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明好国舅》 作者:宇丑 内容简介:  给皇帝当小舅子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给凶名赫赫的朱重八当小舅子似乎就没那么开心了,想想洪武一朝的血腥与漫长主角表示压力很大. 第001章 引子 马度的梦想是是做一名人民教师,无关乎高尚的节操,只为了每年都有寒暑假,而且是没有作业的寒暑假,曾经他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理想的大门,又被生生的拉了回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他的档案被送进了他根本没有填报的军医大学,用脚趾头也知道是爷爷在搞鬼。他搞不明白军医院里面有那多的老军医,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为什么偏偏要揪住他不放。 身为军医大学校长的爷爷却苦笑摇头,“部队里面留不住人才,偏偏却有一群游方的郎中要往里面挤。”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爷爷说的是对的。 爷爷说:“部队的好医生太少,能上战场的好医生就更少了!” 战争,马度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也从来没有想接近过这个圈子。他质问爷爷是不是亲生的。 老头吐着烟圈说,“不是的,是他在灾区捡回来的。”那一年他当军医的儿子病死在了非洲,呛人的香烟熏得老头眼睛通红。 他可怜老头,于是他进了军医大学,不过仍是满腹的怨念,直到认识了美丽泼辣的川妹子,才认为爷爷让他学医是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才上了三年又把我送进部队呢? 老头说:“军医大学里面培养的医生给是军医院用的,部队里面的成长的医生才是给战场用的。” 好吧,进了军校就是军人。马度是不反对在部队成长的,可是为什么要把我送进空降部队吗,不知道我有恐高症的吗。 老头一本正经说:“正是因为你有恐高症,才让你在空降部队锻炼的,跳呀跳呀的就习惯了。当特种兵一定要会跳伞的。“ 马度不知道特种兵是不是电视上那样的,也不想知道。在空降部队日子就挺好,班长宠着,连长罩着,就连经常到他家找老头喝酒的师长伯伯也喜欢他,说他这样有知识有才华献身军营的年轻人太少了,还要把自己的闺女介绍给他。 看着师长的蒜头鼻和“一线天“的眼睛,马度谢绝了师长的好意,表示自己有了川妹子,其实川妹子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给他回信了,最近学习一定很忙,他知道的。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每次有跳伞任务的时候,大家都会把自己喜欢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塞进他的包裹,总是塞得满满的,这样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就可以尽快的使用。 之所以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因为大家从来没有在落地后的集合点看到过他,却总能再归程的飞机或者汽车上碰见他。 好吧,老子承认自己不敢跳,再敢嘲笑我,就把你们的破玩意儿从飞机上扔下来,恐高是天生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好嘛。 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证明是谬论,很意外的在飞机上见到了爷爷还有蒜头鼻子的师长伯伯,两个老头都是一脸的坏笑。马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马度尖叫着被从飞机里面扔了出来,耳边风呼呼的灌进耳朵里,让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也不敢睁眼,生怕自己一睁眼就会晕过去。 直到背后传来大力的拉扯,才让他紧张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整个人在轻风的摇曳中飘荡,悠然自得。一览众山小的激动迅速的驱散了心中的恐惧,青山绿树,阡陌纵横,脚下是一朵雪白的云彩…… 等等,这个高度不应该有云彩呀,马度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整个人已经没入那云彩之中,无边的黑暗,周身是剧烈的疼痛,再没了任何的意识…… 第002章 天降 至正二十三年,三月,洪都。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碧空如洗,一朵白云从城头缓缓的飘过,投下淡淡阴影,抬头望去,放佛那洁白的云翳触手可及。 站在城头的张五六没有徒劳的伸手,他还是不由的咽了一下唾液,因为这看起来松软洁白的云彩让他想起了渴望已久的白馍。 想到这里,张五六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起来,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稀粥和两个黑面窝窝,不饿才怪。 “五六又饿了……”旁边传来小声的询问,“我这边还有半个窝头要不要。“一个黑漆漆的手捏着半个黑漆漆的窝头递了过来,不用看张五六也知道是刘初九那个老家伙。 “不要!”张五六撇撇嘴,努力的把头抬得高高的,不去看那诱人的黑窝窝。就在今天早上,他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接受刘初九的“好心”。 因为这半个窝头需要他在吃饭的时候拿一个窝头来偿还。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第一次接受刘初九的“好心”,就陷入的这样的恶性循环,至今都不曾跳出来。 “今天恁有骨气?”刘初九黑脸笑成了菊花,低声的打趣。 “哼!俺今天早上发过誓哩,以后再也不上你的恶当啦,只要俺今天咬牙扛到吃饭,你以后就别想再坑俺!”张五六恨恨紧了一下松垮的裤腰。 “哎呀!学聪明了嘛!”刘初九再次把窝头递到张五六的嘴边,“真的不吃?你老往天上瞧啥,天上还能给你掉白馍不成。” 张五六也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去咬嘴边的窝头,不住的仰天摇头。 “算了,算了!今天就便宜你啦,不要你还……哎哟,手指头都给你咬掉了。” “谢谢刘叔!”张五六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的道。 “别吱声,赶紧的吃干净了。让百户大人看见了又要吃军棍哩!”刘初九咽了一下口水笑着转过头去,让自己看不见张五六吃得香甜的样子。 日头西斜,余晖烁烁,给破旧的城墙染上淡淡的金色。依稀能听得见,城门洞子里士卒催促行人的斥骂声。 随着嘭的一声响,抚州门(注1)重重的合上了,城门前的吊桥吱吱嘎嘎的立了起来。 迷瞪了一个下午的百户大人,晃晃悠悠的从城门楼子里走了出来,冲着城下尚未散去的百姓大声的吆喝着,“速速离去,天黑之前离城三里之内者一律射杀。” 说完就张弓搭箭,朝着城下射去,箭矢歪歪扭扭的插在地上,江风一吹又随即倒在地上。 很拙劣的箭法,效果确实半点不差,那些刚刚出城磨磨唧唧百姓转眼就跑了个干净纷纷的奔到湖边,划上自家的小舢板散入湖中。 附近的水门也随之打开,一艘艘小船冲了出去,上面是头裹红巾带刀背箭的士卒,监督驱赶那些百姓离开,随后就会在附近的湖面上巡逻,直到明天天亮才会回来。 张五六扭头问站在一旁的刘初九,“刘叔这是怎么了,这两天城防好像严密了许多。” 老刘摇摇头,“谁知道哩,看这架势,八成是要有大仗要打哩。听说大都督最近常常巡视城墙,昨晚在琉璃门就砍了,两个打盹儿的,你最近可要警醒着些,不要糊里糊涂的就被砍了脑袋。” “大都督会巡城?俺可是有小半年没见着他老人家了,听说凤来楼的老鸨子倒是能经常见着,老刘你戳我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跟凤来楼的老鸨子确实挺熟,要不要给介绍一下。” “不用,不用,俺没银子才不去那边逛……”话说到一半,张五六就看见左右的士卒都跪在了地上。向来糊涂的张五六终于机灵了一回,知道身后是谁了。 他吓得手足无措,惊慌的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别人都是手扶枪杆单膝着地,他则是五体投地,更可笑的是这家伙竟连身体都忘记转了,直把高高撅起屁股对准来人。 原本握在手中的长枪此刻没了支撑,则是直挺挺的朝着身后砸去,亏得身后的人眼疾手快顺势接住。 “怎么就有这么笨的人哩!”老刘低着脑袋不由得扶额叹气,可作为张五六的顶头上司,他又不得不替张五六求情,“这娃子素来蠢笨,无心之失还请大都督饶他一命。” 张五六的身后站着两人,都是年轻汉子,头裹红巾作普通士卒的打扮。一个面黑精壮,双目炯炯,嘴角微微的上翘,骄傲又自信。 另外一个眉目俊朗,身材高瘦,唇边生着淡淡的胡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黑脸的汉子在张五六的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张五六疼得直抽冷气,却不敢叫疼。 “确实够笨的,只是非议上官算不得无心之失,但是当不得死罪,轮值后到百户那边领二十军棍。我刚刚这一脚就抵十军棍了,十下便可。“ 刘初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都督只罚了张五六,却没有罚百户。不然百户心中有气,十下也是能打得死人的。 刚才吓得五体投地,挨了揍都不敢吱声的张五六,突然说话了,“大大都督,小的能不能先领罚再去吃晚饭?“ “这个……随便你。“大都督有点好奇,”饿着肚子挨军棍会不太疼吗?“ “不不,小的怕扛不住打,把饭吐出来拿就太可惜了。“说完还咂咂嘴,满是不舍。 刘初九再次以手扶额,手底下有一个这样的二货,刘初九这个牌子头统领(注2)也深感面上无光,恨不得在城墙上找个砖缝钻进去。 大都督却不以为意笑了笑,点点头,“还挺有道理。”又问身边的俊朗青年,玩笑似的道:“日后军中惩戒都改成先打军棍后吃饭,也许能省下不少粮食哩,伯颜以为如何?” 俊朗的青年笑道:“大都督赏罚有度,属下佩服。哈哈……“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队士卒沿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来,是过来轮值得。 大都督挥挥手,对城上的士卒道:“都列队回营吧。“ 值了一天班的士卒这才一个个起身组队,张五六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大都督能不能把长枪还给俺,没了兵器俺要挨罚的。” 大都督随手把长枪丢给张五六,打趣道:“赶紧的去领罚,今晚可有白馍吃,去晚了可就没了。“ “谢大都督,小的知道了。“张五六扭过头见刘初九在整队,赶紧的跑过去,插到老刘的身前,随着百户的号子往登城马道走去。 刘初九问道:“刚才大都督说啥哩?有白馍吃?” “是哩!”张五六点点头,“亏得俺刚才说领罚再吃饭,不然吐出来就白瞎了。要是俺回来晚了,记得先把俺的饭领了。”他很是得意的笑着。 “看来真的是有大仗要打了。“老刘暗自的嘀咕,管他呢,想道今晚又白馍可以吃,不由得舌下生津,加快了脚步。 身前的张五六猛的停下脚步,刘初九一脑袋直接撞在他的身上,“五六您咋不走了,往天上瞅啥,天上还能给您掉白馍不成。“ 张五六拿着长枪突然往天上一指,大声的喊道:“云彩掉下来了!云彩真的掉下来了!老刘你快看!” 他一转身,枪尾直接捣在老刘的裤裆里,老刘闷哼一声,抱着裤裆蹲了下去,眼睛还是下意识朝着张五六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见一片小云彩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中摇摆着悠悠的下落,被氤氲霞光染成了金红色,宛如仙佛脚下的云霓,是那样的瑰丽不凡。 张五六的声音又大又激动,把所有的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城头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望着这神奇的一幕,随着一阵强劲的江风,只见那云彩缓缓的朝着城头飞过来,众人这才看清楚在那朵云彩的下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神仙,神仙下凡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城头上扑通扑通的跪倒了一片。 注1抚州门不是抚州城的城门,是洪都城的一个城门,洪都城共有八个城门,洪都是南昌。 注2牌子头统领其实只统领十个人而已,低阶军官。同时期类似的官职有亲兵九夫长,朱元璋就当过郭子兴的亲兵九夫长。 第003章 鬼神? 扑通,扑通……膝盖落地的声音不不绝于耳,站着的仅剩两人。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朱文正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身边的邓愈,“伯颜刚才也看见了?” 俊朗的青年点点头,轻声说道:“离得有点远,不过确实是个人的模样。” “走,咱们过去瞧瞧!”朱文正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把,往墙边走了几步,踮着脚尖往城下望去。他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可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情景,还是让他不由得心中惴惴。 那朵白云落在城外不远的草地上,被晚风吹得鼓鼓的,挣扎着想要飞去,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个大大的布口袋,没了刚才在天上时那般的神奇。 云朵延伸出来几条丝线,连接着一个鼓囊囊的带着蓝白色花纹的物体,那东西一动不动,有胳膊有双腿,确实是个人形,只是袖口裤脚处却不见手脚。 朱文正一脸疑惑的看向邓愈时,邓愈也是同样的疑惑的摇头。 见大都督和参政大人都平安无恙,士卒们纷纷的爬起来,凑到城墙边上,往城下指指点点,小声的交头接耳。 “什么东西吓得俺腿软。” “腿软算啥,俺刚才差点没尿裤子,俺刚才看得可清楚哩,那神仙没有眉眼口鼻,就只有半拉毛茸茸脑袋,胸脯鼓得老高。凤来楼的老鸨子婉娘的胸脯不小了吧,连他的一半都没有。” “这么吓人,这不是神仙是妖怪呀,好像还是个女妖怪,咦,你啥时候去的凤来楼,……” 听着士卒们的嘀咕,朱文正面沉如水,心头却涌起万般杂念。 洪都位于长江水道鄱阳湖畔,乃应天西南之藩屏。而在上游的武昌就有他们目前最强大的敌人陈友谅 数年前的龙湾之役虽然让陈友谅吃了大亏,这几年的交锋也是应天占据上风。可陈友谅不是张士诚那条看家狗,他是受伤的孤狼,一定是在暗处潜伏着,准备咬下敌人的脑袋。 上个月张士诚兵围安丰,苦苦支撑的刘福通向应天求援。与此同时上游的陈友谅却在厉兵秣马,一副倾国来攻的架势。值此紧要关头,竟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心中难免涌起万般的猜疑。 是上天的启示?还是敌人的阴谋诡计?一时间生出满脸的踌躇。 “不管是神识鬼,是敌是友,咱们先探探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身侧响起一个声音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虑。 事到临头竟还没有属下放得开,朱文正自嘲的笑了笑,“听伯颜的。”他伸手招来百户,“派人下去瞧瞧!” 百户倒也干脆对张五六道:“是你发现的,你下去瞧瞧,事情办好了就免了你的军棍。” 对于军令,张五六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过他还是希望老刘能够和他一起下去,谁知老刘抱着裤裆说蛋疼厉害,只塞给了他两个黑面馍馍,说要是神仙问起来就说是来献供的。 神仙也吃黑面馍馍?要是神仙也就罢了,可要是妖怪呢?不等老刘回答,他就被塞进了吊篮送到了城下。狠狠的掐了一下麻软的双腿,双手扶着枪杆这才从吊篮里站了起来。锋利的长枪挺在身前,心中这才有了一丁点的勇气,掂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他不认为两个黑窝窝就能够让神仙满意。从前家境好的时候也是去道观寺庙上过香的,在他心里道观里仙风道骨的道长,或者寺庙里笑容可掬的老和尚,就是神佛的代言。 他们会盯着你的钱袋子,劝你上柱香抽个签补个卦,买个护身符啥的……就算没有钱顶多给你个白眼,不会拿你怎么样。要是真的拿两个黑面窝头过去反而要说你亵渎神佛。 这些神佛的徒子徒孙都看不上黑面窝头神仙能看得上,神仙总要比这些徒子徒孙要要肚量的,不会拿他怎么样。 如果是妖怪的话……还是手里的钢刀来的有用,妖怪可不吃窝头是要吃人的,他是见过妖怪的,水妖! 他的家乡有一条连着长江的大河,淹死了不少的人,包括他喜欢很久的黑丫。后来里长请了道士做法,去了水妖的法力,然后全村老少一起上阵终于用渔网捉到了水妖(注1),那是一条黑漆漆滑溜溜的大鱼。 那水妖看起来胖胖的憨憨的,会发出跟羊一样的叫声,被捉到上来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还流了眼泪,挺可怜的。不过想到它吃掉了更可怜的黑丫,自己就不能原谅它,水妖最终还是被道长除妖剑给杀了。 道长说吃了水妖的肉以后就不会再怕水妖,其他的妖怪见了也会避让三分。可是村里人都不敢吃,只有他一个人吃了,还是吃了两口,其中一口是替黑丫吃的,只是水妖的肉有点腥臭,现在想想还有点恶心。 村里人都狠狠夸赞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称赞,里长还赏给了他10个铜钱,就连里长那个在学堂读书的儿子都在嫉妒自己,还说自己“白吃“。 “白吃怎么了,你们都不吃,我不白吃谁白吃!“那是自己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对着里长的儿子大声说话。 大家都在笑,包括里长也在嘲笑自己的儿子太小气,里长捂着肚子又赏给了自己十个铜钱。 道长说的很对,吃了水妖的肉就不再怕水妖了。那年夏天自己勇敢的把玩水的地方由小水沟换成了大河。 在把肚子灌了滚圆之后还学会了狗刨,在河面上尽情的玩耍,潜到冰凉的河底摸鱼捉虾,连半个水妖的影子都没有见过,显然是怕了自己的。 对了呀!咱可是吃过水妖的肉的,是不怕妖怪的,张五六对自己现在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很是懊恼。 心里一松,肚子里顿时觉得饿得很,把刚才刘初九给自己的窝头拿出来,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也不知道刘初九在怀里藏了多久了有点发馊…… “你小子做啥哩!想当逃兵吗!“城头上突然传来了百户的大声的呵斥。 张五六回头一瞧,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竟然走过头了,那云彩就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位置,鼓鼓的看起来很是松软。 伸手摸了一下,张五六恍然大悟,原来这云彩是布做的,只是这样的布从来都不曾见过,轻薄滑腻,用脸摩挲了一下,很是舒服。 城头上频频挥动一个彩色小旗,那是进攻的意思,显然是再催促他办正事。 自打记起自己吃过水妖肉的事情,张五六的胆子也大了,顺着和云彩连接的几条绳子,张五六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目标。 先是一个脑袋,留着寸许长的短发,有耳朵,和自己的耳朵一样,这让张五六的情绪再次的放松一个等级。 鼓囊囊的东西遮住了脸孔,这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个巨大的包裹。经过几次的试探发现对方真的不会动,张五六用枪尖拨开那个带着蓝白色花纹包裹,一张黑不溜丢绿了吧唧的花脸显露出来。 他被吓了一个屁墩儿,好在没有庙观神像那长长的獠牙,不然他很可能一激动就把长枪送了出去。 细看之下他的五官与常人无异,从口鼻的线条看起来还挺好看,脸上有些皮肤还很白皙,张五六突然眉毛一挑,一把将那个大包裹拿开,然后解下了自己的红头巾…… 看着城下张五六的行径,城头上所有的人都为之愕然,这家伙用头巾在擦什么东西,还时不时的吐一口吐沫,咋停下来拉?竟然脱神仙的衣服啦!难道是个女神仙?还在扒裤子,盯着裤裆瞅啥哩,还笑的这么淫荡! 不行!绝对不行!大都督还在这边看着呢,没看见大都督的脸色铁青,嘴角都开始抽抽了。 百户正要吩咐人下城把张五六拿下,却见这小子笑呵呵的跑了回来,大声的禀告,“大都督,老天爷给咱们降下来一个仙童,还没长毛哩。“ 注1提到的“水妖“是指江豚,江豚身体受到刺激的时候眼睛里面会流出透明的粘液 第004章 阴阳鱼 繁星似锦,夜色深沉,吴国公府内的一处院落里仍旧亮着一盏孤灯,马氏在灯下绣着虎头鞋,她的手法很熟练,细长的银针在鞋面上不停的穿梭着,好似长了眼睛。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她还不时的拿针撩一下鬓角,即使那里的头发整齐的像是刻上上去的。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小孩子穿上虎头鞋可爱的样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嘶,她忽然的抽了一口冷气,或许是走神的缘故,一不小心针尖就扎进了手指,一点殷红的血花渐渐地浮上了指尖,她放在唇间抿了抿那腥甜的味道,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时,她的丈夫被义父关入了大牢;第二次时则是义父在滁州病死;第三次时义子朱文逊在太平战死…… “哇哇……”一声响亮的啼哭打断了她的思绪,起身看向一旁的雕花檀木大床。 那里睡着五个小孩儿,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也不过两岁而已,依次的从床头排到床尾,高低不同,像是一件排箫。 其中一个此刻正把手脚压在最小的一个孩子身上,小娃儿自然不干,挣扎着想要摆脱,力气却小只好无助的哭泣着。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坐在床边,托着腮帮子打着瞌睡,小脑袋不停的晃呀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栽倒。听到小孩儿的哭闹,立刻惊醒连忙去扶正那个不老实的孩子。 马氏则把那个哭闹的小娃儿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不多时就止住了哭声,再次甜甜的睡去。马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要是把其它的孩子也吵醒了,怕是今夜就不用睡了。 刚把孩子放下,院子里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汉子大步走进屋里,见床上的几个孩童正在酣睡,立刻放轻了脚步,低声的问:“小孩子又哭闹了?” 马氏点点头,“老四睡觉不老实,把小的给弄哭了。” 汉子呵呵的笑着,“这点倒是像我,听娘亲说从前我也常常把一家人弄的整夜不安生。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马氏点点头,“还有一碗小米粥在笼屉里温着呢,绿儿你去端来。”她到一旁的柜子取出一小包点心,打开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小丫鬟也端了一大碗米粥过来,还有一小碟子腌菜。 汉子端起粥碗,就着腌菜连扒带刨,一大碗米粥稀里呼噜的就下了肚。 没错,这个汉子就是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如今是占据半壁江南、皖南、浙东外加半个江西的一方诸侯。 至于他的宵夜为何如此的简陋,丝毫不用奇怪,因为他是个吝啬鬼,对别人吝啬,对自己只能说是苛刻,当了皇帝饭食也没丰盛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还没当。 此时的他不过三十五岁,正值壮年,面目生的黧黑,浓眉虎眼,鼻若悬胆,漆黑的八字胡,颌下留着短须。 样貌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换上一身破衣烂衫和地里刨食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也不是后世里流传的最广的地包天的可怕模样。 如果一定要找些非凡之处,那就是他的颌骨颧骨都较为粗大,让原本质朴的面孔多了几分的威严。 至于这个女人则是老朱的正妻,大明王朝未来的女主人,谥号孝慈高皇后的马氏。当然她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马大脚。 老朱放下碗筷,把打开的绿豆糕仔细的包好,交到马大脚的手里,“太甜了,腻得慌,留给孩子们吃吧。” 马大脚用手帕擦去老朱粘在嘴上的粥膜,随口问道:“今天怎得这么晚?妾身还以为夫君到别处安寝了呢。” 老朱浓眉一拧,“有要事难以决断,与众人商量的久了一些。” 马大脚只是嗯了一声,军国大事丈夫不说她素来不问。别以为她的干爹、干哥哥还有丈夫都是“乱贼”,还没有裹脚就是个粗线条的女人。 郭子兴收她做义女之后便悉心教导,不仅针织女红做的好,经史文墨一点也不差,“有智鉴,好史书”就是对她的评价。 反倒是老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马大脚对丈夫再了解不过,她挥退使女这才问道:“夫君若有什么难事不妨与妾身说说,总能分担一些的。” 别以为马大脚是在说大话,在老朱创业之初,她一直都是老朱的机要秘书兼后勤主任,后来老朱麾下谋臣勇将多了,她才渐渐退出这两个角色。 龙湾之战时不少人见陈友谅势大,不少人建议朱元璋投降或者逃跑,她则是带着女眷赶制军服鞋袜筹措金钱分发将士鼓舞士气。 再往前推一点,如果没有她朱元璋可能已经被郭子兴砍了脑袋,她是朱元璋最坚定的支持者,无可替代。 老朱笑了笑,“此事与夫人有关,叫我不知如何的开口。”他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红绳挂在手指上,一只玉坠凌空缓缓的摆动。 那是一块淡青色的玉坠,明明是阴阳鱼(注1)的造型,硬生生雕刻着一个马头,也不知是什么立意。 玉质不算太好,有不少的杂质,油光水亮的似乎被人经常把玩,雕工也一般甚至有点拙劣,放在市面上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 马大脚笑了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竟被夫君捡到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突然脸色骤变。她从领口里拉出来一个相同的玉坠,看看自己的再瞧瞧朱元璋手中的满脸的惊愕。 素来稳重的她突然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玉坠扯了下来,抢过朱元璋手中的玉坠,轻轻的对在一起,严丝合缝的组成了一个圆形,马大脚登时泪如雨下。 老朱坐在一旁,轻抚着马大脚的后背安抚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大脚才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时双眼亦是通红。 “人在哪里?”她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朱元璋从怀里取出三封信件,其中两封都有署名,分别是大都督朱文正,江西参政邓愈。 马大脚一封封的看完,眼中期望之色大减反而多了失望之色,当然更多的则是不可思议。 大都督朱文正是丈夫的侄子,近年来虽然骄纵,但是性子耿直脾气火爆,反倒是不善于撒谎。 邓愈虽然年轻,资历却老,十余岁就带着上万人马投奔丈夫,多年来可谓是忠心耿耿,深得信任。 在洪都也有自己的一系人马,纵然朱文正官位比他高,也难以胁迫。 更何况两人根本没有撒谎的理由,而且是这种荒诞离奇的谎言。她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是真的?” “怕是不会假了,这里还有我安插在军中检校(注2)的递上来的情报,而且这检校当时就在现场,和文正、伯颜的信可以相互印证,错不了的。” 马大脚拧着秀眉,“没有其他的了?既然这人一直昏迷不醒?为何不送来应天,也好寻名医医治。” “文正信上不是说了,也许他不是昏迷,是在入定。原本也是想送来应天的,又怕他半路……飞走了。收拾他随身物品时,见到这个玉坠就匆匆送了过来。” 马大脚看着手中的两枚玉坠,“文正定是见我常常睹物思人这才上了心,从前还觉得这孩子与我生分是误会他了。” 她突然抬起头来,“我要去洪都问个清楚!”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朱元璋,“妾身还记得夫君在滁州与文正相见时的欣喜模样。” 朱元璋思忖了一下,叹气道:“就知道这件事拦不住你,且收拾一下吧。文英明早就会从镇江回来,这孩子与你亲近,做事也心细,一路有他侍奉你我也放心。” 马大脚高兴极了深施一礼,“多谢夫君!” 老朱伸手把老婆扶起来,“你我夫妻一体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不过你不能在洪都耽搁太久,我给你预备了数艘快船,多置水手,几日便可一个来回,应天少不得你坐镇,孩子也离不开你。” 马大脚一愣,“夫君是要去何处征伐?” 朱元璋淡淡的道:“本公已经决定驰援安丰,明日徐达、常遇春便率军先行,待李先生筹集好粮草,军队集结完毕之后,本公便率大军出发,最多不过十日。” 马大脚闻言嘴上嗫嚅了两下,却没说什么。 注1阴阳鱼:太极图案,就像是一黑一白纠缠的两条鱼,黑的为阴,白的为阳,文中提到的玉坠,就是太极图案中,黑或白的形状。 注2检校锦衣卫的前身 第005章 穿越了? 马度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锁在笼子里的狗,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的狗窝比较奢华,狗粮比较可口。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醒来后就住在这个很漂亮的房间,罗帐珠帘,锦屏绣榻,清一水的古色古香的檀木家具。自己同样是满身的绫罗绸缎,金冠、玉带、璎珞圈。 从那几乎和他一样的高的铜镜上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贾宝玉的几分风采。 哪个王八蛋给自己穿上的,脱都不知道怎么脱,害的他险些拉了裤子。 好不容易脱下来,又不知道如何的穿了,只得穿着白绸小衣满屋子瞎转悠。 门窗都被封的死死的,只留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灿烂的阳光射进来,给阴暗的房间带来一丝的生机。 从小洞向外望去可见满园的春色,可为什么院子的上方会有一张大大渔网?以为这样春天就不会溜走吗? “你们是哪个剧组的?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老子在执行军事任务。”他冲着院子两个古装士卒打扮的家伙大喊着。 两人却立刻跪地求饶,磕头不已,恭敬的不像话,尤其是那个年轻的,更是瑟瑟发抖,马度觉得自己如果说让他去死,他可能真的会去。 不管自己如何的质问,漫骂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直到自己骂的累了,便有佳肴流水一般的从那小洞里端进来。 被人非法拘禁了,马度心中愤懑不已,化悲愤为食欲,胡吃海塞猛吃了一顿,葡萄糖在血液中的含量慢慢的升高,郁闷的心情这才稍减。 刚才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现在竟然大着胆子向自己要剩菜。看他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马度怀疑自己送出去的不是残羹冷炙,似乎是中了大奖的彩票。 那小兵要走了饭菜还规规矩矩的冲着小洞磕了响头,说什么谢谢仙童爷爷,弄得马度一头的雾水,“现在群众演员的生计这么难过吗?”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足够马度发现太多的蹊跷,心中越发的纠结疑惑,而院子里面那“两个群众演员”,除了要剩菜的时候开口说话,其他的时候皆是一言不发。 满腹的愁肠,再多的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都便宜了院子外面的两人。通过自己两天的观察,对外面的两人也有所了解,那个年纪大的明显的是个兵油子作风,至于那个年轻的则是个二货。 这两种类型人的马度在部队见多了,他们演技太好,还是入戏太深? 趁着那老兵油子中午打盹儿的时候,马度用专门藏了一壶酒把那二货勾了过来。 对方起先还有点节操,打死也不说的架势,可两杯水酒下肚便是问什么答什么。 没来得及问明太多的信息,当二货告诉他这部大戏戏的“导演”叫朱文正的时候马度还没有反应过来,当提到“出品人”朱元璋,马度惊愕的把酒喷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酒水似乎让二货清醒了一些,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趴在地上求仙童爷爷莫要做法收他。 马度哪里有心思管他,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得以印证,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的,穿……穿越了,还是一部历史大剧。”“分割线 五艘快船停在了洪都一处偏僻的码头,船上的人都是普通的伙计打扮,可船身吃水很浅,明显得没有运载什么货物。 伙计们一个个从船上下来,既不卸货也不装货,就在码头上寻了个位置站定,四下里打量。 若是有眼力的就能看出,他们若有若无得组成了一个防御军阵。这些个身手矫捷的伙计,也都是军中好手。 一个俊朗的少年,搀着一个衣着朴素头戴斗笠的妇人沿着早就铺好的踏板从船上下来。 刚刚登上栈桥,妇人就呕的一声一口酸水吐了出来。少年连忙的给妇人轻轻捶背。 过了好一会儿妇人才出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少年从腰间取出一个水囊递给妇人,“母亲还是歇会儿再走吧。” 妇人摇摇头:“不妨事,大都督的府的马车都在那边等着了,到府里再休息也不迟。” 少年点点头,扶着妇人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被一群伙计簇拥着进了洪都城。 沿着偏僻的街道七扭八拐的到了大都督府后门,早有两个人等候在那里,一个正是驻守洪都的大都督朱文正,另外一个则是江西参政知事邓愈。 见少年扶着妇人下车,立刻上来拜见,妇人却道:“这里不方便,屋里说话。” 朱文正便引着妇人进了府,到了一处精致的厅堂,掩上房门便上前拜见,“侄儿文正见过婶娘。”邓愈也在一旁躬身行礼。 等朱文正起身,那俊朗少年笑嘻嘻的道:“驴儿哥(注1)……” 见朱文正瞪了他,俊朗少年连忙把话咽下,吐了吐舌头,正色道:“末将见过大都督,邓元帅。” 邓愈在初投朱元璋时就任管军总管,后任广兴翼元帅,虽然现在是领的文职,但是手底下也有一票人马,如此称呼一点也不唐突。(注2) 朱文正伸出手指在少年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越来越没规矩。” 邓愈拍拍少年的肩头,“文英越来越威武了,有点猛将的意思了。” 妇人自然是乘快船从应天匆匆赶来的马大脚,英俊少年则是朱元璋的义子朱文英,当然以后他还有一个更牛掰的名字沐英。 马大脚问道:“文正,信上所言可都属实?” 朱文正回道:“不敢欺瞒婶娘,信上所言句句属实,侄儿在他身上发现了那个玉坠,觉得与婶娘身上的玉佩极其相似,便让人匆匆的送往应天,实在没想到惹得婶娘亲至,受奔波之苦。” 马大脚摇摇头,“不妨事,你心中记挂着婶娘的琐事,感激你还来不及。” 一旁的朱文英插嘴道:“母亲,这都是孩儿的功劳,要不是孩儿从前在文正哥面前常常提起,他肯定不记得。” 马大脚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就会耍贫嘴,文正那人现在在哪儿。” 朱文正回道:“就在大都督府旁边的一个精致小院子里,此人诡异危险,所以不敢放在大都督府。” “诡异?危险?此话怎么讲?“在马大脚的印象里,这人应该是非凡神奇才对。 朱文正耐着性子解释,他原本也是想把那位”仙童”安置在大都督府的,不管什么来路,能从天而降的是有大本事的,自然要好生安置款待。 那些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的士卒都被他下了封口令,并且独立扎营,不得出入。谁知晚上却发生一件害人的恐怖事情。 一个普通士卒在茅房里突然爆体而亡,身体碎了个稀烂。根据目击者描述,看见火光闪耀随着一声巨响,那茅房就被夷为了平地。 后来有其他士卒举报,死了的这人帮忙搬运“仙童“的时候偷了人家东西,定是“仙童”大怒用神雷给劈死了。朱文正这才连夜把人挪出了大都督府。 一个铁箱子被抬了进来,朱文正用贴身的钥匙一连打开了三道锁,他往里面一指,“这些都是他的东西,这几个黑不溜秋应该是他的法器,这是他的衣服,这个应该是他的包裹……” “啊!文正哥,你也偷了他的东西!快抬走!快抬走!”朱文英喳喳呼呼的拦在了马大脚的身前。 “大惊小怪什么,谁偷他的东西了,我只是替他保管,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半夜鬼敲门。好像没了这些法器在身边,似乎也没见他显露什么超凡的本事。” “他醒了?!”马大脚问。 朱文正点点头,“醒了。” “没说什么?”马大脚紧张的追问。 “侄儿没有审问,怕他有什么诡秘手段对侄儿不利,派别人审问侄儿也不放心,担心他说些什么不足为人所道的辛秘。” 马大脚点点头,“你身系洪都安危,自然不可轻易犯险,文正真是越来越有大都督样子了,呵呵……他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这两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在床上……“ “怎么了?“马大脚和朱文英紧张的追问。 “在床上……哭鼻子哩!“朱文正有点尴尬,”婶娘要不要去瞧瞧。“ 马大脚犹豫了一下,“不去了,天色太晚了,我也困乏的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去瞧他。“ 近乡情更怯便是马大脚现在的感觉了,与至亲血脉至今有关的线索就在眼前,却不敢询问,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需要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去承受一个令人无限欢心或者万分悲痛的消息。 她会得到吗? 注1驴儿朱文正的小名。 注2朱元璋对武将早有防范,武将大多都在枢密院任职,而“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大都督府则是由他的侄子朱文正一手把持。后来朱文正死了之后,就再没人任过大都督一职,大都督也被改成了五军都督府。 第006章 相见 “吃早饭了!”屋子里面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不吃!”蒙在被子里面的马度随口回道。 咦?不是那个二货士兵的声音。猛的掀开被子,果然就见厅堂里站着一个端着长盘的女人,让马度惊喜的是原本被封死的房门竟然打开了。 灿烂的晨光泄在地上,整个屋子都敞亮起来,让马度一时间竟有隔世之感。 我的天哪!这女人简直就是老天爷派过来解救自己的天使呀,他都来不及看一眼天使的长相,蹭的一下就从床上窜了起来直奔房门。 谁知刚到了房门边上却急急的刹住了脚步,那边有三把明晃晃的钢刀,自己的动作再慢一点就会撞上去,被穿个透心凉。 “呵呵……别紧张嘛,我是想要小便,都憋了一夜了。”马度讪笑着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那年纪最大的汉子用下巴颏向一旁指了指,“里间有马桶,你知道的。” “算了吧,都好几天了,都快臭死人了,还是先吃饭吧。” “好,先吃饭。”妇人把长盘放在厅堂的案几上,把里面的饭食一样样的往下端。马度也不客气刚要拿筷子,又突然站起来,“还没洗手哩。” 马大脚闻言不由得咧嘴笑了笑,来之前就听朱文正说这位餐前必要洗手,不然就不吃饭,因为留的洞太小,盆子端不进来,只好用大些的海碗给他当面盆。 其实怪不得马度,这是从小被爷爷逼着养成的习惯,再加上学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都成了强迫症了。 不用马大脚吩咐,守在门口的朱文英收刀入鞘,端了一个水盆过来。 “谢谢了!” 朱文英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进了屋子他就没打算离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瘦瘦小小的“仙童”,生怕他使出什么手段害了义母。 朱文英不是没洗过手脸,也见别人洗过,可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洗的。 洁白的帕子从额角开始仔仔细细的擦到后脖颈子,连鼻孔耳朵也不放过。 洗手的时候那就更过分了,直接从手肘洗到了指甲缝,还用牙签去扣指缝里根本不存在的污泥。 朱文英相信如果母亲不在这边的话,这小子会从头到脚的把自己洗上一遍。 更可气的是在洗完之后,这小子竟盯着洁白如新的帕子说什么三天没洗澡果然脏死了。 朱文英其实很想告诉马度,三个月不洗澡都脏不死,这个他试过。 很不错的早餐搭配,一碗馄饨,两个茶叶蛋,还有两个芝麻烧饼。这才是正常早餐呀,之前他吃的绝对是暴发户的菜谱,谁他娘的大清早的吃猪肘子呀,也不怕给腻着了。 香浓的牛骨汤,馄饨的皮擀的薄薄的晶莹透亮,猪肉虾肉混着大葱做得肉馅十分的劲道,这么地道的馄饨马度在后世里也没吃过几回。 茶叶蛋煮的十分入味,看来从昨晚就下锅了,黄橙橙烧饼烤的外焦里嫩,撒了椒盐带着一股诱人的咸香。 马度吃的很舒坦,一夜的纠结,他似乎接受了不可思议的现实,事到如今还能怎样,落在朱重八手里总比落在陈友谅和张士诚两个loser手里要好些吧。 根据他不多的历史知识,老朱也是到了五十岁以后,才渐渐开始狂化,现在还是比较正常。 他们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从今天早餐就看得出来,反倒是前两天的山珍海味像极了断头饭,吃的不踏实。他们对自己是好奇中夹杂着一些恐惧。 这一点不奇怪,要是自己看到ufo突然落在自己的面前,八成比他们还不如,什么捉个小绿人交给国家做研究绝对是在吹牛。 很美味的早餐,只是那妇人就坐在自己的眼前,一直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让马度很是放不开。 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吃人嘴短免不了要满足人家的好奇心。摸摸滚圆的肚皮,马度放下了碗筷。 见马度突然的放下筷子,马大脚便问道:“小仙长为何不吃了,是不是妾身做得饭食不和口味?” “不,不,夫人误会了,饭食很好,很有爱的早餐……” “什么爱不爱的,嘴巴放干净点!”马度话没说完,一旁的朱文英不干了,看着他手已经放在刀柄上了,马度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用词不当而被砍了脑袋。 被朱文英怼得好生尴尬,马度讪讪的解释,“夫人知道在下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这早餐有没有爱,做的人自然最清楚。马大脚丝毫不以为杵,“犬子无礼,小仙长莫怪。” 这来历奇异的少年跟她想的大不一样,既不是自己想的非凡神奇,更没有朱文正说的诡异可怖。 初见他时就见他双眼通红,显然是哭了一个晚上的,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般伤心,那副情态和一个普通少年无异。 看他一身白绸小衣胡乱的穿在身上,扣子都扣错了,在众人面前却不觉得尴尬,原以为是世外高人的洒脱随意不拘小节。 可偏偏梳洗的时候又十分仔细,再寻常不过的一餐饭竟能吃出自己的心意,显然又是一个做事讲究心思细腻的之人。 她纵使阅人无数,却看不清这少年,总觉得他身上披着一层朦胧的细纱,让人琢磨不透。 “我知道夫人一定有很多话要问在下,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话一定要与夫人先解释清楚。在下不是什么‘小仙长’。 我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并不是庙观里面的泥塑木偶。”他说着咬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瓷碗上,随之滑落染得一片殷红。 这一点定要解释清楚的,古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对于弄不明白的事情,要么当神仙供起来,要么当妖怪烧掉。 马度不想当神仙,更不愿意被烧掉。学历史的时候,马度总觉得老朱和很像,他们都有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勇气。 看马度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马大脚是又好气又好笑,啦一下从裙摆上撕下来一个布条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自伤,别动!”心想他明明怕疼得很却还逞能,当真是个孩子脾性。 有点明白古人为什么穿那么多的衣服了,拿来当绷带还真方便,马度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生怕感染,却又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心说要不是为了给你们证明,我犯的着咬自己手指头吗。 不过自己的这招似乎很有效果,他明显的感觉到屋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那少年握在刀柄手已经松开了,另外两个汉子同样收了刀,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眼前的夫人似乎也明显的送了一口气,只见她笑盈盈的问道:“小先生来历让我等确实好奇,若是愿意可以与我等说说,有帮得上忙的尽管言语。” 当然要说,不然你们很可能把老子关一辈子,“不知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在下定知无不言。” 马度自然不可能抖个底掉,你问什么老子就答什么,可能会撒谎,是怕说真话吓着你们。 马大脚略一沉吟,“那妾身就不客气了,敢问小先生名号,仙乡何处?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她满含期待的向马度,另外的三人同样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马度会说些什么惊骇之言。 马度清了一下嗓子,回道:“在下马度,祖籍江淮一带,幼年居于海盗,年岁稍长便随爷爷游历天下,现如今烽烟四起天下大乱,便乘飞机出海避祸。” 马大脚神色怔怔,朱文英却激动了,“你爷爷是神仙?飞鸡是他老人家的坐骑?是公鸡还是母鸡?” 第007章 真实的谎言 这该如何解释,马度苦笑一声,“我爷爷不是神仙,是和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飞机不是鸡,嗯,你可以理解为会飞的马车。“ “会飞的马车?!母亲他说有会飞的马车!“朱文英瞪大了眼睛满是不信,可又一想若是没有会飞的马车这家伙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马大脚这会儿哪里有心思管什么马车,心中狂呼着“他姓马,他也姓马!“她按捺注心中的激动,连忙的追问:“不知,小先生年方几何?“ 马度回想一下在铜镜里看到的那张稚嫩的面孔,“在下十五岁了左右了。” 朱文英凑过来坐在一旁,拿马度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比划,“看着不像啊,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差不多和现在差不多高了。” 马度很尴尬,被人这么比划,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个人体质原因,他的青春期确实比较晚。 他觉得没有必要跟这个讨人嫌的家伙解释,发育晚的人长的才高,想当年老子上高一的时候坐第一排,上高三就做最后一排了。 马大脚伸手打了朱文英一下,“老实些,莫要聒噪。”随后又让朱文英给马度赔罪,“这孩子平日还挺懂事,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小先生莫要怪罪。“ “无妨,些许小事情,在下不会放在心上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当年比划过老子的人,老子比划回来了,不差这一个。 马度其实一开始也比较纠结自己是缩小了,还是返青了,直到小便的时候看到尚显稚嫩的雀雀才稍稍的安心。 马大脚继续问道:“刚才听小先生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确切生辰。”她关注的重点跟朱文英显然不一样。 马度沉吟一下,“此事说来话长,听爷爷说十余年前他在江淮游历,偶然碰上一伙溃散的元兵正屠戮小股的流民,便出手制止,见一垂死的妇人怀中有一个啼哭的婴孩,便是我了。爷爷收养我的那天,便当做我的生日了。” 马大脚闻言一阵唏嘘,“若是尊父母知道你被恩人养育成人定也瞑目了。”她出言安慰马度的时候,实则心如刀绞,心中依然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她强忍着问道:“敢问尊祖父名号,现在何处,也好接来与你团聚。” “这个……”马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对方,刚才被他塑造的神仙一般的人物叫马建国,这个违和感也太强了些。 马大脚道:“是妾身失言了,高人姓名不该问的。” “夫人误会了,其实问也不知道爷爷姓名,一直以爷爷称呼。有故友来访时,称他为六如居士,爷爷亦常常自称桃花庵主。” 高人总要有个名号的,马度一时想不起来了,只好拿别人的用了,不好意思了唐伯虎,你以后就叫菊花庵主、八如居士好了。 “桃花庵主?六如居士?”马大脚心中嘀咕,却不曾听过,不过天下之大,对方久居海外,不知道也不奇怪。 “至于爷爷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途中爷爷旧疾复发,本想着落休息,谁知却遇上雷云,爷爷不忍我被雷电轰成齑粉,便给我绑上降落伞扔下飞机。我昏迷前见到飞机被雷云吞没,没了踪影,怕是……” 没错,就是爷爷和师长伯伯把他扔下飞机的,生离更痛于死别,想到和爷爷硬生生的分开了六七百年,怕是今生无缘再见,言语间不由得多了几分哽咽。 “别哭了,老居士在天上看着你哩!”马大脚泪眼婆娑的,还伸手拍拍马度的后背以示安慰。 只是马度没哭,昨天都已经哭够了,倒是屋子里面另外四人个个都是眼眶发红,这同情心也太泛滥了吧。 马度哪里知道四人各有各的心酸,比如朱文正自幼丧父跟着母亲回了娘家受够了白眼;邓愈十几岁就跟着父兄反元,父兄死后十余岁就在枪林箭雨中拼杀;朱文英双亲早亡孤苦无依,若不是老朱收了他当干儿子怕是早就饿死了;马大脚幼年丧母,又与家人分离不得已寄人篱下。 平时忙碌还不觉得,突然静下来听马度编排这么一个半真半假心酸故事,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苦楚。要是知道马度的故事大半是假的,估计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马大脚抹了一下眼泪,收拾一下桌上的碗筷,“时间不早,不打扰小先生清静了。“ 马度可不怕打扰,这几天他清静怕了,忙道:“夫人,我想出门转转可否?还有我的东西能不能还给我。” 马大脚看了看朱文正,见他点头便道:“可以,不过要早点回来吃晚饭。” “文英你就陪他走走吧。“马大脚吩咐了一声,就朱、邓二人离开了。 马度问朱文英,“哎,你叫朱文英是吗,还有没有合身衣服。“他估摸着自己的迷彩服是穿不上了。 “你不是有现成的!”朱文英指了指床头的贾宝玉套装。 “不好看,花里胡哨的穿着跟贾宝玉似的。就你穿得这身就成。”马度指了指朱文英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箭袖长袍,穿起来挺精神的,而且是棉麻织物,比较透气春天穿着正合适。 “嘿嘿……“朱文英笑了笑,”我倒是带了几件,只怕您撑不起来。“ 我擦,又拿老子的身高开涮,这家伙老跟我过不去。 见马度面色不善,朱文英忙道:“别急,待会儿咱们一起上街,到成衣铺子里给你买一身。不要让母亲知道了,不然她肯定会忙着给你做衣裳,这两天她都累坏了。” 几个士卒抬着一个笨重的铁箱子放进屋里,打开一看,自己的装备都在里面。 马度把望远镜翻出来挂在了脖子上,“走吧,你紧张什么?” 朱文英脑袋一昂,“谁紧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出门的时候见二货跟老兵油子就守在门房里,见了马度恭恭敬敬的行礼,二货还冲着马度露出很灿烂的笑脸,只是马度觉得他笑得好假。 出了院门,马度吓了一跳,这小小的院子竟然被围了个密不透风,马度粗略的数了一下,怕是的不下二百士卒。 想到院子上方的渔网,便知明显得是怕自己跑了,真是高估我了,两个人就能把看得死死的。 朱文英又叫了几个伙计打扮的人跟着,马度却能看得出来这几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袖筒里应该都藏着断刃,他自幼见多了军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先是去了最近的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一场买卖下来,马度就知道朱文英是个小气鬼,才花了他一小块碎银子,就肉疼的不要不要的,一路上不停的报怨。 马度懒得跟他计较,他从大街走到小巷,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洪都城里乱撞,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要研究上半天,期待着找到一处破绽,就算是一个图钉,也足以让他刺破虚幻的泡沫,让自己从梦境之中醒来。 在拆开了一个牛车的车轮后,并没有找到他期待的轴承,马度悻悻的起身。不理朱文英肉疼的表情,从他腰间的钱袋子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递给赶车的老头,“老伯给您添麻烦啦!“ “公子喜欢俺的车轮看便是,不用给钱……”老头不敢接,连连的摆手。马度却看出他眼中的渴望,把银子塞给老头不理身后的千恩万谢向城门走去。 朱文英闪身拦在马度的身前,“外面不安全,不许出城。” “我去城墙上面看看可以吗。”马度退而求其次。 朱文英点点头,“好,不过你可不许再花俺的钱了,俺留着还有大用哩!“ 小气样!马度摇头叹气,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位以后可是大土豪,才这点银子就放在心上了。 懒得理他,沿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打开望远镜的盖子向着城外望去,没有水泥路面,没有汽车,没有电线杆和信号塔,宽广的湖面上,船只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会冒烟的。 目光所及之处足够穿透一切的伪装,后世拍古装电视剧的都难免会让水泥路,拖拉机,电线杆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入镜。这里不是楚门的世界,没有人可以装扮出如此大的布景。 斑驳的城墙上还有火烧的痕迹,砖缝里还能看到陈旧的血渍,更直接的证据便是这副变小了的身体,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他终于确信:自己穿越了! 他没有仔细的研究过霍金的《时间简史》,不知道那奇怪的云彩是不是存在着一个四维或者五维的空间,又是怎样的改变了时间和空间把自己空投到六百多年前的这里。自己又该如何的回去?还是永远都回不去?! 第008章 献宝 朱文英一脸好奇的盯着马度手里的望远镜,马度把望远镜递给他。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他学着马度的样子把镜筒扣在眼睛上,只看了一下就猛的拿下来,满脸惊愕的望着马度。 马度很满意他的表情,冲着他点点头,意思是说没错,对你来说这就是个牛掰的玩意儿。 朱文英东瞧西看,还不时的瞎叫唤, “那边好大一只水鸟……” “狗男女,大白天的就敢钻芦苇荡。” “咦,好大一对牛眼,怎么瞧不见了,哎呀,你干嘛挡我。” 一件普通的军用望远镜,俨然成了朱文英心中的神器,好似套在了眼睛上,就没摘下来过,走路也不放下,也不怕摔倒了。 扑通……终究还是摔倒了,在哪一瞬间朱文英应声的转身躺倒,望远镜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拿着望远镜凑到马度的身边,讪讪的道:“东西好着呢,没有坏。” 见马度朝他伸手,虽然满脸的不舍,还是把望远镜还给了马度。 马度把用盖子把镜头盖上,解释说:“用完之后就要盖起来,要是染了灰尘以后就看不清楚了。“ 朱文英在一旁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年轻,还没有什么太重的心机,一撅屁股马度就猜到他想拉什么屎。 “你是想要要望远镜是吗?”马度直截了当的问,这家伙虽然心机不深,脸皮倒是厚的厉害,才拿他几块碎银子就肉疼的直叫唤,这会儿怎么好意思张口向自己要东西。 朱文英一愣,没有想到马度问了这么直接,随后脸上的局促换成了严肃,两手一拱道:“这……望远镜名副其实,能让人远望千里,物事纤毫毕现,若是用于军阵之上,必能将敌方排兵布阵看个一清二楚……仙家至宝不敢窥视,只求借于我一用,日后平定天下必将奉还……嗯!” 不等他说完,朱文英已经发现那叫望远镜的宝贝已经挂在他的手腕上了,而马度已经迈着步子潇洒的走在了前面。 受不了古人的夸张的说话方式,远望千里?能看清十里就不错了;纤毫毕现?以为是显微镜吗? 他估摸着朱文英就算借去了,绝对会拿去拍干爹的马屁,至于奉还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以他老人家霸道的性子怕是要学刘备借荆州呀。 “真的借给我了?”朱文英追上来询问,似乎不敢相信。 “不是!”马度顿了一下,等朱文英脸上露出失望的之色,立刻补充,“是送给你了,无需再还!” “送给我了?!”朱文英指着自己张大的嘴巴,表情比刚才在城墙上面还要精彩。 “嗯,是的。” “真的送给我了?” “送给你了。” “我想问一下,你刚才是说把望远镜送给我了,是吧” “没错。” “对了,你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说把望远镜送给您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发烧……” 马度忍无可忍,“再说废话就给我还回来!” 马度就着昏黄的烛光,检查自己的东西,部队的训练都是以实战为标准,所以携带的单兵装备很多。 一套作战服,只是少了头盔,八成是因为身体自动缩小的缘故脱落了。也不知道混迷的时候哪个王八蛋把自己扒光的,还给自己穿了那么一套衣裳。 一个降落伞包,降落伞已经被他叠好重新的放进里面。 九五式自动步枪一个,两个弹夹里面满满的黄澄澄的子弹,可惜都是空包弹,只能听个响。除非把脑门堵在枪眼上,也许能一枪毙命。 九二式半自动手枪,可以装填20发5.6毫米口径的子弹,同样是空包弹。。 九一式匕首枪可以装四发子弹,同样是空包弹。 最大的一件便是他的作训背囊了,里面的东西很多,他单薄的小身板差点没有拎起来,不由的暗骂同寝的战友。 从那特有的包带的打结手法,可以确认这个包没有被打开过。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的取出来。 防晒霜、爽肤水、面膜……整整的一大包的洗漱套装这一定是小娘炮的,看在他常常借这些东西给自己用的份上就不骂他了。 一本小说《回到明朝当皇帝》,这是阿辉的,那是一个还没有长大孩子,要是他知道自己穿越了,一定会很羡慕吧。 见天井里的朱文英正举着望远镜看月亮,马度赶紧的把这书扔到床底下,找机会烧掉。 接下来的东西让马度有点发火了,竟然《中国大百科全书》还是两册,马度真的要骂人了,“四眼你个王八蛋!“ 四眼很爱学习,买了一整套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来翻看。 甚至每次训练任务结束,在回程的路上,这家伙都会拿出来看上一段。马度原以为他要考军校或者考公务员,谁知道这家伙说:“等他退役了,要参加电视节目《一蹲到底》这样就可以赢一整套的家电带回家让老妈高兴高兴。“ 马度被他的思维雷得外焦里嫩,一整套大百科全书就要万儿八千块,你直接买家电不是更好吗。 这么厚的书每次训练都让自己给他背着,无法理解的是他这次竟然塞了两本。回程的路坐飞机不过半小时,坐汽车也就是几个小时,这又不是快餐小说,能看得了两本? 翻了翻才明白,其中的一本书里面夹着书签,还有几页就完了。对了,这家伙有强迫症,不看完一本绝对不会看下一本,又担心这剩下的几页不够看,这才塞了两本 幸亏不是整整一套,不然马度很怀疑自己的降落伞能不能承受的这个重量。不过这两侧册书好像很有用呀,翻了翻目录,矿产、电力、冶金、机械,航海,农业,这些字眼让他眉毛狠狠的一挑,可惜为什么没有医学,化工,历史,自然科学呢?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刚才还在嫌弃书太重,现在又觉得背的太少了。 下面的东西更是让马度为之发指,终于明白这群货为什么在目标地等飞机的时候有烧烤吃了。 不锈钢的微型的烧烤架,但是也有四十多厘米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塞进去的。还有食材,一个大饭盒里面塞满了鸡腿鸡翅,肉串,还有已经融化了冰袋,摸起来还凉凉的应该没有坏。 有鸡有肉就不错了,竟然还准备了两个红薯这么一个没有一斤也有八两,哪个混蛋玩意儿…… 哦,好像是我上次要求要吃烤地瓜的,算他们有心这个就不计较了。 一本厚厚的工作笔记上面写着《带兵心得》,看字就知道是班长的东西,经常看他把战士叫到一边,细细的交谈之后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到底是班长呀觉悟就是不一样,翻开了几页马度不住的点头。可是为什么后面的好像是情书的草稿呢,好像是写给医务站小护士的。 怎么又变成账本了,“借小辉两百请小美吃饭“,”借四眼1000给小美买手机“,”借小马2000给小美割双眼皮“…… 借钱的时候不是跟我说给他妈割阑尾吗? 当演习是去野营吗,没有一个靠谱的,难怪每次对抗都被别的连队虐的满地找牙。马度猜对了,反正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克服恐高的,实在没有必要到尖刀连去当老鼠屎。 还好自己的装备还在,一个军用医疗箱,里面的东西有足够完成简单手术的装备,只是酒精多了些,听班长说了兑上矿泉水就可以拿来当酒喝,他试过的喝二两没关系。(注2) 想到这群二货马度不由得发笑。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又不免凄凉。离开了亲切可爱的战友,再也收不到川妹子的回信,也不知道美丽的川妹子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川妹子会不会为自己的失踪难过他不知道,但是爷爷一定会的,自己几乎是他后半生的全部希望。他是个怕孤独的老头,没了自己他一定会很寂寞。 前半生死了儿子,后半生丢了孙子,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也不知老头会不会一病不起,隐隐的看见老头躺在病床上哀叹的凄凉场景,不由得悲从中来。 小院的门被推开了,就着月光就见一个妇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朱文英上前拦住,递上望远镜,随后就听见她的轻呼,还有低声的训斥。 过了一会儿,朱文英便拎着食盒搀着妇人进了屋。马度连忙起身恭候,“有劳夫人了。” 大脚目光闪亮的望着他,见马度睫毛上带着些许泪光,眼中尽是酸醋,眼神便不由得柔和起来,“举手之劳罢了,刚才听犬儿说小先生送了他一件法宝,妾身看了一下,端的是神奇。连城墙打着火把执勤的士卒都看的一清二楚。犬儿不晓事,没皮脸的向小先生讨要,还请小先生莫要见怪。“ 马大脚看了一眼朱文英一眼沉声道:“还不快向小先生请罪,把法宝奉还!“ “母亲……哎!“朱文英叹了一口气,竟单膝跪下将望远镜捧到马度的身前,眼中尽是不舍。 马度大袖一挥,“值什么!望远镜虽然精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玩具而已,若是对大军征伐有益,在下何吝之有。” 随后又扶起朱文英,“朱兄头角峥嵘,他日必是了不得的人物。纵使不对,也无需认错,他日施恩偿还就是。如此多礼倒是折煞在下了。” 马度送了这家伙望远镜后,他的对马度的态度就好了许多,这几句话更是说到他心坎里,高兴的直拍马度肩膀。 马大脚反倒是额角生了黑线,什么错了也不用认错的怪理论,不过倒也像是世外高人的做派。 “所谓无功不受禄,小先生厚意,我等怎么好生受!”古人就讲究个三辞三让的,屁大点的事儿都要推搡老半天才算完。 “此言差矣,我和爷爷虽然隐居海外,但是并非不知世事,如今朝廷无道天降灾厄,百姓群豪揭竿而起。早就听说应天的吴国公吊民伐罪,救黎民于水火,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是海外小民,也是汉家血脉。我虽年少,也愿略尽绵薄之力。这望远镜就算是献给吴国公的一份薄礼,还请夫人为在下引见吴国公,愿为国公帐下一小卒冲锋陷阵!“ 第009章 纠结 跟着老朱混不一定大富大贵,即使富贵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好歹在这乱世里有一个相对安稳安全的环境。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至于扯旗造反,他日面南背北的称孤道寡,马度自认没有这个本事。这古人眼里,他这种瘦了吧唧瘟鸡模样,可没什么号召力。 而且如今时势已成,老朱经营多年,崛起已成必然之势,自己这只小蝴蝶,折腾不出多大风浪来。 听了马度的这一番话,朱元璋和马大脚不由得有些脸红。一部分是替老朱脸红。“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现在老朱还带不起这么一顶高帽子,老朱是和蒙元朝廷干了不少仗,可是和周围的义军打得更多。 前些时候朱元璋还挤眉弄眼的向大元朝廷示好,册封的使者都到了应天了,幸好大儒叶兑相劝,老朱这才砍了大元的使团。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替自家脸红。老朱虽然没多深的学问,但还有比较有见识的,知道一个人打不了天下。每到一个地方就四下里招揽人才。 那些个名士大儒大多清高自傲,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哪个不是厚礼开道,让老朱亲自上门相请的也不在少数。 再瞧瞧这位,虽然出现的方式有点特别,但却是主动送上门的,可自家一上来就把人软禁了还收缴了人家的东西,拿刀子吓唬人的事就不说了。 对方不但没有什么怨怼之言,还以重宝相赠。即使你做的不对,人家连错都不要你认。狠狠的夸了你一顿,还要拎着刀子帮你老朱家打天下,更何况对方还可能跟自己沾亲带故。 两下里一对比,马大脚都觉得老朱家挺不是东西的,不脸红才怪。 “那妾身就先替拙夫谢过小先生了,他日相见必让他厚礼以待小先生。”马大脚一提裙摆福了一礼。 马度闻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果然是马大……大姐!”他本来想喊“马大脚“的,又反应过来这是在找抽,硬生生的改了口。 对于马大脚的身份,马度一开始也是无从猜测,虽然她衣着朴素,但是看得出来她地位很高,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让一个妇人和他接触。 直到马大脚叫破朱文英名字,马度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朱元璋的老婆。只是她不应该是在应天吗?怎么会跑到洪都来?难道只是单纯跑来看自己的? 马度心中万般疑惑,马大脚像是被人在心头敲了一记重锤,身子微微一颤。 “他、他叫我大姐!当真是父亲续弦所生的幼弟?那也应该叫我二姐(注1)才对。“马大脚其实心中早有这个猜测。 她定了定心神,问道:“小先生认得妾身?“ 马度自知失言,忙解释道:“不认得,在下两年前曾跟随爷爷到过应天,听说过夫人的贤名。“ 他不想在这事被问出破绽,连忙的转换话题,“对了,在下有一些东西不见了,八成是我着陆的时候丢了,还请夫人帮我问一下,其中一件还是家传之物,甚为重要。“ 清点东西的时候,马度发现自己玉坠和两个手雷不见了。玉坠是高考前爷爷送给他的,是个刻着马头的阴阳鱼形状的玉坠,说是家传的老物件,马度宝贝的不得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老头子骗了,老头爱收藏古玩,就因为上面刻着个马头,自己又姓马,一时兴起就花了一万多买了。 让懂行的老朋友长了长眼,有人说是个元明的老物件,更多的人则说杂质太多,雕工拙劣,立意不佳是个劣质的赝品。老头气坏了,又不舍得扔掉,这才给了马度,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原本部队里面是不让戴这种东西的,不过那是连烧烤架都能带到演习现场的连队,多一个玉坠实在不稀奇。至于两颗手雷,那可是真玩意儿,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此话一出,更让马大脚脸红,都忘了自己到现在还扣着人家的玉坠呢,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自家的士卒给偷走了。 她转过身去从领口取出那对阴阳鱼的玉坠,其中一个自己戴了多年自然分得清。她把玉坠递到马度的眼前,“小先生说的家传之物可是这个?“ 马度伸手抢过来,“正是!正是!找了老半天,我还以为丢了呢。“那玉坠入手还有些温热,显然是马大脚刚刚摘下来的。马度心道:”爷爷果真没有骗我,果真是个好东西,连国公夫人都看得上眼呢,跟她要过来似乎还很不高兴。“ 看着马度满脸欣喜,显然这东西对他极为的重要。马大脚心中却越发的焦躁,“小先生对身世还知多少,可否说来,妾身愿意助你寻找亲族。“ 没有想到马大脚如此热心,他在这里哪儿有什么亲族,便道:“在下生身父母怕是不在人世了,那重伤的妇人把我托付给爷爷说了我的名字就咽气了,爷爷说我和她很像,应该就是我的生母了,其他一概不知。“ “那这玉坠是……?“ “十岁那年爷爷给我的,只说是家传之物,对我很重要“ 马度很纠结呀,你可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干嘛老惦记我这个小小玉坠呢,这可是爷爷给我唯一的纪念了。如果实在不行就给她,这可是一个好大腿呀,够粗关键是牢靠,不用担心被一脚踢开。 其实马大脚比他更纠结,马度的每一句话都给了她无限的可能,太多的遐想。 她告诉自己,只要马度能够说出她父亲的名字,她就抱着马度痛哭一场,宣泄多年以来积累的思念之情。 可是除了那块玉佩,偏偏没有一句话可以确切的落实,现在不上不下的吊在中间,万分的纠结。 马度要是知道她的念头,八成会说史学家都没搞清楚你老爹的名字,我怎么可能知道。 马大脚长叹一口气,“妾身明日便回应天,小先生可愿意同去。“ “太好了,同去!同去!“应天就是南京,六朝金粉之地,繁华程度自然不是小小的洪都城所能比的。而且马度的童年就在南京度过,那时候爷爷还在军医院当院长,也算是回老家了,马度自然高兴。 “对了,在下还丢了两件东西,而且很危险,要是不找回来,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马大脚和朱文英对视一眼,人命已经出了,而且死的很惨。她脸上露出几分的尴尬,跟对方说你的东西是被我们的人偷了后来他就遭报应死了,不尴尬才怪。 她正要解释,朱文英却看出了义母的尴尬,抢先道:“听说你当时出现的时候场面有点混乱,八成是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去帮你打听一下。对了,母亲不是来送饭的吗,小马先生八成饿坏了。“ 马大脚一拍脑门儿,“瞧我糊涂的,光顾着说话了,把正事都忘了。“她打开食盒,四个小菜端了出来,“妾身手艺粗陋,小马先生莫要嫌弃。” 未来的一国之母给自己做饭,马度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更何况色香味俱佳,一条糖醋鱼,一碟酿豆腐,凉拌藕片,最让马度欣喜的是竟然还有红烧狮子头。 马大脚又端了两碗饭出来,一碗递给马度,另外一碗则端在手里,坐在了马度的对面,看样子是要陪他吃饭。这让马度受宠若惊,端着碗不知如何下筷子。 “不用等等朱兄吗?” “不等他,我给他在厨房留饭了。”马大脚似乎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吃饭时不怎么说话,却不时的给马度夹菜,一顿饭吃了不到一半,朱文英就拎着一个人过来了。 这人马度认得,正是给他看门的二货士卒,好像是叫张五六。朱文英把张五六往地上一扔,道:“就是他第一个发现你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的东西也是他帮着收拾的,他肯定知道。“ 张五六脑门杵在地上,两手直摇晃,“小的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这二货和曾经的战友有某些类似的特质,马度对他有种亲切感。 马度放下碗走到他跟前,“起来吧,别害怕,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有没有见过两个黑漆漆圆滚滚的小东西,比鹅蛋稍微的大一些,上面还有一个个的小格子。“ 二货突然抬起头来,很坚定的道:“没有,绝对没有!” “明天你再去找找,找到了就送到我这里来。哦,我明天要走了,那就在偏僻的地方挖个坑埋起来吧,埋深一些。”见二货咽着口水盯着桌子上的饭菜,马度只好道:“晚些时候过来拿吧。” 二货欣喜的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马度随口问了一句,“你当时有没有在天上看到飞机呀?“ “飞鸡?“张五六皱着眉毛陷入沉思,他当时似乎看到了一只长腿的水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飞鸡。 朱文英急了,大声的问道:“到底有没有看到啊!”自从见了望远镜的神奇,他对飞机的兴趣就更大了。 被他这么一咋呼,张五六吓得一哆嗦,忙道:“看到了,看到了。“ 接着他就看见“仙童爷爷“疯了似的扑上来,扳着他的肩膀问:”真的看到了!?是个两只翅膀的大家伙?“ 张五六的紧张的脑袋都快缩到了腔子里,“嗯,没错,是个两只翅膀的大家伙。” 注1马皇后是马公次女,一个姐姐两个妹妹,没有兄弟。 求票,求收藏,求一切~ 第010章 坏消息 马大脚回到大都督府,她长叹一口气,把身子陷在椅子里,只感觉身心俱疲。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连日奔波即使到了洪都也没有闲着,满心的期望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心中失望极了。 她是一个谨慎的人,她不可能就凭着一块玉坠,就和对方相认。因为连一个最基本的关系都捋不顺,她之前还曾怀疑过,可能是长姐的孩子。 听马度说和生母长得很像,这才排除,因为马度的脸上没有半点长姐的影子。马度是她生父与续弦所生的孩子成了最大的可能,这也只是一种可能,除了玉佩没有任何的佐证。 朱文英小声的道:“母亲孩儿去给您打盆洗脚水,早点安歇,明天还得赶路呢。” 朱文英前脚刚走,朱文正后脚就进了屋子。马大脚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 “婶娘,可有个确切的结果?” 马大脚摇摇头,“她对自己的身世所知甚少,除了名字就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了。明日我就要回应天了,婶娘还要托你好生照料他,他也是享福享惯了的,听文英说连衣服都不会穿哩。” 马度听到这话肯定大呼冤枉,他自幼就被爷爷半军事化管理,八岁时就会叠豆腐块,十岁就洗衣做饭。 朱文正惊讶的问,“婶娘不准备带他回应天?” “他不去,说是要留在这里找飞机。” “婶娘就不怕他找到那个什么飞机跑了?” “他说了,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会去一趟应天。他似乎很喜欢应天,我信他。”马大脚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我知道你军务繁忙,顾不上他,就留文英给他做个伴儿,不过大事上,你可得兜着些。” “婶娘放心,有侄儿在,他洪都城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朱文正踌躇一下,“上游的陈友谅一直磨刀霍霍,就怕……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真有不测,还请婶娘不要怪罪侄儿。” 洪都是朱元璋和陈友谅拉锯的焦点,几经易手,跟朱文正有没有信心和决心没有关系,在陈友谅强大的实力面前,小小的洪都确实显得单薄了些。 马大脚长叹一口气,“若是陈友谅来攻,怕是也不会盯着你这洪都,你叔父已经决定驰援安丰了,我这么着急回去就是为了回应天坐镇。” 朱文正一愣,一下子就明白马大脚话中了意思了。朱元璋率大军出征安丰,陈友谅必定趁虚而入,洪都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可只要派兵一围也折腾不起多大的浪花来。随后便可没有后顾之忧的猛攻应天,纵然应天城高池深,可是没有兵力又能撑得了多久。 朱文正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叔父糊涂呀,韩林儿不过一傀儡,刘福通亦是丧家之犬,救来何用。是哪个腐儒撺掇叔父行险,我定宰了他。” 朱文正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若是真有这么个腐儒在他眼前,定会被他一刀砍成两段。 “住口!没规矩!”马大脚低声呵斥,她心中亦是无奈,这事儿还真没人撺掇,反倒是都劝他不要救安丰,就是连夫君最为器重的幕僚刘基跪求也无用,也不知夫君是哪根筋不对了。 朱文正突然跪在地上,叩首道:“婶娘,叔父最听您的。应天乃是叔父的基业根本,若应天有失,进无可据退无可守,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就要完了。” 马大脚摇头,“你叔父的脾气你也知道,做了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若是你们几个闯了祸,婶娘还能插嘴劝上一劝,军国大事哪里容得下我一妇人置喙。” “婶娘早点安寝,我这就去给叔父写信,请婶娘一定要带给叔父。”说完朱文正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看着朱文正的背影,她自言自语的道:“这孩子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其实她也不过比朱文正大个三四岁而已,不过辈分在那里摆着呢。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望远镜,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嘴角微微一笑,“这宝贝夫君一定喜欢。” ~~~~~~~~~~~~~~分割线~~~~~~~~~~~~ 春眠不觉晓,马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胡乱的穿了衣服就到了厅堂。 见朱文英坐在厅堂上,便随口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我去给母亲送行了。”朱文英撇撇嘴,都日上三竿了,还好意思说早。 “你怎么不叫我!”马度为丧失了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而懊恼,“咦,你怎么没回应天?” “也得叫得醒你,母亲让我留在洪都给您做个伴儿。”他言语间似乎很是不满。 “在这里陪我很委屈吗?” “倒也不是,只是我不在母亲身边侍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挂念的紧。” 马度白了他一眼,“国公夫人身边丫鬟婆子一堆,还稀罕你个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侍奉。” “那你就错了,母亲早就说了,身边人就数我最贴心了。自从去年到了镇江任职,已经好久都没见母亲了,好不容易团聚几日,却又匆匆分离。”小朱的表情骄傲又失落,看来跟马大脚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马度在南京长大,作为明初的国都,明朝给南京留下了太多难以磨灭的痕迹。对于很多明初的人物故事他也是耳熟能详的。 后来看鹿鼎记的时候,因为马度还深入的研究了一下沐剑屏小郡主,又多了一分多沐英的了解。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就是“上甚器重中宫深爱之”。 朱元璋那么多功臣义子,战死的战死,砍头的砍头他却落了个好下场,活着封公死了封王,终明一朝沐氏家族都受皇室眷顾,不是没有道理的。 马度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我饿了,咱们出去走走,找点吃的。” “去大都督府吃吧,哪里不用花钱!”朱文英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 小气样!马度腹诽一句,“大都督府的东西前两天我都吃腻了,咱们到街上找点可口的小吃。” 朱文英哭着脸道:“不是兄弟小气,实在是有大用。过不久就是母亲的生辰。这是我攒了大半年的薪俸,准备给母亲准备贺礼用的。“ 马度没有想到朱元璋的干儿子还会缺钱。 似乎看明白了马度的想法,朱文英道:“拿我母亲当什么人,要是钱财来路不正,母亲不会要的,我还会挨罚。” “那你把银子给我,你夫人的寿礼我来帮你准备。把钱袋子拿来吧。”马度朝着朱文英伸手。 “你不会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糊弄我吧。” “要是你觉得我的东西都很烂的话,那就算了。”马度话没说完,钱袋子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感谢醉酒也逍遥和死神死神六哥的投票) 第011章 湖中偶遇 “你俩一起跟着吧,待会儿还用的着你俩。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叫上门口的两个孬兵,马度出了门,在见一个小店有卖炒米粉的,就叫了四碗。 马度吃了两口道:“味道不错,要是再有点辣椒就更好了。”见两个孬兵杵在桌子边上暗暗的吞口水,“你俩怎么不吃呀?”马度指了指另外的两碗。 “这是给我俩的?”张五六不敢相信的问。 刘初九则道:“小的们在伙房吃过了……”可是那边张五六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吃吧,吃吧,我们两个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突然瞥见朱文英的饭碗已经见了底了,心说还真有可能吃得了。 马度又叫了两碗,张五六和刘初九一人端了一碗,蹲在路边上,往嘴里猛刨,就是不上桌。 朱文英鼓着腮帮子道,“就让他们蹲着吃,要是让他们上了桌估计才吃不下去哩。”把碗往旁边一扔,不客气的又端起一碗。 这混蛋,老子花他一点银子跟割肉一样,吃起老子的东西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刘初九吃完米粉向摊主要了四碗白开水,很狗腿的端上来。张五六蹲在一旁剔牙,从牙缝里找到一根肉丝,喜出望外的扔进嘴里,很享受的品味着,看得马度直犯恶心。 吃饱喝足,马度向店家结了帐,六碗米粉不过花了二十几文钱。给店主一小块碎银子,却找回来一小袋子铜钱,足够两三斤重。 他把找回来的铜钱交给张五六背着,四人刚刚离开小店,张五六这家伙突然又跑回店里,说马度的碗里还剩了好多的炒米粉,不能便宜了跑堂的小二,马度实在是被他倒足了胃口。 四人直接出了城,朱文英用自己的腰牌向把手水门的士卒借了一艘小船,四人上了船沿着水道进了鄱阳湖。 波光浩渺的鄱阳湖一望无际,若是风浪再大一些,真以为是入海了。马度站在船头搭手望,目光所致看不到飞机的影子。 马度问道:“张五六你记得飞机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根据张五六的说法,飞机当时飞的很低,还是鄱阳湖的方向。这让当时激动的马度没了欣喜,犹如浇了一盆冷水。 飞机遇到故障,在没有合适的着陆点的情况下,降落在水面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想爷爷和战友出现意外,宁愿一个人孤零零的穿越六百多年,也愿意在这里找到飞机的残骸。 按照张五六所指的方向,小船行了足有十里水路,这个距离足够飞机滑翔降落了。宽阔的水面一览无余,远远的还能瞧见打渔的渔民,附近驾着小船巡逻的士兵。 若是真有一个大家伙从天上掉下来,肯定会被发现的。马度转身看看身后的朱文英,“你们不会发现了没有告诉我吧。” 朱文英不满的抗议,“拿我们当什么!我们红巾军个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岂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好好,就当我没说行了吧,别吵吵了,耳朵都快给你震聋了。” 这家伙年岁不大,职位也不高,可绝对算上的朱元璋集团的核心成员,有什么机密肯定知道。他的性子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总能看得出一星半点的痕迹,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四人晃了半个晌午,又在周围的芦苇荡里,转了一圈,也不见飞机的影子,马度的心这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刚刚驶出芦苇荡,就有一条半尺长的鲢鱼从水面跃出,正落在马度的脚边上,不停的翻腾着。 马度拿脚踩住,扣着鱼鳃提了起来,“哈哈……今天有鱼汤喝了。” 船头突然的翻起一片水花,接着就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叫声,一个灰白色的影子露出水面。 那是个纺锤形的生物,长约三尺,无鳞无毛,小眼长吻,用鳍肢拍打着水面,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竟然是白鳍豚!”马度喜出望外,“没错,是的,真的是白鳍豚啊!” 马度没有想到会见到在后世灭绝的生物有点激动,张五六则是更激动,大喊着:“水妖!水妖!”还要把手里的长枪扔过去,被马度一脚踹的坐在了船舱里。 “什么水妖,这是白鳍豚,宝贝的很!” 朱文英道:“我倒是在应天附近见过不少成群的江豚,这种灰白长吻的大鱼,还是第一次见。”看来白鳍豚在古代也不是很多。 “这不是鱼,它和人一样是哺乳动物,胎生母乳长大的。” 朱文英辩道:“这明明就是鱼,怎么不是鱼,不然怎么会在水里呢。” 马度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也懒得跟他解释,他让船停下,静静的打量着这水中的生灵。 这只白鳍豚还不到一米长,应该是还是幼崽,似乎不怎么怕人。见船停下来,竟游到船头前面,用两鳍拍打着水面,张开长嘴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小小的眼睛一直盯着马度手里的鲢鱼。 马度似乎有所明了,晃晃手里的鲢鱼,“这个不会是你的猎物吧。” 吱吱吱……它拍动双鳍的频率更高了,水花淋在马度的脚面上,他毫不介意,把手里的鲢鱼直接扔向白鳍豚。 它很灵活,一闪身就用长吻接住,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咱们也走吧,呵呵……”马度很开心,多日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谁知哗得一声水响,那原本消失了的白鳍豚,又突然的拦了船头,仍旧不停的拍打着水面,冲着马度吱吱吱的叫唤。 马度蹲在船头,笑呵呵的问:“你的猎物不是都还给你了吗,怎么还不让走!” 谁知这小家伙身子往下一沉,弦月状的尾鳍向上一扫,顿时就有一朵水花打在马度的脸上,弄的马度好不狼狈。小家伙再次浮出水面,拦在了船前。 身后响起一阵哄笑,马度也不生气,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湖水,又在身上摸了个遍,除了朱文英的钱袋子别无长物,转身问:“你们有没有吃的。” “我这里有些牛肉干。”朱文英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了一些肉干。刘初九则是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两个黑面馍馍。 马度原以为白鳍豚只吃鱼虾,谁知小半斤的牛肉干被它眨眼就吃了个干净,就连黑面馍馍也吃了半个,估计不合胃口,吞了半个就不再吃了。 看它离得很近,马度弓着身子想去摸它圆滚滚的脑袋,它却机灵的很,身子一翻又没了踪影,久久也不见它现身。 马度自言自语的道:“好家伙,吃饱喝足都不让摸一下,连妓院里的窑姐儿都要比你有良心。咱们走!” 众人大笑,没有人注意张五六苍白的脸色。 (求票,求一切~~) 第012章 张五六的自白 橘红色的花苗舔舐着黑漆漆的锅底,小灶房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许多,虽然才三月底天气已经燥热的不行。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张五六蹲在灶口前漫不经心的往灶台里面添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他却一无所觉。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的东西瞧的出神,那东西的上半部分锃光瓦亮银光闪闪,张五六曾经怀疑是不是银子做的,险些儿崩掉了牙之后,才确定不是。 这东西的下半部分则是黑漆漆圆滚滚的,一条纵横交错的线条,把它分割成一个个十分整齐的小块,小巧精致还透着几分的可爱。 张五六忍不住用脸摩挲一下,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知道这绝不是凡品。“仙童爷爷”身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玩意儿,他大着胆子昧了下来,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 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偷偷的跑回家,然后卖给里长,从里长的手里把前几年卖给他的两亩水田赎回来。家里只有一亩地的日子实在过得辛苦,如果有三亩地的话就足够他和奶奶过上半年都能吃到粮食的好日子。 虽然里长是个秀才(注1),还有不少田地和生意,但是也常常犯傻,就喜欢拿钱收些破铜烂铁。 自己就亲眼看见他花了五百文从村头的老赵家买走了一个当尿壶的瓷罐,乐得老赵见牙不见眼。还听说他花了一百两银子在城里买了一堆的破纸片,跟他儿子一样是个败家子。这仙家宝贝至少也能换两亩地吧,要是能多换一头水牛那就更好了。 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是自己一个,还有和他睡在一个帐篷里的王大壮。当大家手忙脚乱的把仙童爷爷扶抬到担架上的时候的时候,他看到王大壮也偷偷摸摸拿了一个同样的东西塞进怀里,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张五六知道王大壮的意思,就算不用他警告,自己也不会去告密的。那天晚上他还寻思着去找王大壮商量怎么逃走。可是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夜里王大壮就死了,死的很惨,身体碎了好几截。 大家都说他偷了仙童爷爷的东西这才被雷给劈了,那天看到王大壮偷东西的并不是只有张五六一个人。 张五六也去看了,恶心的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当然更多的是害怕。王大壮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说:“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是你!“ 这让张五六连着两天都做了噩梦,更让他想不到的他被百户大人派去给“仙童爷爷”看门,他怕极了,老刘也怕的紧。 预料中的惨死没有到来,“仙童爷爷”只会在屋里跳脚骂人,八成是下了凡法力用光了吧,而且他老人家吃饭很少,剩饭剩菜大多进了他和老刘的肚子。 没有死亡的威胁,反而过的逍遥快活,张五六放松了警惕,反而觉得对不起仙童他老人家,想把东西还给他,却又不敢。 他问老刘怎么样才能对一个人好,老刘说对一个人好那就买最好的东西给他,如果没有钱的话,那就对他笑,笑得越好看越好。 张五六把老刘的话记在心里,当“仙童爷爷”第一次从门房里走过的时候,他抬起头来露出最好看的笑脸,仙童爷爷还对着自己笑来着。 那天晚上自己被叫去听他老人家问话,说到少了东西的时候,张五六觉得自己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就像是第一次拨开敌人的长刀,把枪头送进对方的胸膛一样。 “没有,绝对没有!”他很坚定的说。“仙童爷爷”果然没有追问自己,他相信了自己,一定是今天自己露出最好看的笑容感动了他,第二天还给自己买了炒米粉,就连老刘也沾了自己光也混了一碗。 可心里却难受的厉害,再也不能没良心了,当时自己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东西还给他。 水妖出现的时候,自己勇敢的冲了上去,他不想水妖伤害仙童他老人家。可自己不但没得到奖赏,还挨了一脚。 他老人家似乎很高兴,很喜欢水妖,还跟水妖说话。我的天哪!难道自己从一开始猜的就是对的,他也是妖,天妖? 张五六再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原指望发财的宝贝成了烫手的山芋,这就是个祸害,再也不能留了,就让它化作飞灰,无影无踪吧,望着灶口的火焰,他缓缓的伸出了手……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马度不是上帝,倘若知道张五六的心思,定也笑个满地打滚,当然这不妨他做一次天使。 当张五六准备松手的时候,厨房外面响起马度的声音,“张五六,张五六,是你在烧东西吗?” 张五六像是被马蜂蛰了似得,蹭的站了起来,手里的东西被他塞进裤裆里,看着进了厨房的马度,张五六哆哆嗦嗦的问:“仙童爷爷你都知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胡说八道了。以后喊我小马哥。” “可是你没有我大,为什么要叫你哥?” 这二货,不愿意叫哥,却愿意当孙子,叫的马度尴尬不已。再说了,老子真实年龄比你大个好几岁呢,让你叫声哥,也不吃亏啊。 “随便你叫啥,别喊‘爷爷’就行。你躲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上午踢了你一脚还生气呢,我那也是着急了。这个白鳍豚啊不是水妖,它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哺乳动物,从2000万年前就生活在长江里面,它是活化石,很稀少很珍贵,所以我们要保护他……” “它是活了2000万年的石头化成的?那还不是妖怪!” 看着张五六懵懂茫然地表情,马度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浪费唇舌,“五六你没读过书吧。” “没有!从前家境好的时候也去过私塾,不过当天就让先生撵出来了。” 对此马度一点都不奇怪,要是换成他当先生,也肯定这么干,“没读过书就好!” 马度从背后拿出来一本书,正是阿辉的心爱读物《回到明朝当皇帝》,原指望从里面汲取一点历史知识,谁知道全他娘的架空了。 这东西就是个祸害,再也不能留了,就让它化作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吧,望着灶口的火焰,马度缓缓的伸出了手…… 注1元朝的秀才和明清的不同,就是个对读书人的称呼,不像明清还能享受一点特权。二更求票求收藏! 第013章 金银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两个大都督府的亲兵,送来了一个小匣子,说是朱文正送给马度的薄礼,供他在洪都城开销。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虽然还没有打开便觉得入手沉重,马度赏了两个亲兵一人一块碎银子,便说有时间就去大都督府拜访他。 谁知两个亲兵却说,朱大都督近日军务繁忙,等有时间一定请马度到府中欢聚。 与两个亲兵稍作寒暄就端茶送客,等人走后,马度便迫不及待打开小匣子,竟是二十枚银元宝,还有二十片黄灿灿的金叶子。 除了这一小匣子金银,再无其他。由此看出朱文正的态度,那就是敬而远之,对自己这个来历神奇或者诡异的人,并不是很感兴趣。 马度也不想和他走得太近,正求之不得。有马皇后的大腿可以抱,还轮不到他。还好这个家伙不像他叔叔那么吝啬,出手大方这点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马度喜滋滋的挨个的摸过来,拿了个银锭子在手里掂了掂问朱文英:“这是多重的?” “银子是五两一锭,金叶子是一两三钱,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朱文英撇嘴,马度在他心中的高人子弟形象顿时矮了一大截。 “别把人看扁了,喏,分你一半,不要呀,不要就算了。”不等朱文英反应过来,马度就把匣子扣上藏到床底下。 “都是些民脂民膏,谁稀罕!”作为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乖宝宝,朱文英看不顺眼朱文正这个熊孩子很正常。 “反正也不是我搜刮的。”马度整整衣裳,“咱们走吧。” “去哪儿?” “找飞机呀。” “不是没有吗?” 才找了一天就不去了,找飞机就得又点耐心,瞧瞧人家马航找了多少天,当然马度现在是不希望找到的。 “走吧,晚上我给你做烧烤。”带着烧烤架,自然不能浪费,昨天马度给朱文英做了一次烧烤,这家伙就上瘾了。 “那好,可不许反悔。” 几人乘着小船在江中游弋,专往一些浅滩的芦苇荡里跑,若是飞机真的落到鄱阳湖里还没被发现的话,只有可能在这些芦苇荡了。 找了大半天也没踪影,朱文英奇怪的问道:“找不到飞机我看你还挺高兴的呢。” 马度拿着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长出一口气“自然,找不到飞机,说明爷爷很有可能还活着,我当然高兴。走吧,咱们明天再来。” “明天还来?” “当然要来,怎么你不想吃烧烤了,今天我还准备给您做烤鱼哪。”马度指了指船舱里鱼篓子,那是今天刚刚从一个渔民手里买来的,活蹦乱跳的,新鲜的很。 马度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划船的刘初九道:“老刘去昨天的那个芦苇荡。”拿着长枪四下里警戒的张五六,脸色又突然的发白起来。 老刘刚刚划到昨天的芦苇荡附近,船舷旁边翻起一朵浪花,灰白色的脑袋露出水面,“吱吱吱”,正是昨天的那只白鳍豚。 张五六吓得做到船的正中央,马度又好气又笑,“它真的不是水妖,你怕它做什么,你看它多可爱。”他随手从鱼篓子拿出一条小鱼丢给白鳍豚。 白鳍豚一口吞掉,嘴里发出享受的哞的声音,又拍着鳍肢向马度讨要。 “它是水妖,真的是水妖!小的见过的,就是要比这个黑了点,嘴巴短了些,小的还吃过水妖的肉。”张五六紧张兮兮道。 朱文英笑了笑,“你说的该不是江豚吧。再说你都吃过水妖的肉你还怕水妖?” 张五六愣了一下,一拍自己脑袋,自己怎么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自己是吃过水妖肉不怕水妖的。 张五六从鱼篓子拿出一条鱼,捏着鱼尾巴,冲着水里的白鳍豚不停的晃荡着,“水妖,快来吃呀,来呀,哎,就是不给你,哈哈……” 马度简直被他的行为举动给看呆了,刚才明明还怕得要死的模样,这会儿就敢挑逗白鳍豚,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刘初九小声的道:“这小子就是缺根弦,小先生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其实马度在心中对张五六已经有了判断,他其实是个情商极高的高人,“二”不过是他的表象,随心所欲的转变自己的情绪,是他超凡的本领。 或者二货并不是脑袋缺根弦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弦,就算是条鱼还有七秒的记忆呢,他的智商连条鱼都不如。 不管是哪种,这样的极品在后世里都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怎么就给放出了来了呢。 马度学得不是精神科,这个他真得不是特别懂。还是抓紧时间喂白鳍豚。 白鳍豚是群居动物,这只白鳍豚本事八成是和族群失散了,而它却还没有独立生存的本领,看它狼吞虎咽的模样,就知道它没怎么吃饱过。要是自己不帮着它,很有可能会饿死。 马度只喂了半篓子,就不再喂了,还把朱文英手里的那条大的给抢了过来,塞进鱼篓子。 朱文英疑惑的问:“你咋不喂了,不是挺喜欢它的吗。” 马度笑了笑:“正式因为喜欢才不喂了,我要把它喂得饱饱的。它就不会努力去练习捉鱼的本领,哪天我离开了洪都,它可能还会饿死。人也一样,你说不是吗?” 朱文英思索片刻点点头,“还真是。就像是我们兄弟几个,只要一到了年龄,就会被送到各位元帅身边学本事。我陪在母亲身边算是时间最长的了,去年才到了镇江,跟在汤伯伯身边确实涨了不少的见识。” 马度心中冷笑,你确定你干爹送你们到那些元帅身边是学本事而不是监督他们?当然这话可不敢问出口,不然这位号称朱元璋最忠心的干儿子,很可能会把自己扔鄱阳湖里喂鱼。 “你说的汤伯伯是汤和吗?他长什么样子?” “就是汤和伯伯,是和父亲自幼就很好的兄弟。汤伯伯胡子多,嗓门也大,就是好色了些。” “那徐达呢?常遇春呢?” “徐叔呀,他这人不大爱说话,对人倒是挺好,去年还送了我一把镶宝石的弯刀,是从一个达鲁花赤身上缴获的,不过道太小是切肉用的,上阵杀敌还是我这个好用。”说着他还往腰间拍了拍。 “老常呢,我还真不太熟,都说他沙场上很猛,反正我也没见过。他的箭法我倒是见过,厉害的紧。想跟他学学就是没机会。我跟他儿子倒是挺熟,那小子混不吝,有趣的很……咦,你怎么知道他们?” “这个……我前两年去过应天,听说过他们的威名。” “嗯,没错,你说过的……” 第014章 小白走了 到集市上选烧烤食材的时候,马度很意外的看见了鳄鱼,是一头幼年的扬子鳄,可惜已经死了,脑袋被鱼叉捅了两个血窟窿。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哪里来的鳄鱼?”马度好奇的问了一句。 一个臊眉耷眼立刻来了精神,“小官人,这是猪婆龙不是鱼。小人是湖中的渔民,前些日子有一个城中富户出了高价向小的买猪婆龙,说是给偏方入药用的。 小人哥儿几个守了好几天,鸡鸭就用了好几只,好不容易着到手。谁知对方却说病人死了,不要了,当初那家只给了少许定金,小的没办法这才到市上来卖的。” 朱文英问:“既然是入药的,那怎得不卖给药铺?” “小人们去了,药铺说是不常用,价格杀得狠。小人舍不得,这才拿到市上来。小官人要是想要,咱们可以便宜些,好歹让哥儿们不忙活一场。” 朱文英撇撇嘴,“我又没得病,拿来做什么。长得这么丑,肉也肯定酸臭的很,说不准还有毒哩。” 话一出口,汉子立马垂下脑袋。朱文英说的没错,古人还没有后世人什么都敢往嘴里塞的勇气,尤其是鳄鱼这种看着就恐怖恶心的生物。 马度却问:“人家给你们许了多少钱的高价。” 领头的汉子道:“原本给我们许了一贯钱,事先给了二百文的定钱,公子若是想要给五百文就成,要不,三百文也成。”领头的汉子话是这么说,可是眼中没有半点希望。 一贯钱也算高价?马度现在可是有钱人,“它还新鲜吧?” 听马度这么问,汉子忙道:“新鲜,新鲜的很。今天晌午刚刚捉到的,才刚刚一个时辰多些。” 马度拿朱文英的匕首在鳄鱼身上割了一个小口,又闻了闻才道:“好!我要了!五六,给钱。” 等那汉子拿了钱,欢天喜地的去了,朱文英才问,“你刚才问新不新鲜是什么意思?不是真要吃它吧。我可不吃,看着就恶心。“ “希望待会儿你也这么说。这样我就能多吃一点五六,咱们走!“马度迈开步子,迫不及待的往家赶。 又有得吃了!张五六兴奋的扛起鳄鱼尾巴,紧紧跟上。 走在最后面的朱文英喊道:“嘁,你放心,我一块都不会吃的。“ 和朱文英一样,马度恶心所有的爬行动物,直到和川妹子在cd吃到了鳄鱼肉。马度依旧讨厌爬行动物,但是不包括他们的肉,尤其是鳄鱼的肉。 不单单是它食用价值,还有药用价值,这家伙全身都是宝,没有一处不能入药,还能提高免疫力,后世里还有人专门买来给小孩子吃的。 锋利的手术刀终于派上了用场,一整只鳄鱼被大卸八块,又把上面的好肉给剃下来。 因为担心寄生虫的缘故,马度没敢弄烧烤,在锅里整整的焖了一个多时辰,炖得酥烂又不失筋道。 刚才还说一口不吃的朱文英,现在已经吃了两碗了,这还不够,又从烧烤架上拿了两个烤鱼一手一个,呲牙咧嘴的问:“你到底放了什么,辣的很!不过倒也痛快,其实你也手艺也就一般,就是这个辣味让人欲罢不能。” 马度擦擦嘴:“是辣椒,说了你也没见过,是一种海外的调料。“ 辣椒会让人轻微的上瘾,马度就有一顿饭吃完一瓶老干妈的记录。辣椒面是和烧烤架一起的,没有辣椒的烧烤那就不叫烧烤,都是连队自己种的辣椒,晒干了磨粉自用。 用了两次已经所剩不多,还好这些辣椒没有经过烘焙,马度用小镊子挑了一些辣椒籽儿保存起来,希望它能在这里生根发芽。 最让马度在意的则是鳄鱼皮,马度准备用来做一个单肩小包,放一些随身物品。 听了马度的想法,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馒头的老刘说话了,“这种事不用到市上找人,军中就有皮匠,手艺一点不差,到时候做得好了,小舅爷随便赏他两个钱就成。“ 到底是年长的人靠谱些,比张五六这个满脑子只剩下吃的家伙实在是强太多了,“那就麻烦你了老刘,我待会儿画个图样明天你一起带过去。你跟皮匠说,让他仔细的做,只要做得好了,不会少了他的工钱。 老刘嘿嘿的笑着,“小先生跟俺客气啥,这几天跟您,俺可是过足了馋瘾,不怕您笑话,半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嘿嘿……” 接下来的日子,马度每天还会到鄱阳湖里找飞机,直到张五六指着腾空而起的灰鹤大喊“飞鸡”时候,马度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朱文英似乎也有同感,一脚把张五六踹了下湖,还问马度,“去应天不?” 马度说:“等小白能自己捕食了就走!“小白是马度给白鳍豚取得名字。 到底是哺乳动物,小白很聪明,知道每天都有人会去喂它,所以一直都呆在那个芦苇荡里。 它向马度索取的食物越来越少,可是二十天的时间马度明显得感觉到它大了一圈。它应该具备了基本的生存能力,已经不需要马度继续的喂食,似乎只是为了和马度玩耍而已。 对马度的警惕性也越来越低,昨天还用长嘴亲喂了马度的手掌,而马度也摸到了它光滑的脑袋,还听见它发出哞声音。 穿越了六百多年,触摸到了已经灭绝了的水中生灵,马度还是有点激动的,第一次攀上川妹子的胸脯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今天在芦苇荡里等了好久,也没有再见它的影子,它长大了,不会再回来了,马度既高兴又失落。 正要回去,一旁的芦苇丛响起一阵哗哗哗的声响,它没走!马度正要说话,嘴巴却被朱文英捂了个严实,“是人!不是你的那条鱼!“ 朱文英抄起弓箭,这是他拿来射水鸟用的,一下子了拉了个半满,大声的喝问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快出来!不然老子就要射箭了!“ “是谁快出来!“张五六也冲着那个芦苇丛大声咋呼,猛的端起长枪,直指着那丛芦苇,可是枪尾却扫到了朱文英的肚子上。 嗖!箭矢一下子就飞了出去,哗的一声响,箭矢穿过芦苇丛,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 第015章 老头 人被捉到了,不过却不是朱文英预想中的细作,看起来应该是渔民。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之所以不是太肯定,实在是因为他们的装备太简陋。 一张并不算大的渔网,硬是破了几个碗口粗的大洞,用来捉鳄鱼倒是能用得上。 一柄五股的鱼叉,硬是断了三股如果再去掉一股的话,用来当长枪或者长矛倒是挺好使的。 一只立在船舷上的奇怪小鸭子,绒毛斑驳,露出点点红色的皮肤,唯有双翅上长出来几根黑亮新羽,像是遭了瘟病,无精打采的立在船舷上。 一个老头儿坐在船头上,打着赤膊,上身和面庞一样的黧黑,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的麻布裤子,大腿上正插在一支箭矢,一张痛苦带着绝望的老脸皱成了一团,唯有从他花白的头发,估摸出他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一个大脑袋的男孩子,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只穿着一条麻布的短裤,瘦弱的厉害,一根根凸起的肋骨清晰可见,在张五六的淫威下瑟瑟的发抖,像极了立在船舷上的小鸭子。 两只船并在了一起,马度看得出来对方很恐惧,这不奇怪。后世的人不会理解,这个时候的官府在普通百姓眼中的威势。 当兵的印象就更差劲了,没有军民鱼水情,这个时代的流行的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比乱匪还不如。 更何况老朱本就是大元朝的“贼匪”,红巾军打扮的刘初九和张五六,显然是把他们吓坏了。 “老人家别害怕,我给你看看伤口!五六把长枪挪开些。”马度尽量的让自己亲切一点。 那个一直蹲着的男孩突然从船舱里拿出一样东西,紧张的张五六再次的把长枪对准男孩,紧张的道:“跟你说了,别动!” 男孩把手里的东西扔在船上,嘭,水花四溅,原来那男孩子手里拿着的是个水瓢,结结巴巴的道:“漏……漏水船……船沉。” 马度往船舱里瞧了一眼,果然就见舱底有一个小小的缝隙,正咕咕的往外冒着水。 连个像样的船都没有,这渔民估计也是穷到了极处,就这样也敢进湖,也不怕把自己淹死。 整只箭头都没入老头大腿,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血管,若不是有芦苇丛减弱了箭矢的力道,很有可能把这枯瘦的大腿射个通透,骨断筋折。 即使这样的伤势也不是一个孱弱的老头能扛得住的,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老人家,你伤得挺重,跟我上岸吧,给你好好治疗,不然会要命的。” 老头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又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破船老头儿很是不舍,非让一起带上,说是让他的小孙子在上面不停的往外泼水,就不会沉。 马度很担心划船的老刘胳膊会废掉,只好说会把自己的这条船给他,老头子这才放弃了自己的破船。 小男孩和老头挤在一起,尽可能少的占用不多的空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船上的众人,若有人看他立刻底下脑袋,显然是紧张的厉害。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马度摸了摸男孩怀里的小鸭子,很违心的说:“你的鸭子很可爱,很特别。” 男童结结巴巴的回道:“这这不不是鸭子,是乌乌鬼!” 什么鬼?没等马度反应过来,朱文英却仰天大笑,“哈哈……我终于抓到你一个短处,鱼鹰都能认成鸭子,笑死我了。” 马度没想到,小学课本里那种提到的大名鼎鼎的鸬鹚竟然是这个鬼样子,他一直还以为是一种很漂亮的水鸟,真是白瞎了鸬鹚这么个名字,叫那个什么乌鬼倒是挺合适。 划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岸边,老头子却说什么不肯进城,逼的狠了男孩才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城……城里没……没没好人!饿……饿们不……不进城!”吓得老头子赶紧的捂住孙子的嘴,“娃儿乱说,小官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从男孩看向爷爷茫然懵懂的眼神,就知道这话实则是老头子教的,也不知道老头子在城里吃过多大的亏。马度对此不奇怪,改革开放初期,就涌现过一大批这样的老头。 既然老头不愿意进城,马度也不强求,把爷孙两个安置在一个大树底下,先把箭头拔出来再说。马度先回了一趟大都督府附近的小院子,取了急救箱又匆匆的赶回来。 被爷爷当做战地医生培养的马度,就是个学外科的,这样的伤口读书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小动物身上试验了多少次,对马度来说算是小菜一碟,很庆幸没有伤到大的血管,连输血都省了。 锋利的手术刀把伤口扩大,尽可能的清除与箭头粘连的人体组织,用手术夹钳紧紧的夹住箭头用力拔出。 马度拧开放酒精的塑料瓶子,顿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周围的男人齐齐的咽了一口唾液。 张五六殷勤的掰开老头的嘴,示意马度赶紧的给老头灌下去,就连老头自己也是满脸的期待。 马度摇头苦笑,用镊子夹着棉花团,沾了酒精在在在伤口上清洗。疼得老头呲牙咧嘴,看向马度的眼神的怪怪的,明显的是在说,城里人果然都是坏人,有好酒不给喝,却往伤口上抹煞死人了。 镊子夹着闪亮的针头在皮肉里穿梭,原本狰狞的伤口,变得整齐平滑。朱文英不管老头疼不疼,伸出手指在伤口摸了摸,回头问道:“你竟懂得岐黄之术?” 马度拿着纱布卷一边给老头裹伤一边回道:“略微懂些,跟着爷爷学了个半吊子。” 朱文英不信,“真的只是学了个半吊子?就是军中的老医匠也缝不了这样的平整的伤口。” 果然缝伤口并不是后世才有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如何。 包扎好伤口,马度对老头道:“老人家跟我到城里住几天吧,等伤好了再回去。” 老头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小人好多了,不敢再给小官人添麻烦。” 看老头很坚决马度也不再劝,从怀里取出一个银元宝来递给老头,老头子明显的精神一振,原本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的红晕,想伸手又不敢去接。 马度把银子塞给老头,又从急救箱里取出一板抗生素给老头,“如果发烧了就吃一颗,一日吃三次。” 考虑到古人没有抗药性,一颗足以,又担心老头连塑料包装一起吃下去了,马度当场扣下来一颗喂给老头。 “回去好好养伤,鱼可以吃,不要吃虾蟹,多吃水果青菜。要是伤口化脓,可以再来城里找我,我叫马度。如果伤好了,药又没有吃完的话,你拿回来卖给我,我愿意一两银子一颗买回来……” 马度所带来的抗生素不多,不过只有两盒十板胶囊,和一盒五只的针剂。在这个时代一颗抗生素基本上意味着能救一条性命。 自己这个充满抗药性的身体,要是哪天发烧感冒,显然不是一两颗抗生素能解决的,所以他珍惜的很,要不是老头固执的不愿意进城,马度真的不愿意送出去一整板的抗生素。 一直比较平静的老头激动了,抓着马度的手问:“这个能治发烧?!还一两银子一颗!” “是,一般发烧都能治。如果你有很多,我愿意一两银子收一颗。” 抗生素本身不具有退烧的功效,不过大多数的发烧都是炎症引起的,要是能够消除炎症,体温自然也就会降了。 老头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白蓝相间的可爱药丸,激动的眼圈发红,“是哩!是哩!这样的药是应该卖一两银子一颗!” 刚才给老头一锭银子也没见他激动成这样,一板药就高兴成这样? 忽然想到那一锭银子不过五两,这一板药足足有十二颗,马度便释然了,这老头比我还财迷! (稍微剧透一下,老头不是打酱油的,不然不会用这么大的篇幅) 第016章 神秘伤患 一只巡逻船靠在了码头,几个士卒咋咋呼呼的从船上抬了一个人下来,这大树和码头离得不远,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人血迹斑斑。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我去看看!”朱文英给马度说了一声,就大步的走过去,上前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怎么回事?” 士卒拱手回道:“回都尉(注1),这人是小的巡逻时从一个小船上发现的。”说着还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小牌牌递给朱文英,“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 见了那小牌牌朱文英脸色顿时一变,把那个小牌牌握在手里,“没有发现信件之类的。” 士卒摇摇头,“没有,小的搜的仔细。就是怕有遗漏,连他的船也带过来了。” 朱文英点点头,把那个小牌牌还给士卒,“把人送去大都督府,多叫几个人把船一起送过去。”他又跑回来对马度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待会儿再回去。” 马度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朱文英犹豫了一下,“暂时不用,你先回吧。” “那好,我先回去了。老人家,老……人哩”马度转过身去那老头和男孩已经没了踪影。 张五六指了指从湖边驶出的小船,“喏,在那边呢。”、 “我擦,这老头竟然跑了,还把船划走了,五六你怎么不拦着。” 张五六很无辜的摊了摊手,“您没说不让他走,之前您还把船许给人家了,小的怎么拦呀。” 平常莽撞无知的二货说的还挺有道理,不过马度还没有跟老头说住址,估计那板药老头吃不完,也回不到他这里了。 “小马哥,今天晚上咱们怎么吃?”二货还很没眼色的问,屁股上立刻挨了老刘一脚,“喊先生,没规矩。” 张五六揉着屁股,讪讪的道:“是他让我这么喊的。” “不吃了!老子不开心!”马度收拾了急救箱就往城里走。 “吃吧,吃了饭就开心了。小的请您吃炒米粉,老刘揍我不请他,走吧。” 被张五六连拉带拽的进了个小馆子,老刘显然把张五六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厚着脸皮一起坐下,大着嗓门喊伙计上酒上菜。 张五六第一次因为酒足饭饱而伤心,马度和老刘两个把他不多的积蓄给吃光了,那是帮马度烧洗澡水攒下来的工钱。 于是他发誓要给马度烧更多的洗澡水,在把澡盆倒满之后,搓着手指对马度道:“小的今天给您多烧了一桶,承惠五文。”毛巾搭肩头,很是有点酒楼伙计的样子。 马度一边脱衣服一边道:“好,零钱的袋子就在你哪儿,自己去拿。” “好嘞!”张五六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了。 “二货就是二货,耍起小聪明也用不到点上,要是帮我搓搓背,说不准还有十文的工钱。”马度跨进澡盆里,多烧出来的那桶水哗哗的溢了出来。 洗到一半,朱文英急吼吼的冲了进来,“怎么又在洗澡,昨天不是刚洗过吗。快跟我走,有急事。” 看他满脸的着急,马度只好胡乱的穿了衣服,出了浴室的时候,朱文英已经拎着他的急救箱等在外面。 “怎么?有人受伤了。” 朱文英点点头,“就是傍晚在码头看见的那个,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有办法。我这才向大都督推荐了你。赶紧得走吧。” 马度整整身上的衣服,抱怨道:“当时就让我医治,不就好了吗,也用不着这会儿把我从澡盆里拉出来,我可给了张五六五文的工钱呢。” 朱文英拉着马度边走边说,“不让你医治也是为你好。” “还不是找到我头上。” “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待会儿你可得给我长长脸,别被他们小瞧了。” 大都督府和马度住的小院,只隔了一条街,走了几步路便到了大都督府的后门。 不过这大都督府太大,七扭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月亮门处有两个亲兵守着,朱文英亮了亮腰牌,这才放他俩进去。 院子里放着一艘船,已经被拆得的七零八落,两人刚一进屋就听见里间传来一声暴喝,“都两个时辰了还没醒,也敢自称名医,给我拉出去砍了。” 接着就见两个亲兵拉着一个中年人从里间出来,那中年人被拖在地上大声的呼喊着,“小的专治妇科,不懂得金创,大都督饶命啊!大都督饶命啊!” 马度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身边的朱文英,“你确实不是在害我,治不好就要砍人脑袋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屋内传来一声冷笑,“他治不好本都督的病人,耽搁了本都督的大事,砍了他都是轻的。你要是能治的好,饶他一命也无妨。” 一个身穿锦袍的黑脸汉子从里间走了出来,这人马度见过,就是第一次见马大脚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那人,只是当时没有想到他就是朱文正。 马度同样冷笑一声,“蒙大都督厚赐,一直无缘拜会,今日得见,在此谢过了,至于能不能治得好,还得先看看再说。” “那就请吧!”朱文正身子一让,伸手往里面一指。马度提着急救箱大摇大摆的进了里间,站着的还有一人,是那天和朱文英一起替马大脚守门的瘦高青年。 在洪都城里,能入得朱文正另眼相待的也就只有邓愈了,马度冲他点点头,邓愈微笑回应,把目光看向床上。 那里躺着一个年轻的汉子,一道刀痕从肩头划到胸腹,伤口已经发炎化脓,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生了蛆虫,伤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得马度直犯恶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划破腹膜,有的救。 看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不用体温计也能估摸出快有四十度了。又量了量他的血压,虽然有点低,但是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马度长出一口气,这人应该是持续高烧外加奔波劳累,这才昏迷的。 “有喂过什么食物或者药物?”马度转头问道。 朱文正道:“先是来了两个军中医匠,说是救不了就被我砍了。后来又请了外面的那个郎中,还是洪都城的名医,给灌了一碗汤药,快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动静。” 我擦!马度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原以为是朱文正给他的下马威呢,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砍人了,心狠手黑颇有乃叔的风采,以后还是离他远些。 “这是小人开的方子,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常见药材,患者昏迷不醒真的不关小人的事情。”妇科圣手哆哆嗦嗦的递上来自己开的药方,胯间有一大片的水渍,显然是早就吓尿了。 虽然学的是西医,一点中医常识还是有的,上面确实都是些清热解毒常见的药材,金银花、板蓝根、蒲公英之类的,吃不死人但要是救命也甭想,看来这哥们儿确实只适合干妇科。 马度点点头,“确实不关你事。” 中年郎中大喜,跪求道:“大都督你也听见了,不关小人的事,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朱文正大手一挥,“送他去伤兵营吧,刚砍了两个,就拿他顶上。”又不耐烦的问马度,“到底能不能救,有几成把握!” 马度点点头,“当然能,成把握吧。” 朱文正面上一喜,“可敢立军令状?” “不敢!”马度斩钉截铁的回答。 真不要脸!马度隐约听到屋内三人内心的鄙夷。 注1朱文英现在应该是任帐前都尉,守镇江。 第017章 陈友谅来了! 狗屁的军令状!老子帮你救人,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还惦记着砍我的脑袋,这是什么道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你是大都督不错,可你又不姓周,就算你是周公瑾投胎转世,老子也不是诸葛孔明啊。 见马度收拾了药箱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前走过,朱文正这才想起来这位并不是自己的属下,可他素来心高气傲,自是不肯认错,冲着朱文英直打眼色。 朱文英自是晓得轻重,上前拦住马度,“去哪里嘛,人还没救呢。” 马度摸着胸口,“我哪里敢呀,我怕掉脑袋。”说着还拿手掌在脖子上抹了抹。 “哪儿的话,虽然平日我尊称你一句小先生,可是处得却如兄弟一般,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不然也不能把望远镜那样的宝贝送给我。就当帮哥哥我一个忙,人救得活就救,救不活是他命不好……刚才那是大都督给你开玩笑的,是不文正哥!” “嗯,是的。”朱文正黑着脸点了点头。 “小先生又不是大都督属下,何来军令状一说,自是开玩笑的。”一旁的邓愈也出言相劝。 既然游人给了台阶马度就下,学着刚才的那妇科圣手道了句,“不管是如何都不关我事。” 他打开急救箱,取出一颗阿司匹林给伤者喂了下去,这是他手上唯一有退烧作用的药了。 随后就带上橡胶手套处理伤口,给老头治疗的时候他都没舍得用,可是这位伤口实在是脏的很,用了不过一刻钟(注1)的时间,原本恶心可怖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马度抬头看了看三人,“他对你们很重要?” 见三人齐齐的点头,马度不舍的取出针管吸了一点纯净水。纯净水是班长拿来准备兑酒精喝的,市面上常见,不过真的很纯,很多实验室都拿它来做实验。 马度把纯净水注入一支粉末针剂,摇匀后重新的吸入针管,注射进伤者的体内。 朱文英捡起马度丢在了地上的药瓶子,惊讶的道:“竟是琉璃的!你看呀,文正哥他装药的瓶子竟然是琉璃的!” 朱文正和邓愈也凑过来,“真的是琉璃的,还是透明无色的琉璃!” 不要觉得三人大惊小怪的没有见识,中国的历史很长,老祖宗也留下了不少的好物件。 可与大量金银铜器,陶瓷玉器相比,古代琉璃器的存世量绝对少的的可怜。而且不少琉璃器还带着异国风情,明显是进口的。 没有完整的生产工艺,玻璃的出现存在着太多的偶然,而且大多没有实用价值。 不过是一个扁圆的珠子或者造型怪异的假山,因为含有重金属的缘故,这些玻璃还都是带着怪异的颜色不透明的。 在更晚成书的《西游记》中,玻璃甚至被神话,成为玉皇大帝珍爱的宝贝,是让卷帘大将被打入凡尘的元凶,足见玻璃在这个时代的珍贵。 可就这样的宝贝却只是用来盛药的,取了药之后瓶子还被当垃圾一样的扔子地上,足见瓶子跟药没有什么可比性,莫非是仙丹不成? “这个瓶子你不用了吧。”朱文英很不客气的揣进自己的怀里,生怕马度要回去似得,“这个药是不是很珍贵呀,比那个瓶子还珍贵吗?” 马度在盆子里清洗手术工具,没有消毒设备,只能拿回去用开水煮一煮。 “当然比瓶子珍贵,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的,用完就没有了,现在我也只剩下四只了。”不到两毛钱一只的玻璃瓶子当然不能和几十块的针剂比。 朱文英凑过来给马度帮忙,一边问东问西。“你傍晚给老头这种蓝白色的药丸是做什么的?” “跟这种瓶子里面的药是一样的,不过给药方式不同,是嘴里吃的,喂,你小子做什么!” 朱文英突然走到药箱边上,把里面的抗生素全都拿了出来,一撩下摆裹住抱在了怀里。 这家伙丝毫没有一点做贼的觉悟,却偏偏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你真是败家,这样的神丹妙药随随便便的就给不相干的人用了,要是你爷爷还活着定也被活活气死。这药我帮你收着,必须用在刀刃上,用得上了再找我来取。” 朱文正在一旁添油加醋,“文英,你这事儿办得漂亮,哥哥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还打着眼色示意朱文英快跑。 朱文英点点头就往屋子外面跑,马度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扔下东西就追,“朱文英你给我放下,那可是我的东西,你给我停下,你这是偷窃知道嘛……” 朱文英回头喊道:“什么你的我的,说不准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你放心,你的东西我绝对不会乱动的。”他跑得飞快,豹子一般,眨眼就消失在暮色之中。 马度气喘嘘嘘停下来,心中暗骂,“果然是一窝子强盗呀,谁他妈的会和你们是一家人。史上就流传这家伙是老朱的私生子,八成没错了,不然怎么遗传老朱的强盗性子。” 等马度找回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急救箱已经被扔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亲兵叉着横刀不让马度进,说是那个伤患已经醒了,事关军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刚才还说是一家人哪,怎么又变成闲杂人了?这过河拆桥的行事作风深得老朱真传哪。检查了一下急救箱,除了朱文英拿走的抗生素没少其他的东西,其实里面还有一盒没有拆封的抗生素胶囊没有被偷走,估计是朱文英这家伙不认得。 等着吧,你们这群王八蛋,等老子到了应天找马大脚告你们的刁状! 马度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咦?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要找马大脚告状?是因为她流传后世的贤名,还是因为她给自己做过很“有爱”的早餐? 他回了小院子,在郁闷中倒头大睡,第二日起床的时候见朱文英已经回来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客厅里,揶揄道:“咦?你还敢回来呀。” 朱文英鼻孔里哼了一声,“什么不敢的,我又没偷没抢的,我只是帮你保管。” “保管?呵呵……”马度嗤之以鼻,但是他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字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噩梦,“给我准备船,我要去应天!” “哈,现在倒是想起来去应天了?”朱文英反问道。 “怕了吧,赶紧的把东西还给我。“ 谁知他狰狞一笑,“晚了,陈友谅率六十万大军东进,如今已经封住了湖口,就是一条鱼也游不出去!” 我擦!马度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注:古代一刻钟是半个小时 第018章 大战将至 马度的历史不算很好,但是元末著名的洪都之战和鄱阳湖之战,他还是有些了解的。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虽然谈不上扬名中外,震铄古今还是有的。 尤其是洪都保卫战,以两万对六十万堪称奇迹,虽然六十万的水分多了些,但是也绝对不下四十万。 但是马度对见证奇迹没有兴趣,尤其是战争奇迹,他生在军人家庭,又上过军校比一般的人更了解战争的残酷。 没错,洪都是保下来了,可那是两万对四十万,耗时整整三个月的拼杀所取得的胜利,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其中血腥与残酷。 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一点意外,尤其是自己这个小蝴蝶出现后,眼前的这位愁眉紧锁少年就是自己的小翅膀扑闪来的,历史的原本轨迹,这家伙应该在镇江。丫的,历史其实已经改变了! 虽然在洪都待了大半个月,但是他一直没有想到会赶在这个时间点。早知道就该跟着马大脚去应天,都怪张五六那个笨蛋说什么看到了“飞鸡”,当然自己也有错,相信二货的话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朱文英打量马度一眼,揶揄道:“还高人子弟呢,一听六十万大军吓得脸都白了。要六十万大军都来攻洪都那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打应天。当初就该跟着母亲回应天的,好歹能帮上点忙。” 到底是马大脚最疼爱的干儿子呀,难怪听到马大脚去世的消息要难过的吐血。 马度呵呵一笑,“如你所愿,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都会冲着洪都来。” 朱文英哈哈大笑,“只要五万人就能把洪都围的死死的,陈友谅傻了,不去攻空虚的应天,来打洪都?”他突然放低了声音,“但愿他真的会来,不和你闲扯了,我去大都督府,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忙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陈友谅脑子进水了。哎呀,我的药,朱文英我的药!”马度追出院子,哪里还有朱文英的影子。 张五六从门房里钻了出来,“小先生你生病了吗?你想要什么药,小的给您去买,只要三文钱的跑腿钱。”却伸出来四个手指头在马度眼前头晃呀晃的。 连数都不识的家伙,实在不能怪他弄不清“飞机”和“飞鸡”的区别。办事儿自然还是要找牢靠的,拿了了两锭银子给老刘,让他多买些柴米油盐和容易保存的蔬菜。 “小先生是要打仗了吗?”老刘很警觉的问。 马度点点头,小声道:“要是有时间就在灶台底下挖一个小地窖,能容纳四个人外加一些食物和水就行。” 两万对四十万的胜利有历史的必然,同样也有诸多的侥幸。马度期待着洪都保卫战按照历史的轨迹重演,但是也要做好应对不测的准备。 马度、老刘和张五六三个人都是孬兵,没有城亡人亡的打算。只是不知道朱文英这样的血性汉子,会不会苟且求生和自己一起钻锅底。 “灶台底下?高!”老刘伸出大拇指,会意的点点头,揣好银子出门去了。 回到屋子马度拿出手枪,取出十发空包弹,用匕首撬开褶皱的封口,把里面的火药全部倒了出来,用干净的宣纸包好放在一旁。 用筷子裹了一层沾水的麻布,把弹壳的内壁一个个擦拭干净,就用麻布包裹了。他和张五六去找了铁匠铺把弹壳上的褶皱磨平,又让铁匠把铅块做成弹头的模样,堪堪能塞进弹壳里面。 马度回到小院重新的装填火药,因为是空包弹,火药本就不足,拆了十个空包弹,最后只装了六颗子弹。 把子弹装回弹夹里面送入枪身,马度心中大定,有了这个就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当中多一份保命的本钱。 六颗子弹足够了,如果六颗子弹都处理不好的险境,十颗二十颗也没用。 老刘买回来不少的生活用品,在小院子里堆了小山一般,张刘二人每人抱一口袋大米笑呵呵的往屋里搬,却笑得十分猥琐,让马度差点以为袋子里装的是赤条条的黄花大闺女。 傍晚的时候朱文英来了,兴奋的拍着马度的肩膀说,“真让你猜着了,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进全部进入湖口,冲着洪都来了,哈哈……六十万全来了!跟我走,大都督要见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着马度就出了门。 张五六挠挠头问身边的刘初九,“都尉大人的脑子是不是也不好使,为什么别人来打我们他还这么高兴?六十万人是多少人?” 他掰手指头数了数觉得不够,又看向刘初九,“老刘你咋不说话?” 此刻的刘初九目瞪口呆,嘴角直抽抽,哆哆嗦嗦的道了一句,“六十万人!呵呵……” 这次朱文英带着马度从正门进了大都督府,刚一进门就见一群将校文士从议事厅出来,一个个的都是脚步匆匆神情严肃,有的见了朱文英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离去。 朱文英也是笑呵呵的回应,看来这厮人头挺熟,也没少在军中厮混,此刻洪都城里能笑着的也只有他了。 偌大的厅堂之中,此刻这有两人,朱文正坐帅案后面,拿着一个盖子轻抚着茶碗,神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邓愈坐在下手,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茶碗,要比朱文正自在的轻松自在的多。 “大都督,人我给你叫来了。”朱文英把马度往中间一扔,自己则是毫不客气的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喝茶。 朱文正走下帅案,客气的请马度落座,自己也坐在一旁,开门见山的问:“先生如何知道陈友谅的六十万人都会来攻洪都。” “猜的!”马度脱口而出,见厅上三人面色古怪,就意识到这话很没诚意,既然你们愿意听瞎话,老子就编。 “陈友谅看似凶顽,实则色厉内荏又生性多疑,听闻他曾在应天附近的龙湾败于吴国公元气大伤……(注1)” 朱文英迫不及待的问:“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跟这次又什么关系,哦,你接着说。”见朱文正瞪了他一眼,只好悻悻的闭嘴。 马度笑着伸出一个手指,“一,龙湾之败的教训太过惨重,让他心中有了阴影……就是生了心结,认为应天于他是不祥之地。” “既然有了心结,才应该解开,去打应天才是……好!我不插嘴了。”朱文英摆摆手继续喝茶。 “所以说他色厉内荏,一个动不动就把所有人绑上战船倾国来攻的人,你认为他有多大的胆气。“马度笑着反问:”你很希望他去打应天?” “不想!”朱文英摇头,“二呢?” “二,仍是龙湾之战留下的阴影。当时吴国公使人诈降陈友谅,诱使他去窄塞的河道,又以石桥堵塞。陈友谅纵使有艨艟巨舰也使不上劲,在这宽阔的鄱阳湖上就不一样了,他的‘撞断山’‘塞断江’(注2),才有用武之地,他要在这里和吴国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邓愈放下茶碗问道:“这么说陈友谅的目的不仅仅是拿下洪都,是想引国公来鄱阳湖决战了?” “当然,不然他何必倾国来攻。” 朱文英一拍桌子,“陈友谅竟要以己之长攻我之短,好生险恶。还有呢?” 瞧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打仗不就是这样的吗。陈友谅再险恶还不是死在你干爹手里,脑残粉是不可理喻的。 “如果还有的话,那就是性格使然,他这种杀掉了上官,又杀了君主的人(注3),是无法理解吴国公为什么冒着巨大的风险驰援安丰,也许他以为在应天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等着他。” 啪啪啪……朱文正突然拍手,“小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分析的鞭辟入里字字珠玑呀!“一旁的邓愈和朱文英也在暗点点头。 “过奖了,妄自猜测罢了。“ 朱文正声音突然变得阴沉,“好像小先生对陈友谅很了解?“ (此情不关风月,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哟,很欣喜很惭愧!) 注1龙湾之战,陈友谅在应天附近被朱元璋很揍一顿,具体的可以百度一下。 注2陈友谅的船很大,被夸张的称为塞断江撞断山。 注3陈友谅是典型的二五仔,先是干掉了上司倪文俊,后来又在采石矶锤死徐寿辉,称帝,国号汉。与之相比,现在的老朱还真称得上是诚实厚道人。 第019章 撩拨大都督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老子是陈友谅的细作。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前世时自己不过在论坛上看到过有关这方面分析的帖子,要是被朱文正当成了细作砍了,那就真的是太冤枉啦。 其实还真让马度猜对了,朱文正起先还真是这么想的,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荒唐,不说陈友谅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人空投到洪都。 就是这样能飞天遁地的人物,岂能甘心去给人当下作奸细?怕是陈友谅自己也不舍得吧。 而且自马度到了洪都之后,于军政之事兴趣缺缺,从不打听更不参与,朱文英偶然与他提及,还被他以“无聊”打断,每日只去鄱阳湖喂鱼,倒像是闲云野鹤的惯了。 朱文正尴尬了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有其他的意思。 谎话说了一句,就不得不说一百句来圆谎。不理朱文正此地无银的遮掩,马度笑了笑,不得不继续的编瞎话。 “在下对陈友谅确实有些了解,还是听我爷爷说的。三年前他老人偶然经过武昌,听闻城中有一枭雄,便准备会上一会,入夜后潜入宫中,回来后却大失所望。” “你爷爷和陈友谅见面了?”朱文英追问道,对一个老头子能三更半夜的跑到防守严密的皇宫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看来马度之前塑造的高人形象还是很成功的。 怕朱文英这个话唠追问细节,马度只好说:“爷爷只说观他行事便知其心胸狭隘、多疑猜忌,虽有枭雄本色,却无帝王气度,他气数必不长远。” 朱文正突然起身,难得的恭谨,“如今陈友谅倾国而来,又该如何应对,还请小先生教我。” “大都督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吗,您早有准备,何必问我一个不通兵事的化外野人?” 朱文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被老朱派到洪都的目的就是为了守卫洪都,他确实做好了迎接陈友谅进攻的准备。 自到洪都以来,他就改建城墙,招降纳叛,严肃号令,还打下了附近的吉安、永新等地,就连城中好讼之人(注1)都被他砍了脑袋,洪都治安大好。 朱文正确实一直都在等着陈友谅来攻的这一天,只数十万大军全都奔着洪都而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免心旌摇曳。 作为一个先知者,马度自然晓得洪都之战的胜利少不了朱文正的运筹帷幄,既然知道胜利的结局。他没必要当一个搅屎棍,出什么馊主意打乱朱文正的部署,要是这战争奇迹给他搅黄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某虽不才,也略通医术,我想去伤兵营,愿为大战尽上一份心力,让将士门少些后顾之忧。”搅屎棍马度不能当,做点正面的积极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若是受伤士卒能够得到有效的治疗,不仅能够减少战损还能增加士气,有益无害,对大战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怎么?不能去吗?是我医术不够好?”见三人表情奇怪,马度不由得有些好奇。 朱文正笑道:“小先生哪里话,您医术通神,愿意到伤兵营,那是他们的福分。只是不好让先生操持贱役,要是传到了婶娘的耳朵里,咱们可不好交代。” 贱役?后世里医生这个职业的口碑虽然不好,可也有些社会地位,怎么穿越了六百多年就成了贱骨头了。 忽然想到昨天差点被砍了的妇科名医,马度这才稍微释然,只是不解自己做不做“贱役”跟马大脚又什么关系。 还有朱文正你明明知道老子是个大夫,还当老子的面说医者是贱役,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嘛。 马度很不爽,好像你们老朱家也没什么高贵的血脉吧,这才刚成了暴发户就瞧不起人了。 似乎觉察了马度的不痛快,朱文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先生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医术不过是先生傍身小技,小先生可愿意入大都督府做一幕僚参议,好与我参赞谋划。” 朱文正当然没有简单的把马度当成一个医生,至少他和属下幕僚将校没有一个会想到,陈友谅会带着所有士兵亲自来攻洪都。 即使他从救来的检校那里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存怀疑,直到斥候禀告陈友谅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洪都而来这才确认。 可偏偏却有一人提前猜测到结果,纵使朱文正本素来人心高气傲也不由得不佩服。总觉得洪都的命运都系在此人身上了,这才前倨后恭的拉拢,对于有真本事的人他还是佩服的。 马度当然不愿意,他就是怕胡乱的给出主意,改变了历史,这关系着自己的小命呀。看来朱文正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没什么信心哪,这不奇怪,换成马度自己想想都肝儿颤,还得给这家伙鼓鼓劲再说。 马度问道:“大都督以为张士诚如何?” 朱文正轻蔑的一笑,“守虏尔,与之相争吾未曾一败。” “哦,陈友谅比蒙元朝廷如何?” “半斤八两!哦,小先生是说……哈哈,本都督明白了!”朱文正大笑一阵,“张士诚能在高邮湖阻蒙元朝廷百万大军,我为何不能在鄱阳湖抵御陈友谅区区几十万人,本都督不光要打得过陈友谅,还要比张士诚打的漂亮。“ 区区几十万?朱文正又恢复从前的骄狂模样,马度继续的火上浇油,“大都督必胜!“可惜没有人应和。 原本让自己极为忌讳的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不过了了几句算不得严谨的话,就把他原本有些沉重阴郁的心情撩拨的明朗开阔。 “文正哥,你可别得意忘形,你不是张士诚,陈友谅也不是蒙元朝廷。”朱文英不忘在一旁浇冷水。 朱文正懒得理这个干堂弟,要不是有马大脚这层关系隔着,这会儿他反到想跟马度称兄道弟,“朱某再次恳请小先生入大都督府。”说着还躬身一礼。 “不去!”马度话一说出口,朱文正这厮就变脸了,估计他如此礼下于人也没几次,翻脸比翻书还快真实有老朱家的作风。 “在下真的是不通兵事,不过我有一件薄礼送给大都督,助大都督守城!” 注1好讼就是爱打官司的人,在古代竟被称之为刁民。 第020章 火器 马度有点明白军中的医匠为何被称之为贱役了,除了昨天被塞进来的那位妇科圣手,其他的个个都是破衣烂衫,比街面上的乞丐好不了多少,满身的馊臭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进了病房马度更是被恶心到了,他没敢指望这里的病房有多么的干净,可是一进屋那股骚臭的味道直接把他熏得连连倒退。 几间被打通的屋子,横七竖八的放着不少床板,几乎每个屋角都能看见干了大便,每一面墙壁上都有被水冲刷过的痕迹,那骚臭的味道,让马度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不是雨水。 在空荡荡的病房里面,马度幸运的找到了一个伤兵,一位做了截肢手术的伤兵,这让马度不由得不惊讶一下下,没有想到那些衣衫破烂医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这样的手术。 在和伤兵做了简单的交流之后,马度的惊讶立刻转化为愤怒。原来这位其实只是军伍中的一个伙夫,因为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在经过伤兵营的医匠处理之后,却发炎化脓不得不切掉了手指。这并没有让他的伤势好转,反而陆续的失去了手掌、胳膊,幸运的是这次他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了,没有丢掉小命。 马度十分的惊讶伙夫顽强的生命力,并感叹他的不幸,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伙夫却不伤感,还说和他一起住进伤兵营的马夫因为踩到了钉子,在锯断了大腿之后已经嗝屁了,而自己能保住小命已经很幸运了。 把人害成了这样,还能让人生出感恩之心,马度也是前所未见。他向众人询问一番,这才了解眼前的这些个人虽然挂着个医匠的名头,可却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本事,之前大多数是拿锄头在地里刨食的。唯一的一个能跟刀子扯上关系的是一位屠夫,据说取箭头很有两下子,不过看他比划的手法,马度不觉得像是救人,倒像是在杀猪。 没有救人的本事也就罢了,可怎么好意思都收了好几个学徒,难道跟着你们学杀人吗? 估计朱文正也没指望他们,原来一旦碰上血战,就会征辟当地的医生、郎中,这些医匠和学徒也就沦落个打下手的份。 伤兵营平时没有什么伤兵,一般在大战后的一个月内要么伤好出营,要么死翘翘。在遣散征辟来的医生、郎中之后,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具有治病救人的职能,说是阎王殿一点也不过分。 平日里士兵有个头疼脑热的,宁愿到花钱到街上找医馆也不来这里,像马夫和伙夫两位不清楚情况,冒冒失失过来送死的绝对是少数。 伤病营的情况让马度一阵头大,这绝对是个烂摊子……不,是烂筛子。唯一庆幸的是在白纸上作画,应该也不算太难。陈友谅不日即到,这时候需要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拿出昨晚上制定的伤病营条例,让他们照做。 对于马度的工作,朱文正给了不少的支持。不光给了他百名辅兵还有不少的钱粮物资,还给了他一个大都督府都事的头衔,为了方便行事,马度也只好接受了,反正他是不会立什么狗屁军令状的。 这个都事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反正整个伤兵营都归他管,呃……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安排完诸项事宜,就交给妇科圣手带人去做,实在是因为一百多人里面,就只有这位是个识字的。 刚刚安排完,朱文英就请他去校场。昨晚他向朱文正请求独领一军,负责防守一处城门。朱文正没有同意,只让他跟在邓愈身边打下手,对此朱文英很是不满。 “你说我怎么就不能独守一处城门哪,我在军中时候不短了,兵书也没少看,驴儿哥就是瞧不起人,还拿我当小孩子。” “行了,行了。大都督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这是生死之战岂容儿戏,还有别老是喊他小名,尤其是在部将跟前,他若是不高兴真敢打你军棍。” 暴发户都最讨厌别人提及不堪的过去,朱文正这样骄傲的人怕是也一样。 “嘿嘿,你对他好些挺了解他嘛,从前他也没少收拾我和保儿哥。不就是一个小名吗,保儿哥都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小名叫周舍,你呢,叫狗子还是栓子?” 你才叫狗子,你们全家都叫狗子!狠狠的瞪了朱文英一眼,见他嘴角带坏笑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我小名叫小度,爷爷就是这么叫我。” “小度,确实要好听些。”朱文英突然压低声音,“你爷爷不是也去过应天吗,他有没有到国公府里看看我父亲,在我父身上有没有看见帝王之气?” 马度一摇头,“没去吴国公府!我们从应天路过当天就走了!”没想到自己编的瞎话,这家伙如此上心,就是有也不敢告诉你,谁让你干爹那么小气记仇。 “真没有去?” “没有!” “这个可以有,我父不会介意的!” “这个真没有!” ………… 跟着朱文英到了一处宽阔的的校场,偌大的校场里面只有邓愈和几个士卒。 四个士卒正操持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个茶盏粗细的铜制管状的物体。 那东西不过一尺多长,在靠近尾部的的位置则变成了有圆球状的凸起,两个士卒正往里面倒火药,用通条压实随后塞入一个比蛋黄稍大一些的铁球,然后在凸起圆球上插入药捻子。 与一根特制的木棍交叉固定,由两人分别抬着木棍的两头,另外一人拿着火把立在一旁,才算准备完毕。 马度好奇的嘀咕了一声,“这是盏口铳?”他常常跟着爷爷旅游,常去的地方既不是恢弘的古代人文建筑,也不是秀美壮丽的山川。去的最多的则是红色老区和古今中外的各种军事博物馆。眼前的这奇怪的火器,他还是有点印象。 邓愈回过头来,“小先生来了,您也认得这军中神器?” 马度确实是认得,怕是当不得神器这个称呼吧。难道那些古装电视上雄伟的巨炮都是骗人的,这不过一尺长胳膊粗细的小玩意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火器? “昨天小先生给的火药配方,刚刚配置好,正准备试验,请小先生指点一下。” 昨天为了增强朱文正守城了信心,马度很无私的献出了黑火药的最佳方。说来也巧,邓愈就掌握着朱元璋麾下最强大的一支火器部队,用后世话来说邓愈算得上二炮的总司令。 马度拱手拱手,“不敢当,请邓参政点火,让我见识一番。” 邓愈一挥手,便有一人用火把点燃药捻子,嗤……嘭!随着一声巨响,铳口处喷射出一道火光,一点黑影急射而出,接着就见一百五十米外的地面上腾起一小股烟尘。 “好!”邓愈猛的攥紧了拳头。 朱文英惊讶道:“哈哈……差不多有一百步了!你的火药配方果然厉害。” 一边笑着还一边猛拍马度的肩膀,这混蛋昨天看到火药配方的时候,还嘲笑马度的毛笔字写得丑呢。 没见识的土包子呀,就弄出屁大点的动静就欢喜成这样,要是看到后世军事演习弄出的漫天火雨还不得疯过去。 邓愈拱手一礼,“有小先生给的新配方,邓某的信心又多了几分,在此谢过了。” 马度连忙回礼,“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参政大人要是想增加射程和威力,火药配方固然重要,但是还有不少更有效的方法,比如增加药量或者增加铳管的长度。” 邓愈点点头,“增加药量确实能够提高射程,只是这点并不好把握,一着不慎很容易炸膛。这增加铳管的长度又是什么道理?” 马度沉吟一下才道:“邓参政可知道那弹丸如何飞出去的?” 邓愈回道:“当然是药力催发迸射而出,难道不是?” 马度回道:“邓参政说的也没错,只是少了细节过程。火药在爆炸过后会产生大量气体,弹丸就是由这些气体推出去的……” “气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铁弹送这么远”朱文英不可思议的问。 “你一口气都能把痰送出好远,火药爆炸的气体能把铁弹送出去又有什么奇怪?”马度看向邓愈继续解释,“这种推送力随着弹丸离开铳口就会消失,所以铳管越长推送的力量也就越大,射程也就更远威力也会更大。当然也不能把铳管做的太长,这样反而增加弹丸和铳管的摩擦,过犹不及。” 朱文英瞪着大眼显得茫然无知,邓愈对火器显然是很有研究的,听得频频点头,“小先生以为多大尺寸最好?” “口径最好在缩小一点,长度最多三尺。”马度干脆要来纸笔画了一个图样。 马度并不是信手胡来,他画的是永乐年间的铜火铳,除了缩小了口径增加了长度,药室的点火孔也加了密封火门。这样可以事先装好弹药,不用担心在行军中火药洒落,可以随时的点火发射。 邓愈拿过图样看了看,“我这就找工匠去做!” “邓参政稍等。”马度又画了一个图样,笑呵呵的递给邓愈,“这个才是我献出火药配方的最初的目的。” 这次朱文英看懂了,“这不是个大爆竹吗?” (因为有长辈骤然离世跟着忙活了几天,请诸位书友多多担待。) 第021章 简易手雷 数十万人围攻小小的洪都,挨个的蚁附而上,即使马度用脚趾头都能想象的到那人头密集的模样。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他不觉得邓愈那种射速满威力小的火器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绝对不如往城下扔炸药包来的杀伤力大。 鉴于用火药包不够轻便,也太过浪费,马度于是便设计了这种爆竹模样的简易手榴弹。用竹筒做壳子,装填黑火药和药捻子,用油纸塞紧密封,以石膏封口。 在竹筒的的外面粘上铁珠,石子也行,最后以麻布包裹,绝对是一种制作简单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听说穿越前辈们喜欢用陶器做弹壳,让马度不由得发笑,用陶器做的手雷若是能凌空爆炸也就罢了,可若是稀里哗啦的摔在地上,难道是准备放烟花给敌人看吗? 竹筒不怕摔,关键是在江南地区随处可见,造价也十分的低廉。唯一不妙的就是竹节的大小长短不一。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大一些的可以用来守城,小一点的可以让士卒随身携带,或者把两节竹筒打通当做一个,总不会浪费。 邓愈吩咐一声,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工匠送来十个用竹筒做好的简易手榴弹。朱文英摸了摸尚未干透的石膏道:“不会让火药受潮吧,不知道能不能使。” 马度回道:“应该不会的,有油纸隔着呢,可以试试。”马度话音刚落就见这家伙拿起简易手雷,凑到火把上,药捻子裹了不少的火药,燃烧的很平稳,喷吐着火星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擦!朱文英这家伙还真当它是爆竹呀。马度惊恐的大叫,脚下不由得后退,“扔掉,快扔掉!” “怕什么!我放的爆竹多了去了!”对于马度的胆小行为,朱文英表示很不屑,直到药捻子燃烧过半这才猛地丢了出去。 “趴下!”马度抱着脑袋,立刻趴到了地上,邓愈摁住朱文英的脖子学马度趴在了地上。谁知那竹筒落在地上跳了两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没响?坏了!”朱文英抬头看了一眼刚要起身,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见烟尘弥漫,四周传来密集的啪啪声,犹如雨打芭蕉。 马度参加过战场救护的军事演习,也曾经历过炸点就在身边爆炸泥土纷飞的场景。这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小场面,只是没有想到,这原始的黑火药炸起来也能有这样的声势,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邓愈和朱文英两个不怕死的早已经到了爆炸的地方。这里是校场的边缘,凌乱的就像是被一阵小飓风扫过。 一棵胳膊粗的小树已经断了半截,看那参差不齐的豁口就知道是被硬生生撕裂的,还算茂盛的树冠已经去了一半,墨绿的树叶落了满地。 邓愈用匕首从树干上挖出一个小铁珠放在掌中,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在敌军之中爆炸的场景,不由得双眉上挑,嘴角带笑。 朱文英看着被火药熏黑的脸盆大小的浅坑,嘀咕了一句,“陈友谅要倒大霉了!”脸上却露出一丝的不忍。 他抬头看看马度,“你们不都是世外高人吗?怎么尽弄些要人命的玩意儿。” “游走江湖防身用的,不然爷爷当年凭什么把我从乱兵手里救下来。” 朱文英点点头,“那倒也是。能让人畏威怀德的才是高人,不然就像庙观里面没脾气的泥塑木偶。”到底是日后的云南王,还是有点深度的。 巨大的动静,把在大都督府发号施令的朱文正吸引了过来。听了邓愈讲述,朱文正兴奋的表示要拉几个死囚过来试验一下,朱文英劝说死囚应该拉到城墙上去守城,朱文正这才答应换了猪羊。 不想看血肉满天飞的恶心场景,在邓愈和朱文正兴奋交谈的时候,马度悄悄退出了校场。走了没多远,发现朱文英跟在身后,等他走近了马度悄悄的问:“你不是还没杀过人吧?” 朱文英眼睛一瞪,“谁说我没杀过人,我杀的人多了。我自幼在军中长大,怎么可能没有杀过人。”他说得斩钉截铁,可涨红的脸皮和匆匆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云南王现在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哩,不过这没关系,血腥的征战早晚会让他变得心如铁石,不然日后怎么会狠下心割掉那么多的小雀雀。 嘿嘿……马度得意的笑了两声,就往伤兵营走。 今天一早大都督府已经下令封城了,平常还算热闹的洪都城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城中的大多商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一些出售基本生活物资的店铺还开着,价格也是高的离谱。 朱文英这个混蛋把马度请出去却不送回来,自己又偏偏带了张五六这个路痴,害他走了好些冤枉路才回到伤兵营。 上百个人仍在卖力的清扫,屋子里烟尘滚滚的,见马度回来带着口罩的妇科名医,立刻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摘下口罩喘了两口粗气才道,“都事大人,你吩咐的事情小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大都督府却不许私自酿酒,是不是向大都督府通禀一声。。” “是酒精,不是酒。大都督管得还真宽,这样跑来跑去的,等陈友谅来了,这酒精也酿不出来。你只管去做,出了事儿我兜着。”马度要是知道老朱因为私自酿酒的事情,而砍了爱将胡大海的儿子,怕是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日多亏大人出手维护,小人才侥幸逃得一命,在此谢过了。”妇科名医说着竟躬身拜倒。 马度连忙搀扶,等他起身时手里竟多了一块玉佩,个头虽然不大,但却晶莹温润,雕工也十分的精美,马度觉得比爷爷给的那块还好。 “这怎么使得,呵呵……”马度嘴上推辞,手却不客气的把玉佩塞进怀里,看这家伙满身的绸缎,估计平常没少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小姐手里捞银子,收他的东西马度还是比较心安的。“对了,你叫许什么来着?” “小人许大亮。”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好个许大亮,好好干,我请大都督放你回家。”许大亮闻言又是一阵的千恩万谢。 见时辰不早,马度估摸着老刘应该做好午饭了,就和张五六往小院里走,路上不自觉把许大亮给的那块玉佩拿出来把玩,还把爷爷给的那块放一起比较,才发现自己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张五六看得直撇嘴,“小的没想到,大人您也个贪官。” 马度瞪他一眼,“我救他一命,他赠我美玉,这叫礼尚往来。你懂什么,再胡说中午不管你饭吃。” “小的是不懂,也知道这块玉佩是挂腰上的,不是挂脖子上的。” 呃……竟然被二货鄙视了,马度悻悻的把刚得的玉佩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谢谢此情不关风月的推荐票) 第022章 监视 老刘做得饭很有中学食堂的特色,猪肉炖白菜,还是清一色的肥肉,白花花的一片,分不清那块是肉那块是白菜帮子。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听说老刘买菜的时候为了抢这半扇肥膘,差点跟人抽了刀子。 街上酒楼茶肆都关门了,就连朱文正今早都搬进了兵营和将士们同食同寝,至于他暗地里有没有吃独食,没有人知道。 就着菜叶子吃了一碗米饭,马度就不吃了,推开饭碗到院子里面消食。收拾碗筷张五六,看着马度碗里剩下的大块肥肉,捏一块放在嘴里嚼得流油,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到底是好人,刚才不该那么说他的。” 老刘也夹一块放嘴里,“你说什么了?” “他收了人家的东西,我说他是贪官……哎哟,老刘你打我,肉都掉了……” 朱文英正在擦刀,用的是一块猪皮,形状细长略有弯曲,刀身乌青发亮看来平时保养的很好,在刀柄处弯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有点像是雁翎刀,又带些弯刀的影子。 马度随口道了一句,“这刀不错!” 朱文英点点头,“是我去镇江那年,父亲送我的,不能给你!我看你自己有一把可以防身的短刀。” 马度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防身谁用刀呀老子有枪。以为谁都是你们老朱家的强盗性子,见了好东西就往自家搬。 “用不着,我又不上阵杀敌。” 朱文英揶揄道:“那倒也是,给你一把刀也抡不起来。”他合刀入鞘,神色郑重的问马度,“你说我们会赢吗?” 马度很自信的道:“会的,一定会。” 朱文英噗嗤一笑,“骗鬼吧,不然你挖地窖做什么?” 竟然被这家伙发现了,马度尴尬的笑了笑,“以防万一而已,手雷的威力今天你也看见了,有这样的东西,难道你没信心吗。” 朱文英摇摇头,“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可对付几十万人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我刚才去库房里面看了,可没那么多的硝石。希望能撑的久些,好给父亲回师应天的时间。“ 这家伙年岁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难怪四十多岁就嗝屁了。马度拍了拍他的臂膀,“放心吧,咱们一定能撑到国公来救洪都的。“ “我这一入军营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能认识你我很高兴。“他拍拍马度的肩膀转身就走,还没出门又掉头回来,”倘若真的守不住洪都,也别钻这个地窖,想办法活下来,我不想让母亲伤心。要是被陈友谅捉到了,千万别把那火药配方给他,不然我也会杀了你!“ 看着朱文英离开的背影,马度一脸的莫名奇妙,我逃不逃得走跟马大脚有什么关系,什么叫你也会杀了我?难道除了你这没有良心的,还有谁会惦记我的脑袋不成? 马度觉得自己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可是已经有人已经在心中把他当成了关乎洪都存亡的关键人物。朱文正坐在帅帐之中,把玩着手中的霹雳弹,这是他给简易手雷刚刚取的名字。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已经试过了,三颗霹雳弹在十几只猪羊身边同时爆炸,那震天的声势和鲜血淋漓的场景,让他心中一窒。 明明自家也有火药,可怎么就想不到这种简单实用的杀人利器。他和邓愈又用原有的火药配方试了一次,谁知效果竟相去甚远。 马度在他心中的分量不由得又拔高了几分,这让他对马度设计的加长版的火铳也多了几分的期待,同时心中对马度的忌惮也多了几分。 马度之前的几句漂亮话,让朱文正心情大畅,确实让他对马度改观好了许多。不过他是个统帅,而且在他心里自己是一个优秀的统帅,维护以朱元璋为首的红巾军才是他的根本利益。 马度模糊的身世,一无所知的背景,依旧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彻底信任。 亲兵入帐递上来一块腰牌,朱文正看了一眼,吩咐道:“让他进来。” 亲兵退出帐外,一个便装的汉子走了进来,对朱文正叩拜施礼,“见过大都督!”,却不报姓名官职。 朱文正挥退左右,“起来回话!”那人起身走到帐中一个阴暗的角落站定,看不清面容,不用朱文正问话,就主动答道:“新任的都事今天有些不规矩,收了许大亮一块玉佩……” 朱文正插嘴问道:“许大亮是谁?” “许大亮就是前两天差点被大都督砍了脑袋的妇科大夫,后来被您打发到伤兵伤病营去了。” “哦。”朱文正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丝微笑,有点不可思议的道:“竟然真的是个贪财的,小事而已。” “他还犯了一条死罪,私自酿酒,哦,是酒精!说是清洗伤口用的,能防止伤口红肿化脓。” “酒精?是怎么酿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马度鼓捣的玩意儿都有了几分兴趣。 “原本也是打算用粮食酿酒精的,后来又说需要发酵太麻烦,就让人直接搬了库房的酒,说是蒸两遍就成酒精了。” 朱文正摆摆手,“确实够糟践粮食的,不过这生死关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让他去酿,洪都城有的是粮食,他又能用多少。他现在做什么?” 洪都靠着鄱阳湖,乃是鱼米之乡,又是朱元璋的屯田之地,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府都有大量的存粮,马度酿点酒精确实谈不上伤筋动骨,没必要较真。 “大都督下令征辟的医生、郎中已经送到了伤病营,他正教这些人如何治伤呢。” “这样的秘技也能轻易授人,还真是小看他了。”朱文正顿了顿又问:”其他人呢?” “大都督麾下众将与参幕各司其职,他们的家眷也都安分在家没有异动也无人出城。” “嗯,邓参政那里呢?” 那便装的汉子一愣,“邓参政?大都督之前不是说过不许监察邓参政吗。更何况邓参政跟随国公多年,向来忠心,国公也从来不曾派人监察过,邓参政亲兵皆是精锐,若是被发现了,告到国公那里,末将吃罪不起呀……” 邓愈年龄不大,比朱文正还要小一岁,官职也不算高,但是要论起资历地位怕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当初老朱还在滁州小打小闹的时候,十几岁的邓愈就带着一万多人前来投效,这一万多人大多都是跟随邓愈父兄征战多年的百战老卒。 当时老朱麾下将士尚不足三万,还多是新兵,军事实力并不比邓愈强多少,自然十分看重邓愈,不光给邓愈改了名字,还任他为管军总管。 如果把朱氏红巾当做一个公司的话,那么邓愈算得上是原始股东了。徐达、常遇春等人凭借着辉煌的战绩官职早就超过了邓愈,可却没有谁能像邓愈这样拥有一支私军,还是犀利的火器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可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样的人岂是好招惹的? 朱文正冷哼,“本都督当然知道邓参政的忠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情自有我来担着。” 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朱文正咬牙恶狠狠的道:“去岁祝宗康泰叛乱时,邓参政可是没能坚守逃跑了的,可怜叶知府宁死不降做了叛军的刀下鬼。还有你那上司,也是因为不查之罪被本都督亲自砍了脑袋,怎的这么快就忘了。” 阴影里的那人闻言身体一颤,再次拜倒在地。 朱文正冷笑一声,“既然叔父让尔等助我守城,自当听我号令,若再违逆定不轻饶。那位新任的都事你可要看紧了,洪都一旦破了就想办法带他去应天,若事有不谐莫要留手,万不可让他落在陈友谅的手中!” “谨遵大都督钧令!” 第023章 传授 马度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擤了一把鼻涕,一定是昨天晚上洗澡水太凉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瞪了一眼害他感冒的罪魁祸首,马度恶狠狠的道:“你到底能不能射准,要是不行的话就把老刘喊过来。” 张五六引着一柄长弓,犹如满月,绷紧弓弦靠在唇边快将嘴巴割成了四瓣,箭头对准一只固定子案子上的大花猪,在案子的上面已经插了好几支箭,却没有一支箭是射在猪身上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玩人肉转盘,可惜上面没有美女,只有一头花猪,它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不时的哼哼两声,似乎在嘲笑眼前的笨蛋射手。 “都事大人放心,小的这次瞄的的准一定能射中……哎哎” 嗡,随着一声弦响,弓身剧烈的颤抖,可是箭矢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张五六讪讪的笑道:“手滑啦……” 不要相信二货的话抱有任何的希望,马度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不然得到的只有失望。 “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这次一定能射的中。”张五六这已经是第五次拍着胸脯向马度保证了。 马度一脚把二货踹开,还不到三丈的距离用了六箭都没有射到,还想让老子给您机会,等你把猪射死了,陈友谅估计也已经死了,现在老子身后正有二十好几个学生等着上课呢。 下午的时候大都督府送来了二十几个医生,有坐堂的大夫,有游方郎中,甚至还有一个道士,十道九医嘛,好歹也要比军中医匠好用。 即将到来的大战会有很士卒受伤,马度不是千手观音,也不会分身术,就算把他累死也救不了几个,只能把自己的本事传授出去,让更多的人帮忙。 当然学医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然也不用五年制,马度只好让他们进行针对性的学习,用常见的伤势让他们直接实践,这样上手比较快。实践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人,马度早就让人买来十几头猪。 箭伤在战场上最为常见,因为大多数被刀捅的和被枪刺的还来不及救治就会嗝屁了。为了模拟最真实的伤口,马度就找来一张弓让张五六来射,谁知这小子箭法实在太臭。被五花大绑的大花猪都瞧不过去,之前它还瞪着大眼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这会儿歪着脑袋快要睡着了。 一个瘸腿的中年辅兵凑了上来,“都事大人莫急,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能开六次弓都算不错了,战阵上弓手们听号令攒射,哪里讲究个准头,能拉得开弓射的出箭就算是个好弓手了。” 马度点点头,战场上千军万马的一轮攒射就是一大片,确实不需要太精准,“看你有点研究嘛,叫什么名字。” 瘸腿老兵躬身一礼,“回都事大人,小人原是军中的弓手,受了伤腿脚不利索,这才到了辅兵营。您喊小的小的……”不知为何,他的面色有点难为情。 “老苟!”人群里也不知道谁接了一句,众人一阵哄笑。 老苟挠了挠脑袋讪讪的笑道:“是苟且的苟,不是汪汪叫的那只狗。” 众人随即又是一阵哄笑,老苟也不在意,“要是都事大人允许,这射箭的活就交给小的。” “好,做得好了,我有赏!“马度满口答应,”可不许一箭就给我射死了!” 老苟也不负众望,一箭过去刚才还迷瞪眼的大花猪立刻惨叫起来。马度这才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到桌子跟前向众人讲解如何处理箭伤。 不能否认,一开始看向马度目光夹杂着轻视和不屑,有倒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学医的人更是注重经验,一般年龄越大,医术越高明。马度这个年纪也就是刚刚够当学徒的,被人看不上一点都不奇怪。 “大家看,这个箭伤在拔掉箭头后出血量比较大,那是因为有较大的血管受伤了,如果超过一毫米一定要及时的缝合,不然血流不畅容易造成肌肉坏死,什么是一毫米,这么粗就是一毫米。”马度用手指比划着。 “谁说不可能的!老子……本官这就缝给你看……” “缝合伤口前,一定要保证血管不再流血,用棉签清洗伤口,伤口的深处不可以存留积液,缝纫伤口的时候各个组织之间相互缝合,千万不能弄错了。你问什么叫组织?” 随着马度的操作和讲解,轻鄙的眼神变成了专注渴求,一个个屏气凝神的盯着马度的双手,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细小的血管重新的缝合一起,狰狞的伤口变得整齐平滑。 若是遇见无法理解,他们还主动地提问,马度也耐心的一一解答,比后世里课堂上的气氛还要好。 一切都怪这个知识和物质一样贫乏的时代。想跟别人学点本事,要是不当上几年学徒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这样当师傅的还藏着掖着的留一手,死了还要带进棺材里,老祖宗有多少的好东西就是这样没有了。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无私的人,不要做学徒,不收任何的钱物,一上来就教人救人命的干货,脑子坏了的才不好好的学习。 一连演示了两遍,马度的瞪的眼珠子发胀,讲得喉咙发干,喝了口水,揉揉酸胀的眼睛,心说以后缝血管还得弄个放大镜才行。 医生郎中们挨个的上手,马度在一旁指导,没敢指望这群人能缝血管,一个个老眼昏花的能找到血管就不错了,马度琢磨着还是教他们用灼烧的办法止血,可连伤口也缝的皮肉翻卷就太不像话了吧。 尤其是那个屠夫转职的医匠吗,马度不得不承认他的刀法很好,可是现在是让你救猪,又不是让你杀猪。原本不过一寸长的伤口,被他硬生生开到了半尺,没看见大花猪都开始翻白眼了吗。 这位特殊医匠从前只想着给客人把骨肉分离,现在却要把皮合,着实也难为他了。一个辅兵看着医生郎中们笨拙的模样,表示自己比他们缝的好,这让马度大感兴趣,让他过来演示。 这辅兵的针线果然用的熟练,让马度都自愧不如,伤口也缝的整齐漂亮。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命叫赵三妮辅兵从前是个裁缝,一个大老爷们搔首弄姿的跟这名字倒也搭配。 好手艺,真是高手在民间哪,只是这些针脚组合起来,怎么就那么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呢。只是让你缝伤口而已,又不是让你绣花,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倒是给马度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他觉得有必要多找几个裁缝来试试。 看着鲜血淋漓的大花猪有进气没出气,马度赶紧的又给众人演示了一下截肢手术,等手术做完,大花猪已经寿终正寝多时了。 就像是当年老师给他们上解剖课前,为尸体捐赠者致谢默哀一样,马度也带着众人为古代医疗事业第一个献身的大花猪默哀一分钟,然后让屠夫在这位伟大的献身者身上取下两斤最好的里脊肉让张五六带回家。 马度则跑到军营里面找朱文正要裁缝,朱文正虽然很奇怪,但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感谢asassaad的五票) 第024章 兵临城下 第二天一早,大都督府果然又送来不少的裁缝,马度测试了一番,发现拿剪刀的人在治疗外伤方面的天赋,果真要比拿杀猪刀的强了不只一星半点,这些裁缝上手竟出奇的快。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在伤兵营教授了一天,连口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好像这年头除了他,没有几个一天要吃三顿饭的,就是朱文正也是一日两餐。 几十套打制好的手术工具,连带着十几头猪一起分发下去,让他们自己练习。听不得满院子都是猪的惨叫,马度带着张五六出了伤兵营。 一个做腊肠的小贩信誓旦旦的向马度保证能做出羊肠线来,到现在也没有送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茬子,马度很担心这家伙收了自己的银子就躲起来了。 一队队士卒离开兵营,提刀背箭的往城墙处疯跑,找了个带队的百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陈友谅大军到了。 百户显然不认为这位新任的都事大人,还问马度是不是聋了,城外这呜呜的号角声都听不见。马度哪里听过什么号角声,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一天话耳鸣了呢。 “五六,咱们也去看看!”马度带着张五六跟着士卒急匆匆的往抚州门而去。 敌军来袭,城墙自然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马度没有官服,一路上亮了几次腰牌才算上了城墙,城墙上面刀枪林立,一队队披甲带刀的士卒来来往往。 马度凑到城墙边上,从人群缝里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鄱阳湖上停着无数的巨舟,桅杆如林、白帆如云遮天蔽日,就连宽阔的鄱阳湖此刻都显得是那样的狭窄。 其中一艘较为奢华的巨舟上,一面杏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汉”字,那应该就是陈友谅的移动宫殿了。 远远的望去,汉兵宛如蝼蚁沿着绳梯从巨舟上下来,登上小船往岸边疾驶而来,密密麻麻犹如过江之鲫,迅速的登岸集结。 “妈的,陈友谅还真是大手笔。”马度不由得拿衣袖擦擦冷汗。 “他娘的陈友谅,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登陆,真是嚣张!” 马度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城门楼子前一群将校簇拥着朱文正。一个身穿银甲的青年,正大呼小叫不停的拍着城墙,不是朱文英是谁。 马度凑了过去,就听见一个黑脸的将军道:“他是算准了咱们封死了城门,不然来个半渡而击也能挫挫他们的锐气。” 邓愈道:“陈友谅可没那么傻,斥候回报,五里外也有他们的人在登陆,这会儿怕是快到抚州门。他们巴不得我们出城迎战,两下里把兵一合好撕咱们一块肉。” 他看见了凑上来的马度,笑呵呵的道:“小马先生也来了。” “听说陈友谅兵临城下,就过来瞧瞧,声势还真不小呀!” 朱文英继续的拍着城墙,“虚张声势罢了,等父亲援兵来了,看他能蹦多久。”周围的将校纷纷附和。 马度觉得朱文英才像是虚张声势,昨天还说自己可能回不来了,这才隔了一天,哪里就多出来那么多的自信,估计是在变相的给周围的人打气吧。 他下意识的看了扶墙远眺的朱文正,此刻的朱文正面沉如水,没有平日的狂傲,也没有大战前的紧张和恐惧。 朱文正突然的转过身来,眼神亮得吓人,目光在属下将校身上一一扫过,却无人敢与之对视。 “呵呵……”他低声的笑了一句,“你们都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没办法谁叫我有位当国公的叔父;我知道你们都害怕我,因为我暴躁嗜杀,生怕不小心被我砍了脑袋;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这半年来我不理军政放荡不羁满身的臭毛病,却偏偏揪住你们的一点小错处不放,我知道你都在背后议论我编排我,尤其是我和凤来楼的老鸨子的故事,我已经听了好几段了……” 众将望着他却一言不发,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城头上安静的吓人,马度注意到身边的张五六却随着朱文正的话频频点头,为了他的脑袋以后还能动弹,马度伸手拉住他的红头巾。 朱文正突然变得声色俱厉,“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我也讨厌你们,你们的臭毛病一点都不比我少,只不过我做在明处你们做在暗处,别以为本都督不知道!” “呵呵……”他笑了笑语气又猛的一软,“不过本都督没打算追究,因为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就在城下,没有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过明天。想要投降的人,我这就把他连同家眷送到城下,绝不拦阻,你们都知道我说话算数的。若有人愿意走的,吊篮就在那边!”他转过身去,不再看众将校,城头上却继续的沉寂,犹如一潭死水,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文正这才猛的转过身,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既然你们不走,唯有同我一途战至城破人亡,至死方休!” 多好的演员呀!马度在心里给朱文正颁了一个小金人。可惜再好的红花也得绿叶衬,偌大的城墙上就没有一个好配角,马度只好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他撸起袖子大喊了一句,“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这一句犹如油锅里被浇了冷水,整个城墙上都起来了,“至死方休!”“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将校士卒个个抽刀拔剑,仰天大喊,声彻云霄! 见朱文正朝这边看了过来,马度笑着冲他微微一拱手。朱文正点点头,双手一压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他铿锵有力的道:“邓愈听令!” “末将在!”邓愈上前叩拜。 “本都督命你率三千士卒与本部兵马守抚州门!” “喏!” “赵德胜听令!” “末将在!” “本都督命你率三千士卒守宫步门、土步门、桥步门!” “喏!” “薛显听令!” …… 诸将纷纷领命而去,朱文正问道:“文英真不和我去中军?” “你不是说这里会打得最激烈吗,我就要在这里给邓帅帮忙!” “那好,你可别捅娄子,不然军法可不饶你!” 邓愈道:“大都督放心,我会看紧他的。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八成是我们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马度好奇的问:“邓参政不怕陈友谅半夜来攻吗?” 朱文正解释道:“放心吧,伯颜料事一向很准。陈友谅远来疲惫之师,不会迫不及待的今晚就攻城,在他眼里洪都已经是到了碗里的肥肉,哼哼,只要他敢伸嘴,我就砍掉他的舌头!” (谢谢此情不关风月的票票) 第025章 大战伊始 邓愈预测很准,陈友谅果真没有在当夜发动进攻。顶点小说更新最快次日,四月二十四日拂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开始攻城。 他没有睡在小院,跟那些辅兵和医生一起住在了伤兵营,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帐篷,被蚊子闹得下半夜才睡着。 低沉的号角和巨大的喊杀声,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同睡在一个帐篷里的老刘已经往身上穿铠甲了,他的铠甲很简单,只有从胸部到小腹的一块,有点像是小孩儿的肚兜,上面固定着一个个的小铁片。 见马度醒了,老刘便道:“都事大人,打起来了,小的帮您穿衣裳。”这古代的衣裳,马度一直穿的不太利索,一直都是老刘帮忙。 马度拜拜道:“不用,我自己来。你把张五六叫醒,然后去叫别人。” 老刘应了一声,对着张五六光着的脊背咣咣咣就是几下子,径直的出了帐篷去叫别人了。 “怎么了?”张五六迷瞪着眼睛把脑袋抬起来,又把脑袋放下去,继续的打呼噜! “打起来了!”马度一边穿衣裳,一边踢了他一脚。 “打起来?”张五六再次爬起来,歪着脑袋听了一下,“还真打起来了。”这才火急火燎的穿衣裳,速度比马度快了不知一星半点。 马度穿好衣裳到了出了帐篷,只见抚州门处火光闪烁,阵阵喊杀声也是从那边传来, 老刘凑到马度跟前道:“抚州门靠近湖边,方便他们登陆,又加上那边地势平坦开阔,方便集结也方便展开队形,敌军肯定要先攻击那里的。” 马度点点头,“哦,难怪只让邓参政守这一个城门。” 伤兵营的辅兵医生此刻都已经穿戴整齐,辅兵们一拨,医生学徒们一拨聚成两堆,冲着抚州门的方向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马度上前几步训话道:“大战伊始,我等医者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是却能救死扶伤,还望诸位与我同心戮力,为洪都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好的!” “喏!” “都事大人放心!” “请都事大人吩咐!” “今天有猪肉吃嘛?“ …… 回答什么的都有,到底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不可能指望他们有后世战地医生的素质。 当下里马度点了几十个辅兵带了担架、推车,去抚州门接治受伤的士兵。马度一边让人去查探其他各门的情况,一边带着众人,做好迎接伤兵的准备工作。 其他的城门确实没有被攻击的情况,可去抚州门那边接治伤兵的辅兵却迟迟没有回来。 难道邓愈麾下的士卒都是铜浇铁铸的?都不会受伤? 老刘似乎看明白了马度的想法,说道:“小的看明白了邓参政的意思,若是不打退敌军的这一次进攻,您派去的辅兵怕是连城墙都上不去。” “这是为何?”马度讶然问。 “这样的大战,受伤的人会很多,若是受伤了就要带去城下治疗,这仗就不用打了。” 马度点点头,再勇敢的士卒也是怕死的,这是人的本能,如果受点伤就会下城治疗也许会因此逃得一命,还有谁会卖力死战呢。没受伤的羡慕受伤的,受轻伤的羡慕受重伤的,军心怕是都要散了。 都说慈不掌兵,邓愈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马度不过是后世安稳的环境下长大的小民,他不懂战争,没有理由和能力打着人道主义的旗子,把后世的那一套战场急救往抚州门的城墙上搬。 派出去的五十名辅兵回来了两人,情况确实如老刘说的那样,邓愈根本不让他们上城。马度干脆就让他们回来,全营一起吃早饭,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军营的伙食跟农家的差不多,都是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听说洪都存了不少的粮食,朱文正现在也是敞开了供应,总比城破了便宜陈友谅要好。 米粥、白馍还有咸菜,听说这在军营了已经是难得好的伙食,马度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白米粥就吃不下去了,张五六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鸡蛋塞到马度的手里,小声的说:“这是我在伙房里偷来的。” 他很得意,以为会得到夸奖,马度却在他脑袋上敲破蛋壳,“你个笨蛋,既然偷了还不多偷几个,只拿这一个算什么。” 东方已经大亮,艳阳高照,抚州门处的喊杀声不仅没有停歇的意思的,反而更加的热烈,看来才刚刚进入。没有听到简易手雷的爆炸声,也没有其他火器的声响,看来这场仗邓愈还是打得有条不紊。 每过半个时辰,马度就让人到城墙附近查探一番,回来之后只说城头上石矢乱飞,杀声震天,有一个还因为靠的太近被射中了屁股,好在箭矢的力道已尽,射的不深。 马度没想到接诊的第一个竟是自家人,也不知道抚州门的战斗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干脆用这个受伤的士卒再带着众人做一场临床实践。 一群老爷们围在一起看另外一个老爷们屁股的事情,于是就在伤病营里发生了,看这家伙还捂着脸不好意思,就知道他伤的不重。 日上中天的时候,城头传来一阵爆炸声,马度听得出来是简易手雷的声音。看来打了一个上午抚州门的士卒已经撑不住了,如果简易手雷起不到效果的话,坐镇中军的朱文正怕是要率军亲自上阵了。 爆炸声传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喊杀声渐渐的变弱,估计是汉军也是被这声势给吓蒙了。果然,一个派去查探辅兵急慌慌的跑进了伤兵营,大喊道:“汉军停止进攻了!汉军停止进攻了!” “走!咱们到城墙上去!”马度把鳄鱼皮包挎在肩头,里面装着他的手术工具,还有那把装了六颗子弹的手枪,带着一众医生辅兵出了营门。 “哎……哎……我的屁股,别走,我的屁股。”那伤兵见人都走了,便焦急的大喊。 老刘走过来拍拍他白花花的屁股,向这个为大家伙奉献了屁股的男人致敬,“你的伤口早就缝好了,还是都事大人亲自缝的,你就放心吧,哈哈哈……”老刘大笑着帮他提上裤子。 (谢谢此情不关风月的票票) 第026章 初战 战况似乎比马度预想的还要惨烈,城墙后面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这只是从飞过城墙射来的,那些射在城墙上的更不知道有多少。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一个个百十斤重的石球散落其中,把扎在地上的箭矢砸得七扭八拐。没有想到陈友谅会用上投石机,也是,这种耗费人力的玩意儿也就他能玩得起了。 看石弹的重量,就知道汉军的投石机也不是很大,但是威力绝对不小,要是被石弹碰上一下,怕是要骨断筋折,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沿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城墙上面的箭矢更多,火柴杆似得铺了厚厚的一层,城墙的一边散落着不少的尸体,插满了箭矢,犹如刺猬一般,至于那些被投石机砸中的更是惨不忍睹,整个身体都扭曲了,不似人形。 其他的士卒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模样,靠在墙边上,喝水或者吃干粮,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插着箭矢,马度一路走过来,就没见着几个不受伤的。 这才刚开始都受伤了,这还怎么打下去,他粗略的数了一下,城墙上似乎只有一千多人。朱文正可是给了邓愈三千人,加上他本部的一千人应该有四千人。 “人数不对呀!”马度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旁边有人道:“谁会把人都拉上来,等着挨箭吗?这上面的只是会射箭的人而已,其他人都在城楼下面的藏兵洞呢。” 马度抬头一看,身前一个银甲小将,不是朱文英是谁,只见他胸前有好几支箭头,箭杆已经被掰断了,还有好几处小窟窿,应该是被箭矢射到后拔了下来。 “你受伤了?”马度惊讶道。 朱文英拍拍马度的肩头,笑道:“你来的还挺快,赶紧的给这些家伙治治吧。我去让下面的士兵过来轮值。”嗖得一下就跑了个没影,马度惊讶到了,朱小强呀,挨了那么多箭竟然跟没事人似得。 马度吩咐辅兵和医生对士兵开始救治,受伤轻的当场处理,受伤重的抬回伤病营处理。他凑空往城下看了一眼,城下的箭矢一点都不必城上少,密密麻麻的箭羽白花花的一片,就像是前些日子杨柳絮飘飞的模样。 从城墙往外延伸五十步远的距离,密密麻麻的躺着尸体,鲜血横流,每个尸体的旁边几乎都有一个大大的麻袋,散落着潮湿的土壤。 原本宽阔的护城河此刻已经被填平,马度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没有被彻底掩埋掉的手脚或者脑袋,有的地方还在汩汩的冒着血花,侵染着新鲜的泥土,也不知道这护城河到底是被泥土填平的还是被尸体填平的。 这个夭折率极高的时代,从一个婴孩成长为一个精壮的男丁,也不知道父母亲人付出了多少的呵护与艰辛,又承载着家人多少殷切希望,可却匆匆的丧命埋骨于此,让人不由得不心酸。 乱世出英雄,如秦末、三国、隋末都是英雄辈出时代,可谓星光熠熠,闪耀千古。可又有哪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人物的功绩凭什么要小老百姓的鲜血与苦难来书写,马度有些出离的愤怒。 “哎,你在做什么?”一只手在马度的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陈友谅有仇呀,你看向那艘大船的眼神好可怕呀。”朱文英指了指湖中那艘奢华的巨舰。 马度打开朱文英的手,“没事,别打搅我干活!” “干活先从我这里干!”朱文英指了指身前箭头。 “好!”马度拿了工具要去拆他身上的甲片。 “哪用这么麻烦!”朱文英嗖嗖的把身上的几个箭头拔了下来,三五下把铠甲脱了。 马度这才发现,他的身上中箭虽然多,但是真正伤到他的也就那么两三支,而且入肉不深,大多数的箭矢连铠甲都没有射透。看来古代弓箭的杀伤力不怎么样嘛,难怪会有一刀抵三箭的说法。 马度摸了摸他的铠甲,确实要比张五六的铁片肚兜要沉重许多,“你这铠甲防护不错嘛!” “那是!这是驴儿哥从前穿的,给我用了。你要是喜欢等到了应天我帮你弄一套。” 马度连忙摆手,“我这种躲后面加血的职业穿布甲就行,你也别仗着防厚血多就胡来,当心碰见大招把你秒了,我可没本事把你复活。” “哦。”朱文英应了一声,虽然有些名词不太懂,也能听懂大概意思。 “今天他们没蹬城?”马度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问问战况。 “他们也得蹬得上来才行,一个上午都在填壕沟。说到底咱们还是吃了人少的亏,城楼上那个箭就没有停过,跟下雨似得。哎哟,你轻些,疼死了。” “切,刚才拔箭头的时候,你不是挺光棍嘛,这会儿叫唤啥,要是换成我给你拔箭头,伤口根本就不会开这么大。我看今天参战的差不多都受伤了,以后这仗该怎么打呀。” “下面仗说好打也好打,说难打也会更血腥残酷,只要安排的好了,在抚州门就能耗掉陈友谅几万人。估计下面他们要蚁附攻城了,至少不会有漫天的箭矢和石头了。” “听起来你很有防守经验呀。” 朱文英摇头,“没有,听保儿哥说的,当年在和州父亲只带一万人就顶住了朝廷十几万人的进攻。” “哦,还有这样的事?”马度没有想到老朱不光手底下马仔能打,连他自己也能打。也对,要是没点真本事凭什么服众。 “这样事多了去了,我跟你说……”朱文英滔滔不绝叙说着老朱的英明神武,在他嘴里老朱俨然已经超越一切,成为神一样的男人。 脑残粉歌颂偶像话,自然是恶心透了,马度是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有听见,最后干脆转换话题,“今天你杀人了?” 脑残粉表情一愣,叹气道:“杀了!我一直在射箭,我用的是一石的强弓,几乎每一箭都有人倒地,我也不知道射出了多少箭,直到累得再也抬不起胳膊!后来邓元帅见大家都撑不住了,汉军又拿了飞梯想要蚁附攻城,这才用了霹雳弹,这霹雳弹真是他娘的好使,我扔下去好一个就放倒好几个,几十个霹雳弹一起爆炸的场面才叫震撼,胳膊大腿的到处乱飞,别说是汉军,就是自家的士卒都有点懵了……” 朱文英的情绪转换得比二货还快,一开始脸上的那点悲悯迅速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兴奋,打了鸡血似得说个没完,吐沫都喷马度脸上了。 妈的,杀才就是杀才,嗜血才是他们的本能,鲜血才能挑动他们的神经,不管是哪一根! (求票,求一切!) 第027章 惨烈 也许真的被霹雳弹给震懵了,汉军当天没有继续进攻抚州门,其他各门只是出现了骚扰式的进攻,大家都闲着,只有马度忙个不可开交。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伤兵营一下子接收了上百个重伤的士兵,他不仅需要亲自上阵救治,还要给其他的医生治疗方案,检查他们的治疗情况,不管他多么的努力,还是有伤兵在治疗过程中不停的死去。 一直忙到了子夜,马度才稍稍的喘口气,已经糊化了的冷粥才刚刚喝完,就听见抚州门那边又打起来了。 白天只是填壕沟罢了,现在则是附城而上短兵相接,从那越来越大的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可以判断战况要比白天的时候激烈的多。 马度放下粥碗对老刘说:“打完了叫我!”,随后就一头扎进帐篷呼呼大睡,张五六凑帐篷门口说:“大人您今天还没有洗澡哩,小的早就给您烧好了……哎哟。” 老刘一个大脚把张五六踹了个跟头,“人都快要累死了,还洗什么澡,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马度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再次被剧烈的爆炸声惊醒的时候天色还灰蒙蒙的。 摸摸咕咕乱叫的肚子,马度对守在帐门外面的张五六吩咐道:“五六,给我弄点早饭。” 张五六不知道哪里弄来了的黄瓜,正嚼得咔嚓做响,马度直接抢过来把张五六吃过的那头掰下来还给他,这才把剩下塞进嘴里补充点维生素。 张五六挠挠头,“早饭没有,要不先吃晚饭吧。” 马度看了看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我睡了半个晚上和一个白天?” “是呀!”张五六点点头。 “那仗打的怎么样了?” “一直打着呢,就没停过,听说中午的时候大都督的中军也过去支援了。刚才那边一直在打雷,这不还没停呢。” 简易手雷的爆炸声一直不绝于耳,喊杀声却一直在继续。简易手雷的在黑暗环境下的效果肯定是要比白天好的,因为还有光的效果,在这个迷信的年代肯定会有更强的震慑力。 战斗迟迟没有结束,定是陈友谅打定主意,一鼓作气的要拿下洪都,整整一天半夜的战斗,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张五六给马度端来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一大片的猪肉,还浇了浓浓的肉汤。 肉上还缝着一根棉线,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这是给大家练手的用的,想到这个块猪肉不知道被多少人的脏手摆弄过,马度的胃口了就倒了一般。 可架不住肚子饿得咕咕做响,就着肉汤扒拉了两口米饭,就把剩下的教给张五六。二货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马度甚至没有见他吐出棉线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下去了。 “大人您睡醒了!”许大亮笑呵呵的凑上来,从鼓囊囊的衣服里拿出两包点心,“军中伙食粗陋入不得大人的法眼,下午的时候家里人给送了两包点心请您尝尝。” 马度自然不客气,都是常见的点心,一包酸枣糕,一包绿豆糕,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见满院子蹲在地上刨食的辅兵医生都眼巴巴的瞧着,马度尝了两块就让张五六给众人分了。 那么多人自然不够分的,也就让大家尝个味道,刺激一下干涩的味蕾。马度这一分点心,陆续又有人拿出零食与众人分享。 拿零食出来的都洪都当地被征辟的医生,估计都是家人送来的,什么乱起八糟的都有,面饼、饭团、粽子……,还有人拿水果的。 马度打趣道:“看来这伤兵营里就我一个大方人,要不是我把老许的点心分了,你们是准备藏着掖着的到时候,哎呀……这是谁的饼子,都快发馊了,揣怀里怕是有两天了吧。你家婆姨就没送点新鲜吃食,还是都拿去喂了野汉子了?” 众人闻言大笑,紧张的气氛松快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调侃,让马度找到些当初刚入军营的感觉。 马度问许大亮,“老许,那些伤兵怎么样了。” 许大亮伸出两个手指头,“好得很,这一天一夜呀才死了三成,全赖大人神技。” 要是在后世里说这种话,许大亮会立刻被人揍成猪头,可是这个时候这话没毛病。 “尸体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都按照您说的,在偏僻的地方挖坑深埋,又撒了厚厚的石灰,野狗绝对扒不开的。” “那就好,走!咱们到病房里转转!”马度刚刚起身,就听见张五六道:“大人,不打雷了!” 果然没有简易手雷爆炸的声音,喊杀声也没有了。马度立刻吩咐道:“赶紧的随我上城!”当下就带着一帮人直扑抚州门。 此刻的抚州门简直如人间地狱,马度刚刚登上城墙,就不小心踢到了脑袋,那脑袋滚向城墙的另外一边。 一个士卒背靠城墙喘着气,满面的漆黑,非洲人一样,那硕大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他的脚下,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看到马度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在他的身边就有一具无头的尸身,他笑着把那头颅放在尸体的上面,继续的大口喘气。 “你受伤了?”马度随口问了一句。 “小伤!我运气很好,只是累坏了。”那士卒伸了一下左手,上面只剩下三根手指。 马度看上面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就吩咐一个医生给他包扎,那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任凭军医在他的手上施为,酒精淋在伤处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偌大的城墙上就没有几个能够站着的,活着的大多靠着城墙喘气,死了的就横七竖八的躺着,再加上残肢断臂滚木擂石到处都是,根本就没个下脚的地方。 一口大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下面还有干柴在燃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马度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把刚才吃进肚里的那点东西吐了出来,竟然是传说中的金汁(注1),邓愈为了守城还真是无所不用。 马度跌跌撞撞的走到城门楼子,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哪里有邓愈和朱文英的影子。 他刚要喊,一个躺在门口的死人就用脚踢了踢自己。 注1金汁煮开了的粪便,有的还要加砒霜,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是要命的恶毒武器。 (孤峰子傲谢谢您的票票) 第028章 吓吓陈友谅 马度吓了一跳,只见躺在门口的三个“死人”,不是朱文正、邓愈和朱文英又是谁。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怎么样?伤到没有?” 朱文英拉住马度的下摆,“有!怎么没有,快给我看看肋骨断了没有,疼得厉害!” 他指了指胸口,护心镜的地方已经憋了下去,胸前和肩头各有一处刀痕,尤其是肩头那一刀已经把肩甲砍裂了。 马度喊了张五六过来,帮着他把盔甲卸下来,才见他的胸前一片乌青,好在肋骨完好没有骨折,在他肩头也是一道血痕,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要不是他的盔甲够好,这一条胳膊怕就要废,有点明白那些个名将为什么能够在敌群里杀个七进七出,除了个人勇武、亲兵护卫,一套好的装备也必不可少。 昨天这家伙只在外面穿了个王八壳,今天竟又里面穿了细链子编织锁子甲,真是想死都难,要是换成张五六那一套装备,死八十回也死了。 邓愈问道:“先生怎么样,他这胳膊还能保得住吗,不然我可没办法跟国公和夫人交代呀。” “多亏了有这锁子软甲,不然可能真要落下伤残。” 邓愈出了一口气,“这是家兄留下来的,我平日没怎么穿过,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朱文正用脚踢了踢朱文英,“听到没有,胳膊差点就废了,你早晚要当一军主帅的,不需要你冲锋陷阵,只要你能和士卒站在一起就足够了。像你这样穿戴齐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大人物,不招呼你招呼谁。” 还真别说,朱文英这一身是够扎眼的,他挠挠头道,“我这不是还没当主帅呢!再说今天我还杀了对方一个大将呢,至少也是个千户!”言辞间不无得意。 “一个破千户你就满意了。你可是叔父的义子,你能跟他比。”朱文正说着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见马度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小瓷瓶,透着浓郁的酒香,朱文正随手拿来喝了一口,呲牙咧嘴的道:“这酒真是烈得狠,火烧一样!“ “这是酒精,不是酒,浓度至少是普通酒的两倍。大都督要是想喝的话最好带兑些水,免得烧坏了胃。”都是纯粮食酿造的酒精,直接喝也可以,只是对胃不好。 “无妨!为了备战本都督好几日没喝过酒了,过过酒瘾就行,伯颜要不要来一口。”朱文正说着把瓷瓶子递给邓愈。 邓愈接过来抿了一小口递给马度,马度接过来直接倒在朱文英的伤口上,朱文英疼得呲牙咧嘴,“少放一些疼的厉害!” 马度哪里管他,用酒精清洗完伤口就给他缝合,又用干净的麻布给他包扎好。 “大都督和邓参政受伤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去给其他的伤兵治疗了。” 邓愈拜拜手,“我俩没事,只是脱力了,歇歇就好!“ 朱文正却踉跄起身,冲着马度躬身一礼,“多亏了先生的霹雳弹,不然今天洪都怕是要保不住了。” “我好想听见爆炸声响了很久,好像效果没有昨天好呀。” 邓愈苦笑一声,“哪里,我们只往城下扔了几轮的霹雳弹敌军就溃散而逃,又被他们赶回来,我们只好再扔。最后那些汉军士卒干脆呆在中间不敢来攻城,也不敢回去,几乎都被他们自己人给射杀了。“ 马度从鳄鱼皮包里拿出战术手电,打开之后立刻出现一道炫目的光柱,三人吓了一大跳,朱文正差点要抽刀子。 “别紧张!别紧张!这就是个手电,嗯,就是个灯笼,气死风灯!“马度走到城墙边上,照向城墙下面。 如果过城墙上面是人间惨象,那城墙下面只能说是九幽地狱了,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从城墙下面一直延伸到对方两里外的营寨。 城墙下面更是厚厚的一层,估计要有两米高,大多都残缺不全,手电筒扫过去还能看见很多受伤未死的,在蠕动挣扎,隐隐的还能听见惨叫哀嚎,仿佛这片刻的光明就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不过他们的希望注定要落空,马度关上手电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战争总会死人的,即使没有简易手雷也一样会死这么多人。“ 朱文英只对马度的手电筒感兴趣,“让我瞧瞧,又不要你的,小气样!” 他从马度手里抢过来,在他手中却是不亮,焦急问:“怎么不亮!” 一直跟在马度身边的张五六差嘴道:“因为你没法力!”他骄傲的指了指上面的开关,“喏,摁这里,都事大人说了,咱们普通人没法力,不能用太久,不然会损伤寿元的。” 马度曾用手电筒在帐篷里捉蚊子,张五六就学会怎么用了,生怕他胡乱的摆弄坏了,这才随便编了瞎话哄他,没想到这傻小子还当真了,一直记在心里。 马度连忙解释,“开玩笑的,它就是个照亮用的。” 朱文正和邓愈眼光狐疑似乎不信,一道光柱打在他俩身上,两人齐齐的躲开。 “亮了!真的亮了!哈哈……”云南王握着手电筒激动的大笑,跟二货当时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把光点照在城墙上,用一只手去切光柱,“文正哥,邓元帅,没关系的,伤不到人的,真的伤不到,哎哎哎……“还不停的拿手在光柱上切来切去,“真的吹不灭,吐口水也没用!“ 马度看得一头黑线,已经悄悄的准备了酒精准备擦手电筒。 朱文英拿着手电筒对深邃的夜空左摇右晃,估计是把它当成了能够搅动银河的神器,这事儿马度小时候也干过。 他忽然又把手电筒射向湖面,“陈友谅在哪儿?我要吓吓他!” 朱文正立刻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他这会儿八成正和文武大臣商量着对策呢,哪里看得见。” 马度不这么觉得,他认为陈友谅此刻应该左拥右抱的大被同眠才符合皇帝的作风。其实他这种想法跟地里刨食的老农无异,总觉得皇帝家的锄头一定是金锄头。 (求票,求一切!) 第029章 陈友谅的心思 陈友谅率军东进,确实是带了家眷,可他好歹是位枭雄,刚刚被人打掉牙齿,这会儿怎么可能有心思大被同眠的玩女人。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先是与文臣武将商议了一番,有人说出师不利应该返回武昌,也有人建议他离开洪都直扑空虚的应天,二者皆不合他心意,他独断专行惯了,将人赶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二人。 陈友谅眉骨高凸,眼神阴鸷,高鼻薄唇,颌下是黑密密的长须。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可看皮肤面相要比三十多的朱元璋还要年轻。 虽然他出身贫苦,但是年轻的时候混成大元朝的公务员,家境不说多么富足,但是绝对要比家破人亡风餐露宿出家讨饭的朱元璋幸福了太多。 他头戴金冠身披黄袍,在夜风之中被吹得猎猎作响,站在巨舰的舱顶向着洪都城远眺。 在这个几乎没有光污染的年代,那根冲天而起的光柱无比的醒目刺眼。陈友谅皱着浓眉,看向身边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太师学问精深,善卜天机,可知这光柱是什么东西。” 这个道士名叫邹普胜,他不仅仅是个道士那么简单,还是西部红巾军的元老,后来成为天完政权的太师,陈友谅杀死了徐寿辉后又变成了陈汉政权的太师。 陈友谅生性残忍多疑,刚愎自用,一旦做了决定其他的人几乎难以改变,唯有这位太师的话还能听得进几句。 邹普胜微微摇头:“这等奇异景象微臣也不曾见过,不过这城中必有高人异士相助那朱文正。” “定是如此,就比如那个会爆炸的竹筒。我与朱贼秃交手多年,我与朱贼秃交手多年也不曾见他使过这等利器,定是新得的。” “我看那东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个大爆竹而已。”站在陈友谅身边的一位披盔戴甲身材魁梧的大汉开口了,这人四十许的年纪,五官标致,颌下五缕美髯,潇洒又威武,卖相比陈友谅强了太多。 不过这人可不是银样蜡枪头的绣花枕头,乃是陈友谅麾下第一大将张定边,任陈汉太尉之职。 此人不仅仅是猛将还是智将,龙湾之战时老朱给陈友谅下套,陈友谅竟乖乖上钩,张定边跪劝也没能阻止,这才有了江东桥之败。最后还是张定边这位老兄弟带着陈友谅杀出重围,乘小船逃回武昌。 张定边忠心耿耿,陈友谅也没有亏待老兄弟,对他十分的信任,除了不听他的之外。 回到武昌之后张定边就劝陈友谅休养生息来日再战,陈友谅消停了没两年又要提倾国之兵来打朱元璋。 去就去吧,毕竟是一个不错的时机,谁知陈友谅不顺江东进去打空虚的应天,竟跑到鄱阳湖来打洪都,这把张定边急坏了。 今日在洪都城下守了大挫,张定边不忧反喜,“陛下,洪都城中既然有高人相助,想必拿下来不容易,不如顺江而下去攻应天。” 陈友谅沉默不置可否,邹普胜却道:“小小的洪都城都打不下,更何况城高池深的应天。” 张定边冷笑,“应天城高池深不假,可是越大的城池就需要越多的人来守卫,而如今应天兵力空虚,而且周围地势开阔,方便我们军展开,以多破少并不难。反倒是洪都窄仄,空有六十万大军却使不上力。哦,太师是文臣,不晓得兵事也不奇怪。” 邹普胜老脸一红正待反驳,陈友谅不耐烦打断,“快看那光柱是在做什么!” 只见洪都城头的射出的那道光柱,突然扫向夜空中的银河不停的画圈,随后又变得毫无规律可言晃动。 邹普胜眼睛一闭,频频的掐着手指,嘴中也是念念有词,很快又睁开了眼,仰望苍穹,“神光入星河,扰动星象,怕是有损陛下王气。”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道光柱突然的射向湖中,朝着他们所在的大船扫来。邹普胜突然拉着陈友谅扑倒在地,“陛下小心!”那道光柱扫过陈友谅的座船之后就消失不见。 邹普胜义愤填膺,“果然是冲着陛下来的,实在没有想到朱贼秃也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从仓板上爬起来的陈友谅,有些狼狈,眼中的阴戾之色几乎能溢出来。厌胜之术是所有帝王都无法容忍的,当然也包括陈友谅,他咬牙恨恨的道:“太师可有方法能破了。“ 邹普胜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小事尔,微臣写一道灵符可保陛下无虞,只是此人道法高深,如若不除终是祸害。“ 陈友谅冷笑一声,怒道:“好!明日再攻城,我就不信六十万大军就攻不破小小的洪都。捉了这妖人定将他千刀万剐。” 张定边瞪了邹普胜一眼,正要再劝,却见亲兵头子急匆匆登上仓顶,叩拜道:“陛下,太子回来了,说是抓到了一个工匠头子,此刻已有破城之策。” 陈友谅面上一喜,随后又一愣,“什么样子的工匠能破洪都城?” 亲兵头子回道:“太子只说是一年前修建抚州门的工匠。” 陈友谅顿时来了兴趣,“还是善儿(注1)能干!”急匆匆的下了仓顶,回过头来对仓顶上的两人道:“两位爱卿快些来!” “这就来!”邹普胜正要下去,却觉得手腕一紧,回头问道:“太尉还有何事?” 张定边冷着脸问:“太师为何要撺掇陛下攻洪都!若是再耗下去大好机会就没有了。” 邹普胜笑了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此刻攻打应天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张定边面上涌出怒色,用压抑的声音问:“你既然知道还要陛下攻洪都,你怀得到底是什么心思,莫非念着你的旧主,要为他毁了陛下的基业吗!“ 邹普胜冷笑一声,“你以为大汉就只有你一个忠臣!以为陛下不明白攻打应天才是对的?“ 张定边满脸的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尚未出发前,陛下召我卜卦,问我该攻应天还是打洪都,征伐大事我自然不敢胡言乱语,无论卦象如何,我都告诉陛下该打应天。陛下却不满意只让我继续占卜,一连三次都是如此,我这才明白……” “明白什么?“ 邹普胜突然压低声音,“陛下被朱贼秃打怕了!“ 张定边如遭雷击,缓缓摇头松开了邹普胜的手腕,“陛下英勇果敢,怎么会怕了朱贼秃!“ “你跟随陛下的时间最长,陛下与你最亲近,你也应该是最了解陛下的,你比我明白何必骗自己呢。“邹普胜笑了笑,”陛下从一个渔家子到一言九鼎的九五至尊,一路之上可谓顺风顺水,何曾经历过龙湾那样的惨败,那是陛下永远绕不开的心结,朱贼秃和康茂才的愚弄更是铭刻陛下心中的耻辱。“ 张定边愣了一下,才道:“陛下是想仗着船大兵多跟朱贼在湖中决一死战。” “嘿嘿……你到底是最了解陛下的人。”邹普胜看了看远处的洪都城,“其实这洪都攻与不攻都在两可之间,只是陛下的脾气上来了,怕是谁也拦不住!” 要是马度听到两人的对话,肯定会说真是性格决定命运!(注2) 注1陈善儿,陈友谅的太子,据说也陈友谅那样的残忍好杀之辈,打仗比较勇猛。鄱阳湖大战被擒住,估计很快就被砍了。资料太少。 注2不是作者在故意贬低陈友谅,陈输给老朱是必然的,残忍好杀,多疑猜忌,不仁不义,刚愎自用,老朱同样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老朱还比他多了至关要的三样东西,第一脑子,这个东西陈友谅真的没有,至少不多,第二是坚忍的性格,老陈没有,第三是运气,至少在老朱这个真龙天子跟前是削弱的。鄱阳湖大战中,老朱多次陷于死地都逃得生天,老陈却轻易的被流失给射死了。 (谢谢孤风子傲,此情不关风月的票票) 第030章 城墙塌了! 陈友谅第二天没有发动进攻,这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马度仍旧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伤兵实在是太多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伤兵营的规模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展了差不多三四倍,单单住在这里的伤兵就有五六百人,再加上来换药复诊的伤兵的,工作量实在是大的很,还有两个伤兵营原有的医匠都病倒了。 马度只好再去找朱文正要人手,朱文正很干脆的说没有。马度知道他没有说谎,不到两万的人马,要守八个城门,他手上只留了不到两千中军,却要随时支援各个城门,人手自然紧缺的厉害。 马度自然也不会惦记他手里那点人马,洪都城虽然不大,可好歹也住着好几万人,难道就凑不出来百八十人到伤兵营给打打下手,干点粗活。 朱文正笑了笑,“原来你是要这样的人哪!好说,好说,我这就下令,让人给您拉些壮丁回来。” 拉壮丁?好遥远的词语,这家伙就不知道发动一下群众的力量吗,当贼匪当上瘾了,性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改不过来了。不对,好像这个时候官府也是这种做派。 马度就不懂了,你明明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为什么要做这种讨人厌的事情呢。 可气的是这家伙竟然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问马度为什么自己怎么就做了这么讨人厌的事情的呢。 马度能说什么呢,当然是你们这些官老爷作威作福的惯了,思维方式也变得简单粗暴。中国的老百姓可怜呐,自带干粮的给官府干活,累死累活的不说,还动不动的都要被人用鞭子抽,被人俑刀子吓唬。 “大都督这城守得辛苦吗?” 朱文正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怎么不辛苦,陈友谅来攻城自不必说,即使这两日我也没睡个囫囵觉,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吃不下也睡不着。看看我嘴上都起燎泡了。” “难道你就没打算征些丁壮来守城?两万人确实太少了些。” “洪都几经易手,我等立足未久,此地人心不定,若是有钱有粮让他们在伤兵营干点杂活也许还能征到人,可要用来守城怕是征不到人,若是强征来的,又没经历过战阵,听不懂号令乱了阵脚,甚至临阵反水都有可能。” 马度明白的朱文正的意思,乱世里的百姓没有归属感,连自家都顾不上了,还能为谁而战?当然这不意味着在乱世不拉壮丁就征不到兵,后世里不是有现成的榜样吗。 “谁说让你强征了,这事儿简单的很,只要你对老百姓好一点,顺便说点敌人的坏话,这都不算事儿。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干活了,我那边人手紧缺的很,记得早些给我送人过来,对了,你有时间到伤兵营慰问一下,也显得你这大都督关爱士卒,等他们伤好了才愿意继续给你卖命。” 等马度走了,朱文正那手指搓着下巴,轻声的嘀咕,“对老百姓好点,说点敌人的坏话。对老百姓好点,说点敌人的坏话……” 第二天一大早朱文正就送来了百十号人,顺便慰问了一下伤兵,看伤兵们意外又感动的模样,就猜的出来这家伙从前就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士卒也真是够可怜的,只为了一口吃的,就跟着这样没良心的老板刀山火海里拼杀,马度真是为他们不值。 这送来的百十号人,是朱文正办得难得靠谱的事儿,连同户籍一起送来的,都是有家有口的清白人家。 都是用钱粮雇来的,每人每天管一顿饭,另外再给两斤白米,合到后世也不过八块钱的人力成本。 工钱给的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干起活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挑水劈柴,烧火洗涮,端屎端尿,什么脏干什么,什么累干什么,脸上的肌肉都累的抽抽了,还不忘给那些辅兵医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都是些苦哈哈呀,但都是纯爷们,为了不让家里人饿着,宁肯伏低做小把自己打进尘埃里。马度能为他们做的不多,让许大亮每天多给他们一斤大米,都是从酒精作坊里挤出来的。 自打陈友谅围成起,朱文正的幕僚属下查账查的就特别紧,尤其是粮食。府库马度也是去看过的,足够全城人吃上半年的,也不知道他们紧张个什么。 才消停了两天,陈友谅又开始折腾起来了,四月二十七日,天还未亮,汉军再次进攻抚州门,不过力道却是不强,听声音就听得出来,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好几次。 可到了中午十分却骤然加强,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进攻力度,即使不在城墙上马度也知道,因为开打不到半个时辰,抚州门的方向就有开始传来简易手雷的爆炸声。 朱文英急匆匆跑进伤兵营,浑身是血铠甲上还挂着碎肉,就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 “怎么你又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都是敌军的!带上你的东西快跟我走,邓帅受伤了!” “什么伤!”马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被箭射伤了胳膊!” “小伤别急!” “一直流血,止不住!” “哦,八成是伤到大血管了,那得快些!”马度连忙的收拾东西就跟着朱文英出了伤兵营。 没有想到朱文英还是骑马过来,看来邓愈血流得真的很厉害,马度被朱文英一把拎起来,放在了马脖子后面,朱文英骑上马鞍,一夹马镫,马儿就嘶鸣着奔跑起来。 骑马不怎么舒服,有点像是骑着摩托走在崎岖山路上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跌入万丈悬崖一般。 马度抱着马脖子不敢睁眼,朱文英看得好笑,“你怕什么,我抓着你的腰带呢,你不会骑马?对了,你有飞机。” “邓参政怎会伤着的?他不是挺谨慎的吗。” “陈友谅疯了,他的士卒还在攻城他就敢让人放箭,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也就是他敢做了。还有一支箭是可能是专门冲我来的,要不是邓元帅推了我一把,我八成会被射个透心凉。”朱文英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么远的距离,还有这么强的力道,我也以为也只有老常了,陈友谅那边倒是有几个能人。” “我早就说你这身银甲太扎眼,你看大都督和邓参政的盔甲都是灰不溜丢的。这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你可得学着点,你还是早点换一套吧。”自己的小翅膀把朱文英从镇江扑闪到洪都,要是他倒霉的死在了这里,自己的责任就大了。 “不!这盔甲是我好不容易选的,闪亮亮的看着就喜欢,我才不换!”朱文英绝对患有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的中二病。 下马的时候,马度只觉得胃中翻腾,酸水上涌,胸口火辣辣的。朱文英拍拍马度后背,“要吐吗?” 马度深吸一口气,“没事,咱们走!” 仗打到这种激烈的程度,马度没有想到在城墙的下面,还不又不少列队的士卒,还有一队已经站在了蹬城马道上,刀都抽出来了却不上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马度目光疑惑,朱文英解释道:“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挤在城墙上,那不是给人家当活靶子吗。再说城上就那么一点地方,要都把人挤满了,想调动一下人手都活动不开更没有办法守城。” “难怪大都督不征兵,看来兵力还是很富裕嘛。” 朱文英苦笑一声:“富裕什么,这是大都督府的中军,邓帅的兵都快打光了,走快些!” “咦!那队人马好像装备不一样嘛,是火器!”城门下面还有一队装备与众不同的士卒,约莫七八百人的样子,都是短刀皮甲,看见盏口铳才明白这是邓愈的火器部队,而且他们的火器似乎不只是盏口铳那么简单。 朱文英在城墙根抄起一面木盾,拉着马度就上了城墙。陈友谅不知道在城外架了多少飞梯,隔着好几层守军的人墙,都瞧的见汉军的影子。 无数挥舞的刀枪,从城墙上探出的脑袋眨眼就被砍成两半,颅内的高压让鲜血四处喷溅,好似泉涌。不时的有汉兵跳上城墙,被几支长枪同时的捅破胸腹,惨叫着跌落城下。有人幸运的杀死女墙后面的守军,但是转眼又被更多的守军杀死,临死前也不忘奋力一扑造成混乱,给后面的兄弟机会。 “前面的蹲下!”有人大声的呼喊着,把带着铁钉的木头或者巨大的石块,沿着墙根扔下城去,接着就有飞梯折断倒地的声响同时夹杂着无数的惨叫。 “没啥好看的!”朱文英举起盾牌把马度护在身侧,因为不时的有粗大的弩箭飞上城头,准头力道要比漫天飞射的弓箭要强的多,中箭者几乎都是当场毙命,甚至还能杀伤多个。 看到邓愈的时候,这家伙竟然还在指挥战斗,有冲上城墙的汉军冲他杀来他,他还能挥刀格杀,若不是苍白的脸色,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再看人家朱文正就淡定的多,大马金刀的站在城门前,旁边还有两个拿着盾牌的亲兵给他挡箭,这才是主帅该有的气度。见马度过来立刻道:“快给伯颜治伤,伯颜别杀了!” “嗯!”邓愈应了一声,对马度道:“有劳先生了。” 马度也不给他废话,只见左臂上胡乱缠着的麻布绷带快要散开了,解开被血浸透了的绷带,就见小臂上少了一大块的皮肉,还形成一个豁口,足见那箭矢的迅猛。 伤口处血更是留个没完,没有一点要凝结的意思,果然是伤到静脉了,马度撕下一块绷带在他的上臂扎紧,问道:“那块皮肉呢!” 朱文英指了指射在门楼柱子上的一支箭矢,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弓箭,可是整个箭头的大半都没入柱子里面,无处释放的力道,将箭杆都震裂了,至于邓愈的那块皮肉,夹在柱子和箭头之间估计已经稀烂。 朱文英道:“看到没有!至少是两石的强弓,这么大的力道,还有这个准头的也不知道是谁。” 马度翻翻白眼,这个时候谁他妈的关心这个,救人要紧,“咱们到城门楼子里去吧,这里不安全……”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一片哗啦啦的巨响,接着又是无数凄厉的惨叫,马度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片尘土飞扬,妈的!城墙竟然塌了! (谢谢轩辕九黎、此情不关风月,古风子傲的票票,轩辕见到你太高兴了) 第031章 第六名将 古代的城墙大多都是内置夯土,外砌砖墙。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夯土虽然是土,但是坚固的狠。很多小城的城墙甚至没有青砖,直接就是用夯土垒成。 最著名的莫过于赫连勃勃的统万成,据说赫连勃勃曾下令让士兵以铁钉楔墙,入墙一寸杀筑城工匠,楔不进去则杀士兵。一千五百年过去了,此城犹在。 除了用来修筑城墙之外,夯土还多用来修墓,很多王侯的坟墓也是用夯土筑成。看过盗墓小说的人都知道,挖夯土是一件多么费劲的事情。足见夯土坚固,是一种经过实践证明具有实用价值的建筑材料。 抚州门所在的这段城墙原本是沿湖而建,原本没有什么不好,敌军总不能在湖里面搭飞梯攻城。可偏偏碰上了陈友谅奇葩,直接用巨舟临城,城墙几乎和甲板一样高,攻城那叫一个方便。 数年前陈友谅率巨舟东进,就是用这种方法攻陷了太平、安庆等地,只可惜龙湾大败,攻陷的地盘也没能保住。 朱文正一到洪都之后就防着陈友谅这手呢,二话不说就把城墙拆了重建,让出大片的空地,重新建了城墙,洪都的面积也缩小了整整五分之一。 虽然说没有必要追求统万城的那种变态的极致,可总也不能这么的豆腐渣吧。 在城墙外侧青砖已经大片的垮塌,在城墙上面防守的士卒,随着垮塌的城墙落向城下,城墙下面也是惨叫连连估计有不少的汉兵被埋了。 马度目测了一下,垮塌了约莫有十丈长的距离,原本就不宽阔的城墙少了近半的面积,黄土混着砖石仍在不停的自动剥落,尘土飞扬。 呆了,城墙上的人全都呆了,没有人想到他们倚重的城墙竟然塌了。马度觉得这个时候守军们绝对有撒丫子逃跑的冲动,因为他自己就有。 好好的城墙怎么就会塌了呢,是自己的蝴蝶翅膀扑闪塌的?还是本来就会塌?马度在脑袋里面不停地搜索着关于洪都保卫战的历史知识, 朱文正、陈友谅、两万对六十万、历时八十五天……好像真的就这么多了,他第一次抱怨那位絮叨的高中历史老师没有把课讲得再细致一点,或者自己上历史的时候不该蒙头睡觉。 完了,完了,他实在是无法想到没有城墙的保护,两万士卒如何面对陈友谅的六十万人,就算是十个换一个也能把洪都城的守军给耗光了。 城下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响起一阵剧烈的欢呼,接着就有士卒顺着垮塌的砖石形成的斜坡向城上攻来,不过坡度仍旧很陡,和上面的城墙又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守军狙击一时间竟上不来,干脆拿着兵器继续的挖城墙。 又有许多的拿着短镐铁锹的汉军,对着土墙一阵乱抛,一镐头下去就能刨出一个大坑来,泥土哗哗的滚向城外,里面的土墙眨眼间又低了一大截。 什么夯土,根本就他娘的是烂泥,百姓家中的土坯房子也要比这个结实。 朱文正目疵欲裂,拳头攥的啪啪做响,怒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滚木雷石!让刘千户带二百人守住蹬城马道,剩下的士卒守城墙下面随时迎击,让其它各门守将再分四成兵力过来,组织所有的辅兵准备修筑城墙,让司库把所有的霹雳弹都送过来……” 朱文正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难得的冷静。等他说完邓愈就上一步,“这一小段城墙怕是保不住了,还是让我来守吧。” 朱文正看看邓愈的胳膊,“可是伯颜你……,还你来守吧,别人没这个本事,城下士卒和来援的士卒都由你节制,务必守住不能让他们突破城墙。” “喏!”邓愈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往城下去了。 马度连忙跟上,“邓参政,你这伤不治不行的,不然等不到战斗结束你就流血流死了。” “多谢先生了,只是邓某职责在身,不能再做逃兵了,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再辜负国公期望。“邓愈说着就拱了拱手,从登城马道下了城。 到底是天下第六名将,还是很有胆色的。不过马度很想告诉他,实在没必要为老朱如此卖命,就算你不辜负他,他也会辜负你的。 城墙上的攻击弱了许多,只有坍塌的城墙那边声势震天,滚木擂石和简易手雷不要钱似的扔过去,带起蓬蓬的血花和凄厉的惨叫,但是依旧不能阻止城墙的继续的垮塌,简易手雷似乎还起到了辅助作用。 垮塌的面积越来越大已经有十几丈了,越来越多的箭矢,射向缺口的两侧,给行动的汉军以掩护,撞锤不停的敲打着最后的一道墙壁,嘭嘭的闷响在城墙上震动,让人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邓参政,等一下!“马度追下城墙,朱文英也拎着盾牌跟了过来。 邓愈已经在组织防守阵型,看样子是准备让他的火器营当主力,也不知道这种射速慢威力小的火器,对上纯粹的冷兵器会是个什么样子,来得及装填弹药吗。 “邓元帅……“刚刚走到邓愈的跟前就有一根箭矢从越过城墙,朝着他们这边射过来,马度吓得一缩脖子抱头蹲下。 邓愈却一动不动,伸手吧马度拉起来,“这个位置从城墙上射来的箭矢是射不到人。“ 朱文英追来上来,“你乱跑什么,又没穿盔甲,一箭就能要了你的小命。”说着就持着盾牌站在两人的身前。 马度尴尬的笑了笑,“邓参政你选一个适合你指挥的位置,我就在这里给你做手术吧。“邓愈全靠着上臂扎紧的绷带在止血,且不说效果不好,要是几个时辰下来,没有鲜血的流动,这胳膊怕是要截肢才行。 不能让自己的小翅膀把邓愈提前扑扇死了,得让他好好的活着看看老朱的真货色。当然马度最担心的还是邓愈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死了,洪都会不会被攻破,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 “好。”邓愈也没有矫情,“这个位置就挺好,就这里吧。劳烦先生了!”他又伸手招过来两个拿盾的士卒,护在马度的左右。 马度赶紧从皮包里面取出自己的工具,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刚刚接触到邓愈的伤口,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就见离城墙根不足两米高的位置出现一个大洞,大量的砖石迸射出来,露在洞口外面的是一个金属包裹的硕大的撞槌! (谢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此情不关风月,还有真的像鬼你也来了!) 第032章 一起搬砖吧 当打开第一个缺口的之后,打开第二个缺口就容易多了,随着撞槌的不断撞击,单薄的砖墙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窟窿。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扔霹雳弹!扔霹雳弹!快些,多扔点!”在城墙的下面马度仍然能够听得见朱文正的嘶吼,这王八蛋是怕城墙塌得不够快吗?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在那个被打开的缺口里面炸响。也不知道在这个窄塞的空间里面形成多少的冲击气浪。 轰!哗啦!十几丈宽的城墙终于塌了而且向城内倾倒,看倒塌的方向就知道朱文正没少给汉军帮忙。 巨大的缺口之中自然是一片狼藉,也不知道有多少残缺不全的尸体,据说能扛得住滚木雷石的攻城槌早就散了架,只剩下一个包裹着铁皮的大木槌横在哪里。 硝烟与尘土散尽,没了城墙的阻隔,变得近在尺咫,汉军的着装、武器甚至是表情都清晰可见,从惊愕到惊喜,此刻无需任何人的命令,他们已经举着兵器,沿着砖石铺成的陡坡,进入那个用血肉之躯开辟的道路。 不知道陈友谅是不是许多什么“先入城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的”承诺,当第一个士卒跳下残垣断壁的时候,马度清楚的看到他表情是那么的欢欣愉悦,似乎整个人都在升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张笑脸随着一阵剧烈的轰响化作一团血雾脑袋连同脖颈都消失不见了,同时马度清楚的看到在他身后的汉兵胸口瞬间就被撕裂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当然受到伤害的不只这两个人,冲在最前的几排汉兵几乎是被硬生生的撕裂,鲜血喷溅血雾弥漫,整个冲锋的队伍硬生生的一滞。 “一营火龙枪放!”邓愈大声的嘶吼着,接着就是一连串炒豆般的爆响。 马度看了一眼,这种火器很简单,就是一根笔直的棍子上面固定了一根管子,装填了弹药和药捻子,一人拿着木棍对准敌人,另外一人点火。 如果马度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算是一种单眼的火门枪,只是奇怪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无缝钢管的。 这种火龙枪虽然声势不如盏口铳,可是打到人身上杀伤力一点也不小,打在前胸不过是个小孔,但是后背却是一个胳膊粗的血窟窿。 “是铅弹。”马度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能打出这种达姆弹的效果,这时代也只能是铅弹了。 邓愈道:“哎呀,先生是个行家。听令,二营盏口铳,放!” 轰轰轰……汉军的人群里面再次腾起一片血雾,十分密集,马度这才发现这次他们的盏口铳里面装不仅仅是大颗的铁弹,还有很多小颗的铅弹,这么近的距离确实是应该用散弹。 马度原以为这些原始的火器威力有限,现在看来要比他设计的简易手雷还要强上一些,更强大的则是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残酷给人带来的窒息感。 “第二营,火龙枪……不用射了。” 三轮爆射,再加上城头上面不断扔下的简易手雷,竟然让刚才还如狼似虎般的汉军潮水一般的退去。有零星的汉军冲进城里的,也被其他的士兵迅速的斩杀。 “这就完了!”马度惊讶的问。 邓愈摇头,“这才刚开始呢,他们很快就会被自家的刀箭逼着卷土重来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怕的,能打退一回就能打退十回。” “邓参政怎么不早点把火器拿出来使用,不然守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朱文英回头来不满的道:“邓帅原打算留着杀着,伺机出城让火器营给陈友谅灌上一壶的,谁能想到城墙会塌了。你话可真多,赶紧的吧,这里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不好给母亲交代。” 被六十万人包围着,还想着出城作战,不亏是天下排名第六的名将,最让马度惊讶的是邓愈竟然还懂得分批次的攻击,来保持持续的火力。 他把火器营分成三组,每组又将盏口铳和火龙枪分开射击,操作盏口铳的士卒射击之后会蹲下装填弹药,紧接着就是后面的火龙枪射击。 这样的操作一是为了节省空间,二是为了延长装填弹药的时间。虽然说分成了六次射击,其本质仍旧是三段击。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火器不够成熟装填太慢,在二十年后,沐英征云南的时候使用就是类似于欧洲的半回旋战术的三段击。 马度给邓愈绑好绷带,“邓参政您的伤我给您处理好了。不过这只胳膊你千万不能用力,就挂在胸口,不要拿下来。如出现渗血或者发烧的情况,一定要及时的叫我。” “好!”邓愈看了看汉军又上来了,“你赶紧的离开这儿吧,还不知道陈友谅会玩什么花招。” 朱文英举着盾牌,护着马度走出战斗圈,“你赶紧的回吧,我在这里陪着邓帅一起守城。”他再次的压低声音,“一旦守不住,你就赶紧的逃走去应天。” “哦。”其实马度很想告诉朱文英,洪都是能守得住的,只是现在现在连城墙都塌了,他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他这个可以预知未来的人都如此不安,也不知道朱文正、邓愈这样心中没谱又身系重任的,是怎样的煎熬。 马度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可又觉得人力有穷时,面对六十万的人自己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没错,自己只是个凡人,不会因为穿越就变得无敌或者伟大。自己的小翅膀也许能改变一时一域,可面对滚滚的历史车轮,会被碾的粉碎吧。 “大人,都事大人,先生……”马度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听见有人喊他循声望去,就见张五六和老刘推着手推车迎面而来,车里放得全都是青砖。 马度好奇的问:“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老刘说:“不是说城墙塌了吗,让我们去砌墙的,这都是去年剩下来的,让我们运过去呢。那边可还能收得住?” 马度这才注意到,街面上推着青砖往抚州门赶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辅兵还有衙役,他对老刘道:“一定能守得住,放心吧,你们赶紧的去吧。”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老刘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张五六问:“大人你不去吗?” 马度摊摊手,“我又不会砌墙。“ “哦,那大人可以搬砖呀!可有意思了!“ 你小子当我傻吧,搬砖能有什么意思?那可是后世最辛苦的工作之一,尤其是夏天,唯一庆幸的是工资不错,可是在这里应该没谁给我发工资吧。 “不去!我回伤兵营!” “伤兵能动弹的都去搬砖了,走吧,一起去吧!来,到车上来,我和老刘推你!” 第033章 搬砖也快乐 搬砖确实没有张五六说的那么有意思,也没有马度想得那么没意思。顶点小说更新最快看着看着两块砖贴得严丝合缝的被扔到两三米的高处,上面的老刘准确顺手接过,马度心中还是有但点快感的,发慌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搬砖显然也是个技术活,作为一个新手,马度扔出的砖块常常在半空就分开了,也就亏得老刘眼疾手快,每次都是稳稳的接到,交给砌墙的工匠。 张五六似乎是个老手了,一手就能抛出去两块,一下子就能扔出去四块,扔得是又稳又准,还不时的指导马度两句。 “小子新来的吧!”一只脏手拍在马度的肩头,是个府衙里的衙役,“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干粗活的。”说着还要用脏手去掐马度的脸。 马度厌恶的躲开,张五六放下手中的砖块啪啪就甩了那衙役两个嘴巴,“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大人动手动脚的。” 老刘从一人高的墙上跳下来,锵得一下抽出腰刀来,“还打着仗呢,就敢对上官不敬,跟他费什么话,直接砍了。” 老刘不是什么大官,可现在却是乱世,管辖地方的都是军政府,军人的地位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就算只是个牌子头统领,县衙的主簿见了也要客气客气,哪里是一个衙役好招惹的,当场一刀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衙役当场就给跪了,“我只是这娃子开个玩笑,没想怎么着。” 张五六上前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什么娃子,这是我们都事大人,你说你还想怎么着,你说!你倒是说呀!”张五六捏着那衙役的腮帮子,嘴唇撅的香肠一样,能说出话来才怪呢。 “老刘算了,咱们的砖卸完了,赶紧的再回去拉吧。大家都瞧着呢,吵吵嚷嚷的耽搁大事。” 张五六一脚把那家伙踹翻在地,“别让我再瞧见你!”把剩下的几块砖倒在地上,推着车走在了前面。 重新垒的城墙自然不可能在原本坍塌的地方,而是紧挨着邓愈组织的防御圈,跟倒塌的缺口做成一个半包围的结构,有点像是个小小的瓮城。 新盖的这段城墙只有两尺多宽,但也是个不小的工程,也不知道邓愈是否能坚持到它顺利的竣工。 转身离开的时候,马度看瞧见邓愈和盏口铳一起怒吼,朱文英正带人剿杀冲进来的汉兵,防御圈内的尸体已经很多了,正面迎敌的火器营甚至搬过来垒成尸墙,抵御从城墙的缺口出射来的弩箭。 防御圈里除了尸体之外,当然还有很多坍塌下来的墙砖,只是没有人敢去捡生怕送了性命,也怕影响了邓愈组织的防御圈。 老刘把打开塞子,把一个小水囊递给马度,“大人喝点吧,都是放凉了的开水。” 马度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就还给老刘,老刘直接把水囊递给张五六,道:“刚才在街上碰见大人,五六说大人不开心,咱们这才拉着大人一起干活,没有想到碰上这样的泼才,让大人受惊了。” “没事的,我没放心上。”马度只是很惊讶,张五六这样没智商没情商的家伙也能看出来自己不开心,“五六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开心的。” 张五六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因为我也是和大人一样,不开心的时候就盯着脚尖走路。不过多干点活,出一身汗心里心里就舒坦了。” 他突然降低了声音,神情竟有些伤感,“大人要是在这里生活的不开心,就回天上去吧,不用挂念咱们。” 马度愕然,到现在为止这家伙还没把自己当人看呢,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就是张五六,马度可以理解当时的情景给一个古人所带来的震撼,尤其是张五六这样一根筋的,思维陷进去了就很难拔得出来。 “大人回天上去之后,要保佑咱们能平平安安的过上好日子。”老刘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老兵油子竟也这么想。不过想法倒是挺实在的,还好没让马度保佑他大富大贵公侯万代。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就连大名鼎鼎的云南王都高看马度一眼,觉得他有深藏不露的后手,还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逃出去,我知道你可以的”。 马度不明白要是他们这些名将猛将都战死了,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凭什么逃出去。朱文英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信心,估计也是源自和张刘二人一样的心理吧。 马度摊了摊手对张五六道:“回不去了!” “为啥?” “因为我的法力用光了。”,这个解释一定比虫洞、穿越和空间之类的名词更能让张五六听得明白。 搬砖,不停的搬砖,一车车的青砖被送过去,扔给砌墙的工匠。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每送一车砖过来,马度都觉得墙体高了几分。 砖不够了就拆院墙,朱文正自然不会拆自己衙门,反正谁家院墙用的砖多就用拆谁家的。 和后世不同,普通百姓大多是土坯房子,甚至是茅草房,能住上砖瓦房算是小康之家,要是舍得用砖石垒院墙的,那绝对算的上是富户了。 一队队的辅兵衙役,野狗一样的在城里乱窜,看见谁家的院墙用砖垒的,喊上一嗓子众人就蜂拥而来。一个个提刀带枪凶神恶煞的,屋主也不敢拦,把全家人都锁在屋里,从门缝里偷窥。 趁机跑人家家里抢东西的混蛋不是没有,老刘抽出刀来直接砍了个衙役的脑袋,往尸体上吐了口吐沫,“王八蛋的,拆人家院墙也就罢了,还敢抢人家东西,死了活该。” 马度想不到平日油滑精明的老刘,关键时候一点都不手软,倒像是个做大事的。 他对马度道:“大人,这样的事情我看其他的几个队里也少不了,我得去看看,不能让他们祸害人。” “就没有上官管吗?” “就几个参幕书吏,他们负责调度一下还行,这事儿他们怕是管不了,手底下连个能用的人手都没有,还得俺老刘去。”说完就拎起那个刚刚砍下来的人头,见这家院子里还拴着一头小骡子,骑上去咯噔咯噔的就走了,看着很威风潇洒。 马度把手里的砖扔到推车上,啧啧嘴羡慕的道:“老刘还会骑马!” “其实俺也会!”张五六扭腰摆臀的,还把自己的大腿拍的啪啪作响,“嗯,就是这样。一手执马缰,两腿要夹紧,最重要的一点是要选高腿的长条凳子,不然容易栽倒……” (孤风子傲,真的像鬼,轩辕九黎,此情不关风月,谢谢你们) 第034章 干掉陈友谅? 幸亏去年盖城墙的时候剩下了很多的砖,不然还不知道要拆多少院墙,不等陈友谅打进城,城里就要闹民变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张五六熟练的把泥巴抹在城墙上,接过马度递来的青砖按了上去,然后用瓦刀敲了一敲,再从马度手里接过下一块,动作十分的熟练。 马度问:“张五六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乡下人谁不会,要是有谁家盖屋垒墙,都要过去帮忙,还能混口饭吃。不过俺们都是用的泥巴茅草,也就里长老爷家用的是砖瓦。”张五六把手里那块砖和城墙紧紧的贴合,用瓦刀狠敲了几下,“终于合拢了!”然后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地上,他伸手招呼一个搬砖的辅兵,”你过来接我的活,我得好好歇会儿。” 新砌的城墙已经合拢了,不过只有一人高,邓愈、朱文英他们此刻都已经被圈在了里面,要是汉军真的从城墙的缺口冲了进来,怕是他们想逃跑都不容易。 张五六拉着马度在城墙根坐了下来,这里很安全,除非城墙再次的倒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白馍,那是下午扒院墙的时候,在人家灶台上偷来的。 他掰下一半递给马度,就着火光能清楚的看见上面五个漆黑的指印,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汗酸味。见马度摇头拒绝,张五六就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鼻孔里发出享受的呻吟。 马度很羡慕张五六,似乎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再糟糕的事情只要美美的吃上一顿就可以抛诸脑后,不管吃的黑面窝头还是能够让他咬掉舌头的大块肥肉,也许这就是二货的幸福。 虽然天黑了,可是汉军的进攻一点都没有弱下来,不管是城上还是城下的进攻都越发的猛烈。听城头上面的人说,陈友谅亲自上阵督战了,似乎要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将洪都一举拿下。 邓愈的火器营伤亡了足有两cd是被汉军的劲弩给射死的,火器可不是随便拉来了一个人就能用的,少不得大量的训练,没有人手的补充,火力也是大减,能冲入城墙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给负责剿杀的朱文英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城头上简易手雷好一会儿都没有响了,估计所剩不多,朱文正应该是在掰着手指头省着用。区区数千守军在陈友谅的猛攻下疲于应付又还能支撑多久呢,只要陈友谅还活着汉军的进攻就不会停下……那他要是死了呢? 手里的水囊被无礼的夺去,马度抬头看见朱文英正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灌水。 “你怎么在这儿?” “哈……”朱文英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打退一拨过来喘口气,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搬砖砌墙啊!“ 噗!朱文英一口水喷了出来,“你搬砖砌墙?你怎么能做这个!” 马度摊摊手,“不做这个做哪个?你们不打完仗不让我去救人,我抡不了刀开不了弓,只能干干这个了。难道不行吗?“ “行吧。”朱文英把水囊叫给马度,“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回来!”马度一把拽住他,“我听说陈友谅亲自督战呢?离城墙有多远?” “不知道,我又没在城墙上。” “带我上城墙上看看!” “看他做什么,估计长得不怎么样,大晚上的这么远你也瞧不见。” 马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着朱文英上了登城马道,没办法他发现自己这个官不太管用。朱文正让人封锁了城墙,没有朱文英根本不让上去。 城墙上打得热闹,根本没有让他容身观察的地方。马度干脆直接进了城门楼子,朱文正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口,也不知道换个地方站着,就不怕陈友谅让人击中弩箭把你干掉,看见马度和朱文英的时候,“你俩怎么来了!伯颜出事了?” “没有!没有!是他要看看陈友谅!” 马度不理朱文正,直接上了城门楼的二楼,打开二楼的一间窗户,只见城下人头攒动,火光点点,而陈友谅的位置更是醒目,那里火光密集,还有一杆高耸的杏黄大旗,和城墙的位置最多不过二百五十米。 见朱家兄弟人追了上来,马度开口便问:“这么近的距离你们就没想过要干掉他?” 两人自然知道马度口中的他是指的陈友谅,兄弟二人愣了一下随后扑哧一笑,“拿什么干掉他?” 见马度神情严肃,朱文正也只好认真起来,“这么远的距离也就是投石机了,洪都城里可能有一架也不知坏没坏,可那东西根本就没个准头。” “普通的弓箭更不用说了,能射几十步就不错了。至于火器,换了你的新火药之后也不过一百步而已。城里城外射得最远的就数陈友谅的床子弩了,可那东西最多不过一百二三十步,射不着不说,估计他也不会借给我们。”朱文正难得幽默了一把。 朱文英也指着城外道:“你看那大旗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带盾的士卒,根本看不到陈友谅的影子,就算是射过去了也没用。” 马度皱着眉问:“难道你们没有八牛弩嘛?” 看兄弟二人便秘的表情,马度就知道自己又闹笑话了,朱文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东西我只在兵书上见过。” 马度摊摊手,“我也是只书上见过。难道陈友谅就一直躲在盾牌后面当缩头乌龟,不出来?” 朱文正摇头,“那倒不是,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上踏上步辇让士兵举着观察战况。” 马度眉毛一挑打了个响指,“有了!“ (煜煜2015,你来了咩!) 第035章 狙击 “慢些,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定不能打歪了!”马度不停的叮嘱着工匠,这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一颗弹头,不希望工匠一时失手就前功尽弃。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弓弦来回的拉动木轴,带动着精铁打制的钻头在弹头的底部旋转着,银灰色的铅粉,缓缓的溢出来,被工匠撅着嘴轻轻的吹开四散飞扬,一直在一旁嘀咕的马度连忙的闭上嘴巴,生怕吸进嘴里。 工匠终于停下来,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捧着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铅块送到马度的手里,“先生看看这个可好用吗?” 铅制的弹头被打磨的光滑发亮,在它的底部有一个圆锥形状的孔。马度用钳子把弹头放进装满火药的弹壳里,在手里掂了掂觉得重量差不多,缓缓的把子弹推入枪膛感受力道。 这是颗手工制作的弹头,不可能指望着它有多么的完美,尤其是尺寸大小。不过这没有关系,火药巨大的威力冲进铅弹的底部小孔,弹头会随之膨胀和膛线紧密的贴合,作为枪管的灵魂,膛线会为把它尽可能的塑造成一颗完美的弹头。 至于准头如何,马度心里没谱,也没有时间容他来做实验,一切都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把张五六的腰上的钱袋子解下来,里面还有不少的铜钱,一股脑儿的塞给那老工匠,“辛苦您了,咱们走!”马度举着枪出了城门边上的藏兵洞,朱文英问:“弄好了吗?我那边也给您准备好了!”当下举着木盾护着马度到了城门楼子,见张五六还紧跟着,被他一脚踹了出去,“这种事情也是你能看的!” “终于来了!快上去吧,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朱文正拉着马度上了二楼。 马度心中奇怪我好像没有叫你准备什么吧,上了二楼就见当当中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子,上面黄纸香烛,瓜果点心,还有猪羊鸡鸭摆了整整的一桌子。 这是做什么?是让我吃饱了再干?朱文正拿了一个空白的牌位,另外一手拿着毛笔,“快告诉我你供奉的是哪位仙佛?” “仙佛?”马度一脸茫然。 朱文英指了指马度手里步枪,“你拿了法器不是要做法收陈友谅吗?” 马度被雷到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他晃晃手里的步枪,“这可不是什么法器,这是火器!火器懂吗,就是邓参政的火器营一样的火器。” 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朱家兄弟脸上反而露出失望之色,马度知道这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别拿火器营的那些破烂玩意儿跟我的东西比。”搞不懂他们,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鬼神之力,却不相信科学的力量。” 朱文正讪讪的笑了笑,“您的火器看着确实要比邓参政的火器精巧些,不过能打这么远吗,这件火器毕竟只有这么大。” “我说了你也不信,试试就知道了。”马度拿了一个橘子剥开塞进嘴里,“这橘子放得久了,没多少汁水。” 朱文英似乎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要不你给我们演示一下吧,也好让我和文正哥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马度吐出几颗橘子籽儿,“我刚才费了那么大劲就做了一颗子弹,打完了怎么再打陈友谅。” “你的火器只能打一次?你确定能一次就能打到。”朱文英也尴尬了,火器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在十步之外根本就没个准头,全部都是靠着密集的弹雨给敌人杀伤。 “陈友谅又不傻,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至于能不能打到,我也不好说,看运气吧。” 朱文英彻底的无语了,到头来竟然只是看运气,他自己扔块石头出去能不能砸到陈友谅那也是看运气。 “下面吃紧,我去盯着。”朱文正看起来是彻底失望了。 “别着急,刚才陈友谅露头了吗?” “一刻钟前曾登上步辇,瞧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下去了,下次露头至少也得一刻钟。”朱文正说完就咯噔咯噔了下了楼。 马度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转头看看朱文英,“你不去城下看看?” “我又不是主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无所谓,我不在那边说不准邓帅还少了个心思。”朱文英从供桌上撕了一个鸡腿,”我在这里陪你!” 马度拿着步枪在窗边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瞄了瞄陈友谅所在的位置,开始调整枪械瞄具,随后吹熄了供桌上的蜡烛,寻摸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就靠在那边一动不动了。 马度是个新兵,但却是个老枪手了,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到部队里面打靶,他的枪法算是相当的不错,师长伯伯还说他有当狙击手的潜质。 不过是师长伯伯的客气话,老头子却当真了。正好军医大学的附属医院的里住着一个负伤的狙击教官,老头子专门把马度送过去当学生。教官又说了几句客气,老头子就动了让马度当特种兵的心思,这才成就了他的穿越之旅。 随着时间的消逝,朱文英刚才因为火器的事情而生出了轻视渐渐的消失,因为马度已经在那边一刻钟(注1)的时间都没有动了,是真的没有动。 蚊虫在马度的脖颈上叮咬不见他拍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不见他擦拭,犀利的弩箭从他的身边擦过也没见他惊慌,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胸膛都变得不再起伏。 给他说话也不理,若不是马度的眼睛偶尔会眨一下,真的以为马度死了。他见过不少用火器的士卒,尤其是邓愈麾下的最为优秀,他们冷静沉着,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上也能有条不紊的装填弹药,当敌军的刀枪距离他们不过一步之遥,也能从容的点火射击。可是没有一个能向马度这么长时间的一动不动的,至少朱文英自己也不能,费这么大的力气难道仅仅是为了碰运气? 朱文英看想窗外,陈友谅所在的位置清晰可辨,那边的火把实在是太多太亮了,估计他也不认为这个距离有谁能伤到他吧。 动了!那些拿盾的士卒突然的让开了一片空地,七八个大汉抬着一个偌大的步辇站了出来,隐隐的看到一个高出人群的金冠站到了拿步辇的上面。 大汉突然的蹲下身体,抓住杠子一用力就抬到了肩上,步辇上坐着一个人,头戴金冠身穿黄袍,除了陈友谅还能有谁。 朱文英吓意识的看向马度,他还是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姿势,只是胸口的起伏却大了起来,似乎也有点紧张。 “射啊!怎么还不射!”朱文英的心中呼喊着,却不敢叫出声来。等他再看向窗外的时候,原本坐在步辇上的陈友谅已经站起来,正向着城墙缺口的位置观望。此刻绝对是最佳的时机,目标比刚才站着的时候差不多要大了一倍。 马度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他的胸口已经平静下来。朱文英急坏了,“为什么还不射!为什么还不射!嗯,是不是需要人给他点火才行?火器都是需要一个专门负责点火的才行,可是他刚才好像没有让我给他点火呀……” 就在朱文英万分纠结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的脆响,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猛的看向窗外…… 注1古代一刻钟是半个小时。 (谢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真的像鬼煜煜2015的投票,还有你明东锦衣新来的朋友) 第036章 成功了? 陈友谅郁闷极了,费尽心思挖塌了洪都的城墙,顺利的打开了一个缺口,而且是十几丈长的缺口,可为什么就攻不进去呢。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从城墙垮塌到现在已经快要五个时辰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不需要洪都的守军盖城墙,自家士卒的尸体都会把那个缺口给堵上。 他既恼火又惊讶,如果换成自家的士卒能不能坚守这么长时间,结果很显然,不能!至于为什么不能,他没有在自身上找问题,也没有在自家的将士身上找问题,而是把问题归咎在对方的火器上。 其实他本人也是个极看重装备武器的人,由他好造大船、石炮、劲弩就看得出来,反倒是不重视根据地的经营和军队的思想建设这种软实力。 在被洪都守军的大爆竹轰的七荤八素后,他也曾让自己的工匠制作,可造出来的确实也就是个大爆竹,威力与洪都守军的简易手雷相差甚远,工匠说是火药配方的原因。 原本可有可无的洪都,在他的眼里变得越发的重要,他需要得到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来为自己开疆拓土,而在洪都城里面就有。 在破开城墙之后,邓愈的火器营更是把他抽的晕头转向,盏口铳他不是没有见过,在元军手里不过如此,他也缴获了不少,铜的拿去铸钱,铁得拿去锻刀。 在他眼里废物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在对方的手里是如此的强大,也许就像是邹太师说的那样,洪都城里真的有高人吧,威力强大的爆竹和盏口铳都应该是他的杰作。 同需要一个强大的武器一样,他也需要一个真正的高人辅佐,而不是邹普胜这样只会耍嘴皮子的老神棍。 如果对方愿意辅佐自己,陈友谅会原谅那位高人曾对自己使用过厌胜之术,就像自己的名字“友谅”那样,友好而宽容的接纳对方,君臣携手开创万世基业,好比汉高祖与张良,唐太宗与房杜,宋太祖与赵普……总之成就一篇流传千古的君臣佳话。瞥了身边邹普胜一眼,陈友谅觉得他越发的不顺眼了。 如果他知道那位高人就在对面用危险的武器对着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陛下,咱们的人又被打出来了!”张定边在一旁汇报,打破陈友谅的美好畅想。 “知道了。”陈友谅淡淡的道了一句,虽然打得十分艰难,但是他并不怀疑自己能够攻破洪都城,而且就在今夜。对方击退汉军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怕是快要撑不住了吧。 “步辇!”陈友谅道了一句,八个精壮的汉子抬了他专用的步辇过来。他蹬了上了步辇,坐在那个柔软的座椅上。 “陛下小心些!起!”张定边指挥着八个壮汉起身,“你们几个可要站稳了!。“ 陈友谅在步辇上缓缓起身,看向那城墙的缺口,又看了看城墙上面,守军已经快撑不住了,一抹微笑浮上嘴角,可脚下却猛的一软,一头栽了下来…… 朱文正一刀把那个冲过来的汉兵砍成两端,又朝着尸体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心头越发的焦躁,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不是身体上支撑不住,而精神上支撑不住。 越来越多的汉兵能够冲上城墙,靠近他这个主帅的身边,他知道城头的防御快要崩溃了,最多还能半个时辰,他很想把其他各门剩下士卒调过来,和他冲出城去做最后的一搏。 他心中却又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即使那个希望很渺茫,他还是总不自觉的看向头顶的二楼。城墙被打开的缺口传来大声的喧哗,他向那边看了一眼,那是汉军再次被打退了。邓愈到底是十几岁就跟着父兄战阵上拼杀的猛人,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嘭!一声脆响从城头传来,他一愣,猛的拨开身前的士兵朝着城外望去,瞧向陈友谅所在的位置,正看见步辇上的陈友谅一头栽落! 哈哈……陈友谅死了,陈友谅真的死了!朱文正不敢置信,又有一个汉兵冲到他的身边,被他一刀砍掉脑袋,“狗日的!陈友谅都死了,你往前冲个什么劲!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 “陈友谅死了!“城门上的守军也跟着大声的呼喊,汉军的进攻也随之一滞,似乎是在回头观望。 那里火把整齐密集是整个战场最明亮的地方,可现在明亮的火把纷纷熄灭,仅剩的几个也变得十分凌乱,笔直耸立的大旗,此刻歪扭八斜的往外移动。 一个汉军趴在城墙半腰上,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停的用脚踹身下的同袍,“还在爬!皇上都死了!“ “什么!皇上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的踹下面的,“别爬了,皇上死了!皇上死了!“ 看着被打退的汉军,邓愈长出一口气,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打败敌人的进攻。近乎五个时辰的战斗,让他损失惨重,火器营所剩下此刻不到四成,除了被敌方的弩箭射杀的,更多的是因为自家武器炸膛所造成的伤亡。 身边步卒还剩下不到七成,却也个个都是伤痕累累,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就是连铜浇铁铸的武器也扛不住了,更别说是人了。所幸新砌的城墙已经能起到御敌的作用,他摸了摸身侧已经砌城两人高的城墙,也许这是他留给洪都最后的礼物…… “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 城头传来的大声欢呼,让邓愈神情一怔,城外接着传来嘈杂的喊叫,他不能置信的望向城外,原本被打退的士卒兵没有组织进攻的样子,反而都如潮水一般的退去……准确的说是逃跑! 陈友谅怎么会死了呢?难道有诈?究竟是怎么了?邓愈满腹的疑问。看着城外四处乱窜的汉军,不管是诈退还是真逃跑,乱成这个样子都难再组织起来像样的进攻,这个可是个出城追击的好时候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向朱文正请示一下,就听见城墙上有人喊: “邓参政!邓参政!陈友谅死了,大都督令你出城追杀溃兵,大都督会带人从水门出击!” “得令!“邓愈大喜猛的抽出长刀,”陈友谅死了!都给老子冲出去杀他娘的!“ “杀啊!杀他娘的!”憋屈了好久的士卒嗷嗷叫着跟着邓愈杀了出去,就连火器营的人也扔下火器,抽出短刀紧随其后…… 站在城门楼子上的朱文英嘴巴张得老大,在马度开枪后他亲眼看见城外的陈友谅从步辇上应声跌落,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天底下还有打得这么远这么准的火器!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不由得自主的欢呼起来,“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哈哈哈……先生陈友谅真的被你打死了!先生!“ 他走过去,却见马度趴在窗台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无论怎么也叫不醒,“先生,你快醒醒呀!醒醒呀!舅舅!这让我怎么跟母亲交代呀! (这是补昨天的,谢谢孤风子傲的10票) 第037章 一群榆木脑袋 自打陈友谅陈兵城外,马度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平常照看伤兵十分辛苦,今天又搬了大半天的砖,虽然开心但是也累的很。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为了狙击陈友谅更是紧绷了半个多小时的神经,一枪射出之后再无力支撑,竟昏过去了。 马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小院子,浑身酸疼的跟散了架似得,嘴里苦的厉害还吐出一个小草梗。他正要下床找点吃的,才发现床下躺着一人,是朱文英,正张着嘴呼呼的大睡,看样子也是累坏了。 一出屋就闻见一股很浓的中药味儿,院子里许大亮正撅着屁股熬药呢。一见着马度就咋呼起来,“大人,你怎么起来了,赶紧的进屋歇着。” 马度摆摆手,“我没事,就是饿了,找点吃的。” 许大亮这一咋呼,张五六和老刘也从厨房里钻出来了,三人干脆架着马度回屋,又是沏茶又是端饭的。张五六更是苦着一张脸内疚的不行,“都怪小的,不该让大人搬砖玩的,大人要是累出个好歹来,小的就万死难赎了” “你都说是搬砖玩了,怎么能累着,能不能放开我的腿,我想出门走走!”马度坐在椅子上,两腿却张五六抱得死死的,晃也晃不动。 朱文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抱着膀子站在一旁,“就别出去了,这个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就在屋里好好的呆着吧,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不好跟母亲交代。”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朱文英说这种话了,他还是弄不明白,自己好不好跟马大脚又什么关系,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问清楚。 “大人,您确实需要静养,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伤兵营的事情就交给小人吧。”许大亮笑呵呵的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大人先把,这药给喝了吧,小人用的可都是上好的补药,人参、鹿茸、紫河车……” “我没病,我不喝!”庸医呀,大热天的吃这些猛药也不怕上火,人参鹿茸也就罢了,还紫河车,换了个名字就当老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许大亮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朱文英。朱文英可没那么的客气,上来一把就将马度的嘴巴掰开,下面有张五六抱着腿,中间有老刘按着手,上面还有朱文英掰着嘴,马度想动弹半分都难呀。 许大亮苦笑道:“大人得罪了,大都督吩咐的事情,小人一定要做好的,今早就听说他在府门前砍了好几十个脑袋了,您就原谅小的吧,这都是小的珍藏了半辈子的好药材。” 妈的,马度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想到这还是放了几十年的药材,也敢拿出来给老子吃,要是真吃出个好歹来,朱文正才跟你没完。 在暴力面前马度无力反抗,那碗不知道原料有没有发霉变质的药最终还是进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马度总是觉得膈应。 他找了个角落很想要把药抠出来,朱文英很及时的出现了,“您要是敢吐出来,我就再给你灌一碗。” 好吧,马度投降了,他换个话题不让自己再想这件膈应的事情,“怎么样?陈友谅死了没有?” 朱文英挠挠头,“应该死了吧,我那天可是亲眼看见他一头从步辇上栽下来的,后来看你昏倒了,就把你带回来了,就没出过门。想要知道详细情况也得等两天,抓个舌头问问。” “你的意思是说,陈友谅的大军还没有撤走?” 朱文英摇了摇头,“肯定没有,要是撤走了的话动静肯定不会小了。文正哥昨天下半夜来看了你一眼就匆匆的走了,说今天中午还会过来,你可以问问他。” “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两人正说着朱文正和邓愈走了过来。 “文正哥!”、 “大都督!” “先生怎么起来了,生病了就应该静养才对。” “我没病!”马度重重的强调,想到这家伙就害自己吃汤药的罪魁祸首心里就不爽,“我真的没病,大都督千万不要再让那个庸医给我煮汤药了。” “说的也是,那庸医的医术自然不能跟先生比的。先生尽管自己开方子,需要什么药材就到大都督的库房里去拿。咱们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客气!哈哈……” 又来套近乎,谁跟你们是自家人! 说到昨天的战况,两个杀才顿时一阵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昨夜就在马度发出那一枪之后,汉军很快大乱,邓愈和朱文正分别杀出,一直从城墙处追杀到湖边,杀死淹死者无数。 “他们还没有撤走?其他各门的汉军也都在?”马度皱着眉毛,“这么说陈友谅还没死?” 朱文正和邓愈两人也是点头表示同意,“至少他受伤了,单单从步辇上栽下来那一下就够他受的,这两天我就让斥候抓个舌头问问情况。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他不会再来进攻,我们也能多拖上几天,总算能喘口气。” “是呀!总算能喘口气了。”邓愈脸色有点苍白,看来昨天确实失血不少,许大亮那个大补的方子给他用倒是挺合适,“这次全赖先生出手,听说先生是用火器击伤的陈友谅,邓某对火器也算有些研究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火器,可否让邓某长长见识。” “小事儿,我的家什呢?”马度抬头问朱文英,今天起床之后他就没有见着步枪,昨天就只有他在自己身边,肯定是被他拿去了。 “这么重要的宝贝,当然不能随便放,你这边人多眼杂的丢了多不好,我替你保管着呢,放心吧丢不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我还能骗你!”朱文英拍着胸脯保证。 鬼才信你,上次说要帮我保管药,都保管的没影了,他要是死在战场上了,还真没地方找去。 挨了朱文正两脚,朱文英这才悻悻取枪,马度没想到的是这枪就藏在灶台下面的地窖里,连药都藏在哪里,难怪多次告诉自己不要钻地洞。 看药品的包装都完好,应该没有坏,幸亏老刘挖的足够深,不然高温下难说不会变质。 听了马度的话,朱文英也十分的后悔,表示下次帮他保管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挑选一个更好的地方。 马度把步枪拆开,一一的给邓愈讲解原理,看他两眼茫然的样子,显然是没怎么听懂,最后马度还打了个空包弹给他们瞧,邓愈闻着枪口硝烟的味道只说了句,“竟真的是火器!” 朱文正笑呵呵的道:“先生能不能弄上几百支这样火器,咱们也好守城。” 可真敢瞎几把想,真当老子是神仙呀,那么强大的国防工业体系,那么多科研人员,搞了六七年才算定型,现在一穷二白的让老子拿什么搞。阿三搞了几十年才弄出来一个只能单发不能连发的国产步枪,难道这个时代的工业技术比得上二十一世纪的印度? 看马度生无可恋的眼神,朱文正就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邓愈道:“这等利器,不是人间凡物。能有一支已是邀天之幸,大都督无需强求。” 朱文正点点头,“也是,咱们用刀子不也一样杀的陈友谅屁滚尿流。” “两位不必灰心,我看邓参政的火器营就很不错,尤其是火器营的士卒个个都堪称精锐,再把火器改进一下,战力绝对能提高一大节,到时候配上霹雳弹,坚持到国公来援绝对不成问题。” 邓愈苦笑摇头,“现在我的火器营士卒只剩下不到三成,火器损坏过半,最重要的是现在连火药都没有了。” “怎么会连火药都没有了!” “没有硝石了!”邓愈无奈的摊摊手,“库房里原本还有些硝石,如果只给火器营用还是够的,可是用来做霹雳弹之后消耗的就太多了,现在剩下没有多少。” “哦。”马度想起来朱文英似乎给他说过这个事情,“没硝石了不早说,这个事情交给我。” “你能弄到硝石!” 朱文英道:“你可别逞能,方圆十里都在陈友谅的控制范围内,想出去难如登天,更别说弄硝石进来。” “谁说要出城了,城里就有,保证比你们之前用的硝石还要纯。到时候再招募三五千的青壮,坚守下去应该不成什么问题。”马度觉得陈友谅很难再发起像抚州门那样的攻势了,他毕竟要保存实力跟朱元璋决一雌雄。 朱文正却猛地咳起来,“别做梦了,还三五千青壮,怕是一个也招不到。”原来他今天上午就张贴告示,招募士卒,竟然没有一个来的。 马度问:“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做?” “怎么没有,不是对老百姓好点再说点陈友谅的坏话不是吗?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 “那你具体怎么做的?” 朱文正捏着下巴,“我免了全城一年的人头税丁口税,谁要过来当兵就先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要是战死了还给十两银子的抚恤。” 我擦!你一上来就给人家战死了,谁还跟你干,嫌命长吗?他耐着性子继续问,“那你又是怎么说陈友谅坏话的?” “嗯,我让参幕整理了陈友谅二十三条大罪,从他犯上弑君到强纳属下妻妾,桩桩件件一条不落!” 马度恨不得以头抢地,真是一群榆木脑袋,不会拉拢人心,连说人坏话都不会! 第038章 造谣陈友谅 听了马度的的方案之后,三人面面相觑,朱文正不自然的咧着嘴,”陈友谅为人确实不堪,可绝不是先生说的那样,而且陈友谅曾经占据洪都,可从来没有在洪都干过这样的事情,洪都的百姓能信?” 马度嘿嘿的笑了一声,“你确定陈友谅占据洪都的时候,百姓知道当时洪都的主人是叫陈友谅?”至少后世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马度都不知道所在省、市、县甚至街道办的领导姓甚名谁。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莫非六百多年前的老百姓就这么关心政治了,马度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碰上官府的衙役都恨不得绕一条街走。 当然洪都绝对不乏有识之士,肯定有人了解陈友谅的,不过都是些乡绅富户或者读书人,估计连百分之一都占不到。 反正这些人不是马度统战的对象,如果他们乱嚼舌根,可以让朱文正请他们到监牢里度度假。 “大都督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问问那些个平头百姓,知不知道现在洪都的主人是吴国公。” 比起朱文正、邓愈,朱文英,朱文英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就算他们不了解陈友谅,可你说的也太荒诞了吧,什么好色如命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十岁女童,还有好吃小儿心肝的什么的,洪都的百姓能信?” “当然信,老百姓就爱信这个,再说了这不是有图为证吗”。马度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画,上面一个面貌丑恶狰狞的家伙正在扒老妪的衣服,老妪极力的反抗仍没有逃脱毒手,最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这是陈友谅非礼老妇的;这是陈友谅女童的,看这小萝莉多么娇憨可爱,啧啧啧……陈友谅真是个禽兽;这是他吃小孩心肝的,真是惨哪!还有这个女子多么美丽俊俏,还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可陈友谅最爱的就是生吃女子的眼珠子,你看她被活生生的挖了眼睛,多么可怜呀!你说老百姓看了能无动于衷吗?” “可是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不过这女子倒是挺好看的,不过她眼睛是不是太大了些,都快占半张脸了,裙子也太短了,胸口也开得太低,是个青楼的女子吗?” “是我画的不假,可老百姓又不知道是我画的。”至于马度之所以会画画,那是因为他的梦想是做一名人民教师,而且是美术教师,因为课比较少 一个青春靓丽穿着水手校服的漂亮姑娘,怎么就被当成青楼的女子呢。虽然朱文英挺有兴致,但是大多数的百姓不一定喜欢,马度觉得还是修改成一个荆钗布裙良家女子更容易引起广泛的同情和共鸣。 朱文正反正是没有招了,干脆交给马度,死马当成活马医。当然在要钱要粮这件事情上,马度是不会客气的,朱文正一如既往的大方,随便马度取用。 “听说你今天上午又杀人了?” 朱文正一拍桌子,“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知道城墙怎么塌的吗,竟只是为了赶两天的工期竟然没筑夯土,直接用泥土填充的,害的洪都差点失手,死有余辜!” 原来去年重筑抚州门那面的城墙的时候,正赶上雨季耽误了大都督府限定的工期,为了能够按时完工,负责筑墙的官吏就没有用夯土。 负责筑城的官吏自然有错,可你朱文正就没错了?要知道这洪都当时可是先筑了新墙,后拆了旧墙,这两日工期也是可有可无的。若不是你朱文正平日御下过于严苛,那些官吏工匠犯的着冒着被你杀头的风险赶工期。 朱文正又道:“对了,我听说那天有一个衙役对你不敬,也被我一起砍了脑袋。”马度没接话头,这人情他不敢领,原想劝诫朱文正两句少杀人的话,现在弄得马度都没立场了,干脆咽回肚子里面。 送走了朱文正和邓愈,马度继续的写陈友谅的大字报,朱文英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说这些图画根本就不该给洪都百姓看,而是应该送给陈友谅,绝对能让他气个半死,不会比马度那一枪的效果差多少。 马度也是这么觉得,他也很想看看老陈看到画时暴跳如雷的样子,可惜现在的洪都还没有能力承受陈友谅的怒火。 ~~~~~~~~~~~~ 呼……猫子对着灶眼长长的吹了一口气,一点火苗渐渐的在锅底燃了起来,只是柴禾有点潮湿,烟气呛得他双眼流泪,火苗渐渐的升腾,锅里的白水开始冒出热气。 灶台是用一口破烂的陶缸改成的,前后打出一大一小两个眼,一个用来添柴,另外的一个用来冒烟,一个直径约莫尺半的铁锅蹲在上面,锅沿已经烂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好在盛的水不多,不然翻个水花就可能溢出来。这灶台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就安置在一条窄塞巷子的最里面。 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这是他家里最后的食物了,是之前从街上讨来的,晒得干硬,才一直保存到了的现在。 他使劲的把馒头掰开,一点点的撕碎放进锅里,看着这些馒头碎屑慢慢的在锅里膨胀软化,猫子的脸上露出了笑脸。 他刚从地上拿气一个破瓷碗来,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猫子转头一看就见五六个人进了巷子,除了两个身穿布衣,其他的个个都是都披盔带刀的侍卫。 猫子手上一哆嗦瓷碗掉落在地上,顿时摔成了两半,他也顾不得捡慌慌张的钻进屋里,背着破旧的柴门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子,除了一张破旧的床榻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半躺在床上,看着神情紧张的猫子,便问道:“猫子怎么了?”她声音嘶哑的厉害,还不时的咳嗦两声,显然病得不轻。 猫子笑了笑,“没事,巷子来了几个当兵的,等他们走了就去给您盛饭。”他伸手在妇人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眉头皱的更紧了。 “娘不饿,你自己吃。”妇人无力的摇摇头,“不急,等他们走了,你再去盛饭。他们是不是为你张婶的事情来的?” 张婶是和他们同住一个巷子里的寡妇,带着两个闺女过日子,不过她家在城外有五亩水田,日子要比猫子家好过的多,猫子以前没少给张婶家干活,只为了在她家蹭顿饭吃。 张婶还想招猫子当上门女婿,可是当了上门女婿就是张家的人,不能再照顾自己的娘,猫子就没有同意。 可是昨天夜里,张婶一家突然失踪了。半夜里听见张婶家的狗不听的叫唤,接着就是张婶惨叫,张婶的嗓门很大咋呼起来整个巷子都听得见。 他急慌慌的出去瞧,就见张婶和她家两个闺女被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劫走了,娘三个看起来都是昏迷不醒,她家里更是血迹斑斑,也不知道个死活。 猫子赶紧的找到打更的吴老伯,随后吴老伯到衙门里面报了案。衙门的衙役来了把张婶家里搜罗一空便走了,还好自己在衙役们来之前,就藏了半袋子粮食在房梁上,如果张婶她们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自己可以先“借”一点,等娘的身体好了再还给她们。 突然想到了什么,猫子猛的一拍额头,自己竟然把锅丢在外面了,一个馒头不要紧,那口破锅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要是被那些当兵的拿了去,可如何是好! (谢谢孤风子傲,真的像鬼,轩辕九黎,溪竹茶的票票。) 第039章 深入群众 猫子从柴门稀疏的门缝向外望去,只见那伙人就站在错对门的位置和吴老伯说话。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主事的似乎是个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脸上一直带着笑。一开始吴老伯还要给他下跪,就被他搀扶了起来。 他也是个官吗?看起来不像,太年轻了,听说官老爷都是虎着一张脸,更不可能拉着吴老伯的脏手跟他说笑,要知道吴老伯除了给人打更,还给城里的富户倒马桶哩。 说了没有几句,吴老伯就作势请那些人进屋,让猫子惊讶的是他们竟然进去了,似乎连吴老伯自己都非常意外。 因为街坊都说他家有一股屎臭味儿和鱼臭味,因为他的儿子狗子在腌货行里当伙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常有亲友来访,吴老伯也是在客栈里招待。 可这些人竟然进去了,还在里面呆了好大一会儿,出来的时候那个一直傻笑的年轻士兵背着的袋子不见了,吴老伯的眼圈红红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猫子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糊了!什么东西糊了!”那个看着挺傻的士兵突然咋呼起来,紧接着就冲向猫子家的灶台。 不能让他抢我家的锅!猫子也顾不得害怕了,拉开柴门冲了出去,张开手臂护在灶台前面。 吴老伯指着猫子对马度说,“这就是猫子,就是这小子告诉我张家出事了,还见到了劫走张家母女的人,别看他年龄小机灵着呢。“ “猫子过来!猫子过来!”吴老伯勾着手叫猫子过去。 “吴伯,我不能过去,这个人要抢我的锅!”猫子低着头,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张五六。 张五六哈哈大笑,“谁要你们家的锅,都破了连一瓢水都装不下,再敢冤枉我小心我收拾你!”说着还在猫子的脑瓜上弹了个脑瓜蹦,猫子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恶狠狠的盯着张五六。 “五六忘了我给你交代的群众纪律了吗?赶紧的再去拿一袋子粮食。“马度虎着脸训了他一句,张五六吐了吐舌头,就去巷子口的推车上去拿粮食。 “你是猫子,就是你发现的张家母女失踪的事情。多亏你让吴老伯及时的报案,让我们抓到陈友谅的属下。我是代表吴国公来看望你,感谢你的。“马度习惯的性的伸出了手,而对方显然没有这个习惯,瞪大了眼睛问:”吴国公是谁,为什么要来看我?“ 话刚说脑袋上就挨了一下,这次揍他的是吴老头,“吴国公当然是咱们的亲人,你是黄花大姑娘还不让看了!“又笑着对马度道:”小孩子不识个好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猫子郁闷极了,吴国公跟你都姓吴,我又不姓吴,咋成我亲戚了。见吴老伯要去开他的房门,猫子再次拦住,“我娘生病了,不好见人。” “你娘生病了,咋不跟我说,这么干熬着可不行!” “我娘说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吴大娘的病都还没钱治哩。” 这小屁孩还真不懂事,马度分明的看见吴老头脸上微微一红,也是个热心人哪,就是能力有限。 吴老头见马度看他就解释道:“十岁那年他爹就没了,一个女人带着半大孩子也不容易,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可惜咱老吴就这么大本事,救不了自己也帮不了别人。”说着说着眼圈子就红了,“猫子你娘生病了,那就应该让他们进去了。这个是玉春堂的许掌柜,能帮你娘看病哩!刚才在我家还给狗子娘开了方子!” “当真!”猫子满脸激动,可转眼又变得失落,“是凤来楼旁边的玉春堂吗,前几天我带俺娘去哩,刚一进门就给撵出来了,就算开了方子也没钱抓药。” 马度看看许大亮,他的医术不好说,倒挺会做生意的,把妇科医院开在妓院旁边,确实挺有眼光的,不过这药店的名字取得也这么骚情就不好了吧,也不怕嫖客进错了门。 朱文英揉揉酸涩的眼睛,瞥了一眼满脸通红的许大亮“只是让这奸商给你开方子,你的药可以到大都督府拿,大都督是吴国公的亲侄子,可以吃到你娘的病好为止。” “真的!谢谢吴国公,谢谢吴国公!”猫子扑通一下给朱文英跪了。朱文英把小孩子搀起来,拿了个小本本记录猫子的家庭情况,写了两份,其中一份盖了章交给猫子,“不用跪我,我不是吴国公,吴国公在应天呢。这个拿好了,可以到大都督府领药,要是家里没米了也可以去领米。” “嗯。”猫子抿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家里有生病的妇人不方便进,只让许大亮跟着猫子一起进去瞧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许大亮下了“饮食不善,热邪入体”的结论,拿了笔墨开了方子,又让朱文英盖了章,这才交给猫子。 “五六,叫你拿个米怎么还没来,咱们要走了。” “来了,来了!”张五六扛着一小袋子米,手里还拿着一块猪肉和一把绿油油的荠菜,“小的想给这小子拿点肉和菜,割肉的刀子找不见放什么地方了。” 东西一股脑儿的塞到猫子的怀里,似乎很沉重,害的猫子打了个趔趄。老刘在张五六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你这给了多少斤米,害的小娃子差点摔倒。” “一斗就一斗(注1)。”张五六笑呵呵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朝着猫子挤了挤眼睛。猫子却能掂量的出来,这一袋子米不下四十斤。 “咱们走吧,去下一家。吴伯您人头熟,看看谁家有困难的,麻烦您给带带路。” “这算什么,老汉闲着也是闲着,能给吴国公出把力,心里头高兴。” “猫子,我们走了!”那个主事的少年冲着猫子回头一笑。 “嗯!”猫子重重的点了个头。 “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木木呆呆的。慢着些,前面有个臭水沟……” 看着一帮人离去的背影,猫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睛涩涩的,那个给自己米的士兵又突然的跑了回来,从身后拿出一卷纸来“忘了,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给你。” 张五六把那一卷纸展开给猫子看,猫子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退了两步,“这个妖人是谁!” 这正是马度画的宣传画,找手艺精湛的工匠在木板上刻出来,用油墨印的,不是很清晰,但是在油墨的浸染下,陈友谅的面孔越发的狰狞可怖,画风也多了几分的诡异。 张五六愣了一下,笑道:“没错,他就是个妖人。这妖人叫陈友谅,他不光恶毒而且好色,喜欢夜里跑到别人家里女子,吃小孩的心肝,还喜欢吃女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哩……” 作为宣传人员,马度他们只当着是一个故事,可看张五六那投入的表情和激昂的动作似乎是当真了。 “那天他使妖法弄塌了城墙,带着好些人进了洪都城,大都督前天捉到一些,都砍了脑袋,但是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跟你说你们巷子的那个寡妇就是遭了他们毒手了……所以你千万不要让你娘出门哟,不然他就会你娘,吃你娘的眼睛……这个画就给你了,你要是想看更清楚的可以到街上看……” 也许只有自己信了,别人才更容易相信,张五六滔滔不绝的讲述,没有注意到猫子暗暗的握紧了小拳头…… 注1一斗米大约是三十斤 (感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煜煜2015溪竹茶,还有书友150810182848567真的建议你改个名字,可以改的有一次修改的机会) 第040章 朱文英的故事 走了一天,说了一天,马度腰酸腿软,嗓子眼都要冒烟了,冰凉的茶水顺着嗓子眼落进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顶点小说更新最快朱文英抢过来,对着壶嘴一阵猛灌,又递还给马度,看着他把嘴巴拿下来时还粘着丝状的唾液,马度就不想喝了。 “一个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女人家的臭毛病,你不喝我喝!”朱文英不满的瞥了马度一眼,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长出一口气就躺在椅子上,“你这又送药又送粮的是准备当洪都城的大善人哪,你这么做有用吗?” “善人?”马度鼻子里面哼了一下,“恶人还差不多,骗着他们组团给你们老朱家卖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战场上,我的孽遭大了,要是真有地狱的话,我死的时候一定会下十八层。” “什么你家我家的,这话听着多见外!还有,这可不是造孽是积福,要是他们真的能死在战场上也是福气,好歹落个痛快。”朱文英突然严肃起来,“你知道吗小度,今天见了那么多的苦哈哈就没几个有隔夜粮的,你记得有一个汉子见了扑通就跪了,你还吹牛说是被你的王霸之气给震住了,但是我知道他是饿的腿软。“ “还有那个叫猫子的,怕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煮在锅里的馒头可能是他们家最后的口粮,他那个生病的老娘,要是没有你也撑不了几天。“ “你刚才叫我什么,小度,不是应该叫我先生的嘛,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跑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解下外面的长衫,清凉的晚风一吹舒服了好多。 “得了吧,在我跟前装什么,看你这副样子哪里像高人,办起事情来也是一肚子的坏水。”见马度解了衣袍,这家伙也开始脱身上的盔甲,这是一身精致的皮甲,也是他向朱文正讨来的。 大热天的,还好这厮没有穿之前的那一套铁甲,不然这一天下来,马度真的怀疑他这一身的皮肉会烫个半熟。, “你这说话怎么前后矛盾,刚才还说我积福,这会儿怎么又说我一肚子坏水。” “积福是积福,坏水是坏水。粪烫还能浇地呢!对了说到粪烫,你今天让人挖那么多粪土做什么,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用来破陈友谅的‘妖阵’吧?“ “是的!不过一两句给你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吃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是从伤兵营的酒精作坊里面偷来的,就是用来蒸酒精的酒,也就三十多度的样子,味道却寡淡的很。 后世也有低度白酒,不过二十多度的就十分的香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勾兑工艺,科技就是生产力这话一点不假。 马度喝了没两口就放下了,另外三人捡到宝似的喝个没完,喝多了就说吹牛打屁说胡话,张着大嘴笑个没完,唯有朱文英这家伙笑完了就接着哭。 “什么事情这么让你这么伤心?”马度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朱文英接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净,“我突然想我娘了!呜呜……” 马度知道他说的“娘”,不是应天的马大脚,他又倒了一杯水酒没有递给朱文英,长袖一摆直接撒在了地上。 “哈哈哈……”如此情景,却有个没脑子的醉鬼在笑,不过报应很快来了,张五六脑袋立刻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老刘你揍我做什么?你别拉我,我不睡觉,我还得喝酒哩!老刘……”二货的嘴很快就被一团臭抹布堵上了,老刘对马度道:“大人你们慢慢聊,小的带他去门房休息了。” 朱文英靠在椅子上,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其实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她了,因为我过得很幸福、很开心,我不敢想我娘,不敢想那样的苦日子,这里会痛。”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我爹去世的早。在这样的世道,真不敢想象她一个女人是如何把我拉扯大的,虽然说家里面只有两亩薄田,但是我小时候却从来没有饿着。” 马度没有说话,给自己和朱文英各倒了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朱文英没有继续掉眼泪,眉毛却拧的更紧了,似乎准备讲述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我七岁那年江淮大乱,到处都是官兵乱匪,家里被抢了一回又一回,我娘把藏着的最后一点粮食做成干粮,带着我逃离家乡。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逃难哪有那么容易,没逃出多远就被其他的流民抢了,你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吗?哈哈……我像个孬种一样吓得跑紧林子里面哭,哈哈……“ “然后呢?” “然后我就知道了饥饿时多么的可怕,不过娘总能给我弄到些吃的,有时候是半个馒头,有时候是一些野果,或者几条小鱼甚至是田鼠,总能把我从饥饿的痛苦中解救出来。可你知道她在吃什么,她在夜里偷偷的吃草根、树皮,被我发现了还说很好吃。小度,你觉得那个东西好吃吗?当时我竟然还埋怨她为什么不给我吃,哈哈……” 朱文英的神情竟多了两分的癫狂,看来这样的情绪在他心里压抑很久了,必须要让他发泄出来,不然仍有可能成为变态的雀雀收割者。 “后来呢?” 朱文英惨笑一声,“还有什么后来,人要是只吃草根树皮又能撑多久,没几天我娘就死了,临死前还给了我一大串的鱼干。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嘛?” “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哭了两嗓子连我娘的尸首都没埋,就跌跌撞撞的往濠州去了。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任她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被蛆虫蚕食……呜呜……”朱文英再次涕泪横流,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两腿间。 马度自饮自斟,等朱文英的哭声弱下来便问他:“你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嘛?” 朱文英转过头用通红的双眼望着马度,“你在做什么?” 马度递给朱文英一杯酒,“爷爷说他把我从母亲怀中抱起来的时候,我在笑!” 朱文英愣了愣才道:“你那时年幼无知,不知喜悲,自然不能苛责你。” 马度接回他手里的酒盏,笑了笑道:“所以比起已经十三四岁的猫子,不过六七岁的你同样年幼无知,你又何必苛责自己呢?” (感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煜煜2015溪竹茶,书友150810182848567,此情不关风月,我好几天没接到你的票了。求票,求一切!) 第041章 朱文英的故事 2 朱文英说他好几年都没有想到他的娘了,突然想起来肯定是受了刺激。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今天拜访了很多人家,可唯一能让马度与之联系的,那就是猫子和他的寡妇老娘了。 同样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看到懂事、勇敢和孝顺的猫子,朱文英为自己从前的年幼无知懊恼难过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了马度话,朱文英一愣,随后破涕为笑,眉间的阴郁顿时散了许多,“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 “既然想通了,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就把你娘放心里好好的供着,她要是知道你在这乱世里活出了人样,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 马度突然八卦起来,“接着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被吴国公收为义子的,别再说难过的了,刚才害的我眼睛直冒酸水。“ 朱文英苦笑一声,“那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给你讲讲!当时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是沿着官道一直走,走了差不多一天的路就到了濠州。还没进城门,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十多岁的乞丐来抢我娘留给我的鱼干。” “你就让他抢?” 朱文英一拍桌子,“自然不行,那是我娘留我最后的东西,我一路都没有舍得吃怎么可能被他抢去了。当下就和那乞儿厮打了起来。“ “你打赢了?“ 朱文英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当时不过七岁,那乞丐有十多岁,身材也比我强壮高大了许多,就像现在你和我比一样,你觉得我有胜算?” 马度苦笑一声,“你可真会比!“ “那小乞丐几下子就打得我起不了身,但是娘留给我鱼干自然也不能让他拿走了,我就一直抱着他的腿,不论他怎么打我,我都不松开。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觉得疼。” “然后吴国公就出现了?” 朱文英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电视……戏文上都是这么写的,吴国公替赶走了小乞丐,帮你拿回了鱼干,就收你做了义子,对不?“ 朱文英嘿嘿的笑了两声,“这次你可猜错了,我当时被揍得晕头转向的,朦朦胧胧的听见有人喊‘咬他的腿‘,然后我就咬那乞丐的腿,又有人抓‘他的蛋蛋’我就去抓那乞丐的蛋蛋,那乞丐就疼的直接倒地上了……“ “等等,那乞丐就任你咬他抓他的蛋蛋?“ “自然不会,不过他当时被一群骑兵围着估计是吓傻了。我当时也就是被打得满脑袋浆糊,不然肯定也会被吓到。后来有人跟我说‘咬他的喉咙’,我就咬他的喉咙……“ “咬死了?“ 朱文英呲呲白牙,“当时我正在换牙,满嘴的豁子怎么可能要死人。后来我夺回鱼干,见周围都被骑兵围着,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就立在我眼前便是父亲了!“说到这里朱文英满眼的小星星,似乎回到多年前那个改变他命运的黄昏。 马度难得的没有鄙视脑残粉,他可以想象一个小童在那种情景下的绝望,而那个解救他的人对他来说无异于下凡的天神。 “后来我就拿来一半的小鱼干碰到父亲面前,我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只能给你一半‘“朱文英的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 “没想到你还挺有感恩之心的。“ 朱文英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原来你也这么想,父亲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马度反问:“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我以为父亲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也是来抢我的鱼干的,我想与其都被抢走,还不如让出来一半。” 马度也不禁大笑,老朱会抢你的臭鱼干?他当和尚满世界讨饭的那会儿,倒是有可能。 “其实现在父亲也常常拿这件事情打趣我,我自己也觉得好笑。父亲收了我的鱼干,问我娘在哪里。我就说我娘死了,父亲就把我拉上战马带我回了家。” 还真是一段奇缘!马度觉得着老朱之所以收朱文英当义子,不仅仅是因为与”强敌”作战时的顽强或是那些感恩的鱼干。 是因为朱文英听话,让他抓蛋蛋就抓蛋蛋,让他咬喉咙就咬喉咙,这样的好打手哪里去找。事实证明老朱的眼光不错,朱文英到死都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后来我就跟着母亲长大,母亲待我犹如亲子,日常起居皆亲手照料,教我读书写字,请人教我习武。你知道嘛,我那年生病,母亲在我床头照顾我数日都不曾合眼……你去做什么?这早就睡了,我还没说完哪!” 马度哪里有兴趣听他说什么家庭琐事,往床上一倒便呼呼大睡起来。 ~~~ 猫子起了一个大早,见娘还在睡着便放轻了手脚。把手放在她的额头,猫子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份喜悦,没有起热,呼吸也轻缓平稳,嘴角还带着一丝的微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娘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看来昨天吃得药还是很管用的。去大都督府领药的人很多,昨天就去的晚了等了好久,今天得早些去才行。 墙角放着一个小陶盆子,那是昨天领药的时候,大都督府给的,说是用来煎药用的。里面有半盆的药渣,娘舍不得丢掉,说可以再煎一回。 “三碗煎一碗!“这是拿药的时候一个大夫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往陶盆里倒里三碗水,端到里屋子的外面,那里有一个用砖头垒成的简易小灶,他熟练的用火镰点燃棉绒,引着柴禾又往里面塞了些干柴。 等火苗窜起来,又忙着洗米下锅准备早饭,光吃药可不行,要有饭身体才能好起来。 “猫子你起来了!”身后响起吴老伯熟悉的声音,见他拎着一包药,正从巷子外面走来。 猫子问:“吴伯你去领药了?大都督府这么早就开门了。” “我起的早,就过去瞧瞧,没想到还真的能领,就顺手领回来。你也早点去吧,那边已经开始上人了。” 猫子转身看看身边的一个药锅一个米锅,“可我这边还烧着火哩!” “去!去!当你吴伯死了不成,我给你看着火!记得拿上昨天给你的条子。” “哎,记得哩,谢谢吴伯!”猫子进屋从凉席下面拿了用抹布包裹好的两个字条,仔细的揣进怀里,这就是娘的命呀。 他出了屋,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小声的对老吴说:“吴伯,俺娘要是醒了,您可记得千万不要让她出屋,小心妖人。“ 话一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下,“当你吴伯傻了,这点事情还用你安排。你没瞧见我离开这么一会儿都要锁上门,就怕狗子娘胡乱出门!“ (谢谢,此情不关风月,轩辕九黎、煜煜2015一大清早就来投票,欢迎绝对小书虫,紫气狰狞,两位新朋友。) 第042章 治安巡防 路过街口的时候,猫子冲着墙上的那副画重重的呸了一声。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虽然拒绝了做张婶的上门女婿,其实猫子的心里还是挺喜欢二丫的,而且张婶心眼也不错,借过他好几次粮食呢,只是为人泼辣了一些。 可惜她们被掳走了,自己当时应该再勇敢拦住那些黑衣人的,一想到她们娘三个要面临的遭遇,猫子心里就越发的痛恨那个叫陈什么的妖人,真的很担心他打进城里来,对他娘和狗子娘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街上没有看见巡逻的士兵,有少许的店铺开了门,还能看见不少的行人,看衣着打扮都是贫苦人家,手里拿着纸条子,看样子是往大都督府去的。 猫子钻进小巷子,抄了个近路,七扭八拐的到了大都督府所在的那条街,回头一看那些人都被自己甩在了后面。猫子不禁又点得意。 可到了大都督府不由得傻了眼,竟然已经来了好些人,排了三队,一个队伍里的人都拿着麻布口袋,给书吏递上递上纸条就会给装满满的一斗米。 看见另外的一个队伍的前面放的是则是打包好的药材,猫子赶紧排上去。 只是不知道中间的这个队伍是做什么用的,人也不多,只排了十几个。昨天见到的那个少年,穿着白大褂子,耳朵里面带着个亮晶晶的奇怪的东西,还把一个圆圆的东西放在别人的胸口,随后又在别人的身上又掐又摸的,还要看他们的臭脚。 看完了就给他们发衣服、鞋子、还有一顶尖尖的斗笠,就像是眼前这位在队伍里来回巡视的大哥穿的那样。 从没见过的衣裳,上身是一件绿色麻布长袖短褐,带着奇怪的衣领,一根细长的红布夹在衣缝里,从肩头到手肘一直延伸到袖口。 衣服是奇怪对襟开,胸口绣着四个漂亮的小字,扣子则是黄铜的,晨光下熠熠生辉。腰上系一根细长的皮带,别着一根光滑的短棍。 下半身穿一件绿色的裤子,要比平时穿的松垮的裤子紧凑贴身,裤缝上里同样缀着红色的布条,从裤腰延伸到裤脚,两脚则套着一双麻鞋。 整件衣服看起来精神干练,十分的漂亮,若是仔细瞧还能在衣角看见沈记裁缝铺的标记,确实是一件好衣裳,只是穿衣裳的人不怎么样,扭腰歪胯的没个人形。 猫子已经有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他看看身上的破衣烂衫,再看看对方身上的衣服,满眼的羡慕。 见那位大哥朝这边走了过来,猫子撞了撞胆子,抱着侥幸的心理喊了声,“五六大哥!“ “五六“应该是这位大哥的名字,昨天听那个少年这么叫他的。 “哦?你是哪个?“ 猫子没有想到昨天那个给他拿肉又拿菜的人竟然不记得他了,看他茫然的眼神,应该不是装的,难道他不光是长得比较傻? “我是猫子,臭鱼巷的猫子,昨天你还给我肉和菜哩!” “猫子?猫子?“张五六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猫子是哪个,这两天跟着大人见了太多的人,可睡了一觉就全都忘了,不过大人说的话他还是记得的,对待群众要亲切有礼,他按照大人教的把手猛的放到脑袋上,”你好,猫子!“ 看这小孩吓得猛一缩脖子,张五六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怕什么,我又不打你,你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家里的米不够吃了,你可以到那边去领,记得带上你的条子,不然不给领哩。“ 条子上都详细的写着家庭情况,家里有几口人一斗米能吃多久,这都是有数的,条子上还有领米的记录,不怕人多领冒领。 猫子觉得这位大哥脑袋可能真的不太好使,不过无法否认他是个好人,“我家里有米昨天您刚给的,我是想问问那边是不是在发衣服,您看俺这身衣服也破的厉害,能不能也领一身。” 张五六嘿嘿的一笑,“你小子还真会想美事儿,是不是也觉得俺这身衣裳好看。“张五六很潇洒的在猫子跟前转了个圈,只是被自己的脚别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那些排队人的都忍不住扑哧扑哧的发笑。 张五六混不在意,继续给猫子吹嘘,“这身衣裳可不是谁都能穿的,必须得是巡防队员才行。”张五六指着胸口的那一行小字看到没有,“巡防队员”,其实上面写的是“治安巡防。” “当了巡防队员就给发这样的衣裳?” “当然,你没瞧见现在正发着呢。”张五六朝中间的位置指了指。 猫子问:“那当巡防队员管饭不?” “当然管,一天两顿干的!另外每天还发两斤白米,嘿嘿……” 听张五六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激动了,虽然说大都督府在四处派送粮食,但是那毕竟是送的。这个时代人可没有心安理得吃救济的习惯,别人送的哪里有自家挣得吃的踏实,官字两张口,到时候人家说不给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有年岁大些的便问:“这巡防队员都是干啥的?” “巡逻!主要是在自家附近巡逻,抓那些潜入到城里的妖人。” 听张五六这么一说,众人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抓妖人?你们不怕?我们那条街上卖炒米粉的老郭家里就被妖人抓去了,满屋子的都是血呀,现在俺都不敢让家里的婆娘和娃子出门。” 张五六不屑的道:“切!有什么好怕的,妖人也是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俺着一棒子下去照样揍他个头破血流。” 猫子点点头,“俺见过妖人,俺巷子里的张婶被掳走的那天俺亲眼看见的,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没啥吓人的,俺还看见有个妖人爬墙的时候摔下来了呢,其实笨的很。” 张五六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对,笨的狠,没什么好吓人的。” 猫子诚恳的道:“五六大哥,你看俺能不能也当巡防队员。” 张五六皱着眉问:“必须十六岁才能当巡防队员,你多大了?你有十六了吗?” “嗯!”猫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俺十六了!” (谢谢孤风子傲,真的像鬼,煜煜的票票。求票,求一切!) 第043章 猫狗从军记 “臭鱼巷,刘猫。顶点小说更新最快”猫子报上自己的住址和名字,一个医生很快就在篓子里面拿了一包药交给猫子。 猫子惊讶的问:“今天这么快?”昨天他取药的时候可是等了好大一会儿。 那医生笑呵呵的道:“咱们都事大人就怕耽搁大家伙的时间,连夜让人配好了药,看到没有这里有你的名字和地址,错不了的。昨天的药吃了可有好转了?” “嗯,好转了,不起热了。” “那就好,明天再吃一副,就派大夫到你家复诊。去吧,记得三碗煎一碗,白矾和石膏要先煎半刻钟。” “俺知道,谢谢大夫。”猫子鞠了一躬就离开。看着还在人群里瞎晃悠的张五六,连忙的凑了过去,“五六大哥,俺拿到药了。” “好,跟俺来!”张五六带着猫子走到招募巡防队员报名的地方,对朱文英道:“都尉大人,这个小子要当巡防队员,你给他登记一下。” 朱文英斜着眼瞪了一下张五六一眼,张五六吓得连忙的逃走,“没规矩!”朱文英嘀咕了一句又看向刘猫,和声问道:“你娘的病好了吗?” 猫子心中一暖,“好了呢,不起热了。谢谢都……都尉大人昨天给的药。”猫子不知道都尉是多大的官,他估摸着应该比县老爷要大,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大的官说话,心头有点紧张。 “嗯,你要当巡防队员?” “嗯,我要当。” “那你就去排队吧,当巡防队员最重要的是守规矩,不守规矩的人是当不好巡防队员的只能成为那样的孬兵……嗯,孬巡防队员。”朱文英指了指远去的张五六。 “哦,我去排队!”猫子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排队了,朱文英的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下一个!” “咦,狗子哥!你咋来了?”猫子发现排在队伍末尾的竟然是老熟人,是吴老伯的小儿子吴狗子,吴老伯四十岁那年才有了这个小儿子,今年十八了,在腌货行里当伙计。 狗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俺爹一大早就把俺叫起来,让俺来报名当什么巡防队员,你也是来报名的?” “嗯!是哩!”猫子站在狗子的身后,尽量的屏住呼吸,让自己闻不到狗子满身的鱼腥味,他也觉得狗子不应该继续待在腌货行了。 这样是找不到老婆的,吴老伯为狗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可是媒婆连他家的门都不愿意进,就连张婶都不愿意招他当上门女婿。 猫子也有点受不了点受不了狗子身上味道,好在狗子不太爱说话,两个人闷着头一直慢慢的往前走。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住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可曾犯过罪?做什么营生?读过书没有?“都尉大人少了几分昨天的热情,说起话来也变得冷冰冰的,说话速度也很快。 “俺叫吴狗子,今年十八了,住在臭鱼巷,家里有爹娘,还有哥嫂侄子侄女不过他们都搬出去住了,没有犯过罪,俺在腌货行当伙计。没有读过书,不过认得几个字。“ 朱文英把吴狗子的话都记了下来,抬头仔细看了一下睡眼惺忪神情木讷的吴狗子。马度说能一口气按照顺序完整的把问题回答上来的都算聪明人,以后要重点培养,可这小子实在是没有半点的聪明相,但他还是在吴狗子的资料上打了个大大勾。 “你会做些什么?“ “俺会杀鱼!“ “好,去那边让那位大人给你检查吧!“朱文英捂了一下鼻子挥挥手把吴狗子撵走,”下一个!“ “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可曾犯过罪?多大年龄……” 虽然还是同样的问题,不过顺序却不一样了。 “俺家住在臭鱼巷,名叫刘猫,没有营生,没犯过罪,今年十六了,俺没读过书……” “呵呵……”朱文英笑着打断他,“你确定自己十六了?” 在朱文英灼灼的目光下,猫子低下了脑袋,“俺十三了,不过俺真的想当巡防队员?“ “为什么要当巡防队员?“ “因为……因为可以领米,可以穿新衣裳……还有俺想给吴国公效力!“ 朱文英大笑,最后一句话说他心坎里了。 马度那边以最快的速度为狗子做好体检,并嘱咐他穿新衣裳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洗干净,见朱文英正在给猫子登记便道:“这个有点小聪明,你可以留下当个通讯员,是传令兵。” 看着最后一个人捧着新衣服喜滋滋的离开,朱文英一边整理登记的档案,一边对马度说:“去掉你安排的托,一个上午才招了不到六十个,老的老,小的小,距离你三五千的目标好像还差很远呀。” 马度讪讪的笑道:“不着急,一切都过了今晚才能看成败。” “那要是失败了呢?这些米粮药材岂不是白瞎了。” 老朱家人眼皮子就是浅,马度喝了水道:“怎么能说白瞎了,大都督也没少在洪都搜刮了,就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总有人会念着国公的好处。我让你安排的可都安排好了?” 朱文英嘿嘿一笑,“放心吧,全都安排妥了!“ “那就好,这些新兵,嗯,是新巡防队员。你可别说漏嘴了,下午的时候就按照之前教你的给他们做简单的队列训练,晚上就安排他们巡逻。“ 朱文英皱着眉,”能瞒多久,早晚要拉他们上城墙的,我就是担心到时候他们生了怯意,反而会坏了事情。” “谁也不是天生的战士,按照我给你的练兵方法,短时间内肯定会有一个小的蜕变,想让他们变成一个合格的士兵,还是需要血与火的考验,至于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要靠你的火眼金睛早点踢出去。不说了,我要歇会儿,下午还得去访贫问苦!” 刚刚招募到巡防队员,在傍晚的时候按照他们所在的住址组成几个小队,就在自家的所在街巷附近巡逻。十分凑巧的是,当夜就妖人出现,而且数量很多,都被巡逻的队的人赶跑了。 臭鱼巷的小队长狗子带着手下的几个队员,幸运的抓到了一个落单的妖人。果真是个妖人,明明是个男子,可却浓妆艳抹。可说起话来声音娇媚,举手投足无不带着女人妖娆,看得人直犯恶心。 妖人被押到了大都督府,被关进囚车里游街示众,没有人舍得扔鸡蛋菜叶,土坷垃小石子倒是没少挨,还有失踪者的亲属要拿着刀子找妖人拼命的。 至于那些没有巡防队员巡逻的区域就惨了,又失踪了好几家,这下子众人不淡定了,纷纷恳求巡防队员到他们街巷巡逻。 一直都很好说话的都事大人却板起了脸,两手一摊没人,“连半大的孩子都能抓住,可见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大都督府不光出粮还出钱,抓到一个十两银子,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巡逻呢?”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呼啦啦的跑来了两三千,连妇人孩子都有。马度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把陈友谅过度妖魔化了,反而让这些生了畏惧之心,过犹不及。 傍晚的时候,马度把那个被抓的妖人带到自己的院子,亲自给他治伤,“这次真是让你受罪了赵三妮,许给你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的。” 赵三妮就是伤兵营里裁缝出身的辅兵,马度觉得他比较符合妖人的气质,就让他客串了一把,没想到他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赵三妮感慨的道:“比起那些战死的弟兄,这算得了什么。”这话听起来很爷们,可这家伙转眼就跑到铜镜的面前,“没想到大人这里还有这么大的镜子,我怎么觉得自己化了妆还是挺美的,嘻嘻……” 看着她站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的模样,马度不由得想到了东方不败,这家伙不是妖人,是人妖! (谢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此情不关风月紫气峥嵘的票票还有新来的七雄天幻) 第044章 都事大人的癖好 朱文正手下的斥候终于抓了一个靠谱的舌头,这才探知陈友谅的具体情况。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原来马度那天并没有打中陈友谅,而是打中了给陈友谅抬步辇的士卒。 偌大的步辇突然之间少了一个人,自然变的倾斜,陈友谅这才一头从步辇上栽了下来。 若是多年之前对老陈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近几年老陈养尊处优的惯了。 猝不及防之下,不光摔破了脑袋,还摔折了胳膊,就像邓愈现在这样每天吊着个胳膊在船上养伤呢。 虽然受挫,但是老陈显然没有放弃攻打洪都的打算,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若不报复回来,面子往哪儿搁。 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老陈也沉下心来,显然不准备再搞人海战术了,一边派人攻取吉安、临江等地,断了洪都的手脚,同时修建大型的攻城车,下一场大战随时都可能到来。 洪都城里也再做积极的准备,总共招募大约三千人,基本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 虽然年纪大些的人经历较多,所思所虑也周详,做事自然也要比年轻人稳重,可也难免多了油滑市侩。 在执行军令方面很容易就打折扣,朱文英就比较担心到打仗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巡防队员”根本拉不到城头上去。 年轻相反,虽然容易冲动,但是也容易被指挥。马度帮朱文英制定每日的训练大纲,内容几乎全部来自班长的工作手册,当然班长写的情书和写的借条,自然不在训练大纲之内。 朱文英刚开始训练起来还挺投入,可没两天就开始抱怨起来,“你教我的那些转向、走步什么的我都明白,至于每天还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叠被子也就算了。可是那个站军姿到底有什么用!还要一动不动的,这样傻站着可杀不死敌人。” “这可不是傻站着,这关乎一个人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 朱文英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个屁什么关系,战场上是要看谁能抡得刀枪起倒跑得了路!” “他们个个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个个都抡得起刀枪,跑得了路。你现在就可以拉着他们出城跟陈友谅决战了,在都尉大人的带领下,一定能把陈友谅打得屁滚尿流。” 两人你来我往的挖苦对方,第一次红了脸。朱文英干脆甩下一句话,“别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要是能按照自己说的站一刻钟,我就听你的!” “好!”马度跟朱文英怼上了,扔下手头的工作,在三千人面前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身上夹了一堆的纸片没有一个掉了的。 老子从七八岁就被爷爷罚站军姿,要是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真的跟马度比这个,还真的说不准能把陈友谅的大军站垮了。 朱文英倒也光棍,当下就低头认错,还光着个膀子来了个负荆请罪,把马度笑的不行。 之后朱文英的训练也越发严格,不少人都被淘汰踢出军营,还有几个混进来的青皮,因为不满被淘汰而在军营闹事直接被朱文英砍了脑袋。 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显然脑子不够用,被砍了也是活该。 而更多的人则是融入其中,他们惊讶于自己能走如此整齐的队列简单的号子被喊出震天的声势,惊讶那些平常欺负自己的青皮衙役看自己敬畏的眼神,惊讶那些平时对自己不屑一顾俊俏姑娘见到自己开始羞红着脸躲开。 平常臭狗屎一样的人,里长见了都客客气气,从前做工的时候被扣的工钱掌柜亲自送来,还问家里有没有兄弟愿意去做工。 他们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了,可他们不想下来,他们自己就是这条贼船的拥趸,而且也下不来,因为船下面有更多的人想要登上来。 城里已经没有谁家突然的失踪了,妖人也没有再见着,但是每天的巡逻依旧还是有的,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有没参加训练的寻访队员在执勤。 “日落红霞满天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歌声飞到那应天去,吴国公夸咱们歌儿唱的好呀,夸咱们枪法属第一……一二三四……” 没有任何的调调,完全都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好在高亢嘹亮,很有气势。马度实在没有办法,这群人很缺少艺术细胞,就连朱文英自己都学不会,更别指望这些打字不识的老粗了。 而且朱文英对歌词还有很的大意见,把他干爹老是放在嘴上显得不敬,尤其是那句“吴国公夸咱们歌儿唱的好”会显得他干爹很没有欣赏水准。 马度气得直翻白眼,是你们自己唱得不好,要是唱的好听了,你干爹的欣赏水准不就上去了。朱文英听大赞有理,回去带着队员苦练,只可惜效果依然如故。 “狗子哥……狗子队长,什么是打靶呀?” “请叫我吴狗子或者叫我队长,不然人家还以为俺给一群狗当队长哩。” “哎呀,队长变着法的骂人,等巡逻完了咱们可不能放过他。” “哈哈……有本事你们就来!” “队长你还没说什么是打靶?” “俺也不知道,不过都尉大人说了,过几天就教咱们打靶。” “队长你去过应天吗?和这里远不?” “除了小时候和猫子一起去湖里捉鱼,俺就没出过城。不过应天和洪都应该不远吧,不然吴国公怎么能听见咱们唱歌,俺估摸着也就三五里吧……向左转!” 一列整齐的队伍,转身就进了一个小巷子,这里是他巡逻的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当然是他家的所在臭鱼巷。 往日里神憎鬼厌见了都躲着走的狗子,现在也有人打招呼了。 “狗子又巡逻哪!” “是呀,郭婶你有啥要帮忙的不。” “没有,你忙你的!” 这边招呼刚打完,又碰上一个。 “狗子,你们那里还招人不?你看我们家黑子能当巡防队员不?” “招着呢,你到大都督府门牵头带着黑子去报名就行了。哎呀,刘婶你咋自己挑水了,身子不是才刚好吗,张大愣赶紧的帮刘婶挑着。” 刘婶自然就是刘猫的娘,吃了几天的药身体已经康复了,“麻烦你了这位小哥,咋不见猫子?” “猫子现在跟着都尉大人当通讯员哩,好着呢,你就放心吧,您回家好好歇着要是再生了病,那不是让猫子危难。” 到了自家门口,狗子道:“爹,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老吴板着脸道:“家里那点活还不够我干的呢,你带上个人帮隔壁巷子孙奶舂米吧,她家里没个壮劳力干活不行,你也别老带人往咱们巷子钻,别人戳你脊梁骨传到老爷们耳朵里,再把你这个队长给撸了。” “放心吧,俺省的!向后转,齐步走!” 看着儿子背影,老吴笑得露出了牙花子,“咱的种就是精神,狗子你咋又回来了?” “爹,我上次给你说的粪土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老吴一拍胸脯,“别的不行,你爹一个给人倒马桶的弄点粪土还容易?” “在哪里给我瞧瞧?”狗子说着就要往屋里钻。 “那东西我能往家里搁,还觉得咱家味儿不够大吗。再说了好几大车呢,咱家也放不下。” “有这么多!别的巡逻队一天能弄来一桶半桶的就算不错了,您不是往里面掺了生土和大粪吧。” “当爹是什么人,我给你弄的都是被屎尿浸渍了几十年的粪土,也算是我一辈子的积累,我把这些年倒屎尿的地方都走了一圈,才弄了这些。” 老吴拧着眉毛十分的不解,“你说都事大人要这些腌的东西做什么?” 狗子也十分茫然,“谁知道哩,听说他这两天一直在摆弄这些玩意儿,冒出来的那个烟气,我都受不了,都事大人一待就是一天,可能他就喜欢这个味儿吧。” 老吴点点头,那天都事大人来家里坐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可能他真的就喜欢这个吧,不由得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咋有这个癖好哩!” 第045章 青春期来了! “呕!”这已经是马度今天第三次的呕吐了,不过胃里的东西已经吐得干干净净没剩下什么了,只有两口酸水而已。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很后悔之前为什么装大头揽下这倒霉的差事,这股气味杀伤力要比自己想的要强大许多,要是能收集起来,马度很想做成毒气弹送给老陈一些。 好在今天出了成果,明天可以把差事交给工匠去做,让他多待上一天都会疯掉。 收集来的粪土在晒干研细之后和草木灰按照比例放入大锅之中,加热到七十五度左右,然后反复过滤。 其目的便是利用草木灰中的钾离子分离泥土中的硝酸盐,获得硝水溶液,加热蒸发通过结晶法就能获得比较纯净的硝石。学医的人化学都不会太差,这点基础知识马度还是知道。 朱文英扭着鼻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这就是硝石?好像和以前的不太一样的。” “放心吧,这个绝对要比你们之前用的要好的多,咱们赶紧的离开这儿吧,到别的地方慢慢再说。” “哈哈……好!你这么爱干净的人让你做这样的事情,也是真是难为你了。”朱文英拉着马度赶紧的离开,马度又取出一张纸来交给朱文英,“把这个交给火药的作坊,让他们按照这个新方法制作火药。” “有什么不一样嘛?是多了些步骤,这是做什么用的?” “是为了把火药做成小颗粒,更方便燃烧,威力也会更大、” “真的?干嘛不早说。” “还不是因为这个制作起来比较麻烦,当时陈友谅都打到家门口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你们做颗粒火药。现在硝石紧张,威力大些,多少也能省下一点。” “我觉得把火药做成颗粒这种事情,其实伤兵营的那些大夫会更擅长,我去借两个人用用哈!”、 “高!”马度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个时代的也有各种药丸,大的蛋黄一样,小的比芝麻大不了多少,要是火药颗粒能做成芝麻大小实在再好不过。 “嘿嘿!”朱文英得意的笑了笑,“记得给我留饭哈!”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马度独自回了小院子,张五六很殷勤凑了上来,“大人您的洗澡水……大人您好臭呀!”马上捏紧了鼻子。 马度很恼火的给了他两脚,“你小子说跑就跑,要是多待一会儿,肯定比我还臭!明天就罚你到哪大锅跟前站一个上午!“ “别!别!小的这就给您去倒洗澡水!“张五六连忙的跑开,嘴里还大声的嚷嚷,”老刘,大人回来了,赶紧的给大人上洗澡水!“ 天气炎热,没有必要去屋里,直接在院子里放里木盆,就在院子里面洗。颈上掂着毛巾,马度躺在木盆,满头雪白的泡沫,一双手在他的头上搓来搓去,有点后世洗头房的感觉。 只是手的主人实在笨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扣到马度的眼皮了,马度自言自语道:“朱文正真是小气,自己三妻四妾的一堆老婆,也不送我两个俊俏的小丫鬟。”想象那葱白的小手在头上抓挠,肯定要比张五六的这双笨手舒服的多。 其实真不是朱文正在这方面小气,赏赐属下女人的事情,他不知道干了多少,实在是因为马度身份特殊,中间隔着马大脚,他不敢自作主张。 张五六没有半点职业危机感,还在一旁瞎出主意,“大人想要丫鬟伺候也不用去找大都督,花十两银子就能从人牙子手里买两个,这年头不太平人也不值钱。”、 马度长出一口气,“算了,我就不造这个孽了。”他来自后世,对人口买卖自然十分的痛恨。 老刘把饭桌子摆院子里,听马度话道:“大人这可不是造孽,是积德,这年头无论谁能给一口饭吃,绝对算是积了大德了。大人要想要丫鬟,小的明天就给您去问问。” “此事休要再提!”在物质条件极为丰富的后世长大的马度,实在不能把一口饭和父母亲人分离的痛苦对等在一起。 “哎呀!你可真会享受呀。”朱文英回到小院子,见马度正在洗澡就开始脱衣服,“张五六给我拿个水瓢来,我也得洗洗,浑身臭死了。” 朱文英拿着水瓢,从马度的浴盆里舀了水,一瓢一瓢淋在自己的身上,很完美的身材,高大匀称,每个动作都让身上的肌肉喷张,却又不显得臃肿,尽显雄浑力量之美。 在立志做一名美术教师的马度眼里,朱文英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模特。再摸摸自己排骨一样的小胸脯,马度不由得自惭形秽,冲洗了头发,就赶紧的起身,免得又被朱文英凑上来显摆自己的腱子肉。 “你的那个洗头发的东西给我用用。” 马度把洗发水的瓶子扔给他,“就省下这些了,估计够你用这最后一次了。” 小娘炮的洗漱套装,就装了这么一点洗发水,被朱文英用了两回就见底了,他就不明白,明明没有洗发水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枕头上整天都是脏脏的一股子头油味。 难怪古代人都喜欢用陶瓷做枕头,估计就是为了方便清洗吧,嗯,一定是这个原因了。 接过洗发水的朱文英,不赶紧的洗头却盯着马度的下半身看,“你的雀雀……” 被著名的雀雀收割机这么盯着,马度不由得胯下一凉,连忙的捂住,“你想干嘛!” 朱文英放下手指,一脸的怪笑,“你长毛了!” “长毛了?”马度松开手低头一看,果然有几根稀疏的鸟毛,马度高兴的把毛巾一甩,“老子的青春期终于来了!终于要发育了。” 难怪突然会想起女人呢,不是没有道理的。朱文英看马度很兴奋,便满脸淫荡的问,“要不要我带你去凤来楼开开荤哪,尝尝女人味。” “得了吧,谁的第一次会献给窑姐儿,难道你是在青楼里破的身?” “不是,母亲不让去那种地方,给了我一个同房丫鬟。” 禽兽!马度在心里头竖了个中指,未成年少女也下得了手,他穿上大裤衩一屁股坐在了饭桌旁,“老刘给我盛饭,给我盛多多的饭!” 马度突然胃口大开,之前恶心不适的感觉全然不见,狠狠的咬下一口肥肉,猛扒了几口米饭,再过半年谁还敢笑话老子的身高! 睡觉前,他脱下鞋子在门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难得早早睡下了,这一夜果然是春梦了无痕…… (谢谢轩辕九黎真的像鬼明东锦衣紫气峥嵘还有新朋友浮生皆空) 第046章 火绳枪 可能是心理的暗示,昨夜果然的做春梦了,梦中的女人就是前世的川妹子,这是马度唯一能想起的女人了,不知道她还好吗? 脱下黏兮兮的内裤,马度换了个干净的,到外面亲自洗内裤。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这时代没有严格意义上内裤,马度这几条内裤是他让裁缝做的,可惜没有松紧带有些不方便。 没有洗衣粉,但是有肥皂,没错,是肥皂。他们叫肥皂团,主要是用皂角和香料制成橘子大小的球形,不过这玩意儿不是用来洗衣服的,而是用来洗脸的,价格也是不菲,反正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就连马度都舍不得用它来洗衣服,只好用些皂角混着草木灰当做洗衣粉。 “大人你怎么自己洗衣服了?小的给你洗吧,只要2文钱。”张五六伸着三个手指头在马度面前晃悠。 “不用,我自己洗。你把自己的脸洗洗就行了。”马度发现这家伙一点都不傻,自从第一次烧洗澡水给了他几文工钱,每次烧洗澡水都会贼精朝马度要钱。 可你要说他聪明吧,他就没有伸对过手指头。如果让他干其他没给过钱的活,不管多脏多累他也不会要钱,可一旦给了一次钱,下次他一定会记得要。 最让马度费解的是,零钱袋子一直就在张五六的身上,给了他钱也不见取出来单放,以这家伙的智商能不能记得自己到底存了多少钱。 上次自己一股脑儿的把零钱袋子都给了做弹头的老工匠,也没见他提出异议,也许他的兴趣只在乎赚钱喜悦而不是积累结果,活得还真是他娘的潇洒。 见马度不同意,他还降价只要一文钱,明明降价了,手指头为什么比刚才还多出一根来。 不理二货,赶紧的让老刘上早饭。马度把腌萝卜嚼的咯吱作响,喝了一口浓浓的米粥,又加了一大块的肥肉。 老刘笑嘻嘻的问:“大人,是不是小的做菜的手艺有长进了?昨晚和今早您都吃了肉了。” “长进了不少!”马度不忍心打击老刘,吃饱了骂厨子是不道德的。“老刘呀,我应该快要长个了,你帮我找找有没有羊奶,要新鲜的,挤下来就在锅子煮开,放井水冰着不要坏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弄些豆腐,要是有鱼也成不管大小买回来煮汤,小鱼苗也可以,裹上面粉用菜油炸着吃” 牛奶就别想了,马度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羊奶,当然并不是羊奶差,而是羊奶太腥膻,豆腐和鱼都是补钙的佳品,多吃一些总有用的。 老刘喜道:“大人要长个子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您放心好了,小的一定给您办妥了。” 马度吃了早饭,准备到伤兵营去转上一圈,朱文英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你不去带着巡防队训练老往我这边跑干什么?” “现在队里也没啥事,现在基础训练差不多都完成了,新招来的,我让老人带着就行,轻松的很。“ 马度帮着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当然基本上都是马度从后世里搬过来的军队条例,略做修改而已。现在那些队员也都进入了一个军人该有的状态,参照制度管理,确实不麻烦。 当然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朱文英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就比如很多队员连左右都分不清,训练起来那是一团糟,队员之间因为听不明白口令,彼此撞的鼻青脸肿流鼻血的也不在少数。 最后马度出了个注意,让朱文英交给他们以拿碗筷的手来分左右,果然真是民以食为天呀,跟吃饭扯上关系,事情就好办多了。 向右转的时候喊筷子,向左转的时候喊碗,至于个别的左撇子又实在分不清楚左右的也只好放弃了。 不过人一形成了习惯就很难改过来,马度上街的时候就常常听见那些巡逻的队员,喊得不是“一二一“,而是”筷子碗筷子!“,也不怕把嘴皮子给磨破了。 “到底找我什么事儿呀,我还得去伤兵营哪,我可有两天了没去了哈。“ “伤兵营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个重要,快点走吧,就等着你呢!“朱文英不由分说的拉着马度进了大都督的后院。 朱文正和邓愈都在,每人手上拿着一件东西笑呵呵的正在摆弄,火绳枪!这么快就出来了,马度给他们图纸也不过十天的时间,没有想到他们的效率这么高。 马度之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火器可以改进,就被邓愈给盯上了,天天的找马度探讨,那几天马度整天的访贫问苦累到不行,实在受不了被邓愈每天拉着聊到半夜,便扔给他一个火绳枪的图纸。 古今中外的军事博物马度都逛过一圈,火绳枪也见过不少,中国的、欧美的、日本的都参观过,对火绳枪的尺寸大小,基本结构都知道。 马度有美术功底,图样画的自然也漂亮很立体,只是扳机与火绳之间的联动装置脑袋里却没深刻的印象。 参观时他根本没有去研究这些细节,一个用过自动步枪和狙击枪的人,打死都想不到真的有一天会跟这些老古董打上交道,最后也只交给了邓愈一个半成品的图纸。 邓愈可不管那些,只听马度对火绳枪的描述就心生向往,拿着半成品个图纸就火急火燎的找工匠去做。 过了没几天邓愈又回过头找马度,果然是在联动装置上遇到了问题,那些工匠的手艺还行,可设计不出什么联动装置。 可马度也不是学工科的,哪里懂得这些,实在不堪邓愈不停的骚扰,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靠着多出来的一点见识和不算深刻的记忆给邓愈弄了一联动装置的设计图。至于邓愈能不能鼓捣出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用食指扣动扳机,就听见啪的一声,火绳夹子的头部稳稳的落在火盘上,一连试了几次都很稳定。马度心生得意,难到老子还有当工程师的天赋? “还不错吧,我这些天不眠不休,心血终究没有白费。”邓愈看着手里的火绳枪,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不是把它当成了情人就是当成了儿女。 朱文英促狭的看了马度一眼,对邓愈道:“伯颜万般辛苦方铸成神器,他日见了叔父一定为你请功。” 马度手里的火绳枪差点掉了,顿时感觉这火绳枪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事确实和他确实没多大关系。被历史记录的火绳枪之父是邓愈,就是那个“程门立雪”“三顾茅庐”“不耻下问”的邓愈,而马度成了清高孤傲、难为贤才的反面角色。 邓愈接过马度手里的枪,笑呵呵的道:“和先生开个小玩笑,没有您的图纸邓某就是打破脑袋也做不出来。” “邓参政客气了,没有您的辛劳,这火枪终究也不过是画在图纸上的东西,在下不敢居功。不知这枪威力和准度如何?” 朱文正道:“这不还没试呢,就等你哩!不过看着就要比之前的那个火龙枪要厉害。”还没试?你刚才也敢满嘴胡柴的说什么神器。 颗粒火药已经做好了,朱文英取了一大包回来,颗粒化的方法果真是按照医生方式做的,因为有点像是感冒颗粒,确切的说那黑漆漆的样子更像是老鼠屎。 马度提醒邓愈,这种颗粒化的火药威力要比粉末状的大一些,最好少放一些。不由得马度不小心,因为他们的枪管根本就不是什么无缝钢管,而是用铁皮卷成的。 十斤的的生铁锻成三斤的精铁,随后碾压成铁皮卷成一大一小的两个铁皮管子,用铜钎焊死,焊缝交错的套成一个铁皮管,烧红后套在钢制模具上用小锤用力敲打,让两个管子紧密贴合,最后再用钻头把内壁钻上一遍,去掉凹凸不平的地方。 这样的枪管可以说是费时费力,在高强度的作战之中更是容易炸膛。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做出来,已然大大出乎马度的意料,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 邓愈装填好弹药点燃火绳,瞄准了二十米外的一个陶罐,突然扣动扳机,只听见嗤啦一声,就见药池上冒出一团烟雾…… 第047章 大牛人 嘭!只听见一声轰响,那个二十多米外的酒坛子应声而碎,碎片四处纷飞。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打中了!打中了!还是在十五步之外打中!”朱文英激动的抓住马度的手,见马度一副平静的表情,朱文英也不激动了,“好像这对你来说好些不算什么。” 这在马度的意料之中,火绳枪在明朝被称之为鸟铳,还有“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的描述,连鸟都能打得中,更何况那么大一个酒坛子。 其实他们之前那个火龙枪的精度应该也不会太差,毕竟都是用的同一根枪管,效果之所以不好,马度觉得还是因为不方便瞄准的原因。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马度的意料,邓愈接连两次发射都没有点着火,虽然药池里面的火药被点燃了,但是枪管里面的火药却没有。 邓愈苦着一张脸,“先生您站那么远做什么,帮在下瞧瞧问题出再哪里!” 出于对这种原始火器的不信任,不由得马度不担心走火炸膛什么的,事实证明火绳枪真的不怎么靠谱,打了三枪就有两枪哑火的。 四人研究了半天,发现问题竟然出再马度刚刚弄出来的颗粒火药上。在药池和枪管之间有一个小孔,或者说是一个细小的通道,而颗粒火药很容易就堵塞这个通道无法点燃枪管中的火药。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第一全部改成粉末状的火药。 第二让士兵携带两种火药,引火药用粉末火药,发火药用颗粒火药。可火绳枪装填起来本就麻烦,还要士兵带两种火药,明显的是在坑人。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把那个小孔放大,不过这样会释放太多爆炸所产生的气体,不光影响火枪的射程和威力,还可能伤到枪手本人,马度直接在心里就给否决了。 马度叹了一口气,搞发明创造果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嗯,好像山寨起来也不容易。 邓愈在换了粉末状火药之后,发火率果然提高了不少,一连打了十枪,仍有就三枪是哑火的,可他竟然说发火率已经很高了,看来那个火龙枪的发火率也不怎么样。 不过火绳枪的是单兵武器,不需要两个人操作,装填时间短射速也更快,也极大方便排兵布阵。射击精度更是提高了不只一点点,三十步之内不敢说指哪打哪,总能打个不离十吧。 朱文正和邓愈已然将火绳枪视为军中利器,对于三千新兵更是更是垂涎三尺。不亏是第五名将和第六名将,到底有些眼光,两人都瞧得出来只要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三千新兵都将是难得的精锐。 邓愈更是偷偷的问马度,这三千新兵是不是专门练来操作火器的,火绳枪就是给他们标配。关于这点马度都没有给朱文英谈过,邓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让他不得不佩服。 更让马度惊讶的是,这三人竟然私下里把三千新兵给分了,而且理由都很充足。 朱文正说,他是洪都的最高军政长官,三千人都是洪都人,而且吃他的喝他的,当然要听他指挥。 邓愈则说,他的火器营损失惨重,而且新兵日后装备的火绳枪也是他耗尽心血钻研出来的,三千新兵不能少他那一份。 朱文英的理由更充足,三千新兵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谁要是想独吞他立马就解散了。 最后三人达成协议,等三千新兵成军后,朱文正要一千五百人到麾下听令,邓愈胃口小点要一千,朱文英只能要五百,准备日后带去镇江。 没有人顾及马度的感受,当然马度也不在乎,兵权这东西太危险,还是离远一点好。马度只想问他们,”你们在把这些新兵私分之前问过老朱的意见了没有。” 马度估计是没有,三人似乎更不考虑这个,一心琢磨着早日给三千新兵装备上火绳枪,尽快的形成战力好给陈友谅再灌上一壶。 马度觉得他们是没有这个希望了,因为他们的生产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一个工匠生产一支枪管都要好几天哪,等他们给三千新兵都装上火绳枪的时候,陈友谅的骨头都能拿来敲鼓了。 实在看不下去,马度稍稍提醒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不让善于锻铁的人锻铁,善于卷铁皮的人卷铁皮,善于钻孔的人钻孔呢?为什么从锻铁开始到一根枪管的完cd指望一个工匠样样精通呢? 没有高明的科技还有没有有效的管理,连流水线生产作业都不会,拿什么给三千新兵人手一把的配上火绳枪。 听了马度的意见,邓愈马上着手实行,还真别说产能果然提高不少,最重要的是连废品率都跟着降低了,离三千支火绳枪的目标又进了一小步。 朱文正和邓愈带着火器部队猛干陈友谅的大戏一时半会儿的是看不上了。不过洪都城里的一位猛人却演了一出狠揍陈友谅的好戏。 在抚州门撞的头破血流之后,陈友谅终于换了目标,改攻新城门。在经过初期的试探之后,发现在新城门遇到的狙击并不太强烈,城头上的人也不太多,陈友谅大喜连忙的拿出自己这些天做出来的秘密武器吕公车。 老陈气量不大,做起东西来却爱搞大家伙,吕公车是一种巨型的攻城器械,搭建起来之后和城墙一样的高,可以移动到城墙下面,直接攀附而上,可以说是攻城利器。 就在汉军有条不紊在城下组装吕公车的时候,他们在梦里都想打开的洪都城门开了,新城门的守将大牛人薛显直接带着骑兵杀了出出去。 朱文正听到消息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急慌慌的带着中军过去支援。 朱文正想不到,陈友谅的人更是想不到了,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原本应该呆在城上的守军竟然杀出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朱文正赶到的时候,薛显已经一手提着敌军主将的人头,一手牵着活捉的副将回城了。 马度听朱文英说了这个消息,直接伸了一个大拇指,“牛!” (感谢煜煜2015孤风子傲紫气峥嵘溪竹茶deadking还有昨天晚上投票的两位新朋友。我也只能从电脑版页面一个不停移动小框里,看到投票人的名字,因为这个不断刷新的,被今天的票票刷没了,真的很抱歉。请给我留言。我会再次致谢的,顺便给你们加精。有一段作者的话,请务必看) (作者建了一个qq群,欢迎大家来讨论。608717565) 第048章 喝了人奶 薛显然虽然打了一个漂亮仗,但是未得主帅军令擅自打开城门出城作战确实不该,这种事情就是邓愈都不敢做。顶点小说更新最快朱文正发火训他也不回嘴,只是乐呵呵的应着。 拿这样的老油条,朱文正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一刀把薛显给砍了吧,多伤军心士气。朱文正无奈,气呼呼回了中军,还请了马度专门给薛显治伤。 马度想不到这位战阵上的牛人,竟然怕疼的很,一点酒精就能蛰得他叽哩哇啦的乱叫,没有半点猛将的风度。马度给他缝合好伤口之后,还夸马度伤口缝得好,包扎的漂亮。 一锭金子直接扔马度脚底下,“赏你的!”牛人就是牛人,出手就是大气,“钱财算个啥,俺的命才重要,赏给你就拿着不要难为情。” 还他娘的是个明白人,金子是个好东西,可你这给钱的态度太差了吧,老子是要呢,还是要呢…… 张五六可不管那些,把金子揣进钱袋子里面,随后竟指着薛显的鼻子喝骂道:“薛指挥你这是什么意思,俺们大人可是下凡的星君,大都督和邓参政都要客客气气,国公夫人都从应天过来亲自看望……还不快……快快给俺……俺……俺们家都事大人赔……赔……赔罪!”不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薛显的亲兵都把刀子抽出来了。 马度脸上一抽抽,真他娘的是猪队友呀,想要金子咱们拿了就赶紧的走,又没人知道老子是谁,老子也不怕丢脸。 可像张五六这样既他娘的想要金子又想要面子的,最后只能什么也捞不着,还说这么大声,怕我丢人丢的不够吗?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时看着马度从天上掉下来的可是有两百多人,两百多张嘴拿就是两个窟窿呀,只要他们还在喘气就会透风,下了封口令估计也没有什么用。 再加上马度这些天在城里搞的动静还不小,薛显还是洪都比较有权势的将领,要是这点小道消息都没有听说过,那不如干脆抹脖子算了。 听了张五六的话,薛显连忙的呵退亲兵,起身一拱手问道:“请问可是马都事,马先生?” 马度矜持一笑,拱手回礼:“正是在下。” “果真是先生,近日没少听到先生的名头,早就想前往拜会,没想到先生就在眼前,俺就不认得了,哈哈……刚才失礼之处,薛某在这里赔罪了!” “薛指挥多虑了,在下也不是小气的人,怎么会放在心上。”马度转身又对张五六道:“五六还不快把薛指挥的金子还回去。” 薛显也没推辞,实在是没有办法推辞,实在是刚才他给金子的方式不对,要是硬逼着马度收下那才是真是伤了马度的脸面。 “快摆酒菜,我要给马都事赔罪。”不等马度推辞,老薛就拉着马度坐下,酒菜也流水一般的上来。 没什么精致的菜肴,都是大碗的酒大块的肉,猪肉、牛肉、羊肉,整鸡、整鸭、整鹅,倒是很符合一个猛将的菜谱。 有实权就是他娘的好呀,别的不说,牛肉这个东西自打马度独自开火就没吃到过。 不是没有钱,是他娘的买不着,私自杀牛官府是要追究的,不过却管不到军营里面。 估计朱文正也在帅帐里面开小灶吧,不给老子也就罢了,连干兄弟都不给,搞得朱文英天天跑老子这里蹭吃蹭喝,老朱家人就是不厚道。 算不得上好的席面,但是比起老刘的手艺实在好了太多,尤其是酱牛肉做得很有风味,马度自然也不客气,一顿胡吃海塞,正长个子的时候,可不能亏待自己。 薛显一边劝酒一边赔罪,吹嘘一下自己刚才的战绩,虽然说起话来有些夸张,但是他说话幽默风趣,马度听得也是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调动气氛,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之时,这家伙就开始话里话外的打听马大脚是什么时候来的洪都,马度跟马大脚什么关系。 连马大脚来过都不知道,显然他不是洪都核心圈子里的人物,马度自然也不方便说,这家伙倒也知趣的不再问。 两人一直喝到月上枝头这才散了场,酒的度数不高,但也架不住整碗的喝,出了薛显的营帐时,马度脚下有些踉跄,全靠张五六扶着。 看他满嘴油光,估计也是酒足饭饱,马度调侃道:“你今天胆子不小嘛,竟然敢跟薛指挥顶牛!”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老刘说跟在大人身边就应该维护大人的颜面。不过小的也害怕,薛指挥的亲兵抽刀的时候,小的都快尿裤子了,不过俺知道仗着大人势,他也不敢把俺怎么样……” “你小子一点也不傻嘛,不过有些时候要分场合看情况,更不能贪心,不可能把里子和面子都占了,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 “面子俺懂,里子又是啥东西。” “就当我啥都没说,你背得是什么东西?” “牛肉啊,酱牛肉,薛指挥的亲卫说大人喜欢牛肉,就送了一些。” 马度很想收回刚才给张五六的评价,你家的牛肉会哗啦哗啦的响,马度拿过那个布袋子,打开一看,“我擦,这下子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睡了一夜才清醒过来,早餐难得的丰盛,白面馒头、小米粥,几条油炸的小鱼,一碟凉拌豆腐,外加一碗鲜奶。 “老刘,这奶煮开了吧。” “煮开了。”老刘脸色怪怪的。 马度端起来喝了一口,有些腥甜的味道,膻味却不大“还不错,老刘把这羊买下来,就栓院子里头,想喝就挤一点,你们也可以喝。” “这个怕是不好办。” “为什么?人家不愿意卖?你多给点银子嘛” “这个怕您不喜欢!您前两天还说不让买卖人口呢。” “噗!”马度把嘴里的奶喷了老刘一脸,“人奶呀!” (谢谢真的像鬼轩辕vs九黎明东锦衣此情不关风月国子来百~万\小!说浮生皆空摸楼上的脸,的票票还有国子来百~万\小!说的打赏) 第050章 如此激励 !太他娘的了!喝人奶,你当老子是慈禧老妖婆吗?这要是传到老朱耳朵里,还指不定把老子当什么人。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对这种的行为老朱是深恶痛绝呀,哪天看老子不顺眼,归个胡党、蓝党砍了脑袋多不划算哪。 当然这也不能怪老刘,城里养羊的不多,又赶上下崽儿产奶的就更少了。买人奶也就罢了,洪都城里那么多人家,总有个生孩子产奶的,可偏偏找了个认识的。 妇科圣手许大亮年初的时候刚刚得了个闺女,小丫头胃口小,吃不了都少奶。许大亮的婆娘两个每天胀得不行,天气又热,挤出来的奶没法搁,全都便宜了老刘。老刘的理由也挺充足,这奶不要钱。 “不要钱也不能要了,还有昨天薛指挥给的金子也还回去,顺便向他要些酱牛肉来。”朱文正的银子马度能收,也敢收,其他人就算了吧,尤其是这些领兵的将领,一是银子来路不干净,二是军中无小事干系太大,沾上了关系,就很难撇得清。 不是马度太谨慎,老朱在心里头有个小账本,可都记着呢,他最爱做的就是秋后算账了。 新城门一战打得漂亮,可也让城中稍稍平静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朱文英抓紧时间练兵,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没有安排巡逻了。 邓愈拼了命的让工匠造枪,为了能够短时间内得到更多的火绳枪,他还把之前的那个倒霉的火龙枪给拆了,枪管正好用来做火绳枪,再加上工匠做出来的,也凑出来了三百多支火绳枪。 至于另外的两千七百人,先发了大刀长枪的先练着,指望着他们能关键时刻上城墙顶一下。 这种原始的火器部队最大的威胁就是敌军的弓手。火绳枪的威力要比弓箭大许多,三十步内被打中胸腹药害几乎必死无疑,一般的弓箭则没有这个能力,可偏偏的弓箭的有效杀伤距离要比火绳枪大的多。 为了让枪手不害怕弓箭,在他们训练阵型的时候直接让弓手们操弓射击。当然是没有箭头的,可那些枪手同样没有穿盔甲,一箭下去身上就是一个血泡。 那些受不了在队伍中躲闪的,自然被踢出局淘汰,至于那些逃跑影响了别人扰乱了队形的,不仅仅淘汰还要挨一顿军法,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扔到伤兵营。 虽然觉得朱文英做得没错,仍旧觉得有些残忍。朱文英却道:“慈不掌兵,我这都是轻的。要换成文正哥或者邓帅绝对要砍脑袋的。你那些哄着宠着的办法平常用用也就罢了,也许能得个爱兵如子的名头。可现在打仗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好好的调教。到了战场上要是一个人坏了事可能会害了所有人的性命,生死场走一圈,就知道我才是对他们好。”马度无言以对,也许朱文英说的是对的。 邓愈在在工坊忙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参与到火枪兵的训练当中来。鉴于枪手们近战能力不足的原因,他还加了长枪兵进来,阵型变换竟也如臂使指,看得马度自己都眼花缭乱。 邓愈还说多亏马度之前提供的基础训练,不然这阵型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练不好。马度不懂战争,更不懂的这个时代的战争,邓愈这样的沙场老将说了好用那就有他的道理。 老陈在新城门吃了大亏,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势,只是不停的在城外叫骂,把老朱家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明显的是在激朱文正出城和他决战。 朱文正虽然脾气暴躁,可他又不傻,自然不会上钩,反而觉得陈友谅黔驴技穷。 老陈见朱文正不上钩,押了一批人到城门下边,都是大战之初朱文正派出去送求援信的,可城外就是老陈的大军,哪有那么容易出去,竟然一个没跑全部被老陈抓到了。 挨个的在城墙下面砍了脑袋,就开始劝降,当然不仅仅是砍给朱文正看的,还是给那些守城的士兵看的。砍了一批之后又拉上来一批,这次则是是俘虏的吉安、临江等地的官员守将。 老陈就是要告诉洪都城里的守军,洪都是一座孤城,没有人会来救洪都,撑到最后也是个死。没想到陈友谅的这个心理攻势,城墙上的守军果然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蔓延,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次之前那种猛烈的进攻,洪都的守军很难坚守住。 可不等陈友谅开始攻城,朱大都督立刻给老陈写信,很没节操表示自己可以考虑投降。同时把之前的守军轮流的换下来休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甚至还允许他们去逛窑子。 反正洪都卖皮肉的女人是遭殃了,不管什么青楼楚馆还是暗娼私寮都有那些士兵活跃的身影。 最让马度惊讶的是,这样的胡作非为并没有让军心涣散到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个大兵吃饱喝足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抄起刀子直奔城墙要跟陈友谅拼个你死我活。 马度不由得感慨古今军事作风还真是他娘的不一样,作为副将的邓愈,还对守军集体的行为给予了肯定,“士气就是应该这样激励。” 马度很担心的问:“你没让那些新兵也去逛窑子吧?” 邓愈摇摇头:“没有,他们是两种人,如果那些新兵一旦放纵起来,怕是心就很收回来,造成的恶果也是无法想象的。” 哎呀,真是明白人! 朱文正不会投降,一边拖着陈友谅,另外一边调动所有的力量准备迎接他的再次进攻。 所有人都在忙活,反倒是马度闲着无事可做,伤兵营他不想去,怕去了尴尬。 许大亮已经不只一次的问马度,他家婆娘的奶水是不是不好喝,也不见老刘去拿了,下次要不要给放点蜂蜜什么的。 还好他不是当众问的,不然马度死的心都有了,为了让他不再提这个事儿,马度只好明确的告诉许大亮自己换了口味改喝豆浆了。 (谢谢孤风子傲真的像鬼轩辕九黎我爱祖国爸爸枉少年泣,哎哇哈哈的票票谢谢你们) 第051章 献血献命 “朱文正你是个骗子!”即使隔着城墙,马度都能感受到陈友谅的怒火。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朱文正确实是个骗子,在写信给陈友谅表示自己要投降之后,左拖又拖,硬生生的拖了二十天,一直拖到六月中旬。 陈友谅耐着性子等了这么多天,连马度都不得不佩服。当然他等得时间越久,怒火也就越大,被人如此玩弄,还玩了快二十天老陈不火才怪。 老陈再次攻城了,这次他又换了一面城墙,实在前面两回吃的亏太大了,估计还是有心理阴影吧,这次选择的是桥步门。 当初朱文正改建城墙,其中有两面城墙被缩短了,桥步门所在就是其中的一面的。 这面的城墙比较短,城外的地势也比较狭窄,进攻的时候十分的不方便,人放的少了进攻力量不足,人放的多了,太过于密集而且便于守军的反击,会造成很多没有必要的伤亡,所以打桥步门绝对是属于下策。 可是老陈根本就不管,他有的是人,一上来战斗就进入白热化,震天的声势,在城里的马度都听得胆战心惊,让伤兵营做好准备,等战事结束就过去救人。 可打了不到一个时辰,朱文英就跑去了伤兵营,“收拾你的东西,快跟我走去救人。”他把马度扔到马背上,就打马往桥步门疾奔。 “骑慢些,怎么哪里都有你,你就不能好好的在新兵营待着。” “怕是待不住了,可能明天我就是桥步门的新守将了。”朱文英笑了笑,可他却是满脸的伤感与无奈。 “怎么桥步门的守将受伤了?还活着吗?”上次抚州门的城墙塌了其他各门守将来援,有一位叫牛海龙的守将,被一箭射穿了心脏当场毙命。 他的亲兵第二天不知道哪里听说,伤兵营有马度这么一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就巴巴的抬过去找马度救命。 一个个铁打的汉子哭得就像是月子里娃,脑袋磕在地上青砖都裂了,脑门上血汩汩的往外冒,看得马度是既感动又无奈,人都死了一天还往这边送,真当老子是神仙呀! 马度很希望这位桥步门的守将还活着,不管如何还能努力一下。 “还活着,不过伤得挺重的,赵元帅在濠州时就跟随父亲,是父亲的爱将,你要尽力一救,若是不行也不要勉强。”原来是老朱的忠犬,难怪朱文英这么上心。 朱文英一路疾奔到了桥步门,远远就瞧见,城头上方箭矢如蝗,越过城墙射入城内也不在少数。 朱文英从马鞍边上取下一个木盾,让马度俯下身子,把盾牌盖在马度的身上,他一低脑袋猛的一磕马腹,马儿吃痛一阵疾驰,穿过箭雨到了城墙边上。 朱文英带着马度到了个藏兵洞的跟前,门口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军汉,看人数不下百人。 一看见朱文英一伙人就蜂拥而上,“都尉大人,神医可请来了在哪里!” “文英,人呢!元帅在里面等着里!” …… 一群人叽哩哇啦,马度还听见有人喊朱文英小名的,显然他跟这帮人很熟悉。 朱文英对他们也不客气,大声的训斥,“敌人射完箭就要攻城了,不准备着上城迎敌,都呆在这里干什么!” “城上有大都督,用不着咱们,咱们上去了也没心思打仗!”、 “那就闪远点,别耽搁功夫!”朱文英又踢又踹的拉着马度进了藏兵洞。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一点都不比外面的人少,密密麻麻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朱文英带着马度根本挤不进去。 突破重重阻隔,终于看到一个破旧的床榻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铠甲衣服都已经卸了下来,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有一支箭矢从腰的后侧方,射入腰部的位置,入肉挺深,马度拿手比划了一下,出了一口气道:“伤得还好。” 话刚一出口,马度就听见锵锵的抽刀声,一屋子的人都对马度怒目而是,一柄柄血亮的钢刀随时就要朝马度身上招呼。 马度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这种伤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得治,自己却说“伤得还好”实在有些找揍嫌疑。 一个离马度比较近的,伸手就要揪马度的衣领子,“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不等他的手伸过来,朱文英一个巴掌就打得他一个趔趄,那人捂着脸满是不可思议。 朱文英恶狠狠的道:“这是我给赵元帅请来救命的神医,还是大都督府的都事,谁再敢不敬,别怪我不客气!” 一听说给元帅救命的,众人脸上先是一喜,脸上又是一股灰败之色。马度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也就是当个学徒的份,能有多大本事,而他们更相信胡子一大把的老头。 不等他们说话,一直趴在床上的伤者却说话了,“是文英来了?”他努力的转过脑袋露出半张脸,他面色漆黑,却没有半点血色,神情也是十分的虚弱,似乎随时都能昏过去。 “赵叔我请了马都事来给您治伤了!”马度轻声的道,看他眼睛红红,跟这位赵元帅应该挺熟的。 刚才被朱文英抽了一巴掌的汉子挤了过来,“大帅,这个什么马都事,就是个半大小子……嗯,小的再去城里给您找一个!” 伤者却扭着脑袋看了马度一眼,努力的挤出一个淡淡微笑,“有劳马都事了。”又对刚才的那汉子道:“大山别瞎忙活了,如果马都事都救不了我,其他人就更救不了,你们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马都事给我治伤。”说着还无力的挥了挥手,听他话中的意思还是了解马度的。 这群人倒是很听这位元帅的话,呼啦啦的都出了门,不过仍旧在挤在门口朝着里面张望。有几个执拗的,呆在屋里不肯出去。 反正马度也需要他们,就问道:“我需要血,你们谁愿意给他献血!” 马度以为这句话会吓坏很多人,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两个多月了,对古人的想法还有些了解的,以他们视精血为生命的观念,马度的话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我要命,你们谁愿意给他献命!” 谢谢此情不关风月浮生皆空悠哉的宅男67ziyue碌碌无为看小说大汉上将军老burnt还有落日追浮云的打赏 第052章 割掉腰子 出乎马度的意料,这群人似乎不把自己的”精血”当一回事,也没把小命放在心上。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当下就有人拿盆子,有人抽出刀准备剌自己脖子,马度赶忙的让朱文英把他们拦住。 献血可不是这个献法,多造孽呀!马度打开自己的急救箱,取出a.b血清和玻璃片,把ab血清分拨涂抹在玻璃片的两端,在伤者耳垂上取了血,分别涂抹在血清上,走到光线明亮的门口观察。 如果血液与a型血清不凝固,b型凝固,那么就是a型血。如果血液与a型血清凝固,b型不凝固,那就是b型血,ab型与ab血清都不凝固,o型血则反之。 这位赵大元帅则是a型,幸亏不是比例较少的ab型,不然怕是要浪费不少血清。 马度把玻璃用和喝酒精清洗过后,用干净的绷带擦干,重新抹上血清,对那些人道:“你们谁先验血?” “俺先来!”之前揪马度衣领子的家伙,走到马度身前,把身上的盔甲衣服扯下来,抽出自己的腰刀递到马度的眼前,“来吧,用俺的血,说实话俺信不过你,但是大帅说了,俺也没办法。你要是害了大帅的性命,俺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的!” 说完再次把刀往前递了递,挺了挺干瘦的鸡胸,似乎为了方便马度下手,脖子还朝一旁歪了歪。 马度觉得没有必要给蠢货解释那么多,见他的手太脏,就踮着脚尖在他的耳垂上取了血抹在玻璃片上,很巧这家伙也是a型血,接着马度又验出来一个a型血的。 他用仅有的两个血袋在两人身上各取了五百毫升的血,那个叫大山的家伙问:“俺头又点晕,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你的血液质量不错,有的好活呢!是失血多了,你找个地方睡一觉吧。”那家伙却不干,在一扶着墙也不走,藏兵洞没有窗户,再加上门口又堵了那么多的人,赶也赶不走,马度只好用小碟子加上棉签做了几个简单的酒精灯。 马度一边做手术准备,一边问朱文英:“看赵元帅的年龄,应该有子嗣了吧。“ “有了!难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伤的还好’吗?”看朱文英拧巴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想错了。 “你误会了,我可能要割掉赵元帅的一颗肾,可能影响子嗣……” 常听专家们说一颗肾对生活没有影响,可从没见哪位专家去捐上一颗。 一颗肾确实能维持生命,让人活下来,可要说对生活没有影响那是假的,尤其是对泌尿生殖系统的影响很大,很有可能影响生育。 马度话一出口,守在屋里的几个亲兵又咋呼起来,就连趴在床榻上的伤者,也挣扎着说道,“某宁死也不做阉人!“ 马度一拍脑袋,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在他们眼里,裤裆里的蛋蛋才叫肾,只好苦笑着解释,“我说的肾是指腰子,不是你们想得那个。“ 大山又不愿意了,“人割了一个腰子还能活?“ 马度给伤者输好血,“滚一边去,再废话你们大帅就死了!”又对伤者道:“赵元帅准备好了吗,我要动手了!” 赵德胜似乎要攒足了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我壮年从军,受伤无数,还从来有这么严重的,非人力所能救,若是俺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不要迁怒他人。” 马度在一旁听的直点头,这句话他喜欢听。 他又对朱文英道:“我要是又什么不测,你就把我手底下这些老兄弟都收了,跟着别人我不放心。”朱文英没有矫情,点头答应。 “还一句话,请替我转告国公,大丈夫战死沙场没什么可惜,只恨不能随他北定中原荡平鞑虏!”说完就倒头不起,没了动静。 “大帅!大帅!你不能走呀!”几个大老爷们顿时嚎啕大哭,跟死了亲爹似的,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也哭喊着往里面冲,真是难得的奇景了。 “都赶紧的闪开!不然人真的要死了!”马度大声呼喊着,不由得暗骂古人还真是够矫情。马度忽然觉得那些古装电视剧的狗血桥段都没那么狗血了。 “大帅还活着?赶紧的都给我出去,别耽搁救人!”这些人终于算回过神来了,还帮着维护秩序,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切开皮肉,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马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跟他预料的一样,箭矢只是从后腰射入到肾脏,造成大量失血。要是射得再深一点扎破了肠子,弄得满腔子的粪便,马度的那点抗生素怕是真不够用的。 不就是一个肾脏切除手术吗,那些贩卖器官的找个小诊所黑医生都能做,马度这个科班出身的一样能做,不过这也让他忙活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处理好。 朱文英问:“好了吗?”又伸手摸了摸赵德胜的脉搏,感觉脉搏还在跳动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叫大山的亲兵焦急的问,“先生,我们大帅怎么还不醒。”口气已经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别着急,他的麻药还没……”我擦!马度眉毛一挑,老子好像没给他打麻药,连忙改口,“他失血过多,外加过于劳累。”很官方的说辞。 “你这个不是补血的吗?”大山指了指空空的血袋,“俺们人多有的是血,反正死不了人。”其他的亲兵也纷纷上来要求献血。 既然有人愿意献血,马度也不怕麻烦,最多浪费一点血清,顺便给这些献过血的人一一的登记造册。 只是输了两袋子血下去,这位赵大元帅还是不醒,马度给他量了一下血压也完全正常,马度只好摊摊手,“他可能是真的累了!” 只是赵大帅的亲兵也是死脑筋,人不醒就不让走,连朱文英说话都没用。好在对马度的态度大变,十分的殷勤,还弄来了一桌子酒菜让马度吃喝,还问马度要不给找两个唱曲儿漂亮妞的。 城墙上面朱文正打得昏天黑地,马度哪里敢在下面听曲泡妞,朱文正不砍了他才怪。马度敢说这些官老爷的臭毛病,有一半都是手底下人惯得。 反正等朱文正打完了老子还得上去救人,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关系。 谢谢钺起沦海啸煜煜2015真的像鬼书友160821192839903谢谢你们的票票~~ 第053章 朱文正的报复 “是谁在军中饮酒,快给本帅一碗!”听身后有人说话,马度回头一看,赵大帅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往这边瞧呢,面带微笑脸色比马度刚来时候好了太多。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大帅醒了,大帅醒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亲兵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屋子外面的也往哭喊着往里面挤。 屋里头眨眼就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咱们赶紧走!”朱文英拉着马度连冲带撞的上了这才出了门。 马度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些亲兵和自家的主帅还挺亲的。” “那是当然,大多都是从家乡带出来的,好些还沾亲带故的呢。那个赵大山就是赵元帅的远房侄子。就算没有亲戚关系的这些多年下来哪能没有感情。” “坏了,我的东西没拿出来!”马度这才发现自己只拿了一双筷子,朱文英手里只有一个酒杯,看看屋里人满为患的样子,别再给弄坏了。 “闪开,都给我让开!“正着急的时候就见藏兵洞里挤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个赵大山,手里拎着的就马度的急救箱,捧到马度的跟前,“险些被那些没眼力劲的给踩了,都事大人瞧瞧可少什么东西。” 急救箱在完成手术后,马度就收拾好了,连一次性的输血袋子和输液器都没放过。仔细的检查一遍,发现东西好好的都在,正要说话,却发现赵大山扑通跪倒子地上,捧着刀子递到马度的身前。 朱文英问道:“赵大山你这是做什么?“ “赵某之前对都事大人不敬,大人不计前嫌还为大帅疗伤,让赵某无地自容,请大人将我刺死,一则让大人洗刷耻辱,二则让可全赵某之义!“ 如果眼前的这位是熟人,马度一定会放声大笑,真是受够了古人的这套做派。上次朱文英就来了一次负荆请罪,让马度笑了个半个晚上。 不是杀父之仇也不是夺妻之恨,犯的着吗搞这么大动作吗?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难道规规矩矩道歉难道不会吗?明知老子不会杀你,却还来这套,这才是真的没有诚意。 朱文英看马度脸上憋着笑,还偷摸的看了自己两眼,就知道马度连带把他又嘲笑了一次,脸上不由得一红,一脚踹在赵大山的胸口,直踹了个四脚朝天,“大山别来这虚头巴脑的,恶心透了!” 赵大山双手撑着地面,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文英这不是在应天的时候你教我的吗?难道不对吗?我还以为你多读了几本书,比我有见识哩。” “哈哈……”马度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文英尴尬不已,扶起地上的赵大山,“行了赶紧的走吧!“ “等等!“马度剪下来三颗的抗生素交到赵大山手里,”赶紧的把赵元帅送回府里吧,饮食要清淡,少吃一些鱼肉蛋类和豆制品,多吃些五谷杂粮,另外记得要少吃盐。还有这个药吃完饭就吃一颗。一日三次。“ “谢谢大人,我家大人说了等他稍微好些便上门致谢。“ “那倒不用!我明天还要去府上复诊。”马度又对朱文英道:“文英咱们也走吧。”马度抬头看了看城墙,上面依旧杀生震天,站在城墙内都不时的有血飙下来。 两人刚刚要上马,就见登城马道上下来一个人,朝着两人奔了过来,“都尉大人,都事大人也在!太好了!” “是三顺呀!”朱文英一看是朱文正的亲兵,便放下缰绳问道“大都督找我俩?” “嗯,大都督令你带上火器营上城,敌军进攻太猛,大都督快顶不住了!” “真的?!太好了!”朱文英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过能带着自己训练的火器营亲自作战,实在是太激动了些,警告那亲兵道:“告诉你别再大都督面前胡说八道!“ “小的不敢!“那亲兵拱拱手又对马度道:“大都督受了箭伤,还请都事大人和我一起去看看。” “啊!文正哥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些油皮,那箭矢上却抹了马粪。”古代人常常在箭矢抹马粪,就算射不死也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让伤者因病死亡。 “大都督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向都事大人讨教!” “他娘的,还真无耻!你去帮文正哥看伤,我这就去把人拉过来。”朱文英还神秘的一笑,“我们还装备了新的火器,保证让陈友谅能喝一壶的。”他把盾牌扔给那亲兵,“把人给我护好了!”说完就骑着马咯噔咯噔的走了。 那护卫举着盾牌带马度上了城墙,马度踮着脚尖往城下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心说老陈这他娘的是在作死呀,马度可以想象乱枪齐发之下会带走多少的人命。 朱文正大马金刀的站在城门楼子前面,两个亲兵举着盾牌护在他的身前,盾牌上面插了不少的箭矢,显然朱文正没少被重点照顾。 “大都督伤哪里了?” “朱文正指了指胳膊,”这里!” 马度看了一眼不过是胳膊弯上一个一寸长的口子,还真的只是擦破了点油皮。 马度用酒精给他擦了擦,用绷带缠好,又给他喂了一颗抗生素。 朱文正把马度拉进城门楼子,“你这种善于暗地阴人的家伙,找那种同样善于阴人的是不是比较擅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朱文正跟他说话越来越随便了,有点向朱文英发展的趋势,老朱家人出身太穷酸,没教养也很正常。 见马度面色不善,朱文正做了一个用枪的姿势,“我是说这个!” 马度激动问:“你是说狙击!难道对方也有人用步枪吗!” “当然没有!有一个会用弓箭的,很会用!冲着我放了好几箭了,估计赵元帅就是被他给阴死的!” “赵元帅还没死呢!” “我刚才隐约的听见城底下有人哭他呢!” “那是喜极而泣!” “呵,这样的伤你也能救回来!” 马度挑挑眉毛,“小意思,你找那家伙做什么,还不如让你的亲兵多拿几个盾牌护着你!” “那成什么样子,我站在这里就是让士卒们都能看见,才能激励士气,就算他们不看我,我也要观察战况,躲在乌龟壳里算什么。” 他指了指射在门柱门板上的几支箭矢,“射我的箭,我都要还回去,顺便给老赵出口恶气!”这家伙报复心果然极重。 马度看看那几只斜插着的箭矢,嘿嘿的笑道:“也许你找对人了,我可能真的能帮到你!” (谢谢孤风子傲,摸楼上的脸,abahai明东锦衣小马ai老朋友你来了!) 第054章 新火器营 看着马度拿着一块石膏在墙上写了一堆的鬼画符,朱文英皱着眉毛好奇的问,“你这样就能算出来那个隐藏的弓手在什么位置吗?如果用龟甲和铜钱会不会更方便一些。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擦擦额头上的汗,无奈的道:“我这个是算数,你说的那个叫算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了,这家伙总共射出来大概三支箭,分别在城门七十步到八十步外的十二点钟方向,十点钟方向和一点钟方向,这家伙还真是个滑头,还知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确实有点当狙击手的潜质。“ 朱文英道:“这么远还能射到城墙上来,这家伙不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了。” 朱文正满头的雾水,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文正哥,他们那边有这本事的可不多,我估摸着也就张定边那个老杀才有这本事了。当年在太平,就是他远远的一箭射伤了老花,老花这才失手被擒,还有文逊哥,正好咱们今天给他们报仇!” 朱文正摇摇头,“我跟张定边打过两仗,他不太像是这种用这种小把戏的人。我觉得倒像是个心智不熟的赌徒,在老赵那边赢了一把,自以为了不起迟迟不肯退场总想着再赢一把。” “管他是谁!先干掉他,心里头也踏实!”朱文正转过头来又对马度道:“快去拿你的神器过来,把狗日的干掉!” “算了吧!我那个东西出了问题,不太合适。”马度觉得上次没有狙杀到陈友谅,不是他的枪法的问题,而是弹头的问题,比起原装的弹头弹道有明显得偏差。 “我觉得你用火绳枪就行,你又居高临下,可以打这么远,你不是试过吗?“ “三十步内还有点准头,再远就不行了。”、 “乱枪齐发一大片,要什么准头。就算打不死他,也会吓他个半死,不敢来第二回。况且你不是还有新火器嘛?” 他们的新火器就是马度之前给他们画了图纸的,永乐年间的盏口铳,在射程和威力方便比现有的盏口铳要大的多,只是没有想到这么晚才做出来,一问才知道是在等泥模呢。 铸造盏口铳的模具都是用泥巴做的,可是必须要让这些泥制的模具干透才行,不然的话模具中水分在浇铸的时候会变成水蒸气,会在铳身留下小孔,不光影响使用寿命,还容易造成炸膛。泥模具晾晒起来麻烦,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如果下次需要的用的时候只能重新制作。 邓愈在收到马度的图纸之后,也不管这图纸靠不靠谱,当下就让人做了一百具泥模,也不知道对马度哪里来的信心,估计是泥模这东西不值钱吧。 浇铸的时候邓愈就小气多了,先是做了两个试验之后,发现果然好用,这才让工匠把所有的泥模都进行浇铸。可惜没有好的铜料大多都是把铜钱融化后浇铸的含有铅锡,一百个模具也只做出来六十多个盏口铳。 再加上邓愈的之前下来的旧式的盏口铳,总共120支盏口铳。火绳枪也从之前的三百支,增长到了四百支,没错二十多天就做出来一百支,很低的生产效率,邓愈还说已经很快。 一百二支盏口铳,四百杆火绳枪,全部交给朱文英组成一个新的火器营。虽然人数和邓愈之前的火器营差不多,火器的数量和质量高了不只一筹,兵员的训练也到位。 唯一的缺憾就这些人都没上过战场,就是这样也绝对是各大势力中实力最强的火器部队。 朱文正和邓愈早就商量好了,让这支新的火器营先让朱文英先管着,作为洪都的机动力量,哪个城门顶不住就过去救火。 马度上了城门楼子的二楼,目光在七八十步的远,十点到两点的范围巡视,只见密密麻麻的汉兵们拿着刀枪不停的朝着城墙移动,排队送死。 “找到了!在那边!”马度往城下一指。 “哪儿?”另外两人瞪着大眼往城下瞧。 “十一点方向,七十步远,你没瞧见有一伙人一直不动。” “还真有一伙人不动!好像从那边过汉兵还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们。” 朱文英一拍窗棱子,“好,我这就去干掉张定边个狗日的,给老花老赵报仇!” 马度问:“你就这么肯定是张定边?” 朱文英自嘲的笑了笑,“父亲常夸我弓马娴熟善骑射,可我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清楚的很。箭法这东西易学难精,自古以来名将不少,可善射的也没几个,嗯,百步穿杨的养由基,飞将军李广,辕门射戟的吕布,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现在有这本事的据我所知也就老常跟张定边了。” 马度笑道:“你还少说一个!后羿!” 朱文英大笑:“你可真能胡咧咧,不跟你废话了,我这就让火器营干死狗日的。”说着就咯噔咯噔的下了楼。 马度问身边的朱文正,“老常是说得常遇春吧?他的箭法真的很神吗?” “反正我这辈子就是练断了胳膊也比不上,就算你躲在女墙后面他也能射到你!” “他能射透女墙?”马度不信的撇撇嘴。 “不是!“朱文正的手做了一个自由落体的运动。 “我擦!这样也行!” “不过威力会大减,不太容易射死人,不过他的箭重,挨上一下也够受的。” 马度觉得如果让常遇春晚生个六七百年,玩愤怒的小鸟,一定是个高手。 朱文正突然问:“我擦是什么意思?常听你这么说。” “呃……就是很好,很棒的意思!你在这里呆着做什么,赶紧的下去当诱饵,别让张定边跑了。” 赶走朱文正,马度缩在墙角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头,待会儿朱文正一轮枪炮下去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这份孽有自己一份,也不知道救多少人才能还完。 “各队准备!”外面传来朱文英的大嗓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放!”再次传来朱文英的大喝。 “啪啪啪……”“嘭嘭嘭……” 马度望向城外,那声音振聋发聩,马度觉得耳朵都快聋了,嗡嗡的作响,只见整整一大片的区域都在喷射血花,越往中间的位置就越是夺目,尤其是中心的位置甚至有点像是公园的小喷泉,只看见一片的殷红! 即使在电影里看过无数血腥场景的马度都被震撼了,估计后市里没有谁会把阵型排的如此密集等着挨枪子吧。 孤风子傲书虫不知醒情书残片孤傲的书虫浮生皆空钺起沦海啸煜煜2015真的像鬼龙城晓一天要吃鸡腿5903吹来东风、摸楼上的脸紫气峥嵘hexiaodong谢谢你们的票票你好老朋友hexiaodong 第055章 和想的不一样 这血腥的场景把马度震撼到了,难怪金属管状火器才是火器的发展趋势,后世也没听说有人谁靠扔手榴弹就赢得战争胜利的,除非把手榴弹做成“小男孩”和“胖子”的威力。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原本秘密麻麻的人群硬生生的被打趴下一片,伤者不似人形,血肉淋漓,惨不忍睹。相比城下数量庞大的汉军,被杀伤的人只在少数,可带来的震撼与恐惧感十分的强烈。 在枪炮的轰鸣之后,原本嘈杂的战场变得一片安静,马度一时间还以为自己震聋了,直到耳边传来变换朱文英着变换队形的口令。 “装填弹药!” “火绳枪,射!” 啪啪啪……又是一阵密集炒豆一般的声音,这次马度看到的是一道血线横贯整个敌阵。 “盏口铳,射!” 嘭嘭嘭……城下的密集的汉军再次爆出一个个小团的血花。朱文英这家伙也不知道往盏口铳里塞了多少的散弹,也不怕炸膛了。 虽然不在跟前,马度也能看得出来那些弹着点比较集中的是新式的盏口铳,打在人群里就是一个血窟窿,很明显还有余力打到更远的地方。 老式的盏口铳弹着点较为散乱,虽然造成的杀伤也不少,却少了两分的威势,如果距离再远一点怕是老式盏口铳就有心无力了。 汉军终于在一连串的暴击中回过神来,然后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跑路。大多是往两边跑,因为后面有督战的队伍。 “文英赶紧的打!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下面传来朱文正的嘶喊。马度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只要陈友谅不是傻子,以后应该不会在这种狭窄的地形,用这样密集的阵型攻城。 “自由射击!”城下传来朱文英大声的嘶吼,接着就是乱糟糟的枪炮声。 敌阵里面突然跑出来一队拿盾牌的士兵,朝着马度最初圈定的目标奔去,光看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是难得的精锐。 他们用盾牌围成半个圈,就在那一堆破烂的尸体之中翻找,马度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果真被他猜中了,对方那个隐藏的弓手就在那个位置。 在那样的弹雨之下,张定边就是铜筋铁骨也被打成筛子,猛将到底也是人哪! 铅弹打在盾牌上面擦出一串火花,显然那盾牌是铁做的。 “文英,把那群铁王八给我干掉,敢放老子冷箭,不付出点代价让你连个囫囵尸首都拿不回去!哈哈……”下面传来朱文正朗声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朱文英立刻调集了二十门的盏口铳,换成单个的铁弹,新式盏口铳的精度还是不错的,一阵爆响之后,那半圆形的防御阵型立刻被轰了七零八落。 马度亲眼看着一个拿着铁盾的汉军士卒,似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了出去,等他落下的时候,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身体几乎碎成两段,那面看似坚实的铁盾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面对这样的近乎残忍的攻击,这群精锐士卒,没有逃走,而重新的组织阵型,继续的在尸体堆里面翻找,足见他们的精锐,也可以看得出那个放暗箭的人对他们的重要性。 张定边你真的死了吧?也许这场战事就快要结束了,张定边对陈友谅来说,不光是勇将,也是谋臣,还是生死兄弟,是他所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 张定边要是死了,马度不相信陈友谅还有心思继续的打下去,很有可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事返回武昌,也许接下来的鄱阳湖大战就没有了。 嘿嘿……老子的小翅膀可能要扇出一场大风暴改变历史了,马度有点得意,也难免心中惴惴,不知道是福是祸。 轰!一声巨响吓了一个激灵,一个石球从窗户冲进二楼直接在地板上砸出一个窟窿落在了一楼。 马度裤裆一紧连忙的夹住尿,幸亏他为了躲避零星的弩箭缩在墙角往外观察,不然这一下子要被砸成烂泥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老话没错的。 朱文正几个健步从楼下冲上来,看见所在墙角的马度,长出一口气,“你还真是机灵,吓坏我了!”接着用下巴指了指地板上的窟窿,得意的道:“看到没有,陈友谅着急了!嘿嘿……他手底下没几个能用的人,张定边一死,他可能就要返回武昌,这场战事就要结束了。” 嘭!嘭!接连两声闷响,马度感觉城墙都在颤抖,身体也不由得跟着一颤。 “别紧张,是打在城墙上了,投石机没有个准头很少能落在城头上的,也就是个吓唬人的玩意儿。下去吧,上面比下面要危险的多。” 朱文正这话没错,因为角度的问题,投石机发出来的石头大多数都打在城墙上面或者飞到城内,能落在城头上的真不多。 嘭!嘭!嘭!又是一连几发石弹射在城墙上,朱文正听起来却是犹如仙音,得意的问马度,“最喜欢看他们抓瞎的模样,你常说的那句话怎么说的?” “我擦!” “不是这句!” “我最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朱文正一拍大腿,“我就喜欢陈友谅想干掉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过来,走呀!” “扶我,腿软!” 张定边的尸体最终还是被抢了回去,朱文正已经琢磨着庆功宴是摆在大都督府还是摆在风来楼。朱文英成为了桥部门的临时守将,因为朱文正觉得没有必要再令派他人了。 朱文英拉着马度陪他守夜,说是有马度在心里头踏实。可马度心里头不踏实,看着城外的火把在不停的聚集,便问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要退兵呀,好像是在增兵呀!” 朱文英不屑的撇撇嘴,“虚张声势罢了,怕咱们追击他们,明天你再看下面可能即使一堆的稻草人,连湖面上连船都不见了。徐叔就老爱弄这一套,我见多了!” 马度一直熬到半夜,没见有什么动静,迷迷糊糊就窝在城门楼的一角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朱文英的大嗓门吵醒,此刻天色微亮,出了门就瞧见朱文英正趴在城头跟下面的人喊话。 马度刚刚的往城下一看,就立刻惊住了,只见朦胧的薄雾之中无数汉军披挂整齐严阵以待,隐隐的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似乎和昨晚预想的不太一样! (谢谢飞天剡、闲着没事看百~万\小!说我00、浮生皆空,李树成海,我天天百~万\小!说1980,还有老朋友暴兮爆的打赏。) 第056章 张子明 “好!我这就让人去请大都督!”朱文英冲着城下喊了一嗓子,就让他的通讯员猫子去请朱文正。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踮着脚尖往城下看了一眼,只见城下一队二十汉军士兵正押着一个被绑着书生打扮的人,一柄短刀就顶在那书生的后心上,书生则是一直耷拉着脑袋。 “这人是谁?” 朱文英叹了口气,“这是大都督府的千户张子明,前一段时间文正哥骗陈友谅投降,趁着他们防备松懈,就派了张子明出城找父亲求援,迟迟都不见他归来,没有想到他也被陈友谅抓住了。不过他说自己是回来的时候被抓的,” “哦,他见到吴国公了?吴国公怎么说?” “他说要亲自给文正说,不过我觉得他怕是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他的命现在可是被陈友谅捏在手心里,就算是真有好消息他也未必敢说,我反倒是怕他说些什么伤军心士气的话。 具体怎么办还得请文正哥来了再商量,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连他一起射杀了。”朱文英一捏拳头,啪啪作响,已经初现雀雀收割机的狰狞本色。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光已经大亮,才见朱文正急匆匆的上了城墙,见他脖子上有淡淡的红色印记,就知道这家伙昨天晚上没在军营里面过夜,难怪这么晚才来。 他看了看远方的军阵,眉头不由得紧了紧,他不着急看张子明,反而贴着另外一侧的墙根走,直接进了城门楼子,转身问跟上来的朱文英,“城下的真的是张子明?” 朱文英点点,“是他!” “他说他见到叔父了?” “是的,所以要当面给你说。”朱文英迟疑了一下,才道:“他现在身不由己,说话未必可信,见没见到父亲也是他一面之辞。要是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则罢了,若是坏消息……不如将他一起射杀,图个干净!”不得不说,朱文英的建议是最好的办法。 朱文正先是点头又猛的摇头,然后就一直来回的踱着步子,而且步子很快,显然他内心也十分的焦虑。 隐约的听城下又传来喊声,朱文正突然猛地一跺脚,“我去见见他!”说着就来到城墙边上,扶着墙垛朝下望去,“是张子明吗?” “大都督!“马度瞧见城下的那个汉子抬起头看,是个消瘦的年轻汉子,满脸的憔悴,见到朱文正眼中出一丝的惊喜,“属下不辱使命在应天见到了吴国公!” 很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却不少,在应天见到了朱元璋,意思就是说朱元璋和张士诚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至于结果可以向而知。 如果说老朱和老陈打起来是半斤八两,可是老朱和张士诚之间的争斗基本没有输过,大胜而归的朱元璋自然会来驰援洪都。 马度小声的对朱文英说,“找些个枪法好的,兴许能救上来,五六准备吊篮!” 朱文英的聪明劲自然听得出来张子明话中的意思,这种隐晦的话,要是没有一点眼光见识是听不出来的。 那队汉军士卒不过普通士卒,自然也听不出来,只知道张子明说的话和之前编排好的不一样。 就一脚揣在张子明的腿弯里,张子明吃痛立刻跪了下来,一个汉军的头目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低声道:“别他娘的耍花样,按照之前编排好的说。“ 张子明沉默片刻,这对他来说无异于生死抉择,只见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城上的朱文正和朱文英也跟着紧张起来,虽然他们明白张子明的意思,可是普通的士卒却不明白,若是张子明说了不该说的,一样对他们守城不利。 “文英!“朱文正的手掌变刀正要挥下去,就听见城下的张子明大声的喊道:“城上的人都听着吴国公不日就会驰援洪都……”他语速很快,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汉军挥刀就去抹张子明的脖子,可胸前却爆出一团血花,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应声倒地。 朱文英那边也反应过来,“放!”啪啪啪……城下的二十名汉军,转眼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如此近的距离再打不准就白练了。 马度把手枪一收对身边的张五六道:“扔吊篮!张千户这边跑!” 张五六很听话立刻把吊篮扔了下去,可你他娘的倒是抓住一头呀!要不马度眼疾手快,用脚踩住绳头,整个吊篮连着绳索都要一起掉下去。 “五六不是让你全部扔下去!” “小的明白,只是手滑了。”张五六笑呵呵的接过绳子。 马度往城下望去,那二十名汉军还有几个没有被打死的,正在往回疯跑。张子明也跌跌撞撞的往城墙这边跑,他双手被绑在背后,城墙边上到处都是尸体和一些被扔下来守城工具,想跑快也不容易。 张子明一边跑还一边在喊:“你们昨天射杀了伪汉太子陈善儿,投降也没有好下场,陈友谅只会屠城泄愤……” 昨天射杀的不是张定边?马度脑袋一懵,陈善儿是哪个?马度隐约记得陈友谅有一个叫陈理的儿子被老朱送到高丽吃泡菜。 “好了可以拉了!”城下传来张子明的声音。 马度往下一看张子明已经站在了吊篮里,背着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吊篮的绳子。 “拉!”马度一挥手,几个守军拉着吊篮嗖嗖的上升,比电梯还快。 嗡……远处传来的声响,有点像是大批的绿豆苍蝇起飞的声音,这些天马度听的太多,因为每个城门外面都堆着大量的尸体,天气又热,不招苍蝇才怪。 马度浑不在意,身后却传来大力的撞击,把他撞得前胸直接贴在女墙上,脑袋在城上碰得几乎要昏过去。 “五六你在干什……”话未说完就听见一阵惨叫,那几个拉吊篮的守军,身上已经插着手指粗的弩箭倒地不起。 手中的绳子已经变得轻飘飘的,马度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想象张子明被射成刺猬的样子。 (飞天剡孤风子傲龙城晓一煜煜oabahai暴兮爆轩辕九黎煜煜aodong谢谢你们的票票) 第057章 老朱快来吧! 作为一个纯爷们被人砍了胳膊没有关系,回家裹好伤口换个胳膊继续敌人打,但要是要是被人割掉了雀雀就不行了,要是不提上敌人的脑袋,哪里还有脸回家。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太尉张定边是陈友谅的胳膊,太子陈善儿那就是陈友谅的心肝宝贝,现在他的心肝宝贝在洪都被朱文正给阴死了,要是不杀了朱文正屠了洪都城,回家拿什么跟婆娘交代,跟臣民交代。 偏巧这个时候抓到了一个朱文正派去求援的信使,而且已经到了应天见到了朱元璋。不等他许下高官厚禄,张子明就被陈友谅的王霸之气镇住了,很没节操的表示投诚,并且愿意去城下劝降,即使劝降不成,也能狠狠的打击一下守军的士气。 事情发展却在老陈的预料之外,又被耍了,张子明在他血淋淋的裤裆里又撒了一把盐,那叫一个疼哟。陈友谅狂暴了,大军再次把洪都的四面城墙围了水泄不通,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蜂拥而上把洪都屠个一干二净。 对于老陈的丧子之痛,大都督朱文正感同身受,当听到这个残酷的消息之后,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栽倒,英武的帅脸痛苦的拧成了一团,酒坛大的拳头狠狠的捶在城垛上,都流血了。 “陈善儿,陈善儿,你不好好的呆在武昌皇宫吃肉喝酒玩女人,干嘛跑洪都来阴老子!”大都督明显的是在以己度人,他自己在洪都城里胡作非为寻欢作乐,就以为别人也喜欢这么干。 如果陈太子还活着的话一定很委屈,“你让人放我老爹的冷枪,我身为儿子自然要替老爹放冷箭还回来。当然,也要怪张定边那家伙假清高,不然也轮不到老子亲自上阵。”然后再给朱文正一个白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陈太子死亡事件,归根到底还是马度小翅膀扑扇的。如果陈太子在天之灵知道罪魁祸首为他的不幸离世也万分纠结,一定会有些许安慰吧。 “怎么就把陈友谅的儿子给干死了呢,哎……”马度走在街上一阵长吁短叹,张五六牵着一只肥大的母羊跟在后面,母羊的两个硕大的走起路来晃呀晃的,显得很是累赘。 两人刚从赵德胜的家里复诊回来,母羊是赵德胜给得诊金。当然一开始也是给的金银,可惜马度有心收没胆拿。不就钱吗,等天下太平了,马度有的是办法捞银子。 可现在看来,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因为陈友谅的儿子死了,而且还是太子。马度对这位不怎么知名的太子没什么印象,至少不应该死在洪都保卫战,不然历史书上总要提上一笔,显然这家伙是被自己给扑扇死的。 洪都免不了要承受陈友谅的怒火,张子明说陈友谅盛怒之下会屠城给他儿子陪葬,马度觉得以老陈的二杆子脾气绝对做的出来,到时候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还真不好说。 马度觉得当初就应该什么也不做,在洪都城里乖乖的待八十五天,等老朱来援老陈退走。自己就不应该拿着小翅膀胡乱的扑扇,装逼遭雷劈呀! 至于陈友谅能不能攻破洪都城,这事很难说,虽然之前的进攻也十分的猛烈,但是绝对是有保留的,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着四面城墙同时的发起进攻,而且都是不分主次的猛烈。 上午的时候马度还听见火器营在桥步门的方向,中午就到了琉璃门,这会儿又在抚州门,反倒是薛显镇守的新城门那边动静不大。估计进攻新城们的汉兵主将很担心薛显再次出城,让他步了前辈的后尘。 老朱呀,你既然回到应天了,就应该快来救咱们了吧,何必要等要八十五天,可还有快一个月呢,洪都的守军真的撑不住了呀! 没错,老朱确实在应天,向张子明了解了洪都和汉军的情况之后,决定要驰援洪都。是的,老朱这家伙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要救援洪都。 就像陈友谅希望在鄱阳湖决战一样,老朱也希望能够诱敌深入在自家门口和陈友谅决战,根本不想在鄱阳湖拿自己的小船去怼陈友谅的巨舰。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老朱在安丰狠揍了张士诚之后,自己回了应天,他的主力则是跑去攻打庐州(注1),而领兵的则是他麾下最能打的徐达和常遇春。主力和干将都跑去攻打庐州了,他要是有救援洪都的心思才怪。 虽然现在他决定到鄱阳湖和陈友谅决战了,但徐达和常遇春两位历史上的名将却在庐州碰得头破血流,硬是打不下来,自然也就无法回师应天,现在手下无兵无将,老朱想来也来不了。 张子明被陈友谅抓到也许真的是朱文正幸运,只听张子明喊了一嗓子“国公很快就会来驰援洪都“,朱文正就咬牙坚持了一个月,可若是真的听张子明说了详细的情况,就算不气死也得绝望。 “大人走过头了,咱家在这边呢!“ “哦!“马度刚要进院子又回过头来,“五六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我今天可能就被弩箭射死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既然大人要赏俺,俺可就不客气了。”张五六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马度则静静的等着他狮子大开口。 “要不大人就赏给俺十文钱吧,那年里长也是赏了俺十文钱,买了好多东西哩。”这是张五六向马度有史以来提出的最高报价,还伸出两只手在马度的眼前晃悠,难得他没有伸错手指头,估计是因为只有十个手指头的缘故。 “大人你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看呀,是不是不太舒服,还是小的要的钱太多了? “如果您不舍得的话,八文钱也可以?” “大人您的脸色为什么更难看了,五文钱行不行?“ “大人为什么要揍我,哎哟,老刘,大人要杀人了,快开门呀!“ 注1庐州是合肥。老朱和老张在安丰打仗,庐州的左君弼跟着插一脚,老朱又派人去打庐州。庐州有元朝的马场,若是打了庐州也有利以后控制河南地区(大概就是现在皖北苏北), (谢谢孤风自傲,5903摸楼上的脸ghistdpc国子来看友160704040150006的票票还有爱睡觉的猫叔的打赏。因为一直在刷屏,如果没有点到哪位的名字请留言告诉我,顺便给您加精) 第058章 狗子的别样人生 狗子的爹给都事大人送了几车的粪土,紧接着狗子就升官了,手底下的人从十个变成了一百个。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狗子爹高兴坏了,为了让狗子又有一个更好的前程,狗子的爹起早贪黑的继续搜集粪土,茅房就别指望了,就因为一桶的粪土能卖十文钱,现在到了别人家上个茅房都难。 不过在都事大人的指导下,狗子爹找到了更好的来源,比如猪圈、牛圈、鸡窝还有一些老屋的墙根,只要墙角有结白霜的泥土,刮下来都能用。 反正狗子家里是更臭了,而且臭的不只他一家。狗子觉得很好笑,他升官跟粪土有没有什么关系,那是因为他杀鱼的本事好……呸,是打枪的本事好。 他觉得打枪跟杀鱼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分几个步骤,他的手很快,装填弹药的速度几乎无人能比。没办法这是在腌货行当伙计的时候练出来的,一天要杀成百上千的鱼,速度慢了可不行,要被扣工钱的。 他不仅仅是装填弹药装的快,而且哑火的次数也少,最重要的是他的枪打得也准,只要不碰上哑火的,三十步内就没有他打不着的。 枪握在手里是那么的亲切,仿佛就像是长在手上一样,和别人冲着城下乱射一气不同,狗子能清楚的辨认出目标的胸口或者脑袋爆出一团血花。 杀人,他之前从来不敢想,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只是杀鱼的命。可当他真的杀起人来,却没有半点的害怕,心里莫名的痛快。尤其是手下人看自己那敬畏的目光,更让他滋生出从未有过的骄傲。他再也不是那个低着脑袋走路,满身腥臭的小伙计了,比起杀鱼,杀人可能才是他以后该走的道路。 狗子拿起通条把枪管的火药残渣一点点清理出来,又用一小块沾了菜油的麻布把枪管、药池、扳机的联动装置仔细的擦拭一遍,又拿着小竹签把药池和枪管之间的小孔通了通。 这是每个枪手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可是狗子要比别人做的次数多,做的也更加仔细,因为手里的枪可以让他变得强大的武器。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他让这件武器变得犀利了呢。 “你受伤了?”一只手突然出现指了指他腿上的血渍。 狗子抬头一看,随后猛的起身,敬礼道:“都事大人,不过是一点小伤,那人刚在俺身上蹭了一下,就被俺一枪轰了出去。” 这位都事大人,狗子是的认得的,去过他家里给他家送了白米,还让大夫给她娘瞧了病。听爹说还在家坐了一刻钟,什么人能在他坐这么长时间,那鼻子一定有毛病,后来都事大人满城的收粪土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鼻子不太好使的毛病之外,都事大人还是挺好的。有一回都尉大人把他叫单独叫到帐篷里面,叫他说用枪的经验,明明心里头有,可吭哧了半天就不知道从何说起。 都尉大人很生气,以为他在藏私,把他狠骂了一顿,还要罚他跑圈。狗子感觉很委屈,他真的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多亏来串门儿都事大人给他求情,说使枪除了苦练之外,还需要一种感觉,是学不来的。 对!就是一种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句话直接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都事大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等赶走了陈妖人就教他们读书识字,读得多了就懂得怎么总结经验了。狗子不懂得为什么打仗还要读书,难道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不够?狗子很担心要是自己读不好说,这个队长会不会被撸掉。 都事大人手里拿着亮晶晶的小刀子,笑嘻嘻的道:“把裤子脱了,我给你看看伤,害怕什么,我又不割你的雀雀。” 不知道为什么,狗子觉得在都事大人眼前又变成了那个浑身腥臭的小伙计,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红着脸腿了裤子,把目光看向一旁。 狗子的大腿上有一个两寸长的刀口,不过伤的不深。马度用镊子夹起一个酒精棉球,“忍着些,有点疼!……哎?你不疼吗?” 狗子笑了笑,“不太疼,以前俺在腌货行手被割了口子还要拿鱼去泡盐水,常有的事情,都习惯了。“ “哦,你娘的病好了吗?“ “大人还记得俺家?“ “怎么不记得,你不是吴老伯的儿子吗,跟猫子家错对门的。” “是俺,是俺,俺爹常挂念着您哪,俺娘的病也轻多了,不过大夫说俺娘的病治不好,但是也死不了人,他不是骗俺的吧。” 马度摇摇头,“没骗你,放心吧。等忙完着一阵子,我再去看看吴伯。”类风湿确实死不了人,实在是有罪受。 “家里粮食,还够吃吗?要是不够了,就到都督府去领。” “够了,俺一天就能领两斤,够家里人吃了,上回给的一斗米还没有动哪。” “那就好,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给你们营的书记官说。战场上小心些,记得伤口不要沾水呀。” 见都事大人去给下一个人治伤,狗子连忙的提起裤子,不能在手下人面前不能暴露太久。 “碗筷子碗!碗筷子碗!……” 只听口令,狗子也知道是二营的那帮家伙来了,这群孬兵,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把口令改过来。 都尉大人走到中间的位置,“一营,二营移交武器!” 狗子接着就看见二营的三队长陈大宝屁颠颠的向自己跑了过来,这家伙垂涎自己的火绳枪很久了。 二营已经接受火绳枪训练了,可惜他们的枪管是用竹子做的,只能练习如何的装填弹药,根本发不了火,前几天才借了一营的枪练了几天而已,狗子真担心这群不懂行的把自己的宝贝给弄坏了,可是没有办法,一个个的城门轮着跑,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陈大宝笑呵呵的道:“吴队长,把你的枪给我吧。” 狗子摸了摸怀里的宝贝,这才递给陈大宝,“给我弄坏了,可饶不了你!” 陈大宝接过枪,敬了个礼道:“人在!枪在!” “人不在了,枪也得在!”狗子把腰间的弹药袋和工具都塞进陈大宝的怀里。 回到营地狗子用毛巾把身体仔细的擦了一遍,很注意没让腿上的伤口进水,现在一天不洗澡,他就不舒坦。 进了营房发现袍泽们都睡了,两天一夜他们实在是太累了,狗子悄悄的躺下,习惯性的小声说道:“愣子,愣子,是不是没洗脚……”却没有人回应。 他下意识的往身侧摸了一把,空空如也,狗子强坐了起来,才发现营帐里多出好几个空档,眼角不由得一热,眼皮沉重的再也睁不开,重新的躺下,沉沉的睡去…… (谢谢孤风子傲,爆兮爆堕落的小1蜜蜂大月兵ef联邦义乌猪猪箫?军门龙城晓一momo地看你……激光的星星蒙奇暮晓dzz333, 谢谢激光的星星的打赏如果没有点到名的请留言) 第059章 我们完蛋了! 马度从水盆里钻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水,长长得喘了两口粗气,拧干一块粗麻布缠在手上,当成澡巾用力的搓着身上的油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大夏天的好几天没有洗澡,脏得不成样子,粗麻布搓在身上立刻就是一条条的油泥。这都怪陈友谅,竟然对着小小的洪都攻了整整的两天一夜,当然更让马度惊讶的是朱文正竟然守住了。 第五名将果然不是白叫,马度自己无法想象,就是两天一夜不让他睡觉也会困死。 事实证明马度错了,因为他之后他在伤病营忙活了三天,实在困的不行,趴在桌子上总能休息个一时半刻。 至于战斗的结果可以想见,洪都守军战死三成,是“战死三成”,如果不做比较的话,这个数据似乎不那么扎眼。 一支普通的古代军队如果伤亡一成,大多数情况已经开始溃败了,能坚持伤亡到两成不退的那算上是精锐了。 如果算上受伤的,洪都守军的伤亡士兵绝地可以占到三分之二,即使是一支现代部队,也会被判作丧失战斗力。 洪都的守军之所以没有溃散,一是没有地方跑,二是来自陈友谅屠城的威胁。 张子明最后喊出来的那一句陈友谅会屠城的威胁,似乎帮了朱文正的大忙。 三千新兵的英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和那些客居此地的老兵相比,洪都才是他们的家园,身后有他们的父老妻儿。 “咩咩……”母羊不停的叫唤,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在呻吟,反正现在有一个流氓正在对他非礼,两只脏手在它的硕大的上不停的抓挠,看上面红红的手印,估计她不会太舒服。 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终于它爆发了,屁股一扭两只后蹄扬起重重的踢在流氓的身上,流氓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等流氓起身,母羊已经低着脑袋,四蹄蹭蹭作响的顶了过来,全然没有之前那笨拙的模样。 流氓吓的一连打了好几个滚,亏得母羊是被绑住的,咩的惨叫一声,被绳子勒倒在地上。 张五六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吓死俺了,大人可别再让小的挤奶了,挤不出来。” 母羊从赵德胜家里牵回来好几天了,可是马度一口羊奶还没有吃上,主要是没有时间,这不刚刚有得空就想尝尝鲜,可是张五六很不给力,硬是挤不出来。 老刘在一旁骂道:“你这样挤出来的也是血,都给你捏肿了。” “老刘别说风凉话,有种你来捏捏看。” “羊受了惊吓,肯定挤不出来奶了,等过几天我挤给你瞧瞧。” “好了,你俩别吵了,老刘准备吃饭吧,天马上就要亮了,吃了饭我得好好睡一觉!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有事了,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 现在是凌晨,马度这几天都是过得没日没夜的,实在是累坏了,洗了澡吃了饭,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得不说马度是个乌鸦嘴,刚刚睡了一个时辰,他就朱文英揪起来。马度的起床气很大,看着朱文英满脸的贼笑,真的很想咬他一口。 “又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你能让我多睡一小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睡什么!陈友谅撤军了!陈友谅撤军了!” “哦,什么!”马度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险些跟朱文英撞了头,然后用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陈友谅撤军了?怎么可能!”马度掰掰手指头,不对呀,还有二十多天哪,难道老朱提前来援了? 朱文英信誓旦旦的道:“我能拿这种事情来骗你!” “那你说的是真的咯?” “当然是真的!”朱文英一拳砸在床上,那兴奋劲儿绝对不是作伪。 马度从床上跳下来,兴奋的道:“我就知道小翅膀没有白白的扑扇!走咱们去城墙上看看!“ “你说什么小翅膀,慢些,不穿衣裳也得穿鞋吧!“ 两人一路疾奔,径直去了最近的抚州门,气喘吁吁的趴上城墙,马度立刻来到墙垛跟前,远处果真没有汉军的军阵,就连营寨也在燃烧,烟尘滚滚直冲云霄,虽然还有一些士兵停留在营寨的前面,但是数量极少,不过几十个而已。 “陈友谅真的走了,哈哈!“马度不由得大笑,再看看身边的守军,虽然面带疲惫但也都是神情欢喜。 “先生,文英你们来了!“邓愈笑呵呵的走过来,看他的神色也十分的轻松。 “听说陈友谅撤兵了,我和文英就过来瞧瞧!“马度心里像是松了一块大石头。 邓愈叹口气,“是呀,如果我所料不差,国公现在已经进了湖口了,洪都之围算是解了,说实话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朱文英指了指湖面,“陈友谅的船还没有走呢。“ “他们既然登了船,就没机会再上岸了,咱们去找大都督让他请客。等咱们吃饭回来,陈友谅的船八成就不见了。快走吧,我每天被这里的臭气熏的要吐上好几回,就没吃过一个囫囵饭。“ 后世一具的尸体常常能弄得整栋楼都臭气熏天,而抚州门外陈友谅丢下的尸体绝对有上万之多。 正值酷夏,地上的蠕动的蛆虫白花花的一片,空中的苍蝇犹如飞蝗,至于气味闻上一下绝对让人终身难忘,即使城内气味虽然稍弱些,但也足够倒人胃口。 只是马度这些天来都已经习惯了,现在听邓愈这么一说,看看城外的情景,也是觉得烦闷欲呕,“那就别耽搁了,咱们赶紧的走吧!” 三人刚刚要走,就听见城外响起吱嘎的怪响声。 “是投石机!”三人同时的向城外望去,果然就见一件东西从城外射来,飞越城墙之后直接落在城内。 那东西落在地上传来一阵骨断筋折的声音,把周围的地面染的一片血红。 三人连忙的下了城,远远的就能看见那是一具尸体,用绳索捆扎成一团,此刻已经被摔的血肉淋漓。 “陈友谅个王八蛋,都撤兵了还要恶心咱们一把!” 邓愈和朱文英叫骂着,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人紧紧的拉住。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马度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只听见他哆嗦着嘴唇小声的道:“真的改变了,我们……我们完蛋了!“ (谢谢轩辕九黎孤风子傲飞天剡luoyouchuan春晖她爹爱睡觉的猫叔abahai李树成海沙漠里的调酒师9090980k海天一笑大号调羹1暴兮爆。谢谢遗忘那天的打赏。如果没有点名,请留言告诉我) 第060章 违者皆斩 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在一次战争中把染了鼠疫的尸体用投石机丢入一个叫加法的小城。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可这个时候的欧洲人,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鼠疫这么可怕的烈性传染病。 他们随随便便的处理了尸体,让鼠疫得以蔓延,小城的人相继死去,侥幸活下来的人逃亡欧洲大陆,使得鼠疫在欧洲肆虐,最终夺去了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 这件事情虽然距现在不过十几年,只是远隔万里中原却没人知道,而且中原当时也是一团糟,谁会去关心欧洲人的死活。 这件事在后世却广为人知,刚刚看到那具被投石机扔进来的尸体的时候,马度立刻想到了这件事情,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跟着炸开了。 难道陈友谅的军中出现瘟疫了?是啊,有什么理由不出现瘟疫呢?正值盛夏,大量的人口聚集屎尿遍地,城外大堆的尸体和无数的蛆蝇,湖边蚊虫密集,水里更是有各种各样的寄生虫,再加上古人各种不良的卫生习惯,出现瘟疫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历史书上好像没有写过这样一段,历史是改变了,只是没有变的更好却变得更糟糕了。 城里城外就隔着一道城墙,挡得住人,却挡不住漫天的蚊蝇。如果陈友谅军中有人得了瘟疫,就算不扔尸体过来,也早晚会蔓延过来。 听了马度的讲述分析,三人也是面色惨白久久不语,相比真刀真枪的敌人,摸不着看不见的瘟疫实在是要可怕的多。 朱文正沉默好久才满脸希冀的问马度:“难道你不能治瘟疫吗?你可是神医呀!” “你太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个本事!等弄清楚了是什么类型的瘟疫,倒是可以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减少发病,其实我们倒是应该谢谢陈友谅。” 中国古代所流行的瘟疫也就那么几种,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马度没有信心治好其中的任何一种,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现在就想离开洪都城。 朱文英不干了,拍着桌子怒道:“谢这个狗日的做什么,他可是像要害死全城的人。”这家伙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马度懒得理他,正色对朱文正道:“大都督你现在就应该在军中开展自查,也许已经有人染病了,只是还没有重视。陈友谅倒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要是等我们自己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蔓延开了,到时候就真的晚了。” “好,听你的。那些扔过来的尸体怎么办?”在发现抚州的尸体之后,其他各个城门也陆续的扔过来好几具尸体,暂时只用泥土盖上。 “就地深挖用生石灰覆盖再用泥土掩埋,千万不要带着尸体在城里兜个圈集中处理。那些尸体落地的地方用生石灰粉覆盖,再洒水。对了,现在不要让城中的百姓再到处的挖粪土了,太脏很容易染上瘟疫,还有那些已经收来的粪土也要处理好,不要暴露在空气中……” ~~~~~~~~~~~~~ 自查的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一个生病的士卒被送了过来,大热天的裹在被子里面浑身发抖,可没多大一会儿又开始发热大汗淋漓。 不用马度诊断,其他三人齐齐脸上变色的惊呼一声,“打摆子!”唯有马度神色轻松的,出了一口气。 朱文英说:“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马度当然应该笑,比起那些说句话都能传播出去的天花、伤寒,甚至是吃饭喝水都能被传染的霍乱,疟疾的传播途径似乎就单纯而可爱的多了。 当然疟疾同样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疾病,不然也不会让朱文正三人谈之色变。疟疾的“疟”字最开始是写作用的虎字头“虐”,是被当成和老虎一样凶猛可怕的疾病。 即使在后世疟疾仍旧是一个医学难题,没有有效的疫苗,致死致残率极高,而且还会复发,每年死于疟疾的人,有百万之巨,在非洲更是疟疾的重灾区。 尤其是古人不晓得疟疾的传播途径,自然做不到有效的预防,可笑陈友谅还把患者的尸体当成传染源扔到城内。以为带着士兵跑到船上就能躲避疟疾,难道鄱阳湖的蚊子不够多吗? 朱文正等着大眼问,“你是说只要不被蚊子咬就不会染上这种疟疾?” 邓愈问:“就这么简单?” 朱文英脸色一变,“可我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怎么办,喏,你看!我是不是要死了。”说着还撸起袖子给马度看他胳膊上的小疙瘩。 他身边的朱文正和邓愈齐齐的跳开了一步,看瘟神似得盯着朱文英,估计朱文英再朝着他们身边靠近,也许会撒腿就跑 朱文英沮丧的问马度,“怎么办,救救我吧!“想伸手去拉马度,又猛的缩回来。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并不是所有的蚊子都能传染的。这个得疟疾的士兵是抚州门那边发现的,我看邓参政倒是要小心了。” 邓愈脸色一变,嘀咕了一句“应该不会吧,我睡觉都带蚊帐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既然知道的病因和预防方法,自然就好制定措施。马度用圆珠笔写了密密麻麻的两张纸,其中一份是交给大都督府实施的,另外的一份则是张贴的告示,是告诉百姓的注意事项。 朱文英亲自誊抄,“你的字写得倒也不丑嘛,就是错字白字太多了,要是当母亲的学生一定把你的手给打肿。你老是横着写,我一点都不习惯,又抄错了……“ “那你就慢慢抄吧,许大亮说是有个治疟疾的好方子,正好给那个得病的士卒试试。“ 见马度走远了,朱文正沉吟了片刻小声的道:“在叔父到来之前洪都不能乱,一旦出现疫情便快到斩乱麻。” 邓愈一拱手,轻声问道:“大都督的意思是?” 朱文正眼睛一眯,“所有病患全部鸩杀,做成病亡的样子!” 朱文英闻言,手不由得一抖,一点浓墨落在纸上。 朱文正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对邓愈道:“你俩放心,若是日后叔父责问起来,不会让你俩顶缸,罪责全由本都督担着。“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属下愿意和大都督共担罪责!“ 朱文英起身一拱手,“末将也愿意同大都督共担罪责,只是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朱文正冷哼一声,“他妇人之仁,把人命看得比天重,连攻上城墙汉军伤兵也要救,他要是有更好的法子早就拿出来了,跟他商量也是浪费唇舌,此事就这么定了。” 等朱文英抄写好了告示,朱文正亲自提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违者皆斩! (谢谢大月兵票aodong孙世团紫气峥嵘书友150221172338389龙城晓一轩辕vs九黎煜煜2015飞天剡孤风子傲hspirit爆兮爆的票票) 第061章 好多石灰 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可现在拉屎放屁的事情,大都督府不仅管了还要管更多。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吃饭要管,喝水要管,拉屎撒尿也要管,养鸡要管,养狗要管开门要管,关窗也要管,好像就没有什么是大都督府不管的,不服管的人会被砍了脑袋。 有人不信邪就因为在街边撒了一泡尿,被当场砍了脑袋;胖胖的土财主因为耐不住天热晚上开了窗子同样被砍了脑袋;一个老头因为一大清早跑到东湖边上去钓鱼,当场就被打个半死随后就被抓走,现在还没有放回来。 听起来十分荒唐,可是却真实的发生了。前些日子还让人倍感亲切的大都督府一时间让人噤若寒蝉。在这样的高压下,洪都老百姓的生活改变了。 听到巷子里传来敲锣声,王二保这才打开门窗,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新鲜的空气冲进屋里,他不禁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已经憋闷了一个晚上,刚满七岁的儿子迫不及待的冲进院子里,险些撞翻了马桶,他紧张的嘱咐一句,“不准出门,当心被砍了脑袋。“ “俺晓得,你一天说三遍,俺不会出门的!“说完就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弄什么。 王二保又对婆娘说:“你去做饭,俺去送马桶。“ 婆娘叹了口气道:“家里还有不道两斤米,最多够吃到后天的也不知道大都督府还发米不?“ 王二保撇撇嘴,“你可真敢想,不砍你的脑袋就算不错了,还想着要米,待会儿我到二叔家里瞧瞧,看看能借个几斤不。“ 婆娘有点埋怨的道:“要我说能当初就该去当巡防队员的,不然日子哪里会这么难过。” “什么巡防队员,就是当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二叔家的小八死在城墙上了。” “小八那也是不是白死的,大都督府不是赔了二十两银子,两石白米吗,听说还免了他家十年的人头税,还给发了凭证哩。不然你二叔家,哪里有米让你借。” 王二保不屑的道,“人到底还是死了,二十两银子,两石白米的确实实在在。谁知道那天这洪都城又换了主儿,留着那免税凭证就是个祸害。唉,你这婆娘是不是想我死了,你好拿了银子和米改嫁呀。“ 婆娘气得啐了他一口,径直出屋,到厨房做饭去了。王二保拎着马桶出了屋子,习惯的性的往鸡窝去,想看看有没有鸡蛋,到了鸡窝跟前这才想起来,家里唯一的母鸡昨天被大都督府用三斤白米给换走了。 遭殃的不只他们家,洪都的猫猫狗狗都被大都督买走了。不卖?那就直接抢,什么也落不着。一只母鸡能换三斤米也算了。 出了院子远远的就瞧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挺大的,是两辆大推车拼起来的,有四个轮子,又铺了木板十分的平整,上面已经放了不少的马桶。 大都督府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臭烘烘的东西,只可惜现在不给钱了。 “快些,我们还要到下一个巷子里去!“驾车的巡防队员大声的喊他。 王二保连忙的加快脚步,差点和出门的宋婶撞了个满怀,“我说宋婶你这是做什么,撞撒了那可有得收拾了!” 宋婶报怨道:“我也是送马桶,昨天太热睡得下半夜才睡着起得晚了,快些吧。“ “让您久等了!“把马桶放在马车上,王二保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道现在都督府还是发米不?“ 话刚出口就感觉身后有人在捅他,是宋婶。他当然明白宋婶的意思,连忙的改口,“没事,没事,俺就是随便问问。“ 他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大都督府前两天突然凶相毕露,杀人又杀牲畜的,怎么可能转眼就行善。 没想到那个跟车的巡防队员道:“发呀,只是前几天陈妖人在城外打得太猛了,咱们顾不上,不过像你这样家里有成丁的可不行了。“ 宋婶惊喜的道:“俺家没有成年的男丁,不知道能领不?“ 王二保撇撇嘴,“得了吧宋婶,你家儿子可都十五了。“ 宋婶反驳道:“十五了,那也没成丁!“ 驾车的巡防队员道:“没成丁就可以,记得带上以前给你家的纸条,要是家里囤着粮食还敢去领的话,你知道后果的。“后果当然是砍脑袋,这不是现在才有的规矩。 大都督第一次发白米的时候,就有人抢了别人的纸条去冒领,可偏偏家里却囤着粮食,于是被大都督府的人砍了脑袋,大家都觉得很应该,这样的人死了也没有人同情他。 宋婶子哭着脸摊摊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俺家的娃儿没有老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敢去骗大都督府。” “那你就赶紧的去吧,现在正发着呢。” “好嘞,好嘞!”宋婶惊喜的回家去拿粮袋子去了。 看看宋婶的背影,王二保心头莫名的嫉妒,又转过头来对巡防队员说:“俺家的小子皮,又把窗纸给捅破了,能不能再给俺一张!” 巡防队员道:“你家的娃儿可真不老实,已经捅破好几张了吧。这是最后一张了哈,再捅破自己去买!“巡防队员说着从马儿身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大张白纸,卷成卷递给王二保。 “多谢,多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王二保嘴上笑着道谢,心里却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巡防队员嘿嘿的笑了两声,“你要是真想捞点实惠的,城南的旧石灰窑烧石灰,虽然辛苦一点,但是一天能有六斤米” 王二保激动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俺?” “骗你做什么,今早刚刚贴出来的告示!告诉你十斤米不少了,俺们干一天也就两斤米,不过比你们多管两顿干饭而已。” “那俺要是死了,也赔银子大米和免税凭证不?” 两个巡防队员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驾车离开了。 “是呀!烧石灰又死不了人。”王二保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连忙的回到家里,揣上米袋子就急匆匆的去了城南 路上他突然发现往日肮脏的洪都城干净不少,从前堆放垃圾粪便的地方空空如也,路边的野草也都被铲得一干二净,还洒了很多的石灰。 接着他碰到了更多的石灰,河水里有人在撒石灰,草丛有人在撒石灰,茅房里有人在撒石灰,偌大的东湖里也有人在撒石灰,就连水井里也有人在撒石灰。 王二保不由得的嘀咕道,“难怪要招人烧石灰!“ (煜煜2015真的像鬼飞天剡轩辕九黎孤风子傲爆兮爆书友151125033515119还有larfield的打赏,如果没有点名请评论告诉我。这是补更昨天的,昨天晚上写了又删了角度选的不好) 第062章 小心!有蚊子! 朱文英眯着眼睛捂着鼻子,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你确定满城的撒石灰又洒水的有用吗?” 马度摊摊手,”生石灰还是挺好用的,而且还便宜,还有从明天起派人到湖里跟河里捞死鱼。顶点小说更新最快”生石灰和水产生的碱性物质,可以破坏病毒的蛋白质、核酸,抑制病毒的生长繁殖,也能杀死水里的蚊子幼虫,作用总归是有的。 “对了,现在有多少人了?” 朱文英小声的回道:“有九个人了,其中有四个都是和第一个发病者同一个营房的,还有个是三个是别的营房的士兵,另外还有两家是城中的百姓,这两家住的和城墙比较近,现在他门的家人也被隔离了。” 朱文英指的当然是感染疟疾的患者,现在洪都城中所有的医疗资源都在大都督府手中,而且大都督府还一直都在免费治病,谁家要是有个生病的人,可以在第一时间掌握。 “看样子,疟疾还是真是从陈友谅军中感染出来的,他现在把人都收到了船上,湖面上蚊子又多,有他头疼了。”马度又问,“这些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中国的疟疾大多都是间日虐,发作起来不像非洲的疟疾那样猛烈,但是一样的折磨人,在没有有效药物情况下,只能在病痛中苦熬,每次发作都是在闯鬼门关,熬不过去就是只有死亡,即使病情平稳下来,也可以随时复发。 朱文英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还能怎么样,按照你说的隔离了,定时的送饭送药过去,能不能熬的过去全看老天爷,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 “我明白,其实我也怕死的紧。”疟疾对马度来说也是一种陌生的疾病,后世里活了二十多岁,也没碰到得疟疾的病人。 相对于天花、霍乱、鼠疫这些可以有效预防的传染性疾病,连疫苗都没有疟疾在他心里其实更加的可怕。 ~~~~~~~ 王二保在码头上扛过包的,身上也是有一把子力气,但是装了一天的窑也是累的不行,那可都是大块石头,官府的米粮果真是不好挣,到哪里都要玩命。 至于开窑要到明天早上等窑冷下来才行,不然这大热天可是要中暑死人的。还好大都督府说话还是很算数的,日头西斜的时候他终于领到了白米,拎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往家里赶,看那婆娘说话还敢阴阳怪气的。 他走得很急,因为告示上说的很明白,每天酉时前就不许上街,酉时正就要紧闭门窗不许再出门,至于拉屎撒尿只能在马桶解决。 没有马桶?大都督府会发给你,崭新的马桶,王二保觉得比他们家里的水桶都要好,可惜的很。 大街上烟雾缭绕,不是失火了,那是在用艾草熏蚊子,家家每天傍晚都要熏蚊子,至于为什么王二保不知道,反正大都督府让这么做的。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结果就是砍头,有先例在前,王二保不怀疑大都督府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要人脑袋。毕竟官府没有理由就要人老命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反正艾草这个东西不值钱,每年端午家家户户都要到郊外割上一些艾草储存起来,这是习惯,他家的艾草在房梁上放了一年都要发霉了,放着也是浪费用来熏蚊子正好,家里的小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安生多了。 前方的拐角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不用看王二宝就知道是巡逻队。前一段时间听见这样的脚步声,他就觉得亲切,总能拉上一个队员帮他家干干活。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怵,即使街道很快,他还是不由得让开,在街边站定,等对方先过去。 巡逻队的衣着打扮和往常不一样,头上的斗笠多了薄纱照片,身上也多了一件长长的斗篷,库管袖口都用细麻布缠得严丝合缝,就连手上都套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反正全身不露一点的皮肉。 王二保不明白,又不是大家闺秀,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他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这身奇怪的装扮再加上那整齐的队形和有力的步伐,有点神秘威武、 “时辰不早了,不准在街上滞留!”领头的冲着王二保喊了一句。 他顿时觉得有些猴头发干,紧张的有点不会说话了,“俺、俺给大都督烧窑去了,刚回来!” 他话没说完,那群人已经从他的眼前走过去了,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王二保撇撇嘴,“有什么好神气的!”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他加快脚步赶回自家所在的巷子,洗刷干净的马桶已经放在他家院子门口,“懒婆娘也不知道往屋里拿!”他提了马桶进了院子。 婆娘从屋里冲出来,“当家的你去哪儿了,俺还以为你让巡逻队抓走砍了脑袋。” “俺是给大都督出力干活去了,他们还能砍我!看看这是啥!”王二保把粮袋子扔到婆娘怀里。 “哎呀,这么多白米,在你二叔家借的。” “这是我给大都督出力干活得来的,一天挣得比他们那些巡逻队员多了去。” “真好!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饭!”婆娘顿时变得殷勤起来。 “这个点了,还做啥饭来不及了。中午大都督管了饭,管饱,我一连吃了三碗干饭,还浇了肉汤,我肚子现在还涨着呢。别做了能省就省着些……“ 咣咣咣……巷子里传来密集的敲锣声、 “巡逻队的又在四处扒墙头,赶紧的进屋!“ “快些当家的!“ “马桶,马桶还没拿哩!“ 站在城头上看着烟气弥漫洪都城,也就古代的老百姓禁得起如此折腾,只要有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造反。如果换成后世的国外,估计已经开始往市政府扔汽油瓶了。 “哈哈……”朱文英大笑,“小度看到没有!陈友谅今天点了一艘船。“ “我看到了,他已经开始圈杀自己的士兵了。到底是枭雄,有几分的狠心肠,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自救的办法了!“马度看看天色,把缝着薄纱的斗笠带在头上,”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大人,小心!”张五六猛的把马度护在身前,“有蚊子!” (谢谢摸楼上的脸abahai我爱祖国爸爸老小郭吹来东风…………作者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没有电脑在身边,收集不到更多投票的名字,请诸位见谅,谢谢每个给我投过票的人。今天欠下的的一章,明天补上吧) 第063章 援军至 洪都城里越来越多的疟疾患者开始出现病症,在经历了半个月的潜伏期之后更是开始集中爆发。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最多的一次,一天之内有二十几人出现病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被隔离开来了,否则蔓延开来,将是以几何基数的增长。 在集中的爆发之后,出现病症的人数却随之锐减,可见那些苛刻的措施,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洪都城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动作早有人意识到城中染了瘟疫。有一个富商三更半夜的跑到水门贿赂士卒,要求出城。 富商全家立刻被送进了监牢,至于他的家当都被送进了大都督府,包括他俊俏的小闺女。 洪都的有见识有经验的明白人多了去了,可是在疫情没有大范围的扩散引起恐慌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大都督府不会介意再拿几个人头作法。 尤其是在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之后,很多人反而越发的配合那些苛刻的措施。 甚至有聪明的人发现这些措施都是在针对蚊子,意识到蚊子才是疫病的来源,跑到大都督府献上很有效的驱蚊药方,只说为了大都督能够睡个好觉,决口不提疫病的事情。 那位富商看得虽然明白脑子却不够聪明,可惜了他偌大的家业和漂亮闺女都便宜了朱文正。 大都督得了美人又得了财产,关键是疫情被控制住了,那叫一个心怀大畅,时不时的就要跑城墙上头看陈友谅的笑话。 “今天陈友谅没有烧船吗?”大都督显得有点失望。 马度道:“陈友谅大大小小加起来也烧了五六艘船了,估计疫情控制的差不多了。不然前两天哪里有心思过来偷城。” 前天夜里陈友谅派了小股的精锐过来偷城,可惜被揍的很惨。 朱文正嘿嘿的笑道:“陈友谅一定是看洪都城里,每天都是烟火四起,以为城中乱做一团,想不战而胜哩。” 朱文英笑道:“他可能以为咱们是在烧尸体,却不值得咱们是在驱赶蚊子,呵呵……” 邓愈道:“攻城不克,又染上瘟疫,估计他的粮食也不多了,几十万人的粮食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此刻汉军士气已泄,若换做我是陈友谅,早就回武昌重整旗鼓了,也不知道他还等什么。” 马度道:“当然等着跟吴国公在鄱阳湖一绝雌雄了。连番大战对我们来说损失惨重,对他来说尚未伤筋动骨,就算他的兵力战船再少三成,实力也在吴国公之上,怎么可能灰溜溜的回武昌。” 朱文正皱了皱眉,“距离张子明报信已经很久了,叔父的大军怎么还没有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这一段时间他都在忙活着处理疫情,又没有陈友谅围城的压力,他差点都快把朱元璋来援的事情忘了。 马度心说:“没几天了,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吧!” 七月十六夜,一直游弋在洪都附近的汉军巨舰突然的撤离东进,城中士兵无不欢欣鼓舞。不等天亮朱文正立刻派出大批斥候从水门出城,一边查探汉军动向,一边打探援军所在。 狗子是已经中队长了,手下有百人,按理说就是个百户,斥候这种事情原本是轮不到他来做的。 可是连番的战斗,让城中的老兵损伤太多,不得不从新兵之中征调一些,当都尉大人问有谁在腌货行当过伙计,狗子立刻举手表示自己在腌货干过,于是狗子立刻成了一名临时的斥候,他的任务就是寻找援军,并和援军接头。 并不是腌货行的伙计有多么优秀,那是因为腌货行的伙计,常常要跟着掌柜到鄱阳湖里向渔民收鱼,甚至独自的完成收鱼的工作,经常在湖中往来对湖里的情况相对熟悉。 朱元璋所带来的援军定然不少,目标应该很大,可鄱阳湖更大,烟波浩渺绵延数百里,湖岸线就有三千多里,于是找一个熟悉湖中情况的人就很有必要。 可狗子不是,他虽然在腌货行干过,可笨嘴拙舌为人又有些木讷,掌柜的带他去了两次,就不让他去了,一直呆在城里负责拣鱼杀鱼,说是伙计,其实就是个小工。 当然这不是狗子的错,是朱文英的错,是他没有说清楚,不过后果却要狗子来承担。按照都尉大人的指示,他们需要绕过陈友谅的舰队,到鄱阳湖的东岸寻找,那是援军最有可能待的地方。 斥候有很多组,可是要寻找援军自然要分开。在是跟其他的斥候分开后,狗子很快就陷入了茫然,不过他知道那泛起鱼肚白的地方就是东方,往那边走应该没错的。 于是在狗子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和汉军的一组斥候遭遇了,划船的老兵一下子就被对方给射死了,狗子大怒,立刻反击。 有他这个神枪手在,根本不用其的队员开枪,两枪下去就是干掉两个汉军斥候。汉军斥候吓得立马掉头,可是狗子这群不怕死的,不趁机逃走却掉头追赶,直到把他们一一的射杀 “黑子,把他们的弓箭刀枪铠甲都拿上,可以化了造枪管哩。”到底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会过日子,之前他们一直在城头上打仗,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缴获敌军物资。 “吴队长,衣服还要不要?” “也拿上吧,估计都尉大人不要这个,咱们可以拿回去给家里人穿。” “银子铜钱要不要!” “拿上,不过记得要交公。” “要不,咱们把船直接开走得了。” “这个不行太累赘,就把船桨带上吧,还有木盾虽然挡不了枪子,挡弓箭还是可以的。” 到最后除了一艘船和几具光溜溜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给留下。 “吴队长,又有一艘敌船船过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干他娘的!弓手交给我,另外的你们来!” “吴队长,又来了好几艘船,怎么办?” 他们几个一直打枪放炮的,不招人过来才怪。 “干……赶紧的跑吧!” 后来马度知道这件事情,不由得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朱文英也是,这斥候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难道认识路就行了,更何况是个不认路的。 完成任务难道不比多杀两个敌人更重要,这些新兵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也亏得那天清晨湖面上雾气很大,狗子和手下三人一人一桨的猛划,硬生生的逃了出去,当时陈友谅的主力巨舰和他们不过十里而已。 (谢谢爆兮爆轩辕九黎孤风子傲月下火影ajin118飞天剡真的像鬼煜煜aodong还有很多我没有来得及看到名字的朋友,谢谢你们。谢谢) 第064章 张五六说的 七月六日,朱元璋率二十万大军沿江西上,号称四十万。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七月十六日进入湖口,陈兵东岸与汉军隔湖对峙。 夜色已深,朱元璋在与部将谋士商议完军事之后,一直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船上睡觉就是不踏实。”他掀开帐子,进了前舱,见桌案上还放在半壶残酒,抄在手里到了甲板。 “国公!”甲板上的守卫的亲兵立刻单膝施礼。 “做你们的事,本公透透气,韩成呢?”韩成是朱元璋亲兵头子,任帐前总制,亲兵左副指挥使,一般都是随他左右很少离身,见韩成不在,随口一问。 “韩总制被徐右丞的亲兵唤走了!”徐右丞指的自然是徐达,前年由枢密院佥事升任中书右丞,朱元璋麾下的武将很多都是领的文职,地位越高的武将越是如此。 “要不要属下把韩总制找回来。” “不用,忙你的。”朱元璋拎着酒壶上了舱顶,抬头仰望,皓月当空,映在湖中犹如一轮玉璧,妩媚动人。夜风乍起,吹皱了湖面,那一轮的璧玉随之又化作粼粼的波光。 朱元璋下意识的抬头西望,茫茫的夜色之中什么也瞧不见。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他最强大的敌人。 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若是说是没有担心那是假的,毕竟陈友谅的兵力几乎是他的两倍,又有艨艟巨舰数百艘,再看看自己手下的舟船实在寒酸的很,不多的几十艘巨舰还是龙湾之战时俘获陈友谅的。 想到龙湾之战,老朱心头不免多了几分得意,那可是他打难得的漂亮仗,吃了那么大亏陈友谅应该不会再轻易上当了吧。 老朱的眉毛一拧,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呵……”他长长的呼了一口酒气,心头的压抑才稍减。” “文正,文英,邓愈应该能逃出来的吧?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子,听张子明说他出了不少力,但愿他不会被陈友谅抓到,不然秀英还不知有多伤心哪。” 上次在应天见到洪都派来的张子明,据他所说陈友谅在洪都城下接连受挫,士气不振,粮草不济,这才促使他出兵来援。不过召集兵马筹备粮草,耽搁了太久,怕是朱文正顶不住陈友谅的猛攻。 朱文正能拖住陈友谅没去攻打应天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至于洪都能不能保住,他并不是多在乎。一进湖口他就派了检校去打探洪都的情况,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让他心忧不已。 他对着壶嘴,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一干二净,拎着酒壶正要下去,就听见甲板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韩成的。 “本公在舱顶!” “我以为公爷睡了!”韩成站在仓下,看他身材模样跟老朱都有几分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哥俩儿。 “睡不着,在船上睡觉总是不踏实。天德找你什么事?” 韩成一拱手,“正要向国公禀报,徐右丞麾下士卒巡逻时抓到四个斥候……” “哦。呵呵,陈友谅倒是比我还心急。” “公爷,不是陈友谅的斥候,是大都督朱文正的斥候!” “文正在哪儿!” “大都督尚在洪都,陈友谅没有攻破洪都!只是……” “哈哈哈……我就知道驴儿能干,把那四个斥候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 “国公莫急,只是这四个人的身份存疑,消息也不知道真假。” “难道没有大都督府的腰牌或者印信平整?” “有倒是有,只是……怎么说呢,你亲自瞧瞧就明白了!” ~~~~ 老朱换了一件常穿的紫袍,坐在帅案后面,两排带刀的亲兵立在两侧,韩成站在帅案一旁,场面显得十分严肃。 “一二一,一二一……”随着铿锵有力的号子,甲板上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朱元璋就见一个人挺胸抬头的朝着舱中走了过来,不对!是四个!等走近了他才发现,是四个人排着一条纵队走过来的,只是他们都做着相同的动作,队伍又排得整齐,这才以为是一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四人一直走到和老朱七八步远的地方,兜了半个圈,立刻就变成了横列,也没听清楚那领头的喊了什么,四个人身体一转,就和他变成面对面了,看得老朱一阵眼花。 “立正!” “敬礼!” 只听见啪得一声响,四个人猛的把手搭在帽檐上,动作太突然,两侧亲兵紧张的都把刀子抽出来半截。 四个人就这样抬着脑袋,呆呆的望着帅案后面的老朱,等着老朱给他们回礼。而老朱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等着他们给自己行礼,这样尴尬的等了好一会儿,韩成才苦笑一声,走到帅案前面把手放在脑袋边上,“礼毕!” 四人这才啪的把手放在了裤缝上,两边的亲兵又是紧张的抽刀,韩成连连示意,那些亲兵才把刀放下。 “韩成你刚才这是在做什么?”朱元璋皱着眉问。 “是在替国公向他们回礼。” “本公给他们行礼?他们还没给本公行礼哪?”朱元璋瞪大了眼睛道吼。 “刚才这个就是!”韩成又拿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苦笑道:“他们说这是洪都的新规矩。” “新规矩?驴儿就是爱瞎几把搞!”老朱忍不住爆粗口了,可看了看那四个站的笔直的士兵,又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欢,“算了,你们是洪都的士卒?” “报告!”狗子上前一步,“俺们不是兵,俺们是巡逻队员!巡、逻、队、员!”说着还把身前四个字挨个指了指,老朱刚喝进嘴里茶差点没喷出来,他眼神不错,那衣服上分明写着治安巡防。不识字没关系,不识字的人多了,可是这么卖弄的人可不多见。 “巡逻队员是做什么?” “报告!巡逻队员主要是负责巡逻抓妖人,平时就是训练,城头吃紧了就要上去打仗。” “妖人?”老朱一头的雾水。 韩成小声的解释,“妖人就是陈友谅的人。” “哦,洪都没有被陈友谅攻破吧?” “报告!陈妖人没有攻破洪都,他打不过俺们,就放蚊子到城里咬人,不过他自己的人也被蚊子咬了,死的比俺们多,就在湖里头烧船,烧了五六艘了。” 老朱快疯了,“什么乱起八糟的,这都是谁给你说的?” “报告!是张五六告诉俺们的。” (谢谢孙世团,遗忘的那天,我是白开开明东锦衣轩辕九黎爆兮爆的票票。没有点到名的请留言告诉我) 第065章 快到碗里来 “公爷莫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韩成走到老朱的身边,附耳小声的道:“属下跟徐右丞商量了一下,估摸着是陈友谅的军中出现了疫病,洪都城里也有人染病,大都督为了安抚百姓将士,这说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陈友谅军中染了瘟疫?还烧了船?”老朱不由得嘴角露笑,没有想到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笑着继续问道:“张五六是谁?” “报告,张五六是都事大人的亲兵长随。” “这……这都事大人又是谁?”老朱是难得的勤政皇帝,后来还把宰相大权揽了过来。现在是创业阶段更是事必躬亲,手底下有什么人他一清二楚,可不记得在洪都安排了这么一个官职。 “你真的是吴国公吗?”狗子心中保留了一分的警惕,这群人不懂规矩不说,问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问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是可疑。 老朱给气乐了,“我当然是吴国公。” 韩成小声道:“属下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八成是大都督都新提拔的,还没来得及提交中书省批准。” 老朱脑中灵光一闪,“你说的都事大人,是不是姓马?有这么高,短头发,十四五岁的年纪。” “是哩!是哩!”狗子笑道:“国公终于想起来了,您还让都事大人给俺家送过米,给俺娘治过病哩,俺爹说不能忘了国公的恩情,还在家里立了您的长生牌位。” “报告,俺家也有公爷的长生牌位。”一旁的黑子不愿意让狗子独自抢了风头。 长生牌位?老朱虽然心中欢喜,但还是觉得有点脸上发烫,。他确实有少许的惠民举措,比如屯田就是为了减少治下百姓负担。 可打仗毕竟是一件烧钱的事情,赋税还是挺重的,只是没像蒙元朝廷那样提前征收几年的税,搜刮的那样狠罢了,这一点上他远没有张士诚做的好。 尤其是被朱文正手握军政大权的洪都,他跟朱文正虽是叔侄,可年岁相差不大,对朱文正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他手里可有一沓洪都检校递上来的黑材料。 洪都的百姓会给他老朱立长生牌位?可看这四人憨直,又不像是再说谎。 老朱皱着眉问,“你们都是马都事的兵吗?谁教你们这么那么样走路的,就是你们进来时候的那样。” “报告国公,俺们不是兵,是巡逻队员,巡!逻!队!员!”狗子再次指着胸口的字,大声的强调。 “好好好!你们是巡逻队员,谁教你们走路的?” “是都尉大人?” “是朱文英吗?”老朱无法想象,朱文英可是他看着长达的,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要是有这个本事早献宝似得拿出来了。 “是哩,就是朱都尉,有时候都事大人也过来指点俺们,有一次来我们营里站军姿,一站就是一个下午,身上夹得纸片片一个都没掉,大家都佩服的很。都事大人医术好的很,还给俺治过伤哩,这么长的口子,几天就结疤了,也没化脓!” “哦,给我看看你的伤。”老朱来兴趣。 “真要看?”狗子难为情的解开腰带退下裤子指了指大腿。 “过来!”老朱招了招手,狗子只好提着裤子凑了过去。老朱拿着油灯仔细的看了看狗子腿上的伤疤,“把裤子提起来吧,马都事还教过你们什么?” “教过咱们打枪,听都尉大人说都事大人的枪法可好,隔着一百五十步差点把陈妖人打死了,小的就不行了,三十步内还有点准头……” “等等!”朱元璋连忙的打断,“你是说马都事差点把陈友谅打死了?” “是哩,到底还是没打死。不过后来咱们大伙一起开枪把陈妖人的儿子给打死了……” “你是说陈友谅的儿子被你们打死了?” “是哩,听说还是个太子!” 老朱越听越是欢喜,陈友谅攻城受挫,军中出现瘟疫,太子被打死,又缺少军粮补给,他完全可以想象汉军的士气低落到什么程度。 他还让人给狗子搬了一个凳子,听狗子慢慢讲。 “陈小妖人打不过俺们,就在人群里头放冷箭,赵元帅腰上挨了一下,听说箭头射进去这么深……”狗子拿手比划着,看长度绝对超过一尺。 老朱听得眼皮直跳,“赵德胜死了!” “没死!前两天俺巡逻的时候,还瞧见赵元帅在东湖边上遛弯呢。听赵元帅的亲兵说是都事大人把赵元帅被射烂的腰子取出来了,还给他输血续命……” “后来那陈小妖人又想阴大都督,多亏了都事大人,算出陈小妖人的方位,大家一起开枪,把那一大片人都打得稀巴烂……” “听说都事大人在墙上画了许多的符,才算出来的,那些符现在还在哩,俺都不敢看,看得久了脑袋就晕……” …… 老朱笑呵呵的听着狗子说的每一句话,心中却是波涛翻涌。那些让他惊异的事情,每一件都有马度的影子,或是在人前,或是在背后。 到底什么人!哪里来得那么多乱七八糟又不可思议的本事。可他想到马度出现时候的情景,心中又释然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有这点本事很奇怪吗? 听到这几人个人来的时候还和汉军斥候干上了,干掉了十几个汉军斥候,自己只战死一个,老朱起先还不信。可韩成却说几人的船上确实有十几套的武器和汉军的军服。 老朱又惊讶又惊喜,还让狗子拿了火绳枪来试射,看着三个小陶碗在狗子的枪口下变成纷飞的碎片这才信了。老朱一阵大笑,让亲兵带着肚子咕咕乱叫的狗子他们去吃饭。 等狗子他们出去了,就有一人大步走进船舱,三十岁的模样,一身银甲头戴银盔,身材匀称健硕,行止间颇有威势。 老朱只顾着把玩着手里的火绳枪,头也不抬,“我以为天德看了热闹就回去了。” 天德是徐达的字,就是他麾下的士卒发现了狗子几人,把他们送过来后,就一直等在舱外。 徐达呵呵的笑道:“原本也不想打扰国公休息的,可又好奇国公手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贤才。” 老朱反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是贤才?” “属下别的也不懂,有办法把一群大字不识的呆小子练这个摸样,可没见谁有这样的本事。公爷的夹袋里什么有这样的人物,属下竟然一点不知。” 老朱嘿嘿的笑了笑,“还没进我的夹带呢,不过也快了!” (明心立人森林火灾浮生皆空小僧慧能轩辕九黎爆兮爆孤风子傲hansentian摸楼上的脸s书友160531142036812注意点我隔壁老王孤风子傲飞天剡还有很多我没有来得及看到名字的亲,请留言告诉我,) 第065章 离开洪都 嘭嘭的敲门声,打断了马度的好梦,他不满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陈友谅从洪都城下撤军,终于能踏实的睡个好觉,又被人吵醒心中怎能不恼。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朱文英,除了他就没有谁三经半夜的敲马度的门了。 “快些!别让蚊子进来!”洪都城里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没有人出现疟疾的病症了,但是马度还是小心的,毕竟是要命的疾病。 朱文英进门就道:“收拾一下你的东西跟我一起走。” “三经半夜的去哪里?”马度还想往床上钻,又被朱文英拉了回来。 “当然是有要事,父帅召我们过去。” 马度愣了一下,“你确定是召我们?不是你和大都督或者邓参政。” “文正哥和邓帅还要看着洪都城呢,父亲封锁了湖口,陈友谅的粮草进不来就得走陆路,还需要他俩去断陈友谅的粮道。咱们在城中待着也无事可做,过去凑个热闹不是挺好。” 马度犹豫了一下,“好吧!我这就收拾东西。”其实马度是不想去的,毕竟打仗不是好玩的,可想到今后要在老朱手底下混饭吃,不能一上来就驳了他的面子,毕竟老朱还是很记仇的。 “跟着老朱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吧。”马度这样安慰自己,他要是知道鄱阳湖大战老朱几次遇险,差点丢了小命,马度一定不会去。 在朱文英的帮助下,马度很快收拾好了东西,硕大的军用包裹都交给朱文英背着,一人扣了一顶轻纱斗笠。 “城里都没有人发病了,怎么还要带这鸟玩意儿。” “随便你,反正你得了疟疾别叫我救你就成,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出了屋门就见老刘和张五六提着兵器背着包裹等在外面。朱文英板起脸道:“可没叫你俩也去。” 老刘低着脑袋,叹了口气道:“小的知道,大人去了国公那边自然有人比俺们照料的周到。小人和五六收拾了东西要回营哩。” 张五六抹着眼泪道:“俺不想回营,俺要跟着大人,呜呜呜……”说着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老刘踹了他一脚,他却哭得更凶了,还不停的抽噎着,没有半点的节制,根本不像是个成年的汉子。 “混蛋玩意儿,大人都要走也不让大人省心。”老刘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睛,开始扭鼻子。 “我还没死呢,哭个什么劲儿。”马度从背包里面拿出个小包裹,那是朱文正给他的银子他没怎么花过,加起来也有近百两。 他把包裹塞给老刘,“你俩要是不想当兵了,我给大都督说一声放你俩走,你们回家置办些田产,安生过日子。” “啊啊啊……” “呜呜呜……” 话一说完两人哭得更凶了,马度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别哭了!听我把话说完。”他一发火还真管用,哭声顿时嘎然而止。 “你们要是还愿意跟着我,就在这里好好的守着,我会和大都督说一声,不用你们回营。我回应天安了家,就请你们去做护院。” 张五六一擦眼睛,“真的?拉钩!” 两人一直跟到抚州门,非要送马度上船才行,远远就看见邓愈在水门边上和人说话,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朱文正。 邓愈见马度到了就向那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马都事!” 那人立刻上前一揖,“韩成见过马先生!” 邓愈眉毛一挑,发现韩成作的是天揖也不是以官职称呼,心中便知朱元璋对马度的重视。也对,不重视才怪! 邓愈又指向韩成道:“这位是国公身边的韩总制。” 马度没有想到老朱竟然派了亲卫头子过来接自己,有点受宠若惊,见对方如此客气也不敢拿大连忙的还礼,“韩总制客气了,一路上要麻烦你了。” 韩成笑了笑,“这是韩某分内之事,请马先生上船。” “韩总制稍等,我有几句话要和邓参政讲。”他转过头来问邓愈,“邓参政,大都督没有来吗?” 邓愈的脸色有点怪,“大都督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未能给先生送行。” “哦,有些琐事,这两个兵照顾了我好几个月,做事还算勤谨……嗯,怎么说呢,还行吧。我想等以后安了家,让他们给我做护院。” 邓愈看看张五六,不由得笑了笑,觉得他实在和勤谨二字沾不上边,“这两人本来就是把手抚州门的士卒,先生能看得上他俩是他们的福气,这事我便能做主了。” “那就多谢邓参政了!”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马先生请上船吧!” 马度和朱文英韩成上了停在水门旁边的一艘小船,操船的士兵用长篙在岸边一撑就缓缓的驶离。 马度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喊道:“老刘记得要看好装甲!” 老刘猛追几步,“小人记得哩,大人放心吧。” 庄稼自然是指的马度带来的两颗红薯,五月份的时候那红薯发了芽,马度把红薯放在水里育了秧苗,就种在了小院子里,再过一个月就有收成了。 同时种下的还有马度挑选出来的辣椒籽,可惜发芽率不是很高,但是也成活了好几株,已经结了不少的辣椒。 邓愈看看从水门中消失的小船嘀咕了一句,“倒是个有情谊的!” 小船沿着水道进了鄱阳湖,马度又登上一艘大船,这才知道朱文正为什么不舒服了,火器营的精锐全在上头了,要是换成马度也会不舒服。 上了船之后,韩成就给马度和朱文英安排了卧室,湖上风大倒也凉快,马度继续的睡觉。 韩成可不敢学狗子直直的往东去,先是向南远远的绕了过陈友谅的舰队,这奔着大军所在的位置而去。 船上的这位国公可是看重的很,韩成可是立军令状的,要是出点岔子就算他是亲兵头子也难免要被砍脑袋。 马度醒来时已经是中午,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船上没啥好吃的,韩成弄了几尾鲜鱼煮了,别有一番风味。原来这家伙是打渔出身,有一手炖鱼的好手艺,吃得马度大呼过瘾。 直到黄昏之时才和朱元璋的庞大舰队汇合,老朱的舰队真的很庞大,虽然人数不如陈友谅,但是船一点都不必陈友谅的船少,没办法谁让他的船小,装的人少。 韩成又带着两人上了小船,在舰队中穿梭,好大一会儿才找到老朱的座舰,让两人等在舱口,韩成入内通禀。 接着马度就听见一阵咚咚的脚步之声,只见一个赤脚的汉子从仓内冲了出来,惊喜的喊道:“阿弟,可想死姐夫了!” 马度心中惊呼,“这是谁!难道是说相声的吗?” (谢谢xuanji1993我去吃饭了aodong大月兵鑫璐哎娃娃哈给的票票) 第066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老朱! 马度单薄的小身板被人紧紧的抱着,像是被夹在一副大钳子里,耳边有一个雷一样的声音喊着,“好阿弟,想死姐夫了!” 马度被弄的一脸的不知所措,这特么是谁呀,认错人了吧,快把我松开,骨头都快给你勒断了,他刚要挣扎的时候,就感觉身上一送。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这人掰着马度的肩膀,瞪着一双大眼,笑呵呵的打量着马度,“哈哈……真像,果真和他阿姐长得一模一样。哈哈……” 马度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模样,很面熟呀,跟韩成长得好像呀,难道是韩成的兄弟,连忙的把目光看向跟在对方身侧的韩成。 韩成笑着道:“这是吴国公。” 吴国公?老朱!朱元璋! 马度眼珠子瞪得滚圆,这就是朱元璋?他很无礼的从头到脚的把老朱看了一遍,没有明朝的画像那样的慈眉善目,也没有清朝的画像丑陋猥琐,乍一看倒像是一个农家大哥,质朴之中带着豪气,威严之中透着亲切。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得位最正的帝王,大明的开国之君朱元璋!是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朱元璋!是那个治乱世开太平的朱元璋!是亡了国都要让康麻子拍一句“治隆唐宋”的朱元璋! 他是个暴君,为惩治贪官宁枉毋纵剥皮填草,为一己之私屠戮功臣,动辄数万血流成河。 他更是仁君,对百姓的艰辛感同身受,朝堂上也常常为之唏嘘垂泪,他制定的一整套的福利体系,种种的惠民措施枚举。 他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纵然满身污点也无法遮掩他的万丈光芒,无论谁都无法否认他是个伟大的帝王! 在马度观察老朱的时候,老朱同样在仔细的打量他。和他想的不一样,马度不是画像上老君身后的俊美的童子,也不是佛祖跟前乖巧的沙弥。 和这个年岁人一样,不过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只是白净了一些,只是他的眼神为何这般的炽热。 崇拜、敬仰、赞叹、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就在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这样的眼神其实有点熟悉,在义子朱文英哪里偶尔能看到,但是绝对没有这般炽烈。 一时间两人竟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愣着,直到朱文英在一旁小声的喊了一句,“父亲!”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的笑了一声,“你看我都高兴坏了!”用大手在马度的肩膀上使劲的拍了拍,又拍了拍朱文英的肩膀,“文英也长大了,能替为父分忧了,走,和你舅舅一起进屋,咱们多喝几杯!” 老朱一手拉着马度,一手拉着朱文英往船舱里走,三人并排往船舱里面走,还一边吩咐道:“韩成,多置好酒好菜,我要和文英好好庆贺一番!” 马度满脸的懵逼,满脑袋的浆糊,这是个什么情况!阿弟?姐夫?舅舅?这些奇怪的称呼跟我有关系吗? 老朱拉着两人直接到了帅案的后面,帅案是一条长长矮几,直接在帅案后面坐下,老朱刚一松手,马度立刻起身,闪身到了帅案下面,拱手作揖,“大都督府都事马度见过吴国公!“ 老朱佯作不解,皱着眉问:“阿弟你这是何意?” “国公厚爱让属下受宠若惊,自当竭力以报国公厚恩,只是如此称呼让属下万分不解?” 老朱看向朱文英佯怒道:“文英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有把事情给你说清楚。” 父子连心哪,老朱一瞪眼,朱文英就知道老朱的意思,连忙的起身请罪,“父亲莫怪,这事情确实没有跟……跟舅舅说。陈友谅围攻洪都,情况十分的危急,里里外外的少不了舅舅的操持。这种事情要是说了,怕要影响舅舅心绪,这洪都可就危险了。” 马度有点脸红,正是有他瞎掺和,洪都才差点就被攻破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老朱突然变成了自己“姐夫”? 老朱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坐吧,阿弟也过来坐,听你外甥好好的给你解释。”老朱拉着马度重新的坐下。 朱文英这才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舅舅不解很正常。舅舅应该知道母亲是郭元帅的义女,母亲的生父乃是宿州的一位富绅,人称马二公,马二公为人急公好义,常好打不平,后来惹了人命官司……“ ”马二公不愿意拖累的了郭元帅,只好离开,可是母亲那时年幼,多日奔波,身体又不好,只得寄养在郭元帅家中……” 马度打断他,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国公夫人的兄弟?” 朱文英开口闭口讲得都是马大脚的身世,马度再笨也知道朱文英想要说什么了。 朱文英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马度疑惑的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跟国公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能因为我们都姓马,就是亲生姐弟吧。” 马度当然很想抱马大脚的大腿,够粗够大够牢靠,可总要弄清楚原因。 老朱笑道:“阿弟是不是有一块阴阳鱼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马头?” 马度从衣领子取出那块玉佩递给老朱,“国公说的可是这块?” “正是!”老朱把那块玉佩捏在手里,用力的摩挲了一下,看看朱文英示意他继续讲。 朱文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马二公除了好打抱不平,还有一个小爱好,闲暇时就会雕琢些玉器打发时间。曾经就雕一对阴阳鱼的玉佩,其中一只送给外祖母,希望夫妻琴瑟和谐。” 朱文英没有说马二公送给妻子阴阳鱼,其实是希望夫妻阴阳调和,别老给他生闺女,能生个儿子给老马家开枝散叶。 可惜马二公的妻子在生下马大脚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没几年就病死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块玉佩是其中的一个?” “后来马公把母亲交给郭帅,就把其中一个交给母亲,既是为了留念也是为了日后相认,另外一只则在马公身边,可马公一去多年,再也没有了音讯。” “原来如此!可是天底下的玉佩多了,也许我这块只是相似罢了。” 老朱摇头道:“没有谁会在阴阳鱼上面刻一个马头的,当时马公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刻上去的。更何况你这只玉佩和夫人的那只严丝合缝,确是一对,而且你又姓马,这实在亲戚肯定是没跑了!哈哈……” 马度心想:“难道爷爷是马二公的后人?”这么说跟老朱也算是亲戚,只是远了一点。马度却不知道这玉佩是爷爷买回来的。 “可……”马度原本想说马二公很有可能丢了或者当了,转手到了他编造的那个子乌须有的母亲手里,有千万种可能说他和马大脚没有关系。 他却止住了嘴,老子难道糊涂了不成,老朱是在和我攀亲戚呀!相对于老朱的臣子,老朱的亲戚实在要幸福多了,当然朱文正这个熊孩子除外,还等什么呢! 马度再次起身拱手作揖,“小弟见过姐夫!” 老朱哈哈大笑:“阿弟!好阿弟!” 老朱是功利,马度是功利,唯有马大脚对这段情感是认真的。可是两个功利的人没有谁顾及她的感受,就像是和嫖客各取所需,却跑到别人床上瞎折腾!? (谢谢xiaoheixui的打赏谢谢飞天剡南禾一梦煜煜2015书友160507145322694森林火灾withyou张瀚道abahai南屿与青天被爱放逐真的像鬼爆兮爆轩辕九黎的票票) 第067章 老朱是个好演员! 老朱是喜欢招贤纳士的,可贤才并不好请,厚礼开道,三顾茅庐这样的事情,老朱也是没少干了,碰一鼻子灰也是常有的事,比如刘基就是他拿刀子架过来的。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当然自己送上门的也不少,大多是投机之徒或者没有什么实在本事。像马度这样直接空投到自己的地盘,既有实实在在的本事又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太少了。 这样的人老朱不抓住了,那不是傻子吗?非常人自然要用非常手段,升官发财送美人,这样的手段虽然好用但是太低级。现成的亲戚关系不用白不用,得了亲戚又得了人才,可谓是一石二鸟。 他一方诸侯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北有大元朝廷,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南有方国珍,把他老朱围的死死的,谁都想过来啃一口。 尤其即将到来的大战,说是他的生死之战也丝毫不过分,胜则兴败则亡,手下的谋臣勇将虽多,谁又能和他走到最后。 换个主子他们一样可以风光无限,而自己只能落个身首异处。亲戚就不一样了,那是和他绑在同一条战船上的人。 尤其是这个紧要时刻,愿意和他攀亲戚的人可不多。和马度这样神奇非凡的高人子弟做亲戚,一点没觉得马度高攀,甚至与有荣焉。 至于那些谋臣勇将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信不过的,不然又何必收那么的义子,让朱文正这个熊孩子“都督中外诸军事”呢? 很典型的农民式思维,而且他会把这种农民式思维继续下去,贯穿洪武一朝,直至走到极端。 “阿弟,年纪不大,酒量却是不浅呀!来再饮一杯!”老朱拿着酒壶亲自给马度倒酒。 “那小弟就借花献佛,祝姐夫旗开得胜大败陈友谅!” “好!好!”老朱大笑,“文英快你给舅舅倒酒!” 看着朱文英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马度心里就莫名的得意,“乖,真是好外甥!” “舅舅谬赞了!”朱文英嘴上说的客气,眼珠子却能杀人。 韩成从舱外过来道:“国公,徐右丞听说国公在宴客,想过来蹭一杯水酒喝。” 老朱喝得面红耳热,“今天是我和阿弟团聚的家宴,不见外人,给他好酒让他找别人去喝,我要与阿弟一醉方休!” “是!”韩成应了一声,又出了舱门。 “天德这两天老爱往我这里跑,八成就是为了来瞧阿弟的,偏不给他见,急死他!哈哈……” 看来老朱和手下的关系现在还是不错的,还能开得起玩笑。不过老子的名头如此响亮了吗,已经传到应天了? “既然这位徐右丞想要结识小弟,明日去拜访一下。” “什么拜访不拜访的,说起来也不是外人,自幼就与我相识,尤其嘴馋,那年我杀了东家的牛,用大锅煮了,肉还没熟呢就抓了往嘴里塞,手上都烫的秃噜皮了抓着牛尾巴就是不松口,哈哈……” “姐夫说的该不会徐达吧?” “正是,你晓得徐达?” “以前听文英提起过,呵呵……”马度没想到徐达还有这样的旧事,也不奇怪,都是苦哈哈出身,看见肉不馋才怪,只是不知道老朱怎么给东家交代的,估计没少挨揍吧。 “听说阿弟精通火器,能打到一百五十步远,还差点打死陈友谅,可是真的?” “到底没有打死,不然就不劳姐夫跑一趟了。” 朱文英道:“父帅不知,并不是舅舅手艺好,而是他的火器好,换成孩儿也能打一百五十步!”他起身在马度的行礼里面取出翻出自动步枪,递给老朱。 前两天那火绳枪已经把老朱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没有想到马度还有更加犀利的火器。这东西精巧别致,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火绳枪跟这个比起来粗糙的就像个烧火棍。 “阿弟,当真能打一百五十步。” 马度已经有了两分醉意,“别说一百五十步,就是两百五十步也能打!不过离得太远了,肉眼就看不清楚了,一百五十步差不多算是极限了。” 老朱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两眼放光,“阿弟呀,这种火器你能不能多做一些呀!” “我就知道姐夫得问这句话,小弟没有那个本事,此事说来话长,等日后有空再与姐夫好好解释。” 朱文英也道:“舅舅就是做不出来这个,才被文正哥和邓帅逼着做出了火绳枪。” 老朱也不失望,只是有点惋惜,“这等神器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你带在身边不方便,姐夫给你保管,以后什么时候要用,再找姐夫来拿。” 马度眼睛一瞪,这话听着好熟悉呀,原来朱文英的那套是从老朱这里学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奇怪,不奇怪。 步枪差点打死了陈友谅,同样能远距离的狙杀老朱。能对自己的性命产生威胁的东西,还是自己保管心里踏实,马度完全可以理解。 在以后的人生岁月里,马度会逐渐的迷茫,因为老朱会不断的要求为他保管更多的东西,直到有一天脑中灵光咋现,对老朱的行为给予新的定义抢劫! “那就麻烦姐夫了!”马度突然瞥见朱文英得意的笑,原来这家伙是再报复自己刚才用长辈的身份来调侃他,故意把步枪拿出来让老朱收走。 朱文英挑着眉毛得意的向马度示威,“父亲你不知道,舅舅还有一只火器,还不到半尺长,就装在他身上的皮包里。” 我擦!这小子上瘾了,马度连忙的把鳄鱼皮包抱在怀里,“姐夫,我这只火器威力很小,只能打个十几步远,就留给我防身吧。” 马度越是这样说,老朱就越是好奇,非要看上一眼,还好现在的老朱还有一点点的节操,没有再次要求帮马度“保管”。 三人一直聊天喝酒到半夜,醉醺醺老朱拉着两人就直接睡在了屏风后面的卧房。 “爷爷,爷爷……”听着马度梦中的呓语,老朱嗤笑一声,“还真是个小孩子哩!”咬字清晰流畅,全然不似一个喝醉了的人。 他脱下身上的紫袍盖在马度的身上,随即睡倒,不多大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马度缓缓的睁开眼,摸了摸身上的紫袍,心说:“老朱你真是个好演员哪,难怪能哄得那么多人给你卖命,只是桥段老了些!” (谢谢锯齿痕迹明心立人李树新海576299龙剑投了猪宝宝不乖浮生皆空我是白开开《天老大,我老二》xiaoheixui魔法小英空心菜没空大月兵给的票票~~) 第068章 见到了刘基 前舱的厅堂里,传来老朱发布军令的大嗓门,还有将校们高声的应诺,吵得马度实在是睡不着,只好起床。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看窗外淡淡的晨光,也不过五点多钟的样子,老朱的精力真的很充沛呀。想出去透透气,又不好从前厅过,只好从窗子翻出去。 一个站在窗外守候的亲兵镪的抽出腰刀来,一个转身就架在了马度的脖子上,吓了马度一大跳。 能在老朱座船上值守的亲兵,自然是与老朱极为亲近忠心的,昨天船舱里姐夫舅子的喊个没完,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看见马度的模样,那人连忙的收起腰刀,躬身请罪。 “我就想出来透透气,只是国公在前面商议军情不方便进出,这才从窗子里出来,本就是我不对,你忙你的,我就是在船上随便瞧瞧。” 马度沿着狭窄的过道,在船上逛了半圈,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船还是船,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湖面。 其中还有不少眼熟的巨舰,很明显是从陈友谅手里缴获来的,要是陈友谅看老朱驾着这些巨舰来和他作战,还不得气死。 除了这些有数的巨舰,其他的船要小的多了,包括老朱的座舰也不算大,只能算是中等的船只,反正不会让老朱的座舰冲锋陷阵。 不多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船舱里面出来,上了小船回自己的座舰。 朱文英也船舱里出来,看见马度便过来,”舅舅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呢。“ 看朱文英的规规矩矩喊他舅舅的模样,马度就不由得想笑。 小朱抓着马度的衣领,怒道:“舅舅能不能别再笑了,给外甥留一点颜面!“ 马度见朱文英火了,只好讨饶,“我不笑了,我问你国公夫人真的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吗?” 朱文英点点头,“确实有,小时候就常见母亲捧着那块玉佩暗地里垂泪。我曾经就发誓,一定要帮母亲找到亲人。我还把那块玉佩画成图案,交给兄长们,希望他们在外征战的时候能够留意。这不文正哥就找到你了。” 马度沉默了片刻,“那如果我不是呢?比如这块玉佩可能是我生母捡来的,或者当铺发卖之后,买回来的……” 朱文英笑道,“也许有一千种你不是可能,同时你也最大可能,别人连这种可能都么有。既然父亲说你是你就是了,而且你也认了;这亲戚你是赖不掉了。” “可是国公夫人……“马大脚并没有在洪都与他相认,显然是有疑虑的。 朱文英认真的道:“既然父亲做了决定,母亲都会尊重。母亲善良仁慈,我和母亲毫无血缘关系,待我也是犹如己出。走吧,咱们去吃饭,吃了饭就要出发了!还有别再喊国公夫人了,记得要叫长姐!“ 马度和朱文英回了船舱,仓中老朱正在和两个文士小声的交谈,见马度进来,就招呼道:“阿弟,你跑哪里去了,我去后仓没看你人。” “小弟醒了,就想到舱外透透气,见姐夫和人商议军务,不好进出,就从窗外出去了。” “从窗户出去的?你这孩子到底是没长大!”老朱拉过马度,“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老朱指了指其中一个文士道:“这是刘伯温先生,平日助我打理参议军机,算是我的军师了。这一位是汪朝宗先生,现任骁骑卫事。“ 刘基的名头后世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嘛,被捧得很高,甚至是半神化,还有那首流传很广的载满语言的《烧饼歌》也都说是他写的。 至于另外的一位,应该就是汪广洋,老朱建国后也给几个文官封了爵位,其中就有他一个,官也比基哥当的大,做到了右丞相,可惜当时的左丞相是胡惟庸,老朱嫌他光喝酒不干活,事事都顺着胡惟庸,一怒之下就给砍了。 汪广洋看起来也就是四十许的年纪,体态雍容,衣着考究,白面短须,是个老帅哥。 基哥的外形稍微差一点,他面容清癯,黄脸长须,穿一件儒衫,头戴方巾,看起来再平常不过。 也许是心虚的缘故,马度总觉得刘基眼睛亮的吓人。可能是刘基的神奇小故事听多了,生怕这样的神机妙算能夜观天象预测未来的大牛看出他的来历。 很庆幸基哥没有指着马度的鼻子大喊,“哪里来的妖孽!” “这是拙荆的娘家小弟马度,自幼就被高人收养,几个月前刚刚归来,一直呆在洪都,陈友谅败于洪都城下,他可没少出力。现在大都督府任都事一职。” “马度见过刘先生,汪先生!”马度上前行了一揖,刘汪二人随即回礼。 汪广洋笑道:“恭喜国公,即得贤才又能全家团聚,可谓是双喜临门哪” 刘基道:“马都事器宇不凡,小小年纪就能力挫陈友谅,日后定是国公左膀右臂。” “两位先生缪赞了,洪都之役全是大都督和邓参政功劳,小子尽跟着添乱了。”马度可不敢抢朱文正的功劳,被他记恨上可不妙。 几人说话间,就有就有亲兵搬来矮几和早饭。很普通的早饭,一碗而已,放了几片青菜,又盖了几片牛肉,只是碗比较大。一人一碗的跪在矮几后面吃。 马度之前接触的都是军中粗汉,还是第一次和古代读书人一起吃饭,算是长了见识了。刘汪二人都是元朝的进士,只是汪广洋没有授官,元朝的进士很少,能中进士的都算的上顶尖的读书人了。 两人都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吃起饭来几乎是不带声音的,如果是吃别的也就罢了,吃面条都没有声音,让马度不得不佩服。 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人不光用筷子还用勺子,掩着嘴细嚼慢咽。让马度惊讶的是,昨天在酒宴上十分粗豪的老朱竟也吃的十分斯文,还有朱文英和平日里那个捧着大碗蹲在地上往嘴里猛刨的家伙判若两人。 这父子二人虽然没有做到刘汪那样的极致,也足以让马度大跌眼镜。爷爷平常做事虽然也细致讲究,可是绝对没教过马度这么吃饭。 他老人家可是军人出身,在南边和猴子干过仗的,吃起饭来也是火急火燎,都在战场上养出来的毛病,后来年纪大了肠胃能力弱了才慢慢改过来。 马度跟着爷爷长大,吃饭的习惯也学来了,像刘汪二人这样吃饭再给几年也学不来,干脆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吃,好在几人没有用奇怪的目光瞧他。 (谢谢轩辕九黎孤风子傲月悠哉的宅男李树成海withyou鼻涕虫长老爆兮爆煜煜ng821213南屿与青天书友160821192839903dreamlove白色相簿小僧慧能浮生皆空梦优游微小宝哥是鬼城里的一直穷鬼给的票票) 第069章 又见小白 吃了饭,汪广洋就走了,原来他一直在常遇春的手下,帮着常遇春打理军务,呆在这里就是为了蹭饭,可见常遇春的那边的伙食很不怎么样。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没有想到朱文英竟也要走,说着要带着火器营到徐达手下去听令。马度忙问:“你给他们训练过水上作战吗?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朱文英却道:“他们都在湖边湖边长大,熟悉水性,个个都能操舟凫水,在水上打仗比肯定比在地上还熟悉。”还拿狗子四人一下子就干掉陈友谅十几个斥候的事情举例子。这家伙立功心切,马度知道拦不住,只好劝他小心一些。 没多大一会儿周围的船只纷纷的起锚张帆,缓缓的驶离,偌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的朝着西边而去。 原以为老朱的军务会很忙,谁知道他吃完饭就和刘基一人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没错!看得还特么是四书五经,老朱看到不懂的还向刘基请教,随后刘基发动嘴炮好一番之乎者也,还时不时的谈谈上古尧舜、秦皇汉武、孔孟二圣。 关键的是,马度没听懂几句,老朱却听得频频的点头。看来老朱的学问不浅哪,这开国皇帝果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老朱这样的牛人都在不停的充电,比起整天想着阴人陈友谅,一心想着守好家门的张士诚,老朱实在是够拼! 两人早就注意到马度懵x的表情,老朱放下手里的书问:“阿弟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 玄幻的,穿越的,后宫的,马度都喜欢,可是不能给老朱说,老朱要是来了兴致,问他是什么内容,让他怎么答? 马度硬着头皮道:“小弟平时不百~万\小!说!” 老朱惊讶的问:“哦?难道老居士没教你读过书?” “读过,不过都是启蒙的书籍,《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书。” “就只学了这些?难道没有读过四书五经,圣人之言?“ “当然不只这些,爷爷还教了很多,算术几何,格物医学,地理人文还有很多杂学。至于四书五经,孔孟之言,爷爷并没有教过,说读了也是无用,浪费时间……” 话一出口,老朱还没说什么,基哥却不干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自秦汉以来,历代帝王皆以孔孟之学治国安天下,何来无用之说!“ 马度没想到竟然会被基哥惹毛了,基哥本事大学问杂,可儒生才是他被世人认同的身份,马度那话无异于指着鼻子骂娘,又不愿意在大牛面前露怯,梗着脖子道:“所以现在他们都亡了!“ 刘基愕然,不过转瞬即逝,正要张嘴再辩。马度却一拱手,“如果刘先生觉得有用,那就有用吧!“又对老朱道:”姐夫船舱里面有点闷我去外面转转!“ “呵呵!去吧,不要乱跑!“ 马度应了一声,就出了船舱,到了舱外长出一口气。他明显得是再耍无赖,只要刘基再开口,必能把他驳得体无完肤,让他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马度觉得还是早点闪人为妙。 一望无际的鄱阳湖上,庞大的舰队还在浩浩荡荡的前行,远远的能看见一群江豚跟着舰队一起前进,黑亮亮的皮肤反射着炽烈的阳光,星星点点,好像水中精灵。 怎么还有一个灰白色的影子,是白鳍豚!白鳍豚怎么会和江豚混在一起?不是把江豚当成一家人了吧,可是那群江豚只把白鳍豚甩在身后,显然没有得到认同。 这只白鳍豚也真够二的。马度不由得想到刚来时所遇到的那一直幼年的白鳍豚,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小白!” 这一嗓子喊出去,那只一直跟在江豚后面的突然没入水中没了踪影,马度正失望间,只听见脚下一声水响,一只白鳍豚出现老朱的座舰边上,“吱吱吱……”嘴里欢快的叫着,两支短鳍兴奋的拍打着水面。 “小白真的是你吗!”马度又惊又喜,这只白鳍豚要比他印象中的小白大上一圈,而且小白也没有什么很明显得体貌特征,他实在分别不出来。 江中的白鳍豚一甩尾巴,只见一朵水花直接撒向舰船,泼在船身上,很熟悉的动作,是小白没错了! “吱~”似乎没有泼到马度,小白显得有点不开心,拉了一个长长的声音。 马度看得大笑,见船尾紧紧的绑着一艘小船,对身边的那个亲兵道:“把我放在下面的那个小船上!” 这个亲兵就是今天马度翻窗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他哭着脸道:“大人,这船还行着哩,太危险了,您要是出个好歹,国公责怪下来小的担待不起呀!” 马度直接亮大招,拿出一片金叶子,这是当初朱文英给的,沉重的银锭子都给张五六和老刘,金叶子他自己一直收着。 “小的多些大人赏赐,必保得大人周全!”那亲兵笑嘻嘻的接过金叶子,还叫来另外一个亲兵帮忙,顺顺利利的把马度弄到小船上去。 小白很聪明,见马度下到了小船上,一个猛子扎了过来,出水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条一尺长的大鱼,直接扔在船上,那鱼在船上啪啪的拍着尾巴,扑腾个不停。 它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马度喂食的幼崽了,这条大鱼就是他给马度的谢礼。任马度抚摸它滑溜溜的身体,不时的的拍打着尾鳍撒欢。 跟着上船的亲兵惊讶的道:“这鱼好有灵性!” “它不是鱼……好吧,它是!”看这个亲兵茫然的眼神,马度估计就是解释了也没用。 老朱猫着身子站在船舷上看马度和一条鱼玩的兴起,“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呵呵……刚才言语冲撞先生,请不要介怀。” “国公多虑了,这种小事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先生以为我这内弟如何呀?” 刘基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道:“率真烂漫,颇有灵气,行事洒脱不拘小节确是高人子弟!” “先生哪里看出来的?就因为他连这无毛的畜生夜能收服?” “不,从他吃饭。” 老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第070章 真是好外甥 小白还是走了,因为马度不能下水陪它玩,它需要和自己的小伙伴呆在一起,于是他又回到了那群江豚之中,它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和江豚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解下身上的缆绳,对那位亲兵道:“麻烦你了大哥!” 那亲兵道:“大人客气什么,以后要是还有俺戚祥出得上力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金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用的。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小人戚祥,大人认得小的?“ “嗯,国公昨天喝酒的时候,还夸你哩!”马度没想到这位就是戚少保的祖宗,给老朱家连命都搭上了才挣了世袭登州卫指挥使。 大船一直行到傍晚才缓缓的停下来,陈友谅的舰队就在数里之外,重重叠叠,宛如平湖上的高楼,远远的忘上去十分的震撼。 老朱举着望远镜身子晃来晃去,瞧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把望远镜摘下来递给刘基,刘基举着望远镜也是瞧了好大一会儿,放下来的时候和老朱一样,面色都不大好看,沉默不语。 这很正常,和老陈的舰队相比,老朱的舰队实在穷酸,就好像一个拿着锄头的老农对上披盔戴甲手提利剑的壮汉,心里头不发虚才怪。 一旁的马度道:“刘先生给我看一看。” 刘基到底是大牛,自然也有大牛的肚量,没把马度上午的无礼放心上,还教马度怎么打开盖子,还说要把绳子挂在脖子上免得摔了。 老朱笑呵呵道:“你还教他,这东西本就是他的。” “哦,难怪。”刘基看向马度的眼神顿时又多了一分的好奇,他说得难怪自然是指难怪老朱会这么照应这个内弟。 在投靠了朱元璋之后,刘基并没有被委任任何的官职,一直在朱元璋的身边做幕僚,对老朱还是相当了解的。 老朱在用人向来不徇私,怎么会让一个半大的孩子做了大都督府的都事,好歹也是个七品官,还留在身边颇多照应,原来是因为献了重宝。与这望远镜一比,刘基还觉得这官给得小的了。 马度把望远镜罩在眼睛上的时候,有点懵了,那些巨舰是被放大了可却十分的模糊,明显的是没有调好焦距,也不知道两个看了半点天都在瞧些什么。马度记得把调整焦距的方法教给了朱文英,不知道是他没有学会,还是没有给老朱说清楚。 他重新的调整好焦距,远处的巨舰清晰可辨,高大雄伟,气势逼人,比在洪都城下更令人惊叹,原本单一的巨舰有很多已经被拼凑在了一起,有两艘的一组的,有三艘一组……马度能看到的最多有十几艘一组的,极其的庞大,就像是个岛屿,这些舰船彼此之间用十分粗大的铁索缠绕固定起来…… 等等,这的情景太熟悉了,好像在哪里见过。马度眉毛一挑,心中嘶吼,“老陈呀老陈,难道你是曹阿瞒投胎的不成的吗。”这分明是《三国演义》里面赤壁之战的情景嘛。二到这个程度,陈友谅不输才怪! 见马度的表情不断的变化,老朱便出言询问,“怎么了阿弟!” “姐夫自己看吧!”马度把望远镜还给老朱。 “咦,变得清楚了!”老朱只看了一眼就拿了下来,“阿弟是怎么弄的。” 马度只好教老朱如何的调整焦距,好学的老朱很快就上手,“嘿嘿……我老说这东西怎么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原来是没找对方法。都怪文英这小子,做事毛毛躁躁的,给我写了书信也没有交代清楚。” 老朱拿着望远镜又看了好一会儿,拿下来的时候,面上已经轻松了不少,似乎心中有了定计。又把望远镜重新递给刘基,“当真是神奇!”刘基看了一小会儿就拿了下来,嘴角也是有了喜色。 老朱问道:“阿弟,心中可有计策对付陈友谅?” 明明有军师在这里,你偏偏问我,马度直接回道:“小弟不通兵事,不过姐夫吉人自有天相,陈友谅土鸡瓦狗一定不是姐夫的对手。” 老朱和刘基哈哈的笑了两声,不通兵事?骗鬼吧,文英都说了那些新兵可都是按照你给的方法训练的,明显的是在偷懒耍滑,好在他心中有了计策,也不再继续追问马度。 陆陆续续的有将校坐着小船,上了老朱的座舰。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走起路来把过道都占得满满的,来了二话不说就向老朱要望远镜观察敌情,套在眼睛就拿不下来,直到被后来将领要走。看来望远镜这个东西,在众将那里颇受欢迎,马度心里头已经开始盘算着以后如何从这些人手里赚钱了。 军中的粗胚来了一个又一个,马度的这小身板很快就被挤到了一边去,朱文英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起来还挺沉的,神秘兮兮的对马度道:“送给你的,好东西!”他拉着马度绕过屏风到后仓老朱的卧房。 他把包裹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套皮甲,皮子被打磨的油光发亮,边缘和衔接的地方都镶嵌着黄澄澄的铜卯,胸前的还欠着一个闪亮亮的护心镜,十分的的耀眼醒目,一看这套皮甲就是花大力气让高手精心制作的。 朱文英得意的道:“怎么样?给你的!” “漂亮,不过你这是准备让我去给人拼刀子吗。” “谁说给人拼刀子才穿这个,战场上刀箭无眼,危险着呢,你这小身板随便射过来一支箭就能穿个通透,没有一点防护怎么成。” “好外甥,有心了!”马度拍拍朱文英的肩膀,不过这次朱文英没有表示不满,还笑呵呵的道:“只要舅舅喜欢就行!” “不过我能穿吗?我的身材你知道的。”自从马度立志长高开始,到现在也不过长了一公分多而已,没有太大的变化,让他很郁闷。 “这本来就是给小孩子做的。今天我去找工匠修理火绳枪,发现有人假公济私让工匠给他儿子做皮甲,刚刚做好,就被我顺道劫来了。” “怎么船上还有工匠?” “陈友谅都能带着老婆孩子的一起上船,我们就不能带工匠了。”朱文英说着拿了胸甲在马度的身前比划了一下,“稍微有点大,不过没关系,这皮甲弹性大,束甲丝带系紧一点就好了。对了舅舅,你之前答应我的一件事还记得不?” “什么事?” “你说要替我给母亲准备寿礼的,我想起来母亲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不知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擦!外甥的礼物果真不好收! 第071章 定计 还真是有这事儿,当初就是为了坑朱文英一点碎银子,马度确实这么说过这话,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更何况马大脚那边心中还有疑虑,心结不好解,让人心情愉悦总能做到吧,想给人家攀亲戚,总要拿出点诚意。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从背囊里面取出小娘炮的洗漱套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朱文英。 “这是个什么东西?”朱文英拿着这东西左看右看,只觉得这材质非金非玉,看不出个什么稀奇。 “你按一下哪个小疙瘩!” 按照马度说的,朱文英按了一下盒子上的一个圆圆的小疙瘩,啪的一声,盒子就缓缓的打开。 “妈呀!鬼呀!”朱文英叫了一声,一把子把盒子扔了出去,还好马度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朱文英满脸惊愕,“这盒子里面怎么有个人呀!” “不是人,是个混球!你仔细瞧瞧这里面的是不是个混球!”马度把小盒子重新的打开,拿着放在朱文英的面前,“没觉得这混球挺面熟的?” “这是我自己?!”朱文英惊讶的指了指鼻子,“这是个镜子?竟然照的这么清楚,原来我长这个样子,还是很英俊的嘛,嘿嘿……” 古人都用铜镜,铜镜模糊就像是有一层水雾一样,并不太清楚,这还是有钱人的享受,至于普通的老百姓只能在水盆里面看看自己的大概模样。 “舅舅是准备拿这个给母亲当寿礼?太好了,母亲一定会喜欢的。多谢舅舅了。” 马大脚当然会喜欢,只要是女人上到八十岁的老太,下到八岁的女娃,都会喜欢。男人也会,马度相信在后世地摊上不过五块钱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绝对价值千金。 “现在放心了吧,你带着不方便,还是把东西放这里,这东西最怕摔,一摔就碎,刚才差点就给你毁了。” “好,听舅舅的!”朱文英把东西塞进包裹里面,“舅舅我给你试试这身皮甲吧,要是有哪里不合适,我再让工匠给你修改。”镜子没有白给,便宜外甥果然殷勤许多。 外仓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船板都被踩的咯吱作响,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就那群老杀才了。 “嘘……咱们小点声。“朱文英小声的道,”父亲他们要议事!“说着拿着护臂给马度套上,用牛皮绳子穿入上面的小孔绑上。 “你不用去参与?“ “外面的最差也得是一路元帅,哪里轮得着我一个小小的帐前都尉说话。着胸甲确实有点大了,那小子小小年纪就长得跟牛犊子似的,得绑紧一点,还行……“ 马度只听得外仓一群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商议军情,老朱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过了没多大一会儿老朱就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将帅得令纷纷离去。 不过人并没有走完,老朱只留下一些心腹在商议破敌之计,老朱开口就问:“诸位以为陈友谅该如何破之。” 当下就有一个将领站出来道:“陈友谅以铁索连舟,看似雄伟庞大,实则有害无利,自入夏以来鄱阳湖少雨水浅,巨舟行动不便,可以驱火船冲入敌阵,他的巨舰躲不了,又解不开,只能被烧成烂木板。” 仓后的马度道:“这位是谁,挺有见识嘛!” 朱文英却哼了一声,“这是郭兴,算的上什么见识,今天在徐叔船上的时候,早就听徐叔说了,只是徐叔没他那么爱出风头。” “咦,你跟他有仇呀。” “没有,只是他妹子对母亲不敬,看见他们一家人就来气。我告诉你,以后也少跟他们家来往。” 马度明白了,原来这郭兴是老朱的大舅哥,看朱文英的样子就知道,老朱的后宫也不太安宁。 外仓又有一个大嗓门道,“郭元帅说的轻巧,当陈友谅几十万大军都是瞎子吗,火船还没过去就被会被拦住。郭元帅刚才也说了,鄱阳湖少雨,是因为入夏以来多刮西南风。而陈友谅就在我们的西面,要是没有东南风助火,陈友谅几桶湖水就能浇灭了,就算把火船送过去了也烧不起来。陈友谅要是回过醒来,用火船烧咱们倒是方便的很……” 马度不由得点点头,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大嗓门考虑得倒是挺细致,便问朱文英,“这是谁?” “哦,这是枢密院同知俞通海,统领水师,可是个猛人呀!在水上老常也要惧他三分。” “难怪,你人头挺熟嘛,听声音都听得出来。” “那是当然,我可在父亲跟前随侍三年呢,以往议事的时候,我就站在帅案的边上,这些将帅有哪个我不认得。这护腰确实有点大了,明天我拿去让工匠改一改。” 外仓又有一个声音道:“属下曾是陈友谅旧部,愿意诈降他,带领火船冲阵,只是还需等待东风。” 马度愕然,这桥段真是熟悉呀。马度记得后世有人说,《三国演义》中的火烧赤壁,其实就是根据鄱阳湖大战写出来的,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要知道撰写《三国演义》的施耐庵、罗贯中师徒就生活在这个时代,而且还给张士诚做过幕僚。 朱文英嘿得笑了一声,“这位倒是真的恨死陈友谅了。” “这又是哪个?” “枢密院同知丁普朗,原来是陈友谅的旧部,后来陈友谅杀死了他的好兄弟赵普胜,他一怒之下就投奔了父亲,现在还心心念念的替兄弟报仇呢,说实话我挺佩服丁将军的,人要是一辈子有这么个兄弟,也算值了。” “你不用羡慕他,你去让陈友谅打死,我也会帮你报仇的……哎哟,小点力气。” 听丁普朗这么表态,老朱心里不由得一松,“丁枢密莫急,陈友谅吃了康茂才的大亏,这次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上当了。” 丁普朗道:“想他全信必不可能,不过陈友谅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又常常心怀侥幸,属下给他去信一封,赞他功绩,痛斥国公,表示愿意做他的内应,陈友谅必有一丝心动。待东风来时,再装作事情败露,投向陈友谅,携火船乘东风,直冲敌舰队,总有几分机会。只是要委屈国公,让属下多骂几句。” 朱元璋大笑,“要是能打败陈友谅,本公就是被骂的体无完肤也无妨呀。”他看向刘基的时,见刘基暗暗点头,这计策和他跟刘基商议的几乎一样。 郭兴笑道:“丁枢密好计,郭某到时候就跟在丁枢密后面,佯作追赶,一同直扑敌阵。” 俞通海满脸虬髯,起身道:“郭元帅不通水战,这事情还是让属下和永安来做。到时候穿上多置火药柴薪,必能把陈友谅烧个片甲不留。” 后仓的马度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还不如用汽油呢!” 正在帮马度穿盔甲的朱文英愣了愣,“舅舅说什么?” “我说用火药干柴放火还不如用汽油。” 谁知朱文英听了马度话,立刻放下手里的怕皮靴蹭蹭的跑到前舱,马度只听见他大声说道:“父亲,父亲,舅舅说用火药干柴放火不如用汽油!” 马度以手抚额,叹道:“这外甥真是坑舅!” 谢谢浮生皆空的打赏,谢谢鼻涕虫长老油田赌徒飞天剡书友160227231832270我去吃饭了an非ta命申鬼书友160507145322694被爱放逐票[xitele]武哥张扬自我哎哇哈哈木金为名砝码的票票如果没有点到您的名字请评论区告诉我 第072章 正确使用方法 马度身穿精致的皮夹,怀抱头盔,昂首而立,忽然有心中多了一分自信,好似穿上了圣衣,难怪朱文英这么热衷一身漂亮的铠甲。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可眼前的这一个个魁梧的大汉,又让马度心中的那点信心迅速的湮灭。如果说自己是青铜战士的话,人家就是黄金战士,还真是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绝对是其中的最强者,给马度的感觉就像是一头猛虎,高大魁梧,却不显得臃肿,行走之间威风自生,炯炯虎目睥睨之间足以吓裂敌胆。 “小子,你的盔甲不错嘛,怎么跟我让工匠给我儿子做的一样呀!” 朱文英连忙的上前拦住,赔笑道:“常叔,常叔,你这盔甲借我舅舅先穿几天,等打完仗再还给你!“ 原来朱文英这是家伙竟然是偷的老常的东西,胆子还真是不小。 “不知道是常将军的东西,还请多多海涵!我这就给脱下来还给常将军。“马度不知道常遇春是个什么官,叫他一声将军总是没错的,被他凶巴巴的瞪着实在是太吓人了。 “算你小子懂事,既然穿上就别脱了,算是见面礼了!”还拍拍马度的肩膀,马度只感觉一只熊掌拍在了自己的肩膀。 “多谢常将军了!”马度拱手一礼。 老朱哈哈大笑的揽过马度,“这是我的内弟,自幼随着高人游历修行,刚刚回来,现在大都督府任都事一职。来,阿弟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个你刚才也认得了,是常遇春,现在任中书省参政知事!” “马度见过常参政!” “这是中书省右丞徐达,前两天一直想见你的那个!” “马度见过徐右丞!”马度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位名将,只见他对自己笑了笑拱手还礼。 “这是枢密院佥事廖永安!” “这是是枢密院同知俞通海!” “这是统军元帅郭兴!” “这是郭元帅的兄弟郭英,掌管宿卫!” …… 老朱一个个介绍过来,郭家兄弟对马度还挺客气,显然不向朱文英那么小肚鸡肠。 老朱笑道:“刚才听文英说阿弟有什么汽油。” “姐夫误会了,小弟没有汽油,只是说汽油这个东西放火更厉害。” 刘基道:“刘某自认有些见识,可不曾听说汽油为何物,还请马都事解惑。” 马度清了清嗓子,道:“刘先生可曾听说石油?”石油这个东西自穿越以来马度还不曾见过。以前看古装战争片的时候,常见把这东西装在坛子了用投石机扔墙上一烧一大片。 可在洪都大战中,不见陈友谅用过,也不曾见朱文正用过,就知道被电视上给骗了,油井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刘基笑了笑,“马都事说的是石漆吧。” 俞通海立刻咋呼起来了,“石漆这个东西好用是好用,在水里头也能着火,用来放火烧船最好不过,只是这东西不好找。就算找来了一星半点的也不管用,鄱阳湖这么大,陈友谅船又那么多也不知要多少才行。” 鄱阳湖?这家伙打算怎么放火,不会想着把石油都倒水里放火吧?马度可没想把整个鄱阳湖都烧起来。 看马度神情茫然,刘基又解释道:“北宋沈括曾在《梦溪笔谈》记载‘延境内有石油,旧说高奴县出脂水,即此也’,说的便是马都事口中的石油了。” “北宋朝廷也曾做猛火油柜,抵御西夏入侵。只是被蒙元夺去,延州出油量骤减。如今天下大乱,元庭更不会让石漆流入南方,也许只能在药铺里面能找到一些积年的石漆。” “药铺?”马度惊讶的反问。 朱文英道:“舅舅精通医术,难道不知道石漆是用来治皮肤病的。” 马度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用石油治疗皮肤病的,他笑道:“我说的是汽油,不是石油。汽油是从石油里面提炼出来的……油精,与石漆相比更烈百倍。” 老朱抽了一口冷气,石漆烧起来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就是连水都浇不灭,汽油比石漆还要烈真不敢想象,随口追问道:“能从石漆里面炼出多少汽油?” 后世的设备最多能练出来六成,就算是少点也得三成吧,马度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成!” 郭兴道:“陈友谅舟船无数,绵延十余里,若想覆盖水面怕是数万坛石漆都不够,穷搜江南能弄上两百坛石漆就算不错了,不过是杯水车薪,再猛烈又有何用?再说那陈友谅也不是傻子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往湖里倒石漆?” 陈友谅不是傻子,难道我是傻子?还是你们是傻子,竟然还真准备往湖里倒石油,这得把鄱阳湖污染成什么样子,我的小白还要不要活了。 就连刘基,徐达这样的也都没有表示异议,看来都是这么想的,八cd是玩大手笔玩惯了。 俞通海也道:“要我说就算真能找来石漆,也应该直接放在火船上,不过这太耽搁功夫了,战机可不等人呀。”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纷纷点头赞同,就连老朱看向马度的目光明显的再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是要切合实际。 被鄙视了,马度不能忍了,拿起老朱桌上的瓷碗道:“如果只用这一碗汽油,就能烧了陈友谅一艘战舰,姐夫以为如何呢?” 郭兴道:“陈友谅巨舰之大,一碗汽油怎么可能烧掉,就算汽油猛烈,他们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往船上浇油点火,陈友谅又不傻!” 古人说话含蓄,不过这话已经不算含蓄了,差点就指着马度叫傻子了。马度还没怎么样,朱文英已经面红耳赤,正要开口辩驳,却老朱用眼神制止。 老朱又瞪了郭兴一眼,示意他退下,郭兴倒也听话,立刻乖乖的退道一旁,看来他的威信可不是一般大。 老朱正要开口安慰马度一句,却见马度长吸一口气,呵呵的笑道:“诸位还真是急性,就不听我把话说完。” 他又看向老朱,“姐夫可以让工匠烧制二指粗细,两寸半长瓷管,记住是瓷管,不是陶管,瓶身一定要上釉,一定要将瓶身完全遮盖。” “再往瓶中装填少量糖霜,灌上汽油,再以石蜡和油纸封口,放置的时候一定要正着放不能倒了,瓶身再用粗麻片包裹防止摔破……” “使用的时候,和麻片一起绑在弩箭上,在上面刷上石漆,点燃之后立刻射出,万不可停留。” 马度一边说,刘基一遍写,甚至还画出了图样,画好了还教给马度看。 刘基不光字写的好,就连画工也不错,甚至还有加了一些自己的小设计,完全超乎马度的预想。 刘基又把图片交给老朱,“如果以强弩射出,可以轻易在百步之外烧掉陈友谅的任何一艘船,再不用受什么风向困扰,当然前提是那汽油有马都事说的那么猛烈。” 当老朱看马度的时候,马度回道:“一定比姐夫想象中的还要猛烈!” 第073章 激进的朱文英 老朱的意思是想让马度来负责炼油,马度立刻拒绝,因为他怕死。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原始的炼油设备不难做,和蒸馏酒精的设备差不多,可汽油不是酒精,一着不慎就很有可能就烧成飞灰,马度还年轻不想被提前的火化。 听了马度的方案,老朱立刻让人去打造炼化设备,同时令人在他所控制的江南,皖南和浙东地区搜集石油。当然老朱不可能把宝全部的都压在汽油上面,他的另外的一个方案也在同时的进行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连早饭都没有吃,双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打了,陈友谅的舰队乘强劲的西南风,由两翼向老朱包抄而来,另外一路直捣老朱的中军。 老朱直接派麾下大将徐达、常遇春、俞通海、廖永安率船迎敌,可老朱自己座舰直接退了出来,周围战舰像是一面可以移动的城墙把他护在了后面。 老朱把一架梯子从舱顶搭载桅杆上,他爬上去举着望远镜四下里望观察战况。自从有了望远镜,他再不用置身险地,只需站一高地战场中的情景变可一目了然,从容指挥作战。 周围杀声四起,枪炮齐鸣,马度却什么也看不见,比在洪都的时候还不如,不过当一颗大石弹,越过层层白帆,把一艘小船直接砸成两半,马度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看见的好。 就是老朱开会休息的船舱,也禁不住被这么一下,马度犹豫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要到底仓跟他的亲兵一起睡才更安全。 面对洪都城束手无策的投石机,此刻大发神威,一个个石弹飞射而来,撕裂船帆,砸到桅杆,舢板小船可以直接砸的沉入湖中,大一点的船一旦被砸到桅杆立刻失去移动能力。 这一下子就看出来装备优劣,陈友谅的巨舰可以装投石机,大量的石弹,老朱的小船要是多装几块石弹,都吃水太深行动不便。马度完全可以想象,陈友谅的巨舰在小船堆里横冲直撞的样子。 可谁知梯子上的老朱却挥舞着拳头,不停的喊,“打得好,打得好!”老朱难道是被气得说在胡话? 老朱笑呵呵的从梯子上下来,“还亏陈友谅是渔民出身,水上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 马度这才注意飞过来的石弹越来越少了,显然是老朱这边反击成功了。 老朱拿着望远镜往周围望了一圈,冷笑一声,”妈了个巴子,陈友谅个狗日的,昨天晚上八成就想着阴老子了。韩成,让陈兆先(注1)先把那边芦苇荡的伏兵给灭了!要不是有望远镜还真他娘的着了道了。” 到底是草莽出身,时不时的就会露出来一些从前的臭毛病,马度注意到,老朱说脏话的时候,刘基的脸上明显的不太自然。老朱军令一下,当下就有十几只大小不同的舰船驶向数里之外的一片芦苇荡。 鄱阳湖上的初次交手,就打得十分热烈,从大清早一直打到了半下午才停歇。看着归来的战舰,完全可以想象有多么的惨烈。 徐达防守中路来得最快,他的座舰也是一艘巨舰,是龙湾之战时缴获陈友谅的。而此时舰上巨大的船帆密密麻麻的都是窟窿,有火烧的痕迹,很明显是被对方的火箭射的。 巨大的船楼已经塌了一层,甲板上还有不少的石弹,更多的则是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朱文英抓着缆绳直接跳上老朱的座舰。 老朱黑着脸道:“就知道逞能,也不怕把腿摔折了,受伤没有!” “儿子以后不敢了。中了几箭射得不深,已经把箭头拔了。“ “那就好,再让你舅舅给你好好看看!“ 说话间徐达也上了船来,老朱大声问道:“战果如何?” 徐达上前朗声道:“俘获巨舰一艘,击沉巨舰舰三艘,重伤两艘,杀敌万余人!”一旁的马度听得直抽冷气,仅仅中路的战斗就能杀死陈友谅上万人,加上其他两路这一天鄱阳湖里还不得多上好几万的冤魂。 “属下损失亦是惨重,被敌舰击沉、撞沉的大小舰船近百艘,损伤约有四千人!” 对这个战果老朱似乎很满意,拉起徐达笑道:“天德辛苦了,一出手就打了个开门红呀。” 徐达摇头苦笑道:“属下最多和他们打个半斤八两,还是多亏了文英,那三艘敌舰都是他带人击沉的,那被重伤的两艘也是。” 老朱惊奇的问:“文英真是你干得?” 朱文英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头皮给老朱解释。原来这小子带着人乘小船靠近敌舰,用盏口铳直接轰击巨舰的吃水线。 五六个盏口铳打同一个位置,一下子就是一个大窟窿,一只巨舰的一侧只要挨上三个这样的窟窿,就会迅速的侧翻。 重伤的两只巨舰,只是挨了一两下就逃走了,不过怕是逃不到家半路上就会侧翻。 要知道陈友谅这一艘巨舰差不多是两千到三千人士卒,虽然船侧翻了不一定意味着船上的人就死了,但也损失过半。尤其是被巨舰被击沉,对敌军的心理是极大的冲击。 “多亏了徐叔掩护的好,不然我就回不来了。对了,这主意还是舅舅给我出的。” 马度眼睛一瞪,我出的主意?那巨舰来稍微扭扭屁股很有可能就把你的小船给掀翻了,老子会出这么馊的主意! “舅舅忘了,在洪都的时候,我还问过你哩。就在狙杀陈善儿的那天晚上,在新城门的城楼子里。” 马度一愣,心中不由得怒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假,可那是在吹牛,打屁,聊天,闲扯……谁让你当真了! “损失挺大的吧,太危险了,以后可别这么干了!” “是挺大的,铳手损失近半,盏口铳也丢了不少。” 老朱却道:“没有关系,我这里还有三四百支盏口铳,到时候给你补上,至于士卒还是从洪都那边选,不是说还剩下两千多人,再让文正送一些人过来补上。” 马度不由得摇头,这群人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更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 注1陈兆先是元朝廷义兵元帅,他的叔叔陈野先把老朱的大舅子郭天叙给阴死了,后来被老朱打败投降。鄱阳湖大战中陈汉太子陈善儿偷袭老朱,陈兆先为保护老朱战死了。 (谢谢煜煜2015轩辕vs九黎真的像鬼煌煌明扬飞天剡投浮生皆空是书虫99孤风子傲爆兮爆abahahi锯齿痕迹,谢谢你们的票票,没有点到您的名字请留言告诉我谢谢暴兮爆的打赏) 第074章 小白受伤了 徐达和朱文英两人都中了好几箭,亏得有一副好盔甲,伤的都不重,徐达挨了一只火箭,肩头还有烫伤。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徐右丞我这里没有烫伤药,你回去记得抹一些。” “叫我一声徐大哥就行。”徐达淡淡的笑道。 朱文英道:“对,舅舅不用跟徐叔这么客气,不提徐叔跟父亲交情,徐叔跟文正哥还是连襟哩。(注1)” 马度挠挠头,“这关系和辈分还真是够乱的。” 徐达笑了笑,“确实有点乱,咱们又不是读书人,没那么多讲究。” “徐大哥你好好休息,记得不要让伤口进水,如果感觉什么不适,记得及时来找我。我去你们的船上看看伤兵。” 徐达道:“军中有医匠,不用你做这种事情。”朱文英是个好显摆的,马度来历早就给徐达添油加醋的说了,徐达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去小兵治伤。 “不用管他,舅舅的心和我们长的不一样,看不得别人受苦。别看他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能干很,在伤兵营成宿的不用睡觉……哎哟,舅舅干嘛戳我伤口!” 马度把常用的一些工具放在鳄鱼皮包里,背在身上出了船舱。老朱那边正在和刚刚归来的几位将领说话,看那几个将领的面色就知道战果不算太好。 马度让戚祥把自己送到徐达的座舰上去,刚开始这家伙还面露难色,似乎徐达的座舰远在天边,似乎不给他一点什么就去不了。 当听说马度是去给伤兵治伤的,二话不说就操着小船带着马度上了徐达的座舰。船上已经有人在忙活了,全部都是老熟人。 洪都的伤兵营竟然被老朱给过回来了,马度估摸着自己在洪都鼓捣出来的东西,没给朱文正剩下什么。老朱呀,老朱,你这么搞,你侄子以后不和你翻脸才怪。 “老许,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一大早就到了,没想到还能碰上大人。”见到马度许大亮十分的欣喜。 对老许马度还是挺歉意的,原本答应他只要解了洪都之围请朱文正放人,自己还收了老许一块玉佩。实在没有想到他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被老朱抓了壮丁。 “老许,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和国公说一声,放你走!” 马度原以为老许会十分的欢喜,谁知这家伙连连摆手,“不瞒大人,小的现在已经是个九品的医官了。小的祖宗八辈就没出过当官的,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小的不走了,这命就卖给国公了,要给家里的小子挣个前程!”还拿出自己的腰牌给马度瞧,然后又用绸子裹了一层又一层,宝贝似的塞回怀里。 官位果然是个收买人心的好东西,别说封建王朝,就是后世一个小小的村长都能让人打破脑袋,老许的选择很符合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 可是老朱的臣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希望他不要爬的太高,摔得太狠。道路自己选,扑街不要喊,马度不想做这个恶人,打破老许为之奋斗的美梦。 一直忙到天黑,才把徐达座舰上的伤兵处理完,“大人您回去吧,船上不好养伤,小的要把这些伤兵一直送到东岸,在那边扎营安养。” “嗯。既然当了官了,不要再自称小的了,平白的让人看轻了。” 许大亮在船上一拱手,“多谢大人提点,本官知道了。” “好,若有难处就来找我!” 看着许大亮的船远去,戚祥啐了一口,“这笨蛋又称呼错了,在上官面前要自称下官,” “官场不好混,让他吃点亏长点记性,以后就不会犯错了,咱们走吧!”两人上了小船,马度随口问道“戚大哥,你现在是个什么官儿了。” “喊俺老戚就行!”戚祥划着桨笑道:“俺现在是百户!” 百户?和世袭登州卫指挥使还有不小的距离,看来老戚奋斗之路也很长。 “大人可不许瞧不起俺,虽然俺是个百户,但俺是国公的亲兵,放到下面就是个千户,要是到了州府说不准还能当个指挥使哩!” “我哪能瞧不起你,我这都事和你是同样的品级,却只有一个空头衔,还不如你,手底下好歹有百十人听你使唤!” “哈哈……那倒是!” 马度回到了老朱的座舰,外仓又在开会,马度只好从窗子进到了卧舱。 从他们的讨论,马度大约可以听出今日的战况,比起徐达的战果,另外两路要逊色许多,在和汉军的交战之中都要落在下风。 面对巨舰、强弩和石炮,就连常遇春这样的猛将都吃了瘪。当然狙神的便宜也不好占,老常一连射死了三个敌舰的指挥官。 另外一路擅长水战俞通海和廖永忠,仗着小船灵活和火器犀利与敌舰周旋,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没有吃多大亏。 众将总结经验的时候,发现汉军仗着利器攻势凶猛,可一旦接舷近战,就发现船上的士卒抵抗意志很差,很容易就会崩溃,可见汉军士气并不高,内部隐患重重,骑虎难下的陈友谅很可能会选择速战速决。 老朱则更担心张士诚会趁着应天空虚攻打应天,竟然让徐达连夜返回应天(注2)…… 忙活了半个下午,马度困得实在不行,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堵上耳朵,都怪老朱有大清早开会的毛病,这让爱睡懒觉的马度实在受不了。 马度一夜好梦,知道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拍打他,他不耐烦的睁开眼,只见从窗外伸出一只手,在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肩头。 马度揉揉惺忪的双眼:“老戚?你大清早就扰人美梦很不好。” 戚祥轻声的笑道:“大人你的鱼回来了!” “老戚你说什么?大点声,哦,我带着耳塞哩。”马度摘下耳朵里面的棉花团,“你说什么鱼?” “我说您的鱼回来了,就是那条大白鱼!”戚祥伸手比划着。 “小白!”马度蹭得爬了起来,“在哪里!” “就在船边上,不过好像受伤了!” 谢谢彭二腾的打赏,谢谢乱七黎(是你吧轩辕)真的像鬼67ziyue莫上阡鼻涕虫长老昊天仙府hexiaodong南屿与青天的票票 第075章 这个地方很安全 听戚祥这么一说,马度赶紧的从窗户爬了出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见小白紧挨着船身,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湖水中,只露背上那么一点,可上面却斜插着一支箭,伤口处渗出淡淡的血丝,若不是它的尾鳍还时不时的摆动一下,马度真的以为它死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老戚放我下去,待会儿再给你钱!” “大人可别看不起人,您把咱们这些大头兵当个人看,给您出点力算什么,以后莫要在提钱的事情。”戚祥的人格瞬间升华了,仿佛之前那个呲着牙咬金叶子的人不是他。 在戚祥的帮助下,马度到了小船上,轻声的喊了一句,“小白!” 一直在半浮在水里的小白,慢悠悠的游了过来,到了船边上才抬起脑袋来,“吱”它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拉得很长,似乎很难过,还用长嘴去啄马度的身体。 马度一边轻轻抚摸着它圆溜溜的脑门,一边检查他的身体,发现只有背上的一处伤,因为射出角度的问题,伤的并不重,只是它的情绪似乎极其的低落。 马度向周围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那一群的江豚,可想而知他们的命运。 马度在老戚的帮助下把小白抱上船,这家伙又滑又沉,抱起来很费劲,让老戚给找了一大篮子,把小白送到大船上。 戚祥掂着那大竹篮,笑道:“这家伙不得有百八十斤,要是杀了吃肉能吃好几天。” 见马度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老戚嘿嘿的笑道:“俺就是开个玩笑!” 似乎听懂了老戚的话,小白脑袋上的出水口喷出一股水来,浇了戚祥满头满脸,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笑道:“这没毛的畜生还真有灵性,也给俺开玩笑哩!” 把小白放在后甲板上,让戚祥不停的往它身上洒水,保持皮肤的湿润,马度则是给它他处理伤口。小白背上的这只箭矢,马度再熟悉不过,在洪都的时候他不知道从伤兵的身上取下来多少,是汉军的箭矢。 老朱的军事会议开完了,一个个的将帅从马度的身边走过,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登上自己的小船离开。 老朱也凑了过来,苦笑道:“你这孩子,让你去筹备炼油也不去,整天就围着一条鱼瞎胡摆弄。“ 炼油?老子嫌命长了才去炼油。马度抬起头来道:“姐夫小弟办的就是正事呀,小白可是告诉我了一个关于陈友谅的大秘密。“ “哦,你能和鱼说话?“老朱顿时来了兴致,”什么秘密,快说!“ “小弟不能和鱼说话,不过也知道陈友谅的补给真的是出了问题,现在怕是粮食不多了,姐夫要当心他狗急跳墙呀!” 老朱笑问道:“阿弟是怎么知道的?“ 马度一边给小白处理伤口,一边道:“姐夫不知道,这条……鱼原本是和一群江豚在一起,可是却自己回来了,背上还插着箭,是汉军常用的箭矢,不用说这群江豚被汉军袭击了。他们捕杀江豚肯定不是闲着无聊,是拿来吃的,江豚肉腥可不好吃,看来那些汉军士卒真是饿极了!“ 老朱嘿嘿的笑了笑,“希望如此!”他的斥候也汇报发现不少汉军的士卒在捕鱼,和马度的话相互印证一下,便可知陈友谅的补给真的出了大问题,现在就让洪都的朱文正彻底断了陈友谅的粮道,也许这场大战能够不战而胜。 马度给小白处理好伤口又喂了一颗药,又让戚祥找了些新鲜的小鱼喂了小白,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不停的用长嘴去拱马度。 不能让小白离开水太久,重新的把小白放回湖里,它也不走,就一直跟在老朱的座舰旁,庆幸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打大仗,只是听说陈友谅派出了不少的斥候,和老朱的斥候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 次日凌晨寅时正(四点),陈友谅对老朱全线猛扑,好在老朱早有准备,边打边退,很阴险引着汉军的巨舰往浅滩上去。 不过战况实在胶着激烈,打到不分彼此,不知道是老陈的战舰冲进了老朱的舰阵,还是老朱的小船分割包围了老陈的巨舰,就连老朱的中军都冲上去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全看各部将领的本事,反倒是没有老朱什么事儿了。 马度顶着两只黑眼圈问守在窗户边上戚祥,“老戚,咱们这是去哪儿?”昨天晚上在船边守到半夜,谁知道睡了才三四个钟头,就开始打起来,这么大动静,马度是睡不着了。 “是去康郎山!” “湖上面还有山?” “那不就是!” 顺着戚祥的手指望去,只见朦胧的晨雾之中确有一座陡峭的小山,上面全都是白花花的石头,夹杂着一簇簇的绿草。 马度摇头道:“这山没什么好看的,跑这里来干嘛?” “呃,咱们不是来这里看山的,是因为这里比较安全,您看咱们背靠康郎山,正面前有常参政,右边有廖将军,右边是丁将军,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安全就好,要的就是安全!”马度又问道:“我的小白还在不在?” “那条鱼已经走了,走之前还冲着俺掀了两个水花,活泼着呢,死不了!” “走了好,最好走远点!”马度又问:“国公呢?” “国公在船头上站着呢,一直都在那里站着!” “哦,那我先睡个回笼觉,晚安啦,老戚!”马度把棉花团塞到耳朵里,巨大的喊杀声枪炮声开始变得遥远,然后重新的躺下。 哎,老朱就是个劳碌命哟,拼死拼活打下偌大的江山,最后也只有明孝陵那块地方属于你。再让我睡一个时辰吧,不,两个时辰就好了! 听马度打气了轻微的鼾声,戚祥合上了窗户,摇头叹气道:“哎,真是懒呀,大早上的晚什么安。”见不远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一朵小小水花,但又很快消失,戚祥不由得嘀咕了一句,“什么玩意儿?该不会那条大鱼又回来了吧。” (谢谢彭二腾的打赏,谢谢西域飞雪孤风子傲7677煜煜2015飞天剡雪舞轩辕vs九黎真黑佛祖南禾一梦魔法小英西域飞雪7677彭二腾an非ta命浮生皆空尖酸苹果天心即我意乱七黎梦优陈雪阳哎娃娃哈米虫小如果没有点到您的名字请留言告诉我) 第076章 张定边的偷袭 茫茫的晨雾之中有一队舰船若隐若现,这队舰船不是很大,有三艘都是和老朱座舰差不多大小,剩下的四五艘都是一百五十料左右的小船。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不过上面的士卒绝对堪称精锐,人人盔甲整齐,身上都背着硬弓,腰间跨着百炼钢刀,就是连盾牌也是用厚厚的铁皮包裹。 张定边身着重甲就坐在其中的一艘大船上面,正闭目苦等。直到听见哗哗的划水声,这才睁开眼只见一艘舢板小船穿过晨雾,朝着他的座舰驶来。 咚!两只船轻轻的碰了一下,大船上扔下软梯,小船上的两人爬了上来。这两人好似从煤堆里面扒出来的,身上一丝不挂,浑身上下抹得漆黑,只瞧见一双眼白。 张定边身边的亲卫道:“太尉,两个水鬼回来了!”两个黑人走到张定边的跟前,立刻单膝拜倒。 ‘张定边点点头,问两个黑人,“探查清楚了。” 其中一个黑人哆嗦着嘴道:“回太尉,探查清楚了,在康郎山边上确实有一艘白桅杆的船。(注1)” 此时已经入秋,早晨的时候湖里的水还是挺凉的,尤其是湖水的深处,两个人在湖里潜行那么久不冷才怪。 张定边拿出一张地图,让两个水鬼标注位置之后,这才挥挥手道:“你俩辛苦了,本官会替你们两个亲自向陛下请功的。下去吧,给他俩一些热汤。” 张定边的紧锁的眉毛终于松开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道:“邹普胜呀,邹普胜呀,真是小巧你了。不光算得出今晨湖中有雾,连朱贼秃的位置也能算的出来。朱元璋,哼哼……” 他一挥手,立刻就有几组士卒把超长的竹篙放入水中,稍稍一用力船就缓缓的前行,越来越快,可产生的声音却很小,犹如在湖中游荡的幽灵船。 虽然没睡多久,老朱却没有半点的困意,仔细的聆听者四周的喊杀声枪铳声,外行瞧热闹,内行看门道。他行军打仗多年,听声音便能知道战况如何。 他缓缓的睁开眼,心中冷笑,“陈友谅真是强弩之末了!” 他看了看身旁垂手而立的刘基,见他满脸倦色便道:“先生若是乏了,可以到舱中休息。” 老刘心说,我可没那么大的心,只道:“这仗快打完了,打完再休息也不迟。” “先生怎么知道快要打完了?” 刘基笑了笑,“盏口铳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巨舟倒在水面发出的巨响,等晨雾散尽,这仗也就打完了。” 老朱笑道:“多亏文英和小度想的好法子,陈友谅想趁雾攻我,可却不想想咱们的小船在雾里行动却更加的隐蔽。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咦?”刘基突然猛的一挑眉毛。 “先生怎么了?” “属下好像听到,有人惨叫,好像离咱们不远。又有了!好像是咱们的斥候。是那个方向!” 湖上突然刮起一阵强劲的风,原本淼淼薄雾散了大半,老朱顺着刘基的手指望去,只见约莫一里远的位置,现出一支船队,没有张帆,却无声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像是一条游走的毒蛇,此刻发现了猎物,已经张开狰狞的大嘴。 老朱明白了原来陈友谅要捕捉的那只鸡是他老朱。不用他下令立刻就有护卫在一旁船只去迎敌,可惜中军都去上阵了,只有千余亲卫操着五六艘船而已,大小也只和老朱的座舰差不多。 可还没有接舷,敌舰之上就射来一阵密集强劲的箭矢,冲在最前面的舰船立刻倒下一片。倒不是老朱的亲兵太烂,实在是张定边以有备攻不备,老朱的亲兵难免要吃亏。 见前面的战船吃亏,后来的亲兵立刻反应过来,忙去拿了盾牌抵挡箭矢与张定边接舷近战,可依旧明显落在下风。 最后护卫在老朱座舰一艘船,也迅速的迎上,上面的指挥官陈兆先大喊着:“拿火器!”他们的火器马度见了一定认得,正是由他研发设计的洪都牌简易手雷,看来老朱真的是没给侄子留下什么好东西。 敌军有备而来且如此凶猛,逃跑才是对好的选择,“快走!”韩成一声令下,船只两侧小洞里突然伸出一个个的长桨,伸向水面,整齐的划动起来,速度比用风帆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同时又有弓箭手不停的把特制弓箭射向半空,那箭矢就拖着长长的浓郁尾烟升上半空,明显的是在发求援信号。 晨雾消散殆尽,老朱就着望远镜看到大杀四方的敌将,恨恨的一巴掌拍在船舷上,“一定是张定边那个龟孙!” 韩成道:“国公放心他们追不上来的!” 韩成是个乌鸦嘴,老朱的船刚刚的转过康郎山,却从山后窜出数条小船来,每艘船上约有十余人,虽然船小,可是速度一点不慢。 它们紧贴着老朱的座舰一侧,不停的射箭,有人往船上射,有也有人往划桨的小洞里射。箭法极其精准,船上不时的有士兵惨叫着掉进湖里,那划桨的小洞里面也不时的传来惨叫,然后船桨就不动了。 韩成劝道:“国公到船舱里去吧!” 老朱气哼哼的道:“不去!我到要看看张定边能奈我何!” 韩成只好让士卒举着盾牌把朱元璋和刘基护住,一边让士兵反击。老朱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可以说个个都是拿得了刀的射了箭的好手,又居高临下,几艘小船上的汉兵没多大一会儿就被射杀了个干净。 可是人没有注意老朱的座舰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因为两边负责划桨的水手人数不一样了, 老朱的座舰行出去没有多远,就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船头高起船身倾斜,船上的亲兵纷纷的落入水中,船竟然在这个时候行入浅滩的搁浅了。 韩成一手拉着老朱一手拉着刘基,两腿却夹着桅杆,好在三人没有掉水里面去,抬头却看见张定边已经冲破阻碍,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惊声喊道:“所有人都弃船!快让国公上小船!” 注1鄱阳湖大战老朱被老陈阴了好几次,老朱很奇怪为什么敌军能不只一次的找到自己的座舰,后来才知道因为自己的桅杆刷成了白色,他只好把更多船的桅杆都给刷成白色迷惑老陈 谢谢彭二腾剑圣的丶贱打赏谢谢hooooray飞翔的太阳花xiaoheixuihexiaodong我天天百~万\小!说1980浮生皆空书友160821192839903给的票票,我知道还有很多朋友的名字我都没有来得及看到就被刷掉了,谢谢你们 第077章 完蛋了! 马度隐约的又回到了洪都,耳边不停的传来喊杀声,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近,还有箭矢射在窗棂上嘭嘭嘭的作响。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马度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要看看陈友谅的箭矢怎么可以射的这么远,难道已经攻进城了? 可刚一出院子,就被吓了一大跳,院子四周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就好像后世被隔绝的钉子户整个院子摇摇欲坠。看着坑下面还在不断挖土的两个人,马度不由的喊道:“老刘,张五六,你俩在做什么!院子都快给你俩挖塌了!” 老刘笑呵呵的抬起头来,“大人不是要去应天安家吗,小的和五六要把院子给您搬到应天去!” 马度听完大笑,“哈哈……老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二了,不是被张五六传染了吧。” 张五六道:“小的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这就让您瞧瞧小的本事。” 只听见张五六大喝一声,身体像是充气一样的暴涨,不知道变大了多少倍,就是常遇春这样的猛人在张五六的跟前也不过是蝼蚁。 马度惊讶又惊喜,“五六你可真的深藏不露呀,选你当护院没选错!” “大人记得要多给俺工钱,咱们走喽,去应天!”张五六直接把整个院子都捧了起来。 剧烈的颠簸立刻让马度站立不稳倒在院子里面,身体滚来滚去,“五六你快把我放下来!” “五六你快把我放下来!”马度惊叫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滚落床榻,自己正躺在床榻的一角,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用手一抹满手鲜红。 “是在做梦吗?”看着凌乱的船舱,马度不知道自己是醒还是没醒,他头晕的厉害扶着舱壁踉跄的起身,缓缓的往外走,脚下很不习惯,稍不留意就会摔倒。船体都倾斜了,要是习惯那才叫怪了。 前舱里没有一个人,他捂着头走到甲板,只见晨雾散尽,天光已经大亮,他往四周看了一下,原本惺忪的双眼,立刻瞪的老大。 老朱的座舰此刻已经搁浅倾斜,船上除了马度没有一个人,老朱的亲兵们已经在跳下湖里凫水逃命,最慢的也已经游出去好几十米,而老朱的小船已经在百米开外。 搁浅了?此刻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度就是傻子了,不由得大喊一声:“姐夫!” 当看见出现在甲板上马度的时候,已经逃出升天的老朱、韩成和刘基齐齐的以手覆面,怎么就把这位一直在船舱里面睡大觉的忘了。 老朱连忙的挥手,大声的喊道:“回去,不要过来!”让马度一直呆在船舱里面其实是一个最好不过的办法,马度虽然站在甲板上,可有船舱遮挡,张定边攻来的方向根本就看不到马度。 张定边的目标是老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艘空船上,而且援兵已经到来,就在不远处,救下马度不是个问题。 马度见老朱冲着他招手,又让他过去,便大声的回道:“好的,我马上就过来!”不要怪他听不清楚,他被摔得头晕脑胀耳朵嗡嗡作响,最关键的耳朵里面还塞着两团棉花,马度自己只以为是自己被摔成了脑震荡才听得不真切,这么紧张的时刻根本就忘了耳塞的事了。 “什么!他说他要过来,韩成是我听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韩成回道:“应该是他听错了!”可见甲板上的马度急冲冲的钻回了船舱,老朱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因为角度的问题张定边看不见马度,同样马度也看不见张定边,只以为是一起普通的行船事故。可等他钻到后仓才发现,舱中竟然有箭矢,应该是从窗户射过来的。 半掩着的窗户缝里,可以清楚的看见两艘舰船杀气腾腾的往这边驶过来,离他也不过两百米而已。 这才意识到是陈友谅打过来了,老戚你不是说康郎山很安全吗。马度顿时慌神,见自己的小皮包挂在舱壁上,连忙的摘下来挎在肩上,把手枪抄在手里。 又看了一下仓角躺在的背囊,犹豫一下从里面拿出两本大百科全书塞进小皮包,在外仓顺手抄起一个小凳子,冲出舱门一跃而下。他下意识的以为跟在老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却不知道此刻对他来说呆在船舱才最安全。 至于为什么会拿木头凳子,那是因为马度的水性实在一般,也就会个狗刨,拿个凳子是为了防止淹死。 哗啦!马度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让他的全身都湿透了。这话没毛病,原以为会很深,谁知刚刚没了他的小腿而已。 “特么的!”马度骂了一句撒着脚丫子就往老朱所在的方向跑,谁知跑了没有几步,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落进水里,原来浅滩很小。 掉进水里的马度,只好拿着木凳子在水里瞎扑腾,朝着老朱所在的方向游去。 看着在水里蠕动的马度,老朱实在是无语了,这小子怎么又出来了。 老朱还是挺够意思的,自从发现马度还在船上,就呆在原地一直没走,看着马度的双脚扑通扑通的打着水花,在水中缓缓的蠕动,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把船划过去接他过来。放心有浅滩,咱们的船过不来,他们的船一样过不来。”张定边只剩下两艘大船,根本无法穿过浅滩。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老朱才敢在这里停留,马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离开船进水里,。 韩成劝道:“国公这样太危险,小的亲自过去把他接过来,您在这里候着。”他三两下就把身上的盔甲,脱了一个干净一头扎进水里朝着马度游了过去,就像是一条大鱼在水中迅速的前行,到底是渔民出身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张定边看着仍然停留不走老朱,冷笑一声,“朱元璋真的以为我过不去!长篙准备!” 他一声令下,更多的士卒拿起了竹篙,而他自己则是悄悄的拿起硕大的长弓,隐藏在盾牌的后面。 “起!”张定边的亲兵头子喊了一嗓子,立刻就有更多的长篙从船舷的两侧插入水中,整艘船就是像是一只长满了腿的大虫子。 “啊!”撑篙的士卒大声的嘶吼着,脸上憋得通红,粗大的竹篙甚至开始弯曲变形,不少士卒的手臂因为成熟不了突然的骨断筋折。惨白的骨茬子刺破了皮肤,献血淋漓狰狞可怖,可他的船在稍微的颠簸之后继续的滑行前进。 轰!哗!他的船竟然越过狭窄的浅滩,进入深水区,张定边猛的举起弓箭,嘴角露出狰狞的一笑,嗡的一声弦响,那只利箭急射而出! 此时的马度和韩成相隔不足数米,两人齐齐的看着头上的阴影,完蛋了!这是他心同的呼喊,张定边的座舰激起的浪花把两人瞬间吞噬,巨大的船身从两人所在的位置碾过! (谢谢每个万俟然枫浮生皆空爆兮爆龙城晓一李树成海浮生皆空轩辕vs九黎钺起沦海啸微小宝飞天剡天地99我心飞翔1979锯齿痕迹煜煜2015我去吃饭了孤风子傲飞天剡还有哪些没有提到名字的朋友请留言告诉我谢谢你们) 第078章 失踪了 张定边射出的那一箭化作一道黑影,略过湖面飞向老朱的小船。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船上的十几个亲兵直接将老朱按到,那支利箭直接从一个亲兵的胸膛射入,后背穿出,在那亲兵的胸膛硬生生开出一个鹅卵粗的血窟窿,献血混着破碎的内脏,喷涌而出。 “快走!”老朱连忙的下令逃离。 “快给老子追!”张定边又取出一支指头粗的箭矢,这么远的距离也就只有他老张有这本事射的着。 “太尉小心!”身旁的亲兵大喊一声,举着铁皮盾牌挡在他的身侧。嘭!一支箭矢在盾牌上硬生生的被开出来一个窟窿,去势不减,直接的射在张定边的后肩胛骨上,没入数寸,精良的铠甲竟没起到半点的作用。 他相信若不是亲兵用盾牌档了那一下子,这一箭非得穿透他的脖子。张定边扭头看见后方斜插过来的几只快船,船头执弓而立的魁梧身影,他用脚趾头都猜的出来是谁。 他不管不顾,“快点给我追朱贼秃!”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炒豆般的爆响,张定边不由得一阵头疼,这是他在攻洪都的时候最讨厌的声音,果然船上的汉军士卒水手惨叫着跌入湖里,。 “太尉!咱们快走吧!敌人援军过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定边看看越逃越远的朱元璋,再看看越追越近的常遇春,还有耳边不断的爆响,以及肩头传来的剧烈疼痛,恨恨的道:“走!” 他的船立刻转了一个弯,与另外一艘的船汇合,随后迅速的逃离。 常遇春大声的喊道:“文英别追了,去护着国公要紧!“ “哼!王八蛋,跑得倒是挺快!“朱文英恨恨得骂了一句,和常遇春汇合之后,绕过浅滩去接朱元璋。 两条船靠近朱文英搭了木板,把老朱接到船上,“孩儿救护来迟,还请父亲责罚,咦,舅舅呢?” 老朱踢了他一脚,“别废话了,快去那边找找也不知道他活没活着。“ 朱文英一惊,立刻带着船行到马度出事的地点附近,只见这里水花翻涌,隐隐的带着血迹,却没有见到人的影子。 “快下去找找!”老朱刚说完话,就见一人忽然从水里钻了出来,只见他满头满脸的污泥,肩头一片血肉模糊。 “是韩成!快把他拉上来!”当下就有士卒下水,把韩成送到船上。 朱文英劈头盖脸的就问:“韩成,舅舅人哩!” 韩成摇着脑袋,“没找到,只有这个!”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来,正是马度的手枪,显然韩成在水下摸了好大一阵了。 朱文英对船上的士卒命令道:“都下水,给我找!“他连盔甲都顾不得脱,红着眼睛直接跳进了水里…… 结果是让人失望的,数百人在周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马度的一根毛。已经快要累瘫了的朱文英,被送到了老朱的新座舰。他颓废的坐在甲板上,有气无力的道:“父亲孩儿还是没有找到舅舅……“神情木然,眼中尽是凄惶之色、 老朱递给他一碗热汤,叹了一口气道:“别找了,也许他已经走了,就像是他来的时候那样。“ 朱文英笑了一声,“父亲不要安慰我。他说过,他不是神仙,他是人,他渴了要了喝水,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他也会流血生病,他也会……死!” 他抬起头来望着老朱,“父亲您知道吗?不管他是不是母亲同父异母的幼弟,他都是我的朋友。” 老朱恍惚看到了濠州的城门前那个无助又倔强的孩子,伸手摸着湿漉漉的头发,“知道,知道,在他跟前你没一点外甥的样子,他当然是你的朋友。这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那他就有可能还活着。他非同常人,自然有我们不知道的本事,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父亲说的是,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死的。”朱文英捧起热汤,咕咚咕咚的喝了干净。 老朱道:“早点休息吧!今天就在我这里睡!要是明天没有战事,就接着找。” 等朱文英去了里间,韩成小声的对老朱道:“属下觉得马都事可能是被挂在了张定边的船底下被拖走了。” 老朱点点头,“也只可能是这样了。明天让斥候沿着张定边逃跑的路线寻找。传令安插在那边的检校查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莫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他觉得马度活着的可能不大吧。人就一口气在水底下又能撑多久呢? 朱文英躺在仓板上,他伸手抚摸着眼前那个硕大的背囊,脸上热泪横流,呢喃道:“希望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你的尸体!” ~~~~~~~~~~~~~~~~~ 老泥鳅的前半生是幸福的,那时候他有二十好几亩的上好水田,娶得的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婆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没有人不羡慕他。 虽然赋税很重(注1),但是少吃几口日子总能过得去,他辛苦忙碌半生,看着两个娶妻生子,老泥鳅以为自己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死。 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就因为小儿媳妇坐在门口奶孩子,就让收税胥吏起了淫心,光天化日之下竟要行恶,上来阻挡的小儿子被一棒子打死,受辱的儿媳也行了短见。 见了谁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老泥鳅,终于硬气了一回,他要告官!花了大价钱找人写了状子,可是刚刚的递上去,县衙里面就来了差役,把他的大儿子给抓了去,说他是水匪。 老泥鳅一下子就慌了,自古民不与官斗呀,后悔当初不该不听劝,不能再把大儿子也搭上。他连忙的卖地打点,可在牢房里受尽苦楚的大儿子染了疫病,回到家没几天就死了,大儿媳妇也留不住,跑回了娘家。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只剩下老两口和嗷嗷待哺的儿孙。盛怒之下的老泥鳅,以送礼为名把害他的胥吏约出来杀死报仇,随后老两口就带着幼小孙子孙女的在鄱阳湖落了草! 注1关于元朝的赋税,元朝的赋税其实并不算高,可是却是承包出去的。老百姓被使劲的搜刮,可是元庭的国库里面可以饿死老鼠。 元朝的政体比较松散,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和约束力都很差,它的各种政策也十分的简单粗暴。贵族,官吏,地主豪强才是剥削百姓的主体。 民族矛盾虽然尖锐,但是不是造成它灭亡的主要原因,应该是自然灾害,还有各种流行的疫病。个人意见。 (谢谢吴秀崧一一轻梦我天天百~万\小!说1980我去吃饭了青龙返首鸟跌穴万俟然枫明心立人李树成海9090980k梦优游瓶子12ajin118爆兮爆票票) 第079章 肥羊 快五十的老泥鳅,带着老妻和年幼的孙子孙女在鄱阳湖落了草。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如果说他们是水贼的话,也有点勉强,大多都是失地的农民。或者像老泥鳅家里这样失去了青壮,无力再扛起生活的重担家庭,只得在湖里讨生活。 他们谋生的手段也很多,在荒岛浅滩上种地,在湖中捕鱼,要是碰上商船就一股脑儿的围上去,讨要布匹、粮食、食盐或者其他商品。 他们要的不多,一把铜钱,一匹布,或者半罐子食盐就能把他们打发了。他们也不敢要多,老得老弱得弱,几个青壮伙计拿上竹篙就能揍得他们四处奔逃。 大多数商船看他们可怜或者不愿意生事,加上他们要得东西不多,往往能够得逞,说是打劫不如说是在乞讨,很有点像是后世的碰瓷团伙或者丐帮。 当然要是碰上态度强硬商船,也免不了要吃大亏,他的老妻就是被人家撞翻了船,淹死在了湖里。 一晃五六年过去了,老泥鳅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几百年,孩子们都稍稍大了一些,可日子并没有好起来,反而越发的难过了。 尤其是去年,洪都城里士卒四处打击流贼水匪,好在他们居住的小岛十分的隐密,没有被查到。可却再也不敢上湖里“打劫”商船了,日子变得越的发艰难。 他小孙女今年春天更一病不起,虽然大家伙都在尽力的帮他,有人给钱,有人给送粮,可谁都救不了他孙女的命。 于是他决定干上一票大,那天他带上渔网、鱼叉,还有他跛脚的大孙子,原本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让小孩子来的,可谁叫他的船漏得厉害,必须让一个人在船舱里面不停的刮水。 那天他隐藏在芦苇荡里,静静的等待着肥羊的出现,原本以为这样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可老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 可他很快就傻了眼,一条船四个人,却有三个是军卒。在芦苇荡兜兜转转的,似乎在寻找什么。难道是官府听到风声,专门来捉他的? 老泥鳅快要吓尿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缝上,可是他的倒霉孙子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了刮水,哗!哗! 果然引起了对方的警惕,一声喝骂之后就有一支箭穿过芦苇,射入他的大腿。这一刻老泥鳅以为自己完了,只可怜他的孙子孙女都还年幼,没有他的呵护还能活多久。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刀斧加身,没有五花大绑,连一句训斥都没有。那个短头发笑得很好看的少年,不仅给他的治伤,还给他银子送他船,最重要的还给他了药,一两银子一颗的药,他的小孙女吃了一颗就不再发烧了。 老泥鳅很想谢谢那个小官人,他每天都打几尾鲜鱼守在洪都城门附近的湖面上,当然他也希望小官人能把剩下的药丸买回去,可是一两银子一颗哩。 可惜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小官人,而洪都很快就封了城,湖里头来了很多的大船很多的兵一直在攻打洪都。老泥鳅不太明白,两边的人都裹着红头巾,难道不是一家的吗?自家人为什么要打自家人? 他只希望那位小官人能够活得好好,自己还能见到他,并且把药卖给他,然后问清楚他的名字,好在家里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只是现在他不敢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因为这群裹红头巾的人,在岸上打完了,就到水里打,战场偏偏还离他们居住的那个隐密的小岛很近。 前天还有一个船队就从小岛附近的芦苇荡里经过,那几艘船在水里走起来都不带个声响,岛上的人都吓坏了,要被这些当兵的发现了,老老小小的百十口人哪里还有个活路。 大家一商量,就派人了出来放哨,要是真有当兵的过来,也好让大家赶紧的逃命,他今天就是和孙子一起过来放哨的。 老泥鳅从怀里掏出一块笼布,里面裹着两个烤的焦糊的鱼干,他把大的那个递给呆坐了半天的孙子。孙子接过鱼干衔在嘴里,从船舱下面拿出一个小陶罐,倒了一碗水递给老泥鳅,自己就捧着鱼干卖力的撕咬起来。 老泥鳅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看着孙子呲牙咧嘴的模样,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他的孙子小鳖,打一出生就是跛脚,从小就不爱说话,后来爹妈死了,就更不爱说话了,偶尔说几句也是磕磕巴巴,不过他知道这孩子心里头主意正着呢。 他奢望着自己能够再活十年,看着几个孙子孙女长大成人,人过七十古来稀,他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这样的苦日子真的还能再熬十年吗? 哗啦!一蓬水花从水中射出来,直接泼在老泥鳅的脸上,一个青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船舷边上,吱吱的叫着。 小鳖见这没毛的畜生竟然敢欺负爷爷,连忙的拿起了船舷边上渔叉,作势要打。 “别打!这是江马,伤了不吉利!”老泥鳅连忙的拦住,古人对白色的动物比较敬畏,甚至经常把得了白化病的动物送给皇帝当做祥瑞。 这水中的精灵倒也机灵,见小鳖拿了鱼叉一下子就钻进水里,很快又在不远的地方钻出水面,继续的往船上泼水。 “这这……畜生找找打!”小鳖结结巴巴的道,一划船桨就窜了过去,这新船十分的好使。 不等船过去,那江马又钻进了水面,又在不远的地方出现,继续的往船上泼水。 老泥鳅若有所思的对孙子道:“不要打它跟上他!” 江马果然没有继续的泼水,一直在前面领路,在芦苇荡中绕了一个弯儿,那头江马就停了下来,不停地用双鳍拍打着水面,嘴里的叫声也越发的急促。 老泥鳅定睛一看,在一片倒伏的芦苇上趴在一个人,那人只穿了一套白色的小衣,脏兮兮的满是污泥,后背上一道长长的血痕,皮肉翻卷,肩膀上挎着一个奇怪的包,一动不动。 “吱”江马的声音突然拖得很长,有些悲伤。 老泥鳅心想,这畜生不是带着俺们来救人的吧,还真是有灵性。他立刻把船划了过去,把那人翻过来一探鼻息竟还活着。看他的身量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是满脸血污瞧不出面容。 小鳖突然惊讶的出声,“爷爷,他他……是是……肥肥羊!” (谢谢白痴李牧吴秀崧xguo23怒搓楼上狗头浮生皆空真的像鬼煌煌明扬飞天剡[xitele]西域飞雪7677逸溢一梦浮生皆空孤风子傲浮生皆空残阳命哎娃娃哈天地99孤风子傲南屿与青天陈雪阳天心即我意xp428爆兮爆轩辕九黎煜煜aodong的票票谢谢飞扬的太阳花给的打赏没有点道名字的留言告诉我) 第080章 大战终结 深夜子时,康郎山东二十里处,停着十余艘的大小舰船,中间围着一只约莫三百料的破旧船只。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老朱站在船头,火把将他的脸映得一片通红。韩成走上前来,道:“国公准备好了!” 老朱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韩成应了一声,冲着旁边的船只喊了一句,“点火!”立刻就有拿着火把的士卒点燃一支上弦的弩箭,操弩的士卒立刻射出。 那只弩箭直奔中间那艘破船,嘭的一声响就钉在了船舷上面,啪!接着就传来瓷管碎裂的声音。呼!一道幽兰色的火苗在船舷上窜起,立刻长出半人多高,把半个船身迅速的引燃。 韩成又喊了一嗓子,“点火!”紧接着有一道火光射出钉在了船舱上面,可是这次过了数息却不见动静。 疑惑的老朱正要发问,却只听见嘭的一声响,一团橘红色火光吞噬了那不大的船舱,点点星火,漫天飞射,落在湖水之中也不熄灭,好似绚烂的烟花。 再看中间的那艘小船已经被大火吞噬,前后加起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船只就被烧的通透。 老朱仰天大笑:“陈友谅休也!”刘基和几位将帅,一同施礼,恭贺老朱即将到来的大胜。 石油是在烧制瓷管的浮梁县找到,一百多坛,按照马度的方法一共蒸馏出五十多坛汽油。可以汽油表现出来的猛烈足够引火之用,更多的石油已经从浙东、江南皖南运来。 几人正说话间,一股强劲的晚风吹来,中间那正燃烧的小船火焰得更盛,几欲散架。 刘基大喜:“天助主公!是东北风!” 老朱和船上的众将再次大笑,原以为能有东南风就不错了,竟然有东北风吹来,要知道陈友谅的主力舰队就在老朱的西南方向,有这东北风放火再合适不过。 俗话说乐极生悲呀,谁也没有想到,刚才那艘放箭的船只,突然嘭的一声火光大作,风助火势转眼就着了起来,上面的士卒纷纷的跳水逃命,爬到其他的船上。 韩成连忙的让船只分开,救了一个落水的士兵上来询问情况,那士兵心有余悸的道:“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看见风吹了一点火星到了咱们船上,就立刻着了起来。” 老朱严肃的道:“这汽油果真不是一般的烈,明日诸位用时可要小心了。这就回去准备吧。”众将应诺纷纷下船,回自己的座舰上。 老朱这才问韩成,“还是没有找到吗?” 韩成摇摇头,“回国公没有半点踪迹!” 老朱叹口气淡淡的道:“也许真的是死了吧。” 次日,不等天亮朱元璋就下令进攻陈友谅,麾下各部以快船迫近敌军巨舰,以强弩射火箭便有烈焰腾起水浇不灭;或响声如雷引漫天火雨。一时间风疾火烈迅速蔓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 巨舰上的汉军无心抵抗,纷纷跳入湖中,淹死烧死者不知凡几。 漫天大火,就连朱军(朱元璋的军队,不是主持人)也受到波及,十余艘战舰因为汽油的使用方式不当而被焚毁。 枢密院同知丁普朗快船突进欲擒杀陈友谅,反被烈火所困,追上陈友谅的座舰时,部下已经损失过半,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而死,被砍下头颅后,尸体仍屹立不倒。 陈友谅收拢残部后,兵力损失过半,却不甘败北。破釜沉舟继续与朱元璋缠斗,集中巨舰猛攻老朱座舰,在刘基的建议下老朱连忙的换船,还没站稳原舰就被无数石弹击了个粉碎。 老朱真龙护体死里逃生,怒极之下让诸将猛攻。陈友谅节节败退转为防守,缺乏粮草又恐惧老朱威力强大的火箭,在短暂的对峙之后意图从湖口突围,却再次被火箭火船猛攻。 陈友谅只得改走泾江口突围,可惜又碰上傅友德。傅友德是谁?他是陈友谅的旧部,关键的是他和丁普朗、赵普胜是好基友。 原先陈友谅杀死了赵普胜,傅友德就和丁普朗一起投降了朱元璋,现在陈友谅又杀死了丁普朗,旧恨添新仇,干起陈友谅能不卖力? 傅友德亲自操舟迎敌,身披数创,手刃百人,在傅友德全力拦阻之下,老陈左冲右突却打不开生路,身着脑袋在窗外直骂娘,却被一支流失射中左眼一命呜呼,全军溃败数万人投降,张定边带着陈友谅的儿子陈理逃往武昌。 这场震古烁今的大战,以陈友谅战败身死终结,自此之后再没有能够威胁老朱的敌手,他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男人! (谢谢badsmith天心即我意南屿与青天陈雪阳1735投了莫上阡清风细雨黑油伞lp001735的票票) 第一卷终,欢迎收看第二卷金陵醉 第081章 厚礼 老朱似乎也很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在击败了陈友谅之后,他并没有顺江而上,趁机攻占陈友谅的地盘。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他的军队也打了好几个月的仗了,疲师不宜远征。 至于湖广之地兵力几乎被陈友谅掏空了,已经无力再战,就像是他嘴边的一块肥肉随时可取。 在鄱阳湖稍稍修整之后,他就进了洪都城,并不是来侄子这里串门的,进城之后直奔新城门。 看着城门楼的墙壁上的奇怪符号,老朱奇怪的咂咂嘴,搓着颌下的胡须问身边的刘基,“先生学富五车,可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马度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在老朱眼前划过,虽然消失了但是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对马度的来历背景依旧万般的好奇。他有点责怪自己,一开始就应该穷根究底的问个清楚,不该揽才心切的就糊弄过去。 尤其是在马度失踪之后,他的心里就越发的多疑,甚至以为在马度的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组织,而马度不过是一颗丢出来的棋子。就像书上所讲那些隐世高人,不忍乱世中生灵涂炭,让门下子弟出山择明主辅佐,平定天下之乱,建盛世王朝。 他不是毫无根据的怀疑,在打败陈友谅之后,他把马度的东西拿出来与人参详。一长一短方便又犀利的火器,可以远眺数里的望远镜,纤毫可鉴的水晶镜……无一不是让人叹为观止。 手工精湛的老匠人说了句,“巧夺天工,非人力所能及也。”前半辈子的手艺白学了,就捂着脸退下了。其他人也都说,就算是人能做出来的,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这样的一个组织能让马度帮着他打败陈友谅,同样也能让“李度”帮着张士诚灭了他朱元璋,细思极恐啊。至少他心里头这样的想的,他哪里知道马度净给他添乱了,没有马度他一样会傲视群雄。 他甚至怀疑马度根本就没死,而是趁机离开了。老子的盛世王朝还没有建立,怎么就走了呢?难道老子不是明主?当然这些都是他的小心思,从来都不曾向别人提起过,他以视察防务为名来到洪都,其实只是为了查探马度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刘基看着墙上奇奇怪怪的符号,苦笑摇头,“玄学五术,奇门杂学属下都有涉猎,可也瞧的不太明白。不过有些字符属下有些是认得的,属下在蒙元任职时曾经见色目官员用过,代表的乃是数字(注1),这满墙所写的应该是一道算术题。” 朱文英道:“舅舅说这确实是算术,他说就是用这个办法算出来陈善儿的大概位置。” “马都事所学之算术似乎自成体系,与中原大不相同,和那些色目人的也不完全一样,要深奥许多。属下也算精通算术了,却自愧不如。” 老朱点点头,“文正,他之前住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 老朱巡视洪都,洪都的守将自然要陪同。现在的老朱还没有学会摆排场,只让朱文正、邓愈和大难不死的赵德胜陪同。 朱文正回道:“马都事一直住在大都督府边上的小院子里,请叔父移步随我来。” 他是老朱的侄子,既然老朱认了这个内弟,他也应该像朱文英一样叫马度的一声舅舅的。 可这家伙心高气傲,哪里拉得下脸来,再加上他曾是马度的上官,以官职称呼,别人也无处挑理。 众人下了城墙,骑马行至马度之前住的小院子。当初带了马度离开,却没能带马度回来,朱文英心中颇不是滋味儿,重重的两拳砸在院门上。 里边立刻响起一声叫骂,“哪个不长眼的大白天的砸门!看俺不揍烂你的腚!”接着就传来抽动门栓的声音,吱嘎一声门就开了,张五六那张欠揍的脸出现子门框里。 待他看见门口的朱文英,立刻化作满脸的欣喜,不顾满手的泥巴抓住朱文英的胳膊,“都尉大人你回来了!仗打完了!老刘,老刘快收拾东西,咱们要去应天了,哈哈……咦,咋这么多人哩!都事大人呢?”张五六踮着脚尖儿,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人群之中搜索。 朱文英心中一窒,胸中异常的憋闷,似乎欠了这小子什么似得,嘴上却不由得吼道:“滚开!”一甩手就把张五六推到一边去,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老刘拎着锄头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看见来人立刻跪倒在地,“草民拜见国公!” 老朱看着伏在地上的人,沉声问道:“是刘初九吗?” 老刘伏在地上头也不抬,“正是草民!” 老朱呵呵的笑道:“你这老滑头竟还没死!怎得自称草民了,不想给本公当兵了?” 老刘回道:“回国公,草民已经被去了军籍,等打完仗就要跟着都事大人回应天当护院哩。”他抬起脑袋在人堆搜索马度,却不见他的身影,“都事大人在哪儿?” 老朱的笑脸一僵,也不回老刘的问话,随口问道:“你拿着锄头做什么?” “草民在收庄稼,都事大人走之前吩咐过的,说是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收了。”老刘随手一指院中的一角,原本碧绿的藤蔓此刻已经发黄。 老朱凑近瞧了一眼,“这是什么庄稼,本公怎得没见过?”他出身农家,地里的庄稼他都认得,他伸手在藤蔓里扒拉一下,却没见着果实。 不等他开口问,老刘就回道:“都事大人说这种庄稼中原没有,是从海外带过来的,它的果实在地里面,草民这就给您扒出来瞧瞧。” 他拿起锄头把秧苗的根全部砍断,冲着根部就是一锄头,一个婴儿脑袋大小的红薯,裹着泥巴就滚了出来。 老朱随手掂了掂约莫着就三四斤种,见根底下似乎还有,直接伸手扒,又刨出来一个,虽然没有之前的大,但是也有两斤左右。 老朱顿时来了兴趣,顾不得地上脏亲自用手去刨,十株秧苗总共刨出来二十多颗果实,有大有小,最后一过秤竟然快有四十斤。 不过巴掌大小的一块地,竟然能结出来这么多果实,一亩地,又该又多少?老朱有点震惊了,“这东西能吃吗?” 老刘道:“这个小的没有吃过,听都事大人说很好吃。能煮着吃,如果在火里烤那就更好吃了!张五六,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烧水。“ “哦!”张五六被朱文英推了一把之后,就一直呆呆的站在门口,听老刘吩咐就急慌慌的跑去烧水。 老朱拿了一个最小的让刘初九拿去煮,没多大一会儿就出锅了,老朱尝了一口,香软甜糯,不由得赞道:“好粮食!” 他眉宇间的满是喜色,他出身农家,完全可以想象这样的高产又可口的粮食可以救多少的人命。虽然帮不了他打天下,却能帮着他安天下。老朱没有想到,马度还会留给他这么一份厚礼。 “刘初九你会种这种粮食是吗?” 刘初九点点头,“这几株粮食自打都事大人种上,就是草民两个在打理的。” “那好,你俩把这些粮食都收拾好,跟着本公回应天吧。” “好!”老刘的最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道:“国公,都事大人他?” 老朱叹口气回道:“没了。” 刘初九闻言手里的瓷碗一下子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出老远,老朱看刘初九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是泛酸,再没了兴致,“糟蹋粮食,收拾一下到码头等我,跟我回应天。”起身就带着众人往外走。 朱文英却觉得腿上猛的一沉,低头一看张五六八抓鱼似得抱着他的腿,涕泪横流画的哭嚎,“你说过要带他回来的!我们说好了去应天给他当护院的!你把他还给我!” (谢谢冷月剑芒的打赏。谢谢煌煌明扬紫气峥嵘龙剑真的像鬼煜煜2015丽燕驻彩云陈雪阳轩辕vs九黎爆兮爆[西域飞雪7677米虫小8我心飞翔1979情殇之心碎南屿与青天k2金属漆安上先生沙漠里的调酒师风竹云xuanzhenyan飞天剡孤风子傲溪水床流票票我知道还有很多没有看到就被耍掉的,没有点点到名字的请留言告诉我) 第082章 大虾 鄱阳湖里那冲天的烈焰,老泥鳅一辈子都忘不了,听说湖水都烧开了,浮上来的鱼都是熟的,这得烧死多少人哪。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嗯,又一个尸体,已经生了蛆虫,肿胀的不成样子。小鳖皱着鼻子连忙的用渔叉拨开,尸体下面立刻泛起一阵轻微的水花,和鱼儿拍打尾巴的轻响。 老泥鳅叹了口气,鄱阳湖明年的鱼蟹又要肥了“别动那个尸体!”只听见一声大喊,远远的就见一艘小船飞也似得划了过来。 小鳖瞪大了眼睛,待看清楚船上人的模样,连忙的用手沾了一下船底的泥水抹在老泥鳅的脸上,又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两下。 “你这娃子弄啥哩!”老泥鳅正要用手擦掉。 “嘘!”小鳖却冲着他暗暗的摇头。 等那条船划得近了,老泥鳅也看清船上人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一分的欣喜,刚要张口脚趾头却是一疼,小鳖冲着他微微摇头。老泥鳅嗫嚅了两下,立刻闭上了上嘴。 来船上面总共有两人,一个中年汉子,另外一个是年轻后生,虽然换了衣裳,没有穿军装带兵器盔甲,但是老泥鳅仍旧一眼就认出这两个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那天他难得的交了好运。 船靠了上来,那年轻后生还是一脸的憨笑,从怀里拿出一卷纸来,那是一张画像,“老头见过这个人没有!十四五岁,个子不高,瘦瘦的。如果你看到他就带到洪都城里,交给洪都的士卒,或者交到官府也行,就能拿到八十两银子的赏钱,这钱是俺们两个出的,保证不会让您少一个子儿,嘿嘿……” 虽然人像画的口歪眼斜呲牙咧嘴,但是老泥鳅还是一下子就猜出来是谁,因为头发很短且没雨哦发髻。老泥鳅突然觉得这后生的憨笑是那么虚伪、狰狞,自己心头发虚厉害,紧张的不知如何开口。 “没有见过,从来都没有见过!”说话向来不利索的小鳖,这次竟然难得的顺溜。 刘初九道:“没有见过也没关系,麻烦您帮俺们留意着点。五六,咱们过去看看那个尸体,!” 老泥鳅趁机猛划了几下船桨远远的跑开,身后却传来两个狰狞的奸笑。爷孙两个齐齐的回头,满脸的鄙夷,“叛徒!”“狗贼!” “嘿嘿……” “哈哈……” “老刘我就说不是了,咱们大人是什么人,你我还不清楚,那是天上的星君老爷,怎么可能死哩,要俺说他老人家八成回天上去了。” “嗯,俺觉得也是,不可能死了的。”两人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了,老刘你画的这副画像实在不像,要不咱们再找个秀才画一张吧。” “没办法,咱们就只剩下八十两银子了,找人画像要五钱银子,总不能悬赏七十九两五钱吧。” “倒也是,不如找大都督府的人给咱们画一个人。” “别提了,现在咱们是白丁一个,哪有那么大面子,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张五六指了指画像上的一块通红的印记,“这难道不是大都督府的印章?” 老刘撇撇嘴,“谁给你说是大都督府的印章,是老子拿了抠了城隍庙的一块带字的方砖,抹了印泥盖上去的。“ “弄这做什么?“ 老刘在张五六的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笨蛋,不是说了吗。咱们白丁一个,要不盖上个印章拿上这个谁拿咱们当回事,反正这些渔民也没几个识字的。” “老刘还是你脑子好使!” 老刘骄傲的道:“那是当然,咱从前也是给国公当过亲兵的。“他哪里知道就是这个”印章“,爷孙两个把这张画像当成通缉令了。 “是哩,这事儿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都过去多少年了,没啥好提的。再过几天就去应天给国公种地了。“ 张五六挠挠头,“难道不找大人了?“ “再过几天湖里尸体就被鱼虾吃完了。再说都事大人不是回天上去了,咱们多找找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头踏实。前面还有一个尸体,过去瞧瞧。“两个人划上小船,继续着似乎毫无意义又非常重要的工作。 至正二十四年元旦,朱元璋被百官推举为吴王,建百官司属,仍以龙凤纪年。三月朱元璋沿江西上,攻伐武昌,陈友谅之子陈理出城投降。 ~~~~~~~~~~~~~ 大虾能看到的只有头顶上这片天,偶尔一朵造型奇怪的云彩就能让他看上半天。他很想到外面瞧瞧,爷爷却是不让。 见日头已经西斜,天边变得昏黄,大虾这才起身往家里赶。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就听见有人喊,转身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追了过来,“是火头啊,还有事吗?” 火头嘿嘿得笑道:“就知道你没走远,又在这里看云彩哩,这个你拿着!”说着就把一个纸包塞进大虾的怀里。 “咦,是点心。没有叫你帮俺家买点心呀,只是让你买了盐不是吗?”大虾把手里的盐袋子在火头眼前头晃了晃。 “这是俺娘叫俺给你买的,上回多亏了你,不然俺妹子就被鱼骨头给卡死了。” “哦,举手之劳而已,客气什么,这点心你拿回去给你娘和你妹子吃,有钱买这东西做什么挺贵的。” “小瞧人了不是,一包点心值几个钱,还多亏了你出主意,日子好过多了。” “那我可就收着了,记得下次你妹子再让鱼骨卡住的时候别让她使劲的吞窝头了,会出人命的。” “大虾你懂得可真多,虽然你不会打鱼,但是俺挺佩服你的。不过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把荷花让给你。” 大虾摇摇头:“我不喜欢荷花!走了!” “为啥?荷花可是咱们这里最俊的。” 已经走出去好远的大虾,大声的回道:“因为她的名字不好听。” 火头:“……” 第083章 我是谁? 还没到家就有一个黄毛小丫头迎了上来,手里的麻绳栓着一个蛤蟆,已经吐了舌头,八成活不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看到大虾就立刻撇起嘴来哭了起来,“哥哥,菱角儿又把我的蛤蟆踩死了,你快救救它,给它吹气!“说着把蛤蟆拿在手里递到大虾嘴边。 “这蛤蟆已经死了,吹气也没用!“大虾把蛤蟆拿在手里看了看,远远的扔了出去,啵的一声落在水里,”明天哥哥再给你钓一只。“ 小鱼儿看着蛤蟆浮在水面的上的尸体,不由得有点难过,这只蛤蟆跳得最快了,可惜才到手两天就死了,“为什么哥哥给荷花吹气荷花就活了,蛤蟆就不行……” “这个哥哥也不知道,要不下次咱们给蛤蟆也试试!”大虾伸手抹了抹小鱼儿脸上的泪痕,采了一朵路边的野花,摘下一片花瓣在舌尖上沾了点口水贴在小鱼儿的眉心上,“小鱼儿不哭,再哭就不好看了,这是火头给带的点心,拿回家等爷爷一起吃!” 小鱼儿把点心抱在怀里,立刻破涕为笑,“好,咱们不给菱角儿吃!哥哥,我能不能先吃一块呀!”小鱼儿嗅着纸包上诱人的甜香,吸着口水问。 “好,不过咱俩只能吃一块。”大虾也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点心那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味道,虽然不是那么的令人怀念,但是绝对要比现在食物可口。 小鱼儿把纸包打开一条缝隙,用脏兮兮的小手捏一块点心,是绿豆糕凑在鼻尖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真香啊,哥哥先吃。” “小鱼儿先吃!” “哥哥先吃!” “小鱼儿先吃!” “那小鱼儿就先吃了!”小鱼儿张着小嘴,咬了一口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真甜!喏,哥哥吃!”她踮着脚尖把剩下的半块点心送到哥哥的嘴里,又猛的抽回来,咯咯的笑着,“咬我手了,咯咯咯……!” 夕阳把土坯的茅草小屋映得金黄,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一人拿着一个个亮晶晶的小刀子正在杀鱼。 菱角儿抬起头来,看着跟在哥哥后面的小鱼儿,“哼,小鱼儿就回偷懒。小鱼儿你拿的什么?是点心!大鱼儿你快看,小鱼儿拿了点心回来!哥哥就会偏心小鱼儿!” 大虾感觉很冤枉摊摊手,“谁让你不来接哥哥!” 菱角儿那边已经和小鱼儿纠缠了起来,直到拿到一块点心,喜滋滋的塞进嘴里才算罢手。 小鱼儿很委屈,“哼,我跟哥哥两个人才吃了一块,你一个人就吃一块,哥哥我也要再吃半个才行。” “好,好,想吃就吃吧。”大虾觉得很头大,拿了一块点心塞进正在杀鱼的大鱼儿嘴里,“别太懂事了。” 大鱼儿把点心吐到手心里,眨着大眼道:“哥哥没有盐了。” “有了,刚刚让火头捎回来。你好好的歇着,我来煮鱼。”大虾从门前的地里摘下两株茴香,“菱角儿快来给我烧火,小鱼儿去拿酸菜。” 看着两个妹妹去帮着哥哥干活,大鱼儿把点心送到嘴里,小口的咀嚼着,很甜,两只眼睛不由得弯成了月牙。 老泥鳅和小鳖打渔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今天是大虾下厨吗?是酸菜鱼,先来给俺来一碗鱼汤,酸酸咸咸的最是开胃。” 大虾盛了一碗鱼汤递了过去,老泥鳅接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净,“哈!再来一碗!” “爷爷慢点喝,还有很多!”大虾又盛了一碗递过去。 “好!还是大虾的手艺好,俺也是吃了半辈子鱼,就是没想到要这么煮过。” “爷爷,这里还有点心呢!”小鱼儿献宝似的把点心拿出来。 “是你让火头捎的!”老泥鳅用手指点点大虾,“你这孩子,几知道惯着她们!” “爷爷这回可冤枉我了,点心是火头捎来的,可不是我买的。上次我帮着他妹子从喉咙里取了鱼骨头,说是来谢咱们的!” 老泥鳅道:“火头这孩子还真实诚,大家住在一个岛上,相互帮衬着是应该的,以后不能再收人家的东西。“ 一直不说话的小鳖插嘴道:“火火头可不不不实诚,因因为为荷荷花姐!” 老泥鳅一拍脑袋,“哎呀,还真是,看我这榆木脑袋。火头是不想欠大虾的人情呀,大虾都给荷花吹过气了,他咋还惦记着呢。这事儿赶明儿我得跟荷花的爹敲定了。” 大虾道:“爷爷我给你说过了,我不喜欢荷花。” “为啥?荷花可是咱们岛上最漂亮的闺女,再说你都给荷花吹过气了,你要是不娶荷花,咱们家在岛上就不用做人了。蚊子上来了,赶紧的吃完睡觉。” 见爷爷不吃点心,小鱼儿和菱角儿就开始你一块我一块的分赃,见大虾虎着脸瞪她俩,只好再分给大鱼儿和小鳖一人一块。 吃了饭天色已经全黑了,劳累了一天的爷爷和小鳖,玩耍了一天菱角儿和小鱼儿早早的都躺到草席上呼呼的大睡,两个小丫头做梦还在回味着点心的甜蜜,不停地咂巴着嘴说好吃。 唯有大虾和大鱼儿两个人就着明亮的月光在湖边洗碗,湖水里面翻出一朵水花,泼在两个人的身前,大鱼儿咯咯的笑着,用陶碗舀了湖水泼了回去,湖里头立刻传来吱吱吱的声音。 “这畜生又过来找哥哥了!碗都刷完了,我用抹布擦一擦就好了,哥哥去陪他玩吧。” 大虾笑道:“莫要理它,这家伙越来越皮了,哎呀,还来劲了!看我不收拾。”大虾跳上小船,那头江马立刻游了过去,大虾则是装腔作势的训斥它,还时不时的拿手揍他一下,那头江马却没有半点羞愧之意,不停的拍打着双鳍用水泼大虾。 看着哥哥狼狈的模样,大鱼儿不由得掩嘴偷笑。哥哥来到家里已经大半年了,来的时候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一直发烧,爷爷给他吃了很珍贵的药丸才好了。听说是一两银子一颗的药丸,去年小鱼儿生病,就是吃了这个药丸才好了的。 爷爷告诉姐妹们,说哥哥的爷爷和他是亲兄弟,而哥哥一直在洪都城的大酒楼当伙计,去年小鱼儿生病,就是哥哥给买的药。 哥哥勤快聪明,可无良的掌柜却不给哥哥工钱,还打了他,把他扔在鄱阳湖里,幸亏爷爷发现的早,把给他救了回来。 爷爷不光对她们这样说,还对岛上的每个人都这样说,包括因为烧太得厉害而忘记了所有事情的哥哥。 不过大鱼儿知道,爷爷是在说谎,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就跟她说过,爷爷是家里的独苗,根本没有兄弟。而且哥哥很有钱,他在帮着哥哥清洗小皮包的时候,发现不少的金叶子。 她去质问爷爷是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爷爷收走了金叶子,还骂了她一顿,大鱼儿又去找小鳖,可小鳖却梗着脖子什么都不说。 最后岛上除了她自己,其他的人都信了爷爷的话,包括这个哥哥。很快大鱼儿就发现了爷爷谎言中的谎言,哥哥一点都不勤快,不过他确实很聪明。 比如从前各家都是把打来的鱼,一股脑儿的卖给腌货行,不管里面有多少的大鱼、小鱼还是虾蟹,都是一个价格。 不过哥哥却跟大伙说,应该把各家的捕获放在一起,把里面的大鱼、小鱼和虾蟹都挑出来分类,大鱼和虾蟹集中在一起卖给城里的酒楼,不大不小的卖给腌货行,小鱼留着自己吃。 有的人就不愿意,比如火头,因为他是捕鱼的行家里手,每天的收货比大家都多,和大家伙的鱼放在一起那是吃亏了。 哥哥却说他是个大傻叉,便宜宁可让腌货行占去了,也不让大家沾光,没有伙他们一样能干。事情证明哥哥说的一点不错,大家的收入果然要比从前多。 虽然每天的收货不如火头,可是卖得的却要比火头多,而且哥哥的账分的很仔细,让每个人都很满意。 火头他娘还带着火头来家里认错,哭着求着要加入进来。哥哥很有肚量,不光让火头加入进来,还让火头和荷花他爹负责集中采买,不仅便宜还让大家省了事情。 看来这一点爷爷真的没有说谎,哥哥可能真是在大酒楼当过伙计的人的,是很会做生意的人。 最让大鱼儿惊讶的是,哥哥不光会做生意,还会救人。荷花姐因为抽筋溺水,捞上来的时候都没有气了,却被哥哥三两下就给救回来了,只是救人的方法很特别,大鱼儿想象都会有些脸红。 就因为哥哥帮着荷花姐吹气,火头还想打哥哥,人高马大的火头却被哥哥一下子就放倒了,要知道那时候哥哥的个子可是很矮的,不过现在哥哥长高了很多。 自从哥哥来了家里,爷爷在岛上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腰板都挺直了,再也没有人欺负小鳖,最重要的是哥哥对姐妹们都很好,就像是亲的哥哥一样。 爷爷和小鳖真的是坏人,为了自己好过,就要把哥哥绑架过来,还说谎骗他,不让他走。大鱼儿其实很想哥哥能够回到自己的家,可心里又十分的舍不得。 “呃……”船上的哥哥突然抱着脑袋低声的呻吟,大鱼儿知道哥哥头又疼了,她一个箭步冲上船去,“哥哥你的头又了吗,我给你揉揉!” 哥哥突然抬起头来,面带痛苦的问:“我是谁?” 求票求收藏谢谢亲! 谢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飞天剡爆兮爆真的像鬼煜煜51015梦优游龙城晓一王之吉尔煌煌明扬三水首恶啤酒kk残阳51015微小宝碌碌无为~看小说煌煌明扬三水首恶还有哪些我没看到名字的亲谢谢你们~~ 第084章 周年祭 鄱阳湖之战已经过一年了,可留下的痕迹依然还在,偶尔还能看见倒伏的巨舰,烧焦木板碎片,渔民时不时的就能捞到穿盔带甲的骨架。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有人说在那片沉船最集中区域,晚上就会有鬼船出现,在湖中游荡,所以白天也很少有人去,即使那边的鱼虾很肥很大。此刻若是有人看见这里还有无数的纸钱随风飘送,八成要吓尿了。 船头摆着一张桌案,上面香烛牌位贡品,一应不少,朱文英身着练服,手捧三支长香就着烛火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郑重了拜了拜。 两个送钱的“童子”,一人挎着一个篮子,不时的抓上一把,高高的抛起,被强劲的湖风吹散,一片片的落入湖中,不时有鱼儿过来一口将其吞没。 朱文英伸手点了一下两个“童子”,“今天是舅舅周年祭,他生前待你俩不薄,你俩就不去拜祭一下。” 张五六撒出去一把纸钱,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早就给您说了,大人不会死的,他是回天上去了。俺们原本都不愿意来的,四时八节的俺跟老刘在家摆个香供,他老人家就能收到,哪里用跑这么远。”这样的话,老刘敢想不敢说,只能在一旁跟着点头。 朱文英气的恨不得把两个人踹河里去,“不去拜祭就算了,纸钱好好撒,都飘到母亲身上了。” 香案的一侧,马大脚荆钗布裙,手里拿着一刀黄纸,一张张的揭开放进火盆里,被火焰迅速的吞噬,化作一片黑灰。 知母莫若子,虽然她面容沉静,神情淡然,但是朱文英知道她心中难过至极,还不如哭出来好受。 没错,此刻的马大脚心中可以说是痛如刀绞,她后悔,后悔极了,当初就应该在洪都和马度相认,带他回应天的,不然怎么会殒命沙场,落个尸骨无存。 是自己太苛刻了吧,难道有父亲玉佩还不够吗?他说过自己被收养时只是个婴孩儿,对父母一无所知,能长大成人已经是邀天之幸。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要认亲,还要让他证明什么呢?丈夫收了那么多的义子,哪个又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不都是自己教养成人的吗? 这样的心态不难理解。人就是这样,对越亲近的人就越是挑剔,别看平常总是横眉竖眼的,可一分开却又时时想念,还时不时的念叨对方的好。 无疑马大脚对马度是挑剔,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期望从马度那里获得血脉亲情,当马度无法证明的时候,她的心中难免失望。 一旦当马度死了,这个标准一下子就降得很低,心中却越发的难受,不然又岂会以王妃之尊千里迢迢的跑到鄱阳湖,来给为马度做周年祭。 见马大脚手里的黄纸烧完了,朱文英就安慰道:“母亲别太难过了,舅舅在天有灵知道母亲的心意,一定会安息的。” 马大脚缓缓起身,道:“文英,这就走吧,回应天!” “母亲不到洪都休息两天再走吗?” 马大脚摇摇头,“不去了。”,神情落寞的进了船舱。 朱文英叹了口气指挥船队返航,马大脚出行没有打王妃仪仗,但是安全护卫是少不了的,一共十艘小舰千名精锐水军,可见老朱还是很疼老婆的。 小鱼儿开心极了,因为她今天要跟着火头到洪都城里采买。长这么大,她从来还没有进过洪都城呢,听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这是哥哥替她向爷爷求来的,哥哥还给了她十文钱,那是哥哥帮大家分账得来的。 菱角儿眼红的撒泼打滚,可爷爷就是不答应,谁让自己年龄最小呢,爷爷疼她哥哥也疼她,今天她要买很多好吃的,然后把小皮包装得满满的,就是不给菱角儿。 鄱阳湖真的很大,小鱼儿站在船头眺望,她希望能早一点到达洪都城。 一张纸钱落在火头脸上,火头呸了一口,“真晦气!哪个王八蛋在湖里撒纸钱。” 今天荷花爹没有来,他叫了岛上的一个少年小满来给他当帮手。他让小满划船,自己爬到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一打开就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小鱼儿抽抽鼻子,猛的扭过头来,“咦,是绿豆糕?不像?”小鱼儿对两个月前吃到的绿豆糕,念念不忘。 火头笑道:“小鱼儿没见过吧。这个叫麻糖,比绿豆糕好吃的不是一星半点。” 小鱼儿咂咂嘴道:“火头哥是准备把这个糖给我吃的吗?” 火头点点头,“没错,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快说,快说!”小鱼儿迫不及待。 “你告诉我,大虾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的荷花。” 小鱼儿重重的点头,“是呢,哥哥不喜欢荷花姐姐。 “真的?”火头激动的问。 “嗯,真的。骗你是小狗,这是哥哥亲口说的,说了好多次呢。”小鱼儿吸了口水,“快把糖给我!” 火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哄骗小孩子,把两支麻糖送给小鱼儿。小鱼儿立刻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噢!好脆,好甜!咦?好的的船呀!快看火头哥!” 远远就见前方有一只船队驶了过来,对小鱼儿来说,这样的大船生平仅见,不由得有点激动。 火头不屑的道:“这算什么大船,你是没看见那些倒在湖里的船有多大,几个加起来就赶上咱们住的小岛了,等咱们采买回来,火头哥就带你俩去瞧瞧。” 划船的小满紧张的道:“火头哥,要是官兵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绕开走!” “又不是从前,咱们现在做得可都是正经买卖,到了洪都也是要缴税的,有什么可怕的大胆的往前走,你越心虚,人家就越把你当贼。” 两下里越走越近,等看清楚船上的人,火头不由得嘀咕一句,“还是真是官兵!”虽然船上的人没穿盔甲,但也是背弓跨刀的,虽然是在乱世,但这些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有的。尤其是弓,官府管得很严,就是豪强家里也不一定有几副,这么多的弓箭,只有可能是官兵了。 “小满精神点,要是他们抢我们的东西,立刻就逃走,他们不如咱们转弯灵便。” (谢谢中二大帝的打赏。谢谢你们的票票!67ziyue飞天剡天地99欧阳博才莫上阡我心飞翔1979中二大帝苹果被爱放逐孙世团风神十二四眼鸟人9090980k不管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如果没有点到你的名字请留言告诉我) 第085章 久违的皮包 张五六撒完了纸钱,见旁边没人就悄悄的从供桌拿下来两个苹果,其中一个递给老刘,老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混球,没有半点的规矩,还没撤呢,你也不怕损了福气。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俺能有什么福气,不吃白不吃,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就算真的是供给都事大人的,他老人家也不会见怪,从前他都是要剩上半碗饭给俺吃的……”张五六说着眼眶子又开始红了,嘴里的苹果也如同嚼蜡。 刘初九骂道,“你倒这混球倒是越活越明白,行了,别掉猫尿了,你要是惹得王妃伤心,当心指挥大人砍你的脑袋。” 小鱼儿惊呆了,她没想到中间这艘船上摆了这么多好吃的,虽然有很多东西她都不认得,但是看着就十分的好吃。 船上的那个人一边吃还在一边抹眼泪,有这么多好吃的,他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如果换成了小鱼儿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就算是立刻死了也甘心。 那个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突然笑了,笑得很憨,一定是自己流口水的模样很好笑,小鱼儿连忙的擦了擦口水。 那个人从旁边的人手里,抢过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小丫头,接着!” 啪!火头稳稳的接住,还笑着朝船上拱了拱手,把苹果递给小鱼儿,“拿着,啧啧,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苹果。” “谢谢火头哥!”小鱼儿接过红彤彤的苹果,刚张口要咬,又装进皮包里面,她准备留给哥哥吃的。 “停下!“ “别跑!” 船头上突然传来大声的嘶吼,接着就听见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刚才船上的那两个人突然的跳下船来,甩开膀子朝着他们游了过来。 火头都快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后悔了,不想给了,那个苹果虽然不错,可到底也只是个苹果呀,不值几个钱,犯的着弄这么大动静吗。难道他们是冲着咱们岛上来的? 思量间那两个人已经游到了船边上,还有一只手已经扒上船沿儿,火头抄起鱼叉连忙的在那只手上狠敲了一下,立刻响起一声惨叫,那手也撤了下去。 火头冲着船尾的喊道:“两位军爷小人是湖里的正经渔民,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您找错人了。” “是正经渔民就把船停下来,让我检查。”老刘疼得呲牙咧嘴,估摸着手骨都要被敲断了,看着还在他身后吓扑腾着的张五六,习惯性的以手扶额。果然还是那个笨蛋,老子跳下来,你干嘛也跟着跳下来,不会去让水手掉头追。 划船的小满惊慌的问,“火头哥咋办!” “还能咋办!快点跑!”火头从船舱底下拿出来一只单桨来在小船的一侧一阵猛划,小船立刻的掉头迅速的离开。 这么大动静,在船舱里面陪马大脚的朱文英早就听见了,看着水里的扑腾的两人,皱皱眉问船上的侍卫,“这两个人又在做什么?” 那侍卫也是一脸好笑,“属下也不知道,他们俩突然就跳下去追刚才的那艘小船,还被人家用渔叉给打了。” 老刘和张五六已经游了回来,侍卫扔下绳子拉两个人上来,张五六一上船,就气喘嘘嘘的道:“小丫头很馋……给了她一个……苹果……放皮包里面……。” 朱文英听得满头雾水,伸手把张五六拨拉到一边去,“老刘你说!” “刚才小的和张五六见那船上……的小丫头背着皮包……是都事大人的皮包……” 朱文英眼睛一瞪,“你俩没看错!是真的!” “小的天天跟在大人身边……绝对没有看错!”张五六终于缓过劲来,“咱们快追吧。” 朱文英也不再犹豫立刻下令,船队掉头追击,偌大的鄱阳湖上十艘小舰船,猛追一艘舢板小船。 别看那艘船小,跑得一点不慢,东拐西窜的,逃起来玩命一样的,逼得紧了竟然还敢仗着小船灵活,在船队里面掉头穿插。 朱文英气坏了,要不是为了留活口,早就下令放箭了,不过在小船穿插而过时,他确实看到了那小丫头身上背着皮包,是马度的没错,他是又激动又欣喜,心中隐隐的带了一丝的奢望。 此刻小船上已经又安装了一副船桨,小满负责划船,火头负责调整方向,小鱼儿则吓得蹲在船舱里面一动不动。 小满虽然划得卖力,脸上却是涕泪横流,“火头哥,我的胳膊都快没知觉了,要不咱们就把苹果还给人家吧。被这么多大船追着太吓人了。” 火头又好气又笑,这小满也太没脑子了,人家就为了一个苹果费这么大力气追你。 他估摸着是自己经常往城里跑,被官府的人盯上了,都怪大虾,像从前那样直接在湖里就把鱼直接卖给腌货行,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从前自己虽然带人围堵过商船,不过是要点粮食、布匹可从没伤过人,反而自家常有人受伤,应该不会掉脑袋吧? 人力有穷时,和朱文英周旋了半个时辰,还是被逮到了。火头和小满都被五花大绑的押上朱文英的座舰,那些当兵的骂骂咧咧时不时的揍两人几下,“跑啊,再跑啊,要不是指挥使不让放箭,你俩早就成刺猬了。” 至于小鱼儿,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没什么威胁,被一个大兵拎着衣领,一起送上了船。 小鱼儿一上船,三人就围了上来,齐声声的道:“没错,就是它!”看着三个人对着皮包虎视眈眈的模样,小鱼儿吓得双眼含泪撇着小嘴,紧张的从皮包里面拿出苹果,“喏,还给你们,放了我们吧!” 第086章 小小带路党 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岛,不如说是一处高处水面的浅滩,其实离岸边并不远,隐没在茫茫的芦苇荡中,若是没有熟人领着根本进不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夏天的时候蚊子可以多到咬死人,丰水期的能淹没过半,若是碰上洪涝,全部淹没的时候也有。这里可不是什么桃花源,不过是给没有活路的人一个避难之所。 总共住着二十多户人家,掰着指头算算,大家都能算的上是远方亲戚,至于有多远估计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估计十个指头可能不够用。 第一个住着这里的是荷花的爷爷,是老泥鳅三舅妈的娘家侄子,这关系已经算是近的了,同样是因为惹了人命官司,逃进了湖偶然发现了这里,就在这儿落了脚。 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老泥鳅这才杀人落草,其他人也都是有这样或者那样无奈原因搬到了这里,他们算不得真正的水贼,所以几十年过去了,也就只有这些人家,平常也少与外面交往。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多坏,唯一的好处就是难得的宁静。 自从按照大虾的办法改变了卖鱼的方式,大家的收入增加了不少,除了盐和粮食这样的生活必须品,还能买些其他的东西。今天就是一月一次的采买日,看着已经日过中天,大家都早早的来到岛上那个简陋的码头。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孩子,一块糖,一块点心,二尺头绳都能让她们高兴上半天。 大虾自然也要去的,除了要拿自家的东西,他还要帮着大家伙算账,大家都觉得火头进城的次数多了变得滑头了,尤其是有一次盐巴降了价,剩了钱他却没有还给大家。 为大家白白跑腿,却还不被信任,这让火头很受伤。那天他只是买了三尺花布,着急向荷花献殷勤忘了而已。反正信任一旦塌了,就建不起来了,于是大虾就成账房,主要是为了监督火头。看人家算账,连算盘都不用瞧一眼就好了,到底是在大酒楼当过伙计的。 “哎呀,大虾来了。” “哦,秦大伯今天没去打鱼呀!” “没有,昨天晦气捞出来一个死人骨头,把网都扯破了,今天在家补鱼网。” “张大嫂你家儿子晚上还哭吗?” “不哭,还多亏了你,不用写夜哭郎就好哩。” “大热天的,孩子的尿布可不能再裹这么严实了,都起了痱子了……” 正说话间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捂着脸急慌慌的跑了。 “是荷花!”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哄笑起来,然后用暧昧的目光瞧着大虾,看得大虾面红耳赤,真的像是一支煮熟了的虾子。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看日头已经到了未时,众人不由得嘀咕起来,火头的时间一向很准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秦大伯道:“大虾,你看要不给荷花她爹说一声,带几个人出去瞧瞧!”荷花他们家毕竟是这里最早的住户,岛上的大事小情都要请荷花的爷爷拿个主意,后来荷花爷爷死了,就听荷花他爹的。 “荷花他爹在我家里,正和我爷爷正商量事情呢。麻烦秦大伯去问问吧,我在这里守着。” 秦大伯笑道:“不是在商量你跟荷花的婚事吧?”众人闻言又嗤嗤的笑起来。 大虾连连摆手,“别拿我打趣了,正事要紧……” 他话没有说完,就听见芦苇丛里面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是芦苇折断的声音,远远的就看见芦苇丛里一阵剧烈晃动。 “咦?是火头回来了?”众人齐刷刷的往向码头附近唯一的出入口。 这里四周都是茂盛的芦苇,在码头附近有一条用镰刀割出来的出入口,通着芦苇荡里天然形成的水道。不过这些人工开出来的水道都比较狭窄,仅容一只小船通过,一是为了隐蔽,二是没有必要。 秦大伯皱着眉头,“不对呀,看这动静似乎有大船要进来。咦,没错,是火头的船!” 水道里出现一只船,火头正蹲坐在船头,在他的身后还有好几个精壮的汉子。 “火头怎么带外人进来了!”众人纷纷的叫嚷着,没有经过大家同意就带外人进来时是这里最大的忌讳。大虾刚来的时候,多亏了荷花爹力保,才让大家勉强接受。火头一下子就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是要干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之间,就见一艘大船紧跟着火头的小船冲进了水道,宽阔的的船身把两侧的芦苇碾得炒豆一般噼啪作响,纷纷的倒伏,犹如一头水中的猛兽扑面而来。 此刻大家也终于看清楚了火头的模样,他被五花大绑,被揍得鼻青脸肿,嘴里面被塞了东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众人现在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真的是啥子了。 “快跑呀!官兵来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立刻作鸟兽奔逃,刚才还满脸期待小孩子立刻哭号起来,乱做一团,纷纷的往家里跑。 慌乱中大虾只觉得手腕子一紧,被人拉着就走,“你这孩子不跑,愣着做啥哩!“ 老泥鳅拉着大虾往家里面疯跑,他年纪不小,可腿脚却一点不慢,进了屋门二话不说,就把房门关死。 大虾苦着脸说道:“爷爷,我觉得我们应该往湖里、芦苇荡里跑才对!” 老泥鳅一拍脑门,“看我糊涂了,我看人家都往家里跑……走!刚一开门就看见一队队拿刀的汉子,已经从船上冲了下来,他们不去挨家挨户的抓人,分作几队,眨眼的功夫就把二十几户人家给包围了。 老泥鳅赶紧的把房门栓上,“藏床下面!“ 大虾低头一看,床底下已经有三个小的,鹌鹑似的挤在一起,“哥哥快到这边来!“大鱼儿往身边指了指,大虾连忙猫着身子挤了过去,接着老泥鳅也钻了进来。整个小岛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一家人挤在床底下连大气都敢出,只有彼此的心跳,似乎还有一个高亢雀跃的声音…… “快跟我来!我家就在这边!“充当带路党的小鱼儿热情的给朱文英指路,同时把怀里装的满满的皮包抱的紧紧的,到了家就使劲拍门道:“菱角儿快来给我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他们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床下四人听见小鱼儿的话齐齐的叹气,菱角儿竟然真的蠢蠢欲动,被爷爷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重新的缩回到大鱼儿和小鳖的中间。 “是不是没有人呀!“张五六问。 小鱼儿撅着嘴回道:“有人的,有人的,刚才我在船上还看见爷爷拉着哥哥进屋了!“床下面的人什么表情可以相见。 老刘从破旧的草棚子里面走了出来,那里是厨房,他手上拿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刀,递给朱文英看。 朱文英大喜,“是了,舅舅一定在里面!”他一脚就把破旧的柴门踹开,“舅舅!” “大人!”老刘和张五六紧跟着冲了进来。 没有人,不等他们发问,小鱼儿就给他们指明方向,“在床下面!” “舅舅!”朱文英猛的趴到地上,探着脑袋钻向床底,一只大脚伸出来直接踹在他的脸上。 第087章 我姓王? 朱文英哭了,眼泪混着鼻血在脸上肆意的流淌,其实他高兴极了,只是那一脚被踹到了鼻根,鼻子酸的要命,想不哭都不成。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现在他头发已经长的很长,乱糟糟的,在脑后用一个烂布条扎成一个马尾,额角多了条淡淡的疤痕,双眼之中略带惊慌,满头满脸的尘土有点狼狈。 上身穿一件满是布丁的灰色短褐,穿在身上晃晃荡荡,明显得不合身,下半身是一件黑布裤子,裤管只盖到小腿,打着赤脚却满是污泥。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爱讲究,好干净的马度相去甚远,不过他确实是马度,是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马度。不管地上已经有两个人抱着马度的大腿哭号,朱文英上前抱紧马度的脖子,“舅舅!让你受苦了!” 没有想象中的刀斧加身,老泥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是很疑惑,自己明明见过地上嚎哭的两个人,曾拿着通缉令找大虾,难道才过了一年,这两个人又变节?听到朱文英抱着大虾喊舅舅的时候,老泥鳅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在肚子里了,看来真的是亲人找过来了。 老泥鳅低头看看一旁抱着小皮包的小鱼儿,气的得拿手点了点她,帮着大虾找家人是好事,可这么大动静吓得他丢了半条老命。 小鱼儿终于有了一点做错事情的觉悟,见大家都很生气,连忙的从包裹里面拿出好吃的贿赂大伙。当然一个小小的麦芽糖是无法满足菱角儿的,于是两个人又开始纠缠起来。 大虾很懵,这群人一上来就抱着自己又哭又喊,两个抱腿的也就算了,可这位还把眼泪鼻涕……不,是鼻血的往自己的脸上蹭,还不停的喊舅舅,那股亲热劲儿让大虾很受不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三人齐齐的一愣,刘初九和张五六猛的抬起脸来,朱文英也疑惑的松开了大虾,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拳轻轻的打在大虾的肩头,“舅舅就是爱开玩笑,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刚刚还在给你做周年祭呢,转眼就看到你活生生的站在我跟前,我真是高兴死了,你可别再吓唬我。呵呵……” “我没有给你开玩笑,你不信问我爷爷。”大虾转过头去看老泥鳅,“爷爷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重外孙子?” “这这……”老泥鳅支吾两声,可看见朱文英可怕的眼神,连忙的把脑袋低下去,也不敢回话。 朱文英怔怔得看着大虾,“舅舅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文英呀,天天和你在一起吃饭的朱文英呀!” “大人你不是认得我了,我是老刘,天天和给您做饭的刘初九呀!” “大人我是五六,天天吃您剩饭的张五六!” 不认识,可是名字为什么这么的熟悉呢,大虾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神情有些痛苦。 朱文英心中五味杂陈,锵的一下抽出刀来,“你这老头,到底给我舅舅吃了什么药!” 几个小的吓得立刻拢到一堆瑟瑟发抖,老泥鳅很干脆的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老汉把小官人捡回来之后,就一直发烧,后来醒了之后就这样了,真的不关老汉的事情!” 小鱼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引狼入室犯下了大错,举着皮包哭喊道:“不要杀我爷爷!还给你,都还给你!小鱼儿什么都不要了!” 老刘走到朱文英的跟前,附耳嘀咕了几句,朱文英眉毛一挑,“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我都快忘了。老头儿,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舅舅待你也算不薄,我舅舅怎么到你这儿来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我便饶了你。” “大外甥,不要欺负我爷爷!”一直蹲在地上大虾突然站了起来。 “舅舅,你想起我来了!”朱文英喜道。 大虾摇头老气横秋的道:“没想起来。既然爷爷说我是他捡回来的,你又说我是你的舅舅,那就是吧,外甥可是要听舅舅话的。” 张五六道:“大人您弄错了,您这个外甥一直不怎么听话……”看见朱文英凶狠的眼神,连忙的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原来是个熊孩子,难怪这么没规矩!”大虾又看了看张五六,“你又是哪个?” 朱文英:“……” 张五六:“……” 朱文英摇头苦笑一声,对刘初九吩咐道:“你划小船去外面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找到舅舅了,有些事情我问清楚,就带舅舅出去。” 朱文英打了两场恶战,做事也越来越稳健,不清楚情况自然不会让让马大脚冒冒失失的进来。 “好嘞!”老刘应了一声,又对大虾道:“大人,小的去跟王妃禀告一声,就回来接您。” “你又是哪个?嗯,你去吧!”大虾看向朱文英嘀咕道:“你的母亲是王菲?你喊我舅舅,那我的姐姐就是王菲了。”见朱文英点头,大虾继续的嘀咕,“王菲?王菲?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呀,那我就是姓王了对吧?” 朱文英恨不得以头抢地,刚才明明说话还很有条例,怎眨眼就不着四六了呢,难道真的是烧坏了脑子? “舅舅你能不能和出去一下,我想和这个老头儿谈谈!” 大虾指了指张五六,“这个家伙说的没错,我好歹喊一声爷爷,你却喊老头儿,你果然是个没规矩的。“ “好吧,老伯我和你谈谈!“ “差着辈分儿,你这一下子辈分比我还高了!“ 朱文英是欲哭无泪呀,“我喊他一声老太爷行了吧,舅舅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大虾点点头,“这还有点当晚辈的样子,我就在外面等着,别关门。”他又转过头对老泥鳅道:“前些日子我模模糊糊想起来我确实还有一个爷爷,跟您说的确实对不上,怕您伤心,也不敢跟您提。有什么事情给我这个大外甥说清楚,他不敢难为你。” 朱文英心说:“会飞天遁地的爷爷跟打鱼的爷爷能对得上才怪哩!” 老泥鳅苦着脸,“老汉确实不是有意想欺瞒小官人的,不然实在进不了岛。家里也没个能顶门立户的,老汉确实也存了一份私心。“ 朱文英立刻炸了,“你这老头儿,还真准备让我舅舅在这里受一辈子苦!“ 老泥鳅吓得扑腾又跪在了地上,大虾把老泥鳅拉起来,“爷爷说什么,我还是你的大虾!“ 大虾带着弟妹出了屋,小鱼儿立刻抱紧了大虾的腿,把头埋在大虾的腰里,“哥哥你是要走了吗。小鱼儿不想让哥哥走!”菱角儿抱住另外一条腿,“菱角儿也不想哥哥走!” 大虾揽过大鱼儿,“哥哥会和你们永远在一起,小鳖跑那么远做什么,哥哥的胳膊又没有那么长!” 第088章 再相见 老泥鳅从床下的小洞拿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朱文英,里面除了马度常用的手术用具,还有几片金叶子,一锭银子和两串铜钱,还又半板的抗生素。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这些刀子剪子和金叶子是老汉在小官人身上的找到的,银子和药是去年小官人给的,这些铜钱是俺卖……” 不等老泥鳅说完,朱文英就咋呼起来了,“你这老头这不是又很多钱吗!为什么要苛待舅舅!” “外甥,怎么又没规矩了!”屋子外面传来大虾的抗议,朱文英只连连告饶。 老泥鳅苦着脸,“这位大人您富贵惯了,不知道小户人家就是这么过日子的。”朱文英小时候不是没尝过苦日子当然知道,别说穷人就是很多地主老财也恨不得把钱掰两半花,就是他的干爹老朱都称王过日子也是节俭的很,这事还真不好埋怨老头。 “这一辈子长着哩,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光定亲给了一片金叶子当聘礼……”见朱文英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就连忙的解释,“那闺女是咱们这里最俊的闺女,人也勤快,给一片金叶子不算多!” 朱文英纠结的当然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这老头竟然给马度定亲了,这可不是小事儿。他看了看在外面的马度,凑到老头跟前小声的问:“已经下了三书六礼了?媒人是谁?婚期是什么时候?” 老泥鳅回道:“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两家长辈商量好,给点彩礼意思一下就成,结婚的时候请大伙吃一顿就行。今天上午才给了荷花他爹聘礼,俺们正商量着婚期,您就来了。” “那就好!”朱文英长出一口气,他还真怕马度取个渔家女回去,让义父义母难做,他正色道:“我舅舅身份尊贵着呢,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村妇就配得上的,这亲事你得退了,处理好了才行。”他很担心马度到了应天,这家人再找上门来,乐子可就大了。 老泥鳅当然知道大虾以后的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荷花是个好闺女,这风声不能传出去,不然以后荷花就不好嫁人了。” 朱文英冷笑道:“老头你就别替别人操心了,倒是你居心叵测,第一次在湖中见面时,我等虽然你没有表明身份,但是有军士护卫你也能猜的出来舅舅是官面上的人。可是你发现他之后为什么不送到洪都城里去,除了你的那点小心思,你还有什么企图。” 老泥鳅连连摆手,“这位大人您误会了,老汉发现小官人的时候,湖里头还在打仗,老汉不敢往洪都城里送呀。后来仗打完了,老汉就带着孙子想去洪都附近打探一下消息,可却碰上那两个人拿着画像通缉小官人。老汉只知道两边红头巾的人打仗,也不晓得谁输了谁赢,老汉不敢冒险,后来就起了点私心……” 朱文英皱眉问:“等等,你说有人通缉舅舅?”在马度失踪之后,老朱确实派了不少人寻找马度,不过都是暗地里查访,可从来没有明面上悬赏通缉呀。 “对,就是门口这个后生,还有刚才走了的那个汉子。两人拿着盖了官印的画像,在湖里见了人就问,还说找到了有赏。”老泥鳅指了指张五六,“去年老汉在小官人身边见过这俩人,当时还以为这两个投敌叛变了呢,现在看来不是的。” “他俩通缉我舅舅?”朱文英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转眼就明白过来,把张五六叫到跟前,“你和老刘去年曾经拿着画像在湖中寻找舅舅?” 张五六点点头,“是有那么一回事儿,画像还在哩。”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折的整整齐齐的纸片,一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收着,真是难为他。 朱文英打开对于那拙劣的画技,他不实在敢恭维,指了指那块红色的印记,“这好像不是大都督府的印章。” “嗯,是老刘从庙里扣了一块带字的印章盖上去的……指挥大人为什么踹俺!” “滚!”朱文英冲着张五六吼了一嗓子,对老泥鳅道:“算你过关了,看在你救了舅舅一命的份上,就不追究你了。去和舅舅说几句话吧,以后见不着了。” “哎!”老泥鳅叹了一口气就往外走,他知道根本不可能留下大虾的。 朱文英和老泥鳅刚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处码头上又有一艘小舰进来,不,是两艘,三艘,四艘……加上纸钱进来的那艘,总共有八艘。 接着就看见马大脚从船上下来了,朱文英惊道:“母亲怎么来了,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俺们这里又不吃人。”大虾看了看登上栈桥的妇人,“那就是我的姐姐吗?” 朱文英点点头,“嗯,是的。” “她好相处吗?” 朱文英笑了笑,“舅舅放心母,亲再仁慈不过。” 大虾点点头,“那就好,姐姐看起来很年轻啊!” “母亲年龄本就不大,刚刚年过三旬,自然年轻。” 大虾用狐疑的目光看看朱文英,“不对呀,和你的年龄对不上,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吧?” “当然不是,我是母亲的义子。” 大虾恍然大悟,“原来是便宜外甥,难怪没有规矩……咦,你干嘛老用手拍脑袋,是头疼吗,我头疼的时候也用手拍,不过不太好使!” 码头和老泥鳅的家相距本来就不远,说话间老刘已经引着马大脚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文英,你舅舅呢!”马大脚急切问道,他和马度相处的时间不长,仔细算起来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再加上马度长高了许多,现在又变得灰头土脸,和之前的模样相差不小,她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不等朱文英回话,大虾上前一步问道:“他说我就是他的舅舅,您是我的姐姐吗?” 马大脚定睛一看,不是日思夜想的马度是谁,只是他变得又黑又瘦,脸上还添了伤疤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和她心中那个满身透着灵气的俊俏少年实在是天壤之别。 她心中又悔又疼,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大虾顺手扶了她一把,她却直接把大虾揽在怀里,什么话也不说,伏在大虾的肩头低声的哭泣着。虽然哭的声音不大,但是大虾能感觉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抽动,大虾也不挣扎,就这样任她抱着,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朱文英心中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他真的很担心母亲回憋出兵来。 过了好一会儿马大脚才停下来,伸手摸摸大虾的脸,“阿弟,你可吓死姐姐了!” 大虾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是我姐姐吗?” 马大脚笑着连连点头,大虾却道:“有证据吗?” 谢谢孤风子傲书友161113130812219砝剑圣的丶贱非常之风中飘舞的水牛疆锯齿痕迹孙世团还又好多看不到名字的亲谢谢每个人的每一票 第089章 跟我走吧 马大脚闻言一愣,心中酸楚无比,她就是曾经期待着马度能够有更多的证据,证明这段亲缘。顶点小说更新最快现下里马度同样要求她也拿出证据,她只觉得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马大脚从领口取出来那块玉坠,“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玉佩,而你也同样有一块!”当初马度也只有这样的一块玉坠,让她心中无法接受,现在自己同样也只有这样的一块玉坠,马度又会接受吗? 大虾摊摊手,“这个东西我没有。” 马大脚擦着眼泪笑道:“怎么会,你脖子上面挂着的不就是吗。”她伸手把大虾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神色却不由得一滞,那红绳上系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玉坠,而是一个小小的光滑的卵石,透着淡淡的红色,很漂亮。 小鱼儿小声道:“那是我送给哥哥的,你不可以拿走。” 朱文英则是虎视眈眈的看向老泥鳅,老头立刻明白,忙解释道:“那东西金贵,老汉怕小孩子给弄坏了,就藏房梁上了,我这就拿去!” 房梁不高,老泥鳅找个凳子就从房梁上拿出一个小布包,朱文英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那个玉坠。他把这个玉坠和马大脚的玉坠合在一起严丝合缝“舅舅你看,没骗你吧。” 大虾喜道:“看来你真的是我的姐姐了。”他后退一步,深深一揖,“大虾见过长姐!” 大虾?马大脚心头不由得又是一疼,来的路上,听老刘说过马度出了点问题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起先她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过他到底是认下自己了,仅凭着一块玉坠,没有像自己苛求更多的证据,马大脚心中一时喜忧参半。 “阿弟,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前些日子想起一些,只记得爷爷把我从飞机上扔下来,我很害怕……阿姐,飞机是个什么东西?”大虾看到马大脚茫然的表情,只好看向朱文英,“大外甥,你知道什么是飞机吗?” “应该是个会飞的马车吧。”朱文英记得当初马度就是这样给他解释的,“舅舅赶紧上船,咱们一起回应天吧,给你找名医治好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也好!”大虾扭过头去对老泥鳅道:“爷爷还不快收拾东西,咱们要走了。” 老泥鳅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大虾要带他一起走,几个小的倒是欢欢喜喜的进屋收拾包袱。 马大脚看向朱文英,朱文英自然明白她的的意思,他把马大脚拉到一旁,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马大脚走到老泥鳅身前一福,“老丈救了小弟一命,本宫在此谢过了。” 老泥鳅不懂什么叫本宫,只看这一艘艘的大船,数百个威武的护院,就知道对方来历不凡,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连忙的回礼,“当不得夫人如此大礼。别说小官人对老汉有恩,就是碰上个陌生人也不能不救。” 马大脚看看大虾,“阿弟的意思是想让老丈跟着一起去应天,不知道老丈可愿意。” 马大脚早就看出来大虾跟这一家人十分的亲近,还让几个小孩子去收拾东西,明显的是要带着一起走,绝不是几个银钱就能打发得了的。 现在两人刚刚的相认,她可不想一开始就做个恶姐姐。不就是几口吃食嘛,难道她还能养不起? 老泥鳅当然是愿意的,他在这湖里头讨生活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要是哪天一蹬腿,只剩下一个跛脚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孙子和几个小丫头,以后该怎么活呀,要是能跟着去应天好歹也是个出路,大虾这孩子有情谊总会照应几分。 只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说起来都是白吃饭的,就怕人家不要,所以刚才大虾让他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没有动,就怕大虾做不了主,现在人家都邀请他去了,他自然心动。 见大虾冲着他点头,老泥鳅再次行礼致谢,“多谢夫人仁慈,给俺们这一家老小一条活路。”他拍拍干瘦的胸脯,“别看俺年纪大了,俺还能犁得动地,如果家里地多的话,您可以多佃给俺几亩。” 马大脚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家里的地倒是有几亩,您年纪大了孩子也小,地里的活可不轻松。阿弟既然叫过您一声爷爷,也不是白叫的,自当奉养你。家里的孩子等他们大了,自然也由阿弟帮着安排活计,许配人家。” 老泥鳅激动坏了,再次给跪了,“夫人您真是活菩萨呀!” 大虾把老头扶起来,见几个小的都收拾好包袱了,就对老泥鳅道:“爷爷带着弟妹给大家告个别吧,我和姐姐说几句话。” “好嘞,你们好好说话!”老泥鳅带着孙子孙女去岛上的居民告别。岛民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之后,见没什么大动静,就趴在窗子上往外偷看,可是看见一个个拿刀的魁梧汉子就守在门口,也不敢出来。 大虾冲着马大脚行了一礼,“多谢大姐成全!” 马大脚笑道:“我们是姐弟,是一家人。说这种话,不是见外了吗。”马度跟他这个姐姐客客气气,倒是跟那一家老小亲近十足,其实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大姐,小弟跟着爷爷一起去和大家伙告个别,您在屋里稍坐,小弟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马度离开的背影,朱文英走到马大脚的身边,小声的道:“母亲不要怪舅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跟他处的时间长了就好了。”母子连心哪,马大脚心里头想得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马大脚苦笑一声,“我哪里会怪他,要怪也要怪我自己当初,没有痛痛快快的认下他,就算他全部想起来了,心里又会有我多少的影子。” 秦大伯探着个脑袋,见老泥鳅过来了,就小声的招呼,“俺说老大哥到底咋回事儿?俺都快给吓得尿裤子了!” “大虾的家里人来接他了,他不忍心看俺们一家老小在这里受苦,就带俺们一起走。这不,俺着就过来给大伙告个别。”“大虾的家人?你不就是大虾的家人。” “大虾是俺从湖里头捡回来的。”老泥鳅的话中既得意又失落。 秦大伯恍然大悟,“我早就说了,你这老家伙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孙子。”他突然压低声音,“看样子是大户人家啊,老哥哥哟,你以后可有福享了。” “是哩,是哩!托俺家大虾的福!”老泥鳅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对四个小的道:“跟秦大伯道个别吧,从前可没少照看你们。” “秦大伯,俺们要走了。。” “秦大伯,你在家要好好的!” …… 秦大伯红着眼摸摸这个又拍拍那个,“走了好,走了才有出路。哎呀,大虾来了,哦,小官人要走了,俺早就看出来这小地方是留不住大官人的!” “秦大伯我还是那个大虾,不是什么小官人。您赶紧的出来吧,这些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秦大伯连忙的从屋里出来,“是哩,大虾的家里自然不会伤害俺们的。”他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的离得那些士兵远远的。 大虾笑道:“秦大伯,麻烦你挨家挨户的通知一声,别让大家在屋里头躲着了。” 一众乡邻得到消息,纷纷从屋子里面出来,和老泥鳅他们话别,真心祝贺者有之,羡慕嫉妒者亦有之,还有痛哭求饶的。 “大虾求你放了火头吧,他从前得罪过你,是他不对你打他骂他千万别杀了他,俺还指着火头给俺养老送终哩。俺跟他说再也不让他跟你争荷花了!”火头他娘带着闺女抱着马度的大腿就哭嚎个没完。 大虾和爷爷连忙把火头娘扶起来,“火头娘你这是做啥,大虾要是记恨火头,还给你家闺女取鱼骨头。” 大虾安抚道:“王婶子别急,我这就让人把大虾放了。” “大虾,别忘了,还有俺家小满!” 放两个人自然是小事儿一桩,给马大脚一说,就让朱文英去把人放了,还让他多赔人家一些汤药银子。 马大脚问道:“你这位爷爷看起来和乡邻的感情不错啊!” 大虾点点头:“那是自然,要不相互帮扶着,日子可过不下去。时间也难免起些小龃龉,过几天就没事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哪里又有不起龃龉的!”马大脚突然道:“家里的地还有很多,你可以问问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应天。” 第090章 应天到了 都说破家值万贯,但是岛民的东西很简单,鱼干和渔网,鱼干是他们的食物,渔网是他们谋生的工具,有了这两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怕,当然渔船是少不了的,不仅不是累赘还能装很多的东西。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看着一个个拿着拎着包袱的喜滋滋爬上船的岛民,朱文英疑惑的问道:“母亲仁慈,孩儿知道母亲也是为了舅舅着想,可要是把这些人都带走,孩儿觉得有点多余了,也太过麻烦。” “麻烦什么,当初从和州到太平,将士家眷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我那时还怀着身孕,又有追兵拦截,不也平安顺利吗,现下不过百十口子人而已。”马大脚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王霸之气。 “孩儿怕这么多人一起去了应天,到时候会给舅舅添麻烦。” 马大脚看着对朱文英道:“文英你弄错了,正是为了你舅舅今后少麻烦,母亲这才把他们一起都带去应天。” 朱文英摇摇头,“孩儿不明白,请母亲指教。” 马大脚沉吟一下,才道:“没有你舅舅他们相互帮扶着也挨过了多年,到了应天他们的生活条件会比现在好很多,更不需要你舅舅的帮扶。若是只去了一家人,在应天举目无亲,遇到事情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事事必去找你舅舅求告,那才是你舅舅的麻烦。” 朱文英立刻明了,笑道:“母亲英明睿智,真是让孩儿佩服五体投地!” “就你嘴甜!”马大脚伸手在朱文英脑袋上戳了一下。 没有别的原因,她心怀愧疚,只是急切的希望补偿这个弟弟而已,只希望他过得轻松一些而已,只是事情会如她所愿吗? 外出打鱼的人已经被找了回来,一听有这样的好事立刻就答应,像他们这样的人,想给人当佃户都找不到东家。 马大脚让人给腾出来一条大船,装百十口子人仍有富裕,大虾和老泥鳅指挥大家伙上船,直到黄昏才算了事。 等出了芦苇荡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又用绳索把小渔船绑在大船上,朱文英这才下令张帆前行,浩浩荡荡的驶向鄱阳湖口。 马大脚弄了很多好吃的,在船舱里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老泥鳅一家人都被请了过来吃饭。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让人食指大动,老泥鳅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把小鱼儿和菱角儿的手从桌子上打下去了。 小鳖眼前的桌子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还不断的有口水滴下来,大鱼儿的肚子已经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连大虾自己都在焦躁的用手指频频的拍打桌面,一边暗暗的吞着口水。 当马大脚带着侍女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的时候,大虾就迫不及待的问:“阿姐可以开饭了吗?” 侍女把菜放下,马大脚笑着坐下,“好了,吃吧。对了,文英伺候你舅舅洗手……”她话没有说完,就见朱文英手里的盆子差点掉了下来,扭头再看桌面上的情景已经惊呆了。 小鱼儿和菱角儿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往嘴里面塞,另外的一只手还在不停的往自己的口袋里装。小鳖手拿两双筷子,轮流着往嘴里夹菜,大鱼儿吃相算是最斯文的了,手里头拿着个橘子小口的撕咬着,可是为什么连皮都吃进嘴里了,难道不觉得涩吗? 老头子勉强还保持着一个老人该有的德行,不似孙儿们那般的狼吞虎咽,用的也只有一双筷子,可是一双筷子为什么能夹走一个肘子还不掉下来,这得多大的手劲呀。马大脚觉得老头没有骗她,一天能犁十亩地不在话下。 这人也就罢了,都是穷苦出身,流民饥民马大脚见得多了,一点都奇怪。 最让马大脚惊讶的是大虾,左右腮帮各夹着一个红烧肉,撑得土拨鼠一般,还不忘了使劲儿的往嘴里扒拉米饭,尖尖的一碗饭转眼就见了底。 大虾含糊不清的道:“大姐的手艺真好,我还要再来一碗!大姐你哭什么,是我吃的太多了?要不就来半碗?” 朱文英和马度在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对他的习惯再熟悉不过,此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饭前竟然没有洗手! 他竟然在吃肥肉! 他竟然没有剩饭,还要再来一碗! 天哪!他还去捡吊在地上的米粒往嘴里塞! 跟他印象中的那个马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也说不上是哪个更好。反正这一顿饭,马大脚和朱文英吃的很糟心,可以说是粒米未进,满桌子的菜肴都进了六人的肚子,几个小孩子肚子撑的就像是小鼓一样,估计饭菜都快填到嗓子眼了。 想到马度狼吞虎咽的情景,马大脚和朱文英又是一阵伤心,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抹着眼泪回了自己的船。 还有一个人很伤心,那就是张五六,因为大人没有给他剩饭,一点都没有,哪怕是猪骨头都被大人敲烂了吸骨髓。 洗澡的时候,大人更是没有赏他搓背的工钱,大人一听说搓个背要五个铜钱,就把他按在肮脏的洗澡水里面连着搓了两遍,说第一遍是抵偿,第二遍需要他拿五文钱,不给就不让他出来。 张五六为了不让自己在澡盆里过夜,只好给了五文钱,看大人那财迷的样子,他很担心明天大人还会为他搓背。 这路上这两三天,马大脚都也是花了心思变着花样的给马度做好吃的,虽然船上材料不多,但是架不住她的手艺好,总能让马度大快朵颐。 而大虾他们六个,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等着吃饭,船舱之中那张小桌子,载满一家人每天所有的期待。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六人的脸色都明显的好了许多,几个小孩子的脸上都已经开始长肉。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大虾发现行驶的水道变窄了,他知道应天到了! (谢谢ccddff贤夫人hexiaodong青龙返首鸟跌穴请叫我隔壁老王风神十二青左护书中方有一丝气爸爸是猫南屿与青天还有哪些我没有看到名字的朋友给的票和收藏) 第091章 他叫朱棣 船顺着秦淮河缓缓的前行,没有进城,而是一直往上游走,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就停了下来,河岸边上已经有人在等待。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众人都下了船,立刻就有管事摸样的迎上来拜见王妃,马大脚问道:“都办好了?” 管事恭敬的回道,“回王妃,小人都已经办妥了,按照王妃的吩咐小人一共置了两百多亩上好的水田,都在河岸的西边,河岸东边地势高那里有原地主的庭院,就一起买下来了。房屋来不及建,只是搭了二十余顶帐篷,可以先住着,房屋可以慢慢盖。” 马大脚提前就安排了快船去应天,让王府的管事操办这百十人的落脚之地。 马大脚点点头又问:“可曾仗势压价?花销几何?” “小人不敢坏了王妃的名声,都是按照行情走得。不过这年头土地便宜,庭院也是地主半卖半送,总共也没花销几个,小人走了王府的公账,以后再从王妃的份例中慢慢的扣。”管事显然很懂得马大脚的行事风格,从袖子里面取出房契地契交给马大脚。 马大脚点点头,转身对老泥鳅道:“老丈这两百多亩地足够百十人耕种了,这里又靠近江河闲时大家可以捕鱼,过日子没有问题,这里有帐篷可以先住着,房子冬天之前一定能盖起来。老丈日后,靠着地租就足以养活孙子孙女。” 老泥鳅已经幸福的快晕了,他想着能有几亩地给他租种已经是不错了,可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成了地主。自家几辈子勤勤恳恳也就攒下了十几亩还没有保住,现在一下子有了二百多亩,他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看着马大脚递过来的房契地契,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多谢阿姐。”大虾从马大脚手里接过房契地契塞给老泥鳅。 老泥鳅终于回过醒来,又给跪了,他有几分的骨头,可是膝盖很软,“老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敢再麻烦王妃了,房子俺俺们自己就能盖。” 其他的岛民也道:“王妃能让俺们有地种就是大恩德了,俺们自己有手有脚,不敢再给王妃添麻烦了。” 几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向那些士卒打听到马大脚的背景,让他们即惊愕又欣喜,原本有些还打算瞧瞧情况如果不行就回去的,此刻也更加的坚定。 王府的管事道:“王妃一路劳顿,那边的院子小人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王妃要不要过去歇息一下。” 马大脚点点头,“好,过去看看!” 在东岸不远处,有个一进的青砖碧瓦的小院子,周围还支了二十几顶油布帐篷。院子虽然只有一进,面积却是不小,除了东西厢房,还有一个大仓库,应该是地主用来收租子用的。 院子被收拾的很干净,一应摆设和生活用品都不少,管事说在库房里还有几石粮食和几匹布。 几个小孩子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参观每一间房子,小鱼儿扑在松软的床上,把脑袋埋在棉被里面,“这间房子是我的,我要和哥哥睡在这里。” 菱角儿自然不干,“凭什么是你的,晚上我也要在这里睡。” 小鱼儿难得的大方,“那好,咱们一起睡!嘻嘻……” 马大脚坐在客厅里,端着茶碗看着在屋子里打转的爷孙两个,“老人家可还满意?” 老泥鳅连连点头,“满意,满意的很。这房子宽敞干净,俺们六个人住,绰绰有余。” 朱文英道:“只有五个,舅舅要跟着我们回城。” 老泥鳅一愣,随即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大虾问道:“阿姐我不住这里吗?” 马大脚笑道:“你生病了,阿姐要给你找大夫瞧瞧,还有你姐夫外甥都很想你,你不去看看吗。” “嗯,当然要去,小弟也想见见姐夫和外甥。” 朱文英走到外面看看天色,“母亲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这就回吧。” 马大脚起身,“大虾,咱们走吧。” “那好。”大虾从怀里掏出五文钱交给老泥鳅,“这是我赚那个傻大个子的钱,您留着好花用。” 老泥鳅收了钱,取出一个包袱交给马度,让他留着吃。不用看光闻味道就知道,里面全部都是鱼干。 小鱼儿从里间里面跑出来,抬着头问大虾:“哥哥是要走了吗?” 老泥鳅揪住小孙女,“哥哥是到城里治病哩,过几天就回来!” “是哩,哥哥过几天就回来了,还会给小鱼儿带很多好吃的。”大虾抹小鱼儿的脑袋,又对小鳖道:“哥哥不在家,你和大鱼儿要照顾好爷爷。” “知知道!哥哥放放放心吧!”小鳖用力的说着。 “哥哥走了,大鱼儿,菱角儿!” “哥哥再见!”小丫头齐声声的喊了一句,小鱼儿还不忘记补充,“哥哥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大虾扭头,“忘不了!呵呵……” 看着大虾离开的背影,老泥鳅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铜钱,他觉得大虾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虾跟着马大脚上了船,朱文英过了好一会儿来才上船,马大脚问:“文英,去做什么了?” 朱文英在马大脚耳边小声的嘀咕道:“我去敲打了一下那些人,免得他们仗着母亲和舅舅的名头生事。” “也好。”马大脚点点头,“快开船吧,时辰不早了,不要等水门关了。” 船只顺着秦淮河而下,不要一个时辰,就从水门进了城。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让大虾好奇的打开窗户, “哎呀,有这么多人哪!这里的房子好高,好漂亮呀!” “阿姐快看,那个是不是卖糖人的!” “外甥快瞧,那边有卖布老虎的,赶明儿我要给小鱼儿她们一人买一个!” 哪里还有什么高人子弟,简直就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两人不由得心想,老朱见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船行过一片漂亮的房子时,大虾闻到了一股甜香气,还从房子里面传来好听的歌声,那声音听起来温柔哀怨,听得大虾心里空荡荡的,又好像有一百只老鼠在心里头抓挠。 一艘画舫与他们的坐船交错而过,一盆水从窗口上泼了下来,带着浓浓的胭脂味,泼水的女子长得很好看,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还冲窗口的大虾咯咯笑…… 吱嘎,窗户被猛的关上了,马大脚难得的板起脸来,“这边都是坏女人不能看!” “那女子笑得很好看哪,不像坏人……”感觉朱文英在捅自己,大虾连忙改口,“大姐不喜欢,小弟今后不看就是了!”马大脚这才欣慰的点头。 船在一处码头停下,三人下了船,又上了马车由士卒护卫着直奔吴王府。 吴王府的来历不小,曾经是南唐故宫和南宋行宫,后来成了元庭的江南诸道行御史台衙门,自打进入应天之后,老朱就一直住在这里。 老朱盖了新的宫殿,就把这里赐给还有没府邸的徐达。这是老朱的潜邸徐达哪里敢要,老朱只好紧挨着吴王府给徐达另外盖了房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落在徐家人手里,经过徐家人数代人的修缮,就成了江南四大园林之一的瞻园。 大虾跟着马大脚进了吴王府,只觉得府中景色目不暇接,东张西望的完全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 三人本是要往前往前衙去,可一个管事追上来说老朱带着世子在后花厅等着。三人回头走了没有多远,就进了一个宽敞的院子。 门前老朱带着四个小人一字排开,见三人进来,老朱大笑着迎了上来,张着手臂一把抱住大虾,“好阿弟,想死姐夫了!” 可看大虾茫然的眼神,老朱皱着眉问:“阿弟,真的不认得姐夫了。”之前有派来的快船带了马大脚的书信向老朱汇报过,故有此一问。 大虾摇头道:“小弟不记得姐夫了,还请姐夫原谅则个。” 马大脚叹气道:“王爷莫要再逼问他了,免得他又犯了头疼。” “好!呵呵……不问了。回来就好,能活着就是大幸了。说到底还是姐夫没照顾好你。”老朱搂着马度肩膀,对门口的四个小人招手道:“小子们都快过来见过舅舅。” 四个小人应声而来,齐齐的打躬作揖,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舅舅!” “哎!”大虾笑着应了一声。 马大脚走到四人跟前,指了指那个最大的,约莫岁的样子,“这是长子标儿,今年九岁,王爷今年刚刚立他做了世子。” 朱标胖嘟嘟的,和老朱一样不是很白,不过眉眼像极了马大脚,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好奇的打量着大虾,“标儿见过舅舅!” “真乖!”大虾下意识的在身上抹了两把,却空空如也,看见朱文英手上挎着的包袱,伸手从里面掏了一个鱼干,“喏,拿着,这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 朱标怕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奇怪的礼物,但还是收到袖子里面,“谢谢舅舅!“ 老朱目瞪口呆,朱文英的肚子在剧烈的抽动,马大脚强忍住笑意,“这是次子朱!“ “儿见过舅舅!“这孩子一看兄长得到的礼物,立刻就对穷酸舅舅没了兴致。 “真乖!“大虾把同样的第二件礼物送了过去。 “好臭!”朱话一出口,就看见老爹犀利的眼神,连忙捏着鼻子接了过来。 “哈哈……“大虾笑了笑,”其实舅舅也不喜欢鱼干,更喜欢大块的东坡肉,舅舅以后一定送你一件更好的!“ “这是三子朱!“ “儿见过舅舅!”未来的晋王殿下是个十足的小正太,捏着尾巴接过大虾的见面礼。 “这是老四!“马大脚指了指最小的那个,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很没精神似乎刚刚睡醒,”这孩子就是白天睡觉,晚上折腾人!“ 大虾笑道:“我知道,他叫朱棣对不对?“ 老朱和马大脚互看一眼,很是疑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给老四取名字(朱棣七岁才有名字)! 第092章 不一样的小四 老朱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给儿子取名字,害的朱小四到了七岁才有了名字,于是大虾就帮他取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大虾说他也不知道,只觉得朱小四就应该叫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他还问老朱难道不是叫这个名字? 看着大虾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棣”字,老朱觉得很合他的心意,就一口答应下来,还让朱小四谢舅舅赐名。这名字本就是他取的,当然合他的心意。 朱小四哈气连天奶声奶气的谢过舅舅赐名,然后从穷酸舅舅手里接过特别的见面礼,就开始嚷嚷着肚子饿要吃饭。 本来就是给马度接风的,老朱早有准备,接着就有酒菜流水一样的端上来。 老朱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过对儿子和亲人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儿子,自己喝米汤也得让儿子喝牛奶,不然怎么会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的。 看着大虾不停的用手指敲着桌子,马大脚和朱文英就知道,老朱要看笑话了。别看老朱在那些臭文人面前,装得斯文,其实私下里吃相也很难看。 经过马大脚用美食几日的陶冶,大虾的吃相终于好了许多,但是仍旧让老朱目瞪口呆。老朱也不以为杵,在过了最初的惊讶的之后,还大笑着帮马度夹菜。 他的几个儿子都被马大脚教养的很好,唯有朱小四颇有乃舅之风,小小年纪也不让马大脚喂饭,自己站在椅子上,拿着瓷勺子往嘴里扒拉饭菜,若是有好吃的够不着,就挥舞着勺子大喊大叫,打仗一样,直到有人把给他端来过来。 看着他把腮帮子和自己撑得一样鼓,大虾觉得好笑,顺手夹了连块酱牛肉给他,朱小四直接伸手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等他嚼了几下,马大脚就捏着他的嘴,从里面扣出来好些东西,多大都是没有嚼烂的肉,鼓鼓的腮帮子立刻扁了下去。 “这孩子,就是爱吃肉,偏偏自己又嚼不烂,撕烂了嚼好了喂给他,他又不吃。”马大脚又端来一碗肉粥喂朱小四,里面的肉沫被切的粉碎,朱小四似乎已经过足了肉瘾,安静的坐下来乖乖的喝粥。 老朱用手里的筷子指指朱小四,“这孩子最是难缠,可没少让你阿姐操心,呵呵……” 大虾咽下一块肉,笑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就好了。我吃饱了,阿姐尽管去吃,我来喂他。” 从马大脚手里接过粥碗,大虾舀了半勺子粥,递到朱小四的嘴边,朱小四也不认生,张大嘴巴,把整个勺子都吞进嘴里,出来的,把勺子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喝得干干净净,只是带出一条亮晶晶的口水,粘在嘴边,大虾又伸手给他他擦了。 老朱看大虾动作很熟练就打趣道:“没想到阿弟还会喂孩子。” “我家的小鱼儿都六七岁了,也不好好吃饭,常常要我喂着才肯定吃?” “小鱼儿?”看老朱表情疑惑,朱文英立刻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老朱只是呵呵的笑了几声。、 吃完了饭,朱小四立刻来了精神,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里面拿着个小木棒凌虐花花草草,其他三个反倒是昏昏欲睡,跟穷酸舅舅告别一声,朱标拉住院子里摧花辣手,带着他们离开了。 一个中年的大夫被叫了进来,给大虾搭了好一阵的脉,又看舌头又翻眼皮的,还笑呵呵的跟大虾攀谈了好一阵子,才算罢手,马大脚则让朱文英带着大虾去休息。 等大虾出了门,马大脚就迫不及待的问那大夫,“他患的到底是个什么病?” 这位大夫在应天也是有些名气,常唤到王府中瞧病,自然也有点手段,躬身一礼道:“不敢隐瞒王爷王妃,这位公子可能是失魂症?” “失魂症?“夫妻二人齐齐的一愣。 “这位公子可曾受到过惊吓?” 老朱点头道:“嗯,是有过!随军征战时,曾有一艘大船在他身上碾过。” “难怪他前额后脑都有伤。”大夫捋着胡子好一阵沉吟,“惊恐伤肾,心肾不交,每卧则魂魄飞扬,游离体外,是为离魂魄之症。患者常常神气不宁,惊悸多魇,通夕不寐,……可这位公子吃得好睡得香,脉象也平和中正,跟失魂症又不太像……” 老朱不耐烦拍着桌子,“说人话,到底什么病!” 大夫吓了一大跳,连忙止住话头,“不敢欺瞒王爷王妃,小人也不敢确诊,不过这位公子的病症和小人从前一位患者倒是挺像。” “说!” 大夫战战兢兢的道:“多年之前,小人刚刚出师行医,曾碰上一位患者,是一位读书人,在蒋山游玩的时候从山上跌下来,醒来之后便什么人也不认得,包括父母妻儿。” “可他人并不痴傻疯魔,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脉象也很正常,小人医术尚浅,也不知道如何诊治,后来他又找了不少的名医也都是束手无策。过一年半载,听说他偶然的一场大醉之后,便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马大脚追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大夫叹了口气道:“去岁得了伤寒,已经去世了,还是小人给看的诊。” “看来你现在也不怎么高明。”老朱不耐烦的挥挥手,“开方子吧,不管有用没用的先吃着,把身体调理一下总是好的。” “庸医,要是有阿弟一半的医术就好了!”见那大夫走了,老朱骂了一句,就坐回了椅子上。要是大虾恢复了记忆,怕是反而要给这个大夫点个赞,没有把他当成抑郁症或者精神病患者治疗,已经算是不错了。 “医者不自医,满身的本事怕是阿弟也不记得了。”马大脚顿了顿又道:“王爷很失望吧。” “失望什么,他已经帮了我不少的忙了,还差点死了,我还有什么好强求的。”老朱放下茶碗,“其实我觉得他这样也挺好,以前总担心他随时就会飘走了,现在让我觉得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他这样过得似乎也很开心,呵呵……” 他伸手把马大脚拉到身前,“放心吧,他是你的阿弟,我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他的。” 马大脚俯下身子,把脑袋放在老朱的腿上,“就喜欢王爷这样说话,让妾身心里觉得很安稳。” 老朱伸手抚摸着马大脚整齐乌亮的头发,“别喊王爷,叫我国瑞。” “国瑞!”马大脚低低的喊了一声,然后她的身体就被老朱横包起来。 马大脚挣扎了一下,“还有一个小没吃饭哪,不知道奶妈有没有喂,老四可能又在闹腾了,我得去看着。” “不管老五,一顿不吃饿不死他。老四由得他去闹腾,有标儿在他翻不了天!”老朱哈哈大笑着抱着马大脚进了里屋。 第093章 王府生活 古人睡得都很早,一般吃过晚饭就钻被窝,一除了造人之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二是为了省灯油钱,即使在王府里面也不例外。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不过朱小四明显的是个例外,隔着一道院墙,仍然能听得见他见的呼喝笑闹。 “老四最不老实,经常大半夜的搅得人睡不了觉!”朱文英笑道:“舅舅,就住在这里吧,我要回去了。” 大虾问:“你不和我一起住吗?我记得以前你经常和我一起住的。” “哎呀,舅舅想起我来了。” 大虾点点头,“有一点点。” “太好了,看来要不了多久,舅舅就能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了。”朱文英道:“今天不能陪舅舅住了,我已经成家了,住这里不方便了。” “咦?你已经成亲了?” “是啊,我以前和舅舅说过,你忘了,哦,看来是真的忘了。去年我还抱了个大胖儿子。”提到儿子朱文英顿时满脸幸福的微笑,“改天我带着上他们娘俩过来瞧你。” 大虾点点头,拍拍包袱,“好,我这里还有很多鱼干没有送出去。” 朱文英愕然,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晚一点把老婆孩子介绍给大虾认识的好。大虾现在的形象和他在妻子面前塑造的那个人物相去太远,不然还不知道被妻子笑话。 朱文英指了指一旁仆妇和丫鬟,“舅舅,这是母亲身边的绿儿和张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找这两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外甥就走了。” “好,回吧。大外甥,给外甥媳妇带上点鱼干吧,大外甥为什么跑那么快……”朱文英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兔子,一溜烟的跑了。 “奴婢见过舅爷!”仆妇和丫鬟齐齐的蹲身施礼。 “好。”大虾挥挥手,“你们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两人一愣,随后仆妇起身告退,绿儿却留在房子里面,走到大虾跟前就给大虾解扣子脱鞋子,帮着大虾掩好蚊帐,却呆在床上不走。 大虾问:“你怎么还不走?哦,忘了,给你这个!”他从放在床头的包袱里面取出一个鱼干。 绿儿:“……” 看绿儿呆呆的发愣,大虾只好满脸可惜的又拿出一个鱼干递给她。绿儿最终还是从帐子里钻了出来,看着手里的两个鱼干,心中狂呼,“为什么和粉儿姐姐教的不一样!”粉儿和同样是王妃的丫鬟,几年前被派到朱文英身边,现在已经是朱文英的侍妾。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还是我屁股不够大不好生养?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赶紧的把蜡烛吹了,浪费钱!” 绿儿只好跟着张妈在厢房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去帮大虾穿衣洗漱,谁知大虾已经穿戴洗漱好了,好告诉她下次想要鱼干可以早点来。 转了一个弯到了马大脚住处去吃早饭,同样是个别致的院子,不过要比大虾住的大上许多。 “大姐早上好,大姐怎么有黑眼圈,没睡好?” 马大脚睡得比较晚,可却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难免睡眠不足。她打着哈欠指了指桌子道:“快来吃早饭吧!”早饭芝麻烧饼,一碗豆腐脑,外加两个鸡蛋。 “昨天刚刚回来,没有准备,等晚上阿姐再给你弄好吃的。” 马度坐在凳子上,拿过一个烧饼撕下来一大口,“阿姐不用太麻烦,标儿他们呢。” “三个大的跟着宋先生去上课了,两个小的还在睡觉。”马大脚揉揉眼睛,“昨天老四折腾半宿,又吵得老五哭闹不休,还睡着呢。” “阿姐辛苦了!可以多找几个仆妇丫鬟看着。” “这怎么行,王爷把孩子交给我,我自然要看好了,都是当娘的,哪能……”她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嘴。 大虾咽了一口豆腐脑儿,“大姐放下,我只是忘了一些事情,又不是变傻了,自然晓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马大脚掩嘴笑了笑,在大虾身上点了点,“你这孩子!” 吃完了早饭,大虾又被马大脚强灌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苦得他舌头都麻了。 随后马大脚又给大虾量体裁衣,还拿出来好些布料让大虾挑选,很快从中选了一匹布,交给马大脚,“阿姐,我喜欢这个,让人给我多做几件。” 马大脚皱着眉问:“阿弟不再考虑考虑,这个也太……阿弟从前不是都很喜欢颜色素净衣裳吗,这匹银绸很适合阿弟!” “阿姐,小弟真的喜欢这个颜色!” “阿弟,要不换这匹青色的吧,颜色也很好看……” “不,小弟就喜欢这个,看着霸气!” “好吧!”马大脚很无奈的答应下来。于是第二天,大虾就有了一件绿绸的铜钱蝠纹的比甲,第三天就又同样花色的长袍…… 这个花色大家应该很熟悉,电视剧上一般的地主老财或者纨绔恶少专属花色,给大虾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念念不忘。 吴王府的景致不错,但是生活又很无聊,大虾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就是喝药。尤其是喝药让大虾痛苦不已,十多天换了四五个大夫,各种各样的药都喝了,苦的、酸的、麻的,吃得他舌头都没了知觉。 在大虾的强烈抗议之下,马大脚见这些药也没有什么效果,终于不给大虾灌药了,而换成灌酒,估计她希望大虾能像那个读书人那样在大醉一场之后能够唤醒记忆。 在王府之中最大的乐趣竟然是看孩子,朱小四睡得晚,起得也很晚,等他洗漱吃了饭后常常都是到了晌午,马大脚一般都在这个时候补个午觉,大虾主动揽下看孩子的重任。 朱棣是个很折腾的人,自打坐上皇位就没停下来过直到他死在征战的路上。现在看来他从小就又这方面的天赋,刚刚结出花苞的菊花被他一棍子扫掉脑袋;不知道老朱哪个老婆的狮子狗,被他打得头破血流;捧着沙子到鱼池里面喂锦鲤…… 一天不敢几件惊心动魄的大事儿决不罢休,傍晚马大脚接到投诉的时候,他又开始睡“午觉”了,吃罢晚饭立刻来了精神,似乎他的时差就比别人晚上两个时辰,调整不过来似得。 大虾一般就在旁边瞧着,只要朱小四不出危险,任由他折腾。等别人向马大脚告状的时候,这小子竟然跑去睡觉了,害的大虾替他挨数落。 一直过了十余日,大虾实在憋不住了,向马大脚请假去应天城里瞧瞧。马大脚也很愿意现在变得很土鳖的弟弟出门见见世面,给了他十两银子,还安排了两个长随。 其中一个一上来就满脸憨笑的拍马屁,“大人,您的衣裳可真好看!” (过渡一下,明天马度就要归来了。谢谢zrcjs纳兰安虞的打赏谢谢情殇之心碎西域飞雪7677书友131120073214518骨灰灭遇到93040孙世团龙紫昊骨灰灭遇到930402孙世团真的像鬼ui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xiaoheixu谢谢所有的亲给的每一分支持) 第094章 好美! 大虾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共同审美的家伙,马大脚、朱文英甚至是朱标都劝他换一身衣裳,这让大虾很气馁,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对他表示认同,让大虾顿生知己之感,不管对方是不是一个二傻子。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大虾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就是要给我搓背收钱的那个?” 张五六咧着嘴笑道:“正是小的,小的从前就一直在大人身边做长随。” 大虾“哦”了一声,心里头却在嘀咕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竟然选了这么二傻子当场长随,他又看看一旁那个年纪大的,“你从前也是我的长随?觉得我衣裳好看?” “小人刘初九,从前就负责照看大人的饮食起居,小人觉得大人的衣裳……好看!”张五六是真心认同,老刘明显是在违心的说假话。 对这两个人大虾觉得还是满意的,“好,你俩就做我的长随吧,咱们走。” 应天城里真的很繁华,可谓是高楼林立,幡旗如云,卖各种小吃的,小玩意儿的也多。对这两个长随,大虾真的是越来越满意了,买东西的时候竟然主动的付账,不要他花钱,买起东西就更加放开手脚。 如果他知道两个人花的银子都是他给的,不知道会做如何的感想。不大一会儿各种布老虎,瓷娃娃,拨浪鼓,糖人,泥人水果点心得就卖了一小堆,全装麻袋里让张五六扛着。 接着又到盐铺子里头买了十几斤的食盐,在粮铺里买了不少的粮种,直到两人随身带的两锭银子都花光了,大虾这才掏出来马大脚给的两锭雪花银来用。 掌柜的听说要把粮种送到吴王府,立刻表示那个地方他去不了,说是王府可在应天那就是皇宫呀,他一个小掌柜别说进门,想靠近都会被抓起来。 老刘对马度道:“大人不如就把种粮寄存在这里,小的明天租一艘小船,直接送到城外……老太爷那里,您说可好?” 老刘到底是精明人,一下子就猜中了大虾的心思,大虾笑道:“那好,就按照你说得办。还有今天买的东西你俩一起带过去,可不许偷吃。” 大虾办好事情心中轻松,带着两人在街上闲逛,顺手买了一把折扇,握在手中不时的拍打,再配上身上的那件绿色铜钱蝠纹比甲,更像是个无良纨绔。 刚走到一座小桥就闻见前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甜香,转头一看正是那天进城时看到的漂亮房子,附近的河面上还有几艘画舫飘飘荡荡,也不知道那天冲着自己笑的女子还在不在。 大虾捡了一个小石子扔了过去,打在小窗户上面,立刻就有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厌恶打量了两眼无良的恶少,可看见大少手中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便娇笑着伸手招呼。 这女子长得比进城那天看到的还要漂亮,可大虾却觉得不如那个女人笑得自然好看,他收起手里的银锭子,甩手就扔出去一个鱼干,打在窗子边上,掉落在了河面上。 女子伸头往河面上看了一眼,皱着琼鼻子啐了一口,忙把窗子关上,看得大虾和张五六大笑,老刘则在心里头嘀咕,大人的变化可真是大。 “走!咱们到里边去瞧瞧。”大虾指了岸边窄塞的街道。 老刘连忙的拦住,“大人,那边可去不得呀。” “为什么?那边不是有很多人吗?” “来之前夫人吩咐过,不准到这里来。” 张五六也跟着点头,补充道:“这里的女人是老虎,不吃人,专门吃银子,俺听王府的管事这么说的。” 大虾笑道:“我知道阿姐担心什么,也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只是我觉得这边很熟悉,想来看看。难道你会告密?”大虾指向张五六。 张五六连忙的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见大虾又指向自己,老刘也是赶紧的摇头。 “那就行了!咱们只是去瞧瞧!”大虾摇着扇子,走向亲淮河的一侧。 前后差着六七百年,各种事物自然不一样,但是布局风格却很相似,他前辈子可是在南京长大的,这里确实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窄塞的街道上人却不少,大多都是都是小贩,卖得多是早点或者胭脂水粉等女性用品,没办法青楼的姑娘们夜生活很丰富,起得一般都很晚,早饭也吃得比较晚。 偶尔能瞧见扶着腰杆从里面出来的中年大叔,或者哈欠连天的年轻人伸着懒腰从里面走出来,整整衣衫神情自若的迈着步子缓缓离开,就好像只是从这里经过一样。 “大人您瞧,那些跑堂的帽子给您的衣裳挺配啊!”张五六朝着一家青楼的门口指了指,脑袋上立刻挨了老刘一巴掌,“再胡说八道,打烂你的嘴。” “确实很配嘛!”张五六揉着脑袋很委屈嘀咕了一句。 迎面走来四人,中间的两个女子打扮,俱是身姿婀娜,腰肢款款,只可惜带了帷帽看不清楚模样。 靠近河边的是个黑面书生,模样长得倒还算俊朗,头戴黑色平定四方巾,穿一件藏青色的儒袍,同样手里拿着一面折扇,可比大虾有风度多了。 还有一个走在最外侧,逼格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只见他身材修长,面白如玉,远山黛眉,瑶口琼鼻,不仅模样长的漂亮,衣着打扮也是考究。 头上一条银带束发,身穿一袭白袍,一条银色的青玉带把小腰束得不堪一握,脚上同样踩着一双缎面银靴,手中握着一柄三尺宝剑。走起路来矫健轻快,英姿飒爽又不失袅娜聘婷,可谓是步步生莲煞是好看,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的白衣剑客。 似乎听见了张五六的话,不由得噗嗤一笑,又带两分的娇憨,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宛若幻境中的人物。 大虾对女子一直不太感冒,主要原因是没有什么机会,这年头的女人平常大多不会出门,尤其是漂亮女人。 老朱的后宫质量也就是一般,大虾也是见过几个的,算上那些丫鬟婢女,也没几个能入眼的。 尤其是她们不会笑,见了男人个个都绷着脸,仿佛谁要是对男人笑了就是荡妇一样,以至于大虾对一个妓子的娇笑念念不忘。 交错而过时大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由得的赞了句,“好美!” 话一出口,大虾就觉得衣领子一紧,险些没被勒得吐了舌头,扭头一看,一个剑鞘正勾着自己的领子。 “淫贼竟敢调戏我两位姐姐!”那剑客打扮的女子面含薄怒大声的娇斥。 张五六和刘初九抽刀把四人围住,“快放开我们大人!”若不是顾忌大虾,怕是早就扑上去了。 大虾却不以为然,笑道:“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根本没有调戏她俩,出个门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估计长的不怎么样。我是在调戏你,别告诉我你不是个雌儿。” 第095章 茂太爷 女剑客闻言一怔,随即美目射出一团凶芒,一脚踹在大虾的屁股上,力道很大,大虾就势一个前滚翻泄去大半,不过屁股仍旧疼得厉害。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大虾踉跄的爬起来,苦着脸对那女剑客道:“我只是想夸你长得好看,何必下这么重的脚。”张五六难得有眼色,上前把大虾扶助,帮他拍身上的尘土,尤其是屁股上的那个脚印,泥土最多,一定要重重的拍。 打掉张五六的手,大虾不满的道:“你就不能小点力气。” 见大虾没有什么事情,老刘就收起了刀,“俺家大人可不是白打的,俺也不与一个女人唠叨,小娘子家住何处,父祖名讳告诉俺,自会找上门去。” 老刘算是客气了,一是看对方是个女子,古代的女人若是在外惹了麻烦,一般都去找她家的男人解决问题,还是因为女性地位不高,被视作男人的附属。 二是因为对方衣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怕惹了哪个老朱的属下让王妃难做。 女剑客想要理论,却被带帷帽的女子拉住,那书生上前一步,义正言辞的道:“尔等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良家女子,竟还振振有词,要打上门去真是可笑,若是有胆可敢与我到官府理论。”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男人出面的。 “若是良家女子会到这个地方来。”大虾嘿嘿的笑着,面目极为可憎,让那书生一时语塞。 老刘道:“既然你们不说,只好拿你来充数了,好歹是个男人!”老刘把那书生的胳膊一扭,就把他按倒在了地上,拿出绳子刚要把那男子绑起来,却见一道白影射来,原来是那女剑客飞身跃起,一脚直接踹在老刘胸口,老刘立刻蹬蹬退了几步方才站住脚,那女子则是轻盈落地,好不潇洒。 大虾在一旁连连鼓掌,“好俊的功夫!” 老刘却道:“大人您也太给她脸了,不过花拳绣腿,要来真格的,根本吃不下俺三刀。” 那女剑客倒要十分倔强,不顾身边的人拦阻,“那你就试试,别怪我伤了你!”锵的一声抽出手里的三尺青锋,映着阳光直晃人眼,卖相十足。 “老刘揍她!”大虾和张五六齐齐在一旁齐齐的挥舞着拳头。 老刘嘿嘿的笑道:“俺不会伤人,只会杀人!”同样抽腰刀,双手握在身前。 女剑客冷笑,在她看来老刘满身都是破绽,立刻持剑刺来,谁知老刘既不躲闪也不格挡,径直的朝着她的身上劈砍过来。 女剑客顿时就慌了,连忙的收剑格挡,一声金铁交鸣,虎口一麻手里的剑差点飞了出去,踉跄的退了好几步,此刻已经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老刘收了刀正色道:“防身的剑是打不过杀人的刀的。“ “老刘威武!老刘威武!”大虾和张五六大声的呼喊着。 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刘担心把衙役兵丁招过来,要是捅到王妃哪里,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决定见好就收,“小娘子也算吃了教训,给我家大人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作罢的” 谁知大虾却道:“老刘你太过分了!道歉不必了!” 众人齐齐一愣,老刘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那四个男女更是奇怪大虾会帮着他们说话。 “赔点汤药银子吧,我这一脚可不能白挨!”大虾笑着搓搓手指。 老刘脸上肌肉抽动,张五六却在叫好,“对,赔汤药银子,这几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张五六说得还真没错,单单砍这位女剑客腰带上嵌着的玉石,手里的宝剑都不是凡品,这一套行头没个几百辆根本下不来,绝对算是有钱人。 对方似乎求之不得,其中一个戴帷帽女子连忙的取出一个银锭子,足有十两重,原本想要给大虾可看他那轻浮的样子,似乎又怕被占了便宜,只好交给老刘。 看着老刘递上来的银子,大虾张口咬了咬,对银子的成色很满意,“好,你们走吧!” 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喊道:“是谁在我的地盘闹事!” 一伙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个个都是穿盔带甲的士卒,谁知那位呆立不动的女剑客突然迎了上去,指向大虾,满脸的不甘心。“这个纨绔子弟,调戏我等良家女子!” “呀!这个地方竟然有两家女子?”还是那个声音,只是说话的不是这些士卒,只见一个人从士卒身后走了出来一人。 如果说马度的着装是扎眼的话,这位只能是辣眼睛了。金冠、玉带、璎珞圈,外加一身绣花红袍,典型的贾宝玉套装,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可是谁他娘的见张飞穿过贾宝玉套装,谁见过李逵穿贾宝玉套装,谁见过常遇春穿贾宝玉套装……,呃,真的是常遇春,看看眉眼身材活脱脱就是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常遇春,只是没有胡子。 “是谁在我茂太爷的地盘调戏女子!”来人大喝一声似乎十分的愤怒。看面相不过十三四岁,唇上还有刚刚长出来的淡淡绒毛,可身材却像是二十的健壮青年,只是身高还维持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四肢却粗壮的不像话,虬结的肌肉似乎要把身上的袍子给撑破了。 这位就是常遇春的儿子,在秦淮河一带闯出偌大名头,人称“小平章”的常茂茂太爷。顺着女剑客手指,常茂立刻注意到大虾,他将大虾打量了一下,立刻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咦,这位兄台你这衣服不错呀,尤其是这花色,看着心里头就喜欢,在哪里买的。” 又来一个有眼光的,大虾很欢喜,得意的掸了掸身上的比甲,“这是家姐给做的,不是买的。” “我还以为是买的!哎……”茂太爷啧啧嘴摇晃着大脑袋,似乎在为自己穿不上这样的衣裳而惋惜。 “兄台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半匹这样的料子,送给你,可以找人去做。” “当真!” “当然!酒逢知己千杯少,半匹布而已值什么!” “走!咱们这就到你家里去取,待会儿兄弟我在这里请客。”常茂刚一转身,又瞧见那女剑客,又转过头来问大虾,“刚才这人说,你调戏女子可是真的?” 大虾点头,“没错,调戏了。” “哎呀,这样可不太好。这里是我的地盘这不合规矩呀,兄台你这样让我我很难做。”他沉思了一下,“对了,给钱了没有。” “给过了!”大虾点点头,抛了抛手里的银子。 常茂顿时生出满脸的怒容,对着那四人道:“别人给了银子,为何不让人家调戏!” 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四人明显很懵逼,“你你……”那书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两个带帷帽的女子胸脯剧烈的起伏,同样气得不轻,她们又不是窑姐儿凭什么给了银子就能调戏。 反倒是那位“女剑客”,在愣了一下之后,反驳道:“他根本就没给银子!” 看来她游走江湖的经验并不怎么丰富,稚嫩的很,不过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红唇不再说话,只觉得自己找这么个人求助,实在是自取其辱。 “没给银子啊,那我替他给了!”常茂一甩手,袖子里就有一定银子骨碌碌的滚到四人脚下,动作不是一般的熟练。 不管那四人会不会去捡,常茂问道:“兄台以为我处理的如何?” “甚好!”大虾点点头把手上的银锭子揣进怀里。 一旁的老刘笑道:“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向着自己人的。” 大虾和常茂同时问道:“此话怎讲?” 老刘问道:“你可是平章大人家的公子常茂。”老刘当过老朱的亲兵,对老朱的爱将自然熟悉。 常茂点点头,“是啊,这里的人都知道!” 老刘压低声音道:“小人是吴王府的,这位王爷的内弟。” 常茂瞪大了眼睛大虾,“你是王爷的内弟,就是王妃的弟弟了?” “没错,正是!”大虾很骄傲的点头。 谁知常茂脸色突变,一拳打了出去,正打在大虾的脑门上,大虾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常茂看看自己的拳头,自语道:“太不禁打了,谁让你抢我皮甲,咦?爹爹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鬼啊!” 马度只觉得脑袋里面,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宛若开了水陆道场…… (谢谢飞天剡龙城晓一我是白开开浮生皆空天地99西域飞雪7677迷茫人生永流传海地e船长) 第096章 归来 马度只觉得脑袋里面,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宛若开了水陆道场,脑袋里面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又回到了鄱阳湖上。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远处的老朱在大声的呼喊,近处的韩成拍打着水面,喊叫着让他潜入水里。随着一阵竹节的爆响,回头一看就见一艘大船越过浅滩,船头之上一个铁甲将军张弓搭箭,冲过来的巨大船身像是一击重锤,把他狠狠的敲入湖里。 水流声,厮杀声,枪炮声,似远似近犹在耳边不停的回荡…… 遥远繁华的后世,激情澎湃的军营,鲜血淋漓的洪都城头,烈焰金戈的鄱阳湖,宁静的隔世小岛,美轮美奂吴王府,繁华喧嚣的应天城…… 养育他爱护他望他成材的爷爷,美丽可爱又刁蛮任性的川妹子,笨拙搞笑的亲兵长随,贫寒无着却宠爱他的水贼爷爷,贪吃调皮又懂事的弟妹,高贵大方视他如至亲的阿姐,还有一群大大小小性格迥异的外甥……一幕幕如真似梦。 马度猛的从床头坐了起来,周身冷汗淋漓,犹如水浇雨淋,外面天色已经微明,隐约得能听见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重重的喘着粗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平静下,头又点疼有点晕,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可能是有点轻度的脑震荡。 嘴里面有点苦涩是中药的味道,小腹也憋胀的厉害,似乎随时都能尿出来。他缓缓的起身,尽量的不让脑袋晃动,刚刚的掀开帐子,就被吓了一条。 只见床头直挺挺的坐着一个人,就着晨光可以清楚的看见是马大脚,她阖着双眼,呼吸均匀是睡着的,真是难为她坐着睡觉也能把腰杆挺得这么笔直。 马度的动静还是把她吵醒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看见坐在床边上的马度,面上一喜,“阿弟醒了!”她一伸手拉住马度悬在半空的手,她的手指很凉,手心却是热得,让马度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真实。 “阿姐,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躺下,大夫说你最好不要乱动。” “小弟知道,只是我想……撒尿!” 马大脚从地上拿出来一个夜壶,还要帮马度解裤子,马度连忙的拦住:“小弟难为情,让我自己来。” 马大脚掩嘴笑了笑,“这有什么,要不让文英帮你。”她弓下身材在地上拍了拍,立刻爬起一个人来,不是朱文英是谁。 “咦,舅舅醒了?太好了!”见马大脚递过来夜壶,朱文英随手接过来,“舅舅要撒尿吗!“ “是,要撒尿!“马度还是看了看一旁的马大脚,“大姐守了一夜,赶紧的去休息吧,有文英在就好。” “好!我准备点早饭,吃了饭再让大夫给你瞧瞧!” 马度忙道:“不用喊大夫了,我只是有点脑震荡,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虽然不明白“脑震荡“是个什么疾病,但还是下意识的都看向马度,朱文英瞪着眼睛问道:“舅舅能给自己诊病?” 马度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个什么意思,笑了笑道:“嗯,我都想起来了!” 已经走到门口马大脚又掉头回了过来了,红着眼睛问道:“阿弟真的想起来了!” “是的!想起来了!”马度再次的确实。 “太好了!舅舅想起来了。”朱文英兴奋的晃着马度的肩膀。 马度连忙的把他的手拍掉,“别晃头疼,尿都快给你晃出来了!” 天亮之后老朱带着外甥们又来看了一次,一听说大虾什么都想起来了,高兴的抱着马度又是一阵摇晃,随后又各自的去上班上学了。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位,其中一个妇人一进屋就抱着马度哭天抹泪的,马度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呢,妇人哭完之后就开始咒骂把马度揍晕的罪魁祸首,一旁的马大脚笑呵呵的给朱小五喂饭也不拦着。 由此马度几乎可以判定这个女人不是常茂的仇敌,那就一定是常茂亲娘。果然等她骂骂咧咧的出去了一趟,就揪着常茂的耳朵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溜的丫鬟婆子,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锦盒。 此刻的常茂已经褪去了贾宝玉套装,此刻打着赤膊背着藤条跪在地上,马度下意识的看向朱文英,朱文英连忙的摇头,表示不是他教的。 不是朱文英教的,那就一定是常蓝氏教的了,此刻常蓝氏立在常茂身侧,一脸的义正辞严,“这混账小子,屡教不改,昨日又险些害了舅爷的性命,这样的不孝子妾身也不要了,要杀要刮任凭舅爷处置。”说完又捂着嘤嘤的哭了起来,还从指缝里偷偷瞧马度 常茂不是恶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个混人而已,纨绔一些罢了,比起黑材料一堆的大纨绔朱文正,真的算是乖宝宝了。 马度杀他做什么,常遇春能饶了自己?再说老朱也不愿意啊,老常刚刚打下庐州,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江西收拾陈友谅的残余势力,这么能干的马仔奖励还来不及,岂会杀他的儿子。 马度觉得自己应该谢谢这家伙,不然的话自己还穿着一身绿袍子到处丢人哪。常蓝氏都把台阶铺到他脚底下了要是再不下,那就是存心要结仇了,更何况马度还挺喜欢常茂这小子的,尤其是他身后的丫鬟婆子手里捧着的一个个锦盒,沉甸甸的,看着心里头就喜欢。 马度笑了笑,“常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和茂哥儿只是闹着玩的,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您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倒是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不方便起身,文英快帮我扶茂哥儿起来。” 马大脚也道:“妹妹也都听见了,不过是两个小孩子闹着玩的,我这阿弟也让人不省心的很,绝不是小茂一个人的错。”还上前帮着常茂解下身上的荆条。 常茂道:“娘我早就说了是闹着玩的吧,我真的只使了两成的力气。” 看着常茂都快赶自己腿粗的胳膊,马度心想到底是常十万的种,两成的力气就能把我揍的脑震荡,真不是盖的。 “多谢王妃!”常茂很规矩的向马大脚致谢,又走到床前对马度道:“我就知道兄台海量,不会与我一般见识,等兄台伤好了,小弟在翠云楼摆下场子,就看我如何给兄台赔罪!” 他话刚说完,身上就接连挨了一连挨三个巴掌。 第097章 马大脚的智慧 吴王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小舅子,在秦淮河跟小平章常茂争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打了起来,只被常茂打了一拳,就逼得平章夫人带着常茂亲自上门负荆请罪。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天城里就有了这样的谣言,马度只在秦淮河匆匆露了一面,就成了力压常茂的纨绔,一时风头无两,俨然成了应天的新晋祸害。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祸害了,马度知道这是老朱的错,谁叫自己又这么个牛掰的姐夫。只要和大人物扯上关系,一点一动都被人关注,然后被添油加醋的放大,难怪马大脚平常行事十分的谨慎小心。 谣言一旦被放出去,难免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竟然有人让家中的管事带着礼品前来探病,这些管事自然进不了王府,礼品搁在门房就走了。 “阿姐,小弟跟这些人也不认得,我虽然有职也是无权,官儿也没他们大,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马大脚又在给马度做衣裳,之前做的衣裳反正他是打死也不会穿了。她用针磨磨鬓角道:“阿弟想多了,男人大多征战在外,家里的事情大多是女人操持的,礼物也是她们送的。“ “原来是这样啊!”马度尴尬的挠了挠头。 马大脚继续道:“这些人说起来大都是你姐夫的同乡或者是早年的旧部,与你姐夫私交甚好。你受伤了他们家里给你送些礼再正常不过。怎么,阿弟不愿意与他们交往?” 马大脚话说的没错,可她却看不透未来,在老朱那边私交算个屁。那长长礼单,不少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让马度不由得感叹淮西帮的势力已成,这是在拉我下水吗?要知道再过二十多年,上面的名字都会变得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这些人的礼物小弟都不想收,小弟懒散惯了,懒得理会那么多的人情事故。”马度沉吟了一下,“常家的东西收了,就不好退了也不能退,不然人家以为我还记恨呢。还有这个赵德胜的东西也不退了,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收他点东西也合情理,现在他不能带兵赋闲在家,我若不收,人家还以为我狗眼看人低呢。” 马大脚颇有深意的看了马度一眼,道:“阿姐明白你想什么,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以后你总要成家立业的,姐姐也不能总在你身边帮衬,选几个做通家之好是很有必要的。” 她拿过礼单走到书桌前面,拿起毛笔开始划上面的名字,只一小会儿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便只剩下几个。 马度一眼扫过去,分别是汤和、徐达、李贞,她又随手添写了三个名字,分别宋濂、叶兑和朱升。 马大脚解释道:“汤和、徐达与王爷算是发小,私下里甚至以兄弟相称,尤其是徐达为人寡言谦和又得王爷信重,只是他家里的那位夫人太年轻耳根子又软不太晓事理。 至于汤和,王爷虽然对他有些不满也是一时的,而且以他的性子你想躲也是躲不掉,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了些。”马大脚不由得掩嘴笑了笑。 “那这李贞是谁?”马度绞尽脑汁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位。 “这是标儿的姑丈。” 马度恍然大悟,原来是李文忠的爹,这位虽然没有帮着老朱拎刀子杀人,可是他恩宠极盛,老朱甚至特许他穿龙袍。只是他为人十分低调,生活也是十分的简朴,他能平安终老除了他从前经常接济老朱家,和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不无关系。 “那常遇春呢?” “此人杀戮太甚。”马大脚摇了摇头,一个珍视人命人当然看不惯一个嗜杀的人,“不过常夫人精明能干治家有方,家里的下人约束也很好。常茂虽然顽劣,可是性格莽直,心地也不坏,也不曾听说他做过什么恶事,市井里还有两分侠名。你若与他交往,我不反对,不过不能去秦淮河!” “小弟再也不敢了!”马度还现在还觉得手心里有点疼,今天早上马大脚问他身体好没好,自己刚回答好了,就被马大脚用戒尺敲了一下手心,虽然只有一下,但是让马度觉得疼到骨髓里面 原来她一直都记着呢,就等着马度身体好了秋后算账,至于和他一起去秦淮河的刘初九和张五六,则是一人挨了十板子,足见马大脚对逛青楼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宋先生和叶先生都才学高深人品高洁的大儒,改天让王爷带你去认识,你日后可以向他们多请教。”说到这里马大脚不由得皱眉,这个阿弟尽会些杂七杂八的学问,对于经史子集半点不通,连三字经都不会背,字也丑的狗爬一样,就是朱标都能教他,说是让他去找大儒请教,确实多此一举。 看了看朱升的名字,马大脚突然提笔划去。朱升,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就是向老朱提出九字真言的那位,说起来在后世的名气比宋濂、叶兑还要高。 见马度用疑问的目光看她,马大脚突然小声的道:“你姐夫常说他老实忠恳,阿姐却总觉得他像是一只看透世事的老狐狸,怕阿弟吃亏。” “那刘基呢?”马度问。 马大脚沉吟一下,“刘先生才学人品都是没得挑……嗯,反正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她留下的这几位除了宋濂之外可以说都算的上是善终(就不要提徐达与烧鹅的野史了),包括被他划掉名字的朱升。 马度不由得在心里给马大脚竖了个大拇指,真的不亏是一代贤后,看人的眼光可比老朱还要高明。 “阿姐,那这些礼品要不要给他们退回去。” 马大脚摇摇头,“不用,礼品礼单你自己留着,若时候以后他们家中有事你也以礼回赠,若是有不想交往的,日后少登门就是。” 第098章 我的大百科呢? 马度在整理自己的”遗物”,少了那么几件,分别是自动步枪,玻璃镜子还有大百科全书。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自动步枪应该是被老朱收去了,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在老朱的书房里,那个地方被把把守得十分严密,不大点的地方就有好几十号人,马度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玻璃镜子则是在马大脚的梳妆台上,她这样生活朴素的人,每天也要拿着镜子瞧上好几遍自己的妆容,足见这样一面镜子对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她还给玻璃镜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水晶镜。 这绝对是这个赚钱的好门路,马度已经可以预见有大批的贵妇小姐抬着银箱子去找他买镜子胜景。只是以现在这样薄弱的工业基础,制作起镜子来怕是不容易,可能是要等上一段时间。 尤其是丢了大百科全书之后,大虾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可能不会实现了。“大百科,大百科,你到底在哪儿呢?” 翻遍了大背囊也不见大百科全书的影子,马度不由得有点着急了,难道是被老朱拿去了?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马度虽然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但是也猜得到像是这样的书一般都会介绍一下某一学科的发展史,若是提到元朝之后事情,老朱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绝不能让老朱看见,马度连忙的去找马大脚,没敢说书的事情,只是问她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听她说这些东西老朱从洪都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她这里保管。 谁料马大脚也不知道,只说包裹都被她锁在柜子里,不可能有人拿了,还问马度东西有没有可能落在了城外。 马度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条船逃走的时候是把那两本书塞进皮包里面的,之后在岛上生活的一年之中并没有看到,难道是掉在鄱阳湖里了? 要知道马度对两本大百科全书可是很重视的,当初跳船逃跑的时候连步枪都不带,就带了两册百科全书。这可是他发家立业的本钱呀。 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城外找找看,向马大脚请了假,带上前些日子买的东西,租了两艘船就往城外去了,马大脚给了他配了十个护卫,加上种粮一艘船实在放不下。 “老刘,五六你俩的屁股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俩瞧瞧!” 老刘摆摆手,“有劳大人担心了,王妃心善,给我俩打板子的都是府里的仆役,疼了半天就没事儿了,要是换成护卫打板子,怕是这会儿还起不来呢。尤其是听说大人想起以前的事情,一下子就不疼。” “俺也是,小的也没事了,现在胃口好着呢。”张五六抱着个梨啃的咯吱咯吱的响,“大人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您有多抠门,上街买了好吃的也不分给小的,小人都快馋死了。” 马度嘿嘿的笑道:“现在我也抠门,你屁会儿的功夫就吃了我五个大梨,我心里头就很不得劲儿。” 张五六一愣就哈哈的笑了两声,“大人就会和俺说笑,上百两银子您眼皮都不眨的都给了小的两个,还会心疼几个梨钱。“张五六扔掉梨核,又拿了一个梨子,在河水里洗洗继续的啃,也不怕拉了肚子。 马度其实没有开玩笑,一个人如果失忆的时间过长话,会容易形成第二重人格,他怀疑自己是有点分裂的。很庆幸他一直呆在那个环境单纯的小岛,不然很容易走上极端。 “马兄!马兄!“前面的桥上突然有人向他呼喊着招手,马度抬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常茂,穿衣服像他这么辣眼睛的实在不多,不是说他被禁足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马兄你这是去哪儿?“常茂在桥上护着护栏大喊。 “我们是去城外游玩!“马度抬着头随口回到。 常茂回道:“是去踏春吗?我也去!“ 明明是秋天,踏个屁的春,这家伙脑袋不小,估计没多少脑仁。说话间船已经行到了桥边,只见常茂突然手臂一撑,竟然直接从桥上一跃而下,正落在船头。 哗!船头猛的下沉,船尾突然脱离水面高高的翘起,随时都会翻过去。马度赶紧的抱紧脑袋,老子不会再来一次失忆吧。 啪!当船身再次落在水面的时候,马度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罪魁祸首冲着桥上做着鬼脸,“哈哈……茂太爷先走了,跟我娘说,我跟着马兄去玩两天!“ 桥上十余个拿刀的便装汉子大声的呼喊着,焦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还有心急的学常茂从桥上跳下来。马度心中大骂,这是要闹哪样,老子这只是一艘普通的小船,又不是陈友谅的巨舰,禁不住你们这么的折腾。 不等这人落船,老刘上前一步直接把那人推到了河里,对吓得脸色苍白的船夫道:“还不快走!“船夫终于回过神来,使劲的猛划几下远远的逃开。 常茂哈哈大笑着对桥上的人喊:“你们回家好好的吃军棍,等我回去给你们补汤药银子!“又对河里那个往岸边游的人喊道:”我会给你多补一点!“ 看样子这家伙确实还在禁足,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出了门就趁机逃走,这家伙就算不跳马度的船,也会跳别人的船,他能想到这个办法,其实挺机灵,一点也不憨。 “常茂,你就没想过给我补点汤药银子,我被你吓得可不轻呀,说不准又会大病一场。到时候你可能又要来一次负荆请罪。“ 常茂很光棍的摊摊手,“没有!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我娘不给我银子,你要是有钱的话,还要借我一些花用。” 马度赶忙的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你要钱做什么,我是去乡下,那里没有花钱的地方!“ 沿着秦淮河出了水门,逆流而上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刚一上岸就碰见火头娘,火头娘和几个妇人,正往船上装东西。 “王婶,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大虾凑上去问。 火头娘一扭头,喜道:“哎呀,是大虾……是小官人回来了!“话没说完立刻改了口,样子也拘谨了许多,其他几个妇人也是如此。 马度苦笑一声,“王婶,还叫我大虾就行!“ 火头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俺可不敢坏了规矩,给大家惹祸,俺在心里头叫你一声大虾就行了。” 马度也不强求,这个时代的阶级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是被经过元朝的统治之后,而且马度确实也不怎么喜欢大虾这个名字。 “这里的生活可还过得惯?” 几个妇人喜道:“过得惯,过得惯。以后有地种,咱们心里头踏实,等原来的地主收了这茬稻子,咱们就可以种了。大家伙正帮着人家收稻子呢,人家一天给五文钱哩,俺和小满娘几个人正要给大家去送饭。”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我给大家伙带了粮种,等播种的时候,就到家里去取。爷爷在家呢?还是帮在地里忙活。” “还是小官人想的周到,大家正为这事儿发愁哩!老太爷在家呢,哪儿能让他去下地。” 老太爷?马度可以想象老泥鳅的心情。跟几个妇人告别,马度就匆匆的走向远处的院子。 看着马度的远去的背影,小满娘小声的嘀咕,“这大虾在城里待了没多长时间,咋瞧着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咋说呢,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火头娘道:“要是一样那才是怪了,可惜了荷花,都怪荷花他爹磨磨唧唧的,要是在岛上就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也跟着到城里享福了。” 小满娘不以为然,“人家那头可是王府,听说以后是要当皇上的,能看得上荷花才怪哩。” “当不了正房也能当小妾,再不济也能当个通房丫鬟。” “大虾跟荷花成不了,你家火头不就有了着落了。” 火头娘眼睛一瞪,“他要是敢给家里惹祸,俺就打断他的腿!” 第99章 抠门的老泥鳅 才十几天的时间,在院子的周围已经有二十多座土坯房子,芦苇茅草做的房顶,伸手一摸墙壁还潮乎乎的没有干透,还不好住人。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院门大开,刚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欢呼,“是哥哥回来了!”小鱼儿飞奔出来,一把抱住马度眼泪巴巴的,“爷爷说哥哥不会回来了,小鱼儿难过死了!” “小鱼儿你起开,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菱角儿推走小鱼儿抱住马度,“哥哥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菱角儿要到城里去找你,爷爷也不让去。”一边说着小脑袋还在马度的肚子上钻来钻去。 “这不是回来了!”马度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见老泥鳅和小鳖站在门口齐齐的摸着眼泪,马度苦笑道:“爷爷,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赶紧的都进屋,我还饿着哩!” 听马度叫了一声爷爷,老泥鳅顿时眉开眼笑,“进屋,进屋!”一进屋才发现,除了马度还有一个人跟了进来,见对方器宇不凡,便问道:“这位公子是?” 老泥鳅当然是在问常茂,而常茂本人确实也当得起“器宇不凡”这几个字。常茂很客气的施礼,“晚辈常茂见过老太爷,我与马兄乃是生死之交,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还望海涵。” 马度没想到常茂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他和马度确实算是生死之交,差点没被他给打死。 “来了就好,快请坐一起吃!”老泥鳅拉着常茂坐下,常茂立刻傻了眼,看着桌上的东西,吃什么呢? 除了清亮亮的米汤,就是两寸长的小鱼干,闻起来还臭烘烘的。老泥鳅似乎也觉得不妥,忙道:“小鳖,去到厨房里面把大鱼干拿出来。”又笑呵呵的对常茂道:“常公子,这大鱼干是加了盐的,要好吃的很多。” “嗯!好!”常茂点点头,马度明显的看得出来他的肚子在抽动。 马度问道:“爷爷家里没粮了吗?” “有哩,分给乡亲们一些,家里还有好几石。”老泥鳅,“铜钱、布匹、肉食都不缺,都是前些日子王妃派人给送过来的,不过日子还是要省着过,从前一天两顿都没有着落,现在一天三顿,中午能有一口米汤喝就不错了。” 这种心态怎么说呢,比笑话里那个要一个煎饼果子加十个鸡蛋的还不如。 马度再瞧瞧弟妹身上的破烂衣衫,还是从前的那件,苦笑道:“您好歹把弟妹的衣裳给换了,这透皮露肉的。” 小鱼儿趴在马度背上,很委屈的道:“小鱼儿不要新衣裳,穿了新衣裳就没有人给我玩儿了,她们说怕给我弄脏赔不起。” “是哩,现在大伙给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还叫俺老太爷,现咱家里整天的敞着大门也没有几个过来串门的。咱家日子过好了,又背靠王府大家伙都害怕。” 马度只听说过富在深山有远亲的,哪有害怕的道理,“除了分些粮食,爷爷怕是没让大家沾什么光吧。” 老泥鳅正色道:“若是谁家有难处不用张口俺也会帮衬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平白的沾了咱家的便宜。”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爷爷听我一句劝,家里连个登门的都没有,谁家有困难你怎么知晓,这么下去再过半年,谁家要是真有了困难,也不敢跟您说,到时候您就真的是老太爷了。” 老泥鳅闻言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是爷爷真的做得真不合适?” 马度劝道:“孙儿把您接过来,就是想让您过好日子的,大姐把大家一起接过的意思我也明白,就是为了让您和大家能有个相互的有一个照应。可是您过得还和从前一样,现在弄得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咱们还不如回岛上去呢。” 老泥鳅连连的摆手,“不回去,不回去,还是应天好。大虾,爷爷以后全听你的。” “哈哈哈……”老头话刚说完,常茂就忍住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刚才那个妇人说喊你什么了,大虾,大虾哈哈哈……这名字可真是笑死我了。我说大虾,大虾呀,你哪里找来的穷亲戚,明明有钱却吃米汤就鱼干,扎把长的鱼放了点盐就当宝贝似的藏着,为了不让别人沾自己的光,就整天的穿破衣烂衫的过活,哈哈……我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笑死我了……” 马度恨不得拿鱼干去堵常茂的嘴,可面上却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爷爷看到了没有,您要是不把日子过得红火了,孙儿在朋友面前都没有脸面,就是在王府孙儿也是抬不起头来。” 老头一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哩!俺不能让你在外面抬不起头来,爷爷没见世面,你可别怪爷爷,大虾……你以前叫啥名来着?” “我叫马度,爷爷喊我小度就行了!” 老头板起脸一拍桌子,冲着大笑的常茂道:“你这小子别再笑了,再笑话俺家,就别怪俺撵人了!”三个弟妹也冲着常茂横眉竖眼。 “不笑了!“常茂连忙求饶,又讨好的对老头道:“老太爷赶紧的弄点好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 好在马度带了不少吃的倒也不用现做,都是些酱肉、桂花鸭之类的熟食,还有不少的糖果糕点。 相比肉食小孩子更喜欢糖果糕点,常茂也不挑食直接抱着半只鸭子就啃。 马度分糖的时候这才注意到没有大鱼儿,还一直以为她在厨房呢,“爷爷,大鱼儿去哪儿了?” 老头拿着个鸭头啃的起劲,“她去喂江马了,你们来的时候没看见?” 马度激动的问:“江马?爷爷是说小白,它也在这里?” “嗯,是哩,听乡亲们说咱们从鄱阳湖来的时候,它就一直跟在船后面,这畜生通人性哩,舍不得咱们。” “它受伤了吗?不是会自己捉鱼吗?” 老泥鳅摇摇头,“那倒不是,这河里的鱼又少又小,它捉不够吃的,俺一天有一半的收cd进了它的肚子。” 马度起身道:“我得去看看!” (谢谢轩辕九黎米虫小8迷途小鸟书友141214151041877摸楼上的脸lusefar书友n幻星璞风神十二。包括那些我没有看到名字的气,谢谢各位新老朋友的支持,谢谢你们的每个点击和收藏) 第100章 要发了! 沿着秦淮河往上游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了大鱼儿,她静静趴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随着河水缓缓的浮沉。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大鱼儿!”马度紧张的喊了一嗓子,就见大鱼儿抬起头来,欢喜的喊了一声“哥哥。” 马度一颗心算是落在肚子里面,刚才还以为她溺水了呢,仔细一看她的身下竟然是小白,这丫头可真会玩儿。 小白听见马度的声音,一下子就大鱼儿甩进河水里,扑腾着水花就游了过来。 “臭鱼!”大鱼儿啐了一口,就咯咯笑着往岸边游了过来。 小白身子一跃窜到岸边,明显的用力过度,胖胖的身子直接搁浅了,马度连忙的下到河里给它放回水里,顺手拉了大鱼儿上来,“都入秋了,水凉,也不怕生了病!赶紧的回家换衣裳去!” 大鱼儿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回了家,常茂看看大鱼儿的背影,又瞧瞧水中小白,很羡慕的问:“可不可以让我也骑一下,看起来挺好玩儿。” 马度看看他铁砣一样的身躯,直接回道:“滚!” 常茂不屑的撇撇嘴,“小气!” 小白不停的用长嘴蹭着马度的脚,吱吱吱的叫着,频率很高,它看起来似乎很高兴,马度不停的抚摸着它的脑袋,和光滑的身体。 小鱼儿和菱角儿拿着点心塞进小白的嘴里,没有想到它竟然真的吃这种甜食。 “好痒!”被小白用尖嘴蹭了一下手心,小鱼儿赶紧的把手缩了回来。 在秦淮河看到小白,马度是自然开心,可也难免担忧,因为这里根本就不适合它生存,就像是老泥鳅说的那样,连它的食物都不够。 等到了冬天,秦淮河可能会结冰,水温也会变得很低,要知道它不是鱼,是哺乳动物,除了对水温有要求,还会要经常的换气。 即使现在也是危机四伏,渔民的渔网和浅滩随时都有可能让它丢掉性命,长江或者鄱阳湖才应该是它的家园。 马度问道:“小鳖,大家平常都在哪里捕鱼?” 小鳖结结巴巴道:“大大家平平时都在下下下面捕鱼,都不到上面来的,知道小白在在这里,小小小白也也聪明,不不不到下面去,平时也也不到岸岸边来,今天肯肯定是见见了哥哥,太高兴了,才到岸边来的。” 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真是难为他了,可怜的孩子还要被无良的纨绔嘲笑。 “小小小白也也聪聪明……哈哈……你的舌头是打结了吗,说话真是急死了人了。” 小鳖脸上一红,立刻耷拉了脑袋,默默的走回家。马度狠狠的瞪了常茂一眼,“你来我家是做客的,有你这么让主人难堪的,今天已经是第二回了,你现在要是不把我兄弟哄开心了,我这就让人把你绑回家。” “好!好!我去哄他还不行!”常茂从地上爬起来无奈的去追小鳖,等他回来的时候腰上的玉佩已经没了,“你这小弟看着是个闷葫芦,胃口却不小,一下子就把我的玉佩给吃了。” 马度陪着小白玩了半柱香的时间,还被它拖到了河里,实在是凉得受不了,就赶紧的回家换衣裳。 对于找书,马度原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大鱼儿一听哥哥要找两本厚厚的书,就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过来。打开包袱皮儿,赫然出现的两本皱巴巴书,不是大百科又是什么。 大鱼儿解释道:“这两本书是我在皮包里发现的,我把它在石头上晾干就变得松松垮垮,就把它当枕头想着睡觉的时候能压一压,后来就忘了给哥哥了,没想到枕了快一年还是皱皱巴巴的。” 勤快又懂事的小姑娘,比起贪吃的小鱼儿难缠的菱角儿,大鱼儿不知道乖巧了多少,马度给她拿了一可爱的布老虎枕头,她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就欢喜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大鱼儿很有潜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小管家婆,到时候家里就不需要他操太多心了,可她需要一个好老师,原本马大脚是最合适的。 可是吴王府跟皇宫又有多大区别,表面平静却暗流汹涌,马度没兴趣去挖里面的腌事,单单那些丫鬟、仆役和管事多变的面孔就足以让他倒足了胃口,明明刚才还满心欢笑和别人见礼说话,转过头去的表情恨不得掐死对方。 马大脚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已经很忙很辛苦了,马度不想再给她添麻烦。这事儿马度暂且记载心上,寻思着遇到合适的老师再说。 老泥鳅总算是听了一句劝,让四个小的都换上了新衣裳,是马大脚之前让人送来的,都是上好的衣料做的,穿在身上也合身,配上双丫髻,三个小丫头可爱到不行。 小鳖除外,这孩子邋遢惯了,从每年的五月到八月就是一直光着膀子,穿上衣裳走起路来都不自在,从常茂那边坑来的玉佩挂在脖子上,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傍晚的时候让侍卫门带上种粮、布匹、食盐还有给小孩子的糖果点心,全家老少一起出动去给乡亲们发放,乡亲们自然是满心欢喜,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了。 秦大伯把半袋子种粮扛在肩上,乐得露出一嘴的黄牙,“俺就说大……小官人是王府里出来的,出手就是大方。” 老泥鳅笑骂道:“老秦你这是在说我小气穷酸咯。” 秦大伯回道:“你这老泥鳅从来就是滑不留手,自打来了就分了点粮食,跟小官人一比实在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老泥鳅也不介意,只是嘿嘿的笑着,似乎“老泥鳅”这个称呼要比“老太爷”顺耳多了。 马度打着圆场,“秦伯你误会了,自打我一进城爷爷让我给大家准备东西,实在是因为我瞧病给耽搁了,这不是今天才送来。” “小官人别替他照顾面子了,俺们跟他在一起住了好几年,还不了解他。”老秦扯着嗓子道:“大家听我说两句,自打咱们搬来应天,老泥鳅当了地主就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乡亲了,咱们可不能给他瞧扁了。布匹、食盐就当是他接济咱们的,反正从前咱们也没少帮衬他,糖果点心也当是他这个长辈送给孩子的。但是种粮等明年夏收了就和租子一起还给他好不好!” “好!不能给老泥鳅瞧扁了!” “是哩,老泥鳅就是越有钱越扣门了!” …… 众乡亲纷纷起哄,老泥鳅嘿嘿笑着,“老秦你这老东西,就会瞎编排俺,俺什么时候说过瞧不起乡亲了,要说抠门我可比不过你老秦,烧饭都不舍得放盐,拿着个盐疙瘩一顿饭就舔一口……”老泥鳅与乡亲笑骂着,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马度转过头来问道:“老刘、五六你们没有家眷吗?如果不远的话可以接过来,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盖上一个大宅子,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安家怎么样。” 他俩现在都被除了军籍,可还是在给老朱干活,主要是在王府里帮着种红薯。老朱到底是有眼光的,对红薯看得那个紧呀,跟他的书房在同一个院子里面,这东西日后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大明的万年江山,总让地里刨食苦哈哈好过一些。 老刘喜道:“俺们两个就等着给大人当护院哩。小人老家在濠州,只有妻女两人,后来到了滁州,就一直在滁州做些小买卖,有军中旧识照应着,要是能接来身边最好不过。” “你家呢?”马度问张五六。 张五六红着眼睛道:“俺家是和州的,家里就一个奶奶,后来俺从了军,奶奶就跟着姑母一起生活,俺都好几年都没见着她老人家了。” “别哭哭啼啼的,既然想得慌就赶紧的接来,回去我就给你们发盘缠。” 张五六摇头,“不着急,你的大宅子还没盖起来哩,接过来也没地方住,在城里租房子贵着哩。” 这小子就会说大实话,这会马度还真没有多少钱,虽然收了不少礼,可大多数都是实物,其中还以药材居多,药材这东西买的时候挺贵,可要卖出去就不值几个钱了。现银加起来不过数百两而已,和马度预想中的豪华宅院还差了不少钱。 不过穿越前辈们已经给马度指明了方向,他可不是狗血剧情中被人退婚的庶子或者被夺了功名的穷酸秀才,他背靠王府又有本钱,再挣不到银子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马度拍着胸脯,“你俩就瞧着吧,要不了半年,我这大宅子一定能盖起来。” 正说话间老泥鳅和秦大伯凑了过来,老泥鳅笑容满面,心情大好,“小度啊,你秦伯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秦伯,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说。” 老秦难为情的笑了笑,“这事儿确实还要麻烦你,眼看着就要秋种了,咱们想弄些铁制农具,镰刀、锄头、还有犁头,要是能给每家弄打一柄菜刀,那就最好了。” “铁制农具?菜刀?”马度挠挠头,“难道城里的杂货铺子没卖的吗?”老朱又不搞蒙元朝廷那一套,可没干那种十户人家用一柄菜刀的事。 老秦摇头道:“没有,就连铁匠铺子都关门了,偶然找到有人卖,也是贵的吓人,一把镰刀都敢要八百文。” “真他娘的黑!”马度也不由得骂了一句。乱世里粮食、盐、铁、布匹都算是战略物资肯定要贵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从前大家在鄱阳湖打鱼时,一天收获卖给腌货行也就几文钱而已,八百文一把镰刀绝对黑到家了。 老刘闻言拉着马度背过身去,小声的道:“大人有所不知,城中的里很多铁匠铺子都关门了就因为买不到生铁,已经快一年了,这个价格一点都不稀奇,即使这样也是有价无市。” “这是为何?这么高的价格那些商人就不过来卖?” “当然过来卖,只是还没进城就被王府买走了。” 老朱四处征伐,地盘越来越大,兵将越来越多,盔甲兵器自然也就需要更多,光靠缴获是远远不够的,自然需要更多的生铁。 可是这个时候生铁的主要产区主要在河北,那是大元朝廷核心地盘,自然会控制生铁外流。不过大元朝廷已经透了,商人们多塞点钱就能过关,走海路南下又少了盘查可以轻松的赚取高额的利润。 不过数量有限,江南生铁价格也是一涨再涨,直到去年从江西归来之后,老朱就开始大量制作火器。一支枪管虽然只有三斤重,可那是精铁,几斤生铁才出一斤生铁而已。对于应天奇缺生铁这件事情,马度有一定的责任,谁叫他搞出了火绳枪。 老朱几乎买绝了生铁,但是对普通百姓的影响不大,对农民来说一把锄头或者镰刀可能会用一辈子,就算坏了拿去铁匠铺化了可以重新做。 可惜这这些从江西搬过来的乡亲却没有农具,就是平常杀鱼也是用个薄铁片,每家弄一套新农具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事。 马度蹙着眉问老刘,“难道一直都是用河北的生铁吗?太平府明明也有铁矿。” 老刘直摇头,“小人没听说过太平府有铁矿,太平和应天离的这么近,要是有的话肯定知道。” 马度一拍大腿,老子要发了! 第101章 王大锤的财富人生 曾经煤老板的豪奢令马度十分的羡慕,眼下却有机会让他做个“铁老板”。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后世里稍微有点地理知识的都知道在中国的北方和南方有两个名字相似的城市,而且都盛产铁矿。 一个是辽宁的鞍山,另外一个是安徽的马鞍山。马鞍山虽然是属于安徽但是和南京很近。马度在南京长大,当然知道近在咫尺的马鞍山。 不过现在的马鞍山可能真的只是一座山,那里丰富的铁矿还没有被发现,躺在地底下睡大觉呢。 马度决心把它们都挖出来,换成钱充实一下自己的钱袋子,想想那高昂的铁价,马度做梦都能笑醒了,大宅子有着落了。 这个时代的铁老板绝对不会比后世的煤老板差,而且这是个长久的生意,以这个时代的钢铁消费量,做到大明王朝终结也不是问题。 马度急不可耐,第二天一早就去准备各种物资、工具和人手,不顾老刘和护卫的劝阻,当天下午就赶了几辆骡车,往太平府方向去了。 同行的还有常茂和他的护卫,常夫人终究放心不下他,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找来了,可他死磨硬泡的就是不回去,一起跟着马度来了太平。 后世里繁华的钢铁之城还没有半点的影子,但是位置却很好确定。太平府有一座很著名的景点采石矶。 当年老朱就是在这里渡江登岸攻占太平的,还和蒙元的援军在这里大干了一场,陈友谅也是在这里杀了徐寿辉称帝的。 看着远处青葱的翠螺山,马度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就让车队停下。 一听说这里就是采石矶,常茂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这里就是采石矶呀,我爹说过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揍得海牙蛮子哭爹喊娘的。” 常茂滔滔不绝,连说带比划,无一句不是在说老常的勇猛无敌。老常吹牛皮的时候也只是说给他十万精兵,他便能横行天下,所以人称常十万。 常茂几乎把他老子吹上天了,仿佛当年采石矶的那场恶战是他老爹一个人打的,估计就是老常自己听了也得脸红,反正马度就当听评书解闷儿了。 采石矶马度在后世里是游览过的,除了李白墓也没什么看头,现在更是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马度更没有心思去瞧,还是找钱要紧。 从采石矶往南二十多里就是后世马鞍山主要矿区,马度还在巨大的矿坑边上拍过照。沿着采石矶一路往南直行了二十多里,马度就选择几个地点进行勘探。 没有钻井,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进行深挖,有的还是在田地里面地主自然不许,马度只好拿银子开路。 又让老刘雇佣附近青壮农户给他干活,可碰上农忙时节人家都不愿意干,马度只好出了一百文一天的高价,才雇来百十个人,若是在农闲时十文钱就能让一个青壮给你卖一天的苦力。 亏了,亏大发了,几百两银子除了给家里留下一百两,又买了一些工具物资,刨去吃喝,工钱,赔偿的地钱,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剩下不到五十两银子,关键的是还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马度心塞呀,难怪国家搞勘探动辄都是几亿几十亿的资金,自己这几百两银子还真是不够看,勉强支撑着能回家就算不错了。 可马度不甘心,马鞍山的很多铁矿都是露天铁矿,埋藏的并不深,怎么就挖不着呢。就着红彤彤的篝火,马度不停的翻阅着手里的大百科,希望能找到一点有关勘探的知识。 一只烧得冒油的兔子腿低到他面前,马度正要伸手去接,又猛地被抽走了。常茂讨人厌的大脸凑了过来,“告诉我你在挖什么宝贝,这个兔子腿就给你吃。” 马度头也不抬继续的翻着书,“你凭什么认为我再挖宝贝?我只是随便挖着玩的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嘿嘿……还想骗我!你这么抠门的人,要是没有好处会白白花那么多银子?”常茂指了指马度手里的书,“你这本书里肯定有藏宝图对不对?” 马度看了一眼他的大脑袋,还真是没白长,真是有想象力。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抠门吗?” “比你那家穷亲戚稍微好一点,但是绝对没有我茂太爷这么豪爽。”他又把兔腿递过来,“快跟我说说,有宝藏对不对?” 马度接过来撕下来一口兔肉,外焦里嫩味道还不错,他点点头到:“算是有吧。” “我就知道有宝贝!”常茂兴奋的握紧了拳头,满眼期待。 “唉……知道又有什么用,可是找不到。” “接着挖呀,一百个人不行,咱们就找一千个人,两天挖不到咱们就挖二十天!总能找到的!”常茂看来对寻宝的兴趣十足。 马度知道有些话可以说了,他很无奈的摊摊手,“可是我没有钱了,只剩下五十多两银子,咱们明天只能回去了!” 常茂拍拍胸脯,“你没有我有呀!”马度等得就是他这句话,“这样不太好吧,嗯,你有多少?” 常茂深处两个手指头,“一百两!”不等马度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是黄金!”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真是个有钱人,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黄金和白银的对换比还是很高的,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几两白银,这可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你不是打算偷你家里的吧?”马度不太希望常遇春道时候打上门来向他要金子。 “不是,前年我生了一场病,很长时间才好。我娘找了个道士来家里驱邪,道士说我五行缺金,我娘就给了我一百金子压箱底。你要是用的话,我明天我就让给护卫去拿。” “常夫人还真是位好母亲!”马度心想常茂要是五行缺火,他娘会不会给他弄一罐子火药放床底下。 马度从来都不会亏待老实人,拍了拍常茂的肩膀,“茂哥儿,你拿着一百两金子入股,如果哥哥找到了宝贝就分你两成,如果找不到的话,你也不能埋怨我,你看如何?” “什么!你还给我份子?原本能和你一起找宝贝就觉得很开心很刺激了。” 马度觉得自己狗眼看人低了,没有想到常茂真的是个很纯粹的人。谁想常茂又拍着大腿道:“两成分子是不是太少了,要不给我五成吧,咱们对半分。” 马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不给他份子他都愿意跟着干,主动给他竟然又嫌少了。 马度直接拒绝,“五成太多了,给你三成,要是找不到你可不能怨我。” 常茂从来都是很干脆的,“三成就三成,我这就是让护卫连夜回去,明天下午就能回来。”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刚一起身就愣住了,伸手敲敲马度。“度哥儿你快看,那边的草丛着火了。” “哪里?”马度抬起头顺着常茂的手指看了一下,果然见不远的草丛里面有淡淡的火光,虽然很微弱但是在黑夜里还是很显眼的,可那些茅草却不燃烧,十分的奇怪。 他们没有住在城里,这里最近的当涂县城还有三四十里路,所以一直住在野外。这是靠近老朱的核心统治区,根本没有什么山贼土匪,再加上二十名护卫安全上绝对有保证。 扎营的地方是一处比较平整的荒滩,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晚上了,都平安无事。护卫们也都很轻松,早早的进帐篷睡了,只有老刘和两个值夜的烤着兔肉,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常茂小声道:“你说那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宝贝。我看一定是了,要我说一定是一大块牛头金,至少得这么大。走,咱们过去瞧瞧!” “好,我喊上老刘!” 常茂连忙制止,“别叫他们,不然就不刺激了。”对于寻宝游戏,这孩子似乎很有经验。 “好!”两人迈着小步子,悄悄的朝着那一小片草丛走了过去。越是靠近,马度心中就是惊疑。 那草丛周围没有什么人,淡淡的光似乎是从地面发出来的,很微弱偶会闪那么一下。马度当然不相信什么狗屁牛头金,金子要是能发出这么两的光,就不用点灯了。 隐约的还有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出来,幽远沉闷,马度听得头皮都快炸了。 这绝对是超自然现象,马度学过医解剖过死人,不相信有鬼,但是也不由得紧张了。他从随身的皮包里面取出手枪,悄悄的拉上枪膛。常茂的神经显然要大条的多,还使劲儿的拉着马度往前走。 刚刚踏进草丛,两人齐齐的停下脚步,都看见了草丛里面那个两尺多长一尺多宽的洞口。常茂兴奋的道:“我就知道这里是有宝贝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洞口里突然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啪嗒一声洞口随之扩大,接着又有一个黑漆漆的脑袋探出来。 马度和常茂对视一眼,惨叫一声,“鬼啊!” ~~~~~~~~~~~~~~~~~~~~~~ 王大锤是个铁匠,祖祖辈辈的都是,他靠着打铁的手艺养家糊口娶妻生子,以为自己也会像爷爷、老爹一样一辈子都做个铁匠。 可是这世道却不让他端这碗饭,自打红巾贼作乱,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生铁越来越贵,生意也越来越差,一家四口也只能勉强度日。 可是自打去年十月开始,干脆一点生铁都买不到了,听说从河北贩运到江南的生铁,全被应天的朱贼秃给买走了。 这让他的生意完全做不下去了,虽然有些微薄的积蓄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谁知道朱贼秃打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改行。 在后世来说这不算什么,一年跳几次槽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在古代一个人如果选择一行几乎是要干一辈子,就和女子择婿一样,不然怎么会有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说法。改行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无异于是全家老少的生死抉择。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王大锤三十好几的人了,当然不可能改行去当读书人,秀才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于是当一个农民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听说一个和他相熟的商人,要变卖家产全家搬去应天,有田产需要出卖,于是他就立刻找上门去。 这年头土地不贵,对方看在老相识的份上,更是给了他优惠。于是他喜滋滋的卖掉了铁匠铺子,从商人手里买来了十亩上好的水田,在衙门过了户之后还剩下了一笔钱。 可等他喜滋滋的去接收地的时候,却发现那块地是别人的了,而自己的地契上写得很清楚,不是十亩良田,而是十亩荒滩。 等他急匆匆的去找那个商人的时候,全家早就没了踪影。改行真是生死抉择呀,可他选了一条死路。 他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以为和对方相熟,就为了省下几个银钱,没有找牙行当中间人,活生生的被坑了大半的家当。 他真想找个绳子把自己吊死,可是看看妻儿老母,又不忍心把他们抛下。他王大锤是什么人,一个打铁的汉子,也是个铁打的汉子,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倒下。 不就是十亩荒滩吗,铲掉砂砾,盖上新土塘泥,再种上几年黄豆,他就不信荒滩成了不了良田。 如果是有工程机械的后世算不得什么,现在绝对是是个大工程,不然的话那么的多的荒滩早就有人去处理了。 不得不说王大锤很有点愚公移山的精神,自助者天助,老天爷都帮他。在一次挖土的时候他在自家的地里,挖到一块石头,是铁矿石,品质很好的铁矿石。因为他是个铁匠,所以他认得铁矿石,于是他的人生之路再次改变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在市井多年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他没有大规模的开采,只是挖了一个小洞慢慢的往下掏挖,像是挖地窖一样。 洞口也是做了特殊的处理,在洞口的周围种了很多的草,甚至连洞口的盖子上都裹了泥巴种草,再加上这样的荒滩根本就少有人来,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于是他带着十几岁的儿子,就躲在地下挖矿,一钻进去就是好几天,吃住都在下面。因为下面光线不好,也憋闷,所以干活很慢,常常两三天才能挖够一车。 等挖满了一车,他们爷俩就趁夜把矿石运到一处更加偏僻的小山谷里面,路上就算有人碰见了也没关系,铁矿石可不是谁都认得的。 山谷里面有他的冶铁的大炉子,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晚上开炉炼铁,毕竟炼铁冒出的烟跟普通的烟不太一样,很容易就引人注意。 他的小心谨慎没有白费,大半年过去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地底下闷声发大财,虽然当地老鼠的日子很苦,但是心里头踏实。 炼好的生铁送去应天,常常还没有进城门就被买走了,跑一趟就能赶上他从前一年的收入,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呀。 虽然城里的生铁和铁器的价格更高,但是他知道这样的离谱的价格不会有人买的。有现在的收入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大半年的时间他攒下的银钱,已经让他不敢想象。 趁着现在生铁的价格高,他寻思多干一些,等来年在这片荒滩上盖一个大大的院子,爷俩就不用偷偷摸摸的这么辛苦了。 就着昏黄的油灯,王大锤打开油纸包,里面包裹着一只桂花鸭,这是在应天城的大酒楼里买来的,味道比当涂的厨子做的地道多了。 他撕下一只鸭腿递给儿子,王小锤伸出脏兮兮的黑手接过去,放在嘴里一转,就只剩下一根骨头。 “好吃不?”他抢过儿子手里的骨头,在嘴里嚼得咔啪作响。 “好吃,爹,咱们以后天天吃行不行!” “瞎说!咱们还要留着钱给你娶媳妇哩,赶紧的把盖子打开透透气,憋得慌。” 王小锤爬上一座矮梯子,伸手网上一托,便有清凉的晚风送进来,王大锤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一个鸭腿撕下来递给儿子,“赶紧的吃,吃完了,爹就去把车拉过来。” 父子俩一阵胡吃海塞,啃鸭翅膀的儿子突然的停下了动作,“爹,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胡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白天都没有人来,晚上会有人来……” “真的有!我去瞧瞧!”王小锤放下鸡翅,再次的爬上梯子。 王大锤接着就听见,上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鬼啊!” 第102章 万万没想到 鬼是没有的,只有两个抹得乌七八黑像鬼的人,此刻已经五花大绑被护卫们按在洞口。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大人,下面没有什么人了,也没什么危险!”老刘在洞里面举着火把大声的喊道。 马度沿着梯子下到洞里,刚一进洞马度就有一股憋闷的感觉。 “老刘,五六把火把灭了换成蜡烛!”还说没有危险,这里面的氧气稀薄的很,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呆的住的。 就着昏黄的烛光,马度打量着这个偌大的洞穴,这是一个长方体形状的空间,上、下、四面都凿得的很平整,差不多有两间房子大小。 洞里的关键位置有碗口粗的横梁支撑,看起来很牢固,应该不会有塌方的危险,做得很仔细,马度不敢想象这是两个人就能做出来的。 地上堆着两堆矿石,烛光之下一堆看起来黑漆漆的,另外一堆则是黄灿灿的,常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到了洞里。 捡起一块黄灿灿的矿石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这里有金子,这么多的金矿我们发了!“他恨不得扑在上面打滚。 狗屁的金矿,马度从来没有听说马鞍山产过金子,如果所料不差这可能是黄铁矿。大块的黄铁矿卖相很好,黄灿灿确实很吸引人,可是马度知道那是因为含硫过多的缘故。 也就常茂这样没有见识的毛头小子会当成金矿,当然还有更蠢的,张五六的怀里鼓鼓的,也不知道里面塞了多少,衣服都快兜不住,腰都弯不下去。 抽出老刘腰间的横刀,放在那一堆黑矿石上,只听见啪的一声响,一股轻微的力道把刀吸了过去,拿起来的时候刀上面沾了不少的黑色粉末。 很好,是含铁量很高的磁铁矿,理论上理论上含有百分之七十的铁矿,实际上能炼出来百分之三十的生铁就算不错了。看样子这里是一处磁铁矿床,伴生黄铁矿,算是一处富矿了。 到处的挖坑勘探,打死马度都没有想到,自己扎营的地方就是一处矿床,这两人也做得太隐秘了,而且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疑惑。 当老刘告诉自己太平府没有铁矿的时候,马度才想起来,马鞍山铁矿是在二十世纪初发现的,马鞍山这座城市也是在建国后才发展起来的。 可是现在被提前发现了,发现者却不是自己这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是在这个时代原本就发现了的,因为其他的原因让这个矿洞被时间湮没?还是因为某种历史的偶然,让这处的矿床被提前的发现? 马度爬出洞口,看着两个被按在地上的人,两人都是黑漆漆的,一个应该是成年的汉子,另外一个应该还是个未成年人,就吩咐道:“给他俩松绑吧,带到帐篷那边去。” 见张五六怀里还是鼓鼓的,就道:“赶紧的扔了吧,这不是金子,也不嫌累得慌。” “大人不要骗我,这明明是金子。” “我骗你做什么,这是黄铁矿,比那一堆黑石头还不如。” 那个抹得黑漆漆的小孩突然说话了,“这就是铁矿,炼气来臭得很,俺和俺爹都不用……”众人都看着他,又赶紧的住嘴,把脑袋低下。 常茂拿着手里的黄铁矿道:“什么,这不是金矿?这是铁矿!度哥儿,你要找的宝贝不会就是这些铁矿吧。” 马度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些铁矿!还不赶紧的回家把金子拿来,把周围的这一片地都买下来。”这里都是荒滩地价应该很便宜,而且有没有主人都不好说。 一个这样的矿床很有可能达到亿吨以上的储量,就算是中小型的矿床,也得有千万吨级,马度已经很知足了,他不敢太贪心。 贪心不足的人倒是有很多,常茂叫道:“不是金矿我不要!你要是缺银子我可以给你!” “真的不要?这里可是有万万斤的铁啊!” 常茂的数学肯定不怎么样,听得两眼犯迷糊,倒是他的护卫,在他耳边了好一阵嘀咕,他这才笑呵呵的道:“好,我要了。我这就让人去拿钱。” 他当下就命令两个侍卫连夜赶回应天,没有马,只好用骡车上的两匹骡子将就代步。 马度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另外的两位谈谈了。一直没有人向自己问话,王大锤紧张的都快要死了,生怕对方二话不说就砍了自己。 他又不是瞎子聋子,对方有二十个裹着红头巾穿盔带甲的护卫,还有人喊那个少年大人,明显的是官面上的人。民不与官斗,这铁矿肯定是保不住了,关键是小命能不能保住。 一听说对方找自己问话,王大锤倒也干脆,立刻五体投地叩头不已,表示这铁矿他不要了,只求饶了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便可。 马度哪有那么黑心,让人把父子两个扶起来,接着就问二人出身来历。 “小人王大锤,原本是城中的铁匠,这是小人的儿子王小锤。” 王大锤?真是好名字,如此自己不出现在这里,可能他真的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处铁矿的?” 王大锤当下就把自己如何的被奸商坑骗,又如何的发现铁矿的事情一一的讲了一遍,听得马度好一阵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说他幸运。 马度沉吟一下道:“你是明白人,知道被人发现了这里有铁矿,以你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保不住,但是我能。” “这十亩地小人不要了,只求大人饶我父子一命。”说着话又要给马度跪下。 马度只好又让人拉他起来,“我倒不是非要你这十亩地,这片矿床很大,你这十亩地只能算是一角,我在别处也可以挖。当然不会像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动静会很大,会影响你的挖掘,甚至还有可能造成你那边的塌方。“ “我无意巧取豪夺,你可以用你这十亩地入股,和我一起经营矿场,我给你一成份子,虽然所占不多,但是以现在的铁价,一年弄个万儿八千两的银子,应该不在话下。” 原本以王大锤的这十亩地根本占不到一个矿床的十分之一,可毕竟是他发现的,而且马度还需要一个人给他炼铁。 王大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大人真的给俺一成份子?不,俺不要,一点都不要。”他是行家人,当然晓得若是大规模的开挖能有多少的盈利,以现在的行情,一年弄上十几万两真不再话下。可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官府的人是什么嘴脸向来,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别不是在故意的试探他。 马度当然猜得到王大锤的意思,只道:“那一成不管你要不要都会给你,我平常在应天,不会常来这里,这里需要有人帮我打理,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 王大锤心中豁然开朗,难怪要给自己一成份子,原来是要用自己,忙不迭的再次跪倒,“小的愿给大人效力,挖矿冶炼之事尽管交给小人,大人只要派两个账房过来就好。” “起来吧,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你说这矿场若是开起来,大概需要多少银钱,我好去筹办。” 王大锤的神情明显的轻松了不少,“回大人其实也要不了多少银钱,小人当初就是白手做的。若是大人想早见厚利,只需多雇一些人手,再加上盖炉子买木炭,几百两银子便足够了,十日便可见利,就不需要继续投入了。小人既然算是股东,不能光让大人一个人掏钱,小人也愿意出二百两银子一起入股。” 常茂啧啧道:“哎呀,看你穿得破衣烂衫的,你还挺有钱嘛。” 王大锤擦擦汗道:“没多少,总共也就这么多。” “常茂,你就别吓唬人了,有几个银子也是拿命换来的。” “多谢大人明鉴。”王大锤犹豫了一下又问:“大人既然不常驻此地,矿场小人自当尽力打理妥贴,只是碰上别人来滋事,不知道该报谁的名号?”似乎想要探探马度的底。 不等马度回话,常茂抢道:“谁敢来生事,就报我茂太爷的名号。”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他的名头也就是在秦淮河附近能用用。 马度觉得有必要给王大锤吃颗定心丸,毕竟以后还指望他卖力呢,“若是有人生事就报应天吴王府的名号!” 朱贼秃!王大锤猛的抽了一口冷气。 常茂却很不满,“度哥儿为什么要报吴王的名号,难道我的不好用吗?” ~~~~~~~~~ 第二天下午没有等到常茂的护卫回来,却等来了老朱的护卫头子韩成。韩成,这是个早就应该死在鄱阳湖上的人。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在老朱被陈友谅的军队围困的时候,他因为和老朱长得有几分相像,就换下老朱的衣裳替老朱一死。 也不知道马度的翅膀扇到了哪里,他竟然还活着,现在满脸堆笑的向马度道贺。 “恭喜大人高升!” 就因为在鄱阳湖上,韩成冒死来救自己,马度对韩成就多了几分的好感,“韩总制这话怎么讲?喜从何来?” “吴王钧旨,让马大人改任中书省左司郎中。” “哦?”升官是好事,马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韩成递上来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这是王爷给大人亲笔信。” 马度连忙的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阿弟,铁矿让姐夫来给你保管吧!” “我擦!”马度不由得叫出声来,脸上的肌肉不由得开始抽动。 马度的表现似乎在韩成的预料之中,他笑呵呵从身后让出一个人来,是个中年儒生。 韩成不理马度呆滞的表情,“这是王爷给大人配的副手,专门帮着大人采矿冶铁。” 那中年儒生上前一步,行礼道:“属下胡惟庸见过上官马大人。” “我擦!我擦!” 老朱长的丑,却想的很美,关键是下手还黑,马度好不容易找到的铁矿,转眼就成他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干也不太厚道,很关心马度的反应。 他捻着胡子问韩成,“他听了消息之后最先说了什么?“ 韩成回道:“马大人说‘我擦’,属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本王也不明白,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马大人见了胡主事之后,很激动的说了两个‘我擦’。” “哦?他认得胡惟庸?” “应该是头一次见面,不过马大人倒是很看重胡主事,把采矿冶铁的事情全权交给他打理。” 老朱浓眉一蹙,“那他在做什么?” “他说头疾犯了,疼的厉害,天天躲帐子里面睡觉。” 老朱哈哈一笑,“他哪里是犯病了,是在使小性子。给他送两个大夫过去,喝两天苦水就好了。” 韩成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封信,忍着笑道:“怕是没有那个必要了,马大人说他要告老还乡乞还骸骨……”说到后面还是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老朱闻言一愣,也是哈哈大笑,看看信封笑道:“孤又不是皇帝没这个权利,他要是不想待在太平,就让他回来,也该给他找个老师了,这一笔丑字,真是没办法睁眼。” 第103章 归家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指望的靠山,一下子就倒了,还把自己砸得稀巴烂,让马度很伤心。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就算老朱给他升了官儿也弥补不了他内心的创伤,更何况这官儿真的很没诚意。 中书省左司郎中,在中书省去掉平章、左右丞和参知政事,就数这个官大了,可要是这个官儿后面加上一个“专司采冶事”,就没有多大权利了。 勉强算是个肥缺,可是谁敢在老朱手底下贪污,最糟心的还是老朱给他派了个倒霉副手。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奸相胡惟庸呀,不知道连累了多少人跟他掉脑袋,马度敢跟他共事? 跟着熊孩子朱文正一起干活,实在是万不得已,现在脑袋进水了,才跟胡惟庸一起厮混,这是逼着他撂挑子。 胡惟庸没有半点阴邪的模样,反而长得儒雅斯文,做事十分勤谨,能力也是半点不差,招募矿工,建造铁炉,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到十日就出了第一炉子生铁。 对上官更是毕恭毕敬,即使马度当了甩手掌柜,连见都不见他一眼,他也要到隔着帐子向马度汇报工作,即使帐子里面没有人回应,也是每日不辍。 胡惟庸对于上官的生活起居同样的体贴周到,一听说马度犯了头疾,立刻从当涂请了大夫诊治,知道上官不喜欢汤药苦水,又是每天好酒好菜的供着。这样的人你说他不当宰相,谁又能当宰相呢。 虽然惊讶上官年纪轻轻就要告老还乡,但是胡惟庸还是不顾繁忙的工作亲自来送行,还准备了丰厚的程仪。 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子,马度真是手痒的厉害,他感觉自己又分裂了,没办法这次受伤太深损失太大,总想弄点找补,可是老胡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谁知道这银子干不干净。 “胡主事俸禄微薄,如此厚礼本官不敢收,心意我领了。只希望胡主事能够忠心任事,为王爷效力。”马度朝着应天的方向抱了抱拳头,言不由衷的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胡主事干练老成,王爷虽然还没有准了本官的辞呈,不过本官应该不会回来了,到了应天必定向王爷奏明胡主事的功劳。矿场之事就全赖胡主事一人操持了,若是有事直接禀报王爷即可。” 马度话说的很明白,你有什么事情千万别来找老子,不想跟你再有什么牵连了。 胡惟庸听得耳朵里,那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么好的上官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没有刘基、汪广洋那样的学历文凭,也没有宋濂叶兑那样偌大的名声。 胡惟庸投奔了老朱之后并没有立刻获得重用,只是在元帅府(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老朱是元帅,李善长任都事)谋了个不入流的差事帅府奏差。 时间久了才当上了宁国县的主簿、宁国县令,这次卸任回应天述职,请他的靠山李善长给弄了一个吉安通判的差事。 还没上任老朱就给他换了职位,中书省工房主事,品级虽然没长,可是在老朱眼皮底子当差下,就是给个知府也不换哪。 可惜他的这个主事和马度的官一样,都挂了个“专司采冶事”的后缀。他有些不满意,可是李善长告诉他,这是个好差事还让他好好干,因为王爷很重视。 李善长还告诉他,他的上官是王爷的小舅子,是王妃的亲弟弟,是在秦淮河力压茂太爷的新晋纨绔,但是有几分真本事,让他奉承好了。 他是从小吏一路爬上来的,见过的上官多如牛毛,哪个不是恨不得把大权抓在手里,下官只有跑腿办事的份儿,累死累活还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可这位被李善长称为纨绔的上官却大大的不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就算自己主动汇报,最多得一句“你看着办”。隐约的他胡惟庸才是这里的主官,他才是中书省的左司郎中。 现在这位年轻到不行的上官,更是急慌慌的要告老还乡。临走之前上官还说让他“一个人操持”矿场的事情,有事直接“奏报王爷”,这是摆明了要抬举他呀! 这样的上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以后一定要多多的亲近,跟着马车跑了半里路,胡惟庸才恋恋不舍的挥手作别,“上官走好啊!属下有时间就去看望您!”还好马度没有听见,不然得从马车上蹦起来。 大宅子没了,张五六很难过,即使这里跟和州只隔着一条江,张五六也没有脸去见奶奶,他生怕奶奶问他老住在闺女家里不合适,什么时候接他走。 老刘虽然不说,但是张五六知道老刘也很失望,刚刚发现铁矿的那天晚上,老刘还向他描述把妻女接来的情景,乐得老脸都成了菊花,这两天都没见他笑过。 当然这不是大人的错,是王爷的错,张五六从来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王爷。大人倒是看得很开,还安慰他说,钱是个狗屁,他有的是弄钱的法子,大宅子会有的。 张五六当然相信大人的话,大人是什么人,没有谁比他张五六更清楚了。 看着骑着马儿在路上来回驰骋,洋洋得意的常茂,张五六心里就气不过,要不是他的护卫回应天的时候多嘴,铁矿怎么会让王爷收走了。 现在倒好,王爷不光让他当了什么校尉,还赏给他了一匹马,一路上就没少显摆,看把他能耐的,咋不摔倒哩! 天色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不多时就飘下细如牛毛般的雨丝,天地间也变得雾蒙蒙的,地面也变得潮湿起来。 护卫们赶紧的披上了蓑衣,常茂下了马钻到马车里面,看常茂头上细密的小水珠,马度问:“下雨了?” 常茂点点头,“下得不大,估计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停了,马上就要到应天了,放心咱们不用再外面过夜的。” 马度掀开车帘对驾车的老刘吩咐道:“老刘,咱们咱们不进城,去爷爷那里。” 常茂问:“度哥儿,你怎么不回城呢,是不是还在生气,要不我去把那两个大嘴巴的侍卫揍一顿,再请你去秦淮河,就算兄弟我给你赔罪了。” 马度当然不是在生常茂的气,铁矿既然要开挖绝对保守不住秘密的,只要老朱想要随时就能拿走。 当然马度也不是在生老朱的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同样是老朱的舅子,郭天叙、郭天爵(郭子兴的儿子)兄弟两个都被老朱给阴死了。 仅仅是坑马度一个铁矿而已,要是连这点黑心肠都没有,老朱就别做什么开国之君了,干脆回庙里当当和尚。对于老朱不要脸的行径,马度甚至可以给予在某种程度上的理解,毕竟他背负着这个集团最大的生存压力。 “我没生气,一点都没有,至于秦淮河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那你干嘛不回城,吴王府多漂亮,住起来多舒坦。” 舒坦吗?马度没觉得吴王府住的有多舒坦,反正早晚要搬出来的。他笑道:“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当然要闹点脾气,不然你不觉得太可怕了吗?” 常茂显然听不太懂马度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为什么?怕回家挨揍?” “那倒不是,俺娘捎信过来了,说让俺跟着你厮混,才去一趟太平府就当了校尉,跟你多跑几趟说不准都比俺爹的官大了。” “你娘可真敢想!” 细雨炊烟袅袅,矗立在河边的院子,透着莫名的温馨。新盖的房子同样的往外冒着青烟,看来乡亲们已经入住了,好在他们之前住的帐篷还没有拆掉,可以让侍卫们住,当然还有王大锤一家。 王大锤万万没有想到,他加倍的完成了他的转行目标,老朱赏给他二十亩地,嗯,就这些。 马度让这家伙在矿场当个管事什么的,谁知他却不干,等出了第一炉子的生铁,就求着马度带他走,估计是怕在矿场受欺负,这家伙有积蓄有手艺,倒也不在乎矿场那点微薄工钱。 老朱赏给王大锤的地,就紧挨着老泥鳅的地,把这个“探矿的高手”放在眼皮地底下,估计就是怕他跑了。 马车刚一驶进院子,就听见小孩子雀跃的声音,不过这次马度受到了冷落,几个小孩子跳上马车,在车上钻来钻去。 这架马车原本是老朱送给马度用的,是为了方便他在太平府和应天的往来。虽然马度没打算继续当那个“矿长”,但是这架马车也没有准备还给他。 “小度来的正好,刚刚的准备开饭!”老泥鳅看看常茂,“你这小子怎么又来我家蹭饭。” “实在不好意思了老爷子,不光我要蹭饭,我家的护卫也要,老牛去他们家的库房拿米拿菜,去生火做饭吧。” 老泥鳅很潇洒的一甩手,“俺们大户人家,谁稀罕这点米粮。”老头一身深色的绸布长袍,两手背在身后,还真有点员外的气度,可为什么一脸的肉疼呢。 客厅的桌子上摆好了今晚的饭菜,芹菜炒猪肉,萝卜炖猪肉,一条蒸鱼,一盘子炸小鱼,还有一大碗汤,饭碗里也都是白花花的米饭。 爷爷终于开窍了呀,虽然不是多丰盛,跟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别在车上玩了,赶紧的过来吃饭!”马度伸手招呼几个小的。 菱角儿扑在马度怀里,“哥哥这马车好漂亮,马儿也很乖,明天可不可以让菱角儿坐一下马车,菱角儿保证不走远。” 小鱼儿从背后抱住马度的脖子,“小鱼儿也要!” “好,好,赶紧的吃饭,谁不吃饭,就不让谁坐!” 饭菜还算不错,虽然做不到色香味俱全,味道还是挺好的,尤其是炸的小鱼又酥又脆。 “大鱼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马度冲着妹子伸出一个大拇指。 “都是王婶子教的!” 老泥鳅笑道:“火头娘可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厨娘的,从前没有条件做,这下俺可享了口福了。” 见常茂的肚子又在抽抽,马度连忙的踩了一下他的脚,马度知道他在笑什么,吃这种菜色的,在真正大户人家眼里只能算是小户人家。 不等常茂说话,马度夹起一大块猪肉,塞到他的嘴里。马度很快就发现了异样,见几个小孩子只吃鱼,却不吃肉,就算筷子伸到盘子里,也只是夹了一根芹菜或者一片萝卜。 这几个孩子也是节省惯了,马度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大块,“都吃,千万别省着。” 常茂似乎也不太喜欢吃猪肉,和马度一样对炸小鱼很感兴趣。 等大家伙一个个的吃得肚儿圆,桌子上就只剩下两盘很突兀的猪肉,之所以这么形容,那是因为盘子里面的芹菜萝卜都吃完了,可是猪肉还在。 刚才四个弟妹一个个不停的从盘子里面夹菜,难道只是在吃芹菜和萝卜?难道猪肉不如芹菜萝卜好吃? 正在疑惑间就见老泥鳅突然的把剩下的猪肉全部收走,他笑着道:“把剩下的肉收起来,明天填上芹菜和萝卜,又是两盘肉菜!嘿嘿……” 马度恨不得飙出来一口老血,原来这两盘肉菜是老头顾着“大户人家”颜面,摆桌子给人看的,四个小的光吃里面的菜不吃肉,估计是老头不让吃。 难怪人家都说,三代才出贵族,想去掉身上的这点土腥味估计都要很长时间。 看着老泥鳅端着猪肉出了堂屋,常茂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个没完,“就让我笑笑吧,这是我今年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了,你也笑吧,我知道你也想笑,哈哈哈……” 院子里突然响起张五六的声音,“老太爷,你这是去干嘛?剩菜?剩菜好啊,以前大人的剩菜都是给小人吃的,老刘快来呀,大人又开始剩饭了……” 接着就是老头匆匆的脚步声,和远去的声嘶力竭的呼喊,“俺的肉,你个混账东西,快把俺的肉还给俺!” 马度歪着脑袋笑眯眯看看四个小的,“想笑就笑吧,哈哈……” (谢谢lodaa的万赏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万赏,谢谢你。谢谢枫叶(丁丁)我是大哥≮?飞翔的太阳花xiao妖精打赏 谢谢我是大哥的打赏魔法小英jefei828逃跑的新郎剑问情仙我去吃饭了血色男孩小僧慧能为了抗日而生活丿水墨丶丹青土豆魔machy为了抗日而生村佬狗爱吃小熊猫每天都是最后一天枯叶1991西域飞雪7677天荒牛书友160628114206457德里安浮生皆空昊天仙府lp001735沙漠里的调酒师飞天剡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爆兮爆真的像鬼摸楼上的脸hexiaodong还有没有看到名字的亲谢谢你们) 第104章 老朱发问了 吃了晚饭,老泥鳅把小孩子都支开,拉着马度进了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一看,差点把马度闪瞎了眼。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里面都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玉镯、金叶子、银锭子之类的。 马度惊讶道:“爷爷你又去打劫了?!” 话一说完,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老头板着脸道:“就爱胡说八道,咱家现在是清清白白的大户人家,还能干从前的下作事,这是王妃亲自送来的。” “是阿姐送来的?” “是哩,她说你肯定会使小性子不会回王府的,就送了过来。事情爷爷都知道了,不就是一个铁矿嘛,咱家现在有吃有喝,要那些东西做啥,王爷既然用得上咱就给他,既然是亲戚总要有个来往,咱就当接济他了。” 老头这回倒是挺大方的,话说的也霸气,似乎还很有道理,亲戚之间本该如此,可是没有穷亲戚接济富亲戚的道理。 老泥鳅捧着盒子,“要俺看呀,这些东西都是女人家压箱底的私房钱。俺不敢做主,就等着你回来拿主意,俺看这东西不能要,你明天赶紧的给王妃送回去。” 马度道:“爷爷放心,我明天就给阿姐送回去。”别看马大脚是王妃,可并不是想花钱就能随便花的,每个月的花销也是有定数的。 因为她是正妻,而且负责抚养五个孩子,她的月钱要比老朱的其他的女人多上不少,马度甚至怀疑老朱使劲儿的往马大脚那边塞孩子就是为了正大光明的给老婆涨月钱。 马大脚的月钱不算少,可是打秋风的人也多,比如朱文英的老婆,就常常带着娃娃过来连吃带拿的。 朱文英俸禄不多,家里丫鬟婆子的却不少,他最守规矩不敢像其他人那样捞黑心钱,为人又好面子不愿意接受岳家接济,所以常常不够花销。 这些东西绝对是马大脚压箱底的,马度不能要,不然就不用做人了。 “爷爷还有一件喜事要说。”老头又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盒子,里面只有两张纸,马度接过来一瞧是两张地契,其中一份是马大脚给他的两百多亩的上好水田,另外的一份是五百亩的旱田,地契上的名字都是他的名字。 “爷爷这是做什么?” 老头道:“别急,俺年纪大了,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上了,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扣扣索索的也是想攒下点东西给你们留着。丫头们总归是要嫁人的,小鳖那个样子撑不起门户的,就算给他万贯家财也没用,有你在总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马度笑道:“爷爷别乱想,我当然不会放着弟妹不管,还有小鳖可不是您想的那样。这孩子挺聪明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最近正寻思着把我学的东西整理一下,教给他们几个呢,” “当真?!”老头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小鳖木讷的就像块木头,再说你那些可都是大本事,他要是能学得会才怪哩。”老泥鳅突然关上房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听说你爷爷,不是说我这个糟老头,能上天?是神仙?” 马度讶然问:“您这都是听谁说的?” “前两天王妃来的时候,闲聊了两句。还有刚才我去追那个傻大个子的时候,跟他聊了几句,他说是亲眼看着你从天上飞下来的……” 没想到马大脚也挺爱闲唠,马度只好把之前说了多次的谎话结合老朱两口子推测编造的身世再说一遍。虽然他已经在尽量把事情往普通寻常里说,仍是听得老泥鳅目瞪口呆。 马度只好转换话题,免得他胡思乱想,他拿出那一份旱田的地契问:“爷爷,这块地也是大姐给的嘛?” “哦!”老头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那份地契老头就满脸的骄傲得意,“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喜事,这地是俺刚刚买来的。” “您那里来的那么多钱?” “你给的一百两,当然这还差很多,剩下的银子地主说可以慢慢还。” “您不是拿着王府的名头压人了吧。” 老泥鳅连连的摆手,“俺可不敢坏王妃的名声,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这五百多亩旱田和那二百多亩水田同属一家,水田卖给了王府,手上只剩下旱田。地主家的管事说这些旱田产出低,勉强也就能养活从前的佃户,留着也是鸡肋,问老泥鳅是不是愿意接手,还说银子不着急给可以慢慢还。 老泥鳅那是什么人,见了土地好比见了亲爹,哪里管什么什么水田旱田,送上门的好事还不一口答应。 “乡亲们都是老弱妇孺,二百多亩地分下去一家要有十几亩哩,现在种麦还好说,等来年插秧能把腰给累断了。我跟乡亲们一商量,大家都同意来年插秧的时候可以少要几亩,再分给他们一些旱地,可以种些麦豆高粱什么的。小度给你说话呢,想什么哩!” 老泥鳅伸手在马度的眼前晃了晃,马度回过神来,“爷爷,阿姐来的时候,那地主家的管事有没有看到她的车驾。” 老泥难为情的笑了笑,“当然看见哩,还跟乡亲们打听呢。要不然这样的好事哪能落到咱们家,不过俺可没拿王府的名头吓唬人,是人家愿意的。”敢情老头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见马度不说话,他便垂下脑袋,“如果你不喜欢,爷爷以后不再贪人家的便宜了就是。” “孙儿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东西确实不该收,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都不太喜欢这个,说不准还会惹祸上身。” 老头叹口气道:“俺能看得出来,王妃不想俺和你走的太近,就是怕俺耽搁你的前程。俺就是管不住这只手,送上门的东西总想收着,明天俺就给人家送回去。” 马度安慰道:“阿姐的心思我明白,不是爷爷想得那样。地也不用退,都说好了是买的,咱们挣了钱还给他们就是。对了,咱们欠了人家多少钱?” 老头颤巍巍的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千多……” 要不是怕吓到老头,马度真的很想吐一口鲜血出来,前两天还想着豪屋大宅山珍海味,转眼就欠了两千多两银子,让马度情何以堪哪! “银子算个屁!老子有的是赚钱的法子!”马度呓语着进入梦乡。 守在门口的张五六,仰头漆黑夜空,自语道:“还好,不是白日梦!” 第二天吃了早饭,马度就做了马车进城,天气已经放晴,秋高气爽,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沁人心脾。 常茂掀开车窗帘子,对立面的马度问:“你昨天不是说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进城吗,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不得不去!你不是也很想念秦淮河吗?” “是有一些想,不过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 马度道:“去,怎么不去,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你,你到马车里来。” 常茂钻进马车里来,马度冲着他一阵耳语,常茂撤回身子,“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对女子没有兴趣吗?” “谁说我对女人没有兴趣,再坏我的名声小心我收拾你,还有你再帮我找个雕工好的木工。” “好!这算什么,包在我身上!”常茂拍着胸脯保证。 进了城马度就和常茂分道而行,一个去了吴王府一个去了秦淮河。 “大姐我回来了!” 马大脚正在做衣裳,朱小四和朱小五正趴在桌子上吃饭,见马度来了,两个小人奶声奶气的喊了声舅舅,便继续趴在桌子上往嘴里刨食,看他们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他俩刚刚起床,一个个的撅着小嘴儿,起床气还不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昨天晚上朱小四又折腾朱小五了。 马大脚放下衣裳看看马度,“阿弟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到下午呢。” “咦,阿姐知道我要来吗?”马度疑惑的问。 “是呀!”马大脚接过马度手里的盒子,放回她的梳妆台上,笑眯眯的道:“阿姐的私房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不赶紧的送回来,还要留着过年吗。就怕你憋着气,呆在乡下不回来。” 呃……马大脚用得好套路,让马度猝不及防,说好的那个温馨的阿姐呢,还亏得马度昨天晚上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马度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人家穿越都能大杀四方、玩转朝堂,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连一个小套路都看不明白。 马大脚打开首饰盒子,用布仔细的擦拭着,插在头上,照来照去“阿姐好歹是个王妃,总要有几件像样的首饰给王爷撑台面,阿姐这样好看吗?” “好看!”马度笑着点头回道。马大脚身材高挑,五官标致,虽然皮肤稍微的黑了一点,但是不影响感官,关键是那种端庄气质不是谁都有的,以后世的审美来说也算是美女了。可是以这个时代审美看,绝对算不上美女,也就是因为是王妃没人敢说她丑。 马大脚啐了一口,“就会昧着良心哄我。”不知道为什么,马大脚在马度的跟前会放得很轻松,即使和朱文英亲近,偶尔也要端端母亲的架子,但是马度跟前却没有这种顾虑。 “大姐这就冤枉我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环肥燕瘦各有态,美从来就没有过一个统一的标准,在我们那里,阿姐这样的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虽然说得夸张了一些,但也不算毫无节操的拍马。 马大脚掩着嘴轻笑,自古至今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的美貌呢,贤后也不例外,看她笑的如此开心不会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吧。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极富侵略性的声音,“你们那里是哪里!” 被人问及心中最大隐密,马度一惊,下意识的转身望去,只见老朱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双虎目正望着他,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看到马度那错愕的表情,老朱突然大笑,拍着马度的肩膀,调侃道:“阿弟是不是还在埋怨姐夫收了你的铁矿?” “没有的事情,区区一座铁矿,小弟怎会放在心上。” 老朱拿手点点马度,“阿弟这话言不由衷呀,要不是你阿姐把压箱底的私房都送过去,怕是你今天还不来哩。” 马大脚问道:“王爷今天怎的这么早过来了。” “听说管事的说小度来了,就过来和他喝几杯。时辰也差不多了,中午就在你这里用饭吧。” “正好备着饭菜呢,这就叫人端过来。” “父王!”两个小的从饭桌上起来,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起话来也是含混不清,朱小四还用手指把嘴边的食物往里面塞,生怕掉下来。 老朱应了一声,“吃饱了就去外面玩吧,可不准跑远,老四千万不能再把老五的头打破了。”老朱摇着脑袋,看起来对朱小四也很头疼呀。 桌子被收拾干净,酒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马度平时爱吃的几样菜,看来马大脚真的是早有准备。 老朱和马度便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多时就已经面酣耳热,老朱突然问道:“阿弟怎得知道太平府有铁矿?” 马度放下筷子,回道:“听爷爷说的,当年小弟和爷爷一起游历应天,之后就沿江往西而去,路过采石矶的时时候,爷爷说那边有铁矿,小弟就记下了,没有想到还真的有。” 老朱哈哈的笑道:“老居士慧眼如炬,他说有自然是有了,哈哈……来了,喝酒!”老朱吱溜一声把酒盅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那样子跟乡下贪酒的老农没什么区别,“我觉得喝酒要是不带出声来,这酒喝的就不香,让阿弟见笑了。” “这有什么,小弟吃饭也是常常满嘴油光,汁水四溅,阿姐可没少训斥我。” 老朱放下酒杯道:“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家人,但是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马度起身道:“姐夫请问,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朱拉着马度坐下,“其实也没什么,姐夫就是好奇,老居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了!终于来了!以老朱多疑的性格,这个问题迟早要问的,马度早晚都要给他一个清楚的回答,还好马度心中早有准备。 马度笑道:“这个问题我早就和阿姐说过,爷爷不是神圣,他是人,活生生的人,就像你我一样。” 老朱立刻追问:“哪里人!什么人!” “宋人!亡了国的人!” 老朱不爽了,“阿弟这话是何意?” 不能怪老朱着急,韩宋朝廷虽然名存实亡了,毕竟名还在,他老朱名义上还是韩宋朝廷臣子,这话要是听了没反应才怪。 马度忙解释道:“姐夫误会了,小弟说的那个宋,不是姐夫的这个宋!” 老朱和马大脚眼睛一瞪,齐齐的道:“那个宋不是亡了吗!” “所以小弟才说是亡了国的人,宋虽亡了,但是宋人还在!” 第105章 马度的故事 “崖山一战,大宋几乎全军覆灭,陆相公负少帝投海自尽,十万军民蹈海相随,所剩余的不甘为蛮夷奴役,皆逃亡海外。顶点小说更新最快有的东渡倭国,有的远下南洋,爷爷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批人!” “哦,原来如此!”老朱若有所思,“听说有一批宋人逃到爪哇岛,拥戴陆相公的幼子陆自立为首领,立一名叫顺塔国的小国,致力复宋。老居士可是顺塔国的人?” 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瞎话果真不好编!爪哇岛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有胡商途径往来,老朱要是真让人去查,还真能找到。 马度故作镇定道:”爷爷说他的父祖在的那支船队在海上遇到与飓风,随波逐流在茫茫大海上行驶了快两个月才到了一个极大海岛,当时所剩不到数千人,那岛屿四周皆是大海,寻不见出路,无奈之下只好在海上定居。” “什么岛?竟然有要行一两个月那么久?” “那岛没有名字,岛上四季不分,只有夏天,盛产瓜果甘蔗。岛上还有一些茹毛饮血的野人,野蛮不驯,被狠狠的整治了一番才老实了,后来就给这岛取名‘夏威夷’。” 现在的夏威夷应该还不叫夏威夷,这岛反正是马度虚构出来的,保证你老朱永远找不到。 “夏威夷?以华夏威蛮夷,好名字!”老朱点头道。要是后世老美听到还可以这么解释,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老朱又问,“既然是血肉凡胎为何又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夏威夷岛四面皆是茫茫大海,虽然那里物产丰富,无饥馑之忧,但终究是海外蛮荒,野人野兽很多,人人心念中原故土,或者期望着能与其他的海外宋民团聚,不时的派船出海寻找出路。” 马大脚问:“失败了?” 马度点点头,“茫茫大海无边无涯,常常又有飓风暴雨,派出去的船十之都无法归来,估计是船毁人亡,偶然有回来的也都说找不见出路。无奈之下,数千宋人才不得已继续在岛上生活。” “那和飞天有什么关系?” 马度笑道:“姐夫别急,听我慢慢说。那夏威夷岛上虽然物产丰富,但是有数万食人野人,还有无数凶猛野兽……” “哎呀,那些哪里的野人竟然吃人!”马大脚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人吃人的事情,别说蛮荒海岛,就是中原大地上也多了去了,老朱也是见怪不怪,“那该如何生活自保?”他皱着眉似乎很为那些大宋遗民担心,看来已经进入到马度编排的故事里面。 “说来不怕姐夫笑话,那数千宋民大多都是军中的工匠杂役和家眷,并不善于打仗。而那些野人虽然用草裙裹身,木棒狩猎,但是矫健灵活,人数也多,打气仗来又悍不畏死,所以那些宋民与他们交锋常常吃亏。这也是大家急于离开这个海岛原因。” 马大脚担忧问:“后来呢?” “后来偶然发现那些野人野兽都很怕火器,但是当时他们手中的火器威力有限,于是就有了火绳枪。” 老朱哦了一声,“原来火绳枪是这么来的。” 马度点点头,“恶劣的环境,生存的压力总是能逼得人不停的进步,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军中的能工巧匠,积累百年的时间里,他们呕心沥血,精益求精,积累了无数的精华智慧,他们冶炼出了更加坚韧又不会生锈的铁,他们制造出了更加犀利的火器,他们做出了看得更远的望远镜,可以在水中遨游铁甲舰,惊才绝艳的来氏兄弟更是做了出了在空中遨游的飞机!” 老朱猛的一拍桌子,蹭得站了起来,马度吓了一跳还以为老朱发现破绽了呢,谁知老朱激动的道:“这来氏兄弟在哪里!本王亲自去请!” “王爷别急,听阿弟慢慢说。” “是我太心急了,他们做这些犀利火器、飞机、还有铁甲舰做什么?不是只是了对付那些野人吧。” “当然不是,在犀利的火器面前,顺服的野人被他们教化为子民,不顺服的则是奴隶。他们做这些当然是为了回家!” “回家?”老朱脸上的僵硬一闪而过,又笑呵呵问道:“是应该复国才是吧” “姐夫英明!”马度微微一礼。 老朱大喜,“太好了,如今我大宋已经占据江南半壁,若有他们相助,想要收复故地,重现昔日荣光指日可待!” 马度望着老朱,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您的这个宋好像姓韩,不是姓赵吧。” 韩山童父子当然是姓韩,可是造反的时候却是打出却是赵宋的旗号,老韩说自己是宋徽宗的八世孙,刘福通也说自己是宋将刘光世的后人,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明镜似得,只是没有人说破。 “再胡说八道,让你阿姐好好收拾你!”老朱虎着脸,语气上却带着一丝戏谑,明显的没把马度的这句话往心里去,“不管是哪个宋,大家都想着把鞑子赶走,复我汉家的江山。” 马度摇头叹气道:“怕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这个重任怕是只有姐夫一肩挑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老朱惊讶出声,“怎么会都死了?是谁杀了他们?” “是老天爷!”马度面色沉重的道:“大地在剧烈的晃动,岛上的火山不停的喷吐着炽热的岩浆,无数的尘烟在天空中弥漫遮天蔽日,最可怕的是狂暴的海啸,如山高的海浪汹涌而来冲上海岛,重重叠叠绵延不绝,汹涌的潮水淹没了整个海岛,将上面的所有的人和东西一股脑儿的卷入无底深渊……”马度尽力的描述着一个可怕的末日景象。 老朱惊讶道:“海啸?还有这般可怕的灾难!” “真是可怜!”马大脚擦擦眼角,“妾身从前读《汉书》时曾记得有‘北海水溢,流杀人民’的记载,八成就是阿弟所说的海啸了,可能在孤悬的海岛上会更加恐怖吧。” 马度解释道:“听爷爷说,这海啸是因为海底地震引起的极为罕见。” 马大脚点点头,“那便是了,汉书中也曾记载,北海水溢是伴着地动而生的。” 老朱感慨道:“没有想到故宋竟然还有这样一群海外孤忠……真是可惜了!”老朱说得很悲怆,可是马度却隐约听得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那老居士他?” “当时爷爷正乘着飞机寻找回中原的路,所以躲过了这场灾难,等他回去之后原本可比数州之地的巨大海岛,只剩下不到一成,岛上两三万居民活下来的还不足百人。” “听爷爷说那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经此劫难,活下来的人已经失去回归的念想,大多在岛上消磨人生。只有爷爷一人一直在寻找回归之路。直到十余年前爷爷才找到正确的航线,在江淮一带救下我,带我去了夏威夷抚养。 老朱又问:“然后呢?” “然后等我年纪大一些,爷爷就教我读书识字,我记得幼时,爷爷也有不少好友,也教了我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等我再大一些时候,爷爷就带我来中原游历,让我不要忘了自己是华夏血脉,可惜所到之处都是生灵涂炭,去岁爷爷准备带我回海岛避难,准备天下太平时再回来,谁知……哎……”马度深深的叹了口气,“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马大脚轻轻的抚摸着马度的后背,“阿弟不要难过,还有阿姐哩” 老朱却捻着胡子道:“阿弟,像你那件犀利的火器,或者飞机这样的神器都做不出来了吗?” “那是无数能工巧匠在数十年来不断摸索出来的,就拿飞机来说,刚开始也只是能飞几里远,还常常的掉下来,直到能一日行万里,中间经历了无数的失败与尝试,不可能一蹴而就。小弟年轻,所学又杂,很多知识都有涉猎,可学的时间不长,也只学个皮毛罢了,当然经史子集除外,这个没有人教我俺。”马度很怕老朱逼着自己造飞机,赶紧的绝了他这个念想。 老朱有点很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好好的学问都不学全了,都白瞎了,字也写的狗爬一样,还错字连篇,让我怎么说你!” “您这就冤枉小弟了,小弟的字丑是不假,那是自幼就没有用过毛笔,字也没有写错,因为爷爷就是这样教的,当然也不是爷爷教错了。因为夏威夷那边字就是这样写的。”马度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子各写了一个简繁体的马字。 “姐夫请看,这个是中原用的字,这个是夏威夷那边用的字。” “这字写的一般般确实不算丑,只是夏威夷那边为什么要这么写?” 马度笑道:“因为好学,写起来也方便。” “学问就是学问,哪有因为用着方便就改了的。”夫妻两个齐齐的吐槽,两人不光脑袋好使,嘴炮也很有威力,还引经据典的,让马度都不知道如何的还口。 马大脚一拍桌子,“你不去铁矿做事也罢,从明天起就跟着宋先生读书习字。” 初高中的时候一篇文言文都能搞得马度头大如斗,现在要去学经史子集,还不如杀了他。 老朱道:“总要学一些,刚才我俩和你说话,看你懵懂的样子,就知道知道你没听明白。不然以后别人嘲讽挖苦你,你还说不准给人家笑呵呵的拱手作揖呢,那些读书人说话损着哩。字也要练一练,总不能让天底下人都跟着你学夏威夷的字吧。” 听老朱话中的意思,他没少在读书人那里吃闷亏的经验,难怪学习这么刻苦。 马度笑呵呵的道:“谁说不能让天下人都学简体字,等姐夫当了皇帝,下一道圣旨不就成了。” 老朱笑骂道:“又胡说八道,赶紧去洗个澡醒醒酒!” 马度趁机离开,出屋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道:“希望老朱满意我的故事吧。” 屋里的老朱吱溜一声,又喝了一杯酒,自语道:“阿弟的故事说的真好!” “故事?”马大脚一怔,“难道不信阿弟说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假的。” 一个光点突然的映在老朱的胸前,老朱抬头一看,只见马大脚手中一物,反射着射入屋内的阳光,光华夺目宛如无上瑰宝。 “臣妾这里有证据!”马大脚让那光点在老朱的身前晃了晃,“王爷那边不是也有吗?” “哈哈……”老朱笑着频频的点头。 中午吃的有点多,晚上马度只喝了一碗粥,睡觉前马大脚让她贴身的小丫鬟给马度送来了笔墨纸砚和两本书,小丫鬟还告诉马度,让他第二天跟着朱标一起去上课。 看百~万\小!说名,随手翻翻书里面的内容,马度就十分的头大,打死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去学四书五经,听说宋濂是个敦厚长者,应该很好相处吧…… 马度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竟然枕着《孟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也许是亚圣他老人家想马度深刻的体会一下“食色性也”这句话。 更关键的是梦中的女人不是川妹子,也不是马大脚向她推荐的暖床小助手的绿儿,竟然是在秦淮河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女人,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是给马度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那女子脸蛋身材一样不差,即使放在后世那些被彩妆遮盖软件处理的美女照片里面也是半点不差,那逆天颜值一直播绝对妥妥的红遍网络,没错,马度就是这么庸俗,就是喜欢网红脸!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当初怎么就没有掳回家当老婆。想想自己当时和张五六一起给老刘加油,让老刘“揍她”马度就恨不得把自己敲得再次失忆。 第106章 发财小计 马度是一名读书人了,他的同学有朱小标,朱小二,朱小三,还有提前结束幼年生涯的朱小四,站在他们中间马度真是鹤立鸡群,十分的扎眼突兀。 马度后悔来的晚了,听说之前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可惜现在他们都在老宋的调教下“学有所成”,顺利毕业到军中效力了。 真丢人哪!尤其是挨罚的时候,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常常有两个人和自己作伴,一个是朱小四,另外一个则是朱小二。 朱小四是因为上课睡觉,他的时间差明显的还没有倒过来,至于朱小二则是因为上课的时候调皮捣蛋,外加不完成作业。 有时候朱小三也会加入进来,因为他总是嘲笑挨罚穷酸舅舅和两个笨蛋兄弟,也因此常常被揍的最惨,收拾他的当然是宋濂。 宋濂,马度印象中的敦厚长者,现实恰恰相反,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虐待少儿的老恶棍。半寸厚的戒尺敲在手上,那叫一个疼。 不知道老宋是不是得了老朱或者马大脚的口信,对马度那是格外的关照,上课不注意听讲要挨戒尺,背书背错了要挨戒尺,释义不对要挨戒尺,就是他娘的写字不漂亮,坐姿不端正,施礼不到位,言辞不文雅都要挨戒尺。 当然如果学朱小三对长辈不恭敬,对兄弟不友爱,那才叫一个惨,会被直接按在凳子上打屁股。 马度很怀疑宋濂从前是个老刑名,用戒尺打人的手段用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让你疼得撕心裂肺,又不伤筋动骨,明明睡觉前还隐隐作痛,可是过了一个晚上就好了个七七八八,绝不影响第二天继续的挨打。 老宋如果在后世当教师,要不了三天就会被狂暴的家长撕个粉碎,但是现在只会被不负责的家长赞一句“打得好”。 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太平府当矿长,想要逃跑的马度,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侍卫从墙头上揪了下来,直到有一个二百五的侍卫差点一箭射爆马度的脑袋,他就再也不敢翻墙头了。 在经历了数次压迫与反抗之后,马度这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不得不向封建强权做出妥协。他用最短的时间,成为老宋眼里的勤奋的好学生,在经过了老宋的一次考校之后,日子终于轻松了一点点,马度终于有时间去实施他的发财大计。 噗通,噗通,两块生石灰放进木桶里面,就开始冒出大量的水蒸气,生石灰也缓缓的裂开,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生石灰刺鼻的味道也开始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舅舅这是在做什么?好难闻呀!”朱小标拿一条手巾捂住自己的鼻子。 朱标已经十岁了,算是大孩子了,被马大脚打发出来和马度一起住,而且马度这院子本来就是朱标准备的,是马度雀占鸠巢了。 马大脚说是让他们在一起作伴读书,其实是为了让朱标来监督马度学习的,顺便给他当老师。朱标年龄不大,但是宋濂的得意弟子,给马度当老师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马大脚终究是选错了人,这孩子性格太温和,最多说一句,“舅舅该读书了”,“舅舅该写字了”就算马度不听,第二天也不曾见他向马大脚打小报告。 在他温和的性格的另一面,竟然很讲义气。每次兄弟们挨板子他都要挺身而出,宋濂也都会象征性的打他两下,即使马度这个便宜穷酸舅舅受了罚,他也要求情,可惜他越求情宋濂就罚马度越狠。 朱标在生活、学习上对几个小兄弟也是照顾有佳,好吃好玩的也都是先让给小的,课业上也是常常督促提点。朱标绝对称得上是模范兄长,如果他能活着当皇帝,也许朱小四就不会造反吧。 “舅舅只是在做科学实验。”马度拉着他不让他靠的太近,等水里不再有什么反应,马度就让张五六把把水桶里面残余的石灰块捣碎使劲的搅拌。 然后他取出事先称量好的纯碱倒石灰水里面,水立刻像是开了一样,冒出大量的蒸汽,比刚才扔生石灰的时候,不知道猛烈了多少。 张五六瞪大了眼睛,“没有火,这水怎么就开了。”还伸着脑袋要往桶里面去瞧,马度只好身手拽着他的衣裳,“就不能老实一点,当心溅到眼睛里面弄瞎了。” 等过了一会儿,蒸汽渐渐的淡了,马度才带着两人凑过去,只见桶里的水减少了许多,剩下的溶液也特别的浑浊。 在另外的一只水桶口上裹了麻布,把溶液缓缓的倒进去,过滤出里面大颗的杂质,当做滤网的白麻布,很快几变得一片焦黄。 朱标惊奇的道:“这些杂质都是白色的,怎么把布染成了黄色。” 马度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染的,是烧的。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是火烧的痕迹。” 朱标点点头,“确实像是火烧的痕迹,这是为何?” 马度揭开麻布,指了指桶里面的浑浊的液体,“因这里面的已经不是水了,是碱溶液,有很强的腐蚀性。” 看看马度懵懂表情,马度叹口气道:“舅舅知道你听不明白,就像是舅舅不懂四书五经一样。” “舅舅不要妄自菲薄,您只用十天的时间就背下了四书和释义,外甥佩服的很,当初这四书外甥可是跟着先生学了快两年呢。” “舅舅也不过是背下来而已,可不懂得用它们如何的写文章,转头就忘了。不过我有很多背书的好方法,比你每天摇头晃脑的读要快很多,你要是愿意学我可教给你!”后世里为应付填鸭式教育,砖家叫兽们不知道搞出来了多少套记忆方法,马度也是在文山题海里杀过来的,自然也有两套合用的,希望朱小标在宋濂的戒尺下能够更轻松快乐些。 朱标欣喜的道:“太好了,标儿谢过舅舅,有了舅舅教的方法,我以后就能背更多的书了。”马度不得不说,人和人的境界果真是不一样的。 桶里的碱溶液渐渐的澄清,马度把其中清澈的液体倒回第一个已经洗刷干净的桶里面。倒入铁锅加热,然后把准备好的豆油倒进入,不停的开始搅拌。 没错,马度是在做肥皂,穿越前辈们常做的玩意儿,门槛低,成本小,利润高,实在是穿越人士创业发家的不二之选。 看着锅里面飘出粘稠的液体,马度赶紧用盐析的办法,把肥皂从水中分离出来。之前他已经做了好几次实验了,现在也是轻车熟路。 马度把黄色的半透明膏状物从锅里捞出来,然后加上早就准备好的香料粉末倒进去,让张五六用力的搅拌。 香料是常茂在秦淮河问来的,都是青楼里的姑娘最喜欢,最常用的几种味道。连香料的配方,都是秦淮河的姑娘给的。 看到这些香料之后,马度不得不佩服一下古人的智慧。就比如马度现在用的是兰花儿味的香料,可是原料跟兰花没有半点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搭配出来的。 很好闻味道,只是香料本身颜色难看了一些,原本半透明的黄色膏状物,很快变成了黑褐色,同时一股很浓郁的兰花香味儿,散发出来的,浓郁有点呛人,朱标都已经捏住了鼻子 趁着膏体温热,还没有凝固,马度赶紧的让张五六把膏体倒入早就准备好的模具里面。这个模具不大,只有几十个槽,也就是说只能生产出来几十块肥皂。 张五六把膏体全部倒进入,堪堪装满,马度拿着刻着了兰花图案的盖子,一个个的扣上去,立刻就有黑色的膏体溢出来。 “哈哈……大功告成了。”马度不由得伸伸懒腰,接下来等着膏体凝固就成了。 隔壁的墙头上突然探出朱文英的大脑袋,“你们在做什么?又是烟气又是香气的呛死人了!” 第107章 高档肥皂 自打从江西回来,老朱就重新的组建火器营,火枪手、铳手加上长枪手总共八千余人,并且改名神机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如今朱文英就在神机营担任副指挥使,至于指挥使嘛,并不是马度认为最合适的邓愈,而是郭英。 朱文英、郭英两个都是老朱极为信任的人,可偏偏朱文英恨屋及乌,跟郭家兄弟又不太对付,老朱这么安排是什么心思,大家都很明白。 朱文英平常都住在军营里面,连自己的小家都很少回,若是有公事来王府的话就会到后院看看望一下马大脚。不过今天肯定不是的,马度盘算一下日子,这家伙今天肯定是带着老婆孩子打秋风的。 “舅舅你这是在弄什么?”朱文英盯着模具不停的抽动着鼻子,“这是兰花味儿的,好香呀。”见他要去掀盖子,马度连忙把他的手打掉,“等一会儿,还没有好呢。” “舅舅,你这是在鼓捣什么?” 马度道:“还能做什么,我钱包空虚,准备做点东西换俩钱花花。” “哦,是这样。”朱文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拍在桌子上,“喏,我也参一股,俺也不要太多,能够她们娘俩嚼用就行,月月到母亲这里来蹭饭,我都快没脸活了。” 朱文英就是个贱人,给一把铜钱就想占股份。马度把那些铜钱在手里摇晃得哗哗作响,“文英,你知道吗,常茂拿了一百两金子入股,我才给他两成的份子。你这才十几个铜钱,我该给你多少份子。” 朱文英梗着脖子,“反正我不管,我就这些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这当舅舅的要是不管,就看着他们娘俩饿死吧。” 朱标从腰上解下来一快玉佩,“舅舅,要不就拿这个给文英哥当本钱吧。” “哈哈……”朱文英伸手拍拍朱标,“不亏是哥哥的好兄弟。” 很好的玉佩,不管事雕工还是玉质都是上品,马度把玉佩揣进怀里,“哎,我就吃点亏,算你俩一人一成的份子吧。” 马度是好心,可却被朱标一口拒绝,“先生说商贾乃是贱业,农桑才为天下之本。母亲也不让外甥沾染这些,要不就都给文英哥吧。外甥劝舅舅也把这些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还抬眼看看一旁张五六。 老宋啊老宋,你就是这么培养世子的?不能让这种思想占据主流呀,不然大明王朝还得破产而亡。 马度本想开口劝诫一下朱标,即使自己说的再有道理也不如宋濂和马大脚的话对他有影响力,不如让他参与进来。 马度悄悄的冲着朱文英打一个眼色,两人狼狈多时,他自然明白马度的意思。 朱文英劝道:“小标你可能不知道舅舅还有一帮子乡亲,穷得叫花子一样,母亲当时可从王府预先支了不少的钱接济他们,现在每个月都要被王府的账房扣不少的月钱。” 朱标点点头,“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母亲这几个月确实比从前更节省了,虽然我们兄弟几个的衣食都没有短少,但是好久都没有见母亲添过衣裳首饰了。舅舅,你那些乡亲真的很穷吗?” 好尴尬,马度没有想到朱文英回从这方面入手,不过却也切中了朱小标的软肋,这可是个孝子呀。 不等马度说话,朱文英抢先回答道:“当然穷,你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只有条裤子穿,每天只吃一顿饭,吃的还是嚼不动的鱼干,有的老人家牙口不好,嚼不动鱼干都活活饿死了……” 这家伙说的也太夸张了,不过朱标却是信了,“真是可怜。既然是舅舅的乡亲,那也算是我的乡亲了。我那里还有一些碎银子,都是母亲的给的零花钱,改天我向先生请了假,到市上买些米粮和舅舅一起去看看他们。” 马度尴尬的笑道:“那倒不用,只要我这笔生意做起来,就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小标你也可以赚些银子补贴一些阿姐,让她不用这么辛苦不是。再说舅舅还需要你帮忙哩,你也知道我的字写得不好,还需要你闲暇的时候给我记账。” “对,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我婆娘也不用每个月跑来王府打秋风了。” 见朱小标面上仍有疑虑,马度道:“商人不事生产,以倒卖谋取暴利,咱们可是亲手劳动获得成果,你也知道舅舅刚才干活可是累得满头大汗,所以咱们算不得真正的商人。”马度说的没错,现在他这样的情况顶多算是小手工业者,至于以后嘛……哼哼…… 朱小标点点头,“这个倒是真的,舅舅确实辛苦。不过舅舅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马度把模具盖子,一个个轻轻的揭开,露出一个个黑红色的椭圆形的东西,两个外甥脸上好奇随即变得尴尬。 朱文英打趣道:“舅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把我的铜钱还给我,我想退股。” 朱标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上面摁了一下,讶然道:“刚才倒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是软膏,现在怎么变硬了。” “别着急嘛。”马度让张五六打过来一盆清水,扣出一快肥皂递给他,“洗一洗!” 张五六拿着那块肥皂在水盆里面,不停的在那块肥皂上淋水,然后用很无助的眼神对马度道:“大人,这东西黑不溜丢的,洗不干净呀!” “谁让你洗这个了,让你用这个洗手!”看张五六手足无措的样子,马度只好撸起袖子给他洗手。 张五六的手是很不一样的手,不论什么时候看见都是黑漆漆的,那是积年累月的污垢,马度跟他同桌吃饭的时候都从来不敢瞧他的手,免得没了胃口。 黑红的肥皂打在他的黑漆漆的手上,却出现白色的小泡沫,很快又变成了黑色汁水,顺着指尖落在水盆里面,立刻浑浊了一片。 “五六,知道怎么用了吧。”马度教会张五六怎么使用,赶紧的在水盆洗了洗手。 “小人明白了,这是这不就是皂角吗。”张五六双手又搓又挠,最后在水盆里面冲洗一下,等拿出来的时候惊愕出声,“这是我的手吗?” 此刻张五六的手掌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是手背上洗去了油泥之后,却皮肤细腻白里透红,他常常几个月都不洗一次澡,他的皮肤都被人体分泌的油脂保护者,皮肤想粗糙都难。 光洁的手背和黑漆漆的手臂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肥皂的去污能力得以证明。张五六双手笑呵呵的道:“还很香哩,大人这个还能洗脸吗。” 马度点点头,“能啊!” “那太好了!”张五六两手直接从盆里捧了水泼在脸上,用肥皂往脸上搓。 朱标直接干呕了一声,不怪他,马度瞧的也犯恶心。刚才那一盆水洗过手,上面飘了密密麻麻的肮脏泡沫,除了味道是香的,看起来跟工业废水没什么区别,这小子却直接往脸上泼,就不能换一盆水吗。 不管张五六,三人回到屋里,朱文英就笑呵呵的道:“这东西赶两个肥皂团大,怕是要买个七八两银子才行吧。” 肥皂团马度也是用过的,是用皂角和香料在一起做的,一般都做成橘子大小,竟然要卖到二三两银子。 那肥皂团其实用起来也不错,只是很不耐用,一个肥皂团洗个两三回澡就完了,后来马度才知道肥皂团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拿来洗脸的,没有几个人会像他这样往身上抹。 马度笑道:“我这个香皂确实只有两个肥皂团这么大,可是绝对要比四到五个肥皂团耐用。” “那岂不是要卖十几两银子!” “我没那么心黑!”马度又从一个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瓷质的小盒子。那瓷盒子上颜色艳丽,画着兰花图案点缀,还又一个q版的古装女子,立在兰花的一侧,聘聘婷婷很是可爱。 这瓷盒子可是马度花了大功夫设计的,他画出图样让常茂派人送去江西浮梁县,因为那里有个叫景德镇的地方。 因为现在彩瓷技术还不像明清时期那么成熟,废品率很高。为了减少废品率,马度对图案做了不小的修改,降低对细节处的要求。 这样的一个瓷盒子样品成本大概在十几两银子,常茂的一百两黄金基本上都压在上面了,不过以后大量生产的时候,这种瓷质肥皂盒的成本应该可以减半。 能在后世拍出天价的精美瓷器,在古代同样的同样价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享受的。 马度的心血没有白费,当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朱标立刻到:“哎呀,这上面的女子真是娇憨可人!“脸上竟然还微微一红。 小孩子喜欢,女人就会喜欢,女人就是心理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人哄的。 马度又扣出一块肥皂,用轻薄透明宣纸包好,放在瓷质的肥皂盒里给朱标,“这个是你的了!“ “谢谢,舅舅!“ “文英,你说这么一件东西,如果卖三十两有没有人买!” 朱文英一抽冷气,“舅舅,是不是太贵了些!能卖的出去吗?“ 马度笑道:“你这个穷鬼当然嫌贵!在有钱人眼里,五十两银子算个屁!张五六赶紧的去常府,把常茂叫过来拿货,五六!人哩!” “呜呜呜……大人,我眼睛疼,睁不开啦!” 第108章 你值得拥有 依依姑娘是翠云楼的头牌,芳龄二十,艳丽多姿,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作为翠云楼的摇钱树,她享受着其他的妓子不曾享受的待遇,快到了晌午了才起床。 昨天晚上她失去了自己的贞操,有人以一千五百两的高价为她梳拢,真的很高了,可惜不是那个年轻俊朗的书生,而是一个中年商人,那脸长得跟裤裆里的家什一样的丑。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那商人能出得起高价呢,这秦淮河的水一半是女人的血,另一半就是女人的泪啊。 商人就是没有半点的情调,横冲直撞的折腾了她半宿,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沾满了他肮脏的口水,生怕少亲一口,这银子就白花了,亏本了似得。 刚一起起身,就觉得下身撕裂了似得的疼痛,黏兮兮的,让她觉得恶心极了,她安排伺候她的丫鬟准备洗澡水。 丫鬟却急慌慌的跑过来,“姑娘,茂太爷来找您了!怕是来不及洗澡了,要不先梳妆打扮一番吧。” “如果是茂太爷的话,那就不用了,快请茂太爷进来吧!”依依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整理凌乱的头发。 秦淮河的姑娘,可以不知道自家的楼里的老鸨子是谁,不记得昨夜和自己卿卿我我的恩客,但是不能不知道茂太爷。 吴老爷是应天城的豪富,因为喝醉了非要睡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第二天醒来却不认账连嫖资都不给,好不容易开张的老却一定要吴老爷给钱。 吴老爷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铜钱,关键是一传出去,名声就坏了。不但不给嫖资,还狠狠打了那老一顿。吴老爷是什么人,就是把那老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给老说一句话。 好死不死的偏偏让一大清早就逛秦淮河的茂太爷碰上了,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常茂是什么人,当场就揍断了吴老爷一条腿,还说如果不把老风光光的娶回家,就把他的三条腿都打断。 吴老爷当然不肯,送银子茂太爷不稀罕就爱看热闹,找官面上的背景也没人敢管,那些“背景”到了小平章跟前就是个屁。听说李相国都让常平章几分,谁不知道常平章那是杀人如麻,吃人肉喝人血的魔王。 无奈的之下,吴老爷只能把老风风光光的从侧门抬回家做妾,茂太爷还亲自上门去喝喜酒。老在吴家虽然不受待见,但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她再去找常茂告状。 茂太爷一时间在秦淮河名声大噪,嫖客不给钱可以去找他,被老鸨子欺负了可以去找他,就算是哪个死了没有烧埋银子也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逼着老鸨子拿钱的。 青楼的女子命运多舛,别看现在风光无限,谁又能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后是个什么下场。兔死狐悲,常常为妓子出头的茂太爷,一时间茂太爷成了众多红牌头牌的座上宾,而且茂太爷贪玩却不好色,偶尔也听说某个姑娘和茂太爷亲热过,但是却从没见他在青楼留宿贪欢。 好久都没有听说过茂太爷来秦淮河了,突然上门让依依很高兴,茂太爷可是十分风趣的人。沉重的脚步敲得地板咚咚作响,听声音就知道是常茂来了,都是老熟人,依依姑娘也不怕常茂看见自己这副没有梳洗打扮的样子。 “奴家见过茂太爷!”依依起身福了一福。 常茂径直的走到矮几旁坐了下来,“来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咦?怎得腿崴了?” “没事!”依依红着脸摇摇头,她没有崴腿,不过昨晚倒是让那商人崴了好回,她挨着挨着矮几坐下,只见桌上摆着一个瓷制的小盒子。 “啊呀!这东西好漂亮!这上面画的小人儿……怎么说呢,看着就心里喜欢,真是可人!”依依不由得伸手在光滑的釉面上摸了一把。 常茂嘻嘻的道:“喜欢吧,送给你的。” 依依撇撇嘴,“茂太爷这么好,不是想骗人家身子吧。” 常茂伸手在依依姑娘的胸口摸了一把,“想要你的身子还用骗,哎呀,好些日子不见,鼓囊了不少。” 依依姑娘伸手打掉常茂的手,“茂太爷真是坏,就会欺负奴家!“她娇嗔一声,又把注意力转向那个盒子,“这是个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依依打开盖子,轻轻的放在一旁生怕被磕坏了,盒子里面有一椭圆形的纸包,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拆开纸包里面露出一个红黑色的物体,她凑到闻了一下,问道:“这是肥皂团?” 常茂竖了一个大拇指,“依依还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度哥儿刚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以为是吃的呢,还咬了一口。” 依依锤了一下常茂,咯咯的笑道:“茂太爷就会说笑,哪有人吃肥皂团的。” “我哄你做什么,你看这里还有牙印呢!”常茂往肥皂上一指,依依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趴在了矮几上,全然没有面对那些老爷才子时该有的温柔娴静。 常茂敲敲桌子,“笑够了,就听我说话。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一般的肥皂团,这一个要顶五六个肥皂团耐用。” 依依止住笑,把那块肥皂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确实跟以前的肥皂团不太一样,香气也更浓一些,只是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常茂道:“这东西不仅能美白祛污,还能紧致鸡肤,让你的鸡肤焕发光彩,你值得拥有。嗯,就这样。” 依依咯咯的笑着,“茂太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哄人了。” 常茂指指肥皂,“你说这东西价值几许?” “要是真有您说的那么好,还能顶五六个肥皂团耐用话,怕是二三十两银子也值了。” 常茂又指指那个瓷质的盒子,“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依依眉毛一蹙,“这个不好说,看人喜不喜欢了。”她看了看肥皂盒,“光冲着这个娇憨的小人儿,奴家就愿意出三十两买这个盒子。”不要瞧不起青楼的女子,尤其是这些头牌红牌,绝对是这个时代高收入高消费的群体,甚至是她们引领者这个时代的女性潮流。 常茂把肥皂团放在了盒子里面,重新的推到依依的眼前,“如果这些加起来卖给你三十两,你说怎么样?” 依依把小嘴儿一撅,“茂太爷刚才不是还说送给奴家的吗,怎么转眼就要向奴家收银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当然是送给你的。这样东西我还有很多,三十两卖给你,你可以卖给别人。比如你的姐妹或者恩客。至于你卖多少银子,我就不管了,那些全都是你的,最好不要超过五十两。如果你实在卖不掉,你还可以退给我,我茂太爷名声你应该是知道的。”常茂拍着胸脯道。 能当上红牌的妓子脑筋都不会差,不然怎么和那些富商才子们周旋,让他们乖乖的掏银子。依依沉吟了一下,“那这个东西我得先用用才行,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 “那好,你先用着,我再去看看隔壁的楚楚姑娘。嘿嘿……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说着就咚咚咚的离开了。 马度当然不是为了赚们那点可怜的卖肉银子,那是因为他没有合适的销售渠道。他把肥皂做得很高档,当然也限制了消费群体,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 青楼就不一样了,兜里没几个钱敢去逛青楼,尤其是这些头牌红牌接触的可都是“高尚”人士。青楼就像是后世的高档会所一样,除了吃喝玩乐还是个谈交易的好地方,而且很多高级妓子本身就会充当捐客。马度不信了,东西往桌上一摆,就没有人慧眼识珠。 依依坐在浴桶里,温香四溢,皮肤摸起来涩涩的,没有了粘腻的感觉;也没有口水的腥臭味儿,闻起来也是香香的,是他最喜欢的兰花味儿,自己似乎真的干净了。 “真的是个不错的东西!”她起身把肥皂放进那个漂亮的小盒子里面,嘴角却不由得一笑,她突然发现放肥皂的位置还写着一行小字,“你本来就很美!” 第109章 让你享享福 酒香也怕巷子深哪,常茂的在秦淮河的良好声誉帮马度解决了这个问题,小平章?马度觉得他应该叫“小柳永”才对。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那些头牌红牌的闺房,果真是个销金窟,能进到这里的豪商巨贾对肥皂是五两,三十两,还是五十两真没那么在乎。 一是为了哄美人高兴,二是图个新鲜,当他们把肥皂带回家里之后,事情似乎就变得不可收拾,大老婆要,小老婆要,大闺女儿要,小闺女儿也要。不堪其扰的男人们再次的到青楼之后,发现原本只卖五十两的肥皂涨价了。 倒不是姑娘们太贪心,实在是因为一直说自己有很多肥皂的茂太爷说货突然没了,肥皂价格也是蹭蹭的的往上涨,直至炒到百两一盒。 惊的马度本人都目瞪口呆,他可不是在搞什么饥饿营销,他是真的没有货了,肥皂是够了,可他娘的肥皂盒还在路上呢,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商品就得靠包装。 这么一搞,好歹让肥皂的知名度大增,已经有嗅到商机的商人怪外抹脚的跑去找常茂了。常茂手里订单的数量加起来已经有快有一千了。马度把手艺交给了常府的几个忠心仆役,作坊已经搬到了常家,在吴王府毕竟不方便。 马度不担心被常府的人学了去另起炉灶,因为他相信常夫人是个足够精明的女人,不会被这些小利蒙蔽了双眼。而且常夫人管理下人很有一套,不用担心仆役跳槽,再加上常遇春凶神的名头,谁又敢来挖墙脚。 事实也证明马度没有看错常夫人,不仅作坊管理的好,业务也是开展的井井有条,常茂手里有三成的订单,都是常夫人到各家串门的时候拿到的。 等江西发来的肥皂盒运到之后,立刻把一千盒肥皂投入市场,转眼就被销售一空。谁他娘的说古代没有有钱人,这还是乱世吗? 马度知道肥皂在经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热度肯定会降下来,价格也会跟着下来。到时候更多的低端市场才会是他更广阔的财源,但是在那之前不妨碍他先捞个盆满钵满。 经过两个月的辛苦练习,马度的毛笔字总算是能写得横平竖直,终于有两份的底气向宋濂请假了,原以为会很难办,宋濂听说他要去看望乡下的穷亲戚,就一口答应了。 生怕老宋反悔,马度赶紧的带着人出了王府,天气已经开始冷了,马度在市面上买了不少的过冬需要的东西,装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出了城。 马车刚刚驶进院子,却没有听见小孩子的欢呼雀跃,只听见屋里头传来小丫头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马度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是爷爷出了个什么好歹? 老头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在这样的乱世能活到五十多岁,其实算是不错了,而且老头平常身体不错,怎么会突然就不好了呢?马度眼眶一热,蹭的一下窜下马车,接着就见小鱼儿,光着脚丫子哭喊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抱着马度不停的哭喊着,“哥哥,咱们不当大户人家了好不好,呜呜呜……咱们回湖里好不好,不当大户人家了……”小小的身体随着抽噎不停的颤抖着十分的可怜。 接着菱角也从屋里出来了,一样的光着脚,脚腕子上还缠着一条细长的麻布带子,菱角儿抱着马度一样的痛哭,“哥哥,菱角儿不要裹脚,菱角儿的脚好疼,菱角儿不要裹脚……” 马度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老头是在给三个小丫头裹脚,难怪哭喊的这么厉害,马度心头莫名的升起一股无名业火。 裹脚在北宋就有,先是青楼中的妓子为了满足文人骚客的变态癖好,随后渐渐的蔓延开来。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很美的词,正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专咏缠足的《菩萨蛮》。 后宋室南迁,把缠足的风气渐渐的带到了南方,在南宋缠足已经极为普遍,“小脚”这个词已经成为妇女的代称。只是这个时候缠足,还不像明清时裹成三寸金莲那么变态。 蒙古入住中原后,对于缠足持赞赏态度,缠足之风继续的蔓延,在元末时已经有不缠足为止的观念,不过不缠足的人仍旧很多,尤其是在小户或者农家,妇女可是重要的劳动力。 缠足在明朝的时候已经盛行,清朝的时候想禁缠足都禁不掉,没错清朝确实禁止过缠足,可是却禁不住,最终只能放任自流,缠足在清朝发展到极致,甚至连不少旗人女子都被带沟里了。 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孙中山破陋习》,因为孙中山看到姐姐缠足的痛苦,便立志推翻封建王朝,不管真假,满清这锅背得有点冤。 马度从来没想过,那在印象中极为遥远的陋习,竟然和自己如此之近。两个涂脂抹粉的婆子气汹汹的从屋里冲出来,就要去拉小丫和菱角儿,两个小丫头则是吓得往马度身后躲,小鸡似得。 “滚开!”马度声音不大,眼神却可怕的吓人,老刘和张五六很配合的把刀抽出半截,两个婆子立刻吓得躲到一边去。 老泥鳅从屋子里出来,跺着脚道:“小度可别吓坏了两位大姑,她们可是我花重金从城里请来的。”又虎着脸对两个小丫头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屁股。” 两个小的直接把脑袋埋在马度的腰上,就是不出来,希望哥哥能成为他俩最后的保障。 马度对老泥鳅道:“爷爷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交给我!” “好嘞!”老泥鳅笑呵呵的答应。 马度走到两个妇人跟前,问道:“你俩为什么不裹脚?” 两个老妇没了刚才汹汹的气势,低眉顺眼的温顺的像是小绵羊,“贱妇出身贫贱,还要为生活奔走,自然享不了这样的福气。” 马度冷笑一声,“你俩要奔走了,我妹子就活该踮着脚窝在家里,不是没享过福吗?”马度接下菱角儿脚腕子上的带子递给老刘,“让她俩享享福!” 第110章 老头是个明白人 两个两个妇人立刻被五花大绑,张五从马车的褡裢里取出两块破抹布,塞进妇人的嘴里,马度清楚的记得上次马尾巴上沾了马粪,老刘就是用这块抹布擦的。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老刘想去脱那妇人的鞋子,又突然停下来,凑到马度跟前小声的道:“咱们要去摸妇人的脚,就毁了她的清白,她到时候要是寻死觅活的闹僵起来,咱们不占理。” 我擦!摸一下脚就算毁人清白了?规矩可真他娘的多。马度摆摆手算了,“一人抽两鞭子扔出去!” “好嘞!”老刘嘿嘿的笑着去拿马鞭,啪得一鞭子抽在那妇人肥大的屁股上,那妇人身体一僵啊的一声惨叫,老刘对着另外一个妇人甩手又是一鞭子,同样又是一声惨叫…… 哎呀,这情景似曾相识呀,好像在哪里见过呢,突然瞥见老刘略带猥琐的表情,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在小电影里面见过。老刘似乎很兴奋,这家伙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吧,看这家伙打上瘾了,马度道:“行了老刘,扔出去吧!” 张五六和老刘一人拎了一个扔到院子外面去。事情大大出乎老泥鳅的预料,用手指点点马度,“你呀!,马度只好笑着拱拱手,老泥鳅气得跺跺脚连忙的跟了出去。 “哥哥真好!”小鱼儿抱着马度,“哥哥你是不是听见小鱼儿喊你了,专门来救小鱼儿的。” “你胡说,哥哥明明是来救我的!”菱角儿把小鱼儿推开。 “你才胡说!明明是我先看见哥哥的!” “是哥哥听家我的声音才来的!要不是我拉住那个肥婆,你能跑得出来了!” “好了……谁再吵吵我就给他裹脚,大鱼儿呢?” 两个小丫头吐了吐舌头,立刻住嘴,“姐姐在屋里!” 马度带着两个小的进屋,只见大鱼儿坐在椅子上,两腿直挺挺的伸着,两脚被裹脚布缠的紧紧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唉……”马度叹了口气去给她解开,“你这孩子咋不吱声,早知道我让老刘多抽那两个婆娘几鞭子。” 大鱼儿的两脚被勒得煞白,冰凉凉的,血液都不走了,“这两个婆娘幸亏我来的早点,不然截肢都有可能。” 小鱼儿道:“两个臭婆娘说姐姐裹得晚了,要多绑紧一点才行。” 马度一个个的把大鱼儿的脚趾头捏过来了,还好没有没有哪个骨头断了的,大鱼儿却还咯咯的笑,见马度瞪她就低低的说了一声“痒!” “等把你的脚砍了,就不痒了!赶紧的下来跺跺脚。”马度恨恨的道:“干嘛这么乖乖的让她们绑。” 大鱼儿低着脑袋道:“大户人家的闺女是要裹脚的!”这丫头就是乖巧的让人心疼,马度把她揽过来摸摸她脑袋,“好了,好了,以后咱家不做大户人家了。” 老泥鳅气呼呼的冲进屋里来,一边跺着脚一边拍大腿,很不解的问:“小度,这是为啥嘛!” 马度陪着笑道:“还能为啥,孙儿不想看三个妹子受那份罪。” “大户人家的闺女哪个不裹脚,要是没那个福气,想裹还裹不成哩!” “谁说大户人家的就要裹脚!” 老泥鳅黑着脸道:“有哪个不裹脚,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阿姐就没有裹脚,就是王妃,这算是大户人……呜呜……”马度话没有说完,就被老泥鳅捂住了嘴。 老泥鳅瞪着他,“你可什么话都敢说!”老头瞪了三小丫头一眼,“你三个谁敢乱说爷爷就……就给她裹脚!”说完还紧张兮兮的拉着马度进了里屋。 “爷爷你紧张什么,阿姐又不算是外人!” “不管是不是外人,你这话都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节。人家都说王爷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皇帝那是什么人,戏文上都说了,那是连爷娘老子兄弟儿女都能杀的人,这话要是让王爷记恨上了,哪天说不准要了咱们全家的脑袋。” 哎呀,老头还真是个明白人,比那些谋臣勇将都瞧得明白,也许因为他心存卑微,所以才能对那个高远的庙堂心存敬畏。不管怎么说,老头能这么想马度就放心大半了。 马度心悦诚服的躬身受教,“爷爷说是的,孙儿以后不敢乱说话了。” “爷爷晓得你聪明,有些话不用爷爷说你也明白,你为啥不让给丫头们裹脚哩?这是好事啊!” “这真不是好事,您要给裹脚了,说不定她们这一辈子都毁了。您不是总想让孙儿当家作主嘛,就听我一回吧。” 老头叹口气,“好以后都由你来做主,哎!你就使劲的宠她们吧!她们不裹脚,以后没有好人家愿意娶,你就得养她们一辈子!” 马度笑道:“孙儿养得起,这次就带了三千两银子回来。” 老头喉咙里咯的一声,险些没有抽过去,“你说多少银子?三千两!真的是三千两!” “没错,三千两,两千两你还给人家地钱,剩下得您留着花销。就在马车上哩!” 老头也顾不上孙女缠脚的事情了,急慌慌的冲到外面,但是到了外面他的急匆匆的脚步立刻稳了下来,背着手亦步亦趋,装作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那个谁还有那个谁……给我把马车上的箱子抬屋里去。” 马度到了外厅冲着三个小丫头挤挤眼,“没事了,以后咱们不缠脚了。”刚才还哭天抹泪的三个小丫头,立刻欢呼起来,把裹脚的事情放到一边去,问马度开始要吃的、玩的。 张五六和刘初九一连抬了两个箱子放进老头的里屋,老头子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老脸就笑成了菊花,乐呵呵的把两个大箱子塞进床底下。 马度的给三个小丫头拿了吃的和玩具,这才发现小鳖没影了,“爷爷,小鳖去哪里了?” 老泥鳅笑呵呵的道:“小鳖被我送去读书了,你不在的这些天,小鳖可是长了不少学问哩!”说着还拉着马度到小鳖住的厢房,指着桌子上的一些草纸,“看看这都是小鳖写的。” 第111章 银子是真的 桌上有几摞厚厚的草纸,上面写的内容都是《三字经》,才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字写的已经和马度半斤八两,这让马度很脸红。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虽然不知道小鳖的老师是谁,但是绝对比不上宋濂,宋濂的以文章见长,书法同样优秀,宋濂的次子宋,就是元末明初著名的书法家“三宋二沈”中的一人,少不了宋濂的悉心培养。 有这样的名师指点,笔墨纸砚都要比小鳖好了不知道多少,也就和小鳖一个水平,马度不脸红才怪。两个月前老泥鳅从别人的手里买了不少的旱地,同时连那些佃户一起接收过来,佃户之中有一个穷秀才(指读书人的称呼,不是明清时期的功名。) 一心想着翻身做大户的老泥鳅,不光要给孙女裹脚,还要给让孙子读书,梦想着耕读传家。一听说佃户里面有一个秀才就立刻找上门,想请到家里面做西席,难得大方的愿意给那秀才每个月八百文。 秀才表示只要五百文,但是要让其他的佃户家的孩子一起跟着上课,一下子省了三百文钱,正中老泥鳅下怀,他还不答应才有鬼。 上课的地点就在离这边不远的方山脚下的一处破庙里,也是另外的几十户佃户住的地方,可怜小鳖每天要跛着腿走上两里路。 马度一直想着盖了大宅子,再给家里找个西席先生,没想到老头这么心急。为了能让其他佃户的孩子一起读书,就少要三百文,让马度对这位先生一下子有了不少的好感,如果这位先生不算差的话,留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位先生叫什么?”马度随口问道。 “袁九黎!”老头笑道:“袁先生可是位负责任好先生,对咱们小鳖很是关照,每天都要拿着小鳖的手写上好几十个字哩。” 难怪!老宋可从来没有拿着马度的手写过字,常常都是很不负责任的扔一张字帖让马度去临摹。 “你不知道,袁先生每天还要打小鳖至少十下哩,呵呵……”老头笑的很开心,似乎对这位袁先生很满意。 马度伸手摸摸老头的额头,“爷爷你没生病吧,那可是您孙子,让人家打了您还乐成这样。” “你不懂,袁先生就是看中小鳖才打他的!” 还有这样的道理马度真是服了,不怪老头,就是老朱和马大脚这对未来的帝后,也是这么想的。 有三千两银子在床底下,老头立刻豪气了不少,中午的时候多加了菜。一个是虾仁蛋汤,虾仁马度没看见,只捞出来了虾米,蛋也不是鸡蛋,是小鱼儿和菱角儿在芦苇丛里找来的鹌鹑蛋。 另外还有几只刚刚长出羽毛的小鹌鹑,被老泥鳅扔进锅里炸了,因为马度爱吃这个。小鹌鹑那毛羽斑驳的模样,让马度想起了在岛上时家里那只同样毛羽斑驳的鸬鹚,为了让马度养伤,那只刚刚能下水捉鱼的大鸟就被老泥鳅扭断了脖子。 吃了午饭听大鱼儿说小白还没有走,马度就赶紧的往秦淮河跑了一趟,见到小白,马度自然是高兴的,小白也是高兴的,它用长嘴使劲儿的拉着马度下水。 马度没有下水陪它玩耍,因为水真的很凉了,这里水浅比长江里面的水温要低上不少,这个时候的秦淮河已经不适合它生存了。 让老刘划船,马度一直引着小白顺着秦淮河一直进入了长江,这里才应该是它的家,宽广水面可以让它飞腾跳跃,纵情的畅游。 “走吧!”马度冲着它挥挥手。 吱吱吱……胖胖的身体灵活的越过舢板小船,似乎也在向马度告别,它尽情的向马度扑打着水花,来表达他的不舍,直到它看见一群憨憨的江豚这才尾随而去。 马度伸手抹掉脸上的江水,打了个哆嗦,无奈的笑道“这家伙又认错了!” 大鱼儿红着眼睛问马度,“哥哥,它还会回来吗?”自从来了应天,就一直是大鱼儿在喂养小白,自然和它感情最深。 “我不希望它回来,秦淮河太浅太小,成不了它的家,这里没有它的伙伴,它会孤独的……” 晚饭的时候小鳖回来了,没想到老头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袁先生打了他几下。 “五、五、五下!”小鳖似乎比从前结巴的更厉害了。 “今天怎么只挨了五下!”老头对孙子挨打少了很是不满,“是不是今天惹袁先生生气了?” 什么逻辑!马度被雷的外焦里嫩。 “没没有惹惹先生生气,手手肿肿了,先记记下!” “嗯,改天一定让先生补上!”老头夹了一个炸小鱼,在嘴里嚼得咯吱作响,还拿起酒盅吱溜一声,美美得喝上一小口。 有这样的爷爷,小鳖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马度拉过小鳖左手,他的手确实肿了,似乎都成了半透明的,依稀能瞧的见青色的血管。 白天对这先生的一点好感,全都没有了,马度不由得骂道:“这是什么狗屁先生,明天哥哥找他去。” “不,不不要,先生对对对我很很好!” 老泥鳅也道:“小孩子不打不成才,小鳖皮实着呢,多大几下没事的!” 马度知道跟老头说不通的,就不和他白费唇舌了,准备第二天到学堂去瞧瞧。 第二天起得却有点晚,因为昨天马度难得发奋了一下,他临摹了半夜的字帖,他不想输给小鳖,到时候他这个哥哥颜面往哪里放。 让马度没有想到的是,老头居然起得也很晚,面色还十分的难看,吃饭的时候还呲牙咧嘴的。 “爷爷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瞧瞧?” 老头子苦着脸道:“牙疼,没啥事,就是银子太硬了。” 马度放下筷子皱眉问:“您昨天晚上不是咬了半夜的银子吧。”昨天晚上他就听见那屋子一直传出来奇怪的声响,他还以为是老鼠打洞呢。 老头点点头,“这些银子俺都挨个的试过了,你放心吧,全部都是真的!” 第112章 疼吗? 三千两银子就让老头掉了一颗牙,马度以后要是挣上万贯家财,老头满嘴的牙还不得掉光了,以后有银子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往家里拿。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带上张刘二人出了门,晃晃悠悠的往东走,目标就是小鳖读书的方山脚下,不是很远,穿过官道走了不过一里路,就看见一片农庄。 这里就是老泥鳅花钱买来的五百多亩地了,因为虽然紧靠着秦淮河,但同时也靠着方山,地势稍高,就算是挖渠引水也不好浇灌,所以这边的都是旱地。 在田庄的边上有一个小村子,不是马度预想中的青瓦白墙的江南水乡建筑,同样的是土坯墙、茅草屋,而且已经十分破旧,似乎有几十年了。 村口两个妇人捧着箩筐,一边说话一边从细碎的豆壳挑选出一颗黄豆,放进一旁的瓷碗里面,黄豆敲打在碗壁上叮当作响。 衣衫褴褛的汉子,拎着木桶扔进井里,晃荡几下绳子,摇着轱辘就提出一桶水来,用扁担勾住挑在肩上就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 还有几个妇人在井口边上洗衣裳,手里的拿着一个光滑的木棒,使劲的敲打这青石板上的衣裳,力气很大,生怕那衣裳烂的还不够彻底。 这些村民见着了马度一行人似乎见怪不怪,还有个在自家门口和泥修墙的的老头热情的指路,“小官人要想进方山游玩,可以走北面的那一条大路,咱们这边是小路,也就是让乡亲们上山砍个柴用的。路难走,好迷路不说,还容易会摔下来。” 老刘回道:“俺们不是上山游玩的,这边不是有一个学堂吗?俺们过来瞧瞧。” “学堂呀,沿着路往里面走,过了村子再过半里路就到了,就在破庙的里面。”老汉看了看马度,便问道:“这位小官人也是来这里求学的!” 老刘道:“不是,就是随便过来看看,麻烦老丈给带个路。”说着还塞两个铜钱给老汉。 “俺姓崔,叫俺一声崔老汉就成。”老汉高兴的连泥巴都不和了,穿过村子又走了半里路,果真就见一座背山面南的一座小庙,应该是山神庙,真的很破,不过周围的景色却是不错。 有高耸的大树,光滑的巨石,大片的草坪,潺潺山泉,还有一大片的野樱花树,虽然现在是初冬万物已经开始萧瑟,但是马度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春天的时候是怎样的美景。 马度一拍脑袋,在后世这个位置应该是方山地质公园的范围内呀,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崔老汉显然误会了马度的想法,他叹着气道:“俺也觉得可惜哩,这么一大块地,可草下面都是沙石种不了庄稼。” “种不了庄稼没有关系,还能做别的。”马度大步的走向那座小破庙。 庙门大开,远远就能看见正中的那个残破的山神雕像,在雕像的下面立着一个三十许的黑瘦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儒袍,摇头晃脑的在背书。 大概有二十多个小孩子席地而坐,呆着脑袋听那位先生背书,没有桌椅板凳,就是连书都没有。先生背一句,下面小孩子就摇头晃脑的跟着背一句。 背得是《弟子规》中的一段,朱小三就在学这个,所以马度记得。 崔老汉指了指,“那位就是袁先生了,村里就数他最有学问,袁先生学问好,人品也好,村里谁要写个书信什么的都找他,从来都不见他不耐烦,虽是外来的但是大家都很尊敬他。” 那位袁先生面对着庙门,当然看得见马度几人,也不出来招呼,继续的摇头晃脑的教小孩子背书,小孩子似乎也很投入,马度也不打断,就站在门外看着。 这位袁先生背了几遍之后,就开始叫小孩子起来背书。小孩子要是背的错了或者卡壳了,立刻就会挨上一戒尺,他提示几个字之后,就让下孩子接着背。 不过只有两百个字而已,这么背下来怕是就要挨上十几下。崔老汉嘿嘿的笑着,“那是俺孙子,打得好!” 很快就轮到小鳖背书了,“朝朝朝起早……”他只背了第一句,手上就挨了两下,“夜夜眠眠迟……”啪啪又挨了两下,小鳖每背一句都要挨两下。 马度火了,昨天他就想着小鳖只挨几下不会把手揍成那样的,把这一段背下来岂不是要挨上好几十下。 崔老汉嗤笑一声,“这是俺们东家的少爷,听俺家孙儿说是个口吃,每天都要挨不少打……” 不光崔老汉在笑,就是屋里的那些小孩子也在笑,肩膀一个个的不停的耸动着,只是不敢笑出声。 马度对崔老汉道:“麻烦老丈帮我把那位先生叫出来,就说我要捐资助学,可以给他们翻盖学堂,捐赠桌椅书籍,笔墨纸砚。” “当真!”崔老汉一听面色一喜,“太好了,俺们那位新东家太抠了,就每个月给袁先生五百文,就啥也不管了,还亏得袁先生每天都这么照顾他家少爷……” 老刘呵斥道:“废什么话,还不快把人叫出来!” “好嘞!”崔老汉吓得一缩脖子,连忙的跑进庙里,跟那位袁先生嘀咕了几句,就从庙里出来了。崔老汉脚下匆匆,这位袁先生倒是不疾不徐的迈着八字步走到马度的跟前,恭敬一礼:“袁九黎见过小官人,不知小官人尊姓大名?” 马度呵呵的笑道:“鄙人姓马,今天闲游见这边风景不错,就过来逛逛。见你们的学堂简陋心中不忍,又听闻先生不计报酬教化乡里,让马某十分佩服。某虽不才也有些家资,留在家中发霉不如捐资助学。袁先生以为某捐赠多少合适?” 袁九黎大喜,“小官人善举必有善缘,在下代替乡亲和学生谢过了。不敢奢望太多,要是能给孩子们添些桌椅板凳和启蒙书籍便足矣。” 崔老汉用手肘戳戳袁九黎,袁九黎却不理他,崔老汉硬着头皮道:“刚才小官人可是还说要给咱们翻新学堂哩。” 袁九黎却道:“那倒是不必,十年寒窗苦,读书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必要让小孩子过得太安逸了,这座山神庙就足够了。。” 马度笑道:“袁先生说的是,小孩子是应该多吃些苦头,大了才成器。咦,先生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 “哦,这是戒尺,小官人不认得?”袁九黎把手里的戒尺往前送了送,心说这是哪家的纨绔,别不是没读过书吧,读过书的人没有不认得戒尺的,有哪个没挨过先生打的。 “这就是戒尺呀!”马度伸手接过来,煞有介事的比划了两下,“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还给袁先生。” 袁九黎自然的伸手去接,那戒尺却突然猛地扬起,一声脆响直接抽在他的手上,嘶!他嘴里抽着冷气,猛的把手抽回来。 只见马度冷着脸问道:“疼吗?” 第113章 同样的梦想 袁九黎先是不解随后是暴怒,“汝是何人?安敢欺我?” 马度继续问道:“我只问你疼吗?” 袁九黎怒道:“你问的什么废话,戒尺打在手上当然疼了,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银子,就能为所欲为。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哦,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既然知道为什么又用这个戒尺去打别人,难道别人就不知道疼吗?”马度看了一眼屋里的小孩子。 袁九黎不屑的冷笑一声,“小孩子当然要打,有哪个小孩子读书不挨先生打的,袁某幼年读书时也是这样过来的,你不是没读过书的白丁吧。” “放肆!再敢对我们家大人无礼,俺就砍了你的脑袋。”张五六抽出刀子来,时刻维护大人的颜面这话他是记得的。 崔老汉吓得赶紧的缩着脖子低着脑袋,袁九黎的一条腿虽然明显的在打颤,可胸膛却往前挺了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把刀收起来,袁先生的这样的刚烈君子是不怕刀子的。”马度轻轻的手中的戒尺,“我读过书,也挨过先生的打,我甚至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教学方法。但不是每个人都适用,如果所用不当甚至能毁了一个人,把一个好好的苗子教成废人。” “哥哥!别别别打先先生!”小鳖突然的从庙里跑出来,站在马度的一旁低着脑袋道:“别别打打打先生,先先先先生是好人好好人!你你你昨昨天给给我敷敷了药,好好好多了,不不不疼了。” 小鱼儿、菱角儿见了马度就变成了树懒,非要挂他身上不可,小鳖不一样,纵然他心中和人亲近,也不会表现出来。 “就是看他还是个好人,不然就不是打他的手,而是砍他的手了。”马度冷笑着看向袁九黎,“看到没有,你差点把他毁了,他还给你求情。” 听见小鳖喊马度哥哥,袁九黎心头火气去了一半,好歹对方不是无故来找茬的,神情仍旧很不忿,“我当是谁,原来是东家。你刚才说我差点毁了小鳖,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我收了东家的钱财,小鳖这孩子憨厚我也喜欢,自当用心教授,怎么会毁了他。” 马度让张五六把小鳖远远的带到一边,这才对袁九黎道:“他没有背错,你为什么要打他,你知道他只是口吃。” “学问就是学问,容不得半点错处,就算是口吃也一样。”袁九黎把胸口挺得老高,仿佛在守卫一处圣洁之地。 “如果你只想做学问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去做,做先生跟做学问可差得远了,不要误人子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小鳖跟其他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你的《论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夫子因材施教的故事别说你没听过。” “正是因此,我才对小鳖更加的严格要求!” “哼哼,在你的严格要求下,小鳖的口吃好了吗?现在他口吃的越来越厉害,你不能不承认吧。现在跟人说话更是都抬不头来,你应该看见了吧,你是要把毁了才甘心吗!”马度揪着袁九黎的衣领子低声的喝问。 不得不说这袁先生的人品不错,甚至称得上好人,可是好人办了错事,才让人更加的愤怒,心里越发的膈应。 袁九黎黑脸泛红,眼中也露出一丝的惊慌,支吾道:“我看得出来他的变化,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只能更加严格要求他,可能这样做真的是错的,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算你还有点良心!”马度放下他衣领子,吐了口气道:“和他交心,让他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要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要毫无底线的夸奖他,毫无原则的鼓励他,毫无保留的支持他,就这样!” “这样可以吗?”袁九黎只听说严师出高徒的,还真没有听说过这样教学生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马度听爷爷说,小鳖小时候说话是正常的。等年纪再大一点,开始懂事了,因为跛脚的缘故,才慢慢的不爱说话了,后来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是贫穷和残疾把自卑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等过两天,我会在这里翻盖新的学堂,桌椅板凳,笔墨纸砚都不会少,这里学生我会给他们每人管一顿午餐,你的工钱我也会给你翻倍。” 袁九黎不可置信的问:“真的?” 马度点点头,“你要提前做好备课,把上课的内容交给我看,我同意了你才能教。村里适龄女娃愿意上课的可以一起来,我还有三个妹子到时候也会过来。” 袁九黎怒道:“可我才是这里的先生,为什么要你同意,而且男女有别,怎好同堂上课。”自宋程朱理学兴起,男女之防已经不是适婚男女和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情了。 马度不想再和他废话,“你要是不愿意,我大可找其他的先生。” “真是个没有是非正义的世道!”袁九黎恨恨的跺了跺脚,跑去和站在不远处的小鳖说话去了,马度伸伸手把还傻站在边上的张五六喊过来。 老刘道:“大人,咱家也不缺银子,干嘛不找个更好的先生。” “小鳖在他身上跌倒,就应该在他身上爬起来。” “只是大人这般捐赠,怕是老太爷那边又该心疼了!” “没法子啊,读书这个事情就不是一人窝在家里就能学好的,小孩子成长也要有个伴儿。人太复杂,不是说有吃有喝就能活得开心快乐。” 老刘点点头,“是哩,倒是那个教书先生让小人觉得奇怪,看着有几斤骨头,可是大人这般难为他,也不见他甩袖子不干。” 马度嘿嘿的笑道:“这个人一定有一个和我一样的梦想!” 张五六凑过来,“大人什么是梦想?” “这个……就是你把你的奶奶接过来,老刘把他的妻女接来,一起过好日子。”马度伸手向周围一划,“老刘你看这在这边建座大宅怎么样?” 老刘转着圈看了一下,“这里风景倒是挺好,只是和官道有些远了,大人可是有身份的,日后更当尊贵,住的太偏了不好。” 老刘向西边一指,“可以再往西一点,在村子的西边,同样的背山面水,还靠近官道。大人要是喜欢这里的景致,可以弄一处小的别院。” 马度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走,咱们到西边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第114章 沈万三 盖房子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选址,看风水,看日子,看图样……乱七八糟的规矩,一点不比娶亲简单。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可马度没那么多讲究,他只要院子够宽敞,房子够大,地势高不被水淹,干燥整洁就行了。他寻思着家里的人口不多,弄个三进的院子就成了。 一向小气巴拉的爷爷,却难得的豪气了,他说三进的院子太小气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在越大的宅子里面吃鱼干味道会更好吃吗? 老刘也说,那些在官面上没有背景的富商地主,家里也都要盖五进五路的院子,三进三出的院子太不符合马度的身份。 五进就五进吧,马度也没有打算把家里弄成江南园林,多两进的院子花不了多少钱。买石料砖瓦,请工匠,说盖就盖。马度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耽搁,他担心马大脚哪天再给他送首饰盒过来。 两下里的佃户也都过来帮忙,马度也不亏待他们,给得都是大工一样的工钱,一天二十文。 盖大宅、建别院还盖学堂,马度以为会把自己忙得不可开交,谁知道他根本插不上手。 主宅有老泥鳅坐镇,老刘在上下支应,就连张五六也跟着急慌慌的跑腿。至于学堂那边则是有袁九黎和佃户们操心。 马度一时穷极无聊,只能窝在家里练字消遣度日,偶尔会赶着马车带着小鱼儿、菱角儿兜风。没有生死时速,马儿在官道上啪嗒啪嗒的敲着蹄子,犹如龟行,即使这样也已经让小丫头们,欣喜若狂,站在车辕上手舞足蹈的尖叫。 或者跟着小鳖到河边叉鱼,小鳖虽然嘴笨手上却灵活,常常一叉下去就能捞上一尺长的大鱼。如果是从前再湖里的时候,小鳖一定会得到爷爷的夸奖。现在爷爷只会踢他两脚,并告诉他这不是一个读书人该做的。 和大鱼儿一起做饭也不错,这些天两人已经鼓捣出来了不少吃食,有的大家纷纷吐槽,有的很受大家伙欢迎。 炸鱼块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选刺少的大青鱼洗剥干净,剁成小块用酱料腌渍了,裹上面粉放在油锅里面炸,捞出来沾着甜酱吃,味道很不错,小鱼儿和菱角儿都很喜欢。 马度正在给腌渍好的鱼块裹面粉,小鱼儿急慌慌的跑进厨房,“哥哥,地主来要钱了!” “哦。“马度回头一笑,”让他们进屋等着!”马度洗了洗手,进了屋就见厅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须发花白正坐在厅堂上,衣着锦绣,一副员外打扮。 另外一个三十岁多的模样,普通的长随打扮,安安静静的站在老者身后。 马度上前一拱手,“让两位久等了!” 老头倒是挺客气,带着身后的长随,噗通拜倒在地,“草民沈长福拜见大人!” 哎呀,把老子打听的挺清楚嘛,马度上前伸手扶了一把,“马某不过是个有官无职的闲人,这里也不是官衙,沈员外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请坐。” 两人随后落座,大鱼儿很懂事的端上来茶水,粗瓷大碗,里面泡得是二十文一斤的上好的茶叶沫子。 城门外面的茶摊子,虽然也都是用茶叶沫子煮的茶,可人家那是用麻布包裹好了,放锅里煮的。这倒好,直接撒在碗里,喝一口嘴里尽是细碎的茶叶沫子,也就是老泥鳅当宝贝似得的藏着。 “请用茶,请用茶!噗,噗!”马度笑着招呼那位沈员外,自己喝了一口却喷了两口茶叶沫子。 “呵呵……”这位沈员外也是呵呵的笑着,吹了吹茶水上的碎茶叶,小小的啜了一口。 “沈员外慷慨豪爽,五百多亩地随手就赊欠给家中长辈,实在是让马某佩服。” “哎,才五百亩地值什么。草民来应天原本也是想开间绸缎作坊的,买些土地也是为了种桑养蚕,谁曾想生意还没有摊开又改了卖了瓷器。这些土地留在手里也是无用,还要多谢老太爷肯接手呀。啊,哈哈……” 马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沈员外到底是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马某是知道的,买地的欠款已经准备好了,沈员外可曾带了欠条。” 沈长福笑了笑,“马大人误会了,草民生意上还周转的开,这次是不是来收欠款的,是想找大人一起做点小买卖。” 马度心中一喜,就等着你上门来买我的肥皂呢,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沈长福接着道:“草民想购买要一些生铁,还望大人周全。” 咦?竟然不是来买肥皂的,马度也有些愕然,随口的问了一句,“你要多少?” 沈长福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万斤!草民知道数量有点多,可以分批……” 马度打断他,“你们从太平府过来的?胡主事没有卖给你们?” 太平府出产铁矿的事情,自然是隐瞒不了人的,听说那边的冶铁炉子每天都是烟尘滚滚,采石矶附近还专门修建码头,每天都有装满生铁的船发来应天,只要有心都能猜的到。 太平府的铁矿,至今开采也不过两个月而已,规模还没有提上去,产量也十分的有限,堪堪满足老朱所需,不用继续的花大价钱去买从河北运来的生铁就是了。 虽然生铁市场上没了老朱这个搅屎棍,但是流动的生铁仍旧不多,看那仍旧高居不下的价格就知道了。 在应天一带想要一下子买到二十万斤生铁,绝对是在做梦,除非是掌握太平府的铁矿。即使这样那也是它目前两个多月的产量,要知道整个大元朝的生铁产量还不到六百万斤,没错,是斤! 马度虽然不管事,好歹挂了“矿长”名头,对方找过来一丁点都不奇怪,这事儿也只有他有这个可能办到了。 沈长福无奈的点点头,“胡主事说草民要的太多,他做不了这个主,这才找到大人这边来。草民愿意出一两银子购买一斤生铁,另外也不会让大人白白忙活。” 他打了一个眼色,身后的长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仆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看着不大,似乎沉得很,放在地上就出去了。 长随上前伸手掀开盖子,马度立刻瞪大了眼睛,里面一个个的金灿灿的小元宝。 “哎呀呀,啧啧啧……”马度拍着手,嘿嘿的笑道:“一两银子换一斤生铁,还有这么多的金子贿赂本官。沈员外真是大手笔呀。” 对于马度看着金子露出的贪婪表情,沈长福似乎很满意再次一揖,“些许薄礼,还请达人笑纳。若事情成了,另有厚报。” 马度摇摇头,“本官不是说你,本官是说他!”他伸手指了指那个长随,“沈万三,沈员外!” 第115章 马度手很痒 沈万三(注1)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仓中白米堆成山,黄金白银使不完,娇妻美妾随便选,风流潇洒乐无边。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可恨那张九四,硬把姑苏占,捐钱又纳粮还要把活干…… 张士诚当然没有这么可恶,跟同时期的朱元璋、陈友谅比,张士诚可以算的上是大大的好人,占领平江(苏州)后,老张革除弊政,减免赋税,发展教育……可以说是励精图治。 张士诚在苏州也是深得民心,即使在他死后,苏州的百姓也十分的怀念他,清明时节都要偷偷摸摸的祭祀。 张士诚和苏州的豪绅富户关系相当的不错,他能够在老朱的猛攻之下,坚守九个月,除了他自己善守的缘故,也少不了这些富户的支持。 以至于老朱深恨这些富户,所以在占领了苏州之后,对这些富户狠抽了一笔重税。 作为苏州的首屈一指的豪绅,沈万三自然和张士诚关系亲密。沈万三需要张士诚的庇护,张士诚同样也需要沈万三的支持,除了钱粮,还有帮助张士诚筹集各种的军需物资,打造兵器用的生铁就是其中一种。 沈万三的生意遍布天下,而且他的海贸生意做的很大。从河北弄点生铁走海运到苏州,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向也都顺顺利利生意,可是这次却倒了霉,运载生铁的海船遇见了大的风浪沉没了一半,屋漏偏逢连夜雨,剩下的生铁被海盗起家的方国珍给劫走了。 可素来心大的张士诚,这次突然的对这批生铁上起心来,一日三问,这让沈万三压力山大,生铁丢了的事情也不敢老实的跟张士诚说。 只让在各地的商铺掌柜、管事四处筹集,可毕竟是二十万斤生铁,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凑出来的,就算是从河北再跑一趟,等那边的矿场凑够二十万斤,来来回回也要两三个月。 应天的掌柜报上来说老朱在太平府发现了铁矿,铁矿的主官是老朱的小舅子,而且他们已经搭上了这个人的线。 急切的沈万三,立刻亲自出马,先是去了太平的矿场,找了胡惟庸。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从下面伸手其实要比从上面伸手容易。 当然这种事情做起来很危险,他只是跟着拿个主意,给自家的管事扮个长随,出头露脸的事情让管事的去做,管事都不会自报家门。 一两银子一斤生铁!这个价格简直没有天理,虽然说应天城里的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可是没有哪个冤大头真的会去买,他沈万三就做这个冤大头。 这个胡主事明显的心动了,可他是个大大的滑头,既不说可以,也不说不行,只说太多他做不了主,让他去应天找他的上官,那位挂衔不干事的左司郎中。 他万万没想到,一下子就给人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沈长福身子脚下一动,挡在沈万三的身前,呵呵的笑道:“大人您记错了,草民叫沈长福!” 沈万三伸手拨开沈长福,“长福既然被人叫破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他上前一拱手,“平江沈万三见过马大人!” “请坐!”马度让了一下椅子,又对那沈长福道:“你去外面守好门,不要让人进来。” 见沈万三点点头,沈长福就躬身退去,守在门外。 沈万三笑道:“大人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他已经三十六岁,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不算太英俊,唇边留着两撇和眉毛一样漂亮的八字胡,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让人瞧的很舒服。 商人也需要一副好皮囊,要是长得歪瓜裂枣人憎恶鬼厌的,谁和你谈生意。 有人大手笔的赊欠了老头五百多亩地,马度当然要查查对方的背景,不然哪天被人阴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呢。 不用找老朱去动用他的检校,老刘就打探出来不少的情况。赊给他家地的,就是外面的那位沈长福。 他在应天并不是某一家店铺的掌柜,而是管着十余家铺面大管事,他本人和那些店铺的伙计说的都是苏州话,加之他姓沈,这让马度很容易就想到大名鼎鼎的沈万三,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今天他找上门来,开口就要二十万斤生铁,还他娘的一两银子一斤,这么大手笔,马度要是再不敢肯定,这老头是沈家的管事,不如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马度笑着回道:“这事儿很简单啊,你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太白太细了,我也有两个长随,手掌粗的可以当锉刀用。再看你的大拇指上,我敢说半个时辰之前还有一枚漂亮的玉扳指,还有几根手指都有常年带戒指的痕迹,应该也是刚刚摘下来,一个长随,带这么戒指不用干活吗?” 沈万三呵呵一笑,“大人真是心细如发,怕是您早就调查过长福吧。沈某刚才说的那二十万斤铁的事,大人以为如何?” 这么沉不住气?看来沈万三被逼的够呛。 马度摇摇头,“这个事情绝不可能!” “为何!” “如果你没有这二十万斤铁,吴王不会把你怎么样。而我要是卖给你了,吴王会砍了我的脑袋!”马度说的吴王是两个人,东吴王张士诚和西吴王朱元璋,沈万三这种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 嘭!马度一拍桌子,冷声呵斥道:“沈万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敌方采购军需,真以为有钱就能通神吗!”马度狠狠的拿脚一踹地上的箱子,那箱子立刻倒在地上,一个个金元宝叮叮当当的滚落在地上。 我擦,除了上面的一层,下面竟然还有一层,是同等数量的金元宝,金光灿灿亮瞎人眼,这个数量很让马度满意了,手很痒肿么办? 马度狠狠打一下自己的手,不能收呀,胡惟庸这样的大奸相都不收,老子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会去收人家贿赂。 想到胡惟庸,马度心头又不由得暗骂,这家伙真是个大阴人! 注1沈万三湖州人,后来事业重心转移到苏州。关于他的年龄说法太多,还有说在张士诚在攻进苏州前就已经死了的。作者选了一个最年轻的说法来写,大家不要太较真 第116章 正直的马度 胡惟庸是个王八蛋,明显的是想要捞银子,却没有胆子,把马度推出来,马度吃肉,他也跟着吃肉,出了事情则是马度扛大头,他跟着捞好处,这个死阴人! 面对马度的喝问,沈万三却出奇的平静,拱拱手道:“大人严重了,沈某不过一介商贾,把江西的瓷器运到平江,把平江的丝绸贩到应天,正是沈某平时要做的,所图者不过厚利,和把太平的生铁卖到平江是一样的。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马度反问:“你确定一两银子一斤的生铁,卖到平江还有厚利?” 呃……沈万三竟一时语塞,“这……沈某心肝情愿!” 马度认真的问道:“沈员外如此不惜血本,到底有什么苦衷,可否与在下说一说,就算没有办法卖给你生铁,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沈万三沉默片刻,便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沈某人一直帮着张吴王筹措生铁,但是从未见他这般急迫,若是让他知晓这批生铁没有了,沈某恐有破家之灾。” 张士诚当然急迫了,老朱已经干掉了陈友谅,基本上剿灭了陈友谅的残余势力,消化了他的地盘,后面的当然是要对付他老张了。 “张士诚可让你立下军令状?” “这个倒没有,沈某又不是他座下的将帅,立军令状做什么?而且那边的将帅也很少立军令状。” 马度摊摊手,“这不就得了,沈员外只需回到平江,向张士诚奉上厚礼,再向他说明情况,继续的在河北筹集生铁不就完了。” “这样张吴王就会放过我吗?”沈万三讪讪的笑了笑,显然不信马度的话。 “当然,因为张士诚是个好人!除此之外沈员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士诚是个好人?沈万三愕然,到底是个少年不晓得这世上的险恶,心中万般失望,“沈某叨扰了,再令寻他法,这就告辞了。” “慢着,沈员外这就要走吗?” 沈万三心中咯噔一下,神色紧张的道:“大人莫非要将沈某留下?” “别紧张!”马度笑道:“你和我谈生意不成,但是我有生意和你谈呀!”马度起身到里间拿出一盒肥皂出来,放在桌子上。 “原来这是大人的产业?“沈万三将肥皂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这是个好东西!” 马度点点头,“是我鼓捣出来的,员外以为这生意可做得?” 沈万三摇摇头,笑着把肥皂放下,“价格虚高,大家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而已,必不长久。才两个月的时间,已经降到三十两银子以下了,也许以后还会降,这生意其实不好做,一不小心就会砸在手里。” 马度拍拍手,“到底是做大买卖的啊,看得就是通透。如果它的售价稳定在五百文呢?当然不会有这些华丽的包装,也不会有香料!一样能洗脸沐浴,甚至是洗衣服。” “哦?五百文!”沈万三一愣,“怎么可能,虽然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可要比普通的肥皂团耐用很,去污能力也强,若是只有五百文的话,稍有家资就能用得起……“沈万三两眼发直已经在计算收益了,”不知道这种五百文的肥皂有多少成本?” 他见马度伸出两手十指,还以为是一百文呢,谁知马度却道:“十文!” 沈万三险些栽倒,他做海贸,觉得自己对那些胡商下手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还有更黑心的。眼前这块看似高档的肥皂不过是十文的东西,加了点劣质的香料,又加了漂亮的盒子,就敢卖几十两,真他娘的黑呀! “怕是大人现在还没打算卖这种五百文一块的肥皂吧!” 老沈看得还真准,马度笑道:“确实,高档市场还没有饱和呢,等我先把那些土财主的钱捞够再说。” 沈万三苦笑一声,“到时候如果沈某还未破家,一定回来找大人合作。沈某告辞了!” “别急嘛!”马度按下沈万三,“我觉得现在是沈员外另寻靠山的好时机,沈员外以为张士诚在平江还能呆得住几时?” 沈万三问:“大人以为张吴王会败?” 马度嘿嘿的笑道:“你以为呢?别得不说,我这位姐夫为处理军政,常常三更方歇,若是碰上紧急大事,熬上个通宵也是常有的。我听说张士诚也睡得很晚,只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沈万三摇头不答,”沈某不过是一小民,军国大事哪里容我置喙,无论谁坐天下,沈某都会乖乖的做一个顺民,这就告辞了!“ 既然想做一个纯粹的商人,为什么要和张士诚牵扯的这么深呢,日后还要跟老朱掺合到一起,有钱到沈万三这个份上,想做个普通商人那是不可能了。有商业眼光,却没有政治觉悟,难怪要被老朱收拾。 看着撒了满地的金锭子,马度喊了一句,“沈员外你的金子还没有拿走呢。“ “权当沈某给大人的一点见面礼!“沈万三在院子里喊了一句,就出了院子。 “还真是个有钱又大方的人呢!”看着沈万三离开的背影,马度真是万分的羡慕。他也不想想,他把金子踢的满地都是,难道让沈万三趴地上一个个的装起来,然后再抬走,这多掉沈万三的价! 马度很纠结啊,这么多的金子说是见面礼实在多了点,要是只有个三五十两马度就收了,你要说是行贿吧,自己也没答应沈万三替他办什么事儿。 “到底是收呢,还是收呢,还是收呢……嗯,反正没有人知道。” “哥哥,好金子啊!”四个小的突然跑进来,惊讶的看着满地的金元宝。 菱角儿道:“这是刚才那个人给哥哥送的金子吗?” 小鱼儿反驳道:“胡说,刚才那个人明明是来要地钱的地主!才不会给哥哥送钱!” 菱角儿嗤笑一声,“小孩子你不懂,哥哥是大官,他们当然要给哥哥送金子!“ “你才是小孩子,你才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你们两个别吵了!“大鱼儿掐着腰难得爆发出来一点大姐头的威势,”哥哥是很正直的人是好官,才不会要人家的金子哩,是不是哥哥?“大鱼儿回过头用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神望着马度。 “没错,哥哥是很正直的人呢!这就把银子上交给吴王处置!“马度心痛得内牛满面。 第117章 作客常家 作为一个正直的哥哥,马度当然要给弟妹作出表率,当下就捡好金子,装上马车送直接送去王府。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不敢留在过夜,不然把金子放在床底下,一夜的时间足以吃光他的良心,再把大鱼儿拉上马车监督自己,不让自己掉头回来。 大鱼儿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拉上自己,不过能坐上马车她心里十分的雀跃。 她是大姑娘了,不会像小鱼儿和菱角儿吵着坐马车,但是她心里也很期待。大鱼儿没进过城,因为爷爷总说城里都是坏人。 小心翼翼的掀开窗子,就见一个年轻的挑货郎微笑着向她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买一个吧!” “客官,打尖住店了哎!”客栈门口的活计,满脸堆笑的挥舞着手巾向她大声招呼着。 “新出的头花和胭脂水粉,小姐(这个称呼已经开始尊贵化)下来看看吧。”摆摊的老妇人冲着她挥舞着粉艳艳的头花,真的很好看。 马车突然的停下,就听见哥哥说:“如果你喜欢头花咱们就买几个,胭脂水粉就不要用了,这个有重金属,对身体不好。”同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把铜钱。 “谢谢哥哥!”大鱼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就对车窗外的老夫人道:“婆婆给我一个头花……” “度哥儿!!!”一个大黑脸突然的挡住窗户,大着嗓子喊了一声。 大鱼儿啊的一声,扑进哥哥怀里,手里的铜钱叮当当的撒了一车厢。 马度掀开车帘子,“常茂你想干什么,吓坏我妹子了和你没完。” 常茂挠着头:“我看到你的长随在赶车,我还以为车上坐的是你哩。” “要是我妹子晚上梦魇了,再找你算账。你这是去哪儿了?” “哦,你盖房子不是要木料吗,我和家里的管事给你去帮你去联系了,我茂太爷的名头可帮你省了不少钱哩,人家说了明天就给你运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到时候钱就从账上扣!”马度放下车帘子,“五六咱们走!” “哎!等等我,捎我一段!” 马车一沉,就听见车辕上传来常茂的声音,“一边去,我来驾车!驾!”只听见一声鞭响,车速顿时快了不少。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常茂硬生生的喊了一嗓子,“到了!“马车猛得停下,差点没把马度闪了一个跟头,”这是驾车,又不是骑马,你就不能悠着点。“ “不对呀!这不是王府!“马度下了车才发现马车停靠的位置并不是王府,抬头一看才看见府门上面的匾额,写着“常府”。 “这当然不是王府了,这是我家,来来来!你还没到我家里玩过,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常茂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拉着马度往屋里走。 “大公子回来了!“门子仆役热情的迎上来。 “嗯!”常茂应了一声,“车上有年轻女眷!“ “小的知道!“门子到门房里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大丫鬟从门房里面出来,去接正在下车的大鱼儿,一左一右的把她夹在中间。 “哥哥!“大鱼儿哪见过这种场面,有点慌乱。 “这是左司郎中马大人的家眷,带去后宅见后宅见母亲,好生招待!” 马度冲着大鱼儿点点头,“跟着她们去吧,没事的。” 两个丫头带着大鱼儿绕道去了后宅,常茂则是拉着马度进了门厅,不用吩咐自有仆役端茶倒水,“去把弟弟们都请来见客,让厨房准备酒菜,拣好的做。” “茂哥我车上还有东西哩!” “放下吧,你就是拉了一车金子明天也不会少一分的!”丫的,还真让常茂说中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两个人从后厅里面钻了过来,“大哥谁来了!”一个约莫十岁的样子,另外一个更小一些只有七八岁。 “你们两个都过来,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常茂在弟弟们面前,还真有些长兄的样子,“这是中书省左司郎中,也是王妃的娘家兄弟,快过来见过马大哥!” 年纪稍大的那个道:“大哥,你是不是把辈分弄错了,既然是王妃的娘家兄弟,咱们不应该叫叔叔吗,不然爹爹的辈分岂不是比王爷还高了……” 话没说完,他脑袋上就挨了常茂一巴掌,“叫叔叔不把度哥儿叫老了吗?咱们跟爹爹各交各的,你说呢度哥儿?“ 果然还是那个混不吝的性子,马度笑着点头“都行!” “常升见过马大哥!” “常森见过马大哥!” 常升和常森都白白嫩嫩的,不似常茂这般粗线条长得像常遇春,都更像是常蓝氏。 马度下意识的在身上摸索,可惜身无一物,连鱼干都没有。常茂拍拍他的手,“你这是当长辈当惯了,都是平辈兄弟,用不着这个!” 还真是,看来跟人平辈论交还是有好处的! 酒菜流水一般的上来,菜色都十分的不错,都是好酒好肉,三人轮番的上来敬酒,口里大哥长,大哥短的,让马度都不好拒绝,不大一会儿就已经喝得面酣耳热。 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啪啪啪给常家三兄弟后脑勺一人一巴掌,常蓝氏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背后,黑着脸道:“三个混球真的是没规矩,这是要和你爹一个辈分,要造反了不成!” “是大哥让我这么喊的!”常升、常森同时的把手指向常茂,把大哥给卖了。 常茂已经已经喝的颠三倒四,“娘,你别管,我和我爹各交各的,我们爹平时喝了酒,不也是拉着我称兄道弟的,有什么!“ “叫你各交各的!“常夫人气得直接脱了鞋子,劈头盖脸的往常茂身上抽,到底是常十万的老婆,手上到底有几分的功夫,揍得常茂连连求饶。 两个小的喝得是米酒,清醒的很,一看情况不妙连忙的撒开脚丫子跑路,才不管大哥死活。 常茂无路可逃,只钻到桌子底下躲避,“娘,有种你就过来揍我!” 常蓝氏是个女人,再有种也不可能钻到桌子底下揍他,穿上鞋子,“大混球不在家,就剩三个小混球,让马兄弟看笑话了!” 第118章 大鱼儿的人生导师 马度喝得也是头晕脑胀,强打着精神道,“我跟茂哥儿一见如故,兄弟相称也无妨,常夫人不必拘泥俗礼!呵呵……”确实一见如故,让常茂一个亲密接触就把他揍成了脑震荡。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我把这肥皂鼓捣出来,就没问过什么事情,要不是夫人全力操持,这作坊怕是都要黄了。” “哪有的事情,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没有人买,黄不了的,作坊就是府里,我也就随口问一下,没出多大力。倒是给家里添了不少的进项。家里虽然有两个铺子,可全都是半死不活的,要不是又肥皂作坊顶着,家里这一百多口子怕是要饿死了,呵呵……” 常夫人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马兄弟第一次来我家,初十征战在外,这三个小混蛋又没规矩,来来来,我替初十敬马兄弟一杯!”说罢就一仰头,一饮而尽,很是豪爽。 “夫人海量,”马度也举杯饮下,“夫人说的初十是常平章?”马度没想到常遇春也有这样的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就是像是朱重八一样,每个威名赫赫的大名后面都有一个土得掉渣的小名。 “是哩!是哩!”常茂突然从桌子底下爬上来,“俺爹是正月初十生的,正赶上立春,后来改名字,就是叫遇春了!娘,你踢我做啥,我说的是实话。” 马度没想到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名字,原由就是这么的直接简单。 常夫人掩嘴笑了笑,“叫了十几年了,想改总是改不过来,让马兄弟见笑了。” “没有的事,我觉得这样的才像是过日子两口子。“马度说的是心里话,他觉得朱元璋两口子也应该改一下子称呼,比如你喊我“重八”,我叫你“大脚”。 整天介都是王爷、王妃的,很有点像是两个人称呼彼此朱总、马工,似乎是职称,有点像上班。马度胡思乱想,人家两口子的私房话哪里会说给他听。 “对了,我那小妹在哪里?吃饭了没有?” 常夫人佯怒道:“你妹子来了我家,我还能不给她饭吃,你这是信不过嫂嫂呀,该罚一杯。“说着又给马度倒酒。 马度只好硬着头皮喝了,没想到常夫人也端着酒杯一起干了,马度不由得赞了一句,“嫂嫂真是豪爽!” 常茂大着舌头道:“这算什么!听我爹说以前在土匪窝子(常遇春先是当土匪后来觉得没前途投靠了老朱)的时候,四五个大汉都喝不过我娘……娘,为什么又揍我!” “你爹现在都当了平章了,就不要提从前那些不露脸的事情了,咱们现在是官宦人家。”马度可以肯定,常夫人如果和爷爷坐在一起肯定有很多心得可以交流。 常夫人又道:“大鱼儿真是个可人疼的好闺女,吃了饭正和我家的美荣说话哩。美荣的两个妹妹太小,和她玩不到一起去,和大鱼儿倒是挺能聊的来,我还想留她多住些日子哩,也能和美荣做个伴儿!” “当真!”马度踉跄的起身,拱拱手道:“嫂嫂也知道,我这妹子虽然出身不好,可却乖巧懂事,家务琐事全靠她操持。可是毕竟没见过世面,很多规矩都不懂,嫂嫂要是不嫌弃,可否教教她。” 马度总想着给大鱼儿找个人生导师,这常夫人可就是现成的好老师。大鱼儿太过乖巧温和,要是能学会一点常夫人的泼辣和小手段,绝对能受益终身。 常夫人面色郑重道:“我很喜欢大鱼儿这孩子,也很愿意把她带在身边调教。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送去王府交给王妃呢。” 马度嘿嘿笑道:“王府的规矩太大,怕她学不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马度觉得大鱼儿本身的性格就和马大脚有点像,马度不希望大鱼儿成为马大脚那样的女人。 善良、勤俭、宽容、坚强、忍让,精通文墨,擅长女红……每个都是女人好品质,可要是这些品质都凑到一女个人身上,那她就只能做一个贤后了。 贤后妥妥的是个辛苦活儿,历史上有名十大贤后有几个长寿的。西汉窦太后?她已经不是贤后那么简单了。 大鱼儿没有这个命,所以做一个幸福快乐能把丈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小女人,那是最好不过了,常夫人这样的就挺好。 常夫人用手指点点马度笑嘻嘻的道:“你真是个滑头,喝三杯酒,这事儿嫂嫂应下了!” “度哥儿,我来给你倒酒!” 啪!常茂刚刚端起酒壶,脑袋上立刻挨了一巴掌。 马度不知道自己怎么安寝睡觉的,醒来的时候全身的躺在被窝里,身上还有肥皂的香味儿,应该是喝醉之后有人给他洗了澡。嘴里苦苦的,应该是给他灌了醒酒汤。 常家的下人仆役还真的周到,只是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塞一个暖床的小丫鬟,他既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 和睡眼朦胧的常茂一起吃了一顿饭,已经日上三竿,也不知道是算早餐还是算午餐。马度又和大鱼儿说了几句话,原以为怕生的大鱼儿会很排斥,谁想到她一口答应了,说是和美荣很合得来。 美荣,应该就是朱小标的老婆了,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小姑娘,竟然能入得马大脚的法眼。 马度才不会巴巴的跑去老朱办公的地方交金子。沉甸甸的箱子直接放进马大脚的住的院子。 “到底有点良心,赚了钱还知道给阿姐送。” “是送给阿姐的没错,不过这金子是别人送我的,有人想买生铁找到我门上了,我没答应,那人气坏了,扔下金子就走了。” 马大脚呵呵的笑了两声,“还有这样的人?你不把金子拿去交给我王爷,送我这里来做什么?” 马度笑道:“当然是阿姐花销了” “真是我的好阿弟。自己挣的干净钱不舍得给我用,却拿别人的脏钱来给我。”马大脚打开钱箱子,开始清点金子。 马度笑道:“这钱小弟花不得,但是阿姐花得。” 马大脚清点完一遍,抬头问道:“人家就给你送了九百九十五两?” 马度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清点过,不过好像没有送九百九十五两这个道理的。” “当然没有这个道理!”马大脚伸手在马度的袖子里和腰上摸了一把,“真的没拿?” “真的没有!小弟要想昧下,何必送过来。”马度很冤枉摊了摊手,“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人给我送钱的时候,小弟气愤至极,义愤填膺之下就把钱箱子给踹倒了,这些金子滚了满地,八成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了,等我回去找找。” “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阿弟竟然是如此正直刚烈之人。”她笑着起身打开柜子,从她放私房钱的地方取了一个五两的金锭子放进箱子里,招呼两个仆役过来,吩咐道:“把这一千两金子送到王府的账房入账!” 第119章 好大的官 贤后,就是贤后,区区一千两金子会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是脏银。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马度及时送上马屁,“大姐的胸襟气度让小弟折服啊!” 马大脚显然没放在心上,“你给了标儿一成的份子,他已经往我这里送了两千两银子了,还有文英现在也不来找我要贴补了,还让媳妇往我这里送银子,我每个月的月钱都花不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对了,我听说,你把老爷子请到家里的裹脚的婆子给打了?这是为何?” 马度惊讶道:“这事儿大姐也知道?看着妹子们受罪,我实在不忍心!” “现在受苦总比将来为难要好!”马大脚稍稍提了提裙摆,露出一双蓝色缎面的绣花鞋,马度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她就迅速的放下,“你看阿姐这双大脚就知道了。” “怎么了?阿姐的脚很好看哪!” 马大脚笑着撇撇嘴,“就会哄人,你可知道阿姐二十岁尚还待字闺中,就是因为这双脚。小时候义母给我缠脚,我受不得痛,又哭又闹,义父瞧着也是如你这般不忍心,就没裹下去。可等到了婚嫁的年龄就为难了,阿姐长得本就不好看,小户人家义父不忍心让我嫁过去受苦,大户人家又嫌弃阿姐没裹脚,这才到了二十岁都没嫁人。” 马度没想到马大脚会有这样经历,便开解道:“裹脚可谓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陋俗,不光迫害女性,又危害国家民族,阿姐没裹脚,是阿姐人生之大幸!“ “此话怎讲?阿弟有何见解?“提到家国天下之类的马大脚立刻来了兴致。 “女子裹脚痛苦的过程自不必说,阿姐也是体会过的。裹成之后,行动不便,稍微走远一点,就气喘吁吁,干不了重活,形同半个残废,更不要提下地干活了。” 马大脚却道,“一般裹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嫁人也讲究个门当户对,一般嫁得也都是大户人家,不用下地干活。” “阿姐就没想过,要是天下的女子都裹脚了怎么办,包裹所有的农家女子都裹脚,您不觉得可怕吗?” 马大脚却讶然失笑,“农户又不傻,女子虽然拉不动犁,但是也能撒种牵牛,挥起镰刀来一点都不比男子慢,谁会让自家白白的损失一个劳力。” “农户当然不傻,可如果世道是这样的,他们也会被逼的这么做,就像是裹脚能从青楼传播到大户,也能大户传播到平民小户,到时候天底下可就少了一半的劳力,对国家可是大大损失呀!” 马大脚打趣道:“从前只觉得阿弟惫懒,没想到心操的挺大,你已是良医莫非还有做良相的志向。” 马度连忙的摇头,“小弟没那么大心思,就是想说大脚没什么不好,古往今来女子不让须眉,名留青史的女子也不少,可没见哪个裹脚的。 远得不说,就说那个黄道婆要是裹了脚能颠颠的从松江府跑去海南向黎人学到纺织技术改良织机,又能颠颠的跑回来,把先进的纺织技术传到中原。就说阿姐如果是小脚,怕是也没办法为姐夫奔波操劳吧。” 马大脚点点头,”阿姐现在知道大脚挺好,可是你跟阿姐说了也没用。“她突然压低声音,“这天下还不是王爷的呢,就算有一天是了,你也应该跟他去说。” 马度一拍脑袋,还真是!老朱现在还没当皇帝呢,天底下还有大片的地盘等着他去打呢。 “没错!大脚没什么不好!本王就喜欢大脚!”老朱笑呵呵的进了屋。 我擦!老朱又在听墙根,难怪喜欢搞特务政治。 “王爷净胡说!”马大脚啐了一口就出了房门,八成是去给老朱弄吃的。 “姐夫也喜欢大脚吗?所以等姐夫坐了天下,会废了这个裹脚的陋俗吧。哎哟!”话没说完,马度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明王就在滁州,再胡说八道,让你阿姐收拾你!”老朱真的很虚伪,连他老婆刚才都变相的承认了,他还嘴硬。 “听说阿弟发了财了,今天给王府送了不少钱,还都是黄金,大手笔呀,哈哈……” “姐夫说笑了,小弟不过是做点小买卖,弄点小钱补贴一下家里,不能让爷爷他们过得太寒酸不是。“马度拱拱手又道:”这钱是别人送我的,小弟虽然年少也知道廉则兴邦,贪则亡国的道理,不敢拿着姐夫给的权利与人做买卖!” “嗯!”老朱语重心长的道:“阿弟能说出这话,姐夫就不当你是小孩子了。天下未定,姐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正是用人之际,少不得阿弟的帮衬。” “不!不!不!小弟年少无知,学问尚浅,担不得重任,还要读书练字,他日学有所成再为姐夫效力也不迟啊!还有这个左司郎中的官,小弟当的也是有名无实,姐夫就准我辞了吧。”老朱接下来事业大多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还不如在方山躲清闲,看情况不妙赶紧溜。 老朱笑道:“礼贤馆里面一堆的人,都望眼欲穿的等着本王授官呢,你倒好还要本王上赶着求你当官儿。你这惫懒孩子,跟着老居士闲云野鹤的惯了,叫你干点活就推三阻四的。自己做起买卖赚银子,倒是半点都不含糊,听说还撸着袖子烧火熬油的,倒也不觉得脏不觉得累了,刚才又为天下女人的脚操心,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 老朱不光心黑手狠嘴还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即使马度自认脸皮够厚也被他喷的面红耳赤的。好外甥朱小五光着脚丫子从里间里面跑出来,打断喷吐毒液的老朱,救了穷酸舅舅一命。 朱小四自打上学开始,时差已经渐渐调整过来了。反倒是一直被他骚扰的一样时差错乱的朱小五还没有调整过来。马上就到晌午了,才刚刚的从床上爬起来。 “母妃我饿了!哦,父王,舅舅……”朱小五光着脚丫子跑到老朱的跟前,“父王我饿了。” 老朱把朱小五抱在怀里,竟然从袖子里拿出半个烧饼塞给朱小五,“先吃着,饭一会儿就好,还是我家的小五最乖呀!” 老朱抱着朱小五走到书桌的跟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毛笔写字,“阿弟呀,这活除了你没人能干得了,喏,这是你的委任状!” 马度没有想到老朱说来就来,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便不由得道:“好大的官哪!” 弟120章 火器局 自从有了大都督府,枢密院就只剩个空壳子,并不分管任何的具体事物,其实就是老朱给麾下将帅挂官名的地方,所以能在枢密院挂官衔的一般都不低。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虽然不知道枢密佥院是个几品官,但是明显就比那个左司郎中高了不是一个档次,马度记得廖永安就当过这个枢密佥院。 “姐夫,这官儿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老朱拜拜手,“不大,反正没官服也没官印,官员的花名册里都没有你的名字,没有人会闹意见的。给你安个名头,还不是为了你方便行事。” 马度仔细的看了看委任状上,除了老朱的一个签名,连他的私印都没有。仔细回想一下,上次的那个左司郎中的委任状,似乎也是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也没有俸禄?” 老朱点点头,“没有,阿弟是金钱如粪土,今天更是大手笔给王府送金子,还在乎那几个俸禄。刚才你阿姐不是替你贴补了一锭金子吗,就当是你一年的俸禄了。”抠门果真是老朱的一大本色。 马度苦着脸问道:“您给我这么大一个官儿,要我做什么?”他生怕老朱给他安排一个不靠谱的差事。 “制作火器,改进火器!”老朱的叹了口气道:“城里的火器作坊失火了,要不是扑救得及时怕是要烧掉小半个应天。” “哎呀,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早就说这火器作坊不能放在城里的。” “你能知道什么,你除了关心女人有没有裹脚。本王决定了,这次准备把火器作坊放到城外,就不信还能有谁能攻到应天来!”老朱霸气侧漏,虽然还没有称帝,但是此刻的老朱绝对是中华大地综合实力最强大的人物。 “王爷威武!”马度及时的送上马屁。 “呵呵……这么说,这个差使你是应了下了吗!” 马度点点头,确实没有谁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了,好歹不用上阵厮杀,也无需案牍劳形,这工作算是不差了。不过让一个兵工厂的厂长挂着一个国防部三把手的头衔,真的合适吗? “你答应就好,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方便你去看望穷亲戚!” 马度眉毛一蹙,“姐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准备把新的火器作坊安置在方山附近。” “不是方山附近,就安置在方山。” 我擦!马度立刻炸了,“姐夫,小弟新盖的大宅可就在那边呢!” “难道我的火器作坊还没有你的宅子重要吗,气死我了!”老朱拍着桌子大吼大叫,吓得朱小五赶紧的从老爹的怀里溜走。马度真的很想说没有,却是不敢。 老朱没好气的道:“方山周围不能耕作的土地方圆十几里,本王脑子抽风了,偏要挨着你的宅子盖火器作坊,我还怕你家的无知佃户过去捣乱呢。” 他随手指了指一个茶碗,“你的宅子在方山南边,作坊就安置在北边,就算是把方山炸倒了,也砸不到你家!” “姐夫英明,这火器作坊建在山阴处最合适不过。”马度连连点头,“小的觉得这火器作坊太难听了,不如改叫火器局如何。” “随便你,反正是你当家!”老朱拿手点点马度,“你可不准偷奸耍滑,多给我弄些趁手的火器,明年就要用了。” “是要准备打张士诚了?” 老朱阴阴的笑道:“明年就打断张九四的手脚,最好能砍下他的脑袋,如果不行最多拖到后年!” 马度一拱手,“小弟先祝姐夫旗开得胜了,请姐夫拨给我钱粮人手,我这就回方山筹建火器局!” “这种琐事不用你出力,保证在春节前建好,过了年你就直接去上任就行了。方山那边早就让人勘察好了,这两日就让要破土动工了,你就在留在王府好好练练字吧。” “练字?” “当然要练,你的字写得狗爬一样不说,一个字都写得鹅卵那么大,到时候给本王写个陈条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纸哩,嗯,什么时候练好了,就什么时候出府!” 于是马度又被软禁在吴王府了,宋濂很忙,教朱标几个读书的时间都减少了,更没有时间管他练字。 马大脚应付各种事务,也没有时间教他,只好把朱标推出来,教马度练字,她再抽空检查。 朱标小小年纪就写得一手的漂亮的蝇头小楷,给马度当老师绰绰有余。让朱标教他写字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挨打。 “舅舅你的笔又握错了!” “舅舅你这个字少了笔划!” “舅舅你为什么老是咬笔杆,你的嘴都黑了!” “舅舅你的手怎么会转笔,可不可以教教我!” 朱标的监督没起多大作用,直到挨了马大家的戒尺,马度才知道宋濂真是好老师! 于是从早上爬下床到晚上爬上床,马度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练字,练的马度只想吐。不过效果还是有的,鹅卵大的一个字现在已经可以写到鸽子卵一样的大小。 马度认为可以在后世中小学生书法大赛中获奖的好字,在马大脚那边只能算是个勉强入眼。 好在过了腊月二十,马大脚就不管他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祭拜灶王爷,打扫王府,采买年货,杀猪宰羊,打糕蒸馍,没有一样不是亲力操持,马度瞧得都替她累慌。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老朱又带着一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进了后花园,远远就能瞧见偌大的桌案上摆满了祭品,青铜香炉上青烟缭绕,宋濂还在一旁念祭词,一家老小又跪又拜的。 马度想过去瞧个热闹,却被管事拦住,说王爷在祭祖,马度作为一个外姓人进去不方便。 不瞧就不瞧,有什么好骄傲的,谁还没个祖宗呢。只是老子是孤儿,不知道罢了,心里这么想着,到了晚上马大脚就给他找了一个祖宗,不是别人正是马二公。 马度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便宜老爹呢,真是惭愧呀。在马大脚的指点下,马度对着三个牌牌好一番跪拜。怎么会是三个牌牌呢,除了马二公的,还有马大脚生母郑氏的灵位,另外一个则是马度那子虚乌有的老娘,当然名姓那一栏是空着的。 马大脚这么安排,算是承认了马度他娘的继室的身份。不然马度那个子虚乌有的老娘只能算是妾室,马度自己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小婢养的”,也就是庶子。 到底是贤后,考虑的就是周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马大脚是什么身份,她的态度比那些马氏宗亲还要重要,马度心中暗暗的为自己和子乌须有的老娘感激。 马大脚抹抹眼泪,“我到底是嫁出去的人,以后这年年的香火祭祀全都要靠阿弟了。” “阿姐放心,这是为人子应当做的,日后父母香火四时八节必不敢短少!” 马大脚点点头,小声的道:“阿弟帮我看着些,莫要旁人过来。”只见她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牌位,放在了桌子上面,就着忽闪的烛光,马度清楚的看见上面写着“义父郭子兴之灵位”…… 第121章 失算了 老朱是残酷的,就在和陈友谅大战之前,他清除了郭子兴的最后一点残余势力。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一直在朱军中占有很高地位的邵荣、赵继祖“反叛”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郭子兴仅剩的一个儿子郭天爵。 即使把自己弄的鲜血淋漓,他也要砍掉这只随时都有可能的捅自己一刀的手,痛痛快快的和陈友谅决战。 作为郭子兴的义女,马大脚则是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和她一起长的弟弟。也许因此马度又多了一个机会,填补这个她心中的空缺。 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一定很惨烈,不然已经过去快两年了,马大脚也只敢偷偷的祭拜,也许在这后宫里面还有一个女人在现在正和马大脚做着相同的事情。 祭拜完了,马大脚才忽然想起来,问要不要祭拜一下爷爷。马度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城外面的那个爷爷。 可是爷爷应该还在六百年后好好的活着,他怎么祭拜。马度只得说,爷爷不喜欢这些俗礼,等到了春天的时候,他取桃花撒入河里便算是祭拜了。桃花庵主当然喜欢桃花,难道还能喜欢菊花不成?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马大脚给马度准备了很多年货装上马车,“去城外看看吧,我知道你不放心的,过一夜,明天记得早些过来!” 马度重重的点了点头,坐上马车出城了,直奔方山脚下,行了一个多时辰,在官道上远远的就看见一座漂亮大宅。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盖好了,以现在工匠的工作效率,五进五路的大宅盖个一年半载都有可能,现在掐指一算,却还不到四个月。 最高兴的不是马度,驾车的张五六挥舞着鞭子兴奋的呼喊,“大宅子盖好了,太好了大人!” “那我的宅子,又不是给你住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张五六眨眨眼,“大人,我是你的护院啊,难道不住在你家里吗?” “不能,你和你的奶奶要有自己的家。过了年,我会让人在我家院子边上给你和老刘每人盖一个院子。”马度以前不太懂得,所以邀请老刘和张五六让他们带上家人和他一起住。 最近才知道,那些全家老小都住在主人家里的是卖身为奴的仆役。不管是常家的护卫,还是王府的侍卫,他们都自己另外的家。 虽然他们是王府附庸,但却是相对独立的个体。少数侍卫家里的婆娘也在王府做事,但是天黑了就走,领走的是工钱而不是月钱。就是老朱见了她们也常常客气的招呼几句,做错了事情顶多扣工钱,挨板子的挨鞭子的是奴仆。 侍卫家的孩子八成还会是侍卫,奴仆家的孩子一定是奴仆,也许主人会变,但是世世代代的身份几乎不会改变。 老刘和张五六即使住到家里马度也不会把他们当奴仆,他们应该也不会把自己当奴仆,至少张五六就没有这个觉悟。但就是这么个世道,谁管不住别人的眼光和想法,没必要平白的给他们的家人带去压力。 马车下了官道,沿着青石板行到大门旁,门房里的老刘高兴的迎了出来。张五六沉不住气,一下车就告状,“老刘,大人说了,不许咱们住大宅子,说要给咱们另外盖小院子。” 老刘一愣,啪的一巴掌抽张五六后脑瓜子上了,“笨蛋!大人抬举你,也不知个好歹,撅着嘴给谁看哩,也不知道给大人掀车帘子。” “老刘别骂他了,他不懂这些规矩不奇怪,其实我也是刚刚明白!”马度下了车,“等过了年,我给你俩盘缠,就把家人接过来吧,先在家里住着。等你们的院子盖好了,再搬出去。” 马度说着话就进了门,院子和马度预想的差不多,算是简洁大方,弄成江南园林那样的,他当然喜欢。可他估摸着要是自己挖个池塘养几条锦鲤,要不了几天就会端上饭桌。 “我走的时候才刚刚打好地基,怎么就盖得这么快,老刘你们这是找了多少工匠。”马度边走边看,很多房门的上的漆都还没有干透,应该刚完工不久。 老刘笑了笑,“一千多人!是王爷派过来,先是在山那边盖房子,盖完了就过来给咱家盖,完工才两天,老太爷就迫不及待的搬进来了。” 马度点点头,“哦,原来是姐夫帮忙,总算是没有白白答应给他干活,这个算顶一年的俸禄了。”老刘把脑袋扭到一边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院子小又小的好处,院子大也有大的坏处,往常自己的马车只要一进门,小鱼儿和菱角儿就会扑上来,现在七扭八拐的才看见人影。 “哥哥回来了!”小鱼儿喊了一嗓子,偌大的院子里面都有回音,挺吓人的。张着膀子朝着马度扑了过来,跑了还没两步,就被菱角儿挤到一边去。 “哥哥!”菱角儿保住马度,伸着脑袋往他身后看了看,“哥哥没把姐姐赎回来吗?别让她再给人当丫鬟了。” 小鱼儿也凑过来,“是呀,是呀,要做丫鬟,也要在自己家里做。” 老刘笑道:“常公子和两位小姐开玩笑,说是大人把大小姐卖到他家里做丫鬟了,两位小姐就信了。” 马度笑了笑又问,“大鱼儿还没有回来?老刘你赶紧的往常府跑一趟,把大鱼儿接回来好过年。” “哎!”老刘刚刚应声,就见张五六急匆匆的跑过来,嘴里大声的喊着:“来了!来了!” 张五六跑过来,气喘嘘嘘的,往过道口一指,“在那边!来了!” 只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少女走过来,只见那女孩儿身子袅娜,行如弱柳扶风,脚下莲步款款,聘聘婷婷的往马度身前一立。 她梳着一对双丫髻,缠绕着两圈粉艳艳的头花,粉面桃腮,两耳有珍珠点缀,上身粉色夹袄,下身织锦长裙,身披一件毛边红色斗篷,雪白绒毛围着小脸,更是衬托的他娇俏可爱。 她两手放在腰间,蹲身一福,“哥哥!” 马度踉跄的退了一步,呀!失算了!常夫人你这是照着太子妃的标准培养的啊! 第122章 二爷爷 常茂在过道口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马度,嘿嘿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父母都是爱孩子的,自己错失的没有得到的东西,都要想法设法的塞给孩子,常夫人也不例外。 她自己出身不好,总想着让自家的女儿做一个大家闺秀,也是朝着这个方向不断的培养女儿,跟她家闺女腻在一起的大鱼儿接受是什么调教可想而知。 “爷爷!”大鱼儿冲着老泥鳅屈膝行礼。 “哎!”看着光彩照人的大孙女,老泥鳅有点手足无措,两手放在身前不知道该如何的是好。 小鳖似乎也有点紧张,按照先生教的,上前拱手作揖,“姐姐姐姐姐姐。”他发誓真的只是喊了一声。 老泥鳅拉过两个小丫头,“还不快给你阿姐见礼!” “哦。”两个小的丫头望着大鱼儿,那眼神是又羡慕又敬仰,她们不太明白,为什么姐姐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两个小丫头胡思乱想,手脚全都不对,看着别扭的很,却又笨拙的可爱,小鱼儿更是差点被自己的腿给别倒了。 家里人的表现不奇怪,明明是一窝草鸡却突然发现其中的一只变成了金凤凰,其他的草鸡除了惊喜,更多的是惊讶惊慌! 几个丫鬟婆子上前过来拜见,她们都是常家送来伺候大鱼儿的,连卖身契都带来了。老泥鳅看着卖身契,不知道是不是该收。 马度知道他是在担心家里又会多消耗粮食,尤其是那两个胖大的婆子。 马度在他手上按了按,“收下吧,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总要有个使唤人。”他又对那几个丫鬟婆子道:“你们好生侍奉,三年之后我给你们放良文书。” 不是马度太善良,是他太胆小,在别人家里用一下仆役没什么负担,要是放在自己家里,他会感到有些害怕。 难道奴仆不知道做良人好吗?为什么不反抗呢?后世一个颇受主家优待的保姆都能狠下心来烧死全家的妇孺,马度不明白是什么压着他们甘心的世代为奴,真担心哪天心气不顺在锅里放点什么,全家老小就不用活了。 光头的和尚告诉世人,在苦难中忍耐吧,等你死了,佛祖一定让你下辈子过得幸福的,一句谎话就让无数人甘心被骗了千百年。 马度觉得自己比佛祖伟大多了,今生就给他们解脱,千百年你们都忍耐下来了,还会在乎区区的三年吗。 果然,丫鬟婆子们立刻感恩戴德的拜倒,还有一个婆子问能不能把她的那个在常家当马夫的儿子一起要过来。 老泥鳅说马度和大鱼儿回来的正好,趁着还没有过年,正好让马度去祠堂祭祖。 祠堂?哪里来得祠堂?全家老小跟着爷爷出了门,大摇大摆的穿过村子,马度发现自家真的有祠堂,就在自己原本打算别院的位置。 老泥鳅指了指,“俺没见过世面,还是多亏了袁先生提醒,又让刘初九到城里问了王妃,王妃才派了管事专门来操持。”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阿姐竟没有给我提过!” 老泥鳅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没心没肺的,给你说了也是无用。” 难怪马大脚昨晚说什么以后祭祀祖宗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原来连祠堂都给他盖好了。 院门上写的并不是什么马氏祠堂,竟然是“桃花庵”。院子很大,足足的一进院子,不是马度印象中的那狭窄的样子。 一间偌大的主房,东西两侧各有一处厢房。马度走到主房前只见这主房竟然分割成了两间。 主房门前有一块矮碑,密密麻麻的雕刻着很多小字。大概写得都是老马家的旧事,内容有点含糊,也许马大脚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除此之外还记录着马度那“曲折离奇”的身世,以及祠堂的营造过程。文章写得晦涩难懂,马度看得很吃力。 一看碑文的署名是宋濂,马度就不奇怪了,这老头平常上课还好,写起文章来就晦涩的很,好像谁一下子瞧明白了,就显得他没学问似得。 老泥鳅冲着马度道:“进去吧,俺们在外面等着你!”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惋惜,因为他不姓马。 说来也巧,老泥鳅本身姓冯,他曾让小鳖把这两个写给他看,看了半天只说要是没有那两点就好了,那表情甚是惋惜。 马度觉得各姓各的就挺好,免得日后老朱登基有御史找麻烦,治老泥鳅一个攀附皇亲的罪名。 香案上香烛纸钱一样不少,祭品摆了一桌子,老刘点燃了香烛,道:“老太爷昨天就摆上了,就等着您回来哩,还好没过年,现在也不晚!” “我昨天和阿姐已经在王府祭拜过了。”马度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面。 老刘却很认真的道:“大人还是再祭拜一遍吧,在王府和在家里不一样。” “那好!”马度只好照着昨晚的流程又来了一遍,做得不对了,老刘还会在一旁小声的指点。 别家的祖宗很多,牌位摆得满满的,但是这里只有三个牌位,可能连马大脚自己都理不清楚老马家的关系。 祭拜完出了门,马度又转到另外的一边,正对门的是一张很大的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 要不是牌位上写的是“六如真人”,马度还以为是三清中的某一位。马度当初只说是六如居士,怎么眨眼就成了六如真人了,这神果然是人造出来的。 爷爷和老刘都说,这牌位刚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人改过。也不知道这是老朱的意思,还是马大脚的意思,安的又是什么心思。反正是往脸上贴金的事情,马度一点都不介意。 相较于马度的平静,带着几个小孩子跪拜的老泥鳅就激动多了,“老神仙哎,您咋说上天就上天了呢,您辛辛苦苦教养出来一个好孙子,怎么就舍得走了,如今都便宜俺这个老兄弟了,俺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享福……老哥哥哟,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咱家平平安安公侯万代!” 王府的亲戚不好攀,可是神仙的亲戚好攀哪,反正不犯王法,也没人表示反对,自古以来跟神仙攀亲戚的人也不少了,不差他老泥鳅一个。 “爷爷赶紧起来,地上凉,大过年的再生病了!” 老泥鳅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咋不哭两声,老哥哥他听见了知道你想他心里头也舒坦。“ 马度苦笑摇头,“他老人家现在位列仙班,说不准在哪个仙山上享福呢,他要是听见了,放心不下再来接我走,我是走还是不走呢……” “不走!不走!咱也不哭了!”老泥鳅从地上起来,面色郑重的道:“以后别再喊我爷爷,不然把老哥哥往哪里摆,以后要记得喊我二爷爷!” 好嘛,有这句话,这亲戚算是攀上敲根钉脚了! 第123章 除夕 (作者觉得这一章写得卡,删改了多次,总觉得写得不好,这章可以不订,) 这年过得没一丁点的年味儿,红彤彤喜庆春联没有,只在门前挂了桃木板的春牌,也就是桃符。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鞭炮原本是有的,可是老朱几乎收走了所有的硫磺和硝石,就像是那些铁匠铺子一样,大多数的鞭炮作坊早就关门了。听说有的人家婚丧嫁娶,都没有鞭炮可放。 只有老刘挂在大门上的红彤彤的灯笼,和小鱼儿菱角儿的欢呼笑闹能增添一点点节日的喜庆。 二爷爷只是马度的二爷爷,小鱼儿这个傻丫头,喊了一声“二爷爷”之后,屁股蛋子上立刻挨了两巴掌,菱角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笑。 小鱼儿很委屈的找哥哥诉苦,“明明是他叫这么喊的,为什么又要打我!”马度苦笑着给她揉着屁股,都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二爷爷一点都不二精明着哩。 好在小鱼儿记吃不记打,一块甜糯的年糕就能哄得她破涕为笑。过年了,二爷爷终于拿出来了一些大户人家的魄力,从今晚的饭食上就能看得出来。 炖肉、炒肉、蒸肉……还有一个大肘子,满桌子都是猪肉,块大肉肥,据说用了整整半扇的猪肉。 “吃吧!你们也吃,过年哩,就算是下人也要吃一顿好的。你们把这几盘子都端过去!”老泥鳅很大方挥舞着双手,他要用豪奢的手段镇住这些新来的下人,免得他们小瞧了新主人。 大鱼儿咬着嘴唇小脸微红,在真正的大户人家生活了一个多月,她才知道爷爷从前给哥哥丢了多少人,可是哥哥他从来都不说。 她看了一眼埋头吃肉的哥哥,寻思着一定要找机会,给爷爷好生的说道说道。 新来的下人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谢过老泥鳅的赏赐,老老实实端着菜到一旁去吃,规矩的很。 常家的规矩很大很严,常夫人那可是在土匪窝子里面呆过的,小手段多的是,收拾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来之前又被狠狠敲打过,她们自然谨慎服帖。 张五六吃的汁水四溅,大块的肥肉塞进嘴里似乎都不用嚼,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不大一会儿就吃下去一大碗。 老泥鳅看得心疼,不停的清着嗓子,示意张五六少吃的一点。张五六可没这个觉悟,“老太爷您是不舒服吗?这个猪肉吃得多了就是痰多,尤其是老人家,夜里起痰,说不准一口气上不来就憋死了,来,来,来把您,的肉给我,我替您吃……”说着就把老头的饭碗抢过来,往嘴里猛扒。 张五六的新春祝福差点没把老头给气死,不过作为一个精明的老头儿,他是不会和一个二百五一般见识的。 没有春节晚会,即使在王府里面也没有,老朱这么抠的人,是不会养吃闲饭的歌姬舞姬的。 吃着干果点心,和大家闲聊时唯一的消遣方式。老泥鳅不停的忆苦思甜,把从前苦难与现在的幸福来做比较。 老刘则是在讲述当年给老朱当亲兵时候的峥嵘岁月,他是如何的斩将夺旗,纵横沙场的。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马度只听戚祥说老刘当年就是临阵怯战,差点被朱元璋砍了脑袋,老兄弟们一起求情才保住小命,打发到下面当了一个大头兵。 张五六胡诌乱扯,他承担了今晚所有的笑料,如果他晚生六百多年绝对是很好的相声演员。什么德刚,云鹏都不配给他当捧哏的,因为没人能跟得上他天马行空不找边际的思路。 四个小的熬不住夜,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马度和老泥鳅一个个的把他们抱回床上。少了小丫头叽叽喳喳,马度裹着毯子也是昏昏欲睡,老泥鳅拿着冰凉的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老泥鳅嘿嘿的笑道:“你是一家之主,除夕守岁你可不能睡!” 马度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规矩,他强打精神的撑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的听见方山上传来阵阵钟鸣,他再也撑不住,眼皮一合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哎呀,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哩,连忙的穿好衣服到了,一出房门就见张五六和刘初九已经穿戴整齐的在门口等着了。 张五六道:“大人您终于醒了,就等您了!” “怎得不叫我!” “老太爷说您睡的晚!想让您多睡一会儿!” 马度脚步匆匆的赶到正厅,弟妹和丫鬟婆子已经等在哪里了,老泥鳅客厅之中端坐,马度带上四个小的上前给老泥鳅拜年。 老头笑呵呵的从荷包里面拿出五个小鱼,一人发了一个,不是小鱼干,竟然是用银子做的小鱼,还挺别致,约莫一两一个。 老头又笑呵呵的给塞个他一个荷包,小声的道:“这个你拿着,里面都是小金鱼儿,到王府拜年的时候能用得着,一两一个,既体面又实惠。” 经过老头这么一提醒,马度不由得一拍脑袋,马大脚可是让他早点去和朱小标一起去拜年的。 赶紧的让老刘准备马车,上马车前,二爷爷还给他塞了一碗饺子,让他在路上吃。 坐上马车一路狂奔,进了城又人山人海的挤得厉害,等到了王府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等马度进了吴王府,老朱已经带着带着百官给韩林儿拜完了年。韩林儿虽然人在滁州,但是不妨碍老朱他们对着空座位给韩林儿拜年。 这也是老朱一直以来的习惯,每年元日都会这么假惺惺的给韩林儿拜年。滁州到应天很近,几十里路而已,不过一天的路程,要是真想拜韩林儿随时都能接过来,但是没有人敢这么提议。 今年却发生了一点小状况,刘基突然发飙了,他发飙的对象不是老朱,而是韩林儿。 “牧竖尔,拜之何益。”这是刘基的原话,是朱文英告诉马度的,意思是说一个放牛娃子,拜他有个屁用,梗着脖子就不拜,弄的场面挺尴尬的。 这让刘基在马度心中的神人印象大损,先不说他的政治觉悟,就是顾忌人情也不能这么说呀,难道忘了老朱也是个放牛娃子了吗? 第124章 李贞 刘基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惹得老朱很不高兴,老朱一不高兴就连压岁钱都没有给马度。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马度倒是赔不少的压岁钱出去,一个个的好外甥空口白牙的说句“祝舅舅新春大吉”,马度就得往外掏小金鱼儿。 朱标这样的小孩子要也就罢了,你朱文英长得跟个牛犊子似得,怎么也好意思跟小孩子站在一起向我要压岁钱。 给他了一个还不够,还继续的伸手,说家里还有一个小的呢,那股不要脸的劲儿颇有乃父本色。 几个便宜外甥,为了等穷酸舅舅,都还没有出门拜年。等马度给老朱和马大脚拜完年了,舅甥几个这才坐上马车护卫簇拥着一起出门,先是去宋濂家。 天地君亲师,占着先生的名份,小哥几个的是一定要去的。可马度都没跟着老宋上几天课,还要白白的给他送一份新春贺礼,是马度早就准备好的几块肥皂。 宋濂也是刚刚的从朝会上回来,换了一身的便装,和夫人贾氏做在正厅上接受几人的拜年,最后一人给发了一个银锞子。 宋夫人对马度的新春贺礼很满意,还说她喜欢檀香味儿的肥皂,就是价格太贵了,她有一块平常都不舍得用,马度连忙表示会让人再送几块檀香味的肥皂过来。 在老宋家里喝了一碗茶,聊了几句几人就离开了,随后去了李贞家里,也就是李文忠的家。李文忠现在还叫朱文忠,正驻守在浙东,过年根本就没有回来。 李贞是老朱的姐夫,可是看他的年纪给老朱当爹都够了,看起来比老泥鳅的年纪还要大些,怕是要有六十岁了。 他的穿着打扮很简朴,活像个老农,虽然穿得是绸布的袍子,但是褪色的厉害,看起来应该穿了很久了。不过老头很精神,白花花的头发梳得整齐,腰板儿挺得笔直,脸上一直笑呵呵的。 朱小标领着兄弟给老姑父拜年,李贞挨个的把他们扶起来,一人给了一个金元宝,出手比马度大方了许多,还让人端上来蜜饯干果给小孩子吃。 都说老朱和李贞亲厚一点不假,从几个小子的表现就看得出来,朱小标坐在椅子上是靠着椅背的,悬空的两脚也是微微的晃荡着,看起来很放松,即使在王府也不曾见他这样。 朱小二住小三猛吃桌子上蜜饯点心,小孩子总是喜欢甜食的,可是因为曾经嗜好甜食的朱小二,生了蛀牙疼得厉害,马大脚从那之后就对甜食限制的紧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不会客气。 朱小四是纯粹的肉食动物,不好甜食这一口,兴冲冲的跑去后宅,熟门熟路的看来是经常来了。 后宅里有朱小四的好玩伴,未来的“大明战神”李景隆,这一对表叔侄在很久之后靖难之役中,还会玩一场大的。 朱文英介绍道:“姑父,这是我舅舅,母亲的娘家兄弟。” 马度上前拱手一揖,“马度祝李……李大哥,新春大吉,康健长寿!”没错,是叫大哥,管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叫大哥,马度心里还真的是有点不适应。 李贞倒是没有半点的不自在,笑呵呵的拉住马度的手,“知道,我早就知道,听说你给常家的小子一拳给打的晕了,不知道好了没有。” “多谢李大哥挂念,小弟早就好了,大哥身体可否安泰?” “好的很!你这孩子也不到我这里来,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这糟老头子亲近呢。来,到这边来坐!”老头竟搭着马度的肩膀,拉着他做到上首,当真如哥俩一般。 “城外的老小可都还好吗?” “好的很,二爷爷他受了大半辈子的苦,现在总算能想两天清福,心里头高兴着哩。” 李贞点点头,“人家救你一命,还一起生活了一年,说起来就算是一家人,你这样报答不为过……”老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看样子把马度打听的很清楚。 原来马度在太平府的那一段时间,李贞到王府去看马度,估计是从马大脚嘴里说出来的。 “可惜保儿不在家,不然你们舅甥两个也能热热闹闹的喝两杯,也不知道这年他过得怎么样,说起来快有两三年都没有见到他了……” 朱标道:“姑父要是想念文忠哥,我回去可以和父王说说,能不能把他调回来在应天,好陪在姑父身边尽孝。” 李贞摇摇头,“男儿志在四方,回来陪做我啥,那小子回来也是惹我生气,倒是小标你要经常来看看姑父。” 朱文英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没半点的人样子,“小标你可别说把保儿哥调回来的话,不然又要被父王骂,保儿哥现在可是浙东的擎天一柱。去年,不,是前年了张士诚麾下的李伯升带了十几万人去攻浙东,在保儿哥那里铩羽而归。浙东没有保儿哥是不行!” 朱标张着小嘴,“十几万人,保儿哥这么厉害!” 李贞呵呵的笑着,“算这小子还有几分的能耐,没给王爷丢人。“他又指了指朱小二和朱小三,”哎,那俩小子别再吃了,待会儿没肚子盛饭了!” 到了李贞家里自然要用饭的,吃饭的时候马度还见到了李景隆,是一个长得比住小三还要漂亮的小正太。虽然也挺顽皮的,但是还挺懂规矩,奶声奶气的给舅爷拜年,顺便弄走一只小金鱼儿。 小孩子要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和对方分享,但是脾气上来了,一颗糖果就能让他们反目成仇,还吃着饭呢朱小四和李景隆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 历史证明了李景隆不是朱小四的对手,明明的比朱小四还高上二指,却被朱小四一下子推了个屁墩儿,李景隆立刻大哭了起来。 可惜了李贞精心准备的一桌饭菜,马度没吃上几口,就被朱小四给搅黄了。 从李贞家里出来,朱标几个回王府,马度则是和朱文英继续的串门拜年,朱小四却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俩一起去。 马度笑道:“你不回家跟着我俩做什么!” 朱小四垂头丧气的道:“我闯了祸,回去要被母亲责罚。” “放心,小标儿不会告状的!” 朱小四撇撇嘴,“大哥不会,二哥会!” “那就跟我们走吧。”马度心里头嘀咕一句,“去你岳父家!” 第125章 徐达的家 徐家的门房鼻孔朝天,可一听说来人的的身份,腰又立刻的弯成了虾子,急慌慌的去里面通报。 不多时就见穿着便装的徐达,脚步匆匆的亲自过来迎接,“文英、小度!哈哈……”徐达使劲的拍着马度的肩膀,“我在应天听噩耗心都凉了半截,现在看见你好好的,真是太好了!走,外头冷,快随我进屋。” “徐叔还有我哩!”朱小四从马度身后探出脑袋。 “呵呵!四公子也来了,一起走!”徐达一把将朱小四抄起来扛在肩上。 徐达和常遇春一样一直在外征伐,回来没有几天,面上疲倦未退尽。徐达向来不爱多说话,如此热情显然是十分高兴。 进了花厅,徐达立刻让人上酒菜,朱文英连忙的制止,“徐叔不用忙活了,我俩刚刚从姑父那边来的吃过了。你给老四弄点茶点就成了,这家伙刚才在姑父家里和文忠哥的孩子打起来了,没吃好。” 朱小四鼓着腮帮子道:“不要茶点,我要肉!肉!肉!” 徐达哈哈大笑,对下人吩咐道:“让厨子把六味居酱牛肉切得薄薄的,上锅蒸透了再端过来,对了,再把夫人和小姐请来见客。“ 徐达很心细,似乎知道朱小四狼吞虎咽的毛病,还让人蒸热了,也是怕朱小四吃了拉肚子。 不多时就从后厅里面转出一位年轻少妇,后面跟着一堆的婆子丫鬟,一个婆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婴儿,差不多两岁大的模样,这位应该就是和马大脚一起位列十大贤后的徐皇后了吧,粉雕玉琢的还是真是可爱。 “舅舅,舅舅,徐婶婶给你见礼呢!”朱文英用胳膊肘捣了捣马度。 马度回过神来,给徐夫人回礼,“嫂嫂勿怪,刚才我见这孩子精灵可爱,一时看的出神了,还请嫂嫂不要见怪。” 徐达和朱文正是连襟,他们两人娶得都是老朱麾下将领谢再兴的女儿,朱文正娶得是长女,徐达娶得是次女。对谢再兴来说,这原本是两门好姻亲,可惜老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叛投了张士诚。 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徐达纵然身居高位,却越发的低调,离开军营之后也少与同僚往来。 徐达的妻子很年轻,马度瞧着不过十岁的样子,两人算的上是老夫少妻了。徐夫人模样很标致,看她穿衣打扮还有少女的情怀,见马度夸她家闺女,就乐得合不拢嘴。 徐达抱过女婴在怀里,笑呵呵的对马度道:“这是我家的长女妙云,快叫叔叔!” “叔叔……”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又咯咯笑着把小脑袋埋进徐达的怀里,似乎很害羞。 马度立刻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个小金鱼儿当见面礼,又拿出几块肥皂送给徐夫人,“不知道嫂嫂喜欢什么香味的,所以就都带了一些,还望嫂嫂喜欢。” “叔叔真是太客气了,我觉得那兰花味儿的最好,我家妙云最喜欢雪皂。”徐夫人说着还去逗徐达怀里小妙云,“我家妙云最爱洗白白了,呵呵……” 马度可以肯定这位徐夫人是一位少女妈妈,不奇怪,老夫少妻的,难免受宠,心理年龄还没有长大。 雪皂是新出的肥皂,是马度专门选茶油做的,没加任何的香料,通体雪白,据说是专门用来美白的,至于是谁说的无从查起了,反正常家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没有说。 能不能起到美白的效果不好说,可绝对不适合一个两岁的小孩子经常使用。 马度劝道:“嫂嫂不知,肥皂是给成年用的,并不是适合小孩子用,尤其是经常使用,反而对小孩皮肤不好。最好还是给她用普通的肥皂团。” 徐夫人不解的问:“这是为何?” 不等马度回答,徐达却抢先道:“马兄弟是神医,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那种,知道赵德胜吧,腰子都被射穿了,马兄弟把他受伤的腰子取了下来,现在也不是活得好好的。” 徐夫人捂着小嘴道:“兄弟竟然又这样的本事,真是让嫂嫂长见识了,不如到我家老爷身边任职,战场上刀枪无眼,他要是受了伤,你还能救他一救!”她虽然年轻懵懂,倒也知道关心爱护自家的男人,本质不差。 徐达笑呵呵的道:“我倒是想呀,就怕王爷不许,过了年小度就要专司火器营造,他可不是大夫,本事多着里。” “徐大哥过奖了,我只是杂而不精,姐夫不知如何安排才在枢密院给了个空职让我去营造火器,比不得徐大哥战阵上拼杀来得痛快!” 几人说说聊聊,朱小四就坐在一旁很认真的吃酱牛肉,对他未来的老婆连看都没看一眼。 徐夫人身边的婆子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只见徐夫人吸了一口气,支吾了两声才道:“妾身听说这肥皂是马兄弟鼓捣出来的,怎得是在常家的铺子里卖?听说作坊也在他家?” “哦,当初鼓捣肥皂的时候,常茂拿了一百两金子给我,我就给了他两成的股,我生性懒散,阿姐又不屑商贾之事,所以就交给常夫人打理了。” 徐夫人点点头,“我家里也有铺子,手里也有几个闲钱,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家入两成股,要不,一成股也行!”她话刚刚的说完,马度又瞧见她身后的婆子在暗暗的戳她,估计是嫌她要的少了。 哎,果然和马度想的一样呀。马大脚说得没错,这徐夫人果然年轻耳根子软,竟然能被下人当枪使。其实马度倒是觉得这位徐夫人倒是挺单纯的,只是单纯的不可爱。 马度还没说话,却见徐达怒了,他重重的拍着桌子,“这个家里是狼窝虎穴吗,是个人进来都要被咬下一口肉来才能走!” 马度有点明白了,徐达这两年少与同僚交往,估计也有这个原因吧。 徐达话刚一说完,那边徐夫人眼圈一红,委屈的嘤咛一声,把怀里的小妙云扔在椅子上,起身抹着眼泪走了,一堆的丫鬟婆子眨眼也都跑了个干净。 小妙云很茫然的坐在椅子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爹爹的狂暴,和母亲突然的离开,她倔强的嘟着粉嫩的小嘴,但是眼泪还是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朱小四突然放下手里的牛肉走到她的身边,把油乎乎的手伸向她挂着泪珠的小脸。 马度心说,到底是命中注定的夫妻呀,顽皮的朱小四竟然主动的给小妙云擦眼泪。 谁知朱小四手型一遍,突然捏住小妙云白嫩的小脸,回过头来道:“舅舅真的好软哟!” 第126章 上任 马度把朱小四的作怪油手狠狠的打掉,把哇哇大哭的徐妙云抱着在怀里哄着。徐达苦笑一声,叹口气“让你们舅甥看笑话了,这样的家我都不敢让同僚好友进了。” 马度轻轻的晃着怀里的徐妙云,笑道:“嫂嫂还年轻,徐大哥莫要和嫂嫂闹别扭,伤了夫妻和气。入股的事情有点难办,但是我可以和常家说一声,每月按照成本价送一些货到你家的铺子里,保证有赚头。” 徐达却摇头道:“女人家胡乱的聒噪,你莫要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我可不想连你们几个都不登我的家门了。” “家里的事就不是小事,不过是一点小生意而已,要是引得后宅起火,徐大哥怎么安心在外征伐。” 朱文英也点点头道:“舅舅说的对,我也是算是股东,我俩都答应了,常家那边就不用说了。” “哎,老常又要嘲笑我了,呵呵……” “老常的性子才不会管这些小事,等我下次有了好生意,一定叫上嫂嫂一起参一股!” 从徐家出来后,三人又去了汤和家。汤家原本是马度的大客户,没办法,汤家的女人多呀,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媵妾百人”的标准,但是也有快三十人了。 不过马度走这一趟,这位大客户就没有了,给了徐家就不能少了汤家,厚此薄彼,还做狗屁的通家之好。、 汤和的正妻胡氏是个很和蔼的妇人,听说马度打算每月低价给她家的铺子供应一些肥皂,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说不指望能赚钱,能够家里人用的就成了,能省下不少家用,她这个当家主妇太不容易了。 汤和的长子汤鼎差点成了马度的同学,只因为他“聪明绝顶”,只用十天时间就从宋濂那里毕业了,宋濂只求汤鼎不要让别人知道,跟着自己读过书。 胡夫人跑去问宋濂是不是汤鼎朽木难雕,宋濂却说汤鼎不是木头是块石头。顽石难凿,宋濂没这个本事,还是把他送到战场上去凿别人吧。 汤鼎才十六岁就长得人高马大,现在跟着徐达做亲兵,今年在外面晃悠了一圈,就成了亲兵九夫长了。 相对于传统的马步兵,汤鼎似乎对火器更有兴趣,一个劲儿的追问朱文英能不能去神机营。 朱文英装作不屑的笑了笑,“你不适合!” 汤鼎立刻暴跳道:“我哪里不合适,别以为你比我年长几岁,我的弓马一点都不比你差,要不咱们比比。” 朱文英没有说错,汤鼎确实不是适合神机营。神机营要的是令行禁止和亲密无间的配合,少了绝对的服从是不行的。汤鼎个性太鲜明,棱角太多,想要呆在神机营不是不行,只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朱文英道:“神机营的用的是火器,你弓马再好有什么用。” 胡夫人劝道:“文英,他既然愿意去,就让他去试试,兴许他能成呢。” 朱文英拱手回道:“婶婶我不让他去,也是为他好。神机营规矩多军法严,吃苦头挨军棍免不了,您也知道他的牛气一上来什么都敢顶,捅出大篓子来,俺可保不住他。婶婶,您不会忘了胡三舍吧?” 胡三舍是老朱麾下将领胡大海的儿子,就是因为在军中私自酿酒触犯了军法。老朱当时说就算胡大海会叛变,也要砍了胡三舍的脑袋。 汤夫人抽了一口冷气,果然立刻改口,“文英说的倒是,还是让他跟着你徐叔吧,你徐叔好歹能管住他。” 汤鼎可不干了,“可别拿我跟胡三舍那个孬货比,那时候我才一丁点大就欺负我。亏得他死了,不然我现在能揍得他满地找牙。文英哥我不怕受罚吃苦,我要是做不好,你就砍我脑袋。”马度心说,这小子的中二病可不轻,确实该到神机营让朱文英给他治治。 “呸呸呸!”汤夫人狠狠的啐了几口,“大过年的尽说些晦气话!” 朱文英嘿嘿笑着揶揄道:“哟,话说得像个爷们儿,到时候千万别哭天抹泪要出去,到时候你就把汤伯伯的脸给丢尽了。” 马度知道朱文英是在使激将法,正是对付中二少年的不二法门,“文英说的没错,这神机营的军规军律大多数都是我制定的。不管谁进去了,都要从大头兵做起。前三个月最式难熬,要是受不了离开了,可要比战阵上脱逃还要丢人。” “马叔,别瞧不起人!我要是熬住不住,我就是这个!”汤鼎两只手叠在一起,手指头几个手指头还动呀动的,活像个王八。 从汤家离开了就回了王府,一直在王府呆到大年初三,马度就回了乡下。正月十五的那天马度还带着几个小的到城里赏花灯,回到家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匆匆的上任了。 沿着官道向北走了大约有两里路,过了方山就见路的东边有一处茂盛的小树林,一条小路从官道向树林延伸开去。在路口的地方搭着一个茶棚,一个便装的中年汉子正坐在茶摊上喝水,见到马度就立刻起身,“马枢密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到您家里找您去了!” “咦?这不是韩总制吗?你怎的在这边喝茶!” 韩成摊摊手,“我哪里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呀,我等在这里送您上任呢。您没有官服印鉴,怕是连门都进步去。” “这个倒也是!”马度拱拱手,“这个倒也是,韩总制您除了负责王爷安全保卫,是不是还专门负责送人上任呢。”马度觉得韩成有点像是后世里组织部的。 “别人倒没有,专门送马枢密上任的!” “算了吧,枢密院佥事,顶多算个三把手,你这样称呼我可不合适!” 韩成笑道:“这个倒没有关系,枢密院就是一个挂衔的地方,谁也管不着谁,另外都他们有元帅或者都指挥使头衔,你却没有,大家不会和你争这个的称谓的。哈哈……” 马度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第127章 新搭档老朋友 林子里面影影绰绰,韩成拍拍手就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一二十个劲装的汉子持刀而来,上前拱手拜道:“见过韩总制!” 韩成指了指马度,“这位就是日后主管火器局的马枢密,是王爷亲自指定的,尔等可要认清楚了,不要胡乱的冲撞了。” 那一个个的汉子抬起头来盯着马度看,“见过马枢密!” “火器局的安全就有劳诸位了!”马度拱了拱手,这些人应该是老朱安排过来的哨探,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张五六,“这是我的长随,他叫张五六,会跟着我一起来!” 张五六立刻挺胸,把脑袋抬得高高的,老刘已经去滁州接家眷了,现在马度就只有这一个长随了。 韩成挥挥手,这些人哨探立刻的散去。马度问韩成,“路口那茶摊上的两个也你们的人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好猜的,摆茶摊的都是老弱妇孺,谁见过见过两个壮硕的大汉摆摊子的。还有那茶煮的黑不溜啾,跟药汤子似得,味道应该也不怎么好喝吧。” 韩成摇了摇头,“苦涩的很!” 三人沿着小路穿过树林,眼前的景色立刻一变,入眼之处皆是崎岖的矮丘,大片的灌木草丛,偶尔能看见已经开始风化剥落的大石头。 沿着小路又行了约莫一里多路,到了一处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才看见一个依山而建的大院子。 马度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座小城池,但是院墙却又高又厚,上面还能站人,门前重重守卫,马度瞧着倒像是个监狱。 韩成笑了笑,“说这里是牢房也差不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 韩成把从守门的士卒手里接过腰牌,他递给马度,“外面的那人看人不看腰牌,这里的守卫看腰牌不看人,腰牌你可得放好了,别被人偷了出去!” “老韩没这个必要吧,火器这个东西张士诚、蒙元朝廷都有,有必要这么防备吗。” 韩成笑道:“主要不是为了保密,是为了安全,城里人多眼杂,你可知道上次火器作坊失火并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哦,是谁的人?”马度有点意外,看来古今战争中都少不了谍战故事。 韩成摇摇头,“不知道,那人已经烧死了,不过极有可能是张士诚的人。他知道王爷要去收拾他了,而他又没有王爷那样犀利的火器,使些阴招来烧咱们的火器作坊可能性最大。” 两人边说边聊,韩成带着马度进了一处小院子,应该是办公的区域。刚一进屋就碰见老熟人了,竟然是赵德胜,正坐在椅子上守着一个火盆烤火呢。 赵德胜见了马度,就笑呵呵的起身,“马兄弟你可来了,我老赵等你好久了,哈哈……”热情的抱着马度一阵猛拍,好一会儿才松开。 马度松开他,“赵元帅,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和你搭伙了,你负责事务,我负责守卫!”赵德胜被割了一个腰子,身体虚弱了很多,不少从前尚未显现的伤病都跑了出来。 在家静养还行,继续的风餐露宿的四处征战已然是不可能了。赵德胜不想在家做个废人就跑去求老朱,正好有火器局这么一个差事,简直就是给老赵量身定做的,就把他打发过来了。 在这里不可能有什么激烈的战斗,是大材小用了,老朱也就是给他打发打发时间。终于有用武之地,老赵却很欢喜,就算火器局修得像是监牢一样,还是兴冲冲的来了。 能和熟人搭伙工作,总比陌生人强,马度心中同样的欢喜,初三那天赵德胜还让他儿子来府上拜望过,送了不少东西,马度还想着忙完这一阵去看他身体怎么样了,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赵元帅你身体如何了?” “能吃能喝的,没什么大碍,就是天一冷身上就凉的厉害,这不,都立了春了我还在烤火盆呢。” 韩成道:“你这黑赵岁也是自找的,在家待着享福多好,非要求个差事。” “享个屁的福,俺在家待得骨头都快生锈了,离开了军伍总觉得少了点啥,心里空落落的。现在看见有人披盔戴甲的在我眼前晃荡,就舒坦了好多,能和马兄弟在一起共事,心里头更是欢喜!” 韩成笑道:“你高兴就好,不过这里的差事干系重大,你可不能耽误了差事。马枢密到底还年轻,你可要多提点着些。” “放心,走你的吧!我带马兄弟四下里看看!”赵德胜让亲兵把炭盆熄灭了,又弄了一个大皮氅子裹在身上,无奈道:“平时稍不注意,就容易染上风寒,比大小姐还娇贵!” 不管谁被切了一个肾,免疫力都会差上许多,可不是药石之力,所能改变的。 马度道:“赵元帅不用烦心,改天我教你一套强身健体的法子。” “哈哈……太好了,对了,别再喊什么元帅,喊大哥,这里又没外人,俺才像韩成瞎讲究。” 韩成在老朱身边做事,自然不能像其他那么随便,马度就极少见他与人称兄道弟的,也没人傻了吧唧和韩成攀交情,和老朱的侍卫头子走那么近做什么,作死吗? “马大人,俺家元帅现在可升官了,是枢密院同知!”赵德胜的亲兵在一旁说道,话刚说完就挨了赵德胜一脚。 “一个空头衔你瞎显摆什么!哪有就管三百个兵枢密院同知。” 马度看看那亲兵,“你不是赵大山吗?” 亲兵揉着腚,“是俺,没想到大人还记得俺!” “当然,你当初可是要揍我哩,我吓得要死,咋能不记得你,哈哈……” 老朱的这个火器局建的比马度预想中的还要大,总共分了三个区域。一个算是生活区,给士兵和工匠提供休息和吃饭的地方,另外办公区域也在这边。 第二个区域是可以打造火器,这个区域很小,这里主要是为了给马度提供改进火器的条件,更多的火器还是在城里生产。 第三个区域,也是面积最大,把守最严的地方。 第128章 新的生活 老朱把能搜集到的硫磺硝石都储藏在这里,而且还在这里生产储藏霹雳弹,就是马度设计的那种简易手雷。 老朱的工匠还真的是不思进取呀,都快两年了,霹雳弹竟然还是那个摸样,没有一丁点的改进。 “这个地方不能见明火,不然就会被砍脑袋!”赵德胜又对赵大山和张五六吩咐,“你俩可要记住了,到时候坏了规矩,我俩都保不住你们!”两个人吓得连连点头。 随后马度又和老赵上了院墙,这院墙差不多有三尺宽厚,比有些小城的土坯城墙还要好。站在院墙上,院子里面的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往外看也是视野开阔,几百米内只要有人靠近看到会立刻发现。 “有这样的院墙,再加三百精兵守卫,就算是来上两千人也能受得住三天!” “赵大哥您真是多虑了,哪里有两千敌军能会跑应天来,能有十个八个的密探已然算是不错了,怕是他们都过不了外围的暗哨。” “这个倒也是,哈哈……俺总想着哪天还能再和人痛快的打上一场,怕是这辈子再没这个希望了。”老赵神情满是落寞。 “那个被割下来的腰子没有办法给您再弄一个,但是我刚才不是说了有个强身健体的好法子,改天我教你。别得不敢说,至少不用立了春还要裹个毛皮大氅才敢出门。” 赵德胜一把抓住马度的手腕子,“不用改天,现在就教吧!” 太极拳和瑜伽都是强身健体的好法子,太极拳更适合调理脏腑,瑜伽更注重强健筋骨。 很巧,这两个马度都会,爷爷要他陪着练太极,川妹子要他陪着练瑜伽。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练瑜伽,尤其是和川妹子两个人都能请到假外出的时候。 老赵显然是战场拼杀惯了的,柔和自然的太极拳被他打得刚烈威猛,胳膊挥出去都是带着风声的,他吹胡子瞪眼表情都带着几分的狰狞,仿佛眼前的就是举刀杀来的敌军,马度瞧得都心头直颤。这样的表情姿势若是画到纸上,绝对能代替尉迟敬德,成为新一代的门神。 “赵大哥,这个太极拳最重要的是轻缓,不然是起不到调理身体的效果的,你不要当成是在战阵上,你手里的也不是刀子……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这两只手推出去的时候,就当是在推摇篮,里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孩,他的生命很脆弱……” 赵德胜闭上眼睛,嘴里轻声的嘀咕,“摇篮……婴孩……嘿!” 看老赵的力道,婴孩怕是要飞上天了,不过效果还是有的,马度这次没听见衣袖带出来的劲风声。 “赵大哥,你想象一下这里面是赵献小时候。”赵献是赵德胜的长子,现在老朱的亲军里面当个百户,去年刚刚的给老赵生了个孙子。 “摇篮……婴孩……赵献……嘿!” 马度隐约的又听见风声了,八成这赵献就不是亲生的。 练太极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学会了也要长久的坚持,马度也不急在一时,就让赵德胜慢慢的体会吧。 中午在火器局随便对付了一点了,晚上就回家吃饭睡觉,赵德胜可没这个福利,谁叫他离家远呢,而且火器局确实少不得他这个军事主官值守。 家里的饭菜已经变了样,再也不只有鱼干和大块的猪肉了。大鱼儿在常家没有白待,小小的年纪,已经能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活质量大大的提高,还很贤惠的给哥哥安排了一个通房丫鬟。 哥哥的婚事虽然他们作不得主,但是一个通房丫鬟还是没有问题的。常夫人说延续香火是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小鱼儿和菱角儿也很希望哥哥赶快生个大胖侄子。 可惜这妮子不懂哥哥的心思,给安排的丫鬟胸大、腰粗、屁股大,说是这样的女人好生养。这都是常夫人偷偷地讲给她听的,为此她专门向常夫人要了这个叫虎妞的丫鬟。 马度感觉到自家的院子上笼罩着一片阴影,这个阴影的名字就叫常夫人。他拒绝了大鱼儿的一番良苦用心,表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近女色,要以事业为重,要为王爷的征伐出力。 “哥哥真的是个正直上进的人呢!”马度在大鱼儿心中的印象立刻又拔高了几分。 听说马度搬进了大宅子,家里却没几个使唤的人,王府、李贞家、汤和家,宋濂家都给送来仆役,宋濂到底是大儒呀,送的仆役都和别家不一样。 人家都送厨子、马夫、丫鬟、仆妇什么的,宋濂却给马度送了个书童,一不会铺床叠被,二不会端茶倒水,倒是挺会读书,马度用不上他,把他交给了小鳖。 最让马度满意的,则是李贞给的那个胖胖的厨子,做得一手不错的淮扬菜,让马度大饱口福,只是这厨子吃得也太多了些,不讨二爷爷喜欢。 马度每天上班都要让张五六拎上一个食盒,这是给赵德胜带的。火器局的伙食不算差了,每天都能吃到肉,只是味道实在差了些。 老朱很了解马度,他没打算让马度去管理具体的事务,只是寄希望他能再鼓捣出来一点新花样来,所以派了一个副手负责具体的事务。 这个人名叫焦玉,火龙枪就是出自他之手,在马度没有出现之前,他自然就是老朱在火器方面的第一能手,现在只能退居其次了。 马度却不轻视,在这个时代一个能设计出来合格铳管的的人算不上天才,那也是大师。马度和焦玉交流了几次之后,发现他在火器方面果然颇有见识,他竟然说到火箭炮的概念。 不过以现在的工业技术水准,做出来的火箭顶多是个大号的窜天猴,不敢指望能有什么准头,能不射到自家阵营里面就不错了。 他没有穿越时空的眼光,不知道的几百年内以火药催发弹丸的管状火器才是王者,不过能想到火箭炮概念,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做火器就是要有这种超前的想法,马度相信每个火器专家都有非凡的想象力,因此他们才能一次次的突破极限,最终制造出足以把地球毁灭的武器。 马度和焦玉的相处还算愉快,至于另外的一个常到火器局的人差点没把马度恶心死,一直广结善缘的马度,更没想到会多一个生死仇家。 第129章 爱告刁状的杨宪 老朱让马度搞新火器,马度心中虽然有方案,但也不急于着手,免得老朱以为做新火器很容易。后世里的杀人利器虽然多,但是以现在的工业条件能制造出来的却少的可怜。他不想一下子就被老朱把肚子里的东西掏空了,药膏要一点一点的往外挤。 除了和焦玉聊聊天,就是教赵德胜练太极了。赵德胜终于找到了门路,马度让他把摇篮里的是他的孙子的时候,老赵的动作终于轻缓了下来,中国隔辈亲的传统,终于在这里得到印证。 “地上有孙子!”马度喊了一声,赵德胜猛然踏出去的一脚,立刻变成脚尖着地,双手一分,好一招白鹤亮翅。 赵德胜擦擦额头的细汗,呵呵的笑道:“这次做得可对了?” “对着呢,只要你时时刻刻的想着你那大孙子,就没错了!”马度给老赵递了一碗茶,自己端了一碗,小口的抿了抿,清香甘冽,“好茶!” 茶叶老赵带过的,让张五六挑了山泉水,用陶罐煮的,清香怡人。赵德胜咕噜咕噜两口喝了干净,擦了擦胡子上残留的水渍,啧啧嘴,“喝不出哪点好来,还行吧!” “你不懂茶,买这么好的茶叶做什么?” “俺才不会买哩,要买也买酒,这是王爷赏赐的,家里的婆娘怕俺在外面偷着喝酒,就让我带了一罐茶叶。” 现在的老朱对自己很吝啬,对手下却很大方,尤其是那些立下战功的将领,要是碰到生死存亡之际,更是满世界的撒钱,让人给他卖命。 “姐夫给的?咋没有我的份!” “是啊,你没有吗?你要喜欢喝就拿去,反正我也不太喜欢,给你换一坛子酒,一碗也行!” 赵大山突然剧烈咳嗦起来,不停的往院子外面打眼色,马度转眼望去,这才发现院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一个个的斜着眼往屋子里面瞧,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表情十分的阴鸷,让人瞧着就心头发寒。 这几个人马度从来都没有在火器局见过,正要起身询问,却被赵德胜伸手摁住,小声的道:“不要管他们!” 外面的那几个人在门口看了一眼,立刻就转身离开了,一路之上畅通无阻,竟没有侍卫拦阻,连马度进出都要检验一下腰牌的。 “这他娘的……呜呜……”马度话没说完就被赵德胜堵住了嘴巴。 赵德胜挥挥手,让赵大山和张五六去守门口,他压低声音道:“这是一群疯狗,见了他们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他们是检校?”马度小声的问道,赵德胜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 老朱的检校组织就是日后大名鼎鼎锦衣卫。锦衣卫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虽然隔着几百年在后世依然十分的响亮,在明朝的时候那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马度绝没有想到,现在大明还没有建立,锦衣卫的前身竟然已经惹得人憎鬼厌。 “他们不是都外面负责侦探情报吗?怎么会跑到火器局来?” “你说的没错,他们主要负责在外面侦探情报,但是也常常在自家院子里面晃悠,谁又能管的着说不定就咬着谁了。” 马度暗暗的点头,目前老朱的主要精力是对外,等他有一天平定天下,把目光转回到自家院子里,这些忠犬自然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现在老朱麾下的文臣武将,只觉得这些检校讨人厌,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这些人会让他们在深夜中颤栗着惊醒。 老赵又道:“刚才那个穿官袍的你可看见了,你要防着他一些,文忠就在他手里吃过大亏,他可告了不少文忠的黑状,要不是王妃求情难免要受罚。” “那人不是个文官吗?难道也是个检校。” 老赵又呵呵的笑了,“没错,他就是中书省的检校,不过他也兼着那个检校,还是个大头目,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没有人点破。” 老赵说的两个检校,自然不是同一个工种,不过这人能把两个身份合二为一,倒也有趣。 马度好奇了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杨宪!” “哦!是他!难怪!”杨宪就是那个胡乱告李善长刁状最后被老朱搞死的。 事实证明杨宪果真是爱搞刁状的,他上午刚刚从火器局离开,下午的时候韩成就来了,还口述了老朱骂人的话,大概就是说马度和赵德胜两人不思进取、恣意妄为之类的,当然原话可是难听的狠,老朱喷吐的毒液,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很。 “赵德胜,你也是跟着王爷从濠州出来的老人,就不能王爷省点心!” “知道了我的韩总制,能不能不要聒噪了,我心里头有数了还不行吗。” 韩成懒得再理他,又对马度道:“大战在即,王爷急切的盼望着您出点成果呢,您就抓紧点吧。” “麻烦韩总制跑一趟,我知道了,明天起就好好的干活!” “那我,这就回去向王爷禀报。”韩成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赵德胜一遍喝茶,嘴里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韩成刚才口述的那些骂人的话似乎白说了,他抬眼看看马度,“放心,我早就聊到韩成下午会过来替王爷骂人。王爷肯骂人那就什么事情儿没有,要是今天下午王爷不过来骂人,明天咱俩才要上陈条请罪呢。” “赵大哥对姐夫的脾气摸得可够准的,要是还又什么心得体会可以和小弟交流交流,免得小弟哪天触了他的霉头还不自知呢。” “跟着王爷多少年了,总是有些了解的,你可知道王爷平常骂谁最狠?” “谁?” “汤和,王爷常常跳脚骂娘也是有的……哈哈……” 韩成不光是过来骂人,还带了不少老朱的新要求,比如马度不能再迟到早退了,在做出成果前也不能回家吃饭睡觉,当值的时候不准和赵德胜喝茶聊天,也不能随便往火器局带食盒了……总之就在逼着马度好好的干活,想要住家里吃好的,就赶紧做搞出来一点成绩。 为了不用吃火器局猪食一样的饭菜,马度第二天难得的起了大早,连早饭都没有没吃就开始画图纸,到了晌午赵德胜就过来找他,马度还以为他是过来让马度指点太极拳的。 谁知道他开口就道:“马兄弟,外围的暗哨在树林里发现一个小姑娘,说是你的妹子,哭哭啼啼的,好像是说家里出事了!” 第130章 马度杀人 马度急匆匆的带着张五六出了火器局,在林子外面见到了菱角儿,小丫头神色惊慌,双眼通红,被两个魁梧的汉子虎视眈眈的夹在中间。 马度相信要是菱角儿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很有可能现在已经被扭断了脖子。二爷爷和弟、妹都知道马度在山的这一边当值,但是马度告诉过他们绝不许到山的这边来找,甚至不让他们到方山的北边来玩,菱角儿突然哭哭啼啼的跑过来,实在是让他意外,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着马度,菱角儿就哭喊着扑了上来,眼泪决了堤似得哗哗的流下来,不停地抽噎着,“哥哥……有人……到家里……绑了……小鱼儿……哥哥姐姐……爷爷…………还打爷爷!” 菱角儿话说的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但是马度也听明白了,是有人跑家里行凶。 “他娘的!哪个的这么大胆子!”马度不由得爆粗口,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五六咱们回家!” 两个大汉上前道:“马枢密,要不要咱们帮忙!” “你们方便离开吗?” “保护火器局就是咱们的责任,马枢密是火器局的主官,保护您安危自然也是咱们的职责之内!” 马度拱手谢道:“那好,麻烦两位了!” 当下几人就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好在没有多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只见门前多了几匹马,一个青年汉子守在门口,见到几人过来,立刻抽刀拦住,“检校办事,闲人不得靠近!” 一听说是检校,刚才两个还说要帮忙的哨探立刻齐齐的退了一步。 马度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跑我家里来办事!” 那检校却梗着脖子道:“马公子,您家里有一个杀人通缉犯,事关您的安危,杨检校审问查探一番也是为您好!” 马度这个官儿不在册,属于三无产品,但是韩成见了也恭维一声,这个检校却明显的没有把马度放在眼里。 他所说的杀人通缉犯自然年是指老泥鳅,老泥鳅当年杀人落草事情,马度知道,老朱也知道,而且还是老朱把调查报告拿给马度看的,还没少拿这个的事情奚落他。 对此老朱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老泥鳅激愤之下做的那点事情,在老朱眼里也就是芝麻绿豆大小,跑到自己家里来找事,定是别人自作主张。 马度冷声问道:“是杨宪让你们来的对不对?” “杨检校就在院内!” “把杨宪个的叫出来见我!妈的,这是我家,赶紧的给我闪开!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马度示意了一下那两个哨探,可这两个家伙很不面子的,把脑袋转向别处。都是王八蛋!明明是你们要过来帮忙的,关键时刻却不给力。 张五六倒是很勇敢的冲上去,可一下子就被人家踹了个大马趴。 “啊!”院子里面却突然传来一声的惨叫,菱角儿呀的一声扑在马度的身上,“是爷爷!快救救爷爷!” 马度一咬牙恨声道:“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他突然抬起胳膊,袖子里冒出一团火光。那个检校只觉得胸前一震,低头一看胸前出现一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马度,“你竟敢……”话没说完就颓然倒地。 杨宪是个读书人,和胡惟庸一样,是一个精明干练却又很普通的读书人。可胡惟庸生在濠州定远,在老朱的麾下随随便便就能攀到一堆的同乡,不愁没人照料提拔。 他却不同,跟淮西帮无缘和浙东派无份,只能单打独斗,不过他很快就找到攀升的捷径。 在礼贤馆有很多像他这样籍籍无名的读书人,苦苦等待却得不到老朱授以实职,难免口出怨言的。杨宪抱着侥幸的心思把礼贤馆里发生的事情上报给朱元璋。 没有想到很快就得到老朱的回复,暗地里给了他一个检校的身份,让他监视礼贤馆。 他虽然也为老朱做过实事,但是他发现这种事情做起来不容易,还很危险,比如出使张士诚,就被扣押差点被张士诚杀了,哪有揭人私密来得容易,也更能得到吴王的重视,于是杨宪决定在打小报告这条路上一条道走道黑。 虽然只在中书省任一小官儿,可却是检校组织的大头目之一,已然是吴王亲信,什么平章,枢密、都督的都要给他几分的颜面。 即使心中飘飘然,但是手下的工作却半点不敢马虎,吴王重视的事情,他则重视百倍。 老朱最近主要在做两件事,一是筹划攻取淮东,翦除张士诚的羽翼;另外一件则是筹建火器局。 能为老朱征伐出力自然是大功一件,可是查探情报哪里有那么容易,尤其是那些有价值的情报,更需要长久的布线。 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放在火器局。这个选择很符合他的性格,杨宪的仕途之路可以简单的用两个字概括——“燥进”。怼天怼地怼空气,直到有一天怼到铁板上,他看似辉煌的仕途之路便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私密,只要用心去查总能抓住他的把柄,这是杨宪目前的人生信条。 王妃这位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娘家兄弟,身份就十分的可疑。调查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他根本没有费多大力气,竟然直接在检校现有的档案之中就找到了马度的把柄。 在马度的家里住着一个杀人通缉犯,他那些从江西带来的穷乡亲大多也都是不干不净。只要他用心审审,他相信一定能得到一份让王爷瞠目结舌的供状,于是他带着几个人火急火燎的赶往了马家。 燥进的杨宪,如果他能仔细的把马度认真的调查一番,一定不会做出这么轻率的举动,他能看到的档案只是无关紧要一部分,那些不可示人的已经被老朱给烧了! 马度火急火燎的冲进去,刚一进前院就看见自家被绑在一堆的仆役,看到马度就又哭又喊。 真是没用,这么多人被拴上了就老老实实的窝在这里任人摆布,连个看管的人的都没有,马度就不信他们解不开绳子,还要一个小孩子去找到报信。 (对了,作者记错了,杨宪现在还没有搞朱文忠,上一章我会改过来,抱歉了) 第131章 追杀杨宪 马度懒得管他们,寻着老泥鳅的惨叫声马度冲进后院。在后花亭的大院子里,马度看到怒不可遏的一幕。 两个小丫头背靠背的绑在一起,二爷爷和小鳖则是一人绑在一棵小树上,一个检校正往他们身上抽鞭子。小鳖闷不出声,二爷爷挨一下,就歇斯底里的惨叫一声。 院子里摆着桌椅,一个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执笔喝骂,“招是不招!”不是别人,正是杨宪。 马度顿时惊怒交加,正要冲进去却从月亮门后面窜出来一个检校将他拦住。此刻还有什么好说的,抬手就是一枪,那检校立刻应声倒地。 进了院子打眼一看,算上杨宪总共才有四个人,马度更是怒不可遏,四个人就敢闯进我家里为所欲为,锦衣卫还没建立呢,洪武四大案还没开始呢,谁给你杨宪这么大胆子! 杨检校专注审案,大门外面的枪声他根本没注意。此刻马度满脸怒容的冲进来,一下子就干翻了一个检校,虽然不太清楚用的什么法子,可见那检校胸口的鲜血喷涌,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快去拦住他!”杨宪对那个抽鞭子的检校吩咐了一声。 那检校冲过来两步,看到地上的尸体,再看看马度指向他的胳膊,虽然不知道马度手里拿的是什么,但还是聪明的跪在了地上。 聪明人啊!可现在是不是晚了一点,已经杀了两个人了,留下这个就对不起二爷爷和小鳖身上的鞭痕。 啪!擦身而过时,马度扣动了手里的扳机,那人应声倒地。杨宪不是傻子,趁机起身从侧门冲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是马度不去追究杨宪,杨宪也不会放过马度,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你死我活,马度立刻举枪跟上。 张五六很殷勤的去给老泥鳅解绳子,老泥鳅却一脚把他踢开,“管我做什么,小度要是有个好歹,看俺怎么收拾你!” “哦!”张五六抽出腰刀赶忙跟上去。 杨宪从院子的侧门出去,没有往前院跑,他不知道前面有没有马度的人堵着,直接就往后院跑,院子重重叠叠,他见弯就拐,根本就没有马度开枪的机会。 古代的大庭院布局都差不多,马家的院子基本上也是按照工匠的图样盖得,没做什么添改,虽然不是自己家,杨宪倒也跑得熟门熟路。 反倒是马度偌大的院子他还没住多长时间,谈不上有多么的熟悉,而且他不了解古代的建筑布局,一时间竟跟不上杨宪的脚步。 等他从后门追出去的时候,杨宪已经跑出去了好几十米,过了二十米手枪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头,更何况马度的子弹还是经过改装的。 之前手枪曾经跟着他一起掉进鄱阳湖里面,改装的弹头密封不好,里面火药已经受潮,马度到火器局上任的时候才重新的装填了,凑了五发子弹。 杨宪在前面玩命儿的跑,马度当然不会喊什么“站住“”别跑”之类的废话,估计杨宪也不会停,撒开脚丫子玩命的追,两人在荒郊野地里你追我赶,一直追到官道上。 杨宪的身体素质极好,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能和十六七的小伙子跑个旗鼓相当,也怪马度自打到应天太懒散不注意锻炼。杨宪见前方有个扛着锄头的农夫过来,心中一松就大喊救命。 谁知他喊,马度也喊,“李大哥快帮我拦住那个的!拿锄头敲断他的腿!” 杨宪没有想到前面竟然是马度的人,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徒呼奈何的杨宪,一转头就往西边去了。 中计了吧,马度冷笑一声,他可不认得那个农夫。西边就是秦淮河,城外的秦淮河可不是城内的秦淮河,宽着呢,水流也急。 杨宪拼了老命往西边跑,马度用了吃奶的力气在后面追,没多大会儿就看见那闪亮亮的秦淮河了。 跑在前面的杨宪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马度心说不妙,这家伙该不是熟悉水性,算准了往这边跑的吧,官袍、夹袄、小衣一件件的被扔在地上,只光着膀子在河滩上奔跑。 杨宪到了河边上就立刻甩掉鞋子解下棉裤,只穿了着袜子和贴身长裤,蹭蹭的沿着河道的斜坡下了去。 等马度追到河边上,这家伙已经游出去了十米远,还扭头一笑眼中尽是得意。 马度抬手就是一枪,啵!的一声在杨宪的脑袋边上,就冒出一个水花,杨宪一惊连忙的把脑袋往水里扎! 不等他身体完全的没入水中,马度又是一枪,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冒出一团血花,在青色的河水中极为的醒目,但是又迅速的被河水冲散,重归平静。 马度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暗道第二枪能打中真是侥幸。灿烂的阳光照得马度眼花缭乱,脑袋里面也是嗡嗡作响,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短短的时间内,他竟然一下子亲手杀了四个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那种杀人之后的不适,马度觉得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学医的缘故,另外方面大概是因为在洪都见到了太多的生死。 至于负罪感,马度心中倒是没有,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可能还会这么做。只是他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该如何的向老朱交代,毕竟算是老朱的亲信,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哥哥!呜呜……小鱼儿不要哥哥死!”怀中一沉,小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菱角儿则是抱着他的胳膊用力的摇晃。 “我没死,我好着呢,就是累了!”马度抬手摸摸两个小丫头的脑袋,抬头一看大鱼儿和小鳖扶着二爷爷站在一旁。 老泥鳅问答:“度哥儿可伤到哪里了?” 马度摇摇头道:“没有,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咱家的佃户说看两个人跑到这边来了,你果然在这里!那个狗官在哪儿哩?” 马度用下巴指了指秦淮河,“死了,在这里面呢,让乡亲们打鱼的时候捞一捞,如果实在捞不着就算。咱们回家吧,我给您治治伤!” 老头闻言手不由得一个哆嗦,小声道:“管我做啥,我还死不了,你赶紧的去办正事吧。” 马度一愣,“什么正事?” “你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咋关键时候犯糊涂。当然是去告状了,还得抢在别人前头,恶人……好人也得先告状!” 小鳖从袖子里面拿出来张纸,“哥哥……拿拿上这个!” 马度拿来扫了一眼,竟然是杨宪审讯记录,不过上面的内容,勉强能让他给老朱交代了。 “好!我这里去城里告状!”马度踉跄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 “别急,让张五六套个马车带你去,拿傻小子人哩?” 马度摊摊手,“他没有过来呀!” 此刻刚刚在马家大院后门出现的张五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第132章 好人先告状 马车行到了吴王府,张五六掀开车帘子,车里刚才还大吃大嚼的马度立刻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此刻的他发型凌乱,眼眶发青,鼻血横流,满头满脸的血迹,原本整洁的青衫沾满泥土血污。 一边的袖子已经不见了,衣领子已经被撕开,裂至了胸前,下摆也开了半边耷拉着随时都能掉下来。 马度斜躺在座位上,眯着眼出气多进气少,仿佛碰他一下就会死掉的样子,他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马车外面正是他平常进出的王府侧门 “不去王妃那里,咱们走大门,去王爷办公的地方……”马度说起话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见张五上车帘,他赶紧的把手里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顺便摸了摸嘴边的点心渣子。 马度不想拖累马大脚,这种事情也不合适请她出面,反而会引起老朱的反感。他在第一时间就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急匆匆的就往城里赶,城外发生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报到老朱这里。 此刻的老朱正和麾下的谋臣勇将正在制定攻取淮东的方案,听亲兵来报说马度在外面求见,老朱大感意外。 平常马度和他有什么交流都是在后宅,也从来不会来自己办公的地点,毕竟马度没有正式的官职。 给马度一个枢密院佥事的空头衔,除了方便他行事,更主要是为了照顾老伙计赵德胜的感受,毕竟让一个正二品的大员和一个六七品的小官搭伙不合适。 马度既然能跑到前衙来见他,定然是有要紧之事,难道火器局这么快就出成果了?还是出了岔子? 老朱赶忙的让亲兵请马度,没多大一会儿就见两个亲兵搀着马度踉踉跄跄的走进来,老朱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只以为火器局又出了事故。 不怪老朱这么想,平常神情闲逸说起话来又眉飞色舞的马度,此刻看起来万分的狼狈虚弱,两手微微的颤抖,似乎十分的激动。 马度不是激动是紧张,原以为老朱会单独会见自己,没有想到还有几十号的吃瓜群众,还有不少熟人,成排成列站在厅内跟上朝似得,他真的担心会被看出破绽。 他一刚进厅,就见队列的后面突然的有人咋呼,“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朱文英从队列里窜出来,替过一个亲兵扶住马度,“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度哥儿!”“马兄弟!”徐达、常遇春也都围了上来。 老朱从帅案后面起身,分开众人走到马度的跟前,“阿弟,莫非是火器局出了事故。” 马度在心中不由得吐槽,老朱果然是个功利家伙,也不先问下你的马仔。 “王爷放心,火器局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便好,阿弟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难不成是坠马了?” “有人……有人想要杀我!”马度干裂嘴唇颤抖着,似乎有万般的委屈难以言说。 老朱闻言立刻就怒了,他是极在乎面子的人,马度不光是他重要的手下,还是他的小舅子,这不是在抽他老朱的脸,脸色铁青的下人。 “舅舅是谁敢杀你!外甥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朱文英腰间的刀已经抽出了半截。马度很欣慰,算是我平时没白疼你,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不光要杀我,还要杀我全家,他带人把我全家老小都抓起来施以酷刑,我那二爷爷和小弟被打的浑身鲜血淋漓几近丧命。 家里的两个小妹被扔进水缸险些溺毙,如今昏迷不醒。小弟要不是闪得快,差点就被他一刀斩成了两段…… 更可恨者,他还离间我姐弟亲情,请王爷给我做主!呜呜呜……” 马度噗通跪倒,抱着老朱的大腿直晃,就像是电视剧蒙冤受屈的民妇,抹了姜汁的袖子,赶紧的往眼角擦一擦,眼泪更哗哗的流个没完。 “阿弟别哭啊!尽管告诉我是哪个恶贼,姐夫替你做主!”这已经不是在抽他老朱耳刮子,已经是在骑他头上拉屎撒尿了,在马度家里闹事,那就是在王妃的娘家闹事,把他这个王爷的置于何地。 马度也不回话,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卷纸递给老朱。这是一份供状,明显的没有写完,但是字里行间的内容所表述的内容,让老朱不由得青筋暴跳。 按照供状上所说,老泥鳅和那些乡亲为了给王府攀关系,就给王妃弄了一个假的弟弟,他们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几百亩地或者一个大宅子,至于有什么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杨宪啊,杨宪,你他娘的是脑子抽风不成,这种事情竟然也要插手。老朱在心里不由得大骂,虽然上面没有署名,但是杨宪的字迹他一眼就瞧得出来。 至于马度是不是王妃的弟弟这件事情,只有王妃最在乎,对老朱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亲情和血缘只不过是他束缚马度的手段。 老朱心底最在乎是马度能不能为他所用,能不能把那些大宋遗民的好东西给他鼓捣出来,帮助他征战天下。 他看得出来马度对高官显爵没什么兴趣,自己给他三无的空头衔也不见他闹什么意见。 对女子似乎也兴趣缺缺,文正、文忠在马度这个年纪,已经不知道抢了多少女子,就连文英也都有了侍妾,马度却连一个同房丫头都没有。 这小子看起来很爱财可却不贪,洪都时薛显、赵德胜赠的银子他都没要,平江的那个巨商送大笔金子也都乖乖的送进王府。 那么巧妙的生意,随随便便的就送人股份,如果是给朱标、朱文英股份他能理解,常家的那两成股份真的是因为缺常茂的一百两金子做本金吗? 是的,他不在乎,他一定还有很多聚财的手段,绝对比自己所能给的要多的多,其实老朱的府库里真没多少银子。 亲情血缘似乎成了他唯一绑住马度的手段,可是杨宪却在废掉他这唯一的手段,他怎么能不恼火。 至于从江西带来渔民,老朱早就让其他的检校差得一清二楚,有两家杀人的,三家伤人的,几家抗税的,一家和人的,确实乌七八糟的确实不怎么干净。 多年过去不少犯事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家人都是清白无辜的。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手段,何必守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淹没的荒岛上受苦呢。 荒唐啊,杨宪怎么能弄出这么荒唐的供状! 老朱看来荒唐,马度觉得却不荒唐,跟后来锦衣卫罗织的那些罪名已经靠谱多了,而且那些不靠谱的罪名他老朱都乐呵呵批了。 杨宪真他娘的是有超前眼光的人才,懂得领导的喜好,已经跨越式的进步,如果二十年后拿出来,老朱一定会很有兴趣。 老朱叹口气道:“文英快把你舅舅扶起来,给他一个椅子!” 老朱扶着马度做好,“阿弟,可是杨宪欺负你!” 马度回道:“正是杨宪要杀我!”没错,是杀,不是欺负。 常遇春突然一拱手,“王爷,属下请斩杨宪狗贼!” 第133章 可怕的心肠 “属下请斩杨宪!”常遇春说完之后,徐达也蹦出来要砍杨宪的脑袋,然后是朱文英,接着越来越多。 后来连那些文官也都跳出来说话,虽然说的含蓄,却话里藏刀,直指杨宪的脑袋。 马度惊讶了,自己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这里面绝大多数人他都不认得,怎么会为他说话,自己只有一个空头衔,更不值得他们卖好。 明白了,不是自己人缘太好,是杨宪人缘太差。杨宪作为一个特务头目,不把精力用来侦查敌情,反而整天的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就像杨宪目前的人生信条一样,谁还没有见不得人的小尾巴,谁敢保证自己哪天不被抓到。杨宪这个爱揪小尾巴的人,当然让人憎恶。 现在有这么个好机会,杨宪捅了篓子,还不趁他病要他命,便呼啦啦的都跳出来要砍杨宪的脑袋,他们有几个真心是为马度出头的,而是为他们自己。 马度不由得后背一寒,可怕,真可怕!在书上电视上他也看到过朝堂争斗,可亲身体验却是另外的一回事,尤其是打着为他伸张正义的名义。 那一个个憨厚爽直的将帅,一个个儒雅谦恭君子,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颗随时随地致人死地的铁石心肠,能在这样的乱世里活出个人样子来,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等大明建立了,有了真正的朝堂,这些谋臣勇将再加上老朱这个大魔王,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属下的激烈反应似乎也让老朱十分的意外,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老朱也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杨宪的作为竟然给属下人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老朱的表情的很严肃,可离他最近的马度却在他的眼底看见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他在笑什么?是在为发现特务政治的可怕与强大在暗暗兴奋吗? 老朱不理那些属下,反而问马度,“阿弟,以为该如何处置杨宪。” 马度拱拱手,“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杨宪不仁,我不能不义,小弟以为当宽人为本,亦彰显王爷仁德,既然杨宪死了,就不要诛连他的家人了。” “阿弟果然仁厚……什么!杨宪死了!”老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马度很茫然的点点头,周围尽是一片讶然之声,却带着欣喜之意。 “他是怎么死的!” “杨宪要杀我,我一失手不小心就把他给杀了。”马度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似乎想到了极为可怕的场景。 “舅舅别怕,有我在呢!”朱文英紧紧的握住马度的手,“不就杀了一个杨宪吗,死便死了!”作为老朱最宠爱的义子,这种话也就只有他敢说了。 “不是一个,是四个。杨宪带来的三个检校,也要杀我,所以我一失手,也把他们给杀了……” 常遇春咋呼道:“什么!失手就杀了四个!”他伸手捏捏马度的小胳膊,作为杀人魔王,老常自认也没这个本事。 “嗯!”马度很痛苦的抱紧脑袋,蜷缩在椅子里,“别问了,我头很疼,再逼问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明尚未建立,老朱的西吴政权,算是军政府,还没有制定法律法规,对属下人行的也都是军法。 要是按照军法,马度的捅的这个篓子砍脑袋都够格了,就算是他防卫过当“失手”杀人,也免不了要受处罚。 砍脑袋是不行的,马度又不是胡三舍那个没用的,他老朱第一个不干,而且马大脚那边也不好交代,更何况还有一群人帮他求情。 打军棍?可看马度那副虚弱的模样,似乎动他一个手指头就立刻死给你看。骂他训他,又怕他“什么都不记得”,撤职查办?他根本就不算是个官…… 可是犯了错,又不能不罚,不然军威何在。老朱愁眉苦脸搜肠刮肚了半天,才下令打马度一百军棍,让他回家到祠堂里禁足思过。 马度之所以能挨一百军棍,还能有命回家思过那是因为行刑的是朱文英。 就在老朱议事厅的后院,只有马度和朱文英两人。朱文英拿着个军棍用力的敲打着一个卷曲的棉被,尽量的发出大的声音。 “舅舅,你倒是喊上一嗓子呀!” “里面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哪个不知道咱们是打假的。” “真是没有天理,你挨罚我受罪。”朱文英甩甩酸疼的膀子,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舅舅你真的杀了四个人?我有点不相信!” “我也不信。”马度摇摇头,“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生命这么漠视了。” 朱文英叹口气道:“能从洪都活着出来,心肠总要硬上哪么几分。” “我听说大都督的心肠都快黑了,抢了女子玩够了就直接扔井里,可是真的?” 朱文英点点头,“父王可没少为文正哥的事情发火,你听谁说的。” “赵德胜,你打完了?我要走了!” “你不去后宅母亲那里吗?” 马度摇摇头,“不去,事情现在也基本算是了结了,姐夫没砍我的脑袋已经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再去岂不是给她添没必要的麻烦。我走了,记得替我给阿姐报一声平安。” “等等,我背你出去,挨了打也要有个挨打的样子!”朱文英背着马度在议事厅前晃了一下,这才把马度送上马车。 对于老朱的惩罚,上半部分糊弄了事,下半部分马度执行的一丝不苟,连家都没有回,独自一个人直接住进了祠堂,每天饮食都由张五六和小鳖送过来。 家里紧接着来了不少的护卫,都是各家派来的,你三个我五个凑了十来个,王府也派来了二十个护卫,不知道是为了保护马度,还是过来监督他的,就守在祠堂的外面。 二爷爷即庆幸家里有了护卫,以后没有人敢随便打上门,又心疼自家的粮食,三十多个青年汉子,饭量可不小哩。 一队骑兵簇拥着一辆碧油车缓缓的下了官道,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停在马家的门前,朱标从车上跳下来,掀开车帘,“母妃到舅舅家了!” 第134章“可怜”的朱标 天气转暖田,地里的麦苗已经开始返青绿油油,路边的茅草已经长了寸许长,还有不少鲜嫩的野菜,正是对付春荒的好东西。 看着那些提着篮子摘野菜的村民,朱标好奇的问一下身边的刘初九,“他们是在做什么?” 刘初九恭敬的回道:“他们是在摘野菜!”老刘昨天才刚刚的回来,滁州和应天原本并不远,走路两三日就可以一个来回。 可他又跑会老家濠州看望了一下家人,正巧赶上老娘染了风寒,马度给他带的银子正好派上用场,一直等老娘康复了这才带着妻女回来。 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老刘后悔不迭,直抱怨自己该早些回来。 “野菜?” “跟平常吃的青菜差不多,春荒的时候能填饱肚子。”老刘从路边随手摘了一颗野荠菜,“这个是荠菜,这个时候就数这个最好吃了,等再晚些时候还有槐花、榆钱儿。” 朱标看看老刘手里那蔫巴巴的灰扑扑的小草,摘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不好吃!” 他出生没有多久,老朱就打下了应天(当时叫集庆,老朱后来改的名字),从穷丝一下子变土豪,两口虽然节省但是从来不在孩子身上抠搜。朱标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对野菜当然不认得。 老刘拿出身上的水葫芦递给朱标漱口,“荠菜不能这么吃,要跟面和在一起蒸了窝头,要是有蒜泥就着那才叫一个好吃。” 朱标被侍卫簇拥着跟着老刘进了村庄,看着那些破旧的房屋和衣衫褴褛的村民,胖胖的小脸皱的紧紧,神情似乎有些压抑。 出了村子才出了一口气,才对老刘道:“他们看起来很贫苦。” 老刘苦笑道,“是哩,不过在这乱世里他们算是好的了。好歹他们勉强有口饭吃,有衣可穿,他们的孩子还有书可读。” “还有人比他们更贫苦吗?” “多得是哩!” 朱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听见前面的房子传来读书声便问:“咦,那是学堂吗,这个房子倒是盖得好!” “是哩,俺家老爷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先生是俺家出钱请的,笔墨书籍也都是俺家供应,每天中午还管一顿饭。” 朱标笑道:“舅舅果真仁善!” “呵呵……”老刘的尴尬笑了笑。 正在祠堂附近瞎转悠的张五六,看见老刘引着一群人过来,连忙跑回祠堂,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扔进院子里面,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来了!” 院子里面却传来马度的痛呼和叫骂,王府派来的守卫们见怪不怪,这几日这样的笑话见得多了。 见朱标过来,守卫立刻打开大门,就见马度正对着院门拜倒,脑袋上还有不少细碎的泥土。 朱标连忙的闪开,“舅舅为何对外甥行如此大礼。” 马度抬起头来,不见马大脚的影子,便问:“阿姐没来?” “来了,在家里和老爷爷说话呢,我闲来无聊,就过来找舅舅玩。”朱标把马度从地上拉起来。 “咦,祠堂里还有秋千?”见院子里面还有一个正在晃荡的秋千,便凑了过去看了看,却到一旁的石桌石凳上坐下,见桌子上有茶壶茶碗,就自顾的倒了一杯,小口的抿着。 马度挨着他坐下,“你不玩秋千吗?”他看得出来朱标对秋千很敢兴趣。 朱标摇摇头,“不玩,我是世子就要有世子的体面,先生说了这种事情弟弟们可以做,我不行。” 可怜的娃子,要了一辈子世子太子该有的体面,可偏偏最体面皇帝没当成,还不四十人就没了,估计童年的乐趣也没享受几分。 “舅舅这个是什么?也是野菜吗?”朱标指了指石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红白绿相间的三色茅针。 “这是茅针,也叫谷荻,张五六给我摘的,你不认得?”马度这个在水泥森林里长大的人都知道,没有想到朱标竟然不认得。 马度把草皮剥开,取出里面的白瓤递到朱标的嘴边笑道:“尝尝。” 朱标把白瓤吸进嘴里嚼了两口,喜道:“有点甜,有股草香味,比芥菜好吃。”马度又给了他几个,让他自己剥着吃。 朱标吃完了还要再拿,马度连忙按住他的胖手,摇头道:“多吃无益!” 茅针有清热去火的功效,只是不能多吃,不然容易便秘。朱标很有节制,听马度这么说便不在吃了,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哪几个长短粗细不一的绿皮管子。 马度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立刻发出尖锐的哨响,“这是柳笛,张五六做给我解闷儿的。” 朱标也拿了一个放嘴里,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挨个的试过来,“这粗大的低沉犹如牛吼,细短的嘹亮犹如鸡鸣,果真是个解闷儿的好玩意儿!” 几截柳树皮做的小哨子就让朱标如此欣喜,马度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朱标五岁前就告别了拨浪鼓、布老虎之类的玩意,跟着马大脚读书识字,后来又跟着宋濂学四书五经,不管是马大脚还是宋濂都对他要求很严,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童年的乐趣。 马度不由得对他心生同情,拉着他走到秋千架子跟前,“坐上去,舅舅推你!”见朱标面露犹豫之色,便道:“放心,那些护卫不会进来的,没有人会知道。” 朱标嗫嚅了两下才道:“我害怕摔下来。” “没事的,舅舅陪你一起坐!” 好在板子够宽,堪堪的容两人坐下,马度把一个柳笛塞进朱标的嘴里,“待会儿荡起来的时候就吹这个!” “为什么要吹这个?” “嗯……这样就会很开心,不然你大声喊出来也行!” “那还是吹柳笛吧!” 马度半坐在秋千上,往后撤了一点,把撑在地上的两脚一收,秋千就荡了起来,“抓紧了!害怕了就吹笛子!” 他屁股一用力,秋千荡就更高了,朱标嘴里的柳笛就呜呜的响了起来。 “荡秋千果然很有趣,舅舅再荡高一点!”朱标一只手拿下嘴里的笛子,一只手抓住绳子满脸的笑意,等他再把柳笛塞进嘴里的时候,吹出来的已经是兴奋之意。 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看见一边吹笛子一边荡秋千的舅甥两个,“阿弟,真是思得好过啊!” 第135章 不一样的马大脚 (又卡文了,这章有点水,大家可以不订,) 不等马大脚过来,舅甥两个就赶紧秋千上下来,臊眉耷眼的立在一旁,见朱标嘴里还含着柳笛,马度连忙的给他揪下来。 “母妃,孩儿以后再也不荡秋千了!”不等马大脚走过来,朱标就立刻躬身认错。 “阿姐,是我拉着小标荡得秋千,您就不要罚他了!” 马大脚没理两人,从两人身边走过,伸手扶助还在微微晃动的秋千,竟然一屁股坐上去,笑眯眯的道:“你俩过来推我。” 马大脚的要求实在出乎两人意料,见两人没有动静,马大脚秀眉一簇,“你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推。” 原以为她是一时兴趣,却没有想到她却是一个玩秋千的老手,马度和朱标只是轻轻的推了几把,秋千就越荡越高,玩得不亦乐乎。马度真担心她会摔下来,到时候自己没法子给老朱交代。 马大脚却十分的惬意,看她裙摆飘荡,神情飞扬的样子,马度真的很难把她和一个端庄贤后联系到一起,估计把这事儿和老朱说,老朱本人都不信。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秋千缓缓的停下来,马大脚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好久没玩了,生疏了许多。” 马度吐吐舌头,这还生疏,再熟练一点就要飞出去了。马大脚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裙摆,脸上的表情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盯着两人道:“不许和别人说,要是有谁知道,我一定打烂你俩的手心。” 舅甥两个连说不敢,马大脚满意的点点头,对朱标道:“去祠堂里给你外祖父外祖母上柱香吧。”见朱标欲言又止她又道:“去吧,你舅舅家里没那么规矩。” 见朱标进了祠堂,马度一掀袍子赶紧的给马大脚跪下,“小弟做错了事,请阿姐处罚。” “咦,阿弟竟然做错了事情,我怎么不知。”马大脚在石桌子跟前坐下,拿了茶壶自斟自饮。 “阿姐就别和小弟打机锋了,小弟不该杀人。”马度知道马大脚最在乎什么。 谁知马大脚却道,“杨宪有取死之道,杀之不为过,想杀他的人很多,不差阿弟一个。这乱世里想活下来,谁手上没有人命呢,王爷的麾下有哪个不是满手鲜血。” 马大脚沉吟一下,继续道:“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中亦有法度,你解救了家人就没有必要追杀杨宪,只要报给王爷,王爷自不会饶他,你胡乱的把他杀了,让王爷很难做。” “阿姐教训的是,小弟知道错了!一是当时看着二爷爷和弟妹受苦心中激愤,二是因为小弟觉得如果当时若不杀了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马大脚伸手把马度扶起来,叹口气道:“是我眼拙了,总觉得阿弟还是个孩子,却没想到阿弟杀伐决断,是个做大事的人。” 马度摇摇头苦笑,“阿姐别在挖苦我了,我知道错了!” 马大脚又给马度倒一杯茶,“我是说真的,这样的事情谁也忍不住,可怜老人家这么大年龄还要遭这份罪,他竟也想得开,说什么享多大福就要遭多大罪。” “这么说小弟没做错了?” “胡说!”马大脚立刻板起脸来,“你错大了!” 马度无奈的摊摊手,“到底错哪里了,请阿姐明示!” “你不该给王爷说谎,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能骗得了王爷。你知道王爷很轻易的就能把事情始末,甚至细节查个清楚。 就算是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明说,可以住下来等王爷忙完再跟他慢慢讲。也可以告诉阿姐,我自会在王爷面前与你分说。你倒好,告完了状,竟然就跑回家躲祠堂里了,可把王爷气坏了!” 马度拱拱手,“小弟见阿姐日夜操劳,不想给阿姐在添麻烦。” 马大脚怕就在马度肩头抽了一下,咬牙道:“我大老远的跑这里来骂你,倒是不嫌麻烦了。”随口又叹口气道:“阿姐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要是连这都帮不到你,还要我这阿姐做什么!” 这话说的煽情,总是马度明知自己和马大脚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仍不由得动情,“阿姐!” 朱标很没眼色的过来打扰两人的姐弟情深,手里拿着一摞稿纸,“舅舅你这是写的什么?我怎得看不明白。” 马度扫了一眼,道:“这是我闲来无事编写的算术教材,才刚写了一点,等我有时间了就交给学堂里的小孩子。” “这是算术吗?《九章算术》外甥也看过,可没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 马大脚问:“阿弟的这算术,可是在洪都城城门楼子上写的那种算术。” “咦?阿姐也知道?” “听王爷和文英说过。”马大脚又对朱标道:“你舅舅的的算术和别人的不同,可有用的很。” “哦,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当然能,比他娘的四书五经好用的多,只是马度不敢说,不然宋濂朱升之流,明天就可能打上门来。 “百工技艺,农桑水利,行军打仗,经商买卖,哪一样用不到算术,你说是不是?”马度不想说的太清楚,希望朱小标能明白。 “这个倒是,不过很多匠人、农户、将军不懂算学,他们一样能各司其职。” 马度嘿嘿的笑道:“那因为他们用的更多的是经验,那是老祖宗吃了无数亏,慢慢的总结出来的,那些学徒学得也都是经验。如果学了算学便可事半功倍,一通百通。尤其这算学还能开拓人的思维……就是让人变得更聪明。” 别的不知道,但是让人便聪明这个事情,朱标是信的,上次马度交给他的记忆方法,就十分的好用。 朱标看向马大脚,“母亲我可不可以也学算学。” 马大脚笑着道:“这个要问你舅舅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教的算学,马大脚不一定会让朱标学,但是马度就不一样了。 朱标看看马度,“舅舅,我能学吗?” 马度一拍大腿,“当然,求之不得!” 第136章 张五六的春天 马大脚走了,给马度留下一张字条,说上面全都是老朱骂人的话,她说不出口,就写下来了,让马度自己看。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老朱横鼻子竖眼满嘴喷翔的样子跃然纸上,马度可以肯定上面的内容肯定是马大脚修饰过的,不然他真的能被老朱喷出翔来。 老朱除了骂人,最后着重强调了三条,干活!干活!赶紧的干活!赵德胜说只要老朱肯骂人就没事,现在终于能从这祠堂出去了。 “老刘,咱们回家!”马度他看见张五六,便道:“五六,你怎还没去接你奶奶,老刘都已经回来了。” 张五六道:“您还没给小的盘缠哩,老太爷只给俺五百文。” 一旁的老刘骂道:“和州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你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张五六撇撇嘴,“你要那么多银钱干什么!我也要带很多钱衣锦还乡,还要赶马车,我奶奶是小脚走不得路。” 话一说完后脑勺就挨了老刘一巴掌,“要什么马车,还得过江呢,牵匹马就行了。” “老刘算了!“马度给张五六拿了七八个小金鱼,算是上百两银子了,”你姑姑照顾你奶奶多年也是不易,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原不该的,这些你拿着不要随便花了。” 给张五六弄一匹好马,二爷爷给他驮了不少的土特产,很多很多的鱼干,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人吃这个了,吃也是吃鲜鱼。 张五六还向马度讨要了一件东西,就是那件刚来金陵时做的那件金钱蝠纹的绿袍子,说他很喜欢能不能借给他穿几天,等他从和州回来就还给马度。 马度很大方的拿给他,不用他还说是送给他了,这让张五六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虽然马度跟张五六的身材有些差距,但是古代的衣服本就宽松,张五六倒也能穿得下,只是短了一点,下摆只能盖到小腿。他背着手在丫鬟仆役们跟前晃荡了好一会儿,当真是大爷似得。 改进火器的事情,马度心里其实早有准备,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最强大火器只有火炮了,老朱接下来征战基本上都是攻城拔寨居多,口径小了还没有用。 马度算不得专业人士,但是火器局却有一个很优秀的技术员,焦玉。 不过焦玉对马度的提议很犹豫,他认为马度只是在做一个超大好的盏口铳,这么大的一个家伙怕不是得用上两三千斤铜,要知道铜所代表的就是就是钱,老朱现在可没有这个财力。 不怪他陷入思维陷阱里面,实在是因为现在的盏口铳基本上都是铜铸的 马度却告诉他,没打算用铜铸造而是准备用铁,焦玉立刻恍然大悟,连连称妙,老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铁,只是他没有用铁铸炮的经验。 他没经验,马度就更没有经验了,只多了一点知识和见识而已。很遗憾这些知识并不是从高大上的《大百科》里得到的,而是那本在洪都就被烧掉的穿越小说得到的。至于见识嘛,那是他曾经在古代军事博物馆见到过洪武十年铸造的铁炮,虽然差着十二三年,但是工业技术却没强到哪里去,别人造的,马度一样也能造得。 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两人琢磨出来的图纸做泥模,反正这东西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浪费人力,总共做了大概二三十个以备不时之需。 想让泥模干透,则需要大量的时间了。泥模中如果残留太多的水分,在铁水浇铸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水蒸气,在炮身里面留下蜂窝小孔,很容易炸膛。 为此还建了一个火窑,在泥模成型后在送到里面烘烤之后再继续的晾晒,可以大大的缩短时间。 至于为什么不用更铁模浇铸?那是因为铁的导热性好,冷却快,,铁水还来不及析出更多的石墨就开始凝固了,做出来的铁炮白口化很严重,比较硬脆,铸造出来的铁炮性能不佳很容易炸膛。 晚清就大多就是用铁模铸炮,为了保证性能,最后只能依靠堆砌的方法增加壁厚来解决问题。马度清楚的记得他曾经看到的那一门洪武十年铸造的铁炮,虽然炮身并不粗,但是口径却很大。 后世里考古的人员,曾经把明朝的铁炮和晚清的铁炮做过科学的对比,发现明朝铁炮是灰口铁,晚清的铁炮属于白口铁,两下里差了不少。 马度不敢把步子迈的太大,扯到了蛋蛋就不好了,要是战场上火炮炸了膛,伤到了老朱的某个爱将,老朱肯定要来找他算账。 在泥模没有干透之前,马度无事可干,他原想着改进一下简易手雷,把它做成后世手榴弹的样子。 听说用铜丝和玻璃粉做成的导火索,就可以引燃硫磺继而引燃火药,一战时德国就这么搞过。 马度把沙子和纯碱一起放到火窑里面烧,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玻璃,杂质太多,看来真的要有纯度更高的石英砂矿才行。 衣锦还乡果然是风光无限,高头大马,鼓鼓的钱袋子,漂亮的衣裳看得那些穷乡亲眼睛都花了。尤其身上这件绿色金钱蝠纹的袍子,更是惹人瞩目,就连里长的儿子见了他都要笑呵呵的打招呼,还在背后指指点点,明显的羡慕嫉妒。 听说自己给官老爷当了护院,奶奶和姑姑嗷一嗓子就哭出来了,说可算熬出头了。村头的老赵想把闺女许给他,奶奶想的都不想就拒绝了,谁叫他家闺女是个望门寡,生的一脸克夫相,老张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可不能给她害死了。 其实张五六的心里还是想着黑丫,就是那个和他从小玩到大,最后被水妖害死的姑娘。这次回家他还专门给黑丫的寡妇娘送了钱,半个小金鱼儿,奶奶说这些已经很多了。、 从那以后上他家来提亲的人就更多了,即使有奶奶和姑姑相中了他也不想要,他要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更不想有一丁点的联系。 他想带着姑姑一家一起走,可姑父却不愿意,还说他不靠谱,早晚让官老爷赶出来。就算张五六怎么样解释大人对他是如何的好,姑父就是不信,还说除非官老爷是个傻子或者别有用心。 张五六当然不干,还跟姑父吵了一架,他其实挺后悔的,只是不能容忍别人这么诋毁大人。 他给姑姑留下了五个小金鱼儿,牵上马带着奶奶离开了家乡。坐渡船过了江,天色已经擦黑了,在一个叫秣陵的小镇找了一家小客栈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天色刚一擦亮,祖孙两个就上路了。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远远的看见拔地而起的方山。 “奶奶那就是方山,咱们就住在那里!”张五六给骑在马上的奶奶指了指。 “五六,咱们就住在山上吗?奶奶的腿脚可不方便哩。” 张五六连忙的摇头,“不不,咱们住在山脚下,来时候院子都已经盖了差不多了。路也修的很好,都是青石板路,上官道方便着。” 走的时候方山还是灰扑扑的,现在已经是一片翠绿,路边的野花野草已经齐膝高,远处的小土坡上是大片金黄的油菜地,耳边鸟雀鸣唱……张五六深吸一口拂面轻风,春天真的来了! 第137章 缘来是她 张奶奶道:“五六前面有一个茶摊子,我有点渴了,咱们喝点茶再走吧。” 张五六虽然二了点却不傻,当然知道这个茶摊子上的人是干什么的,回道:“奶奶,这里的茶不好喝,苦的很,您再忍耐一下,还有两里路就到家了。” 张五六说着话脚下就加快了步子,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前面竟然又有一个茶摊子。走近了,才看见有两个女子守在摊子边上,一个是中年妇人,另外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 这年轻的女子皮肤生的黝黑,长相也是一般,不过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是灵动,张五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头狂跳。 张五六猛地回头道:“奶奶你不是渴了吗,咱们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回家还得烧水挺麻烦的。”不等张奶奶回话,张五六回身就把她从马背上接了下来,扶到长凳上坐下,“给来两碗茶!” 那妇人起身笑道:“对不起了客官,咱家不卖茶,不过有豆汁可以解渴。” “好,那就来两碗豆汁!” 妇人很快就端了两碗豆汁过来,张奶奶端起碗来喝了一口,便道:“真是好手艺,豆子磨得很细,又香又浓!” 张五六那边已经把碗放下来,“再来一碗!”见奶奶奇怪的望着他,便道:“真的很好喝!”趁着那妇人盛豆汁的时候,张五六又去瞟那姑娘,却见姑娘也在好奇的打量他,便又猛的把目光收回来。 他总觉得这个姑娘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对了,是黑丫!张五六激动的一拍大腿。 见奶奶又在瞧他,就嘿嘿的笑道:“有蚊子!“那年轻姑娘闻言立马咯咯的笑了起来。 “又在说傻话,这才几月份,哪里来的蚊子!“张奶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个官老爷瞎了眼收他孙子做长随。 她倒也不担心像自家姑爷说的那位官老爷别有居心,这年头那些小金鱼儿买两个黄花大闺女都足够了,谁会花那价钱要一老婆子和傻小子。 张五六宛若饿死鬼投胎,豆汁儿一连喝了五六碗,只为了趁着妇人盛豆汁的时候多看那姑娘一眼,扁扁的肚子被撑的滚圆,却拍着桌子还要。 妇人劝道:“虽说都是些汤水,到底是豆子磨的,吃多了涨肚,客官要是喜欢,明天可以再来。“ 张奶奶难为情的道:“让你见笑话了,我这孙子脑子里就是缺根弦,说话办事不着四六的,几个钱?” “一文钱一碗,您喝了这么多,给五个钱就行!” “奶奶我来结账!”张五六抢过钱袋子,明明妇人就在眼前,却跑去姑娘跟前,“几个钱?” “五个钱!”姑娘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张五六走到姑娘跟前,抱着钱袋子开始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两个,三个……” 已经数了好几遍了,张五六就是数不到五,他低着脑袋像是在看钱袋子,其实是在看那姑娘,似要把她刻进脑子里。 也只有姑娘能够清楚的看见,张五六其实不过捏着一个铜钱在袋子里拿来拿去。 直到张奶奶很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张五六这才抓了几个铜钱递给那姑娘,那是一只温热的软软的小手,传来的那种酥麻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看着张五六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妇人叹口气道:“长得挺好的孩子,脑子咋就不好使哩。”妇人转身去收拾桌子,“春花你说为娘的手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一下子就能喝五六碗……” 她光顾着絮叨,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家闺女,黑里透红的脸。 张五六喝老刘盖的院子,就在马家院子的西边,更靠近官道。因为老泥鳅说,五进的院子太小,以后等马度娶了媳妇,可能还要往东边扩建,免得到时候还要再拆他两家的院子。 两个院子是靠在一起的,都是标准的一进院子,青砖红瓦,盖得很漂亮。老刘家的院子铁将军把门,也不知道这一家人都去哪儿了。 自家大门的门环上别着一根木棍,张五六取下木棍一脚把门踹开。张奶奶用袖子擦擦上面的大脚印子,狠狠的道:“这漆得多好的大门,一点都不晓得爱惜,莫要学你爹那个败家子。” 张奶奶进了院子,四下里打量,“盖得真好,从前你爷爷还在时家里也就这般景象了,我都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住上这样的院子了。” 屋里空荡荡的,不过打扫的很干净,只要搬了家具进来,便能住人了。 “等我歇一会儿,到了下午我就去大人家去搬家具。大人给我们做好了的,一直放在库房里。” “人家给了咱们院子,咱们还拿人家的家具,合适吗?” “奶奶你放心,都是主家做家具时剩下边角料做的,老太爷那么小气的人都不在乎,大人更不会介意的。” 张奶奶随手揪过张五六的耳朵使劲的扭了扭,“再胡乱说话,当心人家把咱们赶出去。” 张五六休息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觉得肚子不那么涨了,这才牵着马从院子里出来,听见老刘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有动静,就想过去给老刘打个招呼。 正要敲门,谁知院门却突然的开了,一盆水突然泼了出来,正浇了他个满头满脸。 他正要骂人,嘴巴刚刚张开就骂不下去了,门前拿着个大陶盆站着的人不是老刘,正是那个摆摊子卖豆汁的姑娘。 张五六半张着的嘴巴,立刻变成粲然傻笑,露出满嘴的白牙,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姑娘见到张五六似乎也十分的意外,黑脸上突然浮出两团的红晕,可看见张五六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却不由得扑哧一笑,嘭的一下子关上了门,里面还传来栓门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张五六用手抓挠着湿漉漉的脑袋很不解的嘀咕,又突然的一拍脑袋,“总觉得她面熟,原来不是像黑丫,是像老刘!“ 第138章 噫?及冠了! 火炮已经铸造好了一门,不过泥模粗糙,铸造出来的火炮很不光滑,尤其是火炮的内膛,需要很仔细的打磨。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把事情甩给焦玉,马度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在祠堂里面躲清净。马度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大鱼儿知道哥哥喜欢睡懒觉,掐着点来送早餐。 是马度很喜欢的猪肉虾仁馅的馄饨,只吃了一半就把剩下的推给张五六,他在一旁饿狼一样的留着口水盯着你,就是有龙肝凤胆也没了胃口。 明明吃的饱饱的,可张五六看见别人吃饭就不有自主的凑上去,还问好不好吃,熟没熟,要不要他帮忙尝尝咸淡,典型的眼馋肚饱,家里的胖厨子可真是烦透了他。 张五六连汤带水的吃了个干净,倒是很自觉的去刷碗,在附近的泉眼打上一桶泉水,回来煮茶喝。马度端上紫砂壶,坐在秋千上,让张五六轻轻的推着,时不时的对着壶嘴啜上一口,好不逍遥自在。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树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念起诗,马度喝到嗓子眼里的茶直接喷了出去,丫的是刘基,作为老朱的第一大秘,你不好好的在老朱身边呆着,跑我这里做什么,难道老朱也来了? 马度连忙的下秋千,扔下茶壶,悄悄的打开一条门缝。院门果然就见外面有三人,分别是老朱、刘基和徐达。 三人正盯着挂在门一侧的桃木板看,刘基还在摇头晃脑的念着,“……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能见得如此好诗,真是不枉此行。”刘基长吁短叹,似乎感慨良多。 诗是马度闲来无事出于恶搞的心理写上去的,用的还是周星驰版本的,没想到刚刚的挂上去没两天,这三个人就跑来了。 明清的诗词虽比不得唐宋,但是经典好诗也有不少,唐伯虎的这首《桃花庵歌》算不得有多么的出挑,之所以在后世人人都能背上一段,少不得电影的影响。 尤其是其中所表达的消极之意,很不符合主流思想,不过对刘基来说感受自然与众不同。 唐寅因为牵涉到科举舞弊案,被革去了功名绝了仕途之路,郁郁不得志,消极度日。 刘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但是在官场多受排挤,同样仕途坎坷,满身的才华无处施展,不得不数次辞官归乡。唐寅的苦闷,在场诸人也许就只有他能感同身受了。 老朱突然道:“在门缝里窥人,阿弟不觉得猥琐嘛,还不开门大大方方的迎客。” 猥琐?我是阳光青年好吗,你老朱爱搞特务政治,你才猥琐,你的子孙都猥琐,弄了个锦衣卫还不够,还要搞什么东厂、西厂。 “小弟见诸位看诗看得入神,不忍打扰,哪里有姐夫说的猥琐。”马度打开院门躬身一揖。 老朱点点头:“这还有点样子,这诗是你写的,一笔臭字毁了一首好诗。”老朱总是拿马度的字来糗他。 刘基却道:“王爷说错了,他少年得志,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马度拱拱手,“刘先生说是,小弟肚子里有多少的墨水,姐夫你还不知道,这首《桃花庵歌》自我幼时就写在居所的墙壁上,现在写来不过是怀念旧事。” 老朱道:“可是夏威夷的那个桃花庵?定然是老居士所写。”听过马度对夏威夷的一番描述,老朱总是下意识的以为夏威夷的人不过是一些工匠之流,没有想到也有博学鸿儒。 老朱对文人的态度是很矛盾的,既尊重又轻鄙,除了一点源自骨子里对出身的自卑,更多的还是这些读书人让他彻底失望。 目前这种轻鄙还没有显现出来,等他当了皇帝,发现这些满口礼义廉耻仁义道德的家伙,做其坏事来比他们这些粗胚汉子还不要脸的时候,心中再没了半分的敬意,剥皮填草犹如杀鸡宰羊。 看着院子里面还在晃荡的秋千,桌上的清茶,还有飘落了满院子的桃花瓣,老朱啧啧嘴,“阿弟真是会享受,神仙一般的日子呀。”又用脚尖铲铲地上的青草,“谁家祠堂里长这么多的草,也不让人清理一下,不怕把祖宗给气死了。” “姐夫教训的是!”跟老朱相处的时间长了,总结了不少的经验。他骂你的时候千万不要顶嘴,不然他只会喷出来更多的毒液招呼你,至于草肯定是不会铲的,这是可是马度好不容易收集草籽种出来的。 “姐夫平日忙于公务,今天怎得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 “今天是阿弟生辰,我怎么不能来贺一贺?” “今天是我生日?” “你不是给你阿姐说过今天是你的生辰吗?就是老居士捡到你的那天,来的时候见你家里仆役也是脚不沾地的忙活,应该是在给你准备生日宴呢。“ 马度还真的和马大脚这么说过,不过他说的是阳历,现在也不知道是具体哪一天,按理说已经过去了,入乡随俗那就按照阴历过吧。 徐达笑道:“马兄弟应该前些日子忙于公事,把日子给忘了。“ 马度点点头,“小弟忙于公事给忘了,我就说今天早上怎么有馄饨吃呢。姐夫没给小弟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吗?” 老朱暗暗的翻着白眼表示不信,一定是马度闲的时间长了忘了日子。他从石凳上起身,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青玉簪子插到马度的头上,神情严肃的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做人做事都要三思而行,万勿差踏错。你阿姐说了,从今天起就不能对你姑息纵容,再犯了错可就不是从前在祠堂禁足那么简单了哟。” 这是个什么意思?马度有点茫然,干嘛没头没脑的给我说这种话。 徐达拱拱手,笑道:“恭喜马兄弟,你及冠了!” “咦?不是到了二十岁才及冠吗?” 老朱没好气的用手指点点马度,对身边的二人笑道:“看到没有,他就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才敢胡作非为!” 第139章 玄重 刘基笑着跟马度解释,“冠礼始于周朝,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天子诸侯可提早。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至汉时已经十分盛行不分士庶。魏晋之后日渐废弛,五胡乱华时空前动荡,礼乐崩坏,一度废而不用。 隋唐时恢复汉家礼仪,不过冠礼之风已然衰弱,甚至许多朝臣都不知冠礼为何物。宋时司马温公深感人情凉薄,男子不知成人之道,无担当之责,生子犹饮乳……制定《书仪》简化冠礼将年龄降低到十三岁,后《朱子家训》又将年龄提高至十五岁。你今年十七,行冠礼正合适!” 老朱却又哈哈大笑,点着马度道:“生子犹饮乳,哈哈哈……”老朱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马度的机会。 自从在方山定居,马度又找来几头产奶的山羊,不光自己喝,还给家里人喝,当然老泥鳅例外,他说这么大年龄还喝奶臊的慌。没想到老朱连这个都知道,还拿出来奚落他。 马度脸皮虽然没有城墙拐角厚,但是也不会因为这个脸红,“小弟又没生儿子,再说我喝的是羊奶又不是人奶,做不得数。小弟喝奶也是为了强身健体,身体好了,才能给姐夫好好的干活呀!” “哈哈……这话我爱听,瞧见没有这冠礼还真没有白给,这么快就见效了。” 马度又道:“姐夫,小弟觉得也可以让标儿他们几个每天喝一碗羊奶,不要每天给他们大鱼大肉的,对身体不好。“ “算了吧,你一个人丢人还不行,还要拉上你几个外甥!“老朱对马度的提议嗤之以鼻,跟身边的侍卫打了一个眼色,”侍卫就拿了一个包裹过来,“给他!” 马度放在桌子上打开,竟然是一套簇新的官服,绯红色绸子鲜亮亮的很是好看,一根束要带,一乌纱带着两个长长的帽翅,典型的宋朝官服,毕竟应天是大“宋”天下嘛。 老朱又从腰上取出一枚铜制官印放在一旁,“从今天起,你就是火器局的监正了。” “小弟不是枢密院的佥事吗?” 老朱一板脸,“给你个鸡毛还真当令箭了!” 徐达也劝道:“这可是实打实的正四品,而且还是王爷破格提拔的,比你那个空头衔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好吧,多谢王爷垂爱。不过这官名听着像个宦官当的官!” 老朱摇摇头叹道:“胡说八道!这官服是你阿姐一针一线给你做出来的,你可得爱惜着点。换好了衣裳带着咱们去试炮吧。” 果然不是专门来给自己过生日的,原来是过来试炮的,看来焦玉那边已经把火炮打磨好了。 马度换好官服,众人正要离开,刘基却道:“王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呢,您还没有给马监正取字呢。” “还真是!呵呵……”老朱捻着胡子想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突然道:“玄重!以后阿弟的字就叫玄重,天地玄黄的‘玄’,轻重的‘重’。好了,赶紧的去试炮吧吧!”说着就火急火燎的出了大门。 玄重?什么鸟意思?马度觉得倒像是后世仙侠里面的术语。马度快走两步追上刘基,小声道:“刘先生慢些,在下有事请教。” 刘基笑呵呵的道:“马监正可是想问王爷给你字是何来由!” “正是!正是!刘先生学富五车定然明白其中含义,还请先生指教,不然只能再去厚着脸皮问王爷了,还要被他骂一句不学无术。” “取字当然不是乱取的,王爷给的字就是从你自己身上来的。” “从我身上来的?”马度摊摊手把自己打量一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先生就不要给我打哑谜了,快告诉我吧。” “好好,你来历奇异又精通奇门杂学,故谓之‘玄也’。” 马度有点不高兴,好像除了儒家那一套其他的都是旁门左道似得,“我不通什么奇门杂学,所学的主要是算学和格物,探究的乃是天地间奥妙真理。‘至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就是出自《礼记》,格物致知同样是你们儒家的之言,只是你们最后追求的是人治,我探究的则是物理,目标不同,但是走的路却是一样的……” 马度现学现卖刚说了两句,刘基却把他硬生生的打断,他板着脸道:“什么你们儒家,既然你跟着宋濂读过书,那你就是儒家弟子。以后莫要再对人胡说八道,当心被人当成另类无处容身。”他声音说的不大,语气却是极重。 马度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确实是犯了大忌。将来天下会是朱家天下,可治国的却是儒生。 纵然老朱将他们视若猪狗,说杀就杀说刮便刮,可终究还是要用他们,大明王朝依旧是用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 马度却在傻不楞冬给自己贴标签,告诉别人我和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一样的,日后不被人针对排挤针对才怪。 在鄱阳湖的时候老朱就知道自己排斥儒家,可老朱和马大脚一定让自己跟着宋濂读书,莫非就是给他一个儒家弟子的身份? 看马度沉默,刘基咧嘴笑了笑,“挺聪明,看样子你是明白王爷王妃良苦用心了。” 刘基指了指路边被田埂围成的一块麦田,“这里面可以种小麦,等收了麦子还能种水稻,种你带来的那种产量极高的红薯也可以,但是不能种在田埂外面,不然可养不活。” 到底是高人,不得不说刘基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马度拱拱手,“多谢先生提点,马某受教了。对了,先生还没有说那个‘重’又该如何的解释。” “这个‘重’字,则是根据你姓名中的‘度’来的。” 这两个字在马度眼里顶多能组成一个简单词语,实在想不出还其他深刻的联系,“请先生明言。” “度,然后知长短。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知道啊。那王爷应该给我取字‘玄长’或者‘玄短’才对。哦!我明白了!权,然后知轻重。度,而后知长短。王爷是要我知轻重对吗?” 这两句话后世里作为名言学过,跟宋濂读孟子的时候也见过这两句,所以印象很深刻。 “算是吧。”刘基其实心里在说,“朽木不可雕也,宋兄真是难为你了!” 哎呀,老朱这是在敲打我呀,玄重就玄重吧,好在没有没有叫玄短,不然找老婆都不好找! 第140章 试炮 火炮已经被打磨好了,五尺多长的炮身加了数道粗大的铁箍,用马度把脑袋探在炮口,用手在内膛里面摩挲,还算比较光滑,内膛也没有扭曲,能打磨出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老朱三人围着大炮,摸着冰冷的炮身,“这么大一个家伙,威力比盏口铳肯定要大上许多。”先不管威力如何,火炮的卖相还是不错的,看着就十分的威武 让熟悉盏口铳的士卒,把称量好的火药装进炮管,马度把火药的数量,和炮身的角度填写在预先画好的表格上。 现在还没有人操作过如此大型的火器,该如何的使用就只能在实践中慢慢的摸索,比如装药量就是一个很值得研究课题,装多了怕炸膛,装少了又发挥不了威力。 装填火药之后就把用细麻布裹着的铁弹塞进炮筒,之所以要用麻布裹了,是因为铁弹稍稍的偏小。 以现在的生产工艺,即使用的同样的泥制模具生产出来的火炮口径都略也略有偏差,再经过不同程度的打磨,这种偏差会更大。 不可能专为一门火炮生产一种弹丸,所以铁弹从一开始就做的比口径稍小,为了不浪费药力影响射程,就用麻布裹上弹丸可以起到密封的效果。 至于为什么不用石弹而用铁弹,那是因为铁弹做起来简单,把铁水往铁制模具里面一浇就成了,生产出来的铁蛋光滑圆润,不像石弹还要工匠一丁点的雕琢,尺寸还不统一,反正老朱有的是铁。 给火炮插上引信,火炮就算是装填完毕了,看着老朱拿着火把在药捻子边上晃来晃去,马度真的很想跑路,谁知道会不会炸膛。 老朱笑笑呵呵的问:“天德以为这火炮能打多远。” 徐达思考了一下,伸出五个指头,“属下以为能打五百步便足够了。”五百步大约是七百五十米,绝对超过现在所有武器的射程。 老朱又看向马度,“玄重以为能射多远?” 马度摇头,“不知道,不好说。不如点火试试。”见老朱拿着火把去点药捻子,马度连忙的拦住,“第一次试炮,别炸膛了,伤到了您就不好了。王爷还是让别人来点火吧,咱们到哪个地壕里面去。” 试炮的地方就在火器局外的一处空地上,按照马度的吩咐,焦玉事先建了一个小小地壕,下半截在地面以下,上半截用砖垒成,在地面以上有观察孔,可以在试炮的时候让人躲避。 “放过爆竹吧,点着药捻子就赶紧的跑。”马度给那个侍卫嘱咐了一声,就跑到地壕里面找了一个角蹲下来堵着耳朵。 随后进来的老朱立刻对马度释放出鄙视的目光,“还亏得这东西是你鼓捣出来的,竟然吓成这个熊样!”说完就凑到观察口旁边。 见别人一个个的都站着,马度也不好再蹲在地上装怂,只好站起来寻了一个观察口往外看。 侍卫哆嗦着手把药捻子点着,却不离开,不知道是吓得腿软还是在老朱面前故意装逼。 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一团火光从炮口喷射出来,一件东西冒着青烟在数十步外飘落。 “才这么远?”老朱很疑惑。 “那是麻布,王爷看那边!”徐达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来一声的爆响,只见两里远的一个小山头腾起一股烟尘。 “哈哈……这差不多要有六百多步了。”老朱大笑着从地壕里冲了出来,兴奋的望着远方的小山头。 山头不停的地往下掉着石块,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滑塌,烟尘飞扬,等不再继续的掉落石块的时候,已经像是被斜劈了一刀,让原本有些平缓的山头变得有些尖锐。 老朱继续的大笑,“哈哈……真神器耶!” 马度则道:“这山头滑塌,是因为风化太严重,跟火炮的威力关系不大。” 对马度灭自家威风的话,老朱很是不满,“它早不滑塌,晚不滑塌,怎么挨了炮就滑塌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挨了炮子儿的缘故。” “就是,就是!”徐达也在一旁附和,“要不这山头挡着打得还能更远些。这一炮糜烂数里,当真势不可当!” 马度也不反驳,你们就骗自己吧,到时候要是轰不塌城墙可别找我。 这种铁弹看似威猛,其实很难造成人员的大量伤亡,毕竟杀伤面太小了,不过可以打乱敌军阵型,同时对敌军的心里造成震慑,瓦解敌军意志。 马度上前检查一下炮身,没有发现什么裂缝,有铁箍束缚着,一般的炸膛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老朱伸手摸了摸炮身,笑呵呵的道:“还热乎着呢,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多了。”又对马度道:“再打几炮!” 马度又让焦玉拿了散弹过来,那是一个小铁皮桶,和炮口一般粗细,里面装的都是蛋黄大小的铁球,取下盖子塞进炮管里面。 之所以用铁皮桶装着,一是为了减少弹丸对火炮内膛的伤害,另外则是为了增加射程。 有了刚才的经验,老朱也不回地壕里躲着了,非要在一旁亲自看着,马度也只好陪着,大炮对准了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 轰,又是一声的巨响,那小铁皮桶从炮管里面飞了出去,接着小铁弹也桶口喷射而出,速度更加的迅猛,密密麻麻,远远的望过去,犹如好似鸟群归林,只是这群鸟儿造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 哗哗哗……宛如狂风骤雨,顿时一片叶落枝折,原本还算茂盛的几颗大树,立刻稀疏了不少。 徐达抚掌笑道:“真是太好了,刚才的那种大铁弹可以用来攻坚,这种的可以毙敌。有这神器在,足够张士诚的喝一壶的了。”到底是名将,不用人说就知道怎么用。 老朱笑着捻捻胡子,“这东西说起来不过是个就是大号的盏口铳,我等竟想不起来,还是玄重能干!”老朱笑呵呵的拍着马度的肩膀。 天天被老朱奚落,突然被他这么夸奖马度还真有点不适应,“全赖王爷洪福方能铸成此炮,更有赵枢密和焦主事的出力,属下不过一点微末小功,当不得王爷如此夸奖。” 刘基赶忙的把脑袋扭到一边去,能把马屁拍得如此恶心露骨,就算是拜了宋濂这样的名师,也算不得真正儒家弟子。 老朱倒是很高兴,“这铁炮到底耗费几何?” 马度哪里知道这个,看看焦玉他立刻凑了上来,他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账本给老朱看。 “这么大的家伙,就花这这些?” 焦玉回道:“回王爷,这还多亏了马监正,从一开始就想到用铁铸炮,要是换成铜怕是要多出百倍不止。”刚才马度提他表功,这会儿焦玉立刻投桃报李。 “既然如此,那就先给本王先铸五百门!” 第141章 梦想成真 马度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出来,按照目前的成本,老朱绝对承担的起,可是生产力摆在那里,光弄这一门炮就把马度给折腾坏了。 虽然说有了一次经验,后面的会好很多,但是那毕竟是五百门。马度好说歹说,老朱才同意等这门大炮的性能测试完毕再决定是不是要批量生产。 同时马度推荐在中书省任工房主事的焦玉,担任火器局的监副专门负责生产火器,而他马监正则是专门负责研制火器。 老朱难得的很给面子,竟然同意了,于是乎皆大欢喜,尤其是焦玉。火器局一听就是个小衙门,可是老朱却很重视,给主官硬生生的拔高到了四品,作为佐贰官不是从四品就是正五品,比他那个劳什子主事强多了。 一直在火器局养生的赵德胜也得到了嘉奖,老朱赏了他不少的金银布匹,他升官没有多大意义,就算是给他十万大军也带不了。 从那天欢欢喜喜的在家里吃了一顿生日宴,马度的日子几乎就没有消停过。打炮,每天都在打炮,只是声音不是马度期待的啪啪啪,而是轰轰轰。 为的就是得到火炮的性能数据,有了这些详实的数据,才好制定规范训练士卒。打炮打多了总是不好,难免得出现一些后遗症,而且这个后遗症和那种“打炮”所造成的后遗症竟然是一样的,耳鸣,肾虚就会耳鸣。 偏偏马大脚一直在给马度物色打炮的对象,马度起先还是很有兴致的,还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马度知道自己的婚事一定绕不过她那一关。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透顶,马大脚给他物色的对象不外乎以下几种特点,小脚、面若银盘、矮瘦、丰乳、肥臀…… 若是能有其中三个特点外加擅长女红或者文墨,都会被马大脚推荐给马度,马度当然不喜欢,只求马大脚不要草草的给他订了婚事。 当火炮的炮身开裂出灰白色的断口的时候,马度长处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第一门火炮在打了一百八十发炮弹之后,终于报废了,而且还是在马度不断的增加药量的情况下。 这个数字其实超出马度的预料,若是后面的火炮都能有这门大炮在固定的装药情况下,能打出这个数字来马度就知足了。 他搜肠刮肚用自己不多的炮兵知识,制定了一系列的规范和训练方案交给老朱。见老朱很满意,马度趁机劝说老朱减少火炮的数量,老朱竟欣然同意,只让火器局做一半二百五十门。 这样的火炮在老朱徐达的眼里是神器,在马度那里就是渣渣,迟早会被更先进的火炮代替,做多了只会空耗财力。 火器局的事情有焦玉打理,马度偷得浮生半日闲,穿越了六百年,终于完成了自己最初的梦想,一名教师。 学堂一直是袁九黎在打理,他兼任着校长、教师、门卫、厨子、勤杂工和门卫,虽然这人挺执拗,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个好老师。 他一直都按照马度交代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比如提前备课交给马度审核,用鼓励的方式教育小鳖,他甚至接受了男女学生在同一间屋子里上课。 可为什么要在中间加上一个帘子呢,还是袁九黎自掏腰包拉的帘子。一侧是男孩子,另外的一侧是女孩子。 虽然只是隔着一道单薄的布帘子,喘口粗气另外一面都听得见,但是两边的男生和女生从来都不说话,进出走得也不是同一个门,诡异的犹如两个世界。 即使最调皮的小鱼儿和菱角儿也从来都不敢掀开布帘子,去和小鳖哥哥说话,因为袁先生的板子打人可是很疼的。 马度想把帘子扯下来,可是手碰到了帘子,又不由自主的想起刘基的话,还是松开手了。没错,他只是一个人,对抗不了整个世界。 在袁九黎的悉心教导下,这些孩子已经认得很不少简单的字了,马度就立刻跑过来摘桃子,于是学生们又多了一门算学课。 马度发现两个在数学上很有天分的学生,一个是小鳖,其实这个不出马度的意外。小鳖虽然腿脚不好说话还结巴,但是他的脑子没有半点的问题,相反还很聪明,他的记忆力、逻辑思维能力和想象力都很强,学好数学没有半点问题。 另外的一个是每天趴在窗子外面看他们上课的小孩,几乎每天都来,可马度一和他说话,他就立刻跑了个没影。 好不容易截到了他一次,才发现这是一个瘦瘦小小大脑袋男孩,见挣脱不了马度的手,就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来听课了,求马度放了他。 竟然是来听课的,马度随口给他出了几道加减法,不管马度报出的是几位数混合加减法字,便脱口而出心算极快,问他乘除法则是不会,因为马度还没有教。 如此好学又如此聪明,马度原以为会是个响当当的名人,谁知他却拍着单薄的小身板说是叫林大牛,竟然也是自家的佃户。 只是为什么不来屋里上课呢,自己又没收学费,还管一顿饭。林大牛却红着眼说,“俺娘和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俺爹说学堂是不会收俺这样人的,袁先生也没来叫俺。” 趁着马度一愣神,小孩子挣脱马度的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马度直接找到袁九黎,让他通知林大牛来学堂上课,袁九黎却支支吾吾的不爽利。 马度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犯错的是他的母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整天都在说子曰吗,孔圣的话都不记得了,有教无类可就是他说的。” 袁九黎则道:“收这样的人家入学堂,实在是有辱圣人门楣呀,而且有损您的清誉。” 马度呵呵一笑,“如何损得了我的清誉,我又没和林大牛的娘。”他突然压低声音道:“你忘了孔圣他老人家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了吗?” 袁九黎立刻涨的满脸通红,激动的道:“那是污蔑!那是小人对孔圣的污蔑!” “哈哈哈……原来你也听说过!”马度大笑,没有想到隔着六百多年,竟也有这样的流言,未必是空穴来风呀! “我不管,把林大牛叫过来一起上课,如果你不去,我就找别的先生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马度就是喜欢怼他,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身后传来袁九黎不甘的怒吼。 第142章 朱标生病 换季的时候,小孩子总是爱生病的,尤其是春夏之交,小鱼儿拿着网兜子满田野里捉蝴蝶,出了一身汗就胡乱的脱衣裳,受了凉风,鼻子不透气每天挂着两串清鼻涕,可怜巴巴的。 这丫头本来身子就弱,想到这个时代的可怕的夭折率,马度赶紧的给她放了病假,又到城里给请了好大夫,开了方子,每天熬药。 一半的感冒而已,抗生素不敢随便给她吃,马度就那么一点,要是让她的体质吃出依赖性了,可就麻烦了。 难得是整天和小鱼儿打闹个没完的菱角儿哭着鼻子也请了假,说是要照顾小鱼儿,还真是姐妹情深哪。 可为什么当小鱼儿苦着脸喝汤药的时候,她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呢,这不小鱼儿才刚刚的痊愈,两个人又钻进被窝里面厮打嬉闹。 真是欢喜冤家,放佛她俩才是亲姐妹,大鱼儿和小鳖才是亲姐弟,从性格上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生病的人不只小鱼儿一个,朱标也生病了,老朱的侍卫三更半夜的咣咣凿马家的院门。 马度一听连忙的跟着进了城,心中祈祷朱标别出事,要是自己的小翅膀把朱标给提前把朱标扑扇死了,罪过就大了,马大脚还不得伤心死。 朱标是个很好的人,马度不仅不希望他死,甚至还希望他能健康长寿的接老朱的班。他未必有朱棣那样的雄才伟略,可是也没有朱棣的血腥暴虐,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守成之君。 朱标的性格更像是马大脚,而朱棣简直就是老朱的翻版,唯一不同的对对靖难功臣都还是不错的,可是马度不想挨过了老朱这个暴君之后,还要碰上小朱这个小暴君……嗯,想得有点远了。 大晚上的,还能开城门的也就只有老朱了,马车一路急行穿街过道的进了王府,快步到了马大脚的院子。 老朱正在厅焦躁的踱着步子,见马度进来,老朱忙道:“阿弟你可来了!”不由分说的就拉着马度进了里间。、 马大脚正守在床边,两眼通红带着泪光,见了马度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的扑上来,“阿弟,你快给标儿瞧瞧!傍晚的时候这孩子就说头重,给他喝了点药好了许多,谁知道夜里就起烧了,喝药也不管用。” 朱标躺在床上小脸儿,两眼半眯着,见了马度就低低的喊了一声,“舅舅!”竟然还没睡,估计是烧的厉害,睡不着。 马度摸了摸他的额头,“张大嘴,啊——不是看舌头,是看喉咙!”马度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觉得干热,又拿了根筷子压着他的舌根瞧了瞧,“喉咙疼吗?” “疼得厉害。”朱标小声的道。马度又拿过床头边上的痰盂仔细的瞧了瞧,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上呼吸道感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来得比较凶猛而已。 “大夫怎么说?”谨慎起见马度觉得还是又必要问一下。 “管那些庸医做什么,阿弟赶紧的开药吧。”老朱很着急,朱标是他的长子也是他的福星,自朱标出生没有多久,老朱就顺利的攻下应天这个江南重镇(当时叫集庆),他的实力也是滚雪球一般的迅速膨胀。 他对朱标很重视,称吴王之后立刻就封朱标为世子,现在朱标生病他当然着急,这样的疾病在后世不算什么,这个时代却是会死人的,尤其是朱标还发着烧,要是烧坏了脑子怎么接他的班。 老朱是英明的,把大夫叫来一问,说得都是些什么“内火”“外邪”之类的,反正马度听不明白。 “阿姐,标儿可吃过东西?” “吃过!大半个时辰前吃过半碗粥。” “那就好!“马度取了一颗阿司匹林给朱标服下,他又转身对朱元璋和马大脚道:“姐夫阿姐放心,小标没什么事的,阿姐多喂他一点开水。” 马度找个椅子坐在一旁等待,屋内的三人也无心说话,只有汤匙碰触瓷碗的清脆声响,还有老朱的脚步声,晃得马度直眼晕 马大脚时不时的摸一下朱标的额头,过了小半个时辰,马大脚喜道:“阿弟,没那么烫了!” 老朱立刻把马度揪起来,马度伸手摸了摸,果然没那么烫了。马度把刚刚睡着的朱标唤醒,喂了一颗抗生素,才又让他睡下。 “姐夫、阿姐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标儿没事的!” 老朱摆摆手,神情轻松了许多,“不睡了,天也快亮了。”他又让丫鬟泡了三碗浓茶过来,“还是阿弟好本事,半个时辰烧就退了。” “姐夫知道小弟擅长刀枪伤,不擅长内科,非我之功,乃是药石之力,等哪天药用完了,小弟的本事怕是要减去大半了。” “阿弟不会再配一些。” “这些都是爷爷配的,小弟不会。” 刚才还夸奖马度的老朱立刻翻脸,恨铁不成钢的道:“身在宝山却空手而还,叫我怎么说你!” 马度很冤枉,就算他知道怎么配的又能怎样,你这里又没有东西叫我怎么配。 马大脚则道:“你俩就不能小点声,标儿才刚刚睡着。”见马大脚发飙了,两人连忙的赔笑拱手。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朱标的烧已经全部退了,额头凉凉的,抗生素应该是发挥了作用了。 马度终于把心放下,蜷在椅子里面睡着了,朦朦胧胧的觉得,又东西钻自己鼻子里面钻,隐约的还听见嘻嘻的笑声,伸手一抓就抓到一只软软的小手。 睁开眼睛一看,却不是什么美人,朱小四的正拿着一根草叶子往马度鼻空里面塞,见自己被抓了一个现行,就立刻的把草叶子扔掉,“舅舅有脸上有个草叶子,我给舅舅拿掉.” 狗屁!屋里头哪里来的草叶子,小小年纪说起瞎话来,一点都不脸红,果然有做帝王的素质。 马度放开他,问:“今天怎得没去上课?” “三哥嘲笑我字写得不好,就被用砚台拍破了鼻子,先生就让我明天再去。”朱小四挥舞着小拳头,“鱼池里新放了锦鲤,咱们一起去玩吧。” 原来是让宋濂给停课了,这会儿还想着玩,等晚上马大脚忙完了有你好受的。 朱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精神比昨晚好了许多,“老四,是你把舅舅吵醒了?赶紧去写悔过书,晚上还能少挨两下。” “大哥我认得字少,不会写怎么办。”朱小四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好,待会儿我教你写!”朱标又对马度作揖道:“昨晚真是辛苦舅舅了。”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母亲!你过来,我给你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 第143章 痛苦的张五六 给朱标检查身体的结果让马度有点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体重超标,血压也有问题,虽然在正常范围内,但是相对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确实高了。 想想他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吃完饭就趴在桌子上读书又不运动,自然会出问题。 老朱和马大脚虽然不懂什么是血压,但是看马度如此的重视的提出来,便知道不是小问题。 见两人神情有点紧张,马度就宽慰道:“姐夫、阿姐不要紧张,这是一种慢性病,他现在年纪还小显现不出来,只要好生的调理就不会又是的。” 马大脚问“那该如何调理?” “调整饮食加强锻炼。如果您放心的话,就让小标跟我回乡下,住上一段时间,几个月就还给您一个健壮的儿子,只是要吃点苦头。” “这……要吃多大苦头?”马大脚有点犹豫。 老朱却很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啊,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头算什么,我就是苦水坛子里泡大的,这不也好好的。等标儿身体好些,就带上五百护卫跟他舅舅回去住上些日子。” 马大脚不是败儿慈母,虽然生活起居上对几个小孩子细致入微,但是在学业和品质上要求甚严,就是朱标这么懂事的,也没少挨戒尺。反倒是老朱像是败儿的慈父,对儿子都颇多纵容,一个个的没少为非作歹惹是生非。 “阿姐放心,小弟怎么会让标儿吃太多苦头,只是不如王府里过得那么舒坦。”马度又对老朱道:“小标在我家吃用那是应该的,您派去的护卫是不是应该给些伙食银子,五百个人的嚼用可不少哩” 老朱鄙夷的撇撇嘴,“小气!” 这个时代人体质,几乎没有任何的耐药性,抗生素对付区区的上呼吸道感染,没有半点的问题。只一天朱标就恢复如常,两天活蹦乱跳,三天已然大好,可惜马度又少了三颗可以救命的抗生素。 随后马度就带着朱标回了乡下,老朱没有派五百人,只派了一百亲兵,都是沙场百战精兵,人人配马,就是对上一千精锐步卒也能轻易的冲杀出去,更何况在应天附近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敌军,保护朱标绰绰有余。 对于朱标的到来,老泥鳅是既惊喜又惶恐,立刻改了家里的不少规矩。尤其是吃饭,虽然菜色增加了不少,但是三个小丫头已经不准上桌了,老泥鳅另外给她们安排在其他的地方吃饭。 偌大的饭桌上摆满了菜,但是只坐着老泥鳅、马度、小鳖和朱标四人。这么多的菜,即使马度平常在家也没有这个待遇,而且是一天三顿都是这个标准,要知道在王府都不会这么搞,谁他娘的一大清早吃肘子啊! 马度对老泥鳅说,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朱标来这边是为了调养身体的,饮食上本来就要有节制。 老泥鳅却说世子可以不吃,他不能不做,就算是穷死了,也不能在世子面前失了体面。 好吧,马度决定不再劝了,反正他也不会听了账房的汇报后,夜里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等家里的银子花光了,这标准自然的就会降下来了。 最可恶的人则是戚祥,他被老朱派过来当朱标的侍卫头子,菜刚刚的端到桌子上,别人还没有吃,他就挨个的尝过来,说是要给朱标试菜,免得被人下毒。 马度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说老戚,你给小标试菜我不反对,可是他今天吃的只有这条鱼,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菜都尝过来。” 老戚却义正辞严的道:“咱们知道世子今天只吃这道鱼,可是那些刺客却不知道呀,要是给其他的菜里下了毒,连累了您一家老小,俺可没有办法给王爷交代呀!” 他吐出一块鸡骨头,“要死就死俺一个,幸福您全家!”戚祥如此高尚的情操和心意,马度竟无从拒绝。 可是在这个家里又有谁会给朱标下毒呢?最有可能的当然乃是厨子。可怜家里胖厨子一天三顿的都要按照上好的酒席来忙活。每天都是二更睡五更起,忙的脚不沾地。 他想让老太爷再请一个厨子来给他当下手,可老太爷却说家里没钱了请不起厨子。真的没钱了?那还一天三顿的大吃大喝。 最恐怖的是他做饭的时候,旁边都有两个按着刀的侍卫盯着他,一定要让两位煞神知道自己放的是盐或者糖,而不是砒霜,不然下一秒刀子就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如此高的工作强度和工作压力,让胖厨子每天都在梦魇中尖叫着醒来,身体更是一天瘦一圈,马度都差点没有认出来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瘦一点对身体好!” 厨子难过,张五六也很伤心,以前老太爷心情好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能挤上桌,现在不可能了连三个小姐都不让上桌,剩菜更是没有他的份,都被老戚端走便宜了那些护卫。 拿不到剩菜,张五六都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去刘初九家里串门,从早上在摊子上喝了豆汁到现在,已经有五个时辰没有见到春花了,真是想得慌呀。 扭头看看被夕阳染得一片通红的秦淮河,张五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春花一起在河边漫步,最好还能再有一个小春花和小五六。 老刘突然拍拍了张五六,“你瞎想啥哩,老爷和世子都跑远了,就咱俩落后面了。” 张五六心虚的摇摇头,“没想啥,那咱们快跟上吧。” 老刘却拉住张五六道:“别急,有那么多人跟着不差咱俩,嘿嘿……五六我问一点事儿。”老刘对张五六难得的和气。 “啥事儿?你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五六面对老刘就有点紧张。 老刘道:“五六呀,俺家春花你也是见过的,你觉得俺家春花怎么样?” “春春春花啊,她她很很好呀!”听老刘提到春花,张五六就更加的紧张了,说起话来比小鳖还不利索,也不知道老刘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 “嗯,那你觉得村里老崔家的小儿子怎么样?” “就是长的壮壮的很会种地又会盖屋的那个人吗?他咋啦?” “俺家春花年龄也不小了,你觉得他跟我家春花登不登对?”老刘拿了两根食指往一起凑了凑。 “春花,老崔的小儿子!”仿佛一道天雷直接劈在张五六的天灵盖上,三魂七魄被哄的连渣渣都不剩,一颗心更是跌进无底的深渊,冰冷不再跳动。 第144章 变化的朱标 朱标从桶里舀了一大瓢热水淋在头上,香皂打出来的白沫子被哗哗的冲到脚下,在青石板上肆意的流淌,顺着小槽缓缓的流进阴沟里。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晚风吹过涩涩的皮肤凉凉的,朱标舒服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在院子里面洗澡,果然要比呆在浴房里面洗澡爽快。 见马度看过来,连忙用木瓢挡住白生生的雀雀,“舅舅,非礼勿视。” 马度觉得有点好笑,“你都不怕被王府的那些丫鬟仆妇看,为什么怕我一个男人看见。” 朱标却认真的道:“她们和舅舅不一样。” 马度知道他说的不一样,不是性别而是地位。 就像是皇帝可以守着一堆的宫女太监和妃子啪啪啪,但是如果把这些宫女太监换成臣子,皇帝只要还要点脸都不会这么干。 不仅仅是因为哪个大臣会上演提头死谏的狗血戏码,是因为皇帝把宫女和太监当成自己的附属品,而臣子不是。 谁会介意自己的右手碰到自己雀雀,好像空虚寂寞无聊的时候会还会经常碰到呢, “起风了,别愣着了,感冒就不好了!赶紧的冲洗干净!” 就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朱标用水瓢把自己冲洗干净。老戚连忙的递上来一条大浴巾,把朱标裹住,还帮他擦头发。 “我说老戚,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小标又不是没有手脚,这样的小事不用你做。” 老戚很不满的道:“您这是哪门子道理,地主老财家的少爷还要个丫鬟伺候呢,世子难道要俺这样的一个粗胚汉子伺候还不行吗。” “老戚听舅舅的,舅舅是为我好。”朱标取过早就准备好的衣裳,仔仔细细的穿上,又变成了那个颇有派头的世子,大热天的还要穿这么的严整,真是难为他了。 今天的晚餐终于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很简单的四菜一汤,马度立刻打趣道:“二爷爷今晚的晚餐怎得这般寻常,家里没银子了吗?” 老泥鳅叹口气道:“还有一些,弄了再多世子也不吃,都便宜这个家伙了。”他恨恨的点了点老戚,无奈戚祥脸皮太厚,脸上连红都没有红一下子。 朱标则是笑道:“老爷爷,这可不能怨我,全怪舅舅他不让我吃,您可得好好罚他。” “就是!就是!”老泥鳅嘿嘿的笑着在马度的肩头打了两下。 马度很意外平常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朱标,竟然会开玩笑了,若是在王府绝对是不可能的,真是环境改变人哪。 朱标的晚餐是两大块炖鱼肉,去了鱼刺,没放多少油盐。马度严格控制了朱标对脂肪和淀粉的摄入,但是营养绝对跟得上,所以大半个月下来,也没见他瘦许多,却精壮了不少。 朱标吃完鱼肉,又有仆役端了三碗羊奶进来。马度、朱标和小鳖一人一碗。 马度问:“是新鲜的吗?可煮开了?” “老爷放心,你闻闻这股子腥膻味儿绝对是刚刚挤下来的,奶也烧开了,按照您说的开一盏茶的时间才盛的碗。” 马度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喝完打了一个嗝,满嘴的腥膻味儿,他咂咂嘴看看左右的朱标和小鳖,“该你俩了!” 小鳖自幼闻多了鱼腥味儿鱼臭味儿,一碗腥膻的羊奶实在不算什么,端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朱标可就为难了,“舅舅,我不是早上已经喝过了吗,怎么晚上还要喝。” “你这两天活动量大了,当然要喝一点,晚上喝了才能长高个子,舅舅都是为你的身体好。” 老泥鳅也劝道:“别的俺老汉不敢说,但是度哥儿说对身体好,那就没错了,他可是个大夫哩。” 朱标只好捏着鼻子把羊奶灌进肚子里,喝完最后一口还呕了一嗓子,差点没有吐出来。 马度给他夹了一口菜,“赶紧的回房好好歇着,明天还得起早锻炼呢。” 朱标却问:“舅舅今天不给我补课了吗?” “不了,你的算学课已经追上小鳖了,没有必要再补课,明天和小鳖一起到学堂正常上课就成了。” 朱标很聪明,或者说他有自己一整套比较成熟学习方法,就像是他的胃一样吸收很好,只用几天的时间,就把马度交给他的数学知识完全的掌握,完全追上小鳖和那个林大牛了。 历史有很多不务正业的皇帝,诗人皇帝,画家皇帝,木匠皇帝,就是大元朝目前在位的至正帝也被称之为鲁班天子,马度可不想再培养出来一个算学皇帝。 “世世子,哥哥不教,我我们可可以自己学,哥哥的编编的教案在在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鳖的口吃已经好很多。 “好!”朱标给老泥鳅告罪一声,就和小鳖拉着手走了,马度还隐约的听见朱标在抱怨怎么会有这样奇葩舅舅。 马度更是奇怪还会有给自己加作业的奇葩学生,要是后世的小学生都有这样觉悟,家长们还不乐疯了。 吃了饭马度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扭头一看是张五六就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躲在阴影里吓了马度一大跳。 “五六,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俺心里难受!”张五六的声音似乎很委屈,像是小媳妇似得。 见惯了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张五六,突然听见他说出这种话,马度很不厚道的噗嗤笑出声来,真不知道躲藏在阴影下面的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马度强打住笑意对张五六说,“走,跟我到屋里来!” 丫鬟早就已经掌好了灯,见马度进来就立刻退了去,马度端起沏好的茶碗抿了一口,看到跟着进屋的张五六,马度差点没有一口把茶喷出来。 张五六的这样二货几乎不知道烦恼为何物,虽然是小人物,但是每天却是神采飞扬,有一口好吃的就足以让他兴高采烈得意半晌。 可眼下他的神情只能用一个衰字来形容,他的五官已经拧巴成了一个大大的“”字,马度放下茶碗,问道:“五六,你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张五六瘪着嘴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模样,“老刘说要把他许给村里老崔的小儿子。” “挺好呀!”马度放下茶碗,“老崔的小儿子挺能干的,春花也挺伶俐勤快还会做小生意,日子一定能过好了!” “可是俺心里头难受,心窝子就像是拿刀子扎了似得疼!”张五六已经哭出来了,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没出息!”马度踹了他一脚,“你直接说你喜欢春花不就行了!” 第145章 老刘的算计 刘初九的一家人马度是见过的,刚刚搬来的时候,马度就亲自探望过。老刘的婆娘是个挺贤惠的人,可能因为做小买卖的缘故,说话做事都十分的周到,无事可做的就来府里帮忙,给她工钱也不要。 老刘家的闺女春花,马度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也看得出是个勤快伶俐姑娘,懂事又孝顺绝对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人选,只是模样差了点,跟老刘长的太像了。 当然配张五六的这样的二货,绝对是绰绰有余的。看看旁边臊眉耷眼,膝盖乱抖的张五六,马度心中惴惴,真的很担心被老刘两口子给轰出来。 马度在他退上踢了一脚,小声的道:“能不能不要抖了!” “俺也不想抖,就是控制不住。”张五六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可惜没有用,“当年俺看着您从天上掉下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您说老刘会答应吗?” “你记住了,我不是媒人,不是来提亲的。如果我来提亲,老刘虽然可能会答应,可那是因为我的面子。你们都是我的长随,我可不想老刘埋怨我。” 马度深吸一口气伸手敲了敲门,门立刻就开了,正是老刘的闺女春花,身上系着围裙,满头的细汗,八成是在干活呢。 见了马度就低着脑袋喊了一声老爷,斜着眼睛又看了张五六一眼,噗嗤一笑就红着脸跑去厢房。 昨天晚上张五六就说竹筒倒豆子似得说了他对春花的爱慕之情,还说春花一定也喜欢他。 马度起先以为这家伙相思过度过度出现了幻觉,人家一没给你表白过,二没送过你定情信物,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你凭什么认为人家喜欢你。 现在看来还真的有戏,春花也真是瞎了眼了,怎么看上这个二货。其实张五六的卖相不算差,高高瘦瘦,五官长得算端正,只是一笑起来,那股傻劲是什么东西度遮挡不住的。 老刘两口子立刻从厢房里面出来,殷勤的把马度迎进屋里。老刘是马度故意支回家里的,就是为了给他说这个事儿。 老刘媳妇冲着厢房喊了一声,“春花盛两碗豆腐花来,记得多放麻油。” “刘婶子不是卖豆汁嘛,怎么连豆腐脑也卖了。” “老爷折煞奴家了,您叫俺一声刘王氏或者春花娘就行。” 马度摆摆手,“不碍的,又不是在府里。” 老刘道:“那怎么行,人家知道了要笑话俺们没规矩的。他们娘俩在滁州的时候本来就卖豆汁豆花,来了这边也是先拿豆汁试试行情,看着还行就准备也买豆脑了。” “应天的客商大多都是走得水路,走官道过来的还真不多。要想图个好生意,还得到码头那边才行,那边来往的人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在码头那边张罗一个铺面。” 老刘媳妇忙道:“老爷你可别这样。俺们娘俩摆摊子倒不是缺钱花,您给老刘的工钱就没用过,家里的米面粮油也都是府里给的,什么都不缺。从前俺们娘俩做买卖谋生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情,现在就是为了解个闷儿,在家闲得慌。” 说话间春花已经端了两碗豆花过来,还是放了卤子的咸豆花。春花和张五六四目交汇时的神情,马度看在眼里,两个果然有奸情。 马度心中有了底便问道:“老刘我听说你准备把闺女许给村里老崔家的小儿子,可是真的?” 老刘点点头道:“是哩,老爷听谁说的,俺是有这个想法,可没向谁提起过。张五六是不是你胡乱嚼舌根。” 真难为张五六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吃豆花,稀里呼噜的已经下去大半碗。见老刘问他,就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老刘恨恨的用手点了点他,“除了你,这事儿俺可谁都没提过,正准备请学堂里的袁先生探探老崔的口风,你胡乱嚼舌根坏了我家春花的名声,嫁不出去了,俺可跟你没完。” 谁知张五六竟然把碗往桌子上一拍,“嫁不出去太好了!嗯,俺俺娶春花!老刘把春花嫁给俺吧。”张五六脖子一梗眼睛一闭,一副豁出去的神色。 老刘夫妇立刻变了脸,老刘的脸本来就黑现在更是阴沉的下人,“张五六虽然平时你叫我一声刘叔,但是咱们也算是一个马勺里舀饭的兄弟,你怎么敢打俺闺女的主意,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张五六梗着脖子,对老刘的话充耳不闻,好似准备随时就义的英烈,连个屁都不放,估计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老刘夫妇则是把目光转向低头沉默不语的马度,以老刘的精明估计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了。 马度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狂呼真是他娘的猪队友呀,别说张五六不知道说什么,就连马度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早就盘算好的一番说辞全部给张五六打乱了。 他娘的张五六你早有这个胆子说出来,何必又让老子过来承受这份的尴尬。 老刘问道:“老爷您是替张五六来提亲的?” 马度摇头苦笑道:“不是,我是来替他探探口风,不管成与不成的,好歹让他心里又个着落。可不要顾及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听马度这么说,老刘似乎长出一口气,“春花年龄也不小了,她娘像她这大的时候都已经给俺生了儿子了,可怜俺那个儿子才刚八岁就夭折了。 这些年俺又不在她们娘俩身边,她们可没少吃苦。托您的福,俺们一家总算是团聚安定了,就想着给春花说门亲事,也好了个心事,就哪天俺们两口子有个好歹,春花也有人照应不是……” 这个老男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旁边的老刘媳妇也是跟着擦眼泪,听得马度心里头都酸酸的,张五六仍旧像是个木头桩子似得杵在哪里,等待老刘一家最后判决。 “俺也不敢指望春花能找到什么大户人家,就想着给他找个老实本分踏实能干的。老崔家的那小儿子,俺也偷摸的相看过了,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式,还会盖房子,将来肯定饿不着她……” “张五六他……他也很老实。”马度也很想夸夸张五六,可是话道嘴边,又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优点。 老刘哼了一声,“他哪里是老实,是没脑子。要不是俺从前照应着,在军伍里早就被砍了脑袋。也是他命好,能碰上老爷,若是在别家怕是早就撵了出去,怕是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马度道:“老刘这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还能少他俩一口吃的。你们两家紧挨着,有你们老两口照应他又能吃多大亏,春花勤快伶俐,主内主外都是一把好手,这日子还怕过不红火。” 老刘点了点张五六,“您看这小子的熊样,我怎么敢把自家闺女交给他。”老刘的婆娘瞧瞧张五六也是一阵摇头叹气。 “女儿是你家的,嫁不嫁都是你的事,我不过是替张五六随口问一句。虽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觉得你也应该问问小儿女的心思。” 老刘对张五六不屑的一笑,“俺家闺女怎么看得上他。”又对自家婆娘道:“你去问问,也好让这个二傻子绝了这份心思。” 春花娘立刻出了堂屋去了厢房,好大一会儿才回来神色怪异对老刘附耳说了一句,老刘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叹了口气道:“真是女生外向啊!” “哦?”马度笑问道:“春花怎么说?” “春花说全凭俺们做主!” 古人说话真的很含蓄,父母问女儿这样的问题,如果女儿不愿意嫁就会说年龄还小要多侍奉父母两年,如果相中了就会说全屏父母做主。 “俺就这么一个闺女,既然她愿意,俺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度拱了拱手,“那我可就恭喜你们了!” 一直像木头桩子一眼杵着的张五六终于说话了,“俺早就说了春花是喜欢俺的,俺俩早就有肌肤之亲了!” “什么!你把春花怎么了!”老刘蹭的一下窜起来,是真的怒了,一下子就掐住了张五六的脖子。 “呃……俺没怎么着她,就是给她豆汁钱的时候,摸过她的手,老刘快松开,我要被你掐死了!” “的,还敢喊我老刘!” …… 傻叉二货自己讨打,马度也救不了他,笑呵呵的背着手出了老刘家的门,正碰见张五六的奶奶颠着小脚从隔壁过来,见了马度连忙的行礼,“原来老爷在这里,我怎么听着俺家五六在屋里头呢。” 张五六的奶奶马度之前也探望过的,一是奇怪她竟然有双小脚,因为一般的农家都是不裹脚的;一是惊讶她的年轻应该还不到五十岁。 后来和张五六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张五六的爷爷在世的时候,他家也算是个殷实的富农,张五六的奶奶也是小地主家的女儿。 可惜张五六的爹是个烂赌鬼,在把家业败光后就撒手人寰了。张五六的娘也跑了,是他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 至于张奶奶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更简单,因为她在十四岁生了张五六的爹,而张五六他爹同样在十四岁剩下张五六这个傻叉儿子。 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已经快二十的张五六才只混了七分熟,看来晚婚晚育还是很有必要的。马度冲着张奶奶拱拱手,“恭喜您了,您家五六要成亲了。” 张奶奶讶然道:“和哪家的姑娘成亲?是老爷您给配的吗?” 看她一脸的茫然,似乎一点都不知情,二货办事果然不靠谱,趁着还没有闹将起来,马度赶紧的撒丫子跑路。 到了自家门口,马度突然一拍脑袋,骂道:“的老刘,中你算计了!” 第146章 朱文忠 马度看得出来张五六和春花之间的暧昧,精滑的老刘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老刘口口声声的说要把闺女许给老崔的家小儿子,可仔细一下这事儿也就只有马度和张五六两人知道。 老刘明摆着是在给张五六下套子,张五六这个没脑子的,立刻就拉上自己一起入坑,可悲的是自己都没有想一想竟然跟着张五六一起跳坑了。 连一个老兵油子的小算计自己都能着了道,看来自己想要成为玩转朝堂的大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二天见了老刘二话不说就给他来了一脚,老刘讪讪的笑道:“老爷莫怪,俺就想是想逼那小子一下,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大人一起下水。” “你们老两口子早就知道?戏演得的可真好啊!” ”哎,那小子整天的跑摊子上去喝豆汁,还动不动的就往俺们家里跑,俺们又不是瞎子,哪里能看不出来。” 马度笑道:“你看上张五六哪一点了,说实在的他可比老崔家的小儿子差远了。” 老刘却道:“俺可没有看上张五六,老崔家的小儿子虽然不赖,可他那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人,妯娌好几个,老崔还不让分家。谁家闺女要是嫁过去,就有的罪受了。 张五六家里可就不一样了,人口简单,这小子又傻不愣登的,俺家闺女还拿捏不住他。享不享福的不敢说,反正是受不了腌臜气。关键是闺女愿意,俺们也不强求,随她去!”不得不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看的就是明白。 自打知道孙子给官老爷做了长随,张奶奶的心气原本挺高的,一心想着给自己孙子找个殷实之家做亲家,重现张家昔日的荣光。 可她府里帮忙的时候,听说仆役说起自家孙子干得蠢事,直叹这位年轻的官老爷是不是真的瞎了眼,很担心孙子会被撵出去。 饭碗能不能保得住都成了问题,对孙媳的标准立刻降下来一大截,琢磨着老爷以后要是能给张五六配个丫鬟就行,老刘家那勤快伶俐的闺女,她都没敢想。 现在有这样的好事,张奶奶自然没口子的答应,有老刘这个精明人照应着,这饭碗应该不会丢了。 昨天两家已经基本上敲定了婚事,商量着等着秋后就成亲,但是程序还是要走的。今天一早张五六和奶奶就去找袁九黎了,规矩礼节都需要找个文化人操持,这年头读书人就是吃香。 马度刚刚的上完课,就有仆役过来说是家里来人了,马度忙叫上朱标一起回家。 下面是袁九黎的课朱标没有必要听,所讲的内容都是朱标学过的,而且袁九黎的肚子的那点墨水未必及得上朱标,再把朱标给教糊涂了,不好给宋濂交代。 远远的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两百兵将,为首的是个身材颀长男子,看马度领着朱标过来,就大喊了一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哎呀,是保儿哥!”朱标喊了一声,就跑着迎了上去。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你拍拍我我拍拍你,很是亲昵。 朱标口中的“保儿哥”,自然就是李文忠了,不过他现在还叫朱文忠。他二十五六的年纪,他身量颇高,略显削瘦,细长剑眉,一双丹凤眼,脸上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唇边留着淡淡的短须。 他没有李贞那个小老头的亲和,没有沐英那般阳光开朗,也不似朱文正那般满身匪气,冷峻之中带着几分的儒雅,若是换身袍子,说他是个读书人马度也信了。 他拍拍朱标的肩膀,“这才几年不见,都长得这般高了。”他又伸手捏捏朱标的胳膊,“也壮实了!” “保儿哥你不是在浙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哥哥我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是父王叫我回来受嘉奖的!”朱文忠的的眼中露出几分的骄傲和得意。 老朱想着攻打张士诚的淮东之地,可是还没有动手。张士诚就已经盯上了老朱浙东的地盘,命令李伯升率领二十万大军围攻新城。 李伯升是朱文忠的麾下败将,明明知道浙东有朱文忠在,也不知道换个人。李文忠连夜率军驰援新城,趁着大雾袭杀李伯升,最后以少胜多斩首数万,俘获无数,敌帅李伯升仅以身幸免。 这一场难得的大胜,老朱大喜,就把朱文忠招回来嘉奖,之后又让他立刻返回浙东。因为在城里没见到朱标,就绕道过来看朱标一眼。 朱标又对朱文忠介绍道:“保儿哥,这是舅舅。” 朱文忠拱手一揖,“见过马叔,初春的时候收到文英信,其中没少马叔的神奇本事,没想到这么快就相见了。” 朱文忠的正牌舅舅正是老朱本人,这个马度不敢抢,能喊一声“马叔”已经算给面子了。 马度笑问:“文英就没跟你提他用军驿送私信挨罚事情。” “哈哈……没有!”朱文忠幸灾乐祸的笑道:“这说明他的军棍没有白挨。听父王说小标大病了一场,多亏了马叔才捡了一条命回来,现在见他结实健壮就放心了。刚才见他跑过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就知他脱胎换骨,可见马叔手段高明。” 朱标不干了,“才这几步路,保儿哥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好,好,算我说错了。” 马度又道:“既然到了家门口,就别在这里呆着了,咱们到屋里弄了酒菜好好的说话。” 朱文忠摆手道:“不了,父王叫我火速赶回浙东坐镇,绕道来这里已是不该,不敢再停留了。”应天和浙东隔着张士诚的地盘,两地往来都是从皖南经过。 朱文忠出了应天城就应该直奔太平府的,来方山这边确实算是绕道了。也怪老朱太会折腾人,大老远的把朱文忠叫过来听他几句夸奖,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火急火燎的赶回浙东。 朱文忠挥挥手,立刻就有几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看样子有些沉重,“一点薄礼,还请马叔收下。” “思本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这是父王赏的,爹爹让我送过来一部分,他听说从小标住到这里,马叔家里的开销甚大,就当算是小标的伙食银子了。”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马度就知道,老朱又把他家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了。 朱标也道:“舅舅你就收下吧!老爷爷夜里睡觉总能踏实点。” 收下!反正都被人看了笑话了,不收白不收! 朱文忠真是个不错的人哪,连家里的一口水都没喝,还送了不少的银子,比朱文英那个蹭吃蹭喝空口白牙就要股份的家伙强多了。 马度很热情的把他送上官道,谁知这家伙却把马度拉到一旁,抱怨道:“马叔杀人为什么不利索些,父王又把那祸害派到我身边聒噪,弄得我好不爽利,真想一刀砍了他!” 第147章 迟来的客人 乡亲们并没有在秦淮河里打捞出来杨宪的尸体,也没听说杨宪的家里有办过丧事,所以杨宪还活着的事情没让马度有多大意外。 还好老朱把他派出了应天,真的很希望朱文忠能替自己一刀把杨宪给砍了。就算朱文忠不杀他,体内残留了铅粒,杨宪应该也活不了几年吧。 至正二十五年十月,徐达被任命为总兵官,与常遇春一起进攻淮东,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顺利攻下了泰州、高邮、淮安等地,还在徐州和元军大战一场俘虏万人。 张士诚的地盘只剩下江浙一带,平江、松江、还有浙江地区的杭、嘉、湖,他的实力仍旧十分的强大,实在是因为这里人口稠密、钱粮充沛。 老朱一直等到十月才出征,就是为了二百五十门大炮,最后全部列装到了神机营,并不让将帅直接统辖。 自打见识了火炮的威力,老朱就十分的重视,似要将它牢牢的攥在手里。如果其他人打仗需要用火器,便直接拨神机营的过去配合。 为了神机营能够顺利成军,老朱可以说是勒紧了裤腰带,花重金打造的神机营也没有让他失望。首次出征的神机营,终于露出了可怕的獠牙。 万炮齐发的场面足以震裂敌胆,攻城所付出的伤亡,只有不到往常的一半。在徐州附近和元军的野战中,更是大放异彩,朱文英所部以两千人击溃上万敌军,自身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回来之后朱文英虽然还在神机营任副指挥使,但是老朱给他加了都督佥事的头衔。 郭英虽然还是神机营的指挥使,但是他并不太懂得火器,所以战场的上的表现并没有朱文英出色,现在几乎被朱文英架空了,哪个将校不想跟着能带他们立功的人干呢。 朱文英还专门跑来马度这里显摆,还空着手来,带着老婆孩子又吃又拿的,也不跟人家朱文忠学学。 可恶的是他临走了还要马度帮他鼓捣更加方便携带的小炮,说是可以方便野战的。小炮当然有,戚爷爷的虎蹲炮……, 不,是戚继光的虎蹲炮当年可是打的倭寇满地找牙啊! 不能叫戚爷爷,不然以后见了戚祥会觉得自己要矮上好几头。 张五六成亲了,那天他一定很开心很幸福,马度一整天都看见他招牌式的傻笑。 不过张五六表示他还是有一点遗憾的,就是成亲那天没能穿上马度送给他的那件金钱福字的绿袍子。 当天晚上马度带着朱标和小鳖去听墙根,他很期待张五六能在新婚之夜弄出一点不一样的笑话,因为马度知道这家伙几乎没有什么生理知识。 难堪的是马度竟然碰到了同样来听墙根的老刘夫妇,估计他们也是担心自家的新姑爷找不到通幽小径。两拨人碰到了一起,尴尬的要死,墙根也没有听成。 老朱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马度带着朱标去听墙根,又把马度很骂了一顿。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与生俱来的本能,似乎也不用人教。张五六这次没让人看笑话,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搞大了春花的肚子。 最高兴的人却是老刘,他已经给张奶奶商量好了,春花多生几个儿子,可以过继到他家一个,延续老刘家的香火。这也是老刘当初让张五六做女婿的另外一个原因,这种事情一般人家是不会同意的,也就张五六有这个可能。 马度问老刘,“你就不担心春花生出来都是‘小张五六’” 老刘当然明白马度是什么意思,看他原本笑成菊花的老脸立刻皱成了窝窝,马度总算是报了当初被他算计的一箭之仇。 完成了第一门虎蹲炮的试射,马度立刻把生产任务甩给了焦玉,再次给自己放了假。又是一年花开时,下课回来的马度躺在竹椅上手捧香茗,看着桃花花瓣随风飘落,当真是惬意无比。 一旁的秋千不停的晃动着,只是上面坐着的不是朱标。过年的时候,马度交给了老朱一个精壮的儿子。 朱标不再是从前那张萌萌的胖脸,脸上轮廓分明,以前总觉得他眉眼长的马大脚,现在却看出几分老朱的模样,这可把老朱高兴坏了。 人人都说刘基在算学上颇有造诣,可是跟自家儿子讨论起算学来却是一脸便秘的表情。老朱知道自家儿子在算学上已经颇有造诣,虽然不知道算学有什么用,但是学问多了总是好的,好像那些四书五经也没什么用,不也学了吗。 当然老朱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对于朱标偶尔从嘴里蹦出来“我擦”,老朱就觉得很糟心,似乎隐隐的就看见马度那张惫懒的脸。 过了年,马度就没有让朱标过来,大半年的时间就已经小学毕业的数学水准。这足够朱标对付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了,不至于日后被人糊弄就足够了。 清明之前老朱让朱标回濠州老家祭祖了,还没有回来,这是一个很强烈的政治信号,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日后老朱称帝,朱标那是铁板钉钉的太子。 看着菱角儿和小鱼儿越荡越高,马度压压手,“慢着些,要是把自己摔破相了,找不到好人家,以后就给你们张五六那样的男人。” 菱角儿吐吐舌头,“哥哥就会吓唬人,我才不要张五六那样的二傻子。” 小鱼儿则笑道:“小鱼儿不嫁人,要一辈子陪着哥哥。” 啧啧啧!瞧这话说的,真心不能怪马度最疼小鱼儿,这丫头说话就是暖人心窝子。 院门被人轻轻的推开,老刘走了进来在马度耳边嘀咕了一句。马度笑了笑,“这家伙政治觉悟真不怎么高,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才知道另寻靠山。你俩回家玩儿,哥哥要会客!” 两个小丫头从秋千上下来,嬉笑着出了院门,老刘则是领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进来。 马度起身道:“沈员外咱们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沈万三,他穿着一件普通伙计穿得粗布衣裳,快两年没见,面上几乎没有一丁点的变化,见了马度便恭敬施礼,“沈万三见过马监正!” 马度闻言面上不由得一冷:“沈员外真是好本事,连我现在的官职竟也能打听的出来!” 第148章 沈万三的秘密 马度虽然是老朱手下正是的官员了,可是鉴于火器局的保密性,他的名字并不在普通的花名册内。别说是一个商人,就是张士诚的探子来了,也未必能查得到,可是探子没有沈万三有钱。 正像是沈万三现在嘴里所说的那样,“只要肯定花钱,就能办到世上大多数的事情。”正是他的这种心态,日后才把自己送上不归路。 “呵呵……既然沈员外有自己的门路,何必找到我这里。” “他们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况且他们也不会做生意。” “哦,既然是来做生意的,就不用这么拘谨了,现在我不是什么官了。”马度伸手请沈万三坐了,“老刘给沈员外倒茶!” 沈万三一撩袍子坐了下来,端起茶碗道:“监正真是与众不同,不像是那些官儿,明明收了我的银子却还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一个商人却想要求和官员平等的地位,思想挺好,可是不合时宜。 马度笑道:“做买卖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交易,不然也做不长久不是。不知道沈员外这次带了多大的买卖过来,小了我可没兴趣。” 沈万三抿了口茶,“一万块用瓷盒子装的高档香皂,另外还要十万块普通的肥皂,价格就按照正常的出货价走,监正以为如何?” 高档香皂出货价格已经稳定在十五两一块,虽然利润薄了许多,但是仍旧有过半的赚头。 上个月又推出了简装的肥皂,常夫人觉得马度定价五百文太低,重新制作了更大些一些的模具,就改成一两银子一块,出货量很大,已经是大户人家洗衣裳时必不可少的东西。 听了沈万三的话,马度仰天大笑,这哪里是做生意,仍旧是他娘的政治投靠。 沈万三问道:“监正为何发笑,难道觉得这生意还小嘛?” “我是在笑沈员外没有半点的诚意,明明是来行贿了,却还打着做生意的幌子。老刘把沈员外的茶水给撤了吧。”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被人戳破了心思,沈万三脸上连红都不红一下,不慌不忙的起身拱手,“监正有话尽管直说。” 马度略显无奈的道:“沈员外刚才还说我与旁人不同,可是为什么却以相同的方式待我,不诚也!” “监正以为沈某该如何做方显诚意,或者您有更好的方法?”沈万三心道这位年纪不大却贪心的很哪。 “我出秘方,你建作坊,挣了钱你我分账,你六我四?可见我的诚意了吗?” 沈万三倒抽一口冷气,“监正何以如此厚待沈某?”沈万三心中惴惴,他和官员打得交道多了,有几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马度却转手就送给他一笔生意,还是一笔利润丰厚的大生意,之前肥皂的成本,马度可是和他说过的,十几文钱而已。 如此对比,沈万三当然惊讶,心中也难免不安,总觉得马度是想图他点什么。 他还真的没有想错,马度真是想图他一点什么,“沈员外先别惊喜,我是有条件的。” 我像是很惊喜的样子吗?沈万三苦笑道:“监正别不是让我去给张吴王使绊子吧?沈某可就只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哪。” 马度不屑的撇撇嘴,先是和张士诚暧昧不清,眼看着张士诚示弱了,现在又跑来我这里想和老朱攀关系,狗屁的纯粹生意人。沈万三其实也不想,可是生意做到他这个份上,想不和掌权者打交道都不行。 “本官知道沈员外是纯粹的生意人,不会做杀头的买卖。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我与你合建的作坊所产出的你不能在吴王的盘卖,吴王的军队打到哪里,你就必须停止哪里的肥皂买卖。” 马度继续解释道:“你知道这肥皂作坊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其他的人的股份,他们做生意及不上你,但是杀起人来可都是好手,你若是伤害了他们的利益,我也保不住你。 ” “这个道理沈某自然明白,只是有一天……嗯,朱吴王若是一统天下,你我这笔生意岂不是就要黄了……” 话没有说完,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马度手中的茶盏被甩在石桌上,茶水混着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溅。 沈万三心头咯噔一下,抬头看马度时,只见马度脸色已然铁青满是怒容,虽然和马度接触的不多,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和他打探出来的消息,马度都是一个很和气的人,没有想到他发起火来,也十分的可怕。 突然想到那条不知真伪的消息,心头不由得一凛,那消息该不会是真的吧。如果是真的,那眼前这位可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哪。 见沈万三脸上终于变色,不似之前那般淡定,马度装作很无奈的坐到椅子上,“我已经拿出十分诚意,可是沈员外却藏着掖着,毫无半点诚意,这生意不做也罢,请回吧!” 沈万三万般的郁闷,明明是来送银子的,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拒绝,心头十分的不解。 庆幸马度没对他下狠手,就算是把他扣在这里,往他家里要钱,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乖乖奉上。 他退了几步正要转身离开,心头灵光一闪又猛地抬起头来,“监正说的可是要做海贸?” 马度嘴角一挑,笑道:“总算不要我来戳破,沈员外总归还是有那一丁点诚意的,看来咱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沈万三苦笑一声,“这是沈某最大的秘密,监正是如何知晓得!“ 人人都道沈万三家中有一个聚宝盆,只一夜就能生出无数财宝来,这当然是假的,但日进斗金也足以说明沈万三财路之广,海贸就是沈万三最大的财源。 宋时海贸就很发达,尤其是在失去了中原之后,南宋税收大减,南宋朝廷不得不在海上开辟财路。 南宋虽然亡了,但是海贸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蒙元朝廷可不会学老朱禁海,有税可收的事情为什么要禁,还因为有海商走私,还出台了《市舶法则》。 在元朝初年时,海贸也曾空前繁荣,不过到了后来见有钱可赚,朝廷也跟着掺和进来,一旦朝廷掺和进来大多没什么好事。 先是收了贸易权,官商分利官七商三,商人的积极性大受打击,干脆走私,连税都不用交了。朝廷一看这么干不行又废止了,干脆亲自撸袖子干,诸王、驸马、权豪、势要纷纷加入,海外市场趋于饱和,以致于出现“中国货轻,番货反重”的情况。 后来再加上天下大乱,海面上海盗、倭寇(注1)渐多,在元末时海贸已经开始衰落。这个时候还敢涉足,足见沈万三的胆子够大。 准确的说沈万三做得并不是海贸,而是走私,这种即违法又让人眼红的事情,当然不会让人知道。 就连张士诚也只知道他的海船在中国往来,交通南北货物而已,并不知道他是“通番”。 所以心中最大的秘密,被马度突然的叫破,不由得沈万三不惊讶。 注1倭寇并不是说戚继光那个时候才有的。很早就有,在朱元璋禁海之后开始严重,等倭国进入战国时代,越来越多失败的武士加入,就成了烂摊子。 第149章 去找夏威夷 马度当然也想自己搞海贸,可他根本没有这个财力、物力,甚至连足够的人手都没有。 沈万三不一样了,经营多年,自然有一套现成的流程体系,马度只好借他的用一用了,为此马度不惜让沈万三去拿大头的利润。 “嘿嘿……猜的!”马度笑了笑,“看来我是猜了!”后世里关于沈万三发家的原因流传甚多,海贸是其的一种。 沈万三折回来很不客气的重新坐下,“监正是真的想要和沈某做生意,还是想要占了沈某的门路?” 这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是却诚恳了许多。 “这海贸其关节你我清楚,是我能够强占来的?如果在吴王的地盘,我还能使几分的力气,可是出了海有谁会认得我。” “这个倒是真的,更何况沈某做的是走私,其关节更多。” 走私?难怪沈万三有这么厚的身家,海贸的关税可是很重的,甚至可以占到货物总值的一半。 如果是走私的话,一船可顶别人一船半的货物了,马度越来越有兴趣了。 沈万三看看马度的神色,“监正既然要和沈某做生意,沈某在商言商说几句不客气的话。” “说,合作自然要坦诚相待。”马度挥挥手,“老刘给沈员外重新斟茶。” “呵呵,那沈某可说了,还请监正莫要怪罪。”沈万三起身先赔了个罪才道:“香皂虽好,可是海外蛮夷未必识货,沈某接触过不少胡商蛮夷满身的羊骚味,头发都粘成结了,一年能不能洗一次澡都难说。 沈某往海外倒卖瓷器丝绸一样能够获得厚礼,何必要冒风险倒卖肥皂呢,更何况还要与大人六四分账?” 马度抚掌大笑:“沈员外到底是快要成了精的商人,不得不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看来是我太小家子气了,得拿出来一点压箱底的东西了。老刘,去厢房把书桌的盒子拿出来。” 老刘很快从厢房里拿了一个锦盒过来,马度打开锦盒,摆到沈万三的面前,“沈员外以为如何呀?” 沈万三立刻瞪大了眼睛,只见锦盒里面有三个晶莹剔透的六棱形状小杯子,灿烂的阳光下,泛着点点的光华,不似人间凡品。 胡惟庸是个很有进心的好干部,因为听马度说过一句在太平府还有很多矿床,满世界的派人挖坑。 可是矿床哪里有那么好找的,不然的话马鞍山的铁矿也不会等到十九世纪才被发现,王大锤挖到这么一处矿床实属机缘巧合。 不知道听了谁的指点,胡惟庸又派人到江对岸的和州去挖,也是张五六的老家。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在和州被他挖到一个小的铁矿床,只是品相差了点。 他还在和州挖出了很多晶莹的白色石头,立刻选了一块品相最好个头最大的,送给老朱当祥瑞。王爷嘛,加个白不是皇了,胡惟庸在陈条之颇有劝进之意。 老朱当然不会听胡惟庸的鬼话,骂了他一顿,不过也给他升了官,鼓励他继续挖矿。 当马度看到那块白色石头的时候,很感谢胡惟庸,感谢他八辈祖宗。胡惟庸真是好运气,如此品相等石英矿也能被他挖到 于是有了马度眼前的这三个玻璃杯子,为了突出出玻璃晶莹剔透的特点,马度专门做了六棱铁制模具浇铸而成(注1),因为棱角更聚光反光,现在看来果然亮瞎了沈万三的眼。 马度甚至在他的眼看到了贪婪,这是马度之前在沈万三的身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能让一个富可敌国的人露出这种神情的东西可不多。 马度拿起一个玻璃杯子随手扔在院墙,哗啦一声碎裂成了渣渣。 沈万三蹭的站了起来,“如此重宝,监正为何弃如敝履!”他眼满是可惜和不舍。 “沈员外富可敌国,不是没有见过琉璃器吧。“ “当然见过,沈某还花重金从色目商人手里买过一件,只是品相差得很,通体发绿,毫无光泽,杂色甚多,即使如此仍旧堪称品。您的这三件可以算的是重宝了。” “在我这里不值什么,员外若是喜欢,这两件送给你了。” “那沈某不客气了!”沈万三喜滋滋的拿了一个在手里,生怕力气用大了力气弄碎了似得,满眼期待的道:“这琉璃器是监正自己做的。” 见马度点头,沈万三便惊喜道:“这生意做得,监正以为如何分账。”他不认为马度还会像肥皂那样和他六四分账。 “不着急,我还没说这生意要不要与你合作呢,你总要让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马度心说刚才你挑剔我,现在该我挑剔你了。 沈万三皱眉问:“这该怎么看?” 马度用手指瞧着轻轻的敲着石桌,“我要看看你的作坊、店铺、码头、海船,嘿嘿……还有你的航线!” 第二天向老朱请假的说要出门游玩,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老朱只说了句早去早回,都没有问马度去哪儿 见马度离开了,马大脚皱着问:“这兵荒马乱的,王爷为什么要让阿弟和那个平江的商贾出门,要是出个意外可该怎么办哪。” 老朱夹了根青菜嚼得咯吱作响,“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有打算,你还能看他一辈子。这是要去发财哩,谁也拦不住他!” 老朱放下筷子,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包来,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面则是一堆亮晶晶的碎片 马大脚道:“咦?这是琉璃,是阿弟弄的。”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当然认得琉璃,但是如此清澈透明的琉璃,只有马度的那种小药瓶。 马度在洪都的时候用了一次那样的药,剩下的小药瓶子被朱英收走了,现在成了朱英老婆的宝贝,只要一出门挂在脖子显摆。 老朱指了指那些碎玻璃,“阿弟有点石成金的手段哩,你能想象的到嘛,这琉璃是石头化的。” 马大脚摇头叹气道:“这孩子掉钱眼儿里了,这都怪我,当初见到他时该带回应天的,不然也不会在洪都过那一年贫苦的日子。” 老朱却笑道:“我以为阿弟这次不是奔着钱财去的,也许他是想借着那富商海的力量去找夏威夷!” 本书来自 第150章 抵达平江 老朱高估了马度的节操,他当然是去挣钱,顺便调研一下海的环境,至于为什么要调查海洋环境,当然是因为老朱。 虽然说现在离老朱魔化还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马度也不得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 什么?改造老朱?这绝对是一件庞大而恐怖的工程,绝对把一个直男掰弯了难一万倍。 马度自己都会觉得这个想法可怕,赶紧的在脑海的最深处挖一个坑,把这个念头彻底的埋掉。 挣钱才是第一要务,没听说过金银散人心聚的话吗,有了钱才能搞团结嘛,不用太多一小撮人够了。 如果有一天不幸,真的需要跑路的时候,马度布希望有人跟着自己,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荒岛生活一辈子。 对于挣钱沈万三马度还要热切,他不缺钱,但是却不缺少对挣钱的渴望。 沈万三现在诚意十足,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和诚意,他决定带着马度亲自参观。他们要去的第一站竟然不是平江,而是江西浮梁县,当然是去沈万三的瓷窑。 作为一个专业的国际贸易者和一个优秀的商人,沈万三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的收些瓷器运过去,他要考虑到当地人的喜好。 请别人做不如自己做,在景德镇有沈万三的私窑,因为元朝时景德镇出现的釉里红的烧制技术,使得绘画技巧和制造工艺完美结合,使得景德镇空前繁荣。 在景德镇马度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瓷器,还很意外的见到了好哥们,来景德镇采购肥皂盒的常茂。 已经十五岁的常茂,按理应该进军营的,常夫人却说常遇春挣得军功够多了,不差常茂那一星半点,作坊里人手不够,挣军功还不如在家里挣钱呢。 于是尚未成年的常茂要开始为家里的生意奔波,秦淮河已经好久不闻茂太爷的声名,连马度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 听说马度是来游玩的,常茂出离的愤怒,老子累死累活给你挣银子,你却跑出来游玩,最可恶的是还不叫老子一起玩。 于是马度从江西离开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常茂,跟着沈万三沿江而下,路过应天的时候都没有停,直接到了松江府,这里有沈万三的织布作坊。 像是景德镇的彩瓷一样,松江的纺织业也元时得到一个飞跃,因为这里有一个历史响当当的人物,后世里只要接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人,没有不知道她的,那是黄道婆。 此时的黄道婆已经离世快三十年了,但是她的技术却流传下来,松江的纺织业也得以迅速的发展,才有闻名于明清的松江棉布。 沈万三的织布作坊和马度想的不一样,并不是数百千人的大工厂,因为职工都是女人,出门不便大多都是在家里头干活。 织好了送去沈万三的铺子里,再拿了新的订单和原材料,倒是有点像后世里代做手工的。从纺纱到织布,几乎都是以个人或者家庭为单位来完成,生产效率很低下。 不过他也有一些小作坊,分布在各个街坊,给那些没有织机或者家不方便织布的女子提供场所,朝九晚五的跟后世班没有多大区别。 听着里面嘎吱嘎吱的织机声,马度不由得感叹,这也算是资本主义萌芽了。 最重要的则是港口和海船了,松江是沈万三货物的集周转之地,又是张士诚的地盘,沈万三有着极大的方便。 交的税也不过是普通的商税,甚至有时候打着给张士诚采办军资的名头连税都不用交了。 最难的是船入港,沈万三当然不会傻傻空船回来,还回带不少外藩的货物,一看便知瞒不住人。 原本在杭州湾外的舟山群岛有一个隐蔽周转地,可以用小船往岸边倒腾,可惜被方国珍给端了,现在只能直接从大船往小船装货,风险多了不少。 沈万三的海船很大,虽然不过陈友谅的巨舰,但是最小的也有数千石,大的也有万石。 马度船参观了一下,作为一个外行,他也没有瞧出来海船和江船有多大的区别,只瞧见多了船帆少了船桨。 沈万三说正好有船要去倭国,马度很想跟着一起去,赚倭奴的银子,顺便弄两个倭女回来,研究一下倭奴六百年前后的化差异,尤其是雅蠛蝶的叫法是不是一样。、 沈万三却打死也不让马度去,说马度出了意外他赔不起,不是倭女吗,当晚给马度找来两个倭女,看着她们鬼一样的妆容,马度实在没有半分的性致。 而且这两个倭女根本不会叫雅蠛蝶,生怕你不搞她似得,直往你身扑。 见马度没兴致,张五六表示他愿意做勇敢的尝试,老刘揍了他一顿之后,搂着一个倭女进了屋。 张五六气急败坏的说回去要向岳母告状,于是又挨了一顿揍,至于另外一个倭女则是被同样愿意做勇敢尝试常茂带走了。 半夜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的屋子传来熟悉“雅蠛蝶”,只是倭女颤音多了些,看来老刘的频率挺高,真是老当益壮,马度在感叹进入梦乡。 从松江出来又跟着沈万三去参观了一下杭州的纺织产业,跟在松江的模式差不多,唯一的差别杭州的纺织业侧重于丝绸锦缎,而松江则是侧重于棉布。 从杭州出来又赶往平江,等他看到平江那高大的城墙的时候,掐指一算,已经离开了应天一个多月了。 沈万三似乎很犹豫,“表弟,真要跟着我进这平江城?”一路为了行事方便,马度和沈万三以远方的表兄弟示人。 “既然到了,为什么不进?”马度侧着脑袋问沈万三,“表哥在平江城里莫非还又什么好买卖瞒着我。” 沈万三认真道:“表弟你这是明知顾问!” “难道表哥会向张士诚举报我不成?” 沈万三连忙嘘道:“张吴王在平江深得民心,你这样称呼他的名讳很不合适。既然表弟想进城,那走吧,看在钱财的份,表哥也不能出卖你!” 本书来自 第151章 小意外 平江比应天要繁华的多,而且歌舞升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对生活的憧憬,似乎感觉不到外部的紧张局势。 只有马度知道,再过几个月老朱犀利的火炮,会把这熙熙攘攘热闹喧嚣的繁华轰个粉碎。 沈万三很谨慎,带着马度从后门进了沈府,安排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还不许马度在他家里乱逛,坐牢一样。 对此,马度很不满,“我说沈员外,你也小心过头了吧。” 沈万三苦着脸道:“不敢不小心哪,您要是出个好歹,哪天朱吴王要是打到平江来,我这一家老小可不用活了,这偌大的家业也没了。” “看沈员外对张吴王好像没什么信心哪。” 沈万三叹了口气,“就像是您说的那样,张吴王也许是个好人,可好人未必能成大事。像李伯升那样的在浙东连着惨败两次,竟然连一点的处罚都没有,哪个将帅还把打仗当一回事。” 常茂虎着脸嚷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士诚是好人,那我们就都是坏人了……呜呜呜。” 沈万三连忙的捂住他的嘴,“茂太爷您一口的江淮话就别很大声的嚷嚷了,算沈某求你了还不成吗。” 常茂掰开他的手,“这是在你家,你怕个啥!” “小心使得万年船。”沈万三对马度道:“监正好生的休息,明天我就带着您在平江城里看一看,后天就跟着我家的商船回应天吧。” 沈万三小心谨慎,也算是为马度的安全着想,马度自然不会怪他,还嘱咐常茂三人不要在沈府里面随便走动。 当晚沈万三派人送来酒菜,连面都没有露,甚至是连个服侍他们的仆役都没有,更不要提暖床的小丫鬟了,沈府的丫鬟可是长得都很标致呢。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就跟着沈万三去看他的产业,跟他娘的做贼似得。 马度原以为,在平江沈万三应该会有个“沈半城”之类的雅号,却让马度大失所望。相比他开在别处无数的店铺作坊,在平江似乎少了许多。 沈万三似乎看出马度心中疑惑,才解释道他在平江最大的产业是土地,多种桑棉,为他的纺织产业提供原料,至于土地有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 马度没兴趣看那些骑马都看不过来的土地,看完了铺子马度就提出到街面上去逛一逛,昨天他在街上没瞧见什么就乘着马车进了沈府。 等老朱打来的时候怕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此时不看以后怕是就看不着了,也不知道几年才能恢复。 这可怕沈万三吓坏了,小声的道:“表弟这是要做什么!该不是想探查城防军情吧!” 马度又好气又好笑,“我那姐夫自有探子无数,我就是想去看看苏州风物,人家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在杭州时你不也没拦着。我不过是想到酒楼里尝尝这里的美食,听听苏州弹词而已。” “弹词?” “就是弹琵琶的,一边弹一遍唱,难道没有?”马度用手比划两下。 “表弟说的是淘真吧,地道的美食,家里就能做,唱淘真的也能请到家里来。” 沈万三小心过头了,马度懒得理他,撸串当然是在路边摊,在家撸串哪有这个感觉,“放心,我会说淮扬话,不会引人注意的,让他们三个装哑巴。” 沈万三不敢跟着马度一起去,说他太引人注目,就让他一个叫阿水的年轻长随跟着马度。阿水是家生子,忠心又伶俐,办事也妥贴。 先是带着马度去听了淘真,出乎马度的意料,后世里挺高雅的民间艺术,现在只能在街头卖艺,青楼酒肆的都进不去。 虽然有琵琶却没有三弦伴奏,弹唱的人也不是后世里穿着旗袍,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子,而是个头发花白衣衫破烂的老头儿。 唱腔和后世里也有些差距,不过还能听得出来,确实是苏州弹词的那个味道。 让张五六扔下一把铜钱,众人就到酒楼里好一顿吃喝。等吃完了饭,已经是半下午了,街面上人少了很多,几人就晃荡着消食往沈府走。 走到一处巷子口,突然有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正撞在了常茂的身上, 喝得半醉的常茂,身子一晃就把那人顶飞了出去,哎哟,一声撞在墙上。 常茂骂道:“哪里来得冒失鬼!咦,还是个小鬼!” 马度就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正坐在墙根上,抱着脑袋,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也不出声,估计是疼的厉害。 常茂这两年长高了许多,再加上满身的肌肉,被他这么的顶一下估计是有够受的。 马度没有动他,就在一旁看着那小厮渐渐的平静下来,等他把小脸松开,这才看出他大概十一二岁,一张圆脸长得挺憨厚的。 他突然的起身,脚下却一个踉跄重新的靠回墙上,马度凑过去问他,用淮扬话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这小厮说的是苏州话,却带着淮扬口音,“我没事,小官人尽管自去。” 马度掰着他的脑袋看了看,见他后脑上的头发有点湿润,用手一擦却是血渍,剥开他的头发就见豆粒大的一个小口子,应该是撞到墙角了,好在血已经止住了。 不过马度担心他会颅脑受伤脑出血,这年头怕是不好救了。 “你叫什么?” “我叫管佳。” “这个年纪就当管家了?” “我姓管名佳,不是管家!” 见他思路还清晰,马度放下一半心,“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再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不,不,我还要给公子送钱去,他还在沈记的绸缎庄等我哩。” “我让别人帮你送。” 小厮把手捂住胸口,“你不会拿我的钱跑了吧。” 神志还这么清醒,八成没事,马度拿出一锭银子给阿水,“你地头儿熟你去送,我送这个小子回家。” 阿水却道:“那是咱家的铺子,小人过去支应一声就成。”他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不等他发问,小厮便道:“我家公子姓宋!” 阿水用手点点他,“这小子还真是机灵!” 第152章 一个大意外 常茂闯了货,当然得让他出点力气,让他背着那个叫管佳的小厮。他不时的扭头问,“小鬼,还有多远!” 管佳往前指了指,“没多远了,出了巷子是。大哥要是累了的话,让我下来走吧。” 马度道:“不用,两个你这样的,他也背得动。” “度哥儿这话说的不假,你这小身板,我一个手指头能钩得起来。” 管佳好的问常茂,“这位大哥您不是这位官人的仆役吗?怎么能这么称呼他。”一路都是给常茂做仆役的打扮,不过他显然没有当仆役的觉悟,经常说漏嘴。 “是仆役,只是给他当仆役还没有几天,还不习惯叫他老爷。” 管佳显然有些费解,竟然还有这样的仆役,他又问马度:“这位官人您是淮扬来的吗?听您说话是淮扬口音。我也是从淮扬来的。” “哦,那你怎么跑到平江来当仆役了。” “是我家公子在淮扬游玩时,见我在路边乞讨,可怜我收了我做小厮,让我有口饱饭吃。” 马度笑道:“他不是看你可怜,是看你机灵,你这名字也是你家公子的取的嘛。” 管佳点点头,“是哩,公子说他的贴身丫鬟太笨了,动不动哭鼻子,他不喜欢。公子见我姓管,给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说是……好玩儿。” 马度没觉得这个名字有多好玩,反倒是觉得这位公子玩心挺重的。 出了长长的窄巷,见一处挺大的宅院,不过看门脸却不是什么官宦人家,马度心还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门口匾额两个字,一下子引起马度的注意,简简单单的“宋府”两个字竟被写的飞剑狂舞,潇洒纵横。马度的书法没有什么造诣,但是也能看得出这是难得的好字。 张五六前扣了扣门,立刻出来一个门房,大量了一下几人道:“这不是小管佳吗?不是送钱去了吗,这是怎么了?” “王大哥,我不小心摔倒了,多亏了这几位官人送我回来。”管佳倒是挺维护马度几个人的颜面,没有直接说实情。 一路,马度见管佳没有什么不正常,便知他没什么大碍,想给些汤药银子走的。 谁知那门房却很热情,“原来是有客到了,管佳你带着几位到厅里歇歇,我去书房请老爷。”门房说着蹭蹭的跑了没个没影儿。 管佳从常茂身下来,看他的样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伸手道:“请几位厅里坐吧。”见马度面露犹豫,解释道:“我家老爷极为好客,早年间还蓄养了不少的门客,后来都遣散了,在家潜心读书习字,很少与人往来。 {}不过若有人登门必然热情款待,您若是来了走,小人这些仆役少不了要挨训斥的。” 马度穿越的时间也挺长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物,能花大力气招揽门客的,怕是都有做大事的心思。 可现在正逢乱世,乃是做大事的好时候,他却遣散门客呆回家里读书写字了,这人倒真是个葩。 马度几人在客厅里坐了,很快有丫鬟端来好的茶水点心,供他们食用。 几人刚刚的吃过饭自然不饿,只有张五六这个不知饥饱的往嘴里胡吃海塞,马度则是端着茶碗打量着客厅。 厅里的摆设很寻常,只是挂了很多的字,和门外匾额的字一样写得龙飞凤舞,流利潇洒。 “哈哈……”未见其人先问其声,厅外响起一阵大笑,见一个身着锦袍长着大胡子的魁梧汉子进了客厅,“听闻有义士来访,宋某来迟,还请诸位海涵。哈哈哈……”大笑着朝着马度几人四下里拱手。 都说字如其人,这人还真是潇洒热情,马度连忙起身还礼,偷偷的打量着对方。 只见他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虽然长了一副粗犷虬髯,可看他的五官面相却十分的英俊标致。 他不仅高大魁梧,而且身形匀称美观,宽肩窄腰长腿,算的是黄金例,若好好的收拾一番,绝对不后世的那些国际男模差。 “几位真是古道热肠,把我家受伤的小厮送回来,宋某在此谢过了。” “宋先生弄错了,你家的小厮是被在下家的仆役不小心撞伤的,他护着我等的颜面没有说实话,我等还要道歉才是。” “哦,原来如此,算他懂事。公子能坦诚相告,仍不失君子之风。莫要站着,快请坐!” 对方并没有马度的说了事情有所怠慢,反而更加的热情,“不知公子高兴大名,听公子口音不是我姑苏人。” “在下马度,乃是高邮人。” “哦,是高邮人,那里不是被朱元璋给占了吗。”看来这人并不是不问世事,对时事关心的很。 “没错,正是因此才来平江投奔亲戚避祸的。” 这位宋员外一拍椅子扶手,“可惜了,那高邮原是吴王的起家之地,没想到这样被人占了去。”他说的吴王当然是指张士诚,看他的态度,知道老张在平江的群众基础还是不错的。 马度不想在这个问题和他深谈,免得露了破绽,便问道:“今日蒙员外如此盛情,还不知员外大名。” {}“哈哈……,看我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介绍了自我介绍了,鄙人姓宋,单名一个克字。” “宋克?!”马度不由得讶然出声。 宋克呵呵的笑道:“哦,公子也知宋某的薄名。” 宋濂给他们讲书法的时候提到过此人,书法课当然是给朱标的,马度只是旁听者,他这样的水平只配描红临摹。 宋克这时已经是颇有名气的书法家,而且他的书法很有特点,在江南一带颇受追捧,宋濂给朱标讲他的字再正常不过。 宋濂当时还模仿了宋克的字,给他们讲解,现在看来宋濂当时模仿的一点都不像,今天看到宋克的字,马度都没有认出来。 只是马度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平江碰到宋克本人,而且宋克粗豪的作风,和马度想象的士大不一样。 “宋先生的书法名扬天下,马某怎么能不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先生,真是三生有幸。” 宋克笑问道:“马公子也是读书人吧?”贩夫走卒当然不会去关心一个书法家,只有读书人才会。 “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在这些真正的化人面前,马度只能勉强算是个读书人。 “马公子太过谦虚了!”宋克拉着马度走到一副字跟前,“这是宋某的新作,马公子以为如何?” 马度的水平勉强能给老朱写个陈条,让他评价一位书法大家的作品,实在不知道从何谈起,不过不妨碍他把宋濂的点评,照搬照抄的说一遍。 宋濂模仿的虽然不像,但是他的点评可以说是字字珠玑,直说到宋克的心坎,立刻把马度引为知己。 两人谈得正欢,身后却传来管佳的声音,“公子,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马度回头一看,只见管佳跟着一位身穿白袍的俊美公子进了客厅。 好高的逼格呀!可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42/42486/l 第153章 狂暴的常茂 意外就是这样发生了,眼前的这个被管家称之为公子的人,就是当时在秦淮河碰到的那个女子,很美的那个女人。她笑盈盈的向着在座的几人见礼,可看到老刘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了。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马度、常茂、老刘、张五六再加上这个女子,几乎把当时的主要人选给凑齐了。 她最先认出来的是老刘,因为当时老刘那带着杀气的一刀留给她的印象太大了,看到老刘不由的叫出来声来,“是你!”接着被认出来的是张五六,“还有你!” 反倒是马度和常茂和当时的衣着打扮相差比较大,被认出来的比较晚。不过以常茂那与众不同的魁梧身材和样貌,想不被认出来都难,“你也在!” 马度气质变化最大,却被最后一个认出来,一双杏核大眼,瞪着马度,怒道:“竟然还有你!”突然相见,实在是让马度措手不及,老刘也很意外,不知如何是好。、 常茂和张五六却齐齐的道:“你是哪个?”两个没心没肺的显然把当时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一问,那女子脸上怒意更盛,突然的踢出两脚,坐在椅子上的常茂和张五六猝不及防,胸口各挨了一下,连带着椅子直挺挺的躺倒。老刘连忙的起身,护到马度的身前。 “小霜你闹过头了!”宋克突然的高声呵斥。 那女子大声道:“大哥,就是这几个泼才在应天欺负过我!你边上的就是罪魁祸首。” 说起来马度当时几人的行为,当时确实不算地道,说是欺负人家一点不错,尤其对方还是女子。 当时擦肩而过,马度以为不会有机会再见,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自投罗网跑到人家家里来了。 马度下意识的想要离宋克远一点,可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紧心说不妙,连忙的反制,老子也是练过军体拳的,想制住老子……似乎不难! 宋克的手像是一把大铁钳子,胳膊像是一根铁棍,任马度如何的挣扎都是没用,绝对是练家子。他在制住马度的同时,一脚就把挡在马度前面的老刘踹了个大马趴。 常茂怒吼着从地上爬起来,“哪里来的兔爷,一上来就敢揍老子!看我不打死你!”挥舞着拳头就朝着那女子冲了过去。 常茂年纪虽轻,但是继承了常遇春的威猛,满身的肌肉疙瘩可不是白长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力道十足,可你他娘的倒是把人打着呀。 他的勇猛在战场上,自然是有用武之地,可是与高手单打独斗未必占便宜。张五六难得精明了一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见那女子被常茂逼的连连倒退,猛地起身朝着那女子后背扑去,可是脚下一个重重趔趄,又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 管佳收回自己的腿,道:“这位大哥对不起了,我不能看着公子吃亏。”说着还解下腰带骑在张五六的身上把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脚从后面栓在一起。 马度扭过头来道:“宋先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实在有伤斯文。” 宋克虎着脸,“这会儿倒是有伤斯文了,欺负我妹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有伤斯文,看着挺好的小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马度不知道他妹子是怎么跟他说的,看他的表情挺愤怒的。 他说跟马度说着话,只用一手一脚就把过来的老刘又打了一个跟头。如果腰里揣着刀子,老刘那就是一头牙齿缝里又狡猾的孤狼,如果没有刀子,勉强只能算一头公羊,战斗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就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明明打不过人家非要和人家打,你就不能跑出去找沈万三帮忙。此刻反倒是常茂的战斗力最强,可惜他纵有满身的力气却根本使不出来,那女子身手灵活,他连人家的一根头发都碰不着,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马度又问道:“宋先生,你是打算杀了我们几个为令妹出气吗?” 宋克皱着眉道:“这个倒不至于!”很潇洒的接过老刘挥来拳头,又一脚把老刘踹了出去。 “既然宋先生没打算杀我们几个,那还又什么不好说的呢,如何给令妹赔罪,你只要划出道来,咱们照做就是!” 马度顿时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松了许多,见摔得碧青脸肿的老刘又过来了,便大声的喝止,“老刘别打了!” 宋克也松开了马度,“你让外面的那个也别再打了,不然我家今天非得给他拆了不可。” 常茂和那女子已经打到了院子里,有不少拿着棍棒的仆役过来帮忙,反倒是是被常茂夺了棍子。 有兵器在手,常茂的本事立刻显出来了,但凡哪个仆役手里的棍子跟他的棍子碰上,要么脱手飞出,要么断成两截,这力道打在身上还不要了老命。 仆役们纷纷闪开,就连那个女子也是脸色苍白不敢再靠近,打不到人常茂就去砸院子的花坛,砸得稀里哗啦的。 宋克皱着胡子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勇力,若是从军定是一员猛将。” 见院子里的花坛子砸完了,常茂又拎着棍子往屋里来,那女子闪身进了屋子连忙的把房门栓上,“这人疯了!” 她香汗淋漓,粉面透红,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嘴里含着气,把香腮撑得鼓鼓的,少了几分的冷艳,却添了几分的娇憨可爱。见马度在看他,鼻孔里哼了一声,就把脑袋转到别处。 宋克苦笑着道:“马公子赶紧的让他住手吧,不能让他进屋把我的心血给毁了。” 马度很无奈的摊摊手:“也许你不信,我管不了他。” “他不是你的仆役吗?” “是的,不过他这里不太好使!”马度伸手点了一下脑袋。马度自信还是劝得住常茂的,只是现在就把他劝住,待会儿又怕对方提什么过于苛刻的条件。 常茂把门踹得咣咣作响,“那个兔爷,有种的就赶紧出来和老子打一场,别躲躲藏藏的!度哥儿,快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这家伙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刚才在和谁打架呢。 宋克似乎知道马度心中所想,“马公子,请带着外面的这位赶紧离开吧。”他看看自家妹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这明白的打算息事宁人了,今天放马度走了,以后能不能见到面都不好说,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他话音刚落,就到里间哐的一声,接着常茂就从里间钻了出来,“哈哈……这下子跑不了吧!” 第154章 提亲 看着常茂冲了过来,宋克举了个椅子挡在了妹子的身前,马度没有动,嘴却大声的喊道:“茂哥儿,她是个‘女’人。,。” 常茂硬生生的止住身形,撇撇嘴不信的道:“是个‘女’人?” 马度点点头,“没错,她是个‘女’人,怎么什么时候你连‘女’人也开始打了。” 常茂平时行为粗鲁,一言不合动手,可是闻名秦淮河的茂太爷是不会打‘女’人的。 “老爷、公子!你们没事吧!”‘门’外面又传来宋府仆役的声音,叫叫嚷嚷的怕是不下几十口子。 管佳打开房‘门’,马度瞥了一眼,只见那些仆役手里头已经不是木棍了,什么刀枪剑戟的都有,还有拿弓箭和链子锤的,很多都是锈迹斑斑,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他娘的不是说元朝连菜刀都是实名登记的吗,宋克这么一个普通的富绅,还是个读书人,家里怎么这么多的兵器。 他娘的不是说大元朝连菜刀都要实名登记,十家合用一柄菜刀的吗? 宋克到了‘门’口挥挥手,“都收了吧,吓唬谁,要是真见了血保不齐你们谁跑得都快。” 马度拱拱手谢道:“多谢宋先生宽容。” 宋克笑笑,“也亏得宋某这些年‘性’子都在书房快磨没了,若是早年间非得见血才罢休。” 宋克的妹子却不干了,“大哥,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们。” 宋克摊摊手,指指‘乱’七八糟的屋里,“都‘乱’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我的字差点都毁了。” 常茂也不干,“度哥儿,他不是‘女’人,刚才那些仆役都叫他公子来着。要不让他脱了衣服……” 幸亏马度反应快,连忙捂住他的嘴,“他脑子不好使!” 宋克很无奈的挥挥手,“算了,宋某当年‘门’客无数,什么人的浑人没见过。马公子赶紧的走吧,宋某不送了。” “那告辞了!”马度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宋克的妹子,可是对方却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 赶忙的拉着常茂出了屋子,老刘也绑着张五六解开了绳子,带着他离开。张五六这家伙连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都对付不了,真是白瞎了这么大的个子。 出了宋府,见阿水正等在‘门’外,见了马度几人不由得惊讶出生,“表老爷何事‘弄’得这般狼狈?刚才小人听见宅子里吵吵闹闹,莫非是和他们打起来了。” {}“没事,一点小误会!” 几人回到了沈府时,天‘色’已经黑了,听说阿水说马度几人出了状况,沈万三连忙的赶了过来,听闻事情经过,便放下心来。 “那宋克也有些名声,张吴王曾请他道王府当幕僚,他却坚辞不受。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监正明日赶紧的回应天吧。若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找我在应天的大管事。” 马度却摇头道:“不,我不走,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做。” 沈万三心头一跳,总觉得没有什么好事,“监正请讲!” 马度在他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一向沉稳的的沈万三却突然的咋呼道:“您饶了我吧,这样事情哪里轮得着我一个外人‘操’持,不行,不行!” “你还想不想和我做琉璃生意了。”马度立刻拿出杀手锏出来,“我是一家之主,你放心这种事情我说了算……” 马度吓唬带忽悠,终于搞定了沈万三,第二天带着厚礼又去登宋家的‘门’。 宋家的‘门’房看见沈万三,很热情的往屋里头请,显然是认得的,可是看见跟在沈万三后面的马度,便不悦的问:“你怎得又来了?还嫌昨天闹得不够。” 马度嘿嘿的笑道:“我是来向你家公子提亲的,是‘女’公子,还不快去请你家老爷。” 没错,马度是来提亲的,提亲的对象当然乃是宋克的妹子,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叫宋霜。 在秦淮河畔见了第一眼之后像是刻在脑似得,即使恢复记忆之后也是念念不忘,在心挥之不去常常想起,即使做‘春’梦都会梦到她。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足够漂亮,马度是这么单纯的人哩,至于‘性’格方面,马度完全能接受,不是野蛮‘女’友嘛。 川妹子其实也算是野蛮‘女’友了,马度甚至觉得宋霜的身有川妹子的影子,她一个很生动的‘女’子。 一个人的口味是很难变的,马大脚给他推荐了很多姑娘,温柔贤淑,勤俭持家、‘精’通墨、擅长‘女’红、好生养…… 每一个都很好,但是他不爱,他不想和一堆美好又刻板的形容词过一辈子,只要自己想要和喜爱的,即使不够美好。 如果可以的话,马度也想让自己的爱情从恋爱开始,而不是婚姻,可是事实情况却容不得他这么做。 {}在后世里突然的跑到别家说我要和你家闺‘女’结婚,可能会被扫帚打出来。相反在这个时代要是说我要和你家姑娘谈恋爱,一定会被打死,人家姑娘说不准还会吊,以死证清白。 提亲走得才是正规的合法程序,讲究的是三书六礼,把一套规矩全部都走完,直到‘洞’房‘花’烛,这个时候才能和这个‘女’子谈情说爱,是这么麻烦。 之前马度已经给人家留了一个‘浪’‘荡’公子的印象,不敢再胡‘乱’来,不然真的没有‘门’儿了,‘门’提前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和重视。 马度突然的‘门’提亲,让宋克有点意外,可似乎又在情理之,昨天这小子可是当着自己的面,敢直愣愣的盯着自家妹子的看呢。 马度原想着等老朱打下平江之后再来提亲的,不过考虑到可能会遇到的来自马大脚或者老朱的阻力,马度决定还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马大脚的阻力很好理解,作为长姐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娶到好‘女’人,成为马度的贤内助,而宋克妹子应该不是她眼的“好‘女’人”。 至于老朱则是功利多了,则是想搞政治联姻,在给马度完成终身大事的同时,顺便拉拢一个得力的属下。 趁着老朱还没有打下平江,现在是成了马度先斩后奏把握自己婚事的好时机。 宋克用碗盖撇着茶叶,面似笑非笑,“不知道马公子今年贵庚啊!” “今年十八了,宋先生叫我一声玄重行了!” 宋克又问:“玄重,既然十八了,怎得尚未定亲?”没错,已经十八岁的马度,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尤其是在大户人家,没成亲有不少,但是没定亲的不多了。 “我当然也想早日成亲,为家族绵延香火,只是尚未遇到属意之人,婚姻大事不敢轻诺,免得贻误终身。” 宋克一皱眉,“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 马度叹气道:“先生不知,我双亲早亡,只有一位阿姐出嫁十余年了,我若不能做主,便没人能做得了主!” 管佳闻言一喜,连忙的跑到后堂,“公子,公子,刚才他说他家没有公婆哟!” 第155章 宋克答应了 屋子的出奇的安静,根本不像是有人来提亲的,反倒是遇上什么为难的大事,宋克拧着眉毛好一阵沉思,突然的问道:“吾家小妹没有裹脚,马公子应该看得出来吧?” 马度点头回道:“看得出来,我不喜欢小脚,我家的女子都不缠足。” 后堂又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管佳穿着粗气道:“公子,公子,他说不喜欢小脚,他家里的女人也都缠足。” 宋霜抬头淡淡的问道:“关我事,不要打搅我吃饭。”说着就用筷子夹起一细长的蒸饺,用粉嫩的小嘴咬了一口。 宋克又对马度道:“哦,小妹的性子有些泼辣,你应该是领教了的。” 马度点头笑笑,“我知道,我喜欢活泼些的女子。” 一旁的沈万三,心说:“这家伙耳朵聋了吗,人家自家人都说是泼辣了,不是活泼。” 宋克也跟着笑了笑,“我也不怕人笑话了,舍妹不善持家,平日花销甚大,还……有些懒散,也许这时才刚刚起床在吃早饭。” “某随算不得豪富,但是还有些家资,男人挣钱,女人花销,再正常不过。说到懒散嘛,某平时就更懒了,说不准这会儿还没有起床呢。” “呵呵……”宋克笑了笑,心说还真是懒到一块去了。 后堂,“公子,公子,他说不在乎你败家,说自己比你还懒,哎哟!”管佳揉揉屁股,继续跑到前面偷听。 宋克只以为马度是被美色冲昏头了,只好拿出杀手锏来,“有些话,即使我不说,你也能打听的到,还是事先说明白的好,免得贻误马公子终身,也会害了舍妹。” 宋克已经端起茶碗来准备送客了,他便道:“舍妹是被被人退过亲的。”他看看沈万三,“这么重要的事情沈兄怎么就没有跟他说过吗。” 不等沈三说话,马度已经道:“表哥跟我提过,不过马某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不会放在心上的。” 宋克已经凑到嘴边的茶碗突然的停下来了,眼睛直愣愣的瞪着马度。 不怪他惊讶,这个年头被退婚的女人像是后世六七十年代离婚的女人,难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一个整天穿着男装,每日游玩购物,不会持家,还性格泼辣的女子,只会收到更多异样的目光,难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实事求是的讲,就是他宋克也会考虑考虑,这位马公子似乎全然不在乎。 见宋克不说话,马度连忙的用手戳戳沈万三。沈万三只好站起来说:“宋兄,我这位表弟有家财万贯,良田千亩,才学人品都是没得说,实在是一位佳婿。” 的沈万三,同样的一段话他都说了三四遍了,相比谈生意时候舌灿莲花,现在沈万三的嘴巴笨得的像是一位生意场上的初哥,似乎巴不得这婚事成不了。 管佳再次急慌慌的跑去后堂,“公子,刚才他说他不在乎你被退过亲。” 啪嗒一声,嘴边的蒸饺掉在盘子里,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管佳点点头,“是的,小的听得真真的。我早就说过他是个好人,小的昨天受伤,还是他把我送回家的呢。 他说至今没有定亲就是没有碰到属意的人选,看来他对您是一见倾心哪。” “什么好人,那是你没瞧见他在应天时候的嘴脸,我才不会嫁给这样的泼才。”宋霜撅起油汪汪的小嘴,又开始喝粥。 宋克沉默好一阵子才道:“不知道马公子以何为业?”此时他的声色正式了好多。 “嗯,我是个大夫,平常还做些小生意,家里还有一点薄田。”马度当然想说自己正在给未来的皇帝老朱的打工,这是多有面子的事儿。 可惜这里是张士诚的地盘,被赶出去是轻的,送到官府麻烦就大了。 如果说自己是读书人,又担心宋克考校,只能说自己的是个大夫了。 “昨日见玄重对书法颇有见解,还以为你是个读书人。”宋克叹了口道:“也罢,若是书香门第怕是又要刁难舍妹了。” 瞧这话说的,难得我们当大夫的就配不上你妹子?当然这话马度不好说出口,还得很识时务的拍马屁,“宋先生书法精妙,昨日有感而发罢了。” 两人说闲聊了好一阵,宋克就让仆役去通知自己的妻子去做饭,请马度留下来吃饭,能在饭桌上和大舅哥交流,马度自是欣然应允。 宋克也突然热情了好多,两下里推杯换盏,一顿饭吃的好不痛快,宋克还亲自把喝得半醉的两人送上马车。 马度一拍脑袋,“咦,宋克好像还没说这事儿成不成。” 沈万三却苦笑道:“难道表弟不懂得里面的门道?宋克肯留你吃饭,就说明这事儿他答应了,你没有拒绝吃饭,那就说明你也没有意见,两下里就算是默认了。等改日行了文定,这婚事就算是敲定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门道,难怪宋克突然变得热情了!”马度不由得打了一个酒嗝。 “你竟不知道?提亲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方的长辈去的,年轻人不知其中门道也很正常。” 似乎一切来的太顺利太快了,马度觉得有做梦一样,大着舌头道:“这宋克也是,看着挺大年纪了,做起事来一点也不稳重,就这么轻易的就把妹子许给我了,我还想着让老刘跑去高邮弄上一份产业呢。” 沈万三靠在车厢上,呵呵的笑道:“倒不是他有多么的信任表弟,是他信得过我沈万三,能让我沈万三出面做媒的可没几个,哪个不是非富即贵,有才学有名望的。” 今天沈万三既算是男方长辈,又算是媒人,不过他今天的表现可不太给力。 马度道:“表哥,你今天可没说几句话呀,全都是我在说,我得考虑考虑这生意分成的事情了。” 沈万三立刻坐直了身体,“表弟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今天宋克能痛痛快快的就答应少不了你的才学人品,也有沈某的几分薄面啊。你放心,关于你的婚事,我一定帮你办妥帖了!” 第156章 接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万三是没有办法遮掩了,因为女方家里还要来相亲,这需要他的家人配合。 他把马度介绍给家人认识,当然是以表弟的身份,他们虽然奇怪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远方表亲,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沈万三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没两天宋家就来人了,都是宋克的妻妾,事先躲藏花园中的一个阁楼上。马度则是被沈万三安排到阁楼下面走两步,这绝对是件很无聊又尴尬的事情,马度宁愿她们围着自己审问一番,提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 可惜那天原本应该到场的宋霜没有来,这是很不合规矩的,马度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婚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沈万三的操持下,换庚帖,合八字,请日期,下文定,一切都很顺利,宋克却突然的请马度过府。 大舅哥相招马度自然要去的,进门的时候,门房已经不提亲那天的臭脸,弓腰塌背的喊着姑爷,一路上见到的仆役都是姑爷长姑爷短的,跟那天拿着刀枪剑戟喊打喊杀的放佛不是同一拨人。 在客厅见到了宋克,他开门见山的道:“玄重,现在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不和你说虚的了。” “大哥有话请讲!” “你也知道,你和小霜有误会,她现在在闹脾气,从下了文定就不吃饭,我是想你……” 话没说完,马度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便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愿意小姐赔罪。反正这婚事已经定下来,等他什么时候心气顺了,再成亲也不迟。” 宋克道:“玄重真是明事理,委屈你了!” 丫鬟领着马度在宋家的院子里穿梭,到了一处精致的小院子,刚一进去就听见屋里有人喊道:“不吃,不吃,就是饿死了也不嫁个那个泼才!” 接着就见一个三十许的美妇带着两个丫鬟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见了马度面上一喜,“泼才来……嗯,我都给她气糊涂了,是姑爷了!” “见过嫂嫂!”虽然没见过面,但是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宋克的妻子。 “在屋里闹脾气呢,姑爷去屋里劝劝吧,这妮子都被老爷给宠坏了,你可得多担待着些,妾身待会儿再过来。” 还能进屋?宋家的门风可真够开明的,不过有这样的妹子想不开明都难。 马度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就瞧见宋霜正抱着两腿蜷缩在椅子上,脑袋埋在腿间,嘤嘤的啜泣。 管佳站在一旁,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看见马度便招呼道:“姑爷来了,我去给您倒茶。”说着就蹭蹭的跑了个没影儿,估计马度离开之前不会回来。 宋霜抬起脑袋看见马度就蹭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显然饿的不轻,“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的闺房。”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娇艳,生气起来也十分的可人不让人讨厌。 马度笑道:“听说你快饿死了,专门过来瞧瞧。”见桌子上摆了不少早点,马度随手捏了一个汤包,咬一口汁水四溅,“你家厨子手艺不错,调得好馅料。” 他一边吃,还一边故意的吧唧嘴,马度已经听见宋霜的肚子在咕咕的乱叫了。 “那是我的早饭,你快停下!” 她越是这么说,马度吃的就越快了满嘴流油,还含糊不清的道:“你不吃,这些东西就浪费了,正好便宜我。”五六个包子被马度眨眼的功夫吃得只剩下两个。 “不要再吃了!”盘子被宋霜猛地抽走,两个包子直接被她塞进嘴里,两个汤包足以彻底打开她的食欲,见桌子上有什么把什么往嘴里塞,似乎就没有马度这么个人。 人的血糖低了,情绪就很容易失落,好钻牛角尖,好好的吃上一顿,等血糖回来,心情愉悦就会看开许多。 填饱了肚子,宋霜的情绪平静很多,盯着马度问:“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 马度看着她杏核大眼认真的回道,“因为你很美呀,我看了第一眼就念念不忘。” 古人很含蓄,别说一对陌生的男女,就算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也未必会这么说。 “胡说八道!”宋霜嘴上说的严厉,粉面上却是一红,娇艳动人。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长得极美,可是却被人退过婚,在男女情事上,其实她是自卑的,被一个男子如此夸赞,其实心中是十分的欢喜的,即使这个男人讨厌了些。 “好,是我胡说八道,你长得很丑行了吧。” “你……!”宋霜一阵结舌,眼前的这张脸似乎变得比秦淮河边上还更讨人厌,“我不会嫁个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马度摊摊手,“反正过了文定,你就是我的人,你什么想通了,就什么时候成亲。反正我不会退婚的,估计你大哥也不会,你再退一次婚,看大哥出门还抬得起头来?” 宋霜呵呵的笑道:“听说你是根独苗,我要是一辈子不肯成亲,你们家的香火不就断了。” 马度也笑着回应:“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你每晚一年嫁过来,我就多纳一个侍妾,让他们住原本你该住的房间,花你这个当家主母应该掌管的钱,使唤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丫鬟小厮。 要是你哪天死了,宋家还得乖乖的把你的尸体送过来,要是能跟我合葬还能顺便吃些我的香火,如果没有合葬的话就不好说了,我估计这个可能很大,毕竟你跟我家那边人头不熟……” 马度摇头咂嘴说的凄惨,宋霜却猛的抽出来挂在墙上的剑,指向马度,“你不准纳妾,不然我就杀了你!” 很好,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就是喜欢这种漂亮又无脑……又单纯的女人哪! “好呀,你杀了我吧,有你做榜样,你的侄女、侄子以后都不用嫁人娶亲了。” 当啷一声,长剑掉在地上,宋霜捂着脸道:“你就欺负我,呜呜呜……”声音干巴巴的,没有半点的水分,一听就是哭假的。 “既然这么不想和我成亲,你为什么不逃走呢,以你的身手这院子应该拦不住你吧?” 第156章 少女心 听了马度的问话,宋霜的哭声嘎然而止,她抬起头来没有泪痕,果然没有哭,叹气道:“大哥很好面子,好交朋友,这些年已经很少与人来往了,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不能让大哥再丢人了。” 很好,虽然任性了一点,但是还知道为家人着想,本质不差。 马度突然起身拱手一礼,“秦淮河边上的事情是我的不对,向小姐赔罪了。” 宋霜把脑袋扭过一边去:“哼,你别以为向我赔罪了,我就会嫁给你。”马度看到她一侧嘴角微微的绷着,露出浅浅的梨涡。 马度淡淡的道:“我说过了不着急的,我可以先娶几个小妾。” “你!哼!”宋霜怒气勃发怒气冲冲的到了里间,听见里面水响似乎是在洗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已经收拾整齐。 看都不看马度一眼,捡了地上的剑,就脚步匆匆的出了屋,”管佳咱们走!”端着茶偷偷摸摸守在门口的管佳,连忙的放下茶碗跟了上去。 见两个人出了小院子,马度呵呵一笑,还真的是大咧咧的性格,竟然把一个男人留在自己的闺房。 马度掀开帘子到了里间扫了一眼,便知此女果然还没有长大,满满的粉红少女心。 古代的家具装饰色调都很暗,衣着也是如此,多是青白蓝红黑紫,像是宋霜这样把满屋子的布艺弄成粉色的还真不多,据常茂说也就只有青楼的里会用这样的颜色。 桌子上没有几本书,全都是一些小玩意儿,竹蜻蜓、草蚂蚱、小泥人、不倒翁之类,她的床头竟然还放在一个挺大的布老虎。 让马度意外的是的,桌上竟然还放着几个瓷制的香皂盒,难怪马度闻着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宋霜买香皂不是单纯的为了使用,应该为了肥皂盒上面的q版的卡通女子,她已经搜集到了市面上所能买到的全部版本。 她还在学画着这样的卡通人物,桌子上放着的几张纸就是她的成果,显然没有掌握技巧,画的有点不伦不类的。 马度拿了一张新纸,沾了笔墨了了几笔就勾勒出一个q版的卡通人物来。 刚刚的把笔放下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马度移步到了厅里,就见宋霜气呼呼带着管佳回来了。 看了马度就甩了一句,哼了一声道:“都怪你,我都出不去!”刚刚的坐在椅子上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咦,你怎得还赖在我的屋子不走,你到底有什么龌龊心思。” 这话问的真没水准,马度有什么龌龊心思她不是知道吗? 马度笑道:“我要走了谁带你出去?” 宋霜歪着脑袋问,“你带我出去?你们这些男人不都是喜欢女人窝在家里等你们回来的吗?你讨好我也没用。” “那你就弄错了,别拿那些男人跟我比,我喜欢出门逛街的女人,想要出门就跟我走。”马度说着就已经出了屋。 管佳道:“小姐,要不咱们就跟着他出去吧。” “喊公子!”看马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里,宋霜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管佳吐了吐舌头,“老爷不让这么喊了。”然后就紧紧的跟上。” 三人一起到了侧门,仆役起先不给开门,说是老爷不让小姐出门,说小姐已是待嫁之身出门不合适。 马度只好摆出新姑爷的谱来,新姑爷没人敢得罪,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胆肥的敢娶自家小姐,还不赶紧的给伺候好了。 反正小姐以后是他家的人,他都不在乎小姐在外面抛头露脸,宋家就更不在乎了,宋家的脸早就丢光了。 好不容易带着宋霜两人出门,这婆娘都不谢谢自己一下掉头就走,显然没准备带着马度一起玩。 和未婚妻一起逛街,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马度赶上了这样的好事,当然要好的珍惜,于是死皮赖脸的跟上。 宋霜回过头来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为何走不得!” “无赖!”宋霜啐了一口,就不再理马度。 走到街口时,一群守在那里的乞丐,立刻凑了上来,“公子!”“公子!”的叫唤,显然对宋霜很熟悉。 宋霜下意识的在腰间摸了一下,却空空如也,转头问管佳:“钱哪!” 管佳摊摊手,“没有了,都被老爷收去了。” 几个乞丐倒也识趣,“公子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说。”说着就要散去。 “别急,别急!”马度取出一把铜钱来,“我替这位公子给了。”说着掏出一把铜钱给了那些乞丐,让他们拿去分。 宋霜不屑的道:“好笑很有钱似得。” 马度拍拍鼓鼓的钱袋子,笑道:“有,多的是呢,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给你一点。” “真是个小贱皮子,往常不知检点也就算了,现在都定了亲了,还与人勾勾搭搭,真是不要皮脸,我看哪要不了多久又要被人退婚了!” 马度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街口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只有两个下棋的老头,话就是其中一个人说的。 另外一个也跟着搭腔,“就是,就是,真是世风日下呀!” 两个老头看都没有看这边,也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他俩说的是谁。 宋霜闻言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离开,似乎习惯了被人指指点点。 马度则是朝着两个老头走了过去,其中一个老头扭过头来捋着胡子笑道:“年轻人……”看他那样子似乎要指点一下执迷不悟的马度一样。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脆生生的耳光就甩在老头脸上,不等他们反应,马度甩手又给另外的一个老头一巴掌。 趁着两个老头还在懵圈,马度连忙就跑,身后立刻响起杀猪一样的哭喊,“打人了!泼皮打老人了!” 宋霜已经走出去了很远,管佳好不容易追上,对宋霜小声的嘀咕,“姑爷把那两个老头打了,一人甩了一巴掌!那两个老头都懵了!” 宋霜看看追上来的问道:“你果然是个泼皮!老人你也敢打,被人抓到了很麻烦的。” “什么老人,两个老泼皮罢了,我这个小泼皮对付两个老泼皮,正合适!” 第157章 进王府 ‘女’人逛街无非买买买,古今都是一样,宋霜也不例外,不过她一不买生活资料,二不买金银首饰,多是买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她没钱,自然是马度付钱,马度给了钱还要拎东西,别的也倒罢了,竟然还买了一只兔子。 兔子浑身雪白,两眼通红,全身‘毛’茸茸的,再加两只长长的大耳朵,确实可爱。 可是撒‘尿’了却是‘骚’气的很,滋到了马度的下摆,湿漉漉的,像是马度自己‘尿’的,好不尴尬,更可恶的是宋霜还在一旁嘲笑。 ‘女’人逛街除了买之外剩下吃了,也不去大酒楼,都是街面常见的小吃,糕点、青团、梅‘花’糖之类的。 马度拎着一只‘骚’气的兔子,反正没什么胃口,宋霜和管佳倒是吃的不亦乐乎。 马度发现宋霜很爱吃‘鸡’爪,看着她坐在小摊子啃‘鸡’爪的模样,马度眼前有一种回到后世恍惚感。 若不是她‘床’头放着的是布老虎而不是hellokitty,真的以为她是爱吃泡椒凤爪的川妹子穿越过来的。 逛了半个晌午,宋霜已经不像是早刚出来的时候那么高的兴致了。 管佳建议道:“小姐,要不咱们到徐小姐他们家去玩吧,前两天徐小姐还来找您,老爷都没让见。” “喊我公子,再叫错当心我罚你!”宋霜瞥了瞥一旁的马度,“不去婉茹哪儿,咱们回家,我有些累了。” 马度知道她心理没有接受自己,所以也没打算把朋友介绍给自己认识。 三人立刻打道回府,没走多远看见几个士卒在张贴告示,看他们铠甲兵器知道对方是‘精’锐。 马度下意识的落在后面,可那些百姓倒是胆大,不等士卒离开围了去。 宋霜显然是个爱看热闹的,“咱们也过去瞧瞧!”看看跟在后面的马度,抿嘴笑道:“那是王府的‘侍’卫,又不是官府的差役。看把你吓得,打了两个老泼皮还不至于让王府通缉你。” 一听说是王府的告示,马度也来了兴趣,跟着宋霜凑了过去。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很多,围了里三圈外三圈,马度根本凑不过去,告示写的什么东西,马度也瞧不见。 不过有人开始发问了,最前面的一个老汉哑着嗓子问:“军爷,吴王这次又要免什么税了。” 那‘侍’卫道:“我说老丈您不认得字,凑这么近做什么,免税的告示是官府贴的,这是王府的告示不一样。” 老汉道:“有啥子不一样,官府不是吴王的。写了啥你快给咱们念念!” ‘侍’卫无奈的摊摊手,“您老不认得字,俺也不认得。不过俺知道是什么意思,吴王之子生病,要请大夫到王府去会诊,不管你是游方郎还是坐堂名医都行!” 人群里顿时一阵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吴王之子云云。马度听在耳里一阵唏嘘,张士诚果真得民心,难怪平江有“死不愿泰州张”的歌谣,怎么糊里糊涂的败给老朱了呢。 那‘侍’卫不耐烦的挥挥手,“我说你们不要念这些没用的了,有没有大夫,和我一起去吴王府。” “没有大夫吗?”‘侍’卫喊了一嗓子,见没有人应答,正要离开。 一个个脆生生的‘女’生突然喊道:“有大夫!” ‘侍’卫连忙的瞧过来,宋霜把身边的错愕的马度往前一推,“这个大夫!” “我不是大夫!”马度连连摆手,顺便狠狠的瞪了宋霜,丫的,你这是要害死老子呀,是想当寡‘妇’吗? 宋霜瞪着眼睛回道:“你提亲的时候不是跟我大哥说你是大夫的吗?难道是假的?” 几个‘侍’卫已经分开人群走过来了,打量马度一眼,“够年轻的,好歹算一个,跟我们走吧。” 马度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几位军爷,小人尚未出师,医术浅薄,不敢给王子治病,若是‘弄’错了,小人是赔身家‘性’命也难赎其罪,还请军爷另寻名医才是。”为了脑袋,该装孙子的时候还是得装孙子。 从古到今学医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后世里一个本科都要别的学科多一年。古时候更是如此了,胡子一大把才出师坐堂的人皆是。 马度这个年岁勉强也是个学徒,谁他娘的会让一个学徒给自己的儿子看病呢,不怕绝了种吗? 可他娘的张士诚不怕,那领头的‘侍’卫道:“学徒学徒,好歹也学过,又不要你治病,只是要你会诊。怎得不愿意去?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吴王仁德,算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吴王也不会怪罪的。” 宋霜伸手拍拍马度的肩膀,“放心,你医术不佳吴王不会打你板子,说不准临走的时候的还会赏你银子的。” 周围的百姓也是纷纷起哄,好像马度不去给张士诚的儿子看病有多么伤天害理似得。 那‘侍’卫也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吴王从来不会亏待人的。赶紧的走吧,要是咱们兄弟几个来硬的不好看了。” 看着马度被几个‘侍’卫押走,宋霜还乐呵呵的挥手告别。管佳皱着小脸担忧的道:“小的看姑爷似乎不怎么想去,要是他生气了退婚了怎么办?到时候咱家又要丢人了。” 宋霜皱皱眉道:“不会吧,给他开个玩笑这人没那么小气。” 马度被‘侍’卫‘门’带到了张士诚的王府,一点不怪自己这个“学徒”为什么会被抓来了。 一间偌大的屋子里,除了胡子一大把的大夫,马度还看到道士,十道九医嘛,请几个道士来不怪,可是他娘的怎么还有和尚,和尚也会治病吗?他没听说过老朱有这个本事。 马度还看见有一个打扮怪的老‘妇’人,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巫婆了。也不知老张的儿子得了什么病,竟要请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 一个王府的管事突然进了屋子,喊了一嗓子,“王妃到!”嗓子很尖利,要不是他长着一嘴的胡子,马度还真的把他当太监了! 第158章 会诊 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宫装的妇人进了厅里,在场的所有人都连忙的躬身行礼。 “诸位免礼吧!”妇人虚抬了抬手,她行到上首的位置,又让仆役拿了很多的蒲团过来发给厅中的众人,见大家都坐下了,这才道:“匆匆的把诸位请来实在是不得已,失礼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一个面白长须的中年人拱手道:“王妃客气了,能为王府出力是我等荣幸!” 这个中年人是跟着王妃一起来的,从他衣着打扮和满身的药味儿就知道也是个大夫,他不时的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显然刚才是好一番忙活。 听他如此说,厅中的众人纷纷的附和,当然暗暗翻白眼的也有,就比如马度身边的这位整个眼珠子都白了,真担心他的眼仁翻不过来。 嘿嘿……同行是冤家嘛! 王妃在主位坐下,对那中年人道:“陈先生给大家说说吧。”王妃对这个大夫很尊重,竟然用先生称呼他。 这位陈大夫冲着王妃拱拱手,转身又对众人道:“这次请大家来,乃是为了二王子的病情,王子常犯风疹,老夫虽然能以药石压制,但是苦于找不到病因无法根除。今日王子旧病又发,痛苦不堪。可老夫无能,这才让王府请了诸位同仁一起会诊,还请诸位指教。” 他话说的谦虚,可是语气中确带着骄傲,能让王府的侍卫满城的抓大夫,确实是有几分骄傲的本钱。 当下就有一个拍马屁的道:“陈大夫乃是平江同仁的魁首,您若是都找不到病因,咱们这些人就更不行。” “哎,李大夫过奖了,现如今老夫也是有心无力,不然也不用请大家一起来了,还望诸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为二王子的病情出上一份力。” 陈大夫说着就将把自己望闻问切结果和病人的病症一一的说了出来,甚至连自己的药方子也公布了,众人闻言大多点头称善。 反正马度听不懂,他就低着脑袋躲在人群里,尽量不惹人注意。 李大夫第一个跳出来,“在下以为陈大夫诊断不错,二王子的病情正是胃肠湿热之症所引起的,用药也是君臣佐使恰到好处,在下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又有几个人也是如此说法,听他们的口音都是本地人,可能是知道这位陈大夫的名声,自认医术不如他,说法也都是和他相同。 当然,唱反调的也有,比如刚才马度旁边那个翻白眼翻的厉害的年轻人,跳出来说是风热之症所引起的。 这一下子就像是炸了锅,立刻跳出来一群人与他辩证,有的是明显的是和那位陈大夫相熟交好,有的则是认同他的说法,一个个都对那年轻大夫口诛笔伐。 等众人怼得差不多了,那陈大夫就跳出来撸袖子上阵,“杨大夫,你平日游手好闲,学艺不精,你父亲辛苦创立的保安堂的名声都给你弄臭了,治得半死的病人往老夫这里送,老夫都不与你计较。 可现在事关王子安危,干系甚大,请你谨言慎行,若是干扰了王子的病情,别说王府不会饶你,我们平江的同仁也不会放过你。“ 那些本地大夫再次跳出来怒斥,顺便抖了不少这位杨大夫的黑材料,也不知道他有多遭人恨。 这哪里像是在会诊,倒像是在开批斗大会,如此动静倒是让那几个似乎有话想说的游方郎中闭上了嘴。 这位年轻的杨大夫被怼的面红耳赤,悻悻得退了下来,嘴里还小声的嘀咕,骂骂咧咧,大约都是在骂几个平江的同行。 被同行厌恶到这种程度,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鸟,他让马度不由得想到杨宪,那天告状时满屋子的人都要杀他,定然是平时没少干招人嫌的事情。 见马度在看他便把蒲团往马度这边挪了挪,小声的道:“这位小哥看你面生的很,是刚来平江开医馆的?还是游方郎中?“ “游方郎中,明日就走!“马度随口敷衍。 “哦,你这么年轻的游方郎中还是头一次见,这几个老头就是故意打压我,这明明就是风热之症,对不对?“ “是,是。“马度继续的敷衍。 谁知道这位年轻的杨大夫突然咋呼起来,“你也觉得是风热之症对吧,姓陈的听到没有这里还有人认同我,也说说风热之症!” 他娘的,马度终于知道这货为什么招人恨了,这货不光心眼儿不好还是个二愣子,好歹是在王府简直没有一点规矩,这样的人想当一个好大夫,怕是不容易。 若是换作在老朱的王府,就算是心善的马大脚也要打他的板子,她嘴不喜欢别人坏规矩,也不知道张士诚的这位王妃会怎么处置。 可大家的注意力并不在位杨大夫身上,一个个皱着眉盯着马度看,马度心道不妙别不是把我当成他的帮手了吧。 趁着他们还没有冲着自己开怼,马度连忙的解释:“诸位误会了,小可并不认为王子的疾病是风热之症引起的,刚才实在是被这位大哥聒噪的不行,随口敷衍他而已。” 听马度这么说,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边上的那位杨大夫红着脸瞪了马度一眼,就把脑袋低下。 一直愁眉不展的王妃也是掩嘴轻笑,随口一问:“这位小先生你是什么看法,也和陈先生一样都是认为胃肠湿热之症?” 马度回道:“回禀王妃,小人不曾为王子诊断,不敢轻易下结论。” 马度这话立刻捅了马蜂窝了,那位李大夫立刻跳出来道:“你是哪家的学徒,这么不懂规矩,难道有陈大夫的诊断还不够嘛,陈大夫乃是平江杏林之首,不比你一个学徒瞧得明白?” 都说同行是冤家,你们如此的维护这位陈名医是哪门子道理。马度不知道不知道这位陈名医除了本职外,另外还仗着张士诚的势,成了平江最大的药材商人,平江的开医馆的多要仰仗他。 马度被怼出了三分的火气,怒道:“既然这位陈大夫如此本事,怎得没见把王子的病除根!” 第159章 鸡蛋有毒 这话戳到了点上,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那位李大夫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那位站在上首的陈名医,也是老脸通红。 马度又道:“有道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这会诊为的就是合众人之力,若是只听一人之言何必做什么会诊。” 其他的几个游方郎中也是纷纷的附和,他们被平江本地的大夫压着不好说话,见有人出头跳出来帮腔。 王妃又问道:“这位小先生以为该如何办。” “小可管不着别人,自有一套诊治的方法,用与不用全凭王妃。” “嚣张!” “狂妄!” 他话一出口立刻又有人出来怼他,马度心中祈祷这位王妃赶紧的把自己这个狂妄之徒赶出去。 可这位王妃却是难得的好性子,蹙着秀眉先是看看成名已久信任多年的老熟人,再看看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狂妄的小学徒,心中高下立判,正准备让侍女赏马度几个钱打发他走。 谁知那位陈大夫却劝道:“老夫无能,愧对王爷和王妃的信任,既然这位小哥如此自信,说不准有什么偏方能给王子除了病根。” 他这话一出口,几个外地的游方郎中也纷纷出言,要为王子诊治,就连神婆也要为王子做法驱除邪灵。 旁边有一个声音的道,“嘿嘿……刚才你让我出丑,现在你得罪了陈老头,他也要让你出丑了。” 马度低头看看那位杨大夫很无所谓的挑挑眉毛,他不在乎出丑,要是王妃能把自己这个庸医撵出去最好。 王妃对那个神婆与道士和尚的似乎很不感冒,估计是上当受骗的次数多了,让侍女们拿了一些碎银子就打发走了。 厅里只剩下本地的大夫和游方郎中,王妃似乎被陈大夫说动了,“王子服了陈大夫的药病情稍减,刚刚睡下还请几位动静小些不要惊扰到他。” 她对身边的一个年龄稍大的侍女道:“百金带他们几个去看看吧,对了,还有这位小先生。”她指了指几位游方郎中和马度。 那位本地的李大夫也请求一起去,估计是要做卧底,看看马度和这些游方郎中使什么手段,王妃也大方的应下。 那侍女应了一声就带着几人出了屋子,当然还有几个侍卫一起跟着,防止他们这些外来的人有什么不轨之心。 穿廊过桥,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王妃的居所,张士诚的王府看上去也就比普通的富贵人家好些,可是屋子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的奢华。 也许他在盖王府的时候还想着有一番作为呢,可惜苏州的繁华他磨灭了他的雄心。 那个叫百金的侍女带着几人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做贼的一样。见了屋内的侍女便轻声的问道:“二王子还睡着吗?” 侍女点点头,指了指屋内的一张小床,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幼儿,盖着一张薄毯子。 张士诚年龄比老朱大,起家也比老朱早,可惜他造人的能力却比老朱差了许多,至今只有两个儿子,而且年龄都还很小,这个小儿子才不过三岁。 百金把手伸进毯子里面,取出一只莲藕搬的小胳膊,她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这位小王子似得,看得出她对这位小王子十分的疼爱。 她扭过头来轻声的道:“诸位可以切脉了。”还不忘从怀里拿出一张薄纱盖在孩子的腕子上,似怕被那些游方郎中的脏手玷污了。 见她如此小心,那些个游方的郎中也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动作也快了许多。 马度踮着脚只看了一眼,见那孩子面上、唇边和胳膊上的红斑心中就有了数,悄悄的退出在屋子外面等待。 过了半刻钟,百金就领着他们出来了,他看了看站在门外的马度,“这位小郎中,你刚才怎么不给王子切脉?” 不等马度回话,那位李大夫就讥讽道:“他当然不切脉,这么大年纪学徒还在切药呢。” 马度不理他,只对百金道:“不用切脉,我已经心中有数。” “年轻人别太狂妄了。”别说那个李大夫,就是连游方郎中都看不过去了。 众人重新回道了之前所在的那间宽敞的大厅,几个游方郎中纷纷的上前禀告诊断的结果,竟然全部和那位陈名医的诊断结果一样,当然其中不乏人云亦云的蒙古大夫。 虽然诊断结果差不多,但是这些游方郎中开出的药方却大不相同。 他们走街串巷,更多的时候则是在乡村,比不得这些坐堂大夫的条件,开方子也是因地制宜,什么锅底灰、蟾蜍皮、蜈蚣干尸,壁虎尾巴都是好的,写猫尿的也不是没有。 就算方子是对的,王妃也不敢给自己儿子吃这样的东西。王妃有点失望,小儿子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她养的,可以说视若己出,看他时不时的就发一次病,真是万般的焦心。 听说杭州有一位叫楼英的名医,去请了多回,可惜在外云游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小儿子遭得这罪什么时候是个头。 百金似乎看出了王妃的心思,往马度这边瞥了一眼,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妃似乎生出一点希望,“那位小先生小儿这病你怎么看?”、 不等马度回话,那位李大夫又跳了出来,“王妃有所不知,这位小神医可是厉害的很哪,只看了一眼,不用切脉便能已经把王子的病情了然于胸。”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夫像是打鸡血似的纷纷的对马度开炮,在他们嘴里马度已经从“狂妄”已经变成了“狂妄至极”。 如果他们来怼马度也就罢了,就连那个杨大夫也过来挤兑,你个差点连人都给治死庸医也好意思说我。 马度实在是被怼出真火来了,少年的好胜心作祟,只想与他们争个高下,“够了!你们说的再好听,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没找到病因。”这话果然管用,一众嘴炮戛然而止。 王妃喜道:“难道小先生找到了不成?” 马度拱拱手,“回禀王妃,小可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小先生尽管问,本宫定知无不言!” 马度看了一下飘进屋里的杨柳絮,便问道:“二王子是不是春天发病?” 那王妃摇头道:“不是,春夏秋冬皆有。” 见马度第一个问题没有问到点上,那些大夫郎中嘴角立刻露出不屑的笑。 马度又问:“第一次发病可是在断奶之后?或者是开始吃普通食物的时候。” 王妃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这个倒是。” “那么王子发病是不是一般都在吃饭时或者饭后。” “确实是。”王妃看了看旁边的百金,百金却微微的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向马度提起过。 马度又道:“我能不看看二王子今日的呕吐物。” 百金道:“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倒掉,我这就去端来。”她脚步匆匆的离开,很快就端来一个黄铜的痰盂 看着马度拿个小棍子,在痰盂里面拨弄,王妃皱着眉道:“小先生,是怀疑有人下毒吗?” 马度摇头道:“这倒不是,这么小的孩子是抗不住别人多次下毒的,二王子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今天二王子只吃了面条还有这些肉沫?” 百金回道:“早上只吃了一碗面条,加了些肉酱做卤子,而且这一碗面我也吃了,没有什么不适。” “我想问问厨子这碗面条里面有没有加什么特殊的东西。” 王妃点点头,立刻又有侍卫出去揪了一个厨子进来,和马度家的厨子一样,也是一个胖胖的厨子,仿佛不多长几斤肉,就对不起这个职业。 当马度问他有没有在二王子的面条放什么特别的材料,厨子立刻委屈的大呼冤枉,一点都不配合。 那位陈名医也站出来道:“老夫行医多年,怎能不知道鱼虾蟹会引发风疹,早就告之王妃要给二王子忌口了。老夫还以为你有多深的道行,原来就只有这么一点常识,还是回去跟着师傅再多学两年再说吧。” 马度不理其他人的嘲笑,只问那厨子,“难道你和面的时候没多加个鸡蛋。” 厨子一抬头斩钉截铁的回道:“平常不加,不过二王子的饭食,自然要做得精细,加了鸡蛋更筋道松软,小人还多加了两个。” 马度笑了笑对王妃拱手道:“王妃这便是了!” “荒谬!”那位陈大夫又迫不及待的对着马度开炮了,“老夫从未听说过鸡蛋能引发风疹,诸位同仁应该也没听说过如此说法吧。”其他的医生大夫纷纷称是,就连王妃也说这二王子并不喜欢吃鸡蛋,所以几乎没有喂过他鸡蛋。 马度解释道:“诸位误会我的意思了,并不是说单纯的吃鸡蛋就引发风疹,不过二王子体质特殊,只要是加了鸡蛋的食物,对他来说都有可能引发风疹。”简单的说就是鸡蛋过敏。 那个叫百金的侍女忽然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本本,翻了翻就问那胖厨子,“你做蟹壳黄的时候加鸡蛋吗?” 胖厨子倒是老实,点点头:“加,当然要加。” “做糯米肉圆的时候加鸡蛋吗?” “加,必须要加。” “做月饼呢?” “加!” “花糕呢?” “加!” “馄饨呢?” “不加,不过馄饨皮会加。”厨子此刻已经是满头的细汗。 百金把小本本交给王妃,“都对得上!” 王妃翻了两下,似乎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我儿平日多以肉粥果腹!” 第160章 张士诚 百金是一个很细心的侍女,从小王子生了怪病之后,她就一直记录着小王子每天所吃的食物,因为她真的怀疑是有在给小王子投毒。 喂给小王子的每一种食物,百金都要亲自的尝过,可是小王子依旧不时的发病。至于是不是有人投毒,她也没有找到半点的蛛丝马迹。 当然没有什么嫌疑犯,对鸡蛋过敏后世里也不常见,更别说古代了,能经常吃得起鸡蛋的人也不多。 就算有人因为鸡蛋过敏而发病也联想不到这个上面,至于这些大夫郎中那就更想不到了,在他们眼里鸡蛋可是滋阴润燥,补心安神的好东西呢。 人的身体就是这么的奇怪,说不准就会对什么东西过敏,即使在后世也很难发现,有的人吃了一辈子的过敏原,临死了才发现竟然对喜爱的食物竟然是对自己过敏的。 马度就有一个爱吃芒果的小亲戚,可偏偏他对芒果过敏而不自知,每次看病回来还让妈妈奖励一个小芒果,如此循环了好久才发现病因,人生就是这么的有趣。 百金的细心没有白费,她的记录虽然没有帮助他抓到凶手,但是确认了过敏原,在小王子发病的日期,都有吃过加了鸡蛋的食物。 当胖厨子每说一次“加”的时候,都无异于在抽一次那些大夫郎中的脸,陈名医自然是挨了最狠的,一张老脸火辣辣的,一时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厨子倒是很干脆的跪地认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王妃处罚。这种事情哪里能怪厨子,他不过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而已。 王妃倒也通情理,挥挥手道:“你也是无心之失,下去吧,以后二王子的饭食里面切记不要加鸡蛋就是。” 见厨子顺利过关,陈大夫也回过神来上前认错,说自己无能。 王妃只道:“不关先生的事,说起来还是本宫照料不周,不过先生身为平江名医,日后也当有容人之量。” 王妃明显的是在敲打他,他们今天把这个小郎中挤兑的实在不轻,要是真把他挤兑的不敢说话了,怕是今天这病因还不好确诊了。 这位陈名医倒也豁得出去,掉过头来,又对马度一揖,“小先生渊博,陈延嗣今天受教了。” “不敢当,小可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陈先生的医道亦另小可赞叹!若是没有陈先生精湛的医术,二王子怕是撑不到现在。” 马度是你敬我一吃我敬你一丈的性子,你要是踩我,就打断你的脚。跟这位陈大夫说到底也只是学术之争,没什么私仇,既然人家都低头了,自然要卖一个面子。 王妃让侍女带着其他的人去账房另赏赐,只留下马度和这位陈大夫,百金给马度奉上笔墨,是在请马度开方子。 马度直接的回道:“我不会开方子,王妃只要继续用陈先生的药就行。” 王妃还以为马度是在给陈延嗣留面子,便投来不信的眼光。 马度只好继续解释,“小人并不是在推诿,是真的不会开方子。王妃要是想让二皇子好的快些,可以用新鲜马齿苋捣烂成汁外敷。” 陈延嗣也道:“马齿苋确是一味好药,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之功效。”花花轿子人抬人,马度给他面子,他就立刻投桃报李。 “按小先生说的办。”王妃吩咐一声,立刻就有侍女去摘马齿苋。 王妃又问:“小儿这病是不是就像是那些忌吃鱼虾的人一样,一辈子都不能吃鸡蛋。” 马度摇头道:“这个倒不好说,大多数小孩儿随着年龄的增长,免疫系……哦,身体会越发的强壮,就无需再忌口。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会一辈子都这样。” “哦,这样呀。今日多亏了先生,找到了病因,小儿日后不必平白的受罪了。”她挥挥手立刻就有侍女端上来一盘金锞子,“一点薄礼还请先生笑纳,等本宫禀明了王爷,再请他另作封赏。” 一盘金子立刻恍花了马度的眼,老张真他娘的有钱呀,出手也比老朱大方了不知一星半点,什么?让张士诚封赏我,不行!不行!我现在还给老朱打着工呢。 马度连忙的摆手推辞,义正言辞的高声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实在不敢接受如此厚礼,小人只取一枚权作诊金,其他的还请王妃收回。” 马度伸手取了一枚金锞子,“这就告辞了!”他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难道本王的儿子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王爷!”坐在椅子上的王妃笑呵呵的起身,刚刚扭过身子的马度才发现有一个人走进了厅里,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自从给老朱打工开始,马度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可能会见到陈友谅或者张士诚,毕竟是在不同的阵营。 即使见到了,也应该是在战场上遥遥相望或者一方失手被擒,绝不是这样的情况,这么近的距离。 马度下意识的打量着张士诚,只见他长的十分高大,身体微微的发福,身着一件黑袍,上面用金丝绣着繁复的图案,待他走近了便看见他的模样。 只见他长着一张长方脸,细长的剑眉挑如鬓角,丹凤双眼,目光凌厉,鼻直口方,唇边颌下都有长须及胸,不怒自威。 张士诚和马度想象的那种老好人的形象大相径庭,那种威势让人不敢直视,难怪沈万三因为丢了生铁竟吓得跑去太平府买生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确实压力山大。 见他走近了,马度心虚得连忙低下脑袋,只见一双漂亮的靴子在自己跟前站了一下,又朝着座位走了过去。 一个侍卫走到马度的身侧,呵斥道:“见了吴王为何不拜!“ 张士诚笑笑道:“辰保退下!别把这位小郎中吓坏了,哈哈……“ 马度也终于回过醒来,躬身一揖,“草民马度见过吴王殿下!“ “起身吧。“张士诚又笑了笑,”本王阅人无数,像小马先生这般知进退、有节制的年轻人,还是第一次见!“ 第162章 狗屁世道 王妃笑问:“王爷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本王正在商议政事听侍卫禀报,说王妃找到了查到了老二的病因,我就过来瞧瞧!” 马度发现张士诚和老朱有一个共同点,私下里说话很随便,除了朱标之外,老朱喊其他的儿子也是老二、老三的叫,就似普通农家,到底这两位牛人都是苦出身哪。 一说这个王妃就来了兴致,将前后因果都细细的说了一遍。张士诚闻言大奇,“可是确定了?吃鸡子而诱发风疹的事情,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说,王妃不知道本王十几了岁的时候见弓手家的儿子吃鸡蛋,还流口水哩。” 王妃把百金的那个小本本递给张士诚看,“只要吃加了鸡蛋的吃食,当天必定发病,否则平安无事。难不成王爷还要等我儿好了,再试上一试。” 张士诚笑道:“怕你舍不得!”他又转过头来看看马度,“小马先生只看小儿一眼,便知道是鸡子作祟,当真是医术高明啊。” “小人不敢受王爷如此称赞,只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张士诚笑问道:“听你说话像是淮扬口音,是哪里人?” 马度回道:“小人是高邮人!”进王府的时候,就是这么登记的,容不得马度再改口。 听马度说起高邮,张士诚就长长了叹了一口气,似乎感慨良多,他曾在高邮拒元廷百万大军,可以说是他起家至今最辉煌的一战。 可是如今高邮成了老朱的,心头怎能是个滋味儿,而且最近老朱大军连连调动,让他感到压力很大。 他勉强笑了笑,随口问道:“看你不像是游方郎中,既是高邮人怎得跑平江来了?” “小人家传医术,家父在世在高邮开着一家小医馆,不过小人对学医没有多大兴趣,在外做些小买卖过活。 去岁高邮被朱贼攻陷,营中伤兵甚多,便有贼军强征小人到军中治伤,贼军军法严苛,动不动就抽鞭子打板子,小人受尽欺凌,就贿赂了营官逃了出来。 先是到松江躲了一阵子,又到平江来投了亲戚,上街游玩的时候,就被王府的侍卫请了过来。” 张士诚不过是随口一问,原本没有必要说得这么仔细,可是马度却心虚的很,尽量的要把事情说的圆满一些,并且表示一下对老朱的不满,拉近心理上的距离。 王妃掩嘴道:“这朱贼果真暴虐!” 马度立刻送上马屁,“王爷仁德,胜过朱贼万倍!” “既然高邮回不去,也不愿意收赏赐好,你懂医术就到平江府任医学学录吧。”张士诚见马度有家不能回,又不要金子,就准备赏给他一口饭吃。 医学学录,就是医学校的助教,是元朝医疗体系中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张士诚表面上和元廷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属关系,有很多官名官制还是元廷那一套。 此时元廷都快完蛋了,这医疗体系自然也是名存实亡,就好像老朱的枢密院不过是个空头衔,领一份俸禄而已。 即使如此马度也不能接受,老朱才是他真正的老板,这事儿要是传到老朱耳朵里面,以他的小心眼说不准又要在小本本上记上自己一笔,马度只好连连推辞。 张士诚突然大笑,“哈哈哈……王妃看到没有,如今我势弱赏给别人官都没有人做了。” 王妃却冲着马度连连打眼色,马度知道张士诚这是发火了,发起火来跟别人还都不一样,笑得跟个神经病似得,让人听着都害怕。 他娘的得把张士诚哄好了,不然他就算不知道老子是老朱的马仔,也可能砍我的脑袋。 “王爷威名仍在市井传扬,何来势弱之说?” 张士诚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你还知,本王的淮东河南之地已经是朱贼的吞了,地盘少了过半,还不势弱?” “可王爷仍有江南浙西之地,钱粮充足,人口无算,更有民心所向,又有杭州、湖州、互为犄角相互驰援,拒朱贼于外亦不是难事。等朱贼败走,王爷趁势反扑,说不准可以一举端了朱贼的老巢。”马度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几分年轻人无知的想当然。 张士诚大笑,“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打仗可没有你说的这般简单轻松,朱贼可也不是吃素的,本王不敢奢望能一举端了他的老巢,他若来攻能将他打退便足矣。” 唉,马度不由得叹息,难怪经常听老朱骂张士诚“自守虏”,枭雄该有的野心呢,连狂妄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一个侍卫突然脚步匆匆的进了厅中禀告道:“王爷,沈员外来了,说是来找他表弟。”说着还侧头看看一旁的马度。 “哎呀,天都快黑了!定是表哥等得心急寻来了!” 张士诚看着马度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竟是沈万三的表弟?” 马度点点头,“是哩,我们是远方的表亲,这次来平江就是投奔他的,王爷也认得我表兄?” 张士诚大笑,“怎么不认得,我们可是老熟人了,快请沈员外进来!” 不大一会儿,就有侍卫领着沈万三进来,沈万三低着脑袋斜看了一眼马度,便冲着张士诚夫妇行礼。 “仲荣免礼吧!”张士诚竟然直接称呼沈万三的字,可见真是相熟。 沈万三一抬头就立刻冲着马度来了,上前就给马度肩头来了一巴掌,“你这小子怎得跑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马度立刻疼得抽了一口冷气,沈万三是真打,可像而知他心中的恼火。 宋霜倒真的不是没心没肺,她到家之后让管佳去告之沈府马度去了王府给王子治病了,可能会晚点回来,让他们不要担心。 可是沈万三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简直快要疯了,要是马度露了马脚出了意外,别说老朱饶不了他,就是张士诚也饶不了他。 他立刻到了王府附近等待,可是那些大夫郎中一个个的都出来了,却不见马度的影子。 只好让长随找相熟的侍卫打听,才知道马度竟然真的给二王子找到了病因,而正在和吴王聊天。 沈万三不由得感叹,这是什么狗屁世道! 第163章 平江检校杨书平 “仲荣你有如此医术高明的表弟,为何不早推荐给本王,不然老二何必受这样罪!” 沈万三委屈的道:“王爷冤枉小人了,小人与表弟多年未见,从前只听闻他胡闹,不知他还有这样的本事,不然早就送来王府,为王子诊治了。” 张士诚笑道:“年轻人哪里有不胡闹的,年纪大了自然要成材的,可曾娶亲呀?” 沈万三笑着回道:“说来也巧,我那表叔去世的早,并未给他定亲事,他来平江之后,小人就给他寻了一桩,也好让他定定心。” 王妃笑问道:“哦,是哪家的女子?”女人就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是……是宋克先生之妹!” “嗯,好亲事!”王妃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显然也是听说过宋霜的名声。 “哈哈哈……”张士诚大笑着调侃道:“宋克身家丰厚,仲荣可要记得多要些嫁妆才对得起小马先生的人品哪。”、 马度听得好不尴尬,好像自己娶了个赔钱货似得。 沈万三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小人就不叨扰了,这就这就带着表弟回家了。”、 “哎,小马先生刚刚的为小儿治了病,既不要赏赐也不要封官,本王尚未酬谢,传出去了岂不是坏了本王了名声。” 沈万惊诧的道:“王爷要给他封官?万万不可!” 张士诚冷笑:“本王为何给他封不得官?”张士诚为此刚刚消了的火气又起来了,沈万三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就触碰了张士诚的逆鳞。 马度解释道:“表哥是以为我性子浮躁,又不通人情世故,到了官场免不了要吃亏。” 沈万三忙点头,“说得是,这小子从前就十分胡闹,若是给王爷捅了篓子,怕他吃罪不起。” 王妃却道:“本宫倒是觉得小马先生挺沉稳的,不过衙门里的事情门道确实挺多,年轻人去了自然免不了吃亏。 不如就在王府里好了,王府的医正一职就空了很久了,不如就让小马先生来任此职,若是王子生病也方便请他医治。” 张士诚也道:“这个主意甚好。” 王府的差事可不是轻易许人的,就比如这位陈名医,其实也在官府挂着医学教授的头衔,可王府的医正空着也不给他,能进王府当差的,少不得身份背景和忠心。 忠心这个东西,马度是没有的,别说对张士诚就是对老朱也没有多少。不过马度不幸的遭遇和在王府的表现,得到了老张夫妇一定程度的同情和认可。 至于身份背景马度不光有,而且还不错,当然不是指老朱那边的背景,而是在平江的身份背景。 大舅子宋克是平江富绅又是名士,“大表哥”沈万三乃平江首富,同时也是张士诚的得力走狗。 老张的政权能走到今天,少的不得平江富绅的支持,这样人不拉拢还能拉拢谁呢,更何况马度今天也是实实在在的为他出了力的。 沈万三自然的想要拒绝,马度可以随时跑路,但是他不行,他在平江可是有偌大的家业。 沈万三要是找他要人,他怎么说呢?说那个其实不是我的表弟,是你的死对头老朱的小舅子? 坐在椅子上的张士诚却突然的道:“就这样吧,总不能让本王一点脸面都没了。” 老张话说到这个份上,哪还敢不答应,“兄弟”两个连忙的拜谢。马度发现张士诚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老朱那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商量的口吻,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随后张士诚让人叫来酒菜说是要为二王子庆贺一番,张士诚的酒宴自然丰盛,更牛掰的的是还有歌舞。 一个个身子妙曼的女子穿着薄纱,粉白的娇躯若隐若显,灵动的腰肢随着丝竹之声轻轻的扭摆,已经不是赏心悦目了,绝对能让人色心大起,马度发现那些年轻的侍卫都在暗暗的吞口水了。 好在来自后世的马度经过无数片子的熏陶,自然没放在眼里,而张士诚和沈万三同样的淡定,显然是看得多,习以为常了。 温柔乡果真是英雄冢,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再远大的志向也会消磨没了。在老朱那边,马度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自打跟着宋霜出来逛街,马度就没有上过厕所,歌舞罢了,马度向张士诚告罪了一声。 满屋子的人立刻用带着恶趣的眼神打量他,他娘的该不会以为我去那啥吧,真是小瞧人,老子子看得多了去了,这算个啥。 沈万三追出来,拿了一小锭银子打发掉给马度带路的侍卫,独自带着马度上厕所。 到了偏僻处,沈万三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人才道:“表弟你究竟是想做什么?”他话说的轻和,但是却咬牙切齿的有些狰狞。 马度无奈的摊摊手,“不想做什么,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沈万三满脸的急躁:“那现在怎么办,你总不能真的在王府做属官吧。” 马度轻声回道:“当然不会,你也准备一下,咱们一起走,反正你在平江的家业大都是土地,最多明年就回来。” 沈万三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朱吴……”马度立刻捂住他的嘴,警告道:“别乱说话!”见沈万三点头,马度才松开他的嘴。 马度隐约的记得,今年老朱就会征伐张士诚,不过平江久攻不下打了很久,一直到了明年才算打完。 沈万三一摇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宋家那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起走。到时候就跟他们挑明了,我那大舅哥可不是迂腐之人。” 沈万三对王府很熟悉,带着马度到了一处茅房,自己就等在外面,见马度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便皱眉问道:“表弟怎么的这般快,表哥我年近四十了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哪!” 张士诚听说马度尚未在平江安家,一直住在沈万三那里,立刻就说给他在王府附近赐一套宅子。 张士诚果真大方,老朱就不行了,方山脚下的院子都是马度自己出钱买的材料,抠门的老朱只给他出了个工钱。 沈万三当晚就回了家,马度则是留在了王府,因为二王子的病还没有痊愈,马度和陈延嗣都要留在王府随时待命。 杨延嗣的汤药再加上马齿苋的辅助,又彻底隔离了过敏源,二王子只用五天就痊愈了,比从前快了许多。 马度也终于能出王府了,他心不在焉的走在大街上,低头沉思怎么和宋克挑明身份。 平江的富绅都给了张士诚不少的支持,不过宋克明显的不看好张士诚,不然不会拒绝张士诚的招揽,应该不会拒绝跟着他去投老朱的。 下定了决心,正要去找沈万三一起去宋克家,一抬头就和迎面的人撞了满怀。 马度抬头一看,笑道:“咦,这不是杨大夫吗?真是巧了。” 和他撞在一起的这人,正是在张士诚的王府里碰到的那位杨大夫,差点治死人的庸医。 这位杨大夫回道:“不是巧,我是有事要和你说,可否移步到别处一叙。” 马度心说这小子该不会还记恨着自己让他难堪的事情吧,埋伏了人准备揍我一顿? “不去,有事你就在这里说。” 这位杨大夫似乎早有预料马度不会跟他去,便道:“那好就在这里说。” 他突然的上前一步,凑到马度的耳边,“平江检校杨书平,见过马监正!” 第164章 毛骧 马度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却不动声色,满脸无知的问:“你在说些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那位杨大夫笑了笑,“您果真会这样说。”他一双眼睛四下里打量有没有可疑的人,“要不咱们到巷子里面细说。” “不去!”马度一口拒绝,“在王府时,我确实让你难堪了,可你也不报复回来了,你若还有什么不服,咱们大可到衙门里面打官司!” 杨大夫无奈的从袖子取出一张纸来,马度打开一看,就立刻的合上,直接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他背着身子掏出脖子上面阴阳鱼的玉坠,再次打开那张纸比对了一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纸上画着的只是一个阴阳鱼的形状,虽然没有码头的图案,但是马度知道这是马大脚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块描出来的,跟马度的带着的正好严丝合缝。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能拿到马大脚的玉坠,并描画出来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老朱本人了,这个杨书平是老朱的人没错了。 马度把纸上阴阳鱼的图案给扣下来,撕成无数的碎片,想扔又不放心,直接塞到荷包里。 他扭过身来恶狠狠的道:“要是他派人跟踪我,你刚才就害死我了。” 杨书平不以为然的道:“怎么会,他没那么多疑的。” “等老子人头落地的时候就晚了!“马度向周围打量了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我带您去别处!”杨书平说完话又冲着对着巷子口的一座酒楼暗暗的招了招手。 “还有别人!”马度简直是要被他给气疯了。 杨书平看马度脸色不善解释道:“放心,是自己人,还是他发现的你!” 马度当然知道是自己人,要不然这会儿就把这个杨书平给毙了。 杨书平带着马度在小巷子里七扭八拐,从后门进了一个小院子。 马度随口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下官的家!” 马度听了太阳穴的青筋又是一阵的暴跳,这他娘的真的是锦衣卫前身吗?防范意识这么的差劲,竟然把自己领到他家里来。 杨书平拿了一个破瓷壶给马度倒了一碗凉白开,“寒舍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监正不要嫌弃。” “你不是个大夫吗?怎么成了吴王的检校了。” 杨书平笑了笑,“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在下年轻的时候游手好闲,久闻秦淮河的风光,就去了一趟应天找乐子,中间的不好细说,反正回来的时候就成了检校了。” 马度大概可以脑补其中的桥段,这位浪荡子逛青楼的时候正好被老朱的手下的某位大佬看中,封官许愿的洗脑一番就打发回平江做密探。 见他家里静悄悄的,马度又好奇的问:“你的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家父去年的时候去世了,妻子也带着儿子和人私奔了。” “抱歉,没想到你这么惨。” 杨书平笑笑,“这都是掩人耳目,为了他们的安全,都被送到应天了。了无牵挂,才好放开手做事。” 马度心想应该不仅仅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是应天那边为了保证你的忠心吧。 趁他不注意马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另外一只手掐着他的后颈,就往桌子上面按。 谁知被他反手一扣,一股大力扭转着传来,反被他按倒在地。杨书平不解的问:“监正为何还不信我?” “快把我放开!我信你,就是想试你一试!” 杨书平闻言放开马度,“没伤到监正吧!” 马度揉揉手腕,“你说呢,差点给你把腕子扭断了。看你挺走路都摇头晃脑的没个正形,功夫倒是不错嘛。” “我给大人捋捋!”杨书平伸手抓过马度的手腕,笑道:“还不是装给别人看的。下官虽是生于杏林之家,却不好学医,自幼就跟人学些拳脚,也因此机缘巧合之下蒙贵人青眼。后来又在应天学了不少的江湖功夫,不过这些年都没怎么用上,生疏多了。咱们这些人就不是靠打打杀杀的……嘿!” “啊。”马度只觉得腕子上一疼,只听见咔啪一响,便觉得不疼了,“你医术不错嘛,怎得人家都说你是庸医。” “下官确实是庸医,不及大人万一,这些只不过是跌打损伤的小手段,哪个大夫不会。” 做庸医做的如此光明正大的,马度还真的是头一次见。两人说着话就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马度抬头一看就见一个人翻墙进来了。 杨书平轻声笑道:“这王八蛋,进我院子从来都不敲门。”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汉子,衣着打扮极其的破旧,刚一进屋马度就闻见一股臭味儿,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平江检校毛骧见过马监正!”这人很客气,一上来就给马度跪了,还是双膝跪的。 茅香?是叫茅臭才对吧。不过人家见面就跪,如此客气倒是叫马度不好意思,他起身让开,“我又不是多大的官,无须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跪礼自古就有,可那是因为没有椅子。自从椅子开始普及,跪拜的动作就带上了强烈的尊卑之感。 宋时,人只跪天地君亲师,就是跪皇帝也是在重大场合,一般情况臣子见了皇帝作揖便可。 从元朝开始带有屈辱卑贱性质的跪拜才推行开来,臣下跪天子,百姓跪官员。 不过老朱还没有当皇帝,大家见了老朱也顶多是打拱作揖,就算是跪拜也是单膝军礼,下属见了上官同样如此,像眼前这位五体投地的,马度还是第一次碰见。 谁知那人不但跪了,还嘭嘭嘭的磕了三头,这才起身拱手道:“刚才大礼,下官只为谢监正救命之恩。” 马度笑道:“此话怎讲?我看你面生的很,好像是第一次见吧,何来救命之恩。” 毛骧恭敬的道:“在洪都监正活人无数,自然不记得小人,但是监正的恩情小人不能忘。” “哦,那时我在洪都任大都督府的都事,主管伤兵营,救人是我的本职,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那时监正尚未领任何官职,听说您还给下官用了很珍贵的药。” 马度想起来了,在第一次遇到老泥鳅的那天,朱文正请他出手救了一个带来重要消息的探子,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哦,原来是你!” “正是下官,监正之恩下官一日不敢忘,还专门改了名字提醒自己。” 古人还真是挚诚,马度心里觉得好笑,“你不是叫茅香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书平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骧”字,“他是这个‘骧’应该是专门加了监正的姓氏做偏旁部首。” 茅骧?为什么马度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呢,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擦!我原来是毛骧,锦衣卫第一任大头子! 第165章 大战在即 毛骧的名字跟自己有多大关系,马度不好肯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未来锦衣卫的第一任大头目,是老朱挥向群臣的第一把屠刀。 不过现在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检校,一个颇有人情味的普通人,隔了许久还能记得马度救他一命的恩情。 自打败了陈友谅之后,老朱就开始把目光转向张士诚,毛骧这些检校的工作重心也转移放到了平江。 毛骧到底是资深的检校,他千辛万苦终于混进了张士诚的王府,专门负责倒马桶。 昨天往城外送完马桶回来,正好见了马度被侍卫送进了王府,当晚他就主动联系了杨书平。 毛骧和杨书平虽然同是安插在平江的检校,但是两个人并不是同属一人领导。 一次偶然的机会的毛骧发现了行为异常的杨书平,接触了几次并确认了关系,就发展成了工作搭档。 马度听得的头大,哪有这样主动暴露身份的特务,就这样的素养,也不知道他日后是怎么当上特务头子的。 杨书平在得知了马度的身份之后很是惊讶,开始查探他在平江的生活轨迹。 平江首富沈万三的表弟、名士宋克的妹婿,更是让他惊讶的是毛骧带来的消息,一夜之间马度竟成了王府的医正。 他二话不说立刻向应天汇报,昨天就受到了应天的回信,而且还有吴王的亲笔信。 打开老朱的回信,马度只扫了一眼,还没有看完就把信扔在了桌子上,压着嗓子吼道:“我不干!我马上就要离开平江,现在就要走!” 老朱昧着良心给马度安排了新的差事,在张士诚身边当特务,真亏他能想得出来,这可是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事情,马度可不敢干。 他说着就往屋子外面走,杨书平也不拦着,只道:“您现在已经回不去应天了,别看平江城内风平浪静,但是城外已经开始戒严,张士诚已经开始派人抢收夏粮了。” “什么意思?这个时候麦子应该还没有熟透吧,难道是应天已经派兵来攻了!” 见毛骧和杨书平齐齐的点头,马度再次追问,“真的?!” 这不太符合老朱的习惯,一般打大战役的时候老朱都是等秋收之后兵精粮足马儿肥的时候再打,可现在才刚刚入夏,连麦子都还没有收。 历史上老朱对张士诚最后的进攻,确实也是秋收之后发起的,一直打到次年的九月。 现在突然的改变了,当然要怪马度的小翅膀把神机营给提前扇了出来。 神机营在历史上也是有的,不过真正成军要晚很多,而且军队规模、兵员素质、火器装备跟老朱现在的神机营根本没法比。 去岁征伐淮东时只出动了一半的神机营,原本不过是想拉到战场上去试试,可却对战事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 老朱攻打淮东原本历史上用了半年多,正是因为神机营的出现,只用了四个月就结束了。 一为老朱节省了大量的粮草,也减少了无数伤亡的士兵,无需太多的时间休养就能重返战场,强大的火器给了老朱极大的信心。 当然老朱还有一个更加邪恶的计策,那就是赶在夏收之前围城。 他和张士诚交手多时,知道张士诚野战不行,攻城战打得也不怎么样,但是守城绝对是一把的好手。 在高邮时张士诚把脱脱的百万大军给耗散了;常州城下也曾让徐达左右为难;去岁征淮东时纵是有火炮助阵,仍然在高邮城下仍旧耗了快两个月。 平江乃是张士诚的老巢,想要打起来更是耗时耗力。不过没关系,现在春荒刚过夏粮未收,正是粮食最短缺的时候,把城一围不让你收粮食,看你满城的平江军民吃什么。 就在马度进入张士诚王府的第二天,老朱已经命徐达为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军二十万大军征伐张士诚。 主帅徐达直扑平江羽翼屯兵甚多的湖州,另外身在浙东的李文忠则率军牵制杭州兵力。 和历史上稍有不同的是副帅常遇春正大摇大摆的往平江而来,为的就是和张士诚抢粮食。常州守将汤和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击,就在昨日刚刚的拔了张士诚在太湖的水寨,立了头功。 马度没有想到他只不过在张士诚的王府呆了五天,外面已经是如此大的动静。 难怪在王府的这几天,都没见到过张士诚的影子,只听说是在忙活军政大事,估计也是因为老朱这次没按套路出牌,打了他一个措不及手。 马度不甘心的问:“真的出不去了?” 杨书平摇头道:“现在进出都不容易,我派去应天的信使差点就进不了城。除非有王府给开的手令,您觉得这个时候张士诚会给您开吗?” 毛骧也劝道:“现在出城还不如在呆在张士诚的王府安全,只要等着徐相国破城就好了。” 还真别说,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若是真的打起仗来,张士诚的王府可能真的是最安全的存在,只等徐达杀进城来,身份一亮就行了。 不过老朱可还给他安排着任务呢,在敌营刺探情报传递消息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活。 听说出不了城,马度这才耐着性子把老朱的信给看完,他抬头问道:“吴王就只让我盯着张士诚,不让他跑了吗?” 毛骧和杨书平一起摇头,“这个咱们就不清楚了,只说让咱们有需要的时候配合监正,尽量的保护监正的安全。” 马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让我刺探情报或者阴谋刺杀呢。” 杨书平笑道:“到时候打起仗来,城墙上防守严密,如论如何是送不出去情报的。监正是王爷至亲且身居要职,王爷怎么会让您做刺杀这种事情呢。” “哼哼……”马度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吴王至亲身居要职,你久在平江应该不会知道那么多有关我的事情吧。我相信应天那边也不会把我的身份说的这么详细,吴王信上也没提及。” “监正真是心细如发,下官确实不是从应天那边得到的消息,是他告诉我的。”杨书平伸手指了指毛骧。 毛骧很不解的道:“他是自己人。” “你……!”马度简直快要给这样的人气死了,也不知道毛骧是怎么混成特务头子的,反倒是这个杨书平更合适做一个特务。 “说说你们俩的情况吧,我好制定一些规矩,免得哪天被你俩白白的给连累死了!” 第166章 准备 毛骧和杨书平两人的级别都是一样的,但是他们在平江的情况不太一样。毛骧是单打独斗,独自在张士诚的王府潜伏,这种生活最是担惊受怕,难怪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伙伴。 杨书平在平江有自己的一票人马,有从应天和他一起过来的几个人作为核心成员,还有一些是他发展起来的外围人员。 这些人只负责打探消息,不介入机密事务,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在为谁工作。 杨书平的情况要比毛骧复杂,暴露的危险也要比毛骧大的多,还好两个人都没有蠢到家,毛骧从来没有和杨书平的手下接触过。 马度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制定了好几十条规定,他没搞过谍战工作,但是谍战剧看了不少,希望能派上用场。 杨书平看得头晕眼花,“监正您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这些规定实施起来挺麻烦的。” “哎!称呼错了!”马度继续道:“身在敌营不谨慎怎么成,一招行差踏错那就是要命的,有时候就算你没有做错,难保别人不会出错,而且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 毛骧拱手道:“就算是咱们拼了命,也必保得监正平安。” “称呼又错了!”马度又道:“话不必说的那么满,如果我不幸被抓了,我知道自己熬不过酷刑的,但是我也不会连累你们,因为到时候招与不招都是个死,希望你们也能做到。 还有我给你们制定的规定一定要记熟了,尤其是和我接触的时候一定要照着上面做,不然我会立刻消失。” 两人起身拱拱手:“咱们一定谨记规定!” “好,不过规定是死的,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可以变通。我走了,不用送!” 马度刚走出门又调过头来,对毛骧道:“把你的上衣脱了。” “嘿嘿……你是想看看我的刀疤吧。”毛骧笑着扯下自己臭烘烘的短褐,马度并没有看见他胸前看到当时的那条刀疤,而是一片伤疤。 马度问:“烫的?” “没错,是烫的!” 马度冲着他伸了一个大拇指,打开门栓扬长而去。他眼里并不算及格特务难怪会被老朱重用,对自己狠,对别人一定会更狠,是一把好刀。 从杨书平家离开,马度直接去了沈万三的家。沈万三一见到马度就把他拉进书房里面,急道:“吴王真的打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你可是张士诚的大走狗,别说你出不去,咱们一起走!” 虽然老朱给他安排的任务不重,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跟两个业务水平差劲的特务搅合在一起很危险,如果能跑的话他还是会跑,至于张士诚跑不了,历史上可是被抓了个活的。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走不了,张士诚现在让我给他筹备粮草呢。”沈万三风头转的很快,现在连“张吴王”都不叫了。 “现在筹集粮草又什么用,筹集再多也运不进来。” 沈万三不屑的道:“何必要到外地筹集,平江本来就是鱼米之乡,别人不知道,但是沈某的存粮就足够张士诚的大军吃用十天半月的。” 马度喝到嘴里的热茶直接喷了出来,张士诚在平江的驻军,可有十好几万呢,能够他们吃十天半月那绝对是一个大数字,“你不是做海贸吗,存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沈某那么多的地,总不能光种桑棉吧。至于存粮当然是卖给张士诚了,尤其是这个时候粮价最高,初春的时候那一批就不该卖的。” “这个时候就不要谈你的生意经了,既然你走不了,能不能把我们送出去,最好能带上宋家人。” 沈万三直接摇头,“早两天还能跟着犬子一起出城,现在不行了。别看现在城门还敞着,可是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到了晚上倒是有还发青的麦子往城里送。” “你儿子出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一起走。” “张士诚要你给二王子看病,他不放人,我也没办法。” “嘿嘿……你是怕张士诚找你要人,你不好交代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还是先躲眼前的这一刀最重要。” 沈万三苦着脸道:“表弟你这可就是冤枉死我了。” “行了,行了,别诉苦了,赶紧的借给我一点零花钱用一用!”马度不耐烦的搓搓手指。 “多少?” “先来个一万两吧,要不五千两也行。” 别看生意人行贿的时候很大方,但是要找他借钱就很小气,沈万三扣扣索索的才拿了一千两出来,让仆役送到马度居住的小院子。 常茂、张五六和老刘,这几天过得真的很舒坦,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没有半点仆役该有的样子。 作为沈家的极品家丁,阿水对满身酒气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常茂和张五六投以鄙视的目光,有这样的家风,难怪表老爷要大老远的跑到平江来投奔。 见阿水走了,马度才把张五六踢醒让他出去守门,马度才打开钱箱子对老刘道:“老刘你现在就拿着钱去牙行,在偏僻的地方买三个院子。一时买不着寻那种没有人住的破旧院子也行,院墙记得要高些。” 老刘面色微醺,显然也是喝了酒,不过他向来有节制,神志很清醒,“老爷这是要做啥?莫非真要在平江安家。” “谁在平江安家,我是想大战来时,咱们能有个躲藏的地方,就像是在洪都的时候挖一个地窖。明天你再和他们两个一起购买些食物,除了米面粮油,再储备一些容易保存的吃食,比如猪油做的点心,每一处就按照半年的分量存放。买的时候分开买,多跑几趟不要引人注意。” 老刘立刻警觉,“怎么?王爷派兵来攻平江了吗?咱们出城和他们一起参战岂不是更好。” 马度摇头道:“不行,咱们又被堵在城里了,应天派来的军队最多后天就要兵临城下了,现在平江已经戒严出不去了。” 常茂打着酒嗝从地上爬起来,“是哪个的来打平江,也通知茂太爷一声,就把咱们堵城里了,等茂太爷见了他,定要捏爆他的卵蛋!” 第167章 常遇春的硬心肠 常遇春一个哆嗦,粗大的水管哗哗的放起水来,浇在地上激得泥水四溅,起了一堆的泡沫,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真是爽快!憋了一天了!” 他还未尿完旁边身边又出现一股亮晶晶的水柱,常遇春嘿嘿的打趣道:“老汤怎得才尿这点远,是不是女人玩多了,不行了。” 他旁边的一个黑脸汉子不屑的撇撇嘴,“谁说的,给你看看咱的厉害,嘿!”水柱立刻迎风而上,“哈哈……比你远吧,俺看你才不行了,一泡尿就起了那么多的白沫,乃是肾虚之症,要不要俺给你推荐个好方子调养一下!” “别哄我,行不行的看儿子就知道了,你家里那么多女人也没见你多下几个崽子。”常遇春抖抖水管收了回去。 黑脸汉子嘿嘿的道:“俺那是没时间操弄,等打完张士诚得空回了应天,看俺不把她们的肚子一个个的都搞大。玉哥儿来这里,跑哪儿去尿。” 常遇春道:“别管他,我这小舅子脸皮薄。老汤,这次征伐张士诚你觉得胜算如何?” 黑脸汉子自然就是汤和了,他生的高大威猛,是个黑脸老帅哥,难怪如此风流。 近两年,汤和一直驻扎在常州府,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应天了。常州府是应天在南面的门户,是平江和应天之间唯一的阻隔(无锡这时属于常州),朱张二人谁若是占领了常州府掌握了主动权,为此双方还在常州好一番撕逼,最后老朱赢了。 常州这样的战略要地,当然要派信任的人前来驻守,汤和就是个好人选。前沿要冲干系甚大,汤和有事请示老朱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便在酒后口出埋怨:“我镇守此城,犹如骑在屋脊之上,左右为难。” 老朱因为汤和的话很生气,还记在小本本上,等封汤和国公的时候,更是狠狠的将他骂了一通,还把他在常州的过失刻在世袭凭证上。 赵德胜说的没错,能挨老朱骂是一件好事,汤和被老朱骂的最惨,所以他好好的寿终正寝,那些没挨骂的都嗝屁了。 汤和也知道老朱这两年对他不满,不过他一直没有展现的机会,好不容易等来攻打张士诚,终于有用武之地。 在得到军令之后,他立刻亲自率兵干掉了张士诚在太湖的水寨,算是拔了头功,并且与挺进平江的常遇春汇合。 听见常遇春问话,汤和不屑的一笑,“这两年俺和张士诚虽然没有大动作,但是小打小闹还是有的,就没落过下风。此战必胜,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听俺儿子把神机营吹得没边,怎得没见你带些过来!” 常遇春叹气道:“都跟着天德往湖州去了,你看我就带了这点人马就不是来攻城的,不过要是有神机营跟着,说不准咱俩还真能一举把平江拿下来。” “不能吧,你我加到一起还不到三万,神机营真有这么厉害?” 常遇春咧咧嘴笑道,“等你见了就不会这么说了,去岁打淮东的时候,我是给镇住了,尤其是那散弹,一炮下去满天飞的都是这么大的小铁珠子,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拳头粗血窟窿,中着必死,想救都来不及!要是碰上张士诚在太湖的那种水寨就换成实心的大铁弹,一下子就能轰开寨门,能省好多的事,昨天你可没少死人吧。” 常遇春说的夸张,一盒子散弹也就是百十发小铁弹而已,射程也很近,仍旧有很多的局限。至于实心铁弹,一下就肯能轰开水寨的大门,不过你得打得准才行。 当然。如果能有上百门的火炮齐发,威力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大,可以弥补很多的缺点。 可是火炮一响黄金万两,打赢了自然能赚得盆满钵满,打输了老朱就只能当裤衩了。 汤和可没那么好糊弄,撇嘴道:“这么厉害,那以后打仗还用得着我们?” “所以呀,现在文英风光的紧哪,才多大年纪就是都督佥事。”常遇春拍拍汤和,“你儿子也不赖,跟着文英去了一趟淮东,已经是百户了,我前些日子去神机营参观,还见了他一回,可精神的很哪,像你的种!” 汤和面色得意嘴上却不屑,“区区一个百户算什么!” 常遇春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汤鼎的这个百户可不是看你的情面给的,是一步步从小兵爬上来的。我琢磨着等到打完这场也让常茂跟着文英历练历练。” 汤和突然压低声音道:“对了,王爷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小舅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汤和是老朱的发小,老朱的家事他再清楚不过,马大脚那边的情况他也一样的了解。 在濠州时他常到老朱那里蹭吃蹭喝,可没少和马大脚打过交道,从来没有听过她有过这么一个娘家兄弟。 常遇春摊摊手,“你问我,我问哪个?”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笑道:“人家都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胡扯,俺最不信妖魔鬼怪的这一套。” “说话注意些,吃了亏还不长教训,他可是活生生的人,挺有意思的年轻人,跟我家常茂玩得挺好的。” “还帮着你家捞了不少的银子吧,要我说这小子就不厚道,有赚钱的好买卖也不叫上我家一起做。” 常遇春鄙视的道:“得了吧,香皂肥皂我家婆娘都是照着成本往你家店铺送的,谁叫你家女人多,婆娘、小妾用也就罢了,丫鬟婆子的都跟着一起用,铺子里存不住货赚哪门子钱。人家可都说了,等下次有了好生意,会带上你和天德的。” 他伸手拍拍汤和的胸脯,“说到底人家和你没什么交情,还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不像我们是通家之好,我婆娘还是他妹子的老师呢。” 汤和不屑的道:“你就算了吧,要说通家之好,也该是俺家才对。俺和王爷那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交情,王妃和俺家婆娘就像是姐妹妯娌。至于交情嘛,等我回了应天跟他多喝几碗就有了。” 常遇春把声音压得极低,“嘿嘿……那倒不用回应天,他就在平江,在张士诚的王府做医正呢!” “你说什么!” “嘘……别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他一个,我儿子现在也在平江城内。” “这是怎么回事,你也不先把他们给接出来,出了事有你哭的,这倒好,现在张士诚肯定已经锁城” 常遇春正色道:“军国大事,岂容得儿女情长。不过谁要敢伤害我的儿子,我一定会捏爆他的脑袋。” 他随手从路边的麦田摘下几个麦穗,捂在手心里缓缓的搓着,用嘴一吹只剩下掌心的一小撮麦粒。 麦穗已经发黄,但是麦粒还是发青发软,常遇春扔进嘴里,甜丝丝的,嚼得一嘴的白色的汁水。 汤和也揪了几个麦穗在手里,看着手里长长的麦穗,叹道:“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常遇春突然的问道:“这里可是平江的地界了?” 汤和点点头,“现在才问,咱们过界碑都快二十里了。” “我只是想你确认一下!”常遇春突然从身后的亲兵手里夺过火把,扔进麦田里面,干黄的麦秆迅速的燃烧,转眼就成熊熊大火。 看着常遇春被火光映得通红的面孔,汤和不由得道:“你好硬的心肠!” 第168章 张士诚与富绅的关系 马度起得又点晚了,却不见常茂他们的影子,说是老刘一大早就带着他们出去了。 阿水过来伺候着马度穿衣洗漱,还端来丰盛的早餐,马度吃完早饭就出了屋。 天看起来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烟熏火燎的味道,地上也飘落着星星点点的草木灰。 阿水解释道:“昨夜从北边飘过来的。可能是谁家的麦田失火了。” 马度没有在意就带着阿水出了沈府,直往宋克的家里去。刚刚的到了大街上就看见气氛已经和昨日大不相同。 有不少的人都在粮店抢购粮食,队伍排得老长,乱世里的老百姓可真是警觉的很,应该是感受到要打仗了,少了几分的欢笑,多了一份的愁容。 阿水道:“昨夜有大股军队出城了,临街的人八成都听见动静了做准备呢,好些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了,上次还是吴王打平江的时候。” “看来这几年平江的百姓日子过得还是挺安稳的。“ “那是,吴王这些轻徭薄赋兴办学堂,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轻松了许多。“ …… 马度和阿水闲聊着到了宋克的府邸,没有想到宋家正在往外运粮食,似乎是拿出去卖。 见了宋克马度当即问道:“大哥是在卖粮嘛?“ 宋克点点头,“吴王在收购粮食,就卖他一些也好把仓库腾出来装今年的新粮。” 这位大舅哥整天躲在书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怕是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马度劝道:“大哥还是别卖了的好,赶紧要回来,今年的夏粮怕是要烂在地里了。”他不知道粮食不会烂在地里,会被烧焦。 “怎得,应天打来了?”宋克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这安生日子又要没了。” 马度问:“要不要把粮食追回来?” 宋克摆摆手,“那倒是也不用,我又不是把粮食全卖光,还剩了很多,全家老小吃两年的不成问题,不管谁输谁赢,总不能打两年吧。” 马度真的是白操心了,这古人不管穷的还是富的都爱存粮食,尤其是在这乱世,粮食才是第一位的。 “听说你在王府任了医正?“ 马度点点头,“是的,算是给二王子治病的封赏,推辞不掉。“ “说到底还是霜儿惹出的麻烦,我已经骂过她了,现在闭门思过呢,你就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些许小事,小弟不会放在心上的。“ 宋克沉吟一下道:“你给王子治病,吴王给你封赏乃是应有之义。吴王不是天子,你也未受他大恩,若是贼军破城莫要学那些腐儒做什么一死报君王之类的傻事。遇战事不利时,尽管逃回家里来,大哥必保你周全。” 大舅哥到底是武人半路转职的文人,骨子里面根本不吃儒家那一套。真正的儒生不管干得事儿多么龌龊无耻,嘴上一定要说得漂亮,就算亲儿子也未必会给说这种话。 马度拱手道:“谢大哥指教,小弟还没当新郎官儿呢,不会给吴王陪葬。”宋克闻言哈哈大笑。 “小弟不明白,大哥明明不看好吴王,可似乎又很支持他,整个平江的富绅似乎也都如此。” 宋克嘿嘿的笑了笑:“吴王自攻下平江之后,就免除了很多的苛捐杂税,百姓受益,可是富绅拥有更多的产业受益自然更多。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还是尊严。“ 大舅哥突然从铜臭利益扯到人格尊严,跨度太大了,让马度很不懂,“这话怎么讲?” “元廷治下我等南人被视如猪狗,普通百姓一条命不过抵一头驴钱而已。富绅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不过是待宰肥羊,随时随地就被他们割上一刀。 吴王就不一样了,免税不说,对富绅商贾还相当的客气,比如你那表哥沈万三进王府就像是进自家一样。吴王还重用富绅商贾,王府和官府的日常供应自不必说,就连粮草、军械、马匹、药材、兵器、铠甲、哪一样少了富绅商贾的影子……“ 呃……原来归根到底还是他娘的利益闹的,还是更大的利益,当然因为张士诚的重用,他们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这个时候商贾不像后世,他们还是要脸的,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糊弄官府,给张士诚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绝对不会是差的。 仔细一对比,老朱那一套几乎完全相反,什么都要自己弄。很多东西随着时间就变味儿了。 比如屯田,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减少百姓的负担可最后也是这个政策把明军和大明拖向深渊。 明朝中后期,军官成了地主士卒成了佃户,如果说他们是农奴也不为过,连饭都吃不饱,更不要说什么战斗力了。 在明末李自成的队伍里裹挟的可不仅仅是流民饥民,那些被军官逼的没有活路的士卒也不少,甚至成为李自成的中坚力量。 再比如火器,明初的火器可是在战场上得到过检验的,可是到了明末就开始偷工减料,士卒们怕炸膛都不敢使用。 马度觉得张士诚搞的这一套很不错,拉拢了人心不说,还减少了很多的麻烦和弊端,很有点像是后世政府的采购机制。 他觉得有机会应该向老朱推荐一下,不过以老朱那死板的性子,想要接受怕是很难。 “玄重,玄重,想什么呢?” “哦,我是在想,如果朱元璋也学张士诚,会不会得到平江富绅商贾的支持。”、 宋克很肯定的道:“怕是那朱元璋不会学吴王的。” 马度心说:“老朱确实不会,他会狠狠向你们抽一笔重税,没收你们的土地,然后把你们迁到淮东、凤阳支援那里的经济建设。” “玄重去和小霜说说话吧,这些天每天都要问你来没来,你小子有一套呀。”宋克笑道很暧昧。 “大哥过奖了!只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这个时候再说规矩就有点晚了!”宋克冷哼道:“你还真以为我在夸奖你?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在应天的秦淮河,你一个高邮人大老远的跑到秦淮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做什么。 别拿青楼的里的那一套对付小霜,她虽然比你还大着一岁,心眼可没有你多。以后成亲了青楼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年轻人总要有些节制。你应当向大哥学学,自从纳了第四房小妾,就再没有去过……” 没看出来大舅哥脸皮竟然如此之厚,好意思说娶了五个老婆之后就没去过青楼。不过马度现在没有办法给他解释,不理宋克的絮叨就进了宋家的后院,刚一进宋霜的院子,就听见管佳喊道:“小姐,姑爷来了!” 马度接着就见一身女装的宋霜,从屋里出来,满脸欣喜的道:“你可来了!” 第169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还是头一次看到宋霜穿女装,不过她的穿着很简单随意,普通的罗裙短衫,少了一份英气,却多了一份活泼娇俏,身段也衬托的更加婀娜,立在那里颦颦婷婷,让人怦然心动。 只是这发型奇怪了些,既不是男子发髻,也不是未婚女子常梳的发型,在脑袋上扎了一个略显凌乱的小疙瘩,看着有几分的慵懒之意。 马度心想这婆娘该不会当惯了假小子,连头都不会梳了吧。 “看我头发做什么!”宋霜似乎知道马度怎么想的,“我懒得梳,快进来!”她招招手转身就进了里间。 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热情,难道老子对女人还有如此的杀伤力?只是前几天稍稍的接触了一下,就已经拿住了她的心了吗? 哎呀呀,老子什么时候成了泡妞的奇才了?马度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大摇大摆的掀开里间的门帘。 事实证明马度想多了,宋霜拿了一张纸在他的眼前一晃,“这个是你画的?” 马度心中有几分失望,原来这小婆娘是冲着马度画的那副画来的,“是的,是我画的。” “果真是你画的!”宋霜微微一笑,“你怎么会画这样的画,你也喜欢这样的画风?” “看你桌子上都是在画这样图,就随手画了一幅,怎么样我画的很不错吧。” 宋霜撇撇嘴,“画得好,又怎么样。大哥说这样的画无立意、无气韵、无技法,拙劣的很,根本就是讨巧之作,你会画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大舅哥说的还真没错,跟真正的国画比起来,马度这个连屁都不算,“呵呵……既如此你还要学。” 宋霜一下巴,“我喜欢哪,既然你会画就教我。”她又拿马度之前画的那幅画,用手指点点上面的q版的卡通女子,“这个上面的女子是我吗?” 马度点点头道:“是的!” “我的脑袋哪里有你画的这么大,脖子也没有这么细,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似得,看着挺吓人的。还有眼睛,哪有这么大,都占了半张脸了。”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肥皂盒上面的不是大脑袋细脖子大眼睛吗,不是说很喜欢的吗? 马度笑道:“我有点知道你为什么画不好了,你放不开呀。画这种画,你就要打破对事物认识的固有印象,当然要保留其特点,并且夸张夸大。” 宋霜眨眨大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都听不懂,你到底愿不愿意教我。” 马度不由得以手扶额,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日后有了孩子,他一定会为小孩的智商担忧。他拿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很快又画出一个卡通画来。 宋霜见了掩嘴大笑:“这不是大哥吗?” “没错,这就是大哥,你为什么一下子就认出是他来。” 宋霜撇撇嘴,“你真当我是傻吗,这一篷大胡子,不是大哥还能有谁。” “这不就是了!”马度把管佳叫过来,端着他的脸问宋霜:“你看管佳长得有什么特点。” “脸圆、眼睛小、嘴巴小,哦,我有点懂了!”宋霜抄起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 “你圆过头了!”马度立刻凑过去,“总要稍微有点棱角,不然就是个球了,我教你!”他俯身过去,顺势拿住宋霜握笔的手。 嘿嘿……终于踏上了征程的第一步了,这又白又滑的小手摸起来果真不赖,稍一吸气就能闻见她颈项间飘来的淡淡清香,另外的一只胳膊顺势搭载桌沿上,几乎要把宋霜揽在怀里…… 不对呀,这明明是我老婆哎,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像是地铁一样。 抬头看看把嘴巴张得越来越大的管佳,马度连忙的用眼神告诉他赶快滚粗,不要当电灯泡。 管佳是个聪明的小子,立刻明白马度的意思,踮着脚尖悄悄的退出里间。 刚才小姐和姑爷握手执笔交头叠颈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老爷说的对,新姑爷是有手段的,之前全家人都还担心小姐闹脾气不肯嫁,这下子好了,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夫人去。 管佳刚出屋还没到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自家小姐的尖叫,“你在干什么!赶紧的出去,滚出去!” 管佳一回头,接着就看见姑爷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姑爷回头看看小姐没有追出来,就重新的的挺直了腰板走到自己跟前, “管佳,待会儿给你家老爷说一声,我在王府里还有差事,就不在家吃饭了,这就去王府了。” “好嘞,小人一定把话带到。”管佳点应下,与姑爷错身而过的时候,分明的看到姑爷的屁股上有俩大脚印。 阿水把马度送到王府,马度就把他打发离开了,刚一进门就碰上王府的管事,说是王爷赐给他的宅子已经找好了,就在王府的临街,问马度还要不要添置什么东西,一起操办了。 张士诚好人哪,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还想着马度的这点小事。他应该挡不住老朱的全力攻击吧,也不知道能撑得住多久,这宅子什么添置都不重要,马度没打算去住,谢绝了管事的好意。 王府的医正是个闲职,不然张士诚也不会空置这么久,一般府中若是有人生病,还是到外面找大夫,老朱那边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情况。 值班的地方在王府的偏僻一隅,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张士诚似乎也没打算要把王府的医疗事务都托付给马度,只是为了赏给他一个官儿而已。 这很符合张士诚一贯的作风,收人,使了劲的收人,张士诚的弘文馆里一度人满为患。 可惜老张却不用他们,跟他们吃吃喝喝吟诗作乐,很多优秀的人才因为得不到施展郁郁的离开,比如施耐庵、罗贯中师徒。 马度这边也是这样的情况,从配备的人员就看出来了,一个耳朵不怎么好使的中年仆人,专门负责给马度洒扫和端茶倒水。 马度跟他说话都要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即使如此,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常常的是驴唇不对马嘴,还不如用手势方便。 比划了一个倒茶的动作,这个中年仆人立刻给马度泡来一壶茶。难得的好茶叶,嗅一口沁人心脾,这也算是张士诚的一个福利了。 马度只喝了两口,就有一个王府的侍卫找上门来,说的请他去给人看病! 这让马度大为奇怪,心中立刻警觉了起来。 第170章 囚笼里的元帅 王府的侍卫当然是负责安全保卫工作,找大夫这样的小事当然是由丫鬟仆役来做,不由得马度不奇怪。 果然那侍卫带着马度从后门出了王府,外面是一个一个窄仄的小巷子,王府的高墙遮挡了阳光,巷子里阴森森的,马度警觉的问道:“你这是带我去哪儿?”他袖子里面捏着一柄小刀,暗暗的做着准备。 谁知那侍卫笑道:“医正不要着急,就在那边的院子里,再走两步就到了。”他说着话就自顾的往前走,似乎不像是使什么阴谋诡计。 走了不过十几步,就见他直接进了院子,那院子不大,墙却很高,他刚一进门就有另外一个侍卫问他:“大夫请来了吗?” 请马度来的那个侍卫小声的道:“请来了,还是王府的医正不用花钱。这下子又能省出一笔开支,到了晚上咱们又能出去喝几杯。” 他回过头来见马度站在门口迟迟不前,又热情的招呼道:“医正不要怕,有咱们在,保证不会让这些犯人伤到您分毫。” 丫的,这里果然是一处牢房,而且就紧挨着王府而设,看守的都是王府侍卫,里面的肯定是比较重要的犯人。 马度的心反倒是放了下来,对那侍卫冷笑道:“我是王府的医正,是负责给王爷王妃王子看病的,竟然把我拉来给犯人看病,你们把王府的颜面放在哪里?” 看门的侍卫立刻不乐意了,“你小子得意什么,不就是一个小郎中,看你年纪轻轻也没几本事吧,也不知怎么混进王府的。” 那个去请马度的侍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嚷嚷什么,他是沈万三的表弟,咱们得罪不起,而且治好了二王子的病,想必是又几分本事的,再说把他气跑了咱们还得另外再花钱请别人。” 这个侍卫转过头来,又对马度赔罪道:“这小子不懂事,您大人又大量,可别跟他一般见识。这里看押的都是重要人犯,要是死了,王爷责怪下来咱们吃罪不起呀,外面的那些野郎中咱们信不过,您医术高明连那陈名医也比不过,必能药到病除……” 这个侍卫倒是能掰扯,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马度往里面走,马度很不情愿的道:“那好,我就跟你们去瞧瞧,要是治不好可别赖我。” 这个院子咋一看不大,里面却很幽深,每一处房子都是门窗紧闭,破旧的窗纸发黄,应该是很多年都没有糊过了,透过窗棂往里面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却隐隐的传来哀嚎或者呻吟,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人备受折磨,命不久矣。 侍卫带着马度在一间还算齐整房间里面停下来,用钥匙打开门锁,屋里就飘出来一股恶臭的味道,熏得马度几欲作呕,几只老鼠见有人进来就叽叽的到处乱窜,转眼就跑了一个没影儿。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用木栅栏做成的大笼子,笼子里面斜躺着一个人,马度见了瞳孔不由得缩了一下,心下立刻又紧张起来。 只见笼内斜躺着一人,面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头发胡须十分的凌乱,尤其是胡子都长到胸口了,看来已经被关了很久了。 让马度惊讶的衣裳时他穿得上衣,是一件红色的短褐,马度再熟悉不过,正是红巾军的制式服装。在老朱的麾下,不论将帅还是小卒,出征的时候一定会在盔甲里面穿上这么一件衣裳的。 不过他的这件短褐显然已经穿了很久了,满是污秽又破又烂,而且掉色严重,怕是有些年头了。 不过以前穿这种短褐的可不只老朱的人,刘福通和陈友谅的军卒同样会穿一样的衣裳,也不知道他是属于哪边。 陈友谅的可能性很小,张陈二人早就暗通款曲的对付老朱,曾经属于准盟友,张士诚不太可能扣押陈友谅的人。 刘福通的人也不太可能,他只和张士诚在安丰打过一战,而且刘福通和陈友谅一样早就死了,他的属下用不着抗到现在还不投降。 最有可能就是老朱的人了,两人打仗打得最多,往来也比较多,张士诚就曾扣押过马度的大仇人杨宪。 马度心虚,难道张士诚信不过我,专门安排着一出来试探我的? “唉,大夫给你请来了,赶紧的把手伸过来,让大夫给你把把脉!”侍卫用刀鞘狠狠的敲着木栅栏。 那囚徒狠狠的白了侍卫一眼,神情颇为高傲,把头转到一边去,把一床破旧的棉被往身上拉了拉,继续抱着膀子瑟瑟的发抖。 “你这家伙还上脸了!”侍卫说着就用刀鞘在他身上乱捣。 那囚徒也不躲闪,就任侍卫在他身上敲打,嘿嘿的冷笑道:“别来虚的,亮刀子给俺一个痛快,他日平章攻陷平江必将你碎尸万段,为本帅报仇!” 他面目狰狞,声音洪亮,话语中带着万分的豪气,没有一丝的病态。关键他还说的一口淮西话,老朱的属下多是淮西人,马度对淮西话再熟悉不过。 莫非真的是老朱的属下,听他自称本帅,想来官儿当的不小了。他口里的“平章”是指常遇春吧,他身在牢笼也知道常遇春来打平江了? 马度不知道这位囚徒口里的平章指的正是老朱本人,龙凤朝廷曾封老朱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事,不过这是快十年的事情了,马度自然不知道。 见笼子里的囚徒被打得有进气没出气,马度在一旁抱着膀子冷声道:“你使劲打,直接把他打死了,我就省事了。” 那侍卫闻言这才住手,还隔着栅栏往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他打开栅栏门,又笑着对马度道:“这家伙现在没什么危险了,麻烦你屈尊给他瞧一瞧。” 马度又衣袖掩着鼻子,装作一脸的嫌弃,“我可是王府的医正,你怎么好让我来这种地方给犯人看病,看这满地的屎尿,真是臭死人了。” 侍卫又赔笑道:“您多担待,这个可是个重犯,要平白的就死了,咱们真不好跟王爷交代!” (今天多了两张月票,不知道是谁给的,请评论里留言告诉我) 第171章 廖永安 马度“不情不愿”的进了那木栅栏围城的笼子,伸手掀开囚徒身上的破棉被,立刻又有一股的臭味扑面而来。 他的裤子很破烂了只剩下半截,马度清楚的看见他的腿弯处有脓液流淌,强忍着恶心把他的裤子往上卷了卷,立刻就看见他枯瘦的大腿上有一个鸡蛋大的脓疮,甚至有小的白色的蛆虫在上面蠕动。 呕…… 马度和那个侍卫齐齐的干呕了一嗓子,眼角不由得沁出泪来,马度转过头问身边的侍卫,“他这伤有多久了?” 侍卫摇摇头,“不知道,我在这里当值四年了,他每年春天都要发一次,请大夫给他灌几服药,上些药就会好了。” 马度冷笑道:“这样伤上些药就会好了吗?可是会随时要命的。” “往年不曾发的这般厉害过,今年也不知道是怎得了。” “嘿嘿,现在可是入夏了,怕是今年春天发病的时候你们没给他治吧。” 侍卫讪讪的笑了笑,“这金疮药可都不便宜哩,咱们这里的开销都是有数的,能省则省,咱们也是为王爷的大业着想不是。” 这家伙可真会说,钱肯定是省下来了,估计没留在王府的府库,而进了他的肚子。 马度认真的道:“实话跟你说,此人旧伤积重难返,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马度说的是实话,伤口感染到了这样的程度,想要把他救回来怕是很难,他出来的时候更没有把自己家什和药带在身边。 囚徒呵呵的一笑,“老天爷总算睁眼,本帅不用在这里活受罪了。”他话说的轻巧,半眯着的眼中却带着深深的不甘。 侍卫此刻倒是急了,“那该如何的是好,您的医术可要比陈延嗣还高明,您要是都救不活,他可不就死了。” 马度摊摊手,“老天爷要收人,我也没办法。” 侍卫咬牙道:“你说的对,阎王爷让他三更走,他就活不到五更,想必王爷也不会苛责咱们的。” 真是个难得的机灵人,这么快就给自己找借口了,“不管成不成的,您总要试上一试。” “那好吧,你拿笔墨纸砚来,咱们签个文书。” 侍卫疑惑道:“什么文书?“ “看病的文书呀,他要是死了,你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治死的,我出力又担责可就亏死了。咱们要是写个文书,不光我没了干系,王爷要是责罚你,我也能给你周全。” 侍卫很委屈的道:“您有沈员外的关系,俺怎么能冤枉您哪,您把我侯三儿当成什么人了,不过您说的也有道理,写了文书对咱俩都好。” 侯三儿说着就去拿了笔墨,这家伙竟然还会写字,不过比马度的好不到哪里去,“您瞧瞧,这样写如何!” 侯三儿字写得不怎么样,却是好文笔,把责任全部都推了老天爷和阎王爷两位,把马度和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反正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囚徒,今早就突然的半死不活,有上气儿没下气了,马度救活了是马度本事大,救不活那就是这个囚徒该死。 马度收了其中一份揣进袖子里面,“好了,你快去,找些家什过来,第一要刀子就仵作用的那一套就成,第二弄些干净的纱布来,再弄一些烈酒,一定要最烈的好酒,再弄些好的金创药什么的。” 侯三一摊手,“在下没钱哪!” “你没钱我就有钱了,我给人瞧病,难道还要自己掏银子不成。” 侯三笑嘻嘻的道:“您没钱,不过您有官印哪,我这里也有,只要咱俩的印章凑一起,盖在一张纸上,王府的库房里的东西就随便咱们拿。” 马度真想吐口血出来,终于明白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了,也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不到外面去找大夫了。 “王府的规矩你倒是摸得门儿清啊!” 侯三呵呵的笑道:“不怕您笑话,在下从前也是跟在王爷身边办事儿的人,别说王府里的大事小情,就是军机要务也是知道些的。就因为喝酒误了事,这才给打发到这里来了。” 马度拿过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所需物资,盖上印交给侯三。 侯三拿过来看了一眼,拿笔蹭蹭就把马度写的“一坛烈酒”改成了“五坛烈酒”。 “教您一个乖,下次再写数字就用笔画多的那种。”然后掏出自己的印章哈了一口气直接盖了上去,揣进怀里蹭得一下就跑没影了。 “的,这些老兵油子真是精滑似鬼!”马度已经是第二次吃老兵油子的亏了,不过这家伙还知道节制,没有直接改成十坛。 谁知那囚徒却笑道:“不用灰心,只要再过十年,侯三这小点心眼在你跟前连个屁都不是。” 马度回道:“何以见得?” “本帅还没死呢,你就连本帅死后的事情都算计好了。你防人甚深,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等年纪再大一些那还得了。” 老子哪有你说的那么阴险,只是身在敌营不得不谨慎。 马度对他道:“你都一脚踏上黄泉路了,就不要给别人操心了。之前他们给你治病的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到了这种程度,以前的那种方法已经不管用了。 待会儿我会给你挖除脓疮,不过很危险,一着不慎你可能就会失血而亡。” 囚徒叹气道:“死有何惧,只是不能随平章北伐中原,心有不甘!”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的,若是他日我有机会见了你们的家人可以告诉他们,虽然这个可能不大,但总归是有的嘛。”马度其实是想套套他的身份。 囚徒却笑道:“这个机会很大,只要告诉平章,他日北复中原之时,能让人在我廖永安坟前告知一声便可瞑目九泉了。” 廖永安,廖永安……好耳熟的名字呀,老朱那边有一个叫廖永忠的手下,听起来倒像是兄弟两个。 应该不是兄弟吧,不然为什么不捎话给廖永忠,老朱手下官至平章的人有好几个,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平章是哪个。 廖永安突然轻声的问:“你也听过本帅的威名?” 马度摇头道:“不曾听说过。” “那倒也是,九年前本帅被俘的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娃娃哩。” 原来已经被俘九年了,难怪在应天那边没听过他的名声,马度又问:“你说的平章是谁?” 廖永安皱眉问:“难道应天的朱平章你都没有听说过?” “难道你说的是伪王朱元璋吗?” 廖永安闻言大喜:“哈哈……平章已然称王了吗!” 第172章 好大的来头 马度没想到老朱还有如此忠心的走狗,被关了九年了,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还在为老朱称王而欢欣鼓舞,要是他知道老朱日后怎么对待老兄弟的,又会是个什么感想。 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侯三推着一个独轮车过来了,把马度要的东西,一件件的往屋里搬。 马度道:“把他的手铐脚镣打开!” 侯三难为道:“打开?这样不太好吧,怕他伤着您。” “他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还能伤到我,再说不是有你在吗?” 侯三难为道:“在下,在下还要去喝酒哩,不然让那几个给喝光了。” 马度无所谓的道:“我这样不好下手,你要是觉得他的死活不重要,那算了。” “那我在这儿看着,不过我得先把酒抱过来!” “对了,再架一口锅,烧点开水,再抬个床板过来!” “知道了,真是麻烦!”侯三嘟嘟囔囔的去了,不过办事倒是挺利落,很快在外面支了一口小锅,还抬了个木板床进来,放在栅栏外面,又把廖永安给抬了来。 马度把侯三拿来的刀具扔进锅里,用小火咕咚咕咚的煮着。这样的工具王府自然没有,是侯三到衙门里面找仵作借的。 扔进锅里竟然飘出油花来,这都是尸油啊,看得马度直犯恶心,油腻腻的杀猪刀一样。好在给死人解剖用不着讲究卫生,他又撒了一把纯碱扔到锅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然后用烈酒擦拭干净。 马度用酒洗了手,用干净的麻布罩住口鼻,只留下眼睛,把麻布蘸饱了烈酒,轻轻擦拭在廖永安的伤口。 廖永安半坐床板眼睁睁的看着马度施为,马度抬头问他,“你不疼吗?”马度很担心他的这条腿是不是没有知觉了。 “疼。”廖永安淡淡的道,“不过这算不得什么。” “希望待会儿你也能这样说,不然我还得把你给绑起来,你若是平静些,我成功的可能越高。” “定不叫你失望!” 马度拿着刀子切开那个脓疮,呲立刻又一股脓水喷了出来,正喷在马度盖脸的麻布。 呕……侯三立刻出去吐了。 幸亏做了准备,不然足够马度恶心好几天的,马度连忙的扯下麻布换了一个新的。 廖永安道:“你倒是能忍得住,若是换做我也要吐了。” “我见过更恶心的!忍住了!”马度一咬牙从他的腿剜下一快肉来,仵作的东西还真是不太好使,不够锋利。 难得是廖永安真的没有挣扎,甚至是没有喊出一嗓子,不过他呲牙咧嘴冷汗直流,那条腿不自觉的以很高的频率在打颤,显然也是疼得厉害。 真是个纯爷们,马度冲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廖永安咬着牙只是哼哼的笑了两声。 接着马度在那肉窟窿里面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铁锈,整整的一小团铁锈,虽然不大但是层层叠叠,看得马度密集症都犯了,看它原本的形状应该是一枚小铁珠。 廖永安咬着牙道:“这……应该是盏口铳的……弹丸!我当时是腿挨了一下,落水被俘的,当时……后来做了处理,但是没有想到弹丸没有取出来。” 盏口铳的用的散弹一般都是用铅弹,也有用铁弹的,不过杀伤效果铅弹差得远,因为铅弹会造成更大的撕裂伤,而且会四散分裂开来,几乎无法取出,即使不死也会随时间慢慢的引发铅毒。 廖永安很幸运挨的是铁弹,不过能这样熬九年,也算是他命大了。后面处理的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伤到大血管,等马度给他好了药重新的包扎好,已经用了半个时辰。 侯三却还要把廖永安往那个木栅笼子里面送,马度赶忙的拦住,“你是想让他在里面住,我不反对,好歹收拾干净,里面又是屎,又是尿,还有老鼠蟑螂,你总要给他收拾一下,不然这么热的天气,要不了几天还是得蹬腿西天。” “这么臭谁给他收拾,我去找个人来!”侯三又跑了出去。 廖永安脸色苍白如纸,微微得拱了拱手,缓缓的躺回到床,他身量很高,骨架也很宽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床,却形销骨立瘦的没了人形。 侯三很快又找了人回来,把那人往屋子里面一推,“这个家伙是给王府倒马桶的不怕臭,让他干!” 看看来人,马度心说这侯三还真他娘的会找人,竟然把毛骧给找到了。 马度对毛骧吩咐道:“把屋子打扫干净,头发胡子的也都给他剃了,还有衣服也给他换了,身也给他擦洗一下,注意伤口不要沾水。” 毛骧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点头,十足的一个小人物。侯三很仔细,走之前又用手铐脚镣把廖永安锁在床。 “从前因酒误事,可不敢再马虎了。”他笑着对马度道:“今天沾您的光,弄了两坛子好酒,在下又让人弄了几样小菜,要不一起喝两杯。” “我用了一坛子,应该还有四坛子才对。” 侯三眨眨眼,“哪里有四坛子,只有两坛子。”这货八成把酒藏在别的地方了,连一起值守的兄弟都蒙,真他娘的不是好东西。 菜不是好菜,酒真的是好酒,不后世的名酒差不多,也不知是多少年的窖藏。几个负责看守的侍卫,估计也是难得碰这样的好酒,连酒场的最基本的规矩都不讲究了,一个个你争我抢的咕咚咕咚的往肚里灌,生怕少喝了似得。 马度只喝了半碗借口还要去开药,回到王府枯坐了半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收拾东西离开。 刚一出门,看见毛骧从街道的对面走过,马度则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围着王府多绕了大半个圈,在小巷子里面七扭八拐的到了杨书平的家。 马度一进屋毛杨二人来拍马屁,“您真是厉害,咱们在平江找了好久都不知道楚国公关在哪里,您一来找到人了!” 马度疑惑道:“楚国公?你是说廖永安吗?这么大来头,王爷什么时候给人封爵了?” 老朱手底下元帅、指挥使的多如牛毛,马度原以为廖永安不过其一个,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徐达、李善长可以说是老朱的左膀右臂,也不过左右相国,这廖永安竟然已经封爵了,还是国公! //42/42486/l 第173章 常茂的YY 廖永安,巢湖人,廖永忠的胞兄,与俞通海在巢湖结寨屯兵自保。至正十五年,投奔刚刚占领和州的老朱,后来随着老朱一起渡江攻占太平、芜湖,授管军总管。 至正十六年,廖永安与常遇春一起攻破海牙蛮子的水寨,大破陈野先占领集庆(应天),升任建康翼统军元帅,后随徐达一起攻克镇江、金坛、常州等地。 …… 廖永安可谓是战功赫赫,一直升至枢密院同佥,乃是老朱麾下水军第一人,南船北马,江南这个地方少了水军想要打胜仗可难了,廖永安在老朱心中的地位自然也非同凡响。 可是到了至正十八年十月,廖永安的精彩人生却戛然而止,他被张士诚手下大将吕珍在太湖活捉了。 张士诚并没有杀廖永安,想要用廖永安从老朱手里换他的兄弟张士德。常州之战时,张士德被马度的老朋友赵德胜生擒,一直在应天关押着。 一人换一人,原本是挺不错的生意,可是老朱认为不划算不愿意干。张士德是张士诚的弟弟,原本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强悍有谋,就算关进牢里一样的能搅动风云,在牢里买通狱卒通风报信,让张士诚投靠元廷,借元廷之力和老朱抗衡。 如果说廖永安是老朱的爪牙,那张士德就是张士诚的翅膀,好不容易给他揪下来,老朱傻了才会再给他安回去,这买卖不划算。 张士德倒也是个狠人,知道老朱不可能放了他,就在牢里绝食而亡,这可比什么投缳上吊、割脉服毒的难度大多了,所以说他是个狠人。 有此大仇,张士诚只能老朱不死不休,不过张士诚真的是个不错的人。他并没有杀掉廖永安泄愤,反而不停的劝廖永安投降。 廖永安倒是是一个硬骨头,不管张士诚使出什么手段,就是不降,就连身上红巾军的军服都不换以表决心。 老朱因此大为感动,在称吴王后就遥授廖永安为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平章,封楚国公。老朱也应该是觉得廖永安回不来了,才给他封了这么一个大大的爵位,不知道是安慰廖永忠,还是在减少自己的负疚感。 张士诚刚开始一心招降廖永安,虽然是囚徒日子并不难过,可是随着时间久了,张士诚便失去了耐心,似乎现在已经把廖永安忘了。 廖永安的日子也自然难过起来,除了独居一室,已经与普通的囚徒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生了病也没有人给他认真的诊治,能苦熬九年不死,已经是他命大。 张士诚虽然忘了他,好歹老朱还没有忘记他,安插在平江的检校除了侦探情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找到廖永安并设法营救。 只可惜这帮家伙太没用,自从上次廖永安转移看押地点,都不知道廖永安的下落,偏巧不巧的让马度和毛骧给碰上了。 “监正,要是能救了楚国公出去,定是一件大大的功劳呀,王爷一定少了对咱们的封赏!”毛骧和杨书平都眼巴巴的望着马度。 马度笑着回道:“你俩是不是弄错了,你俩觉得我需要提着脑袋去挣这样的功劳?” 马度的话好似一瓢冷水浇得两人透心凉,没错,这样的功劳对他俩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功劳,可是马度不稀罕。 这甚至不是马度的任务,上头的命令是让他们配合马度,而不是让马度配合他们完成任务。 两个人立刻霜打的茄子一样满脸的沮丧,杨书平叹了口气对毛骧道:“此事不急,就算是把楚国公救出来,咱们送不出城去,若是被查到了反而害了他,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帮着楚国公把身体调养好了才对,救人的事情,当缓缓图之。”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没错,这才是老成之言嘛。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杨书平起身道:“别急,救人自是我等之事,只是这治病还少不得您帮衬,咱们是有心无力,怕是连人都看不着。” “治病是我医者本分,你给他开个方子,我明天到王府的药房里面抓药,煎好了给他带过去。” 杨书平苦着脸道:“可小人是庸医呀,这方子还是大人来开吧。” “那我就更是庸医了,我连把脉都不会。你家好歹是世代从医,难道就没个治外伤的经典成方。” “这样能成吗?” “应该没问题吧,廖永安这些年缺医少药的都活了下来,难不成有了药还会死了。”马度又看看毛骧,“还有你,明天我送药过去的时候,你就假装从门前走过,我正好叫你过去伺候廖永安。对了,你昨天和廖永安单独相处的时候,没有给他说破我的身份吗。” 毛骧连忙的摇头,“您放心,这个绝对没有,按照您立的规矩,我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表露。” “算你有点进步!” 马度离开了杨书平的家,刚刚的一到街上,就见有大股的士卒进了城,看他们队形散乱,神情紧张,甚至有的连盔甲兵器都扔了的,明显的是吃了败仗。 不错了,能从老常的手底下活着回来,已经算是幸运的。张士诚的军队最不擅长野战,可他们的对手老常恰恰相反,没有被常遇春囫囵的吞掉,都算是主帅机灵跑得快。 从侧门进了沈府,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常茂三个正围着桌子吃饭呢,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洗洗。 马度小声的问道:“房子都找好了?” 老刘咽了一口饭回道:“都找好了,总共买了三处,不过有一处是库房,位置也不好偏僻的很,听说从前还闹过鬼,怕是以后不好再出手。” “咱们又不炒房,管他位置好不好,越是偏僻越是闹鬼,才没人去,咱们藏着才安全。” 老刘道:“小人也是这样想的,今天已经先在那边开挖地窖了。” 常茂吞下一口大肥肉,“度哥儿,你这样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有个什么意思。要我说咱们就应该等两边开打的时候,咱们来他一个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到时候引王师入城,到时候咱们几个可就露了脸了。到时候看看文英哥还敢在咱们前面显摆装逼。” 马度恨不得飙一口老血吐他脸上,这家伙好话记不住,坏话马度只说了一回,他就刻在心里了。“就咱们几个人?就别痴心妄想了,知道你有两下子,可又能杀几个。” 常茂不满的道:“你现在穿衣服没品位也就罢了,人也无趣了,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城门不好开。我就是起个头,大家一起吹吹牛,这日子无聊透了,早知道不和你出来了玩儿了。” “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吧,我们几个要是被张士诚抓了顶多砍脑袋,换成你八成要被腰斩、杀千刀或者五马分尸!” 马度笑道:“因为你爹刚在城外抽了张士诚大嘴巴,他恨你爹入骨,还能轻饶了你……张五六,放下,那是我的饭碗!” 第174章 张士信 吃了晚饭,马度就在院子里开始纳凉,夕阳已落,黑夜中能清楚的看见城外火光大作,鼻尖依稀能闻得见一股麦子的焦香,马度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草木灰纷纷扬扬的在城内飘落,刚刚洗完澡的常茂用手巾轻轻的拍打着健硕的胸肌,“哪个狗娘养的大晚上的放火,害我白洗。”他大概还不知道是他老爹在城外作孽。 马度相信,常遇春白天打败张士诚军的时候就有机会纵火烧粮,偏偏要等到晚上,为的就是让全城的人都能看见。如果杨书平不是太蠢的话,明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城。 沈万三很快就找来了,见了马度第一句话就问,“吴王是打算不战而胜吗?” 马度反问:“这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在给张士诚筹粮了吗?” 沈万三苦笑道:“这不才刚刚开始呢,这把大火一烧,那些还未出售的大户肯定会惜售,能筹到之前的六成就不错了。” “哦,这六成能够张士诚用多久!” 张士诚伸出三个手指头,“最多不会超过四个月,只是城中大多数百姓可没有那么多的存粮,到时候城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马度打趣道:“没看出来沈员外倒是有一颗悲悯之心啊。你若是真为平江的百姓着想,就给张士诚少筹一点粮食,让城早点破,平江的百姓就少死几个。还有,你应该没有把自己的粮食都给张士诚吧,到时候要记得给平江的百姓留一口。还有你的粮铺子应该不会偷偷摸摸的售高价粮吧。” 似乎被马度戳中了心事,沈万三的老脸竟然难得的一红,“都是乡里乡亲的,沈某怎么会做这等缺德事呢。”话说的好听,可马度要是信他才有鬼了,商人就是商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逐利的本色。 马度听说他刚从王府回来,马度又向他了解了一下今日城外的战况。 原来常遇春昨天就开始在城外烧粮了,只不过是离的比较远而已,当夜张士诚就让吕珍率领五万大军出城阻拦,今天白天双方狭路相逢,吕珍和常遇春在城外结结实实打了一仗。 结果可想而知,吕珍的五万大军被常遇春与汤和的三万大军揍得满地找牙,亏得吕珍见机得快,还带了两万逃回来,随后常遇春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城外烧粮了。 第二天当马度走上街的时候,城内的气氛再次的大变,再不见半点祥和。普通百姓昨日的愁容今天变成焦虑,一手拿着粮袋子,一手焦躁的拍着粮店门板,可是粮店却迟迟不开门。 即使有少数开门的,粮食的价格也是飞涨,不知道贵出了多少倍,听着身边的一位大妈在不停抱怨粮价太高,马度叹了口气对她道:“现在有人肯卖就赶紧的买吧,若是到了下午怕是还要更高。”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粮价涨上去就不可能再变回来了,只会一日三变越来越高。 王府门的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都是穿盔带甲的将帅,估计是在商量着怎么打仗了。 马度刚到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声的喊道:“丞相到了!快让开!”一个护卫撞了马度一下,害他险些跌倒,马度往路边挪了挪,只见四个精壮的仆妇抬着步辇,一摇一晃走向王府大门。 步辇上歪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半眯着眼睛打盹儿,旁边还有人撑着大伞给他遮阳,好不惬意。 虽然头一次见,但是能有这么大排场的,除了张士诚的胞弟张士信怕是没有别人了。 张士诚有兄弟四个,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张士义起事之初就战死了,虽然不知他为人了,但是能战死沙场不失为一条好汉。 张士德那可是连老朱都忌惮的人物,马度相信要是没有被老朱抓到,张士诚绝对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窘迫的境地。 还有一个就是张士信了,这位在历史人也算是小有名声了,只是名声很不好听,有关他的几小个典故也是荒唐可笑。 张士诚在改称吴王后,就把主要的政务都委托给他,张士信对不起自己的名字,更对不住张士诚的信任。 此人荒淫无状,奸掠妇女,谐客歌姬不离左右,吃喝作乐比张士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管事也就罢了,领导嘛就是管人的,好歹找几个靠谱的人的管事。可偏偏这位却找了黄敬夫、蔡彦夫、叶德新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三人被平江百姓合称为黄蔡叶,有歌谣为证,“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蔡叶,一朝西风起,干瘪。”这个西风指的应该就是西吴王老朱了。有这样的人做丞相,张士诚不败才怪。 等张士信的随从浩浩荡荡的进了王府,马度这才进去,先到自己的值班的地方坐了一会儿,这才带上杨书平给的方子到了后宅取药。 王府的药房原本是应该是属于他这个医正管的,可事实上却是王妃刘氏亲自管理的,毕竟是送到嘴里关乎性命的东西,王妃自己管也很合情理。 跟把手后院的侍卫亮明了身份说明了原因,侍卫这才给马度放行,还找一个仆役给马度带路。 相比城内的惊慌前衙的忙乱,王府的后宅感受不到半分战争的阴云,丫鬟们脚步匆匆却满脸笑容,还不时的嬉闹几句;年轻的仆役一边洒扫庭院却不忘打量从身边经过的丫鬟,一副色眯眯的模样。 经过一处花园,又见垂柳池塘、鸟语花香,一派初夏的繁荣景象。垂柳边的秋千架上,还有一个女子在推着小孩子荡秋千。 那女子看了马度一眼,就突然招呼道:“小马先生!” 马度走近了才看清楚,这女子竟然是王妃身边的侍女百金,而那小童正是老张那个鸡蛋过敏的小儿子。 “原来是二王子和百金姑娘,在下有礼了。”马度上前一揖。 百金掩嘴一笑,“小马先生这是去哪里?” 马度回道:“在下去药房取一点药。”他又看看张士诚的小儿子,“王子可还好吗?” 百金笑道:“好得很,再没有给他吃过鸡蛋,想必不会再发风疹了。” 小王子从秋千上跳下来,他白白嫩嫩,周围的头发剃得光光的,只在脑袋顶上扎了一个小辫十分可爱,他抬起头来奶声奶气的问道:“你就是马先生吗?是你治好了我的病吗?” 百金道:“就是这位小马先生,前两天还去看过二王子哩。” 二王子挠挠脑袋皱着鼻子道:“不记得了!马先生我这病可是以后都不会再发了吗?” 马度点头笑道:“只要二王子以后不吃鸡蛋,就不会再犯了。” 二王子长出一口气,很高兴的道:“太好了,发病的时候真是难过死了。”他小大人似得拱拱手,“宗昭多谢马先生了。” 第175章 看出端倪 等马度从药房回来,百金和二王子张宗昭已经不见了,他回到值班的地方就把药交给仆役去煎。 马度不缺几副汤药的钱,杨书平他们也不缺,之所以一定要再王府的药房取药,不过掩人耳目。 他是王府属官,如果自费给廖永安治病不就太奇怪了。等仆役煎好药,马度就提着装药的陶罐子去了关押廖永安的牢房。 “马医正来了!我来帮你拎着!”守门的侍卫很热情,可闻见陶罐里的药味儿,便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巷子里突然响起奇怪的声响,只见一辆驴车拉着空马桶驶过来,赶车的正是毛骧。 马度便道:“不敢劳烦这位大哥,就让那个人帮我拿吧,反正待会儿我还要他给我帮个忙,那个赶车的你过来!” 毛骧把车停在一旁,“是叫俺吗?又要俺到牢房里面打扫?俺是给王府倒马桶的,不是给你们扫牢房的。” 侍卫道:“叫你来你就来,哪里那么多的废话。赶紧得把车停远一点,臭死个人了。” 毛骧嘀嘀咕咕的停好车,似乎很不情愿。 马度问那侍卫,“怎得不见侯三?” 侍卫很不满道:“我们头儿八成昨夜又去逛窑子了,这人有好事从不想着我们,有点好处就多吃多占,跟了这样的头儿也是倒了霉啦。” “昨天他不是还弄了好酒请你们喝吗?” “那还不是沾了您的光,平时一年也见他请咱们喝一回酒!”侍卫把药罐子塞给过来的毛骧,“拿着!” 马度带着毛骧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试探问:“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侍卫笑道:“您是王府的医正,咱们还信不过您,再说了,这里的犯人虽然重要,但也不知道关了多久了,王爷好些年都没过问了,前些日子还死了一个,只报到辰统领那里,王爷都不知道,辰统领就让人给埋了。我们头儿是一朝被蛇咬,谨慎过了头了。” 他说的辰统领叫辰保,乃是张士诚的养子,在张士诚的身边做贴身的护卫。 一旁的毛骧看似心不在焉,可是却听得很认真,马度知道他心动了。这里防卫并不严密,防卫人员也少,虽然紧挨着王府,但是所处偏僻,想要无声无息的把廖永安救出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廖永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廖永安穿着的还是那一身破烂衣裳,但是已经被洗干净了,把那样的一身衣服洗干净,真是难为毛骧了。 廖永安比昨日见他的时候时候精神多了,还热情的向马度和毛骧打招呼。 马度问:“可有什么不适?” “虽然还是疼的厉害,但是已经没有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了,多谢你了。” “这是我医者本分。”马度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马度把药罐子交给毛骧,“你给他喂药吧。” 马度抱着胳膊冷眼看着毛骧服侍廖永安,毛骧服侍的很周到,对亲爹也不过如此了,若是外人看了肯定起疑。 廖永安眼中已经没了昨日灰败绝望,反而有求生的渴望,毛骧昨天是没有表露身份,但是马度估计廖永安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毛骧真是猪队友,早晚给他害死,“你就不能快些,他又不是你亲爹,用得着这么仔细。” 廖永安笑着向马度赔罪道:“这就好了,医正莫急!”他抢过毛骧手里的药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这家伙果然猜到了,他这么刚烈的性子若不是有所指望,岂会委曲求全。 毛骧却不管马度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湿毛巾给廖永安擦身体,接着又打扫牢里的卫生。马度看得直上火,干脆到外面给他放风,昨天就不该答应带他进来。 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侯三往这边来了,看他脚步虚浮一摇三晃的,就知道这家伙昨晚肯定没少操劳了。 马度扭头冲着屋里喊道:“打扫干净些,若是伤口进了脏气化脓了,还要再来麻烦我!” 侯三问道:“医正是来复诊的,屋里是谁?” 马度点点头,“正是来复诊的。屋里头是昨天那个倒马桶的,我让他过来给囚犯打理一下,若是伤口进了脏气,可就难治了。若是不方便的话,我这就让他走。” 侯三笑道:“既然是王府的人就没什么不方便的,说起来这人还是我带进来的呢。” “两位让一让,我给他换一个马桶,莫要溅身上了。”毛骧提着马桶从屋里走了出来。 侯三不由得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一点眼色都没有。” “这人还算勤快!” “这样的傻大粗胚再勤快,也只能倒马桶了。”他往屋里看了一眼,“您真是医术高明,这厮看起来好多了,您要是能给他勤换点药,想必会好的更快些。” 侯三一边搓着手一边焦躁的舔着嘴唇,一看便知道是肚里的酒虫在作祟。 马度冷笑着回道:“嘿嘿……你还真把王府的库房当自己家了,换药等两天再说。” “把王府库房当自己的家的又不是我一个,不领白不领,你我一人一半可好,别走啊医正,要不咱们六四分账也行啊!” 还亏得这侯三曾当过张士诚随身侍卫,坑起张士诚来一点也不含糊,管中窥豹,在老张的身边侯三的这样的绝对不少,如此作风,张士诚岂会不亡。 回家的路上,马度见到了老刘,远远的冲着老刘点了点头。老刘就钻进小巷子里,马度立刻跟上,等到了僻静处老刘才道:“这是俺选最近最隐蔽的一条路了,老爷可要记清楚了。” 马度点点头,跟着老刘往前走,仔细的记住一路上有标识的东西。 他要去的地方当然是老刘准备的藏身之所,肯定要事先认一下路,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地方可就白瞎了。 那个闹鬼的偏僻仓库是最佳的选择,到了那个仓库的位置,马度确认这里真的很偏僻,眼看着还有不到一里路就到了城墙根了。 周围房子不少,似乎也都是仓库,平江是江南一带比应天还要大的经济中心,商贾如云,货物自然也多,一时无法脱手自然少不了存放的地方,很有点像是后世的仓储物流中心。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建在繁华昂贵的中心城区,偏僻一些很正常,不过来往的人并不少,大多都是商铺的活计,正急匆匆的往外搬货,可能是因为这里离城墙近,怕殃及池鱼。 进了院门,马度就迫不及待的问:“这里是不是离城墙太近了,有点危险。”马度估算如果神机营到时候在城外一里处架炮的话,发射实心铁弹,只要能越过城墙很有可能打到这里。 “小人早问清楚了,这边城外的的地形很窄,徐相国应该不会在这里进攻的吧。” 但愿徐达不会,不过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为了防止有人偷盗货物,这里的院墙都是用青砖垒得而且很高很坚固。 这个仓库差不多有两进院子的面积,但是房间却多了很多,结构更为复杂,想要找到一处地窖怕是很不容易。 院子里面还有一口井,应该是商家为了防火才挖的,幸运的是还没有干涸。 因为离城墙近的缘故,一旦开战怕是很少有人会往这边来,不用担心不速之客贸然闯入。 地窖设在一处最偏僻的房间,入口也很小,但是挖出来的地窖却不小了,差不多有半间房子大,张五六和常茂两个却仍在卖力的挖掘。 马度对他俩道:“你们两个别挖了,这么大的地方已经够了。” 第176章 移师平江 其他的两处宅院也是挖了地窖的,只是空间很小,放了储藏的食物之后,勉强供四个人容身,是拿来应急备用的。 仓库的这一处才是首选的藏身之所,常茂三人也是下足了力气本钱,希望大战来临之后,能让自己住的舒坦点。 对于能住在地底下这件事,常茂显得很兴奋,尤其还是他亲自开出来的地窖。 桌椅板凳,软床香榻,美酒佳肴……这一切都在常茂的设想之中。 马度揶揄道:“茂哥儿,还要不给你弄两个女人过来。” “咦,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给我银子,我去找两个窑姐儿过来。”常茂兴奋的一拍大腿,看他的表情马度就知道他当真了,这个想法太邪恶了,马度连忙的把他劝住。 马度还警告常茂不要挖的太深,江南水层很浅,又是雨季,要是渗水了就麻烦了,更不要挖的很大,免得塌方了。 当天吃过晚饭城外又出现熊熊火光,常茂很不满的继续咒骂在城外烧粮食的王八蛋。不知道是他的咒骂起了作用,还是老天爷不想常遇春再造孽。 二更时分天降大雨犹如瓢泼,将城外的大火浇了个通透,可过了一个多时辰,城头就传来隐隐的厮杀声,即使下着大雨马度依稀也能听得见,可是很快就又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马度的“探子”沈万三就过来汇报情况,说是昨夜趁着大雨,城外的朱军派了数股的精锐偷城,毫无准备守军猝不及防,差点被夺了城门。 不过偷城的朱军人还是太少后继乏力,最终还是被守军杀退。 沈万三嘘声叹气,似乎在为之可惜,这个棵墙头草此刻怕是心理上已经彻底倒向老朱了。 马度一直以为常遇春脑袋里面塞的都是肌肉,没想到他也能使出这样的计策,谁也想不到城外区区三万人马就敢有这样的动作。 昨夜的一场大雨,空气里终于少了焦糊味儿,清新了许多,吸一口沁人心脾。马度在老刘的护送下去王府,至于另外两个则是继续的去当挖洞,这两个人一个没脑子,一个弦缺根弦,马度可不敢让他们靠近王府这么危险的地方。 尤其是眼下的街道上,成队的士卒来来往往,各种的守城器械正往城墙上搬,一副大战将至的样子,看来常遇春的夜袭让张士诚受惊不小。 在王府门前,马度看到了管佳了,管佳悄悄的塞马度一张纸就跑了。进了王府马度就悄悄的打开,上面是一副q版的人物画像,而上面画的就是马度本人。 虽然被画的极其的猥琐,但是马度的特点都被抓到了,只瞧了一眼便知是自己。马度面上不由得一笑,这也算是鸿雁传情了吧,不知为何心中竟涌出一丝的甜意。 从前只觉得这个女子漂亮有个性,希望自己的婚姻生活不会那么无趣,即使被嫌弃马度还是死皮赖脸的往跟前凑,无法否认其中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味道。 可是收到这张画,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已经不再是马度一个人情感,一个讨厌的你的女人是不会花这么大力气来给你画一副画的,尤其是古代的女人。 马度捧着那张画边走边看,他的几个特点在画上表现的极为传神,到底是大书法家的妹子,宋霜看来还是有几分绘画天赋的。 他看得出神,在转角一不小心就和别人撞了和满怀,马度连忙道歉,抬头一看对方是一个精壮威武的汉子,像是一个士卒可穿的却不是侍卫的打扮,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短褐。 那人只看了马度一眼,话都没有说就扭头朝着王府后院的方向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马度心说这人长得好面熟,挠挠脑袋又想不起来是哪个。 到了值班房,马度让仆役继续的给廖永安煎药,到了牢房的门给侍卫扭头就走,再次很巧合的碰见倒马桶回来的毛骧,理都不理他直接回了王府。 毛骧不是马度想象中的蹩脚特工,反而很优秀,他知道想把廖永安救出来并不容易,需要马度的配合,一直在把马度往他的任务里面拖。 那廖永安也是聪明人,毛骧虽然没有向他表露身份,但是他肯定猜到了。上一次的接触中,通过马度在牢房内和牢房外不同态度的话,廖永安绝对能猜出个不离十。 这是两个危险的家伙,马度觉得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免得他们被雷劈的时候连累自己。 接下来的半个月平江过得很平静,常遇春没有再攻城,也没有继续的烧麦子,据说他在自己收割补充军粮。 马度过得也很平静,毛骧和杨书平似乎知道马度不想和他们频繁接触,已经好久都没有主动联络他。 马度除了沈万三的家和王府哪儿都没去过,包括宋家也没去。他没有谍战剧的男主角那么强大的内心,一边当特务,还要一边谈恋爱。 害的大舅哥以为马度后悔了,还专门派管佳过来询问,为了给大舅哥吃个定心丸,马度还专门跑了一趟宋家和大舅哥吃了一顿饭,不过这次连宋霜面的都没有见着,更别提亲密接触了。 相较于平江的平静,杭州、湖州的战事则是如火如荼。湖州守将李伯升惊闻徐达来攻,便遣三路大军独挡,徐达也分三路迎敌。 野战张士诚的军队似乎就没有赢过,更何况对手是徐达,而且徐达还比历史上多了神机营傍身,湖州守军惨败,只好退入城内固守。 徐达多了神机营,湖州守军却比历史上少了平江六万大军的驰援。有常遇春这头猛虎守在门口,谁敢随意出门,而且张士诚已经没有足够的粮草可以糟蹋了。 在神机营的助阵之下,徐达只用十余天就攻破了城高壕深兵多粮足的湖州,生擒湖州守将李伯仁,开始移师平江。 至于朱文忠那边就更顺利了,他率大军迅速攻破了桐庐、富阳、新城等杭州属县,直逼杭州城下。 他并没有直接攻打杭州,而是给杭州守将谢五写信。谢五是谢再兴的弟弟,谢再兴则是徐达和朱文正的岳父,不过谢再兴在至正二十三年叛投张士诚。 说起来谢五和朱文忠那也是实在亲戚,此刻张士诚已经是穷途末路,还有什么好打的,只好带着谢再兴的儿子出城投降,李文忠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的拿了杭州。 此刻的平江被斩断了双臂,再无援军已然是一座孤城。从沈万三嘴里听到这些消息,马度心情终于轻松了许多,下班的脚步都轻快了。 他沿着小巷往仓库那边走,听说常茂他们已经挖了一间房子那么大了,他的去看看千万别挖塌了。 小巷子里空荡荡的,拐角突然伸出一只粗壮的胳膊一把拽住马度。 第177章 大秘密 马度心有余悸的道:“你个狗日的想干什么!吓死我了!” 毛骧道:“这不是怕被人看见了吗,有话和您谈谈可以吗,这里不方便,要不就去我家吧。” 马度点点头:“那好,走吧。” 毛骧走前面带路,带着马度到了一处小院子,十分的破烂,毕竟他只是一个给王府倒马桶的。 难得的是毛骧屋里收拾的很干净,马度以为会是抠脚大汉猪窝一样的房间,马度打趣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精细的人。” “整天围着马桶转,家里再不干净点,就不用活了!”毛骧搬出来一个小桌子,又端了酒菜出来。 他搬了一个凳子出来,请马度坐下,马度夹了一条猪耳朵嚼得咯吱作响,“你搞这么大的排场这是要做什么?” 毛骧嘿嘿的笑道:“没什么,就想和您喝几杯!我敬您一杯!” “别整虚头巴脑的有话就说。”马度端起酒杯,“同饮!” “我就是想问问,您最近为什么老是躲着我们。” 马度嘿嘿的笑着回道:“这还用问我,你心里还没数,你和杨书平一直想拉我下水,配合你们一起去救廖永安。” 毛骧尴尬的笑了笑,“真是惭愧,没有想到被大人看穿了。”他端起桌上的酒碗,咕咚咕咚,两口喝了个干净。 呵……毛骧哈了一口酒气,“暂且不提功劳事情,大人为何不愿意救楚国公呢,楚国公很早以前就随着吴王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战太平,攻集庆……嗯,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吴王麾下的战将哪个不是如此,可是楚国公被俘九年受尽磨难,仍心怀吴王、坚忍不屈,令在下佩服之至,若不救他出来心中难安。这样的人不值得您伸手一救吗?” 什么狗日的世道,你毛骧明明是暗黑属性,日后凶名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特务头子,现在竟也教训起老子来了。 “廖永安我也佩服,他当然值得一救,不过救他出来容易却无法转移出去,这平江可是张士诚的老巢啊,一旦被查到什么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毛骧道:“正因此才要把楚国公先救出来,他日大军围城,张士诚难保不会杀他泄愤。” “我怕死行了吧,难道你不怕死嘛?” 毛骧苦笑道:“您可真是坦率之人,我也怕死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我还怕孤单,您可能不会理解身处敌营是如何的恐惧,远不如战阵上拼杀来的痛快有用,就算是被人家一刀砍死也无妨,总不用提心吊胆!” 马度道:“确实不如战阵上拼杀来的痛快,可绝非无用,有时候你们一条消息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未必如此,好像我上次在武昌潜伏了整整五年,冒着极大风险得来的重要情报根本就没有人重视,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再做检校了,只是上头不许。” 马度安慰道:“怎么会,你想多了。”老朱是有名的腹黑,手下的幕僚没有一个是饭桶,只要是有用的情报怎么可能不被重视,他随口问道:“你说的是哪次?” “就是陈友谅东征那一次啊,早就得到消息陈友谅不会顺江而下攻打应天,而是去攻打洪都逼王爷和他在鄱阳湖决战,可是后来我逃到洪都后,发现洪都似乎并没有什么准备,你说气人不气人!” 马度故作随意的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情报的?消息传给谁了?” 毛骧夹了一口菜道:“嗯,大概是陈友谅抵达洪都前一个月吧,咱们检校只对王爷负责,情报当然是传到应天的。” 马度闻言不由得一愣,筷子上夹着的一块猪肝,吧嗒一声掉在了盘子上。 毛骧见状随口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筷子滑了!你当初不是专门去洪都传情报的吗?” 毛骧摇头道:“不是,我在武昌的联络点被陈友谅的人给端了,幸亏我见机的快逃走了,不过陈友谅的人一直在跟踪追杀我,无处可逃这才跑去洪都的。” “原来如此。”马度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波澜万丈。 刚刚把酒碗送到嘴边的毛骧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嘭的一下放下酒碗道:“莫非是洪都根本就没有收到应天的警示?难怪!难怪!我伤愈之后向大都督辞行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奇怪。” 马度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了?” 毛骧苦笑道:“我刚醒的时候说话不利落,大都督也没有细问,反倒是辞行那天酒酣耳热之际怕是说了不该说的。今天就不该和您聊这些的,不然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捅过这大一个篓子。” “咱们聊了吗?咱俩刚才不是在说怎么营救廖永安吗?” “对对对,咱们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从来没有和大都督聊过“毛骧频频点头,”您说这楚国公该怎么救?” 马度夹了一块猪肝在嘴里,“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楚国公一个藏身之所,不敢说张士诚一定找不到,但是找起来绝不容易。” “哦,什么样子的藏身之所?”埋头吃菜的毛骧突然抬起头来,却不由得惊愕出声,“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马度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咽了口吐沫颤声道:“我,我可能已经暴露了! ~~~~~~~~~~~~~~~ 杨书平接过马度手里的画像,上面是用炭笔画得一张素描,“就是这个人吗?您画的好逼真呀!” 马度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大概每日辰时,他会从王府的侧门进府,穿着打扮相当的普通,不过身材很魁梧,一看便知。” 毛骧道:“有您这幅画像在手,一定不会认错了,我定将他除掉保您周全。” 马度摆摆手,“这个倒不用你来动手,我还要试他一试有没有认出来我。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他每天晚上都出去做什么,我给你两日的时间最多两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杨书平点点头,“两日时间够了,我们一定将他的行踪打探清楚。不过他是什么来头,竟让您如此紧张!” 马度摇头道:“事关重大,告诉你们是在害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第178章 我们认识吗? 马度每天还去王府当值,只是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提心吊胆度日如年,这两天根本在煎熬与焦虑中度过。 他还是第一次迫不及待的去杨书平的家。杨书平到底是做了多年的检校,查个人自然是手到擒来。 杨书平道:“此人每天傍晚从王府侧门而出,沿着偏僻的小巷子去翠云楼。” “翠云楼?” 毛骧点头道:“是平江最大的青楼,这人每天都去。” “我还以为他去办什么大事呢,没想到他还是一个贪花好色之徒。” 杨书平却笑道:“我觉得此人倒是很专情,到了翠云楼只点那里的一个叫香云的红牌,即使那位香云姑娘身子不方便接客,也会耳鬓厮磨的待上一宿,他还向老鸨子询问给香云姑娘赎身的事宜。” “哦?他这么有钱。” “别看他穿得不起眼,在翠云楼可是一掷千金哪,能住在张士诚王府后宅的都是座上宾,张士诚可是出了名的大方。” 马度继续追问,“然后呢?” “他在翠云楼待上一夜之后,辰时之前一定会离开,辰时左右会进入张士诚的府邸。” “他平常有没有王府的侍卫跟着?有没有带随身兵器?” 杨书平道:“据说刚开始去翠云楼的时候有王府的侍卫跟着,后来都是他独自去。可能是他面皮太薄,听说第一次和香云姑娘亲热的时候很是放不开,那时可能还是个雏呢。这么大年龄才第一次碰女人,很有可能是军中的粗汉,嘿嘿……” 杨书平笑得很淫荡,真亏得他连这样的信息都能查到,“对了,他说话还是淮西口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您就不给咱们说说。” 马度正色道:“好奇害死人,其中事情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不要管了。” 毛骧道:“您真的不要咱们帮忙吗,那人看起来是一个军中的好手,不好对付。” “不用,你们只管去救楚国公,徐相国率领大军,怕是这一两日就要到了,到时候张士诚真要杀他泄愤就迟了。” 杨书平道:“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两日……” “你们不用告诉我。”马度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递给,“这个是给廖永安准备的藏身之地,上面有详细的地址,和地窖的位置,我从没有看过,我的长随说这里和那间牢房的位置比较近!” 杨书平打开看了一眼,“果真是个好位置,就算无法送楚国公出城,应该也能保得一时平安,只等徐相国攻破城池便可万事大吉。” ~~~~~~~~~~~~ 战争绝对是人品的试金石,随着秩序的崩塌,很多人都脱下温顺的外衣露出狰狞的嘴脸,抢掠无恶不作。 当然也有很多人依旧保持着原本质朴的本色,比如张五六,数年的军中生涯他没有染上半点的匪气,他还是那么的“憨厚”。 再比如赵二贵,当一个个的同乡变作洪水猛兽,冲进民宅把女人按倒在地或者拉进军营的时候,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只会在地里刨食的质朴的汉子。 在这样的乱世里,这种品质就像是金子一样的可贵,总会发光总有人赏识,于是他成了贵人身边最信任的人。 为贵人奔波忙碌,征战杀伐,年过三十了都还没有成亲,甚至连女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 当然贵人也赏赐过他女人,可他面子极薄,每次都极力的推辞,尤其是那些女人并非心甘情愿,赵二贵不想作孽。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平江竟结下一段情缘,最开始不过是被王府的侍卫生拉硬拽的成就了好事。 可很快他就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乐在其中,这床第间的征伐,远比战阵上的征伐有意思多了,难怪他们那些老爷们娶了一个又一个。 赵二贵没有那么贪心,他只要这一个便足够了,他现在对打仗杀人已经没有了半分的兴致,他想着等此间事了,便带着身边的女子归乡。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生怕吵到了身边的爱人,他往上提了提滑落的薄毯,顺便贪婪的多看一眼那粉白光滑的脊背。 这江南的女子的身子真是白、真是软,柔弱无骨直让人无法自拔,昨夜他已经和老鸨子商量好香云姑娘赎身的价格了。 看在王府的面子上老鸨子也没有多要,张士诚向来出手大方,应该会帮他这个忙吧,大不了自己再露给张士诚一点好东西。 他穿上衣服,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前的夹层,东西还在,回头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玲珑有致的娇躯,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出了翠云楼,赵二贵习惯性的进了后巷子,这里偏僻人少,他几乎每日都从这里过,熟悉的很。 刚刚的走过一处偏僻的转角,他就和人撞了一个满怀,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嬉皮笑脸的赔罪,“咦,这位大哥,怎么又是你,真的好巧呀!” 眼前的小伙子看着确实面熟,“你是?哦,我想起来了,在王府里面见过你!” 小伙子笑道:“我觉得除了王府,好像在其他的地方也见过面。” 赵二贵疑惑道:“有吗?这位小哥儿你认错人了吧,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赵二贵不想多做纠缠,可那小小伙子却再次拦住他,“我没有认错人,我们真的见过,在洪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听小伙子提到洪都,赵二贵不由得心头狂跳,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对方,突然低声的吼道:“是你!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度冷笑道:“你可以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赵二贵道:“难道你也投靠张士诚了!” “嘿嘿……我可没你们那么不要脸做二姓家奴!老刘!” 马度话音未落赵二贵身后就闪起一到寒光,直接砍向赵二贵的脖颈。 赵二贵似乎找有察觉,身子一矮一把就抓住老刘的胳膊,一用力老刘就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墙壁上摔下来,手里的短刀也当啷一声也落在地上。 赵二贵狞笑着从腰间抽出短刀,“既然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把你交给张士诚又是大功一件。” “嘿嘿……怕你没那个本事!”马度笑着举起了胳膊,袖子里面露出一个发青的大苹果。 第179章 你到底是谁? 马度不是邪恶的巫婆,赵二贵也不是单纯美丽的白雪公主,把苹果堵在枪口,可以起到消音的作用,当然他的消音效果不可能有消音器那么好,而且看起来很滑稽。 看到马度手里那个黑漆漆的东西,赵二贵的脸色立刻变了,立刻停住了脚步。 马度冷笑道:“看来你认得我手里的东西。” 赵二贵惨笑一声,“见你在新城门用这个打死过陈友谅的士卒。”他说的应该是张子明在城下报信的那一次。 “认得就好,问你几句话,赏你一个痛快!” 赵二贵倒也光棍,“要杀便杀,都要死了还想套我的话,没门!” 老刘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踢在赵二贵的腿弯里,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道:“说是不说!” “老刘,没用的,他这样的人不怕死。” 赵二贵咬着牙道:“说得没错,我杀人不知杀了多少,早就够本了,嘿嘿……” “真是一条好汉子,我一定会成全你,为你黄泉路上不至于孤单行路,我会让香云姑娘陪你同行的,在黄泉路口不要着急走,等着她一下。” 此话一出口,赵二贵脸色再变,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跳,低声的嘶吼道:“你若敢碰她一根寒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果然是真爱啊!马度心中却在为他感到悲哀,他将那女人当作挚爱,也许人家不过当他是一只肥羊。 “既然想让她好好的活着,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几句实话,就这么简单,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去杀一个无辜的女人?” “你说话算数?” “我是什么人,用得着跟你扯谎。” 赵二贵点点头,“那倒是真的,你问吧。” 马度冲着对老刘道:“你倒巷子口守着,有些话你不好听!” 老刘掏出一段麻绳把赵二贵手捆住这才离开,老爷有事从来都不瞒着自己,也不知道要说的是什么隐密,他好奇的支楞起耳朵。 耳边只有马度和那人小声的嘀咕,却什么也听不见,他还没走到巷子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的砰的一声闷响,老刘连忙的掉头跑回去。 赵二贵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似乎死得很突然,他的脑门上有一个血窟窿,后脑壳却几乎被掀开了,脑浆混着鲜血撒了一地。 老刘问:“这么快就问完了?” 马度摇摇头,“只问了几句,这家伙便不老实了。”随后在赵二贵的尸体上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似乎藏着东西。 马度用刀子割开露出一个布包,又搜到了王府腰牌和一个钱袋子,一股脑儿的交给老刘,捡起地上的弹壳,就和老刘迅速的离开。 苹果消音器的效果不怎么样,马度估摸着也得有一百分贝,应该已经惊动了四邻,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两人快步穿过好几个小巷子这才停下来。 马度把手枪和弹壳都交给老刘,“你赶紧的回仓库,我现在去王府当值。” “老爷您就别去了,太危险了,咱们一起去仓库躲着吧。” “不去才危险,我突然消失,张士诚会立刻怀疑到我,还会给宋家惹上麻烦。仓库那边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你们三个要警醒着些,你看我身上有没有血迹……” 马度绕了一大圈出了巷子,扭头回看的时候,就发现那巷子口附近聚集了不少的人,除了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还有不少巡街的差役和士卒。 他长吸一口气尽量的让内心平静下来,向往常一样朝着王府去了王府。没见到那位耳朵不好使的中年仆役,马度只好自己拿上一包药去了前衙的伙房。 这里的伙房专门负责给王府的官差衙役烧茶做饭,此时早饭早就结束,午饭还没有准备,正是伙房空闲的时候。 马度把药交给伙房管事,管事把药交给仆役,则是拉住马度闲聊。马度心中不安稳,也想找个人说话,一边等药一边跟管事闲扯。 聊着聊着才发现这管事并不是在闲聊,而是想知道怎么生儿子。原来这位管事年近四十,一连四个闺女香火无着,碰上马度就想求教一下。 关于这个马度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后世倒是流传有不少小知识,比如受孕时间,姿势体位,产妇备孕时多吃碱性食物…… 至于好不好用,马度心里可没谱,反正都给管事说了,就让他自己去实践吧。事关血脉香火,管事倒是很认真谨慎,尤其对姿势体位问的很是详尽仔细。 马度心中腹诽,老朱都快打进城来了,身为王府管事这个时候还琢磨怎么生儿子。不过转念一想,管事生不生儿子,似乎跟张士诚能不能挺得住老朱的进攻没多大关系。 拎着药罐子,马度绕到王府后门,还像往常一样去给廖永安送药。这药早就换了方子,是给廖永安调养身体的。上次给廖永安换药的时候,他就能下地行走了,走得还不赖,只是仍旧瘦的厉害。 没办法,有侯三这种雁过拔毛的货色在那边当头目,囚犯的伙食自然不会好了,饿不死已经是大幸。 这药应该送不了几回了,毛骧和杨书平这两天应该动手了吧,不过马度不能因为因此不送药,不然不就露馅了吗。 马度敲了敲院门,里面好却久久没有回应,难道都还没睡醒?他正要用力拍门却吱嘎一声开了,里面的情景吓了马度一大跳。 侯三和几个手下一个个的都站在门口,人人手持钢刀正对着马度,这是怎么了?难道已经暴露了? 看到马度侯三,长出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对几个手下道:“放下吧!” 马度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你们这是做什么,弄这么大阵仗。”看他双眼无神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马度故作镇定的打趣道:“怎得,昨晚去逛窑子了?” “把药给我,你回去吧!”侯三从马度的手里抢过药罐子,他表现的很冷硬,远不像平时那般的热情。 不等马度再说上一句话,院门哐的一声就被关上了。 “这是怎么了?”马度心中万分奇怪,他突然眼睛一瞪,难道是毛骧他们已经把廖永安救走了?八成是了,他们的动作还真够快的! 可是看侯三他们的样子,似乎没打算向王府汇报。这里的囚犯张士诚两年也难得问上一次,傻子才会主动上报呢。 毛骧他们的暴露的风险少一分,马度也就安全一分,回到王府之后心情轻松了不少。这两日他都没有睡个好觉,就想趴桌子上打个盹儿,还未彻底睡着,就觉得脖子上传来一丝的凉意。 马度打眼一看,那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身后同时传来一个声音,“你到底是谁?” 第180章 请别连累我 当马度回过头来看到廖永安那似笑非笑的脸,他简直就要疯了,他压着声音吼道:“你个王八蛋怎么会在我这里!” 廖永安也不生气,他收起匕首低声的笑道:“你果然是吴王的人,嘿嘿……” 马度连忙的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拴上,呲牙咧嘴好似要吃人一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几个是想害死我吗!” 廖永安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你问我,我问谁!他们两个一大清早就闯进牢房向我表明身份,给我换了一身的衣裳就把我藏到装马桶的车里,然后兜兜转转的就进了王府后院,接着就到了你这里!” 廖永安指了指屋里的一个柜子,“你来之前我就一直藏在这个里面。” 马度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发泄:“我不管你怎么来的,你不能呆在这里!不然我们两个都得玩完。” “那我能去哪里,你看我这副鬼样子,一出门就让人认出来。” 马度这才仔细的看了他一眼,他一身王府仆役的打扮,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绝不是王府的仆役。 王府的仆役哪个不是吃得白白胖胖的喜庆样,廖永安在牢房里被折磨了九年,瘦骨嶙峋不似人形,更是满脸的戾气杀气,是个人都能瞧出个猫腻来。 “那你怎么从后院跑到我这里来的!” “这个简单,我和毛骧一人端了一个盆景遮住脸,才从后院混到你这里来的,别看没多远,这一路上也是心惊肉跳的,你要真是不喜欢我呆在这里,我这就端个盆景走!” 他作势就要去搬放在门后的盆景,见马度不拦他,就回过头来,“你怎得不拦我,我要是被抓住了,可能会连累到你哟。” 马度冷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更想堂堂正正的活着,不然就该学学人家张士德绝食自尽。”他随手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观察有没有人过来。 廖永安咂舌道:“啧啧啧……真是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嘴巴这么毒,心眼也坏!” 马度冷声道:“我比你想得要坏得多,你暂时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你若不老实,我就把你打死,直接交给张士诚,说不准还是大功一件。” 廖永安讶然道:“你倒是不怕吴王处置你?” “呵呵……吴王封了你一个楚国公,你还真把自己当一颗葱了,你这个爵位不过是他安慰自己和你弟弟的,在他眼里你早就是必死之人,远没有我重要。” 廖永安似乎来了兴趣,笑呵呵的问:“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毛骧口风很紧,即使我正面问他,他也不肯说。” “我是吴王的小舅子,比你这个外人如何?” “哦,你不可能是郭子兴的儿子,郭天爵我见过。那你是郭英和郭兴的兄弟,不过我没听说他俩还有兄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上不得台面。” 廖永安的意思很明白,老朱的女人很多,别以为你阿姐爬上了老朱的床,就敢说是老朱的小舅子。 “我为什么要姓郭,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姓马?” “哦,王妃有你这么个弟弟?看来你是有两下子的了,吴王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王妃就更不是了!” “所以我比你重要,不要连累到我。” 廖永安苦笑道:“你觉得争这个有意义吗,现在最关键的是……“ “是把你送走!” “不!是给我弄点吃的,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了,把我养胖一些,弄件王府护卫的衣裳,说不准就能混出去。快去弄吃的,我都饿死了。” 廖永安肚子咕咕乱叫,对马度推推搡搡,让他去弄吃的。马度心里觉得好笑,就他现在的身板等把他养胖了,徐达早就打进城了。 轰轰轰……城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巨响,似乎整间屋子都跟着颤了颤。 廖永安推马度的手不由得一滞,“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地龙翻身?” 这个声音马度再熟悉不过,当初为了测数据,听得耳朵都快震出血来了。 马度冲着廖永安低声笑道:“告诉你两个好消息,第一看牢房的那些的侍卫根本没有把你逃脱的情况上报给张士诚。” 廖永安撇撇嘴:“我早就想到了,那几个孬货胆小如鼠,估计盘算着是能躲一时是一时。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徐达来了,刚才的巨响就是徐达的火炮在发威。张士诚接下来就要忙着和徐达打仗了,估计就算知道你逃脱也没心思管你。当然还有可能满城的搜捕你,杀你泄愤!” “徐达来了,太好……“ 马度赶忙的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随后他又凑到窗户边上往外观察。 “知道,知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从前就觉得徐达这小伙子有两下子,没想到已经是吴王的左膀右臂了,现在还是主帅东征张士诚,真是让羡慕,我恨不得飞出城去和他一起作战!” 马度笑道:“也就你敢叫他小伙子了,看你这一身的骨头架子,一年半载的你就别想打仗了。” “那你还不去给我拿吃的,快点!” 马度点头道:“好,你赶紧的回柜子里面去!还有匕首拿好了,要是真有人闯进来发现了你,你也用得上。” “放心,别看我瘦成这样,有兵器在手,来一两个的大汉,我也能对付。” 马度摆摆手,“你误会了,我是说你要是被人发现了,好用匕首抹脖子,请别连累我!” 廖永安:“……” “咋不打了?没人攻城?”一轮炮响过后,城外就没有动静了,没有厮杀声。 廖永安咽下一口大肥肉,不屑的撇撇嘴,“一看你就没怎么上过战场,徐达现在是在填护城河哩,平江的护城河又宽又深,没个几天绝对填不完,我军不知要死多少人。” 马度道:“你还真以为现在的吴王是九年前的吴王,壕桥,填壕车,什么没有攻城器械没有。” “嘿嘿……这个倒是,那时没有多大的财力物力,很多大的攻城器械都没有,就是人命不值钱,全指着人上。 就说这火器吧,有一个人给吴王献了几支火龙枪,吴王就欢喜的不得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说的那种火炮,但是只听声音就知道火龙枪、盏口铳的威力跟他没的比。” “我只能说各有各得好处!赶紧的躲起来,伺候我的仆役来了。” 廖永安连忙的起身,闪身到了柜子里面,难得他还挺灵活,竟都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不过对马度的那个耳背的仆役来说,是不是发出声音都不重要。 马度坐在桌子前面,用筷子沾了沾油汤抹在唇上嘴角,油亮亮的,似乎刚刚大快朵颐了一番。 “医正,可吃饱了,小人给您收拾碗筷来了,还给您泡了一壶茶。” 马度摸摸憋憋的肚子,“麻烦你了根叔,我没吃饱!” 根叔笑呵呵的道:“吃饱了就好,吃饱了就喝点茶去去油水,您忙您的,碗筷我来收拾!” 第181章 还有谁? 第二次迫不及待的见到毛骧和杨书平两个,马度恨不得把两人生吞活剥了,见到了两人就冲着他们一阵狂喷。 这两人一边很痛快的认错,一边却委屈的大喊冤枉。 “你俩还委屈了!我明明给你们一个藏身之地,怎么能把他送到我那边,是以为我呆在王府很安全吗?要是想要我死,你俩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把我杀了干脆。” 杨书平单膝跪地道:“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您,也从来没有想到要把人送到您那边去。” “可他娘的还不是送我那边去了,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别怪我杀了廖永安自保!” 杨书平含含糊糊的道:“其实这个都怪您!” “你说什么?” 毛骧道:“杨书平他说弄到这个地步都怪您!” 马度气急败坏,“都怪我?你们俩还敢倒打一耙!” “这个真的怨您,我们俩原本盘算得好好的,救出楚国公之后就送到您给我们的藏身地。前面一直都很顺利,时间也掐算的很准,就连一路上巡街的士卒经过的时间也都算进去了,可是……” “可是什么!” 毛骧补充道:“可是我们刚一出王府的后巷,街面上就突生骤变,多了无数的士卒差役,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过往行人盘查得极其严格,以当时的情况藏在马车里的楚国公绝对躲不过盘查,所以只好调头回了王府后宅。” “哦?难道是因为我杀人了才引起的?” “就是!”杨毛二人齐齐道。 马度尴尬了笑了笑,“呃……早知道就就该和你们通一下气,商量一下动手时间。” 杨书平道:“这怨不得您,其实属下觉得这个时间没问题,不管是您杀人,还是我们救人,一旦事发另外的一边就不好动手了。就算商量好了,这其中的时间也是难以把握,出点纰漏也很正常。” 马度叹气道:“现在不是出一点纰漏,你们把人送到我哪里,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如芒在背,出点意外我小命就没有了。” 杨书平道:“把人送到您哪里的决定虽然做得仓促,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也是……是上峰的决定。” “上峰?我不是就是你们的上峰?难道是杨宪王八蛋?” “不,不,咱们和城外联系不到,当然是在平江的上峰,其实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就在昨天他主动找上我们的。” 马度冷笑道:“把廖永安送到我那里,应该也不是临时决定的吧,是那个狗屁上峰给你们的备用方案。”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是的,不过上峰说了,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楚国公也会尽快的从王府转移走。” 马度恨恨的道:“见到你们的上峰告诉他,别让我知道知道他是谁,否则一定跟他没完!” 从杨书平的家里离开,马度沿着小巷子,悄悄的去了仓库。在常茂三人的努力之下,地洞已经有一间房子大小了,人在里面甚至还能直起腰来。 没有香床软榻,因为洞口太小,根本不可能搬进来。不过却用蒲草席铺了厚厚的一层,又防潮又松软。 地窖里面还备了很多的食物,当然也少不了酒肉,三人在里面又吃又喝,好不痛快,神仙一般逍遥,让马度好不羡慕。 拿过今早从赵二贵身上得到的布包,就着烛光打开,里面只有几张纸,但是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让马度心惊肉跳。 他心头不由得叹气,心道:“朱文正啊,你万万想不到他能背着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吧,捅这么大漏子,历史上老朱会杀你真不冤枉。” 其实马度冤枉朱文正了,历史上朱文正根本来不及捅下这么大的漏子,就被老朱给杀了。 马度的小翅膀不知道扑扇到了哪里,以至于朱文正现在还活着。不过在年初的时候,他已经被老朱软禁在了洪都,江西之事皆由邓愈做主。 被亲侄子背叛了,丢人事小动摇军心事大,所以朱文正被软禁的消息被封锁着,马度并不知道。 常茂端着一碗酒凑了过来,“度哥儿你看什么呢?陪兄弟喝两杯。” 马度把那几张纸凑到烛火上,立刻就燃烧了起来,地窖里为之一亮,又迅速的暗了下来。 “我都及冠了,以后叫我的字,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马度接过他手里的酒碗,稍稍的抿了一口,火辣辣的滋味从胸前划过,长出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似乎少了一点。 “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了。”常茂又接过酒碗自顾的喝了起来,“是不是吴王打来了,今天我听见炮响了,地窖里面都在不停的掉土,我爹来了没有?” “你爹早就来了,就是前些日子在城外烧粮食的就是!” “哦,早知道我就不骂他了。”常茂伸伸舌头,“你想个法子,咱们一起出城好不好,我在这里都快憋死了。” “我要是有办法,早就出去了。为了你的小命,从现在开始你和张五六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一直等到破城,就连沈万三那里都不准再去!老刘咱们走!” 常茂不甘的拉住马度,“为什么老刘能出去?” 马度回道:“因为他有脑子。”现在他险象环生,他可不想把两个夯货放出去捅漏子。 第二天城内已经彻底戒严了,只要出门上街一定会遇到士卒盘查,有时候小巷子里面也能遇到巡逻的差役。 马度没有机会上城头看看城外的战况,不过城外倒是每天都会打上几轮火炮,八成是对填护城河的人实施掩护。 马度的值班房比较偏僻又是冷衙门,这两天除了伙房的管事过来切磋讨教了一回,根本就没有人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呆在马度这里廖永安可以说很安全。 他表现的也比较安分,每天吃了饭就躲在柜子里面睡觉。不过马度很快就发现了猫腻。 吃午饭的时候,马度便试探他,“楚国公饭量不小嘛。” 廖永安吃得狼吞虎咽,“那是,从前我一顿能吃十碗饭,伙房每天就给这么一点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你记得明天多带些点心过来。” “小事一桩,不过我每天偷偷的带的点心和伙房给送的饭都去哪儿了?” 廖永安满头雾水,“你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当然是进了我的肚子,你不是都看见了。” 马度笑道:“我当然看见了,不过你的肚子就这么大,难道光吃不拉的嘛?别跟我说你是在王府的茅房解决的。” 廖永安闻言不由得一愣,嘴和手的动作都停下了。 马度继续追问,“是不是每天我走了之后,都会有人来给帮你处理便溺,除了我之外在王府里面还有其他人。” 廖永安把碗筷一推,“吃着饭哩,干嘛说这样的腌臜事,倒人胃口!”起身就钻进了柜子里面。 马度心中冷笑,他敢肯定在张士诚的王府里面至少还有一个老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杨书平口中的上峰。 嘿嘿……看老子不把你揪出来狠揍一顿! 第182章 你好吗? 当马度第二天打开柜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了廖永安的影子,他应该不会被张士诚抓走了,而是被老朱安插在张士诚王府的人转移走了,也许他还在王府的某一个角落里。 不管廖永安在哪里,马度依旧每天都要去牢房里面给他送药。侯三站在牢房的门口笑呵呵的道:“把药给我吧,我给他送过去。” 马度笑道:“我自然是信的过你的,往常不也都是交给你们的。只是今天不行,我还要给他换药,这个比较麻烦,你们不懂!” 侯三突然的板起脸来,“那倒是不用了,他的伤已经好了,你以后也不用再送药来了。” 院门嘭的一声就关了一个严实,马度却还在拍着门板在院子外面喊:“侯三!侯三开门!他娘的,把人用完了就扔,真不是个东西。” 马度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心中却是高兴,以后总算不用再装模作样的给廖永安送药了。他还未进王府就听见城墙那边传来剧烈炮响,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喊杀之声。 和响炮的方向一样,从城东的葑门传过来的。葑门附近的水塘和护城河里盛产茭白,茭白又被称为葑,故而叫葑门。 听这喊杀声马度知道那边的护城河应该是已经填平了,徐达已经让人蚁附攻城了。他走到巷子口往街道了两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拨又一拨的普通士卒,朝着葑门的方向赶去。 光看普通士卒的装备,就知道张士诚比老朱有钱了不只一星半点,头盔铠甲、刀弓长枪都十分的齐整,像老朱那边就差了远了,能配上头盔的也得是个百户。 他知道大战之后,张士诚很有可能让他去干活。就算没有人叫他去,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我是大夫,去给伤兵治伤再合情理不过。 他当然不是为了去给伤病治伤,只是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情况。他在值班房里静静的等着,从清晨一直等到了下午,葑门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就没有断过,还有简易手雷频频爆炸的声音。 他离开应天之前,简易手雷尚未改进,这个声音他在洪都听了许久,在熟悉不过。只听声音马度就知道城墙上的攻防有多么的惨烈。 从午时起一直打到了傍晚,城墙那边的声音才慢慢的停了下来,马度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仍旧没有人过来叫他。马度只好收拾一下东西上门服务,工具还是侯三借过来那套仵作的用的家什,没有酒精,他就装了一小瓶烈酒。 王府里面侍卫官差传令兵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他拎着小包直接上街,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一个个的躲在门缝里面往外偷看。 街来来往往的都是士卒,马度的打扮很扎眼,走到葑门附近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盘问了多少次,还好马度有张士诚给的官印,再加上说是给伤兵治伤的。 离着葑门还有不到一里远,马度就看到了不少散落在地上的大铁球,粗略的看了一下,大概有二三十个,附近有不少的民居被铁球砸到,要么屋顶一个大窟窿,要么墙上一个破洞,有的墙体直接坍塌了大半。 没有看到伤亡的居民,看样子里面的人应该早就搬走了。火炮的威力比马度想象的还要大,他看到葑门的城门楼子,已经在连日的炮轰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难怪张士诚不过来督战呢,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光秃秃的城墙上一览无余,还有不少的士卒在打扫战场,在城墙根还有一群人正在忙活着给士兵包扎。领头的是陈延嗣,还有那位曾经在王府狠狠的挤兑马度的李大夫,甚至还有杨书平这个庸医,其他面孔看着也都挺熟悉的,差不多还是上次在王府遇见的那群人。 看来张士诚也和老朱一样,战时也都会征发民间的医生给士卒裹伤。不奇怪,医生即使到了后世也是稀缺资源。陈延嗣看到了马度,就笑呵呵的过来打招呼,“马医正怎得也来了!” “这不是打完仗了吗,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怎么你们也在?” 陈延嗣苦笑道:“这种差事怎么能少得了咱们这些人,不管谁当家做主都少不了这样的差事,不过医正实在没有到这里来。” “我呆在王府闲着也是闲着,过来总能救上一条半条的命!” “医正真是仁善,既然您来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您主持吧,我给您打打下手。” 马度拜拜手,“您经验丰富人头又熟自然由您来主持,不要耽搁时间了,说不准咱们说话的功夫城头上又有人断了气了,请给我安排工作吧。” 陈延嗣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便道:“那陈某就不客气了!”、 不断的有士卒从沿着蹬城马道把受伤的士兵抬下来,放在城墙根等着大夫包扎,包扎好了的就会被抬走。要是等不及就断了气的也会被抬走,不过去的却是另外的一个方向。 马度随便选了一个伤势轻的士卒救治,至于那些伤重的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几乎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不如把活的希望留给那些机会更大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我救几个张士诚的士卒,应该不会影响战局吧。”马度一边给伤兵包扎,一边胡思乱想。 杨书平悄悄的凑过来,“你怎么来了?”这家伙真没眼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马度接头,马度理他才怪,只好大声的对他说:“滚!离我远点!” 其他的大夫往这边看了一眼,对杨书平这个庸医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大概就是说之前在王府挤兑马度,现在见马度当了王府的医正又过来巴结,真是无耻,丢整个平江杏林人士的脸。 马度也是满脸“鄙夷”的躲开杨书平,跑到城墙上面给士卒救治,不屑与之为伍,刚刚的一脚踏上蹬城马道脚下就觉得黏兮兮的。 是血,城墙上的血顺着都已经多到顺着蹬城马道流下来了,这不是拍电视的时候用的番茄酱,是真的血!陈友谅攻打洪都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过! 城墙上也有人在给士兵包扎救治,那种粗糙的手法和粗暴的动作马度很熟悉,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是军中的医匠。 上了城才明白杨延嗣那些人为什么在城下给士卒救治,因为城上简直是修罗地狱,城下的那些大夫多半是受不了的,也就只有这些军中粗胚,见惯了血腥才不会在乎。 打眼望去整个城墙上都是尸体,几乎没有下脚之地,残肢断臂,无头尸身随处可见,有的肚子捅穿了,肠子从伤口处淌出来,鲜血混着粪便流了满地。还有不少的尸体在燃烧,散发出阵阵的肉香,可却令人作呕。至于那些被炮弹砸成肉泥的更是惨不忍睹…… 马度把目光转向城外,远远的就能看见城外一里多远的地方,有一群穿着红色军装,没有穿铠甲的人在望车上抬火炮,马度知道那是神机营的炮兵。 在洪都组建的治安巡防队可以说是神机营的前身,那时候穿的都是黄绿色的衣裳,可是老朱喜欢红色。组建神机营的时候就换成了红色,好在款式没有变,只是把奢侈的铜纽扣给换成了布纽扣,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可能是为了激励士卒,千户以上的军官保留了黄铜纽扣。 在炮兵的周围,还有数个整齐的方阵那是火枪兵,之所以没有撤走应该是在给炮兵做防卫,防止城内的张士诚军开门夺炮,而城内的张军似乎也没有抢炮的打算,估计是前几天吃过亏。 “救救我!”马度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的下摆,低头就见一个士卒再冲着他哀求,虽然他满脸是血,但是也看得出来他年纪不大,不过十岁的样子,一根粗大的竹片插在他的大腿上,应该是被简易手雷伤到了,血已经不流了看来应该没有伤到大血管。 马度对他笑了笑,“放心,你没事的!”,他拿出工具来给这个年轻的张军士卒处理伤口,他的手速在洪都时就被无数的伤口锻炼出来了,从取下竹片处理伤口到包扎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年轻的士卒长出一口气,“我不会再死了吧!” “不会了,你好好的休息,等着别人把你抬走吧!” 年轻士卒微微的摇头,“我不敢闭眼,怕人家把我抬死人堆里埋了!” 一个医匠突然骂道:“他娘的,这群朱贼拿着旗子晃什么!疯了不成!” 马度闻言向城外望去,只见数杆红色的旗子在有规律的挥动着。医匠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马度明白,他眼眶不由得一热,那旗子分明是在说:“你好吗!” 第183章 强大火蒺藜 “舅舅看到了!他说这个!”朱文英放下往远镜,把食指和拇指合成一个圈竖起三根手指,比划给徐达看。 徐达问道:“什么意思?” “万事大吉的意思,就是说他没事很好!” 徐达点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给我看看!” 常遇春抢过望远镜,“老徐你看什么,上面又没有你儿子。”常遇春把望远镜扣在眼睛上,看了一下,“咋不见我儿子?文英你拿旗子问问他我儿子去哪里了。” 朱文英翻翻白眼,“比划不出来!小茂又不会治伤兵自然没有机会上城墙。” 徐达也道:“茂哥儿八成不知道被玄重藏在什么地方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常遇春点点头,“玄重办事我还放心的……你干嘛老汤!” 汤和从常遇春手里抢过望远镜扣在眼睛上,“我看看,你们都见过他,我还没见真人哩,是那个穿青衫子的吗?” 朱文英回道,“是哩!” 汤和捧着望远镜一边看一遍嘀咕,“长相不赖,快赶得上俺老汤了,个头也行,就是太单薄了些,可惜俺还没有闺女,不然就招他做女婿。” 常遇春撇撇嘴,“就你这副黑脸膛也好意思跟玄重比!俺家闺女那样配玄重还差不多。” 徐达打断道:“你俩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差着辈分呢,也不嫌丢人。” 汤和拿下望远镜递给朱文英,“你看他手里比划什么哩?这东西真带劲,看得就是远!” 朱文英只看了一眼,便道:“他说走,是让咱们走了。咱们赶紧的走吧,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常遇春道:“对,对,咱们走!别给他添麻烦,他要是暴露了,我儿子也危险,走了老汤!”说着就拉着汤和上马往营地里走 朱文英见火炮都被装上了车,“咱们也走吧,徐叔,今天损失了多少人。” 徐达叹口气道:“怕是有三千多,攻打湖州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的火蒺藜威力很大,好在湖州守军的火蒺藜不多,现在不要钱似得往下扔,谁能扛得住。” 朱文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在湖州的时候,我也发现他们的火药的配比和我们的好像是一样的。不过这跟舅舅肯定没有关系。” 徐达叹气道:“我心中有数,王爷心里也有数,只是我没想到会弄到这个地步!” 朱文英也是摇头道:“我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做梦一样,我都不敢想父王会怎么处置他,哎……” 从前马度教过朱文英一些简单的旗语,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见小土丘上的那一拨人都散了,马度便放下心来继续的救治伤兵。 他在伤兵的身下发现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一个周身凸起锥形疙瘩的陶瓷球,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开口,开口处有熟石灰封堵,还伸出来一截儿药捻子。 “这……这是火蒺藜?”火蒺藜这种东西也是算是一种手雷,只是不够简易。弹体通常是用铁铸造或者陶瓷烧制的。 铁铸的因为弹体太过结实,火药的威力又不够大,爆炸之后的破片太少杀伤力自然也小,有时候炸过之后弹体完好无损也是有的。 另外的一种则是陶瓷的火蒺藜,它不是简单的陶瓷容器,因为特殊的形状结构,扔到地上一般是不会破裂的。 当然也因为其特殊的形状结构,他的弹体制作起来相当的费力,比马度牌的竹筒手榴弹麻烦了不只一星半点。 不过这种火蒺藜因为是陶瓷做的,又有很多的锥形凸起,形成的破片多,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小郎中不要乱动!”马度抬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一个器宇不凡银甲将军,身侧跟着十余名盔甲严整的将校,虽然不认得,但是也知道是大人物,便起身行礼。 银甲将军从马度手里接过火蒺藜,“小郎中年幼无知,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一着不慎便要了人性命!” 老子是年幼并非无知好吗!心里这么想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下官只是见这东西长得奇怪,便好奇看了一眼,也不知厉害在何处,还请将军提点。” 银甲将军讶然道:“你还是个官儿?” “下官在王府任医正一职!” “哦,可是治好二王子风疹症的那一个人?怎得跑到城墙上来了。” 马度没有想到自己名头还挺响亮,便道:“正是下官。今日贼军攻城,下官受吴王恩惠,自然不能枯坐王府坐视不理,只恨提不动刀枪不能为吴王杀贼,便只能救治伤兵了。” “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心思,他日必得吴王重用,胆子也大,还敢到城墙上来。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即使贼军退了也要谨慎,一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他把手里的火蒺藜交给身边的一个小将,“给这位小医正瞧瞧厉害!” 那小将从地上捡起一个熄灭的火把,使劲的吹了吹就冒出一串火星,往下看了看就道:“嘿嘿……这边还有一个没死透的!”把药捻子往火星上一凑,便嗤嗤的燃烧起来随后就扔了下去,“小医正快来瞧瞧咱们这火蒺藜的厉害!” 他话音刚落城墙根下嘭的一声响,接着就冒出一团青烟,小将很可惜的道:“可惜你没看见,不过这城下的死人有一小半都是火蒺藜炸死的。” 马度只往城下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与城上相比,城墙根下的惨状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有不少或者的伤兵,可是没有人抢救他们也没有人医治他们。 马度看在眼里心中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滋味,那可都是他的同袍啊!朱文正啊!这些血债里面少不得你一份! 见马度站在那边发愣,那些将校以为他吓傻了大笑着到别处巡视了,马度扭过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旁边的医匠,“刚才那位将军是谁?” “咦,您不是王府的医正吗,怎得连他都不认得,那是王爷最为信重的吕大将军!” 马度点点头心说:“他就是吕珍,果然是个轻佻骄傲之人!” 第184章 啪啪啪 历史上吕珍在支援湖州的时候就被徐达生擒了,后来被押到应天之后便不知所踪。主持大军与徐达作战的是张士信,而现在负责抵御徐达的则是吕珍。 因为常遇春这头猛虎守在家门口,他根本没有机会去驰援湖州,所带去的六万大军也没有机会被徐达俘虏,只是在城外与常遇春大战的时候,损失了三万多人。 吕珍虽然比不得徐达、常遇春这样的名将,但是绝对比张士信这个草包强了一万倍。平江此时要比历史上多了三万大军,同时多了最佳配比的黑火药。 虽然马度没有机会打开火蒺藜看看里面的火药,不过从声音、气味和威力上,他可以基本上断定里面装的就是最佳配比的黑火药,还不能排除张士诚会从洪都那里得到其他的火器。 如果说洪都之战和鄱阳湖之战时,马度只是在历史潮流中瞎扑腾,这次攻打张士诚的境况已经多了太多变数,历史这面镜子在他的眼里已经开始模糊了。 等马度下了城墙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他心事重重的往王府走。还没走到王府就听见有人喊他,扭头一看就见老刘和管佳正在自己身后。老刘和管佳一样都是一身青衣小帽的仆役打扮,微微的佝偻着身子,少了几分的兵油子气,还真像是一个憨厚的老仆。 “老刘你怎么这一身的打扮!” 老刘笑道:“小人穿这一身出门方便,就问沈员外家的仆役借了一身。”他一出口井地道的平江口音,见马度疑惑的看他,便解释道:“前些日子闲来无事,跟沈府的仆役学了几句,应付一般的盘查没有问题。” 多好的长随,还知道学习充电,这就是马度这个时候愿意带老刘,而不愿意带常茂和张五六两个夯货的原因了。 马度又问管佳:“你怎么也来了!” 管佳恭敬的道:“回禀姑爷,我家小姐说打仗了,让我来看看您是否安好,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家里吃饭。” “你确定是你家小姐说的?不是你家老爷?”马度不相信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会这么挂念他。 管佳到底年龄小,被戳破了谎话立刻面上一红,不过嘴里却还要机灵的要圆回来,“嗯,我家老爷和小姐都说了。” 自从上次揩油被踹事件之后,大舅哥就不让马度再见宋霜了,去宋家吃饭就变得很没意思。宋克又能喝又能说的,马度是既喝不过他也说不过他,不想去找虐。 “告诉你家老爷、小姐我平安无事,今天就不过去吃饭了!” “哦。”管佳又从怀里掏出一摞子纸来递给马度,“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天色已黑马度也看不清楚便道:“我回沈府了,让老刘送你回去!” 管佳拜拜手道:“不用,小人年幼,那些士卒不盘问我的,这就告辞了。”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儿。 老刘道:“这小孩子还真是机灵!呵呵……咱们早点回去吧。” 刚刚的打过仗,晚上的盘查其实要比白天严的多,一路人被人问了不下十几次,还好马度有官印在手,畅通无阻。 沈万三早就预备了饭菜,似乎就等着马度回来了。他一副急切盼着王师入城的模样,言下对徐达没能一举破城显得很是失望,马度身困体乏,耐着性子陪他聊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睡前脱衣的时候才看到袖子里面还装着那一摞纸,打开一张张的翻看,不由得笑出声来,心中的阴郁也少了几分。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有两个q版的卡通人物,一个女侠在虐打一个浪荡公子,还是各种姿势的吊打。 那英姿飒爽的女侠毫无疑问是宋霜,至于猥琐公子当然就是马度了。可惜没有故事情节,不然还能凑一篇漫画来。挨了打“马度”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比如头上起个包,嘴里掉颗牙之类的,看来还是宋霜缺乏想象力。 马度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那夜在梦里他看到了一个萌萌的女侠。不仅仅只有马度会为女人纠结,还有两个夯货同样在为女人苦恼。常茂和张五六在黑暗的地窖里面,根本就是不分昼夜,吃饱了睡睡足了吃,时钟已经乱了。 现在两个人围着一盏油灯枯坐,两人能说的话差不多都在挖地窖的过程中说完了,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讲,可谓是百无聊赖。 常茂突然揉了揉裤裆,“我想女人了!” 张五六叹了口气道:“俺也想春花了,老爷本来不叫俺来的说让俺陪着春花生孩子。俺岳父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事,男人就该出门见见世面,这下子倒好在地窖里面什么也见不到,早知道就不来了!” 常茂道:“我说的女人是上床的女人,又不是说家里的婆娘!” 张五六歪着脑袋满脸猥琐的问:“你是说你想那个?嘻嘻……” “难道你不想?” “想哩!”张五六点点头,“自打春花怀了身孕,俺们已经有嗯,嗯,这个……”他掰掰手指也不算不清楚,很无奈的摸了摸裤裆,“反正很久没同过房了!本来我都不想的,被你这么一说,我的火气都勾出来了。” 常茂挑着眉毛嘿嘿得笑道:“那咱们就出去玩玩儿?” “这个好吗?老爷可不让咱俩出去,还有岳父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的。”张五六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怕他俩做啥,咱们现在出去,玩完了就赶紧的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可是咱俩的口音,很容易引人注意呢,城里盘查的也紧。” 常茂恨不一脚踹飞张五六,“你可真是个笨蛋,装哑巴啊,刚进城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干的。我早就踩过点了,咱们穿几条偏僻的小巷子就能过去,碰不到巡逻士卒。” “可是咱们没钱哪!”张五六很无奈的摊摊手。 “你没有我有,前几天老刘拿来了一个钱袋子,被我收了过来。到底去是不去,再废话我可就踹你了!” 常茂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当下就拉着张五六离开了地窖,两人出了仓库,常茂拎着张五六在小巷子里面穿梭,一切都十分的顺利,连巡逻士卒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是一条稍微偏僻的街道,只有一家规模不大的青楼。别看今天打仗了,但是青楼还是在照常营业,不管谁占了平楼都不怕。听说过抢官府的抢大户还从来没抢青楼的,来这里的都是找女人的,大不了给他们白玩就是,反正又少不了一块肉。 青楼不怕可是嫖客怕,此刻庭前冷落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一老一少两个绿帽龟公无聊的守在门前,年纪小的不停的晃着脑袋,已经是困的不行。 年老的龟公见没有客人,便准备和老鸨子说一声早点关门,就听见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两个人快步得往这边来。 “咦?还真有客人!”年老的龟公伸手拍了旁边那年轻的,“来客人了!别瞌睡了!” 年轻龟公睁开眼,就见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站在眼前,“两位公子里面请!可有相熟的姑娘的吗?”转身就到前面引路。 谁知道两人张齐齐的张了张嘴,“阿巴阿巴!” 年老的龟公闪身拦住,“你们是哑巴?”他又见两人穿着普通身上满是尘土有些狼狈,不像是能付得起嫖资的人。他眼中多了一分轻视,心道别不是来吃白食的。 他便直接了当得问道:“可有银子嘛?” 茂太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讨厌的龟公,在秦淮河逛了那么多青楼,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金锭子,在手里抛了一下。 小龟公惊讶的道:“这个哑巴能听得见咱们说话!” 老龟公看到金锭子的那一刻,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伸手在那小龟公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十聋九哑又不是十聋十哑,刚刚得罪了两位公子还请见谅,里边请!” 他又扭过头来笑道:“咱们这里可不是酒楼,两位该是没走错地方吧。”青楼虽然只认银子但是也最讲规矩,这两个人是哑巴,沟通不清楚到时候起了误会闹将起来,对店里的名声可不好。 茂太爷想骂人了,老子是哑巴又不是傻子,来青楼当然是玩女人了。他稍稍的抬了抬大腿伸手拍了三下,只听啪啪啪的三声脆响。 老龟公立刻一副了然的神情,伸出大拇指道:“高!” 第185章 会讲故事吗? (此章水可以不订) 茂太爷那是青楼的常客,欢场中的高人,即使不用说话也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其中的规矩也是熟稔,他和张五六两人迅速的进入的流程。 这种小青楼没有大青楼的弯弯绕绕,弹词唱曲吟诗作赋的那一套统统没有,一上来就是实实在在的肉戏。茂太爷从来就不是贪花好色之徒,不然秦淮河的那些个红牌头牌的早就被他挨个的枪毙了。 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是憋闷的很,无聊至极这才生出了找女人解闷儿的心思。小青楼里没有姿色太出众的姑娘,茂太爷也不挑剔,立刻扒了个精光提枪上马,摁在床上好一番冲杀。 常遇春在战阵上勇猛无敌,虎父无犬子,茂太爷战阵上的功夫还未得到检验,但是床第间的功力已经十分的深厚。纵使那姑娘久经沙场,在茂太爷的进攻之下,身体不住的战栗,连连的求饶。 “呼!”茂太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憋闷也随之发泄出来,扔下一块碎银子当做缠头钱,便穿上衣服出了门。他倒是不介意在青楼过夜,实在是怕第二天被老刘发现了,再被马度数落。 刚一出门就看张五六坐在廊间的椅子上打盹儿,该不是青楼里的人欺负这个二傻子吧。他走过去拍了拍张五六,“阿巴,阿巴。” 张五六睁开眼,神情显得很萎顿,有气无力的回道:“阿巴阿巴!”还伸出了三个手指晃了晃。常茂翻了翻白眼对张五六给予前所未有的鄙视,这他娘的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三次。 小龟公笑着凑了上来,“公子不过夜吗?这是要走了?” “阿巴阿巴!”常茂拿出一个小金锭子扔给小龟公。 小龟公拿牙咬咬,笑呵呵的道:“小的去结账,你稍等一会给您找钱!”这样一小锭金子从前足够在他们的青楼里住上半月的。就算是现在物价高起,住上几天也不是问题。 “阿巴阿巴!”常茂大方的挥挥手,茂太爷逛窑子是不用找钱的。 “谢谢公子赏!两位这边走!”小龟公殷勤的领着两人下楼。 老龟公守在楼梯口,一把从小龟公手里夺过金锭子,满脸堆笑的对两人道:“两位公子慢走,有空常来哈!”屁颠颠的跟在后面准备礼送出门。 谁知道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常茂突然的停住脚步,走在他身后的老龟公险些没有撞到他的身上,老龟公侧头一瞧,只瞧见一队巡逻的兵丁走了进来,跟常茂和张五六正好碰了个面对面。 兵头立刻拦住道:“站住!什么人!” 老龟公立刻上前解释道:“军爷,这两位公子是来快活的!” “没问你!”兵头瞪了老龟公一眼,又看向常茂两人,“你俩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玩女人。” 常茂真的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巡逻的士卒,心中不由得的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可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的改口,“阿巴阿巴!”声音含糊不清,当真像极了哑巴。 他到底年轻心理素质不过关,其实这个时候时候他这个时候只要说是沈万三府里的仆役便可,至于他为什么是淮西口音,又为什么要装哑巴,大可交给沈万三去和这些士兵解释。 沈万三说一句,比他们说一万句“阿巴”都管用。至于张五六那就更怂包了,耷拉着脑袋斜瞟着来人,好一副心虚有鬼的模样,不惹人怀疑才怪哩。 兵头皱眉疑惑的问:“你俩是哑巴?” “阿巴!阿巴!”常张二人齐齐的点头。 兵头不由得嗤笑一声,“还有哑巴能听得见说话的?” 小龟公突然插嘴道:“十聋九哑又不是十聋十哑,也有哑巴能听得见说话的!”话一出口脑袋上就挨了老龟公一下。 兵头却笑了笑一抽腰里的刀子:“有些道理,不管是真聋还是假哑,跟我们走一趟吧。” ~~~~~~~~~~~~~~~~~~ 第一天的尝试性进攻失利之后,徐达第二天并没有继续的进攻。如果他使了劲儿的拿人命填,自然也能够拿得下平江城。不过要把老朱的精锐全部都折在这里,日后也就不用北伐了。 马度曾想过围上平江几个月最好不过,到时候平江城内无粮可食便不攻自破。不过徐达可不知道平江具体还有多少粮食,围而不攻还很有可能被老朱治上一个怠慢军机之罪,最重要是的这个办法很有可能会让平江这个繁华的大城邑变成人间地狱,马度难保不会跟着遭殃。 马度在值班房里坐了没多久,就有丫鬟过来说王妃相请。他连忙的收拾一番还换上了官服,这才随着丫鬟一起去了后宅。 张士诚办事很讲究,不像是老朱尽给马度发虚头衔,实打实的从八品小官,官服官印一样不缺,只是没多大权利,能管的着的人也就只有那个给他端茶倒水的根叔了。这一身绿油油的官服在马度看来很是不爽,他几乎没有穿过,还好帽子不是绿色的。 战争的阴霾终于影响了王府的后宅,丫鬟、仆役、老妈子脸上都少了一份的微笑,眉宇间多了一份愁容。刘王妃却出乎意料的沉稳,还是那样的端庄大方,面上不见半点的忧色,反倒是笑得很和煦,马度总觉得她和马大脚很像。 马度上前见了礼,“不知道王妃唤臣下而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昨夜听王爷说医正去城墙上救治伤兵了?” 马度点点头,“确实如此,臣下擅离职守还请王妃责罚!” 刘王妃拜拜手,“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在府里治病和在城墙上治伤有什么区别。你勤谨多劳不仅不罚你,还要赏你!”立刻就有丫鬟捧了两枚小金锭子上来。 马度很惭愧,他整天就在王府里闲坐,还挖张士诚的墙角,才干了这么点事情就要受赏,老张两口子拉拢人心的手段还真是不赖,要是老朱也这么大方的话,马度早就发大财了。 他是王府的属官,收王妃的赏赐合情合理,不收的话才不合情理,马度大大方方的收下再次谢过。 “母妃。”里间走出来一个小人儿,正是张士诚的小儿子张宗昭,不过看他的样子十分的萎靡,晃晃悠悠的走到刘王妃的面前,把脸埋在她的膝盖上,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母妃”,像是一只赖皮小狗。 刘王妃把他抱在怀里,轻声的问:“怎还没有睡?” “睡不着,百金讲的故事不好听!” 马度看看外面的艳阳,现在正是辰时,不午不晚的睡什么觉,便出口问道:“二王子这是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臣可以给他瞧瞧。” 刘王妃叹了口气道:“昨日葑门那边杀声震天炮声隆隆,把他给惊到了,晚上睡不着一直哭闹。原以为天亮了会好些,谁知他也睡不着。” 马度建议道:“可以给他开一副静心安神的药,这个臣下不太擅长,方子可以找陈大夫来开!” 刘王妃却道:“这孩子自打断奶就没停过喝药。是药三分毒,他喝药喝得都没什么胃口,个子长得也不大。多亏了你现在总算不用再给他喂药,这药能少喝一口就少喝一口。” 马度点头回道:“王妃说得在理,这药吃多了总没有好处的,还是少吃为妙!” “对对对!”张宗昭连连的点头似乎恨极了汤药,奶声奶气的道:“我不是被吓到了不用吃药的,只是百金讲的故事不好听。”他突然看向马度,“小马先生你会讲故事吗?” 第186章 聪明的张五六 马度没有想到古代的小孩子也有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小鱼儿或者菱角儿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要求,这位才三岁多的小王子似乎对此极为热衷,而且很不好糊弄,小小年纪已经听了很多的故事了,而且他还都能记得住。 “卧冰求鲤也听过?” 张宗昭点点头,“听过!” “张良提鞋呢?” “听过三遍了!” “这个黄香温席?” “司马光砸缸呢?” …… 马度的故事有很多,可不好随便讲,张宗昭是王子旁边又有王妃在,只好讲些温良恭谦让或者有关孝道的小故事,谁知但凡耳熟能详的典故这位小王子都听过。 百金解释道:“从前二王子发风疹的时候,睡不着觉就让奴婢陪着说话,奴婢只好给他讲故事,说了快两年肚子里早就空了。” 张宗昭躺在小床上点了点小脑袋道:“是的,所以先生不要随随便便的糊弄我!”切,小东西还敢瞧不起老子,看来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马度讲的当然是后世里那个最无聊的故事,不然每个孩子总是听着这个故事睡着呢。事实证明把它拿到古代来同样的有效,故事还没有说完,张宗昭小朋友就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马度松开他的手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刘王妃和百金两个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儿,见马度不说了两人眼中似乎还有些失望。刘王妃轻声道:“还是小马先生的故事好听,宗昭都睡着了。” “倒不是臣下的故事有用,是因为我一直点压着着他手腕上的神门穴,有安神之效。”马度伸手在手腕的一侧指了指,“百金姑娘可记住了,以后兴许还能用得上。王妃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臣下就告辞了!” 刘王妃点点头,“百金送一下小马先生。” 百金一直把马度送到院子外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马度直接问道:“百金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先生的故事虽好,可是涉及男女之事,二王子还年幼听这样的故事实在不好。”百金话未说完便脸上一红,转身跑走了。 不好?不好你和刘王妃还听得津津有味儿的,该不是琢磨着怎么把白雪公主这个小给浸猪笼吧。马度回到值班房枯坐一天,刚一出王府就碰上了老刘。 老刘神色平常,可却眼中尽是焦虑之色。等离王府远一点,老刘便迫不及待的道:“老爷,常公子和五六那小子不见了!” 马度心头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老刘急道:“今早小的送你来王府之后,就顺道去了一下那边,却没见他们的影子。我便四处寻找,宋家、沈家他们都没去过,等了一天也不见他们回来。” “难道是那个藏身地暴露了?被巡逻的兵丁抓去了。” 老刘摇头,“那倒不像,那边一切完好,我做得一切暗记都完好。我估摸着他们是出门玩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常茂已经不只一次的说在地洞里面憋屈了。马度也顾不得回沈府,带着老刘直接去了杨书平的家。 看着马度给的画像,杨书平道:“这两人特征明显应该不难找。” “你多去烟花柳巷的看看!”马度认真的道:“请你务必把这事放在心上,其中一人乃是常遇春之子,常平章是什么人,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若是他儿子出了意外,他日破城怕是平江百姓要遭殃,你我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像天底下的许多亲爹一样,常遇春平时对常茂又骂又踹的,可也极为的护短。要是常茂他日从军死在了战阵上,常遇春兴许没什么好说的,可要是平白的死在了平江,以常遇春的杀降屠城的性子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小子真是不省心哪!”就像是常茂后悔跟着马度出来玩一样,马度也极为的后悔带他来平江。 杨书平到底是地头蛇,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查到了常茂和张五六的行踪,可是事情比马度想象的还要糟糕。 “什么?!他俩装成哑巴逛窑子被巡逻的士卒给抓起来了!” 杨书平点点头,“这几天青楼大多没有什么生意,原本应该很好查的,可是他们两个却去了一处很偏僻的青楼,所以晚了一点。他俩出手还很大方,给了一锭金子!”他从怀里取出一小锭金子放在桌子上。 老刘拿起来看了底部底部的印记,对马度道:“没错了!上面有张士诚王府的印记,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搜出来的,那钱袋子里除了一些散碎银子就只有这锭金子了。还好他俩把这一锭金子花出去了,一旦被那些兵丁搜到他俩就死定了。”老刘说的那个人当然是指洪都来的那个人。 马度追问道:“然后呢?” 杨书平道:“他俩被抓到之后只是‘阿巴阿巴’的胡说,巡逻的兵丁弄不清楚他们的来路,揍了一顿就扔到府牢里面。” 马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明天我请沈万三去捞人。”沈万三的名头在平江还是挺管用的,到衙门里捞两个人应该不再话下。 杨书平却道:“晚了一步,府牢里面可不养闲人,他俩有手有脚高高壮壮而且还是‘哑巴’,已经被送去做工了!” 马度疑惑道:“你是不弄错了,那两个笨的要死,吃吃喝喝的还行哪里会做工,再说谁会要两个哑巴做工!” 杨书平苦笑道:“那里正适合让哑巴做工,那里的哑巴可不少。” ~~~~~~~~~~~~~ 张五六拿着一个大木头勺子很认真的在锅里搅来搅去,锅里热气蒸腾,可是飘出来的气味儿简直令人作呕而且辣眼睛,“阿巴阿巴!”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竹篮子。 常茂赶紧的就拎起竹篮子,把里面的草木灰一股脑儿的倒进锅里,就算是用草叶子塞住鼻孔,那股恶臭仍旧是清晰可辨,那刺鼻的蒸汽更是熏得他眼泪汪汪,刚刚的把草木灰倒进去,就立刻远远的跑开趴在地上一阵狂呕。 张五六放下勺子正要过去看看,一个用纱布遮住鼻子的管事却拉住他,“看好锅!不要管他,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阿巴阿巴……”张五六只好用木勺继续的在锅里搅。 这是一个极大的院子,院子里露天支了好些大锅,两人或者三人一组负责一口锅,有管事摸样的人在其中来回的巡视,若是有人做错了,便纠正指点一番。 管事似乎很看重张五六,拍拍他的肩头,“小伙子很不错嘛,上手挺快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哑巴了。好好干,今天晚上给你多加半碗饭!” “阿巴阿巴。”第一次被人夸奖聪明张五六很高兴,当然他还是和有自知之明的,他之所以上手快,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流程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做过同样的事情,到底是在哪里做过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张五六有些纠结…… 第187章 可托否? 因为常茂和张五六的事情,马度在床上辗转反侧,快到了子时也睡不着觉,隔壁老刘同样如此,估计在为二货女婿担心。 屋外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老刘警惕的起身问道:“是谁?” “刘叔,我是阿水,不知道表老爷睡了没有。王府的辰统领来了,说是请表老爷到王府去一趟!” 老刘心头咯噔一下,沉声道:“你稍等,我去瞧瞧!”他走到里间轻声的对马度道:“老爷怕是常公子和五六露了口风,张士诚来抓人了,我这就带您杀出去!” 马度摆摆手,“没事的,许是王府有人生病了。他要是来抓人就直接闯进屋里来了。就算他真的是来抓人的,在他的地盘也无处可逃,你又能杀得了几个。放轻松,帮我穿衣裳。” 马度穿好衣裳,就跟着阿水到了沈府的花厅,沈万三穿着薄衫正陪着辰保说话。见马度进来沈万三就打趣道:“表弟你真是越来越得王爷重用了,大晚上的都少不得你。” 辰保起身拱拱手,“真是对不住,搅了医正的清梦!” 马度开门见山的问道:“可是王府有人生病了?” 辰保有点尴尬的道:“那到不是,医正去了便知,给您准备好了马车,咱们快走吧!” 马度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王府,辰保直接领着马度到了到刘王妃的居所。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有一个小孩子在吵闹,“我不听!我不听!我要让小马先生给我讲新的故事!” 即使不问马度也明白喊他来做什么了,难怪辰保会面带尴尬。进了屋就见张士诚正坐在厅中,似乎正闭目养神,辰保上前道:“王爷,臣下把马医正请来了。” 张士诚睁开眼笑了笑道:“让小马先生见笑了!先生八成应该也听见了,待会儿又要麻烦你给小儿讲一个故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吴王分忧乃臣下之责!” 张士诚点点头,“里面去吧!” 马度进了里间,屋内除了刘王妃、百金,躺在小床上张宗昭,竟然还有一个男童,看样子不过七八岁,端端正正坐在张宗昭的床前,见马度进来就起身问道:“可是小马先生吗?” 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就一板一眼,马度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朱标,也不是又是哪位大儒调教出来的。再瞧他的模样,不用问就知道是谁。 马度连忙的见礼,“臣下见过王妃、世子!” 刘王妃道:“歉意的话我就不说了,麻烦你了!” “些许小事,王妃太过见外了!” 刘王妃看向大儿子,“宗州且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随先生上课呢。” 张宗州摇头道:“孩儿不困,也想听听的小马先生的故事。小马先生快请坐!”他闪身把小床边的凳子让给马度。 马度拱手谢过便坐了上去,只见躺在床上的张宗昭盖着一张薄毯,只露了一个脑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眨呀眨的,“我给小马先生添麻烦了吗?” “没有,臣下在家里也睡不着,正好给王子讲故事。” 张宗昭笑了笑,“不过小马先生要给我换一个新的故事,这几天我已经听腻了那个故事。” 马度点头道:“要不我们就讲一个卖火……镰的小女孩。” 张宗昭点点头,“好,就讲这个。” 马度清清嗓子娓娓道来,“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天冷得可怕……人们发现了冻死在墙脚的小女孩,可她的脸上放着光彩,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张宗州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张宗昭却瞪着大眼问:“她和她的奶奶在一起了吗?” 马度笑着点头,“在一起了!” 张宗昭脸上露出满足之意,“那便好,我困了!”他张开小嘴儿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来,闭上眼睛没有多大一会儿便睡着了。 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感受自然不同,百金擦擦眼角的泪水,一脸唏嘘之色,“小马先生讲得真好,那小女孩真是可怜。” 刘王妃叹息一声,“这乱世里可怜人多了,好歹她还是笑着死的,你我的下场未必会比她好。” 此话一出口,屋里立刻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人敢接话。刘王妃意识到自己话吓着人了,便笑道:“天色已晚,小马先生就王府休息吧。百金去给小马先生安排客房。” 马度推辞道:“臣下一男子住在府中多有不便,又怕表哥担心,还是回沈府住吧,反正没多远。” “也好,小先生明日便在家休沐吧,不用来当值。我让辰保送你回去。” 马度回到客厅的时候时候,张士诚已经不见,只听见东间穿来男子鼾声,怕是已经睡着了。守在门口的辰保道:“王爷已经睡了,无需再向他辞行,我送小先生回去吧。” 刘王妃和百金扶着张宗州在另外一张小船上睡下,王妃道:“时辰不早了,早些睡下吧,带了宗昭这一天也够你累的,不用服侍我和王爷了。” “嗯!”百金应了一声,吹熄灯便到厅中的竹塌上睡下。刘王妃则是去了东间,只见张士诚躺在床上和衣而睡,风从窗户涌进来,把屋内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刘王妃伸手把窗户合上,取了一张薄毯轻轻的盖在张士诚的身上。突然觉得手腕一紧,“谁!”张士诚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神情惊恐的刘王妃便和声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刘王妃反倒是握住他的手,“妾身不怕,倒是王爷像是惊弓之鸟。” “哼,本王怕过谁!”他伸手拦过刘王妃,“只要有本王在,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老二可睡下了?” 刘王妃点点头,“睡下了!” “呵呵……这小马先生倒是有办法!”他看刘王妃欲言又止,便道:“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想问便问。” 刘王妃从张士诚怀中起身,正色道:“臣妾跟着王爷享尽人间富贵,今生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只是心里放不下两个孩子。我看这小马先生似乎挺喜欢宗昭的,嗯,他日若事有不测,这小马先生是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绝对不行!”张士诚突然变得疾言厉色,“都说日久见人心,你与他相处才几天,怎能托付如此大事。” 刘王妃却道:“这行不与不行和相处时间真没多大关系,那李伯升倒是和我们相处的久,可是王爷把湖州托付给他,最后不还是投降了朱贼,现在竟还有脸给王爷写劝降书。” “唉……”张士诚长叹一口气,“自打第一次见面,本王也觉得这小马先生人品还行,可他对王府似无所图,没有野心也便生不出忠心来。尤其是他那表哥沈万三两面三刀之辈,据我所知他已经往应天去了两趟了,也不知道是去见谁。若是把宗昭托付给他,说不准就被沈万三拿给朱贼秃做投名状。” 刘王妃悚然一惊,“王爷说的对,是妾身考虑不周!” 张士诚把刘王妃拉到身前,“放心,有我在,不会有那一天的!” 第188章 常茂的大计划 回到沈府的时候沈万三竟然真的没有睡,说担心马度睡不着觉。鬼才信他,哪里是担心马度,他是心虚的谁不着觉。 他还不听的追问张士诚喊马度去做什么,没什么不好说,马度实言相告说是给二王子讲睡前故事,沈万三也是一副鬼才信你的神情,撇撇嘴回自己卧房里面休息了。 马度终于有了困倦之意,不过躺在床上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未亮就听见葑门外传来喊杀声,不用问就知道徐达又开始攻城了。可是刚刚天亮,城西的阊门又传来阵阵炮响,喊杀声不绝于耳,声势似乎要比葑门那边的还要大些。 觉自然也是睡不成了,马度走到院中就见阊门那边浓烟滚滚,老刘轻声笑道:“八成是徐相国烧了阊门那边的水寨。” 马度笑道:“老刘你来平江没几天,把城里的布防打听的倒是听清楚嘛。” “活了这么大年纪,小半的时间都在打仗,到了一处自然而然的会关心这些。等到那日真的天下太平了,兴许便不再去问了!” “怕是不会多远了,咱们吃点东西,去打听一下那两个混球的的情况。” 老刘劝道:“老爷千万不要为这两个夯货犯险,要是真有什么不测,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我知道,我不会乱来的,咱们只是去探探情况,若是他俩装的像,也许比藏在地窖里面还安全。” 两人吃过早饭就去往北城西北角,此刻正在打仗一路之上更是少不得被盘查,不过身为王府属官,有官印在手,自然畅通无阻。 不得不说张士诚的这个城市规划做得很好。现在正是刮东南季风的时候,臭味都被风直接刮出城了,马度在平江住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觉察到。 等走得近了,马度才闻见这种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张士诚也在用粪土煮硝。自古以来中国的硝石多出自陇蜀之地,老朱偌大的地盘绝对有丰富的硝石矿,可是却找不到,无奈之下不得不在应天挖茅坑煮硝。 江南就不是一个产硝石的地方,张士诚既然想大量的用火器就少不得学老朱挖茅坑,不用说也是从洪都那边传过来的。 张士诚似乎把火器当成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对此也是相当的重视。巡逻的士卒往来不辍,老刘只稍稍的靠近,对方就立刻抽刀子威吓,马度很干脆的绝了亮官印的想法。丢人事小,他相信自己要是亮出官印,会立刻传到张士诚的耳朵里面去。 救常茂和张五六出来成了绝无可能之事,不敢指望他俩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等到破城,到时候能给老常和春花一个交代就成。 既然靠近不了,这一趟也不能白跑了,马度让老刘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了一下出现臭气的时间,得到了的结果是两个月,这让马度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做标准黑火药的时间才两个月,那么其他的火器只会更晚,朱军会少死几个人。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马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毛骧。 毛骧头戴斗笠赶着他那辆拉马桶的马车,嘴里哼着莫名的小调大摇大摆的往这边而来,往马度这边只看了一眼,就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从马度身前经过的时候,马度清楚的看见他的车里拉得不是马桶,是粪土。 巡逻的士卒把他围住,毛骧却半点都不紧张,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拿一张纸来给他们看,那些巡逻的士卒竟然给他放行了,毛骧似乎还得意的回头一瞥。 狗日的,两次去找杨书平都没有见着他,说是上峰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马度可以肯定他不是来救常茂和张五六的,那两个夯货还不值平江的检校下这么大的本钱。 事实证明马度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常茂和张五六是夯货不假,但是绝对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夯货,两人正在酝酿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计划。 经过几天的熏陶,常茂已经感觉不到有鼻子这个器官的存在了,就算是守着粪坑,他也能吃得下睡得着。 一碗咸米粥两个黑馍就是他的午餐,不错了,普通的老百姓一般也就是一日两餐而已,而且为了防止他们中暑还给加了盐的。 “常公子,你端着碗跑这么远做什么!”张五六一边嚼着黑面满头一边含糊不清的小声说话,在远处听不见声音,看起来就像是在嚼东西而已,这个是常茂教给他的办法,经过实践证明,这个办法很管用,没有人怀疑他俩不是哑巴,不过这个办法也就只有吃饭的时候能用。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和你说几句话。”常茂正色道:“我问你,你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吗?” “他们说是煮盐,不过俺知道他在骗俺们,又酸又涩根本不是盐。” 常茂恨不得把嘴里的米粥喷他脸上,他娘的没尝过怎么知道又酸又涩,常茂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终于聪明了一回,没有被他们骗到。” “这不算什么,想糊弄俺没门儿!” 常茂揪下一块馒头在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我告诉你,其实你每天在做的事情是杀人,还是在杀你从前的同袍!” 张五六一愣,揪一块馍扔嘴里,“常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俺就算不是在煮盐,但也不是杀人,更不会杀同袍,俺又不是没杀过人,从前在战场上杀过两个。你是不是被臭气熏坏了脑子,胡说八道哩”还要拿脏手往常茂的脑袋上摸。 常茂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打掉,揪一块馍放嘴里,“我告诉你你每天煮的确实不是盐,是硝石。硝石懂不懂,就是配火药用的,有了火药他们就可以做成各种火器,然后拿到城墙上杀人,杀得不是旁人,就是你我的同袍!” 张五六一拍大腿,往嘴里塞一块馍,“我想起来了,以前在洪都,跟着我家老爷煮过这东西!” 第189章 开炮! 常茂咬一口馒头,“所以我们帮他们煮硝石是不对的,就是在害自己人。” 张五六咬一口满头,“那好,从现在开始俺就不给他们煮了。” “笨蛋,你不煮有什么用,还有别人煮!”常茂用指了指旁边的高墙大院,“旁边的这个院子你看到没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他们配火药的作坊。” “然后呢。” “然后我们混进去把它给毁了!到时候嘭的一声,便万事大吉!” “不去!不去!”张五六连连摇头,“俺在洪都见识过火药的厉害,炸上一下就断胳膊断腿的,肠子都流出来,死的难看极了,俺不能让没出世的孩子没有爹。” 常茂揪一块馒头,满脸鄙夷的道:“有你这样的怂包爹还不如没有!” 张五六红着脸怒道:“你说啥!” 常茂道:“俺说你怂包咋了!等你儿子长大了,问你这辈子都干过啥,难道你就说‘啥也没干,这辈子就跟着你家老爷混吃混喝,要不是咱家老爷照应,你们娘俩连饭都吃不饱’。” 见张五六发愣,常茂咬一口馒头继续道:“你看你儿子要你有啥用,有你家老爷不就够了?”见张五六继续的发愣,常茂则诱惑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搏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不知道张五六是太好忽悠,还是父爱作祟想给没出世的孩子挣下一个前程,他一拍大腿,“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常茂点点头,“好,从现在起,你要听我我安排。” “俺凭啥要听你安排,俺年龄可比你大。” “比俺大又怎么样,我是王爷亲封的校尉!” “你是校尉又怎么样,我的军籍在洪都时就去了,你管不着我!” 常茂为难的皱皱眉,“还真是,不如这样吧,我重新招你入伍如何。” “不行,俺不想再做大头兵了!” “那我许你一个百户?”在常茂眼里百户已经很小了,不过他不知道他的这个狗屁校尉还没有百户大。 “百户?好,就这么定了!”常茂都不懂,张五六就更不懂了,相反在他眼里百户已经是很大的官儿了。 张五六煞有介事的问:“常校尉你说下面的事情咱们该怎么做。” 常茂道:“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好好干活了,煮更多的硝石。这几天我发现了,活干得好的人就会被送到那个大院子里面,而且咱们这样的‘哑巴’优先……”常茂随手从张五六的馒头上揪下一块。 张五六皱眉不满的问:“常校尉,为什么要吃我的馒头?” “张百户不要这么小气嘛,我说的话太多馒头都吃光了,想要做大事,你就应该牺牲一点!” “其他的都好说,吃得不行。你敢吃我的馒头,我就敢喝你的粥!” …… ~~~~~~~~~~~~~~~~~~~~~~~~~~~~~~~ 如此搭档,能不能做成大事暂且不表。马度从北城回来就去了杨书平的家可惜他家没人,刚刚的回到沈府,城头的喊杀声就停止了。 马度赶忙的收拾东西往城头而去,这可是传递消息的好时机,上次看到城外的旗语,马度太紧张太激动了,都忘了把重要的消息传递出去。 他独自走到了葑门,又看见那一拨的大夫在城墙根下面忙活,当然杨书平也在,难怪在他家没有人。马度和陈延嗣打了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城墙。 刚一上去就看见城外多了几座高大的木塔,原木搭建而成,比城墙还要高出许多,离城墙约莫有两百步的距离,俯视而下可以将城墙上和城内的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便于指挥。 马度在城墙上看了一眼,除了守军的尸体,还有很多朱军的尸体,上次马度来时只在城墙上见得零星的几个朱军的尸体,这次进攻看来效果要比之前好了许多,徐达到底是名将。 马度在城墙边上,一边给伤兵裹伤一边眼睛往城外瞟,暗骂朱文英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 此刻的朱文英正在望远镜里看着马度焦急的脸,“嘿嘿……舅舅急了,他好像有话要和咱们说呢,不和他开玩笑了,打旗语!”旁边的拿旗子的士卒闻言立刻打出旗语。 徐达道:“他说什么?” 朱文英“嗯……他说四个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肯定是说张士诚的军粮不会超过四个月。” 朱文英喜道:“那太好了,咱们围城四个月岂不是就好了,还能少死些人。” 徐达摇头道:“你想的简单,千万别把胜利的可能寄托在敌人的失败上。谁也没有办法保证玄重探查到的情报是准确的。” 朱文英点点头,“徐叔说得是,文英受教了。”他又把望远镜扣在眼睛上,“舅舅不理我了,就只有这点情报吗?” “你还想要什么情报,这个的情报已经很重要了,也不知道他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拿到的。”徐达说的对,这个情报确实算的上是很重要的情报了,不过马度可没冒多大的风险,他是听帮着张士诚筹集粮草的沈万三说的。 朱文英突然惊道:“有几个人突然把舅舅围住了,该不是被发现了吧。” 徐达抢过望远镜,“给我看看!” “小医正又来了!”身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马度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就见吕珍带着几人正站在他的身边。马度听杨书平说,这家伙恐惧朱军的火炮,一开打就躲在城下藏兵洞里指挥,打完了就到城墙上巡视。 其实吕珍这么做无可厚非,连城门楼子都给掀了,那样猛烈的炮火确实没有必要让他这个主帅亲身犯险。不过你躲在藏兵洞里什么都看不到,就没有必要瞎指挥了吧,没看见人家徐达为了能瞧得清楚一些都建了木塔吗? “见过吕大将!”马度连忙的起身见礼,“下官今日休沐,可恨朱贼让人不得安宁,反正在家闲来无事,就到城头来帮帮忙!” “有心了,若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尽忠职守,何至于让朱贼打到城下来!”吕珍又笑问道:“前些日子,我把在城头上碰到你的事情和吴王提了一句,可曾受到吴王褒奖了。” “王妃赏过下官了,多谢大将军栽培!”马度再次作揖谢过。 “嗯!”吕珍点点头就走到城墙边上,向下俯视。 马度心头不由得一动,两手悄悄的做出动作,散弹,开炮! 第190章 就去你家养伤 吕珍轻佻骄傲还有些自以为是,可是马度对他没有半分的恶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提醒马度小心火蒺藜,见了张士诚还夸马度;第二次见面也是温言鼓励,原本值得一交的人,可马度却不得不阴他一把。 这是无奈之举,吕珍虽然算不得什么名将,跟老朱碰上更是常常吃亏。可十几年的军事生涯不是白给的,大大小小的仗不知道打了多少,虽然说败多胜少,但是经验丰富,尤其是守城战还曾在常州让徐达吃过亏。 尤其是他跟徐达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还活的好好的既没有战死也没有被俘,就知道他的本事了,而且廖永安也是他生擒的,要说他没有两把刷子,马度是绝不信的。 这个人绝对是徐达破城最大的阻碍,所以必须要除掉他,马度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打着旗语,希望朱文英能明白他的意思。 徐达虽然和吕珍交手多次,二人在战场上最多遥遥相望,即使现在从望远镜里面看到吕珍的样子也没有认出来。见马度在打手势赶紧的把望远镜交给朱文英,“你快看他又冲着咱们打手势了,看来我有时间也该学学旗语了。” 朱文英接过望远镜只看了一眼,就道:“舅舅说是让我们用散弹开炮!是让我们打那几个人吗?” “一定是了,那里面一定有重要的人物,可能就是军中主帅!” 朱文英犹豫道:“可是舅舅就在他们边上,若是现在开炮很可能会打到他的。” “他既然敢让你开炮定然是有准备的,你快去,不然我就行军法了!” 朱文英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又拿军法吓唬人,我这就去安排了。” 看到城外的旗子打出“收到”“小心”的词语,马度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紧张的盯着木塔后面用土石搭建的炮架,那里还有三门没有抬走的火炮。 隔了三百步的距离根本看不清炮兵的具体动作,没人知道在清理炮筒还是在装填炮弹,朱文英这个家伙,还让士卒又抬了一门炮往车上装,这个动作在城头上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显然是在故意麻痹吕珍等人。 吕珍与手下的将校冲着城外的那几座木塔指指点点,显然是认为这几座木塔对己方的防守很不利,能观察到城墙和城内的情况不说。在朱军攻城的时候,还能在木塔上面布置新式的盏口铳居高临下对城墙上进行较为精确狙击,为朱军开路。 “尔等有办法可以毁掉这几座木塔!”吕珍出了难题,手下众将个个皱眉思索,他们要真有办法就不会让木塔搭起来了,现在还被徐达掌握住了制空权那就更难了。 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马度心说:“如果朱文英争气的话,待会儿你们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城头上的女墙有不少被大铁弹给砸开了,马度寻了一个完好的蹲在下面,这个时候离开城墙最安全不过,可要是马度突然下了城墙,城外接着就开炮干掉了主帅,难免会被人怀疑。 正好边上有一个伤兵,马度心不在焉的给他包扎起来,他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城外的动静,眼睛却瞧着吕珍那伙人。 “这位大夫……我受伤的是左腿,不是右腿!”那躺在地上的伤兵,对马度这个蹩脚的郎中表示抗议。 “好,对不起哈……”马度话音未落就听见城外接连两声轰轰的炮响,马度连忙的扑倒女墙的墙根处,同时伸出双臂抱住脑袋,却又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来观察。 只见吕珍那一伙人,身子只来得及弓了一半,就见一个个的小黑点打在他们的身上,有的被直接打倒在地有的则是被打飞了出去,每个人的身上都爆出绚烂的血花,尤其是那吕珍身上的出血点不下五个。 与此同时城墙上也是传来一阵嘭嘭嘭的爆响,石屑飞溅,倒霉的也不只吕珍一伙,城头上打扫战场的士卒和给伤兵治伤的医匠也有不少纷纷倒地。 那些射到城墙的小铁球如果打到人或者尸体顶多是一个血窟窿,可是如果打在空地上就会四处的弹跳,身侧砰的一声响,马度扭头就看见一个黑点射侧对面的矮墙上,打出一点火星之后朝着他激射而来。马度连忙的抱紧脑袋,可是肩头却猛地一疼,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城墙上已经乱做一团,主帅被打死了,事情不可为不大,陈名医被士卒拉到城墙上来,只看了一眼就说没得救了,身上好几个血窟窿,胸口都塌了,要是有得救才怪。 马度踉跄起身,仿佛整个膀子都没了知觉,他扶着城头见城外不停的打着旗语,“成否”。马度扶在城墙上的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又朝着城外竖起了中指。 主帅都死了,这会儿没有人管马度这个小医正,他见陈延嗣正急慌慌的下城墙,马度连忙的喊了一声,“陈大夫别急走,扶我一把!” 朱文英一挥拳头,“徐叔,成了!只是不知道打死的是哪一个?” “八成是吕珍了,不然玄重犯不着冒这么大的危险!玄重可安好吗?” 朱文英摇摇头,“看他的样子像是受了一点伤,不过他还会骂人,应该没有多大事情。” 马度确实没有多大事情,只是肩头一片青紫肿的老高,“陈大夫,我这伤势如何?” “马医正放心,没有多大事情,骨头肯定没断,不过可能有裂缝,你还年轻正长着身体的时候,,再吃些活血祛瘀的药,最多十天半月的就好了。” “我不方便,就麻烦陈大夫给我开了吧。” “呵呵……那陈某就献丑了,马医正还是先回家里休息吧,等我回医馆配了药,让学徒直接给你送到府上去。对了,这膀子就这么吊着可别在乱动了,要是留下了病根等年纪大了少不得受罪。”一个大夫请另外一个大夫开方子,绝对算的上是最大的奉承。 杨书平凑过来满脸揶揄的道:“啧啧啧……肿的这么厉害,伤得不轻呀,我早就说了不该去城墙上的,也就是您运气好,要是打在脑袋上,就不好说喽。” “我没被打死,杨大夫一定很遗憾吧,你放心我下次上城墙的时候,一定会拉上你一起去!”马度知道他只是凑过来探问伤势,可是那副贱模样确实让人讨厌,马度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还没走到王府,又在路上碰到了老刘和管佳,似乎只要徐达一攻城,管佳就一定守在王府的附近等着。老刘见马度吊着胳膊,不由得惊讶出声,“老爷这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膀子被砸了一下,一点皮外伤,没事的。”马度又对管佳道:“你回去也别和你家老爷小姐说,免得他们担心。” 管佳却道:“小人觉得姑爷不如到我家里养伤,我家老爷从前习武,跌打损伤都会治,小人上次崴了脚脖子,我家老爷咔啪一下就给治好了,当场就能走路!” 马度摆摆手,“算了,我自己就是……咦,这个主意挺好,就去你家里养伤!” 第191章 第二次亲密接触 马度期待的是美人端汤送药温香软语的伺候,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大舅哥拿着三棱针在他肿胀的肩头戳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然后用一个个的竹筒拔罐扣在上面,关键是动作还粗暴的不行,疼得马度呲牙咧嘴,哇哇大叫。 宋克鄙视的道:“大男人叫唤个啥,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跑城墙上面逞能!” 马度苦着脸道:“小弟以后小心就是,大哥就不要再嘲笑我了。” “还有以后?我看你这芝麻小官不做也罢,现在连吕珍都死了,这平江城定是保不住了,平江破城早晚的事情,不如早点辞了,” 马度问道:“这个时候可不好辞,怕是会惹恼吴王的。” 宋克点点头,“不辞就算,先养好伤再说!” 一个仆人走到屋里,“老爷,沈员外来看姑爷了!” “快请进来!” 很快仆役就领着沈万三进来了,阿水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好几包的药。沈万三看了马度的样子便惊呼道:“表弟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有人来家里送药,说是你在城墙上受了伤,我让阿水去王府也不见你人,就知道你在这儿。” 宋克道:“沈员外放心,他没有事的。你们两人慢慢说话,我去让人煎药。”他接过阿水手里的药就出去了。 “麻烦宋先生了。”沈万三见宋克出了屋子,又对阿水道:“去门外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警示一声!” 等阿水出去,沈万三立刻变了表情,“吕大将军被击杀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嗯!”马度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骗不过他。 沈万三苦着脸道:“我的祖宗呀,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无奈之下才留在平江的,你怎么还做起细作来了。” 马度回道:“我确实是无奈之下才留在平江的,至于吕珍的事情不过是个巧合,我顺手而为之。” “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呀,要是被张士诚查到了,我沈家人就不用活了。”沈万三声音里面已经带了两分的哭腔。 马度觉得好笑,“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为时太晚了吗?不管吕珍死不死,你跟我混在一起在张士诚那边已经算是灭门之祸。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要不我去找张士诚自首?” “你就别开玩笑了,沈某只求您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了,就安安生生的等着破城就好!” 沈万三到底是个商人,也许他在生意场上有着非凡的胆量和魄力,可是碰上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难免的心中发怵,见马度不愿意跟他回沈府,只好把他留在这里。 沈万三走后,陆陆续续的不少人前来探望受伤的马度,主要是宋克的大小老婆和她们的儿女,傍晚的时候百金也来了,还送来了不少的名贵药材,说是让他好好养伤,不用着急去王府当值。 来了这么多的人,可偏偏没有他最想见的,直到准备要睡觉了,管佳才从窗户探进脑袋。 马度明知故问,“管佳你有事情吗?” 管佳点点头,“嗯,我想让刘叔给我帮个忙。” 老刘一肚子心眼哪能不明白,一脸坏笑的对马度道:“小人去去就来,老爷可要悠着点。” 马度啐道:“赶紧滚!” 老刘刚走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一个身影闪进屋里,除了宋霜还能有谁,马度得意的笑道:“就知道你会来,见我受伤了,一定心疼的睡不着觉吧。” 宋霜一身实实在在的女装打扮,连发型都变成了未出阁的女子常梳的垂髫分肖髻,显得格外的娇俏动人,正是马度心中期待的那个美人儿。 可惜美人见了马度立刻咯咯的笑了起来,指着马度吊着的胳膊,“你这模样好生滑稽!果然像是一只三条腿的蛤蟆。” “哦?是嘛?如果我是公蛤蟆的话,那你一定就是母蛤蟆了。” “我才不是,我是天鹅!”她把傲娇把脖子一抬,露出白皙优美的颈项,看得“癞蛤蟆”直流口水,真想咬上一口。 见马度吞口水,宋霜皱眉问道:“怎得你饿了,不是吃过晚饭了吗?”她哪里知道马度起得是色心不是食欲。 “不饿,你来看望病人,就没有带点礼品过来?” 宋霜微微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张纸来扔给马度,马度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知道这小娘鱼刚才看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发笑了。 纸上画着的正是一个吊着胳膊的蛤蟆,仔细瞧那蛤蟆的大眼珠子,竟然真的像极了某人,功利深厚了不少,更难为她竟有想象力,画了一只站着的蛤蟆。 看马度目瞪口呆的模样,宋霜笑得腰都弯了,“真像!太像了!哈哈……” “是啊!真是太香了!”马度拿张画凑道鼻尖,深深的嗅了一口,露出一副很猥琐的表情,其实上面只有墨汁的气味儿,哪儿有女子的体香,不过是做戏给宋霜看而已。 宋霜果然上当,直起腰来道,把葱白一样的小手伸到马度的跟前,“无耻,快把画还给我!” 马度把画放在身后,“有本事就过来抢!” 宋霜闻言气鼓鼓的真的过来抢了,身后去抓马度藏在身后的画。马度也不闪躲,只要调整身体方向与宋霜面对面,就足以让她拿不到,宋霜张着两支胳膊伸向马度的深厚,于是……亲密接触就有了,身体贴得很紧和搂抱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是宋霜主动。 这才是真的香啊!马度深吸一口气,把胸膛向前挺挺,让接触再亲密一点,感受也更加的丰富,这丫头的胸是不是太平了些,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的开发…… 宋霜娇颜薄怒,“你到底还不还我!” “不给!啊……!给给给!快拿开!”马度话刚一出口,就觉得肩头一疼,连忙的把画递了过去。 宋霜把画收了得意的道:“哼,早点给我不就不用挨这一下了。” “是我不够聪明行了吧!”马度心满意足,反正他要的又不是这张画。 窗外突然有人重重的咳了一声,就听见有人道:“玄重还没睡呢?” “是大哥!”宋霜一捂小嘴儿连忙的钻到书桌底下。 马度对窗外回道:“大哥,这就睡了!” 宋克道:“嗯,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一听这话就不是说马度听的。 听宋克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宋霜拍拍胸脯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刚一抬头她的脸就和另一张脸碰在了一起,恰好四唇相接,似乎摆好了姿势专门等她起身似得。 宋霜余光瞥见一只手顺势揽向她的腰间,唇间还感觉道什么东西伸了过来,正在撬动她的牙关,她惊慌之下就把马度推开,使劲的往外吐着吐沫,“你……你无耻!” 这丫头反应挺快呀,要是一般的姑娘碰上初吻两下就懵了,一番长吻下来便足以窃取芳心,一定是这次来得太突然了。 马度正总结经验得失,一个巴掌已经抽了过来他伸手挡住,嬉皮笑脸的道:“你打不着!” 宋霜冷笑道:“臭蛤蟆,你忘了你只有三条腿了!” 啪! 第192章 我是一个细作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小妞儿手劲儿不小,在马度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老刘回来了还偷笑个没完。马度拿冷毛巾敷了脸,半夜才睡着,谁知道又有不速之客登门。 看在两人翻墙爬窗的不容易,马度没好直接撵人,可两人却迟迟不走,马度只好道:“我很好,没有什么大碍,你俩尽可放心,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说!” “还是你说吧,你嘴皮子利落!” 毛骧和杨书平两个推推搡搡磨磨唧唧,马度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不然我就真的睡觉了!” 杨书平道:“还是我来说吧。不瞒您说上峰给了我俩新的任务,就是捣毁张士诚的火药作坊,好不容易给毛骧弄了一个往里面送粪土的差事,但是进去一瞧根本没有可能,所以我们想想……” “你俩该不会想让那两个家伙来办这事吧!” 自从上次往那边查探了一番,即使知道毛骧能混进去,马度根本就没指望能把常茂和张五六救出来,若是被发现了反而会丢了小命。没想到这杨书平和毛骧竟然打上了他俩的主意。 马度笑道:“你俩可真敢想!” 毛骧道:“您不同意吗?可是这件事情太重要了,要是成了,咱们的大军可以少死很多人,我进去的时候见到他俩了在熬粪土。” “我当然知道!”马度看了看他俩,“你知道他俩是什么人?” “一个是常平章之子,一个是您的长随……” “不不不!”马度打断他,“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常茂和张五六,一个是夯货一个是二货,本质不同可表征相似,最大的特点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尤其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敢托付给他俩。 “他俩若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和你们所谓的上峰不光要承受常遇春的怒火,还要承受我和老刘的怒火!” 老刘却嘿嘿道:“我是张五六的岳父,要是他能为王爷建功立业死了也值得,就怕那傻小子没这个本事。” 连岳父都不看好,倒是让毛骧和杨书平真的犹豫了,两人对望一眼,“要不咱们先接触接触?” ~~~~~~~~~~~~~~~~~~~~~~~~~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细作,你身处敌营周围都是你的敌人,他们时时刻刻的都盯着我们试探我们。在这里除了我,这里没有谁可以让你信任,但是我们并不孤独。我们怀揣梦想,并愿意为之奋斗,即使流血牺牲也不怕,总有一天会实现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在默念了八百遍这段常茂教给他的话,张五六终于把它记在了心里,还时不时在心中念上几句用来警醒并鼓励自己。 至于工作他更加的努力,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他和常茂每天煮硝产量已经赶得上很多老手了,管事的对他俩也格外的看重,盛饭的时候都会让伙夫给他俩盛的满满的,黑面馒头也要多给一个。 “别忙了!等吃了饭再接着煮也不迟,饿坏了身体就不好了。”见别人都去吃饭了,张五六和常茂却还在煮硝,管事就随口说了一句。 “阿巴,阿巴!”张五六用木勺敲敲锅沿。 管事却能明白他的意思,“那就煮完这一锅再去吃,我让伙房给你们把饭留着。那个拉粪土的你赶紧的快点,咱们这里可不管你的饭。” 毛骧点点头,“这就走!这就走!”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艰难。他卸下粪土就必须要走,无法逗留,更别说常茂张五六搭话了,这里时时刻刻的都有士卒或者管事盯着。” “阿巴!”张五六突然捂住了肚子,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阿巴,阿巴!”转身就朝着茅房跑去。 管事用心疼的表情看了张五六,“一大清早就见他喝生水,我就知道没个好,我那边倒是有几颗治拉肚子的药,待会儿你跟他说到我那里去拿!” 常茂满脸笑容的点点头,从锅沿上拿起勺子继续的搅动,“阿巴阿巴!” 管事见毛骧的马车缓缓停下,快走两步追上去,咋呼道:“让你快点走,你咋还停下来了!” 毛骧一使劲儿立刻裤裆里面立刻冒出一连串的响屁,管事立刻掩住鼻子,“他娘的臭死了!” 毛骧心中不由得腹诽,“我的屁还比这里空气臭吗?”嘴上却小声的道:“小人肚子也疼的厉害,也要去茅房!” 管事不耐烦的道:“到作坊外面去拉!” “来不及了!”毛骧不管三七二十,从马车上蹭得窜下来,飞奔向茅房。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管事的撇撇嘴,两下里一对比不得不说管事对张五六很偏心哪。 毛骧飞奔到茅房,只见张五六正握着两片草叶子蹲在茅坑上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轻声的呻吟。 张五六和常茂的素描画像,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不会认错的。时间紧迫容不得毛骧浪费时间,立刻开门见山的道:“你是张五六吧,我是平江的检校毛骧!” 谁知道张五六抬头只看了他一眼,低着脑袋继续哼哼着拉屎。 难道他没听见吗?毛骧只好再次道:“我是应天安插在平江的检校毛骧!” 可是这次张五六连看都不看他。 难道认错人了?不可能呀,那画像上面明明是他啊,还是他的耳朵真的不好使?毛骧抬起脚尖向外看了一眼,茅房的围墙不是很高,外面的情景一清二楚。 见没有任何的人过来,毛骧就走到张五六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道:“我是平江检校毛骧,我到这里来,有重要的任务给你!” 张五六继续沉默,毛骧急了他娘的我这是见了鬼吗?还是他撞邪了? 他伸手一巴掌拍在张五六的肩头,结结实实啪的一声响,很真实的一声响,可是诡异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还是不理自己。 难道还是对我的身份有顾虑?毛骧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鞋底拿出一抽出一张纸条来,打开给张五六看,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马度给他说张五六看了一定会明白的。 谁知张五六只看了一眼,就抢过来直接擦了屁股。毛骧顿时大怒,“你他娘的想干什么,你倒是说话啊,不是真的变成了哑巴了吧。” 张五六提上裤子,抬头往茅房外面看了一眼,冷声道:“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我是一个细作,我身处敌营,周围都是我的敌人,他们时时刻刻的都盯着我试探我,除了常校尉没有谁可以让我信任,但是我并不孤独,我怀揣梦想,并愿意为之奋斗……” 第193章 他没死 毛骧告诉马度张五六是一个很好的细作,常张二人早就在为那个困难的计划为之努力奋斗,甚至不怕流血牺牲,他们两个是有水准有梦想有抱负的人。 毛骧希望马度和老刘不要再用夯货二货这样词语来称呼两个人,因为这是对所有细作的侮辱。 老刘和马度都很惊讶,梦想和抱负谁都可以拥有,但是水准这个东西可不是谁都有的,尤其是常茂和张五六二人,别不是认错人了吧。 马度觉得毛骧他们上峰是很没战术头脑,花大力气去毁坏张士诚的火药作坊,还不如去烧他的粮仓,若是成功了这仗就真的不用打了。 其实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张士诚的粮仓不只一个,也不会把粮食放在一块,粮食可比火药作坊难烧多了,就算是费劲心机烧掉一处,对战局也没有多大影响。 徐达的动向也很让马度意外,在干掉了吕珍之后,他竟然没有猛追猛打的攻城,反而又在填护城河。 不用到城墙上看,听动静和炮声的节奏就能知道,而且四面城墙都有动静,看样子是准备四面围城,沉下心来打持久战了。 吕珍死了,张士诚很伤心,吕珍的不光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将,也是最初拿着扁担跟他一起造反的好兄弟。 伤心归伤心,然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和历史上一样老张士诚让他的亲兄弟张士信来接了吕珍的帅位。 后世里流传着张士信的一个大笑话,就是在这场战役中发生的。张士诚在平江被围困数月,城中粮尽,他就带着亲军出逃。 张士诚的亲军可不是什么软脚虾,人称“十条龙”异常的勇猛,在城门外打的常遇春都招架不住,眼看着就要冲出重围了。 站在城头的张士信却说,“哎呀,打了这么久将士们都打累了,让他们回来休息一下吧。”然后让士卒鸣金收兵,害的张士诚没跑出去。 马度没有和张士信接触过,只听人说过他荒奢,没听说过他有这么的脑残,这么荒诞的笑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在马度看来这位大丞相反而颇有自知之明,到了城墙之后只说句,“守城之事皆有诸将自决”就躲在藏兵洞里吃喝作乐。 仗打完了也不像吕珍那样到城头上去视察,精明的连脑袋都不在城墙上露一下,不知道还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被铁弹爆头了。 马度受了点伤,不用到王府当值,但是隔三差五的还要去给张宗昭讲故事。他讲了一次第二天百金就会再讲一遍,直到张宗昭听得厌烦了就会请马度过来讲新的故事。 马度也很乐意去,当然为了探查情报,可惜他这样的小官儿,没有可能跟着张士诚在大殿里面开大会。 也就只能从后宅下手了,刘王妃偶尔蹦出来几句的只言片语中,就能让马度对城内城外的形势多一分了解。 当然他的肚子里也少了不少的童话故事的存货,比如《黑姑娘》《大灰狼与小绿帽》《丑小鸡》……一些经典的童话都讲过了。 《绿野仙踪》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马度本来是想分章节讲的,可惜这帮听众没有半分耐性,一致的要求马度立刻更新,小孩子也就罢了,就连刘王妃和百金这样的成年人也是如此。 城头的喊杀声爆炸声仍旧在耳边回荡,她们哪里来的心思听自己说书?可能在她们的心中早已经绝望了,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希望用马度的故事来麻痹自己,让自己的等待显得从容一些,不那么的焦虑。 “呵呵……这故事听起来挺荒诞的,不过确实吸引人!”张士诚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刘王妃拿着酒壶给他斟满,“这位小马先生的故事大都如此,看似荒诞离奇却又充满童趣暗含至理,很有点像是寓言。只是这些小故事听都没有听过,可能是他自己编的,今天这个故事原准备只打算说一段的,八成是没有编好,妾身听得上瘾逼着他讲完,他倒是颇有急才编的很圆满。看来他不光医术不错,还颇有才情。” “吟诗作赋说笑逗乐,弘文馆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那些自命不凡有本事的都走了!” “王爷养着他们,却不用他们,有骨气的人自然是要走的,剩下的那些没骨气的,不过是图个吃喝钱财……”刘王妃突然话锋一转,“王爷后悔了吗?” 张士诚无奈的笑了笑,“有什么好后悔的,本王原本就无心天下,只想着在这江南花花世界立住脚跟过逍遥日子,谁有本事夺了天下,只要许我割据江南俯首称臣亦无不可。谁能想到当年最不起眼的朱贼秃,如今竟有问鼎之势……” 刘王妃试探的问道:“王爷瞧不上他?” 张士诚惨笑道:“王妃也要劝我投降吗?” 刘王妃蹲身行礼,“妾身不敢,不论到了哪一步,臣妾都会追随王妃。只是总想着给孩子留一条活路……” “做母亲的心意,我怎能不明白。”张士诚伸手把刘王妃扶到椅上,“不过朱贼秃并非容人之人,此人外宽内忌猜忌多疑,早晚要露出真面目来,跟着他多半没什么好下场,老大老二那才是没了活路。” 如果马度听见了,一定会给张士诚张士诚的眼光鼓掌,不过有一点他猜错了。说起来很奇怪,老朱的手下几乎被他自己杀光了,但是老朱的不少敌人都反而都落好下场。 比如陈友谅之子陈理,明玉珍之子明升,这两个人可还都当过皇帝的。没当过皇帝如左君弼、方国珍,也都是落个好死。 尤其是这位方国珍,明史是这样记载他的“国珍首乱,反覆无信,然竟获良死。”意思是说方国珍是第一个举起反元大旗,还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甚至没少给老朱下绊子,可这样的人却落了个善终家人都没有受到株连,语气中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张士诚投降了,也许他的儿子要和明升陈理一起去当棒子国的女婿。 “朱贼秃逼死了老三(张士德),本王囚死了廖永安已经势同水火,这仇解不了的,王妃就莫要再提了。” 刘王妃却皱眉疑惑的道:“这廖永安没死啊,今年元日妾身还赏赐给他吃食衣物呢,看守的护卫可是都收了的。” 第194章 阴魂不散的廖永安 张士诚和刘王妃说话的时候,马度坐着马车回到了宋家,老刘把马度扶下马车,“老爷您先回去,我把马车卸了,然后再喂喂马!” 马度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屋里头亮着灯,进屋一看就见管佳一人在屋里给他铺床。 管佳道:“姑爷回来了!小人伺候您洗漱。” 马度吊着一只胳膊不方便,宋克就派管佳过来伺候,他虽然年纪不大,做事却很周到利落。 “这几日怎得不见你小姐过来了?可是还在生我气吗?” 管佳摇摇头,“那倒没有,我看我家小姐好笑挺开心!只是那晚过后,老爷又狠狠的训了小姐一顿,不许她再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马度把毛巾交给管佳,“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也不用送宵夜过来,我晚上不吃东西。” “小人知道了!”管佳 w w w . t x t 8 0 . c om 端起铜盆躬身告退。 马度洗漱一番,却想起敲门声,只听屋外老刘道:“老爷可睡下了?小人有话给您说。” 马度打开门就见老刘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马度把他让进来问道:“怎么了?” 老刘很为难的开口道:“小人在您的马车下面发现一个人?” “谁?”马度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虽然马度受伤的是胳膊,但是刘王妃却很够意思,他去王府讲故事的时候,允许他的马车行进王府。 马度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丁点的机会都被人给利用上了,他真的很想一口咬死廖永安。 廖永安的袖子口和鞋尖上露出来的小钩子,一定是为了帮助他固定在马车底下的,就知道他们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有筹谋的。 “终于逃脱牢笼了,哈哈……”廖永安看看马度,“干嘛这么看着我,像是要吃了我似得。” “你太脏,吃了你怕肚子疼!咬死你就够了!”马度恨恨的道:“告诉我,那个藏在王府的人是谁?” 廖永安道:“你问他做什么?” 马度恨恨的道:“当然是把他找出来打死,这混蛋玩意儿已经害了我两回了,告诉我是谁,不然我就把你交给张士诚。” “好啊!”廖永安满不在乎的道:“张士诚从一开始就想招降我,现在他正是用人之际,我在无用也比张士信强吧,顺便再把你卖给他。你是王爷的小舅子,身份不一般哪,这个投名状绝对拿得出手。是吧,刘初九。” 廖永安和刘初九竟然是老相识,那时候廖永安还没有被俘,刘初九也还在老朱身边当亲兵,眨眼间十年过去了,却物是人非两人都颇为感慨。 老刘打着圆场,“我家老爷是给您开玩笑哩,怎么会把您交去。”他又对马度道:“老爷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的藏身之地反正空着,请楚国公住进去不就得了。” 马度摊摊手无奈的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只能这样了!也不用等明天了,今晚就把他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我可不想因为他的事情连累到宋家!” ~~~~~~~~~~~~~~~~~~~ 天气有些热,尤其是在那个小得可怜土坯房子里面,那才叫憋闷。没有门窗,蚊虫进进出出,扰得让人谁不着觉。 天黑了好久,可还有很多人都没有睡觉,打着赤膊在打院子里面乘凉,尤其是院子里面唯一的歪脖子柳树下坐了不少的人。 这是他们一天难得的好时光,有人拿着破烂的扑扇拍打着蚊虫,也有人小声的闲聊,也有人静静的坐着沉默不语,可能他就是一个哑巴。 张五六和常茂爬到柳树上观察隔壁的高墙大院,机会难得,不是每天晚上都允许出来乘凉的。 见张五六从树梢上爬下来,常茂小声的问:“可看清楚了?” 张五六习惯性的回道:“阿巴阿巴!” 常茂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人话!” 张五六小声的道:“没有馒头吃,说话不方便吧。” “大晚上的谁能看见你张没张嘴,树下面那么多人在嘀咕,谁也不知道是我们说话,现在正是说话的好时候。”不得不说常茂的胆子很大,众目睽睽之下探查情况。 “那院子里面晚上应该是没有人的。” “当真?那要是进去了,还不是任我们为所欲为。” 张五六撇撇嘴,“怕是不可能!院墙四周都是守卫,两三步就一个人。除非你长了翅膀能飞去进去,或者只能从这里进去了。”他指了指两个院子之间的一个小门。 那个小门是两个院子唯一的通道,因为在里面做工的人,晚上还要到这边睡觉。不过就这个巴掌大的小门也有一队守卫,上次有一个人不小心误闯了,二话不说就被砍了脑袋。 常茂道:“我也想从那门里过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管事的已经很久没有推荐人过去了。”他俩一直很努力的工作,现在似乎都白费了。 张五六随口道:“别不是里面做工的人满了吧,不需要人手了。” 常茂恍然大悟,“你小子终于聪明了一回,这回可能说到点上了。” “真的?不过知道了有什么用,在那里面干活的人又不会平白的少了。听说在里面干活轻松,不光管饭还给发工钱,才不会有人辞工,而且也辞不了除非他们死了,哎呀,你不会……” 常茂捂住他的嘴,“知道就行!别大呼小叫的,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有水准有梦想的细作!” 张五六郑重的点点头,“可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常茂小声的回道:“这年头无辜枉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两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懂吗?” “不懂!”张五六很干脆的摇头。 “不懂就算!”常茂大手一挥,“我是校尉你是百户,你听我的就行了!” “你俩怎么在上边呢,到处找你俩了!”那个很照顾他俩的管事突然出现在树的下面,伸出手道:“拉我上去!” 管事上了树,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就知道你俩年轻怕热睡不着觉,给你俩尝尝好东西!”他拔开盖子立刻露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阿巴阿巴!”常茂连连摆手,见张五六似乎有所心动,还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不管管事如何的劝酒就是不喝,管事很生气的走了。 看着离去的管事,常茂得意的道:“咱们机会来了,只要缺了人手咱们立刻就能补上!” 张五六呆着脸问:“为啥?” “笨蛋是不会明白的!” 第195章 坚韧的毛骧 张士诚几乎把廖永安给忘了,被囚了这么长时间,以为他早就死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活着了。他惊讶于廖永安的生命力,更惊讶廖永安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救走了。 侯三原想着把这个事情一直瞒下去,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自己傻了才会给告诉张士诚,又没得赏钱,只有挨军棍或者掉脑袋。尤其是现在正在打仗,说不准哪天一睁眼平江就换了主人,自己就更不用向张士诚负责了。 可是事情往往就这么出人意料,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过问过廖永安的张士诚,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要提审廖永安。侯三又不会大变活人,哪里去弄一个廖永安出来。 于是侯三很痛快的招了,即使他不招另外几个也会招,虽然大伙曾统一口径说廖永安病死了,不过自家兄弟的德行他还是知道的。 张士诚既震惊又愤怒,如今他已是日薄西山,有没有廖永安对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可是廖永安的失踪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抽他的脸上。 平江现在还是他张士诚的平江,朱贼秃凭什么就能视他如无物,在平江为所欲为。愤怒的老张立刻下令严查,不是为了找到廖永安,而是为了最后的一点尊严。 作为最后和廖永安有过接触的人,马度自然少不得要被询问一番,当辰保找到马度的时候,马度正吊着胳膊练字。 “字丑!字丑!字真丑!”宋克对马度的字就是这么评价的。 他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把字写得这么丑,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的妹婿,自己可以大书法家,妹婿写得这样的一笔丑字,那是在打他老宋的脸。 反正马度在他家里养伤,他就逼着马度练字,可恨的是宋克也不指点一下,还说马度写得和蒙童一样的字根本就不配他指点,等入了门了再说。 尤其可恨的是没有美人相伴添香,只有管佳这个小厮在一旁伺候。他把马度写好的字拿到一旁,重新的给马度铺上新纸,还不忘鼓励道,“姑爷再坚持一下,再有二十个字今天的作业就写完了。” 辰保跟着老刘进屋见马度正在写字,随口恭维道:“马医正受伤了竟还如此刻苦,又有宋先生指点难怪写得一手……字!”看到马度的字,辰保差点没噎死。 “哈哈……让辰统领见笑了!某只是随便写写,今天辰统领来得好早,难道二王子白天也要听故事了,我这就去准备一下。”马度习惯性的以为辰保是来接自己给张宗昭讲故事的。 辰保却摆摆手,“马医正误会了,只是有点情况想向你了解了解。” “辰统领请讲,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马度对管佳道:“去给辰统领上茶!” 辰保道:“那辰某就不客气了,请问马医正可曾在王府后巷的牢房里,给一个囚犯治过伤。” 马度早就为这一天做着准备,事到临头心中仍然不由得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确实有过,怎得?他又复发了?前些日子我给他送药的时候,侯三还说他伤已经好了呢。” 辰保摇摇头,“不是,那人跑了,您还给他送药的时候,就已经跑了,只是侯三一直瞒着。” “哦!难怪侯三不让我给他换药呢,侯三这人还真是胆大,趁着取药的时候多拿王府的东西不说,这样的大事竟然也敢瞒着!”马度趁机给侯三上上眼药。 辰保冷声道:“这厮的手脚早先就不干净,才被王爷从身边撵走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大事他也敢瞒着,定是生二心,以为等贼军破了城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马度装作好奇的问,“这个跑脱的囚犯很重要吗?我给他医治时听他自称本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囚犯,不过在眼皮底子丢了人,王爷心里很不顺。不过现在城门水道都已经封闭,城墙上又有士卒把守,他跑不了多远。”辰保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 马度心说廖永安是跑不了多远,就在昨天晚上就坐在你坐的椅子上,像你一样的拍扶手。同时他心中也万般的庆幸,昨晚就把廖永安给送走了,今天要是被辰保堵在了宋家,可就有乐子瞧了。 辰保又和马度聊了几句,问了一下他和廖永安接触的细节,随后就离开了。马度心中长出一口气,“毛骧啊毛骧,希望你机灵点,快些跑吧。要是被抓到了,可别把老子给招出来。” 辰保能找上马度,自然也能找上毛骧。马度现在好歹是王府的医官,又是王妃王子的专用故事机,辰保自然要客气些,对于一个倒马桶拉粪土的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 不管毛骧又没有嫌疑,他免不了要吃一顿皮肉苦头,熬得住自然平安无事,可能会更加受信任。若是熬不住马度这拨人怕是要一起玩完,所以马度觉得他早点跑路最好。 事情总是和期待的不一样,傍晚时分杨书平就通过老刘传来消息,说是毛骧被抓走了让马度赶紧的藏起来。马度没有走,毛骧不招则罢,若是毛骧招了自己一走了之,只会给宋家带来天大的麻烦。至于他自己总还有一点和张士诚谈判的筹码。 心惊胆颤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杨书平就传来消息,说是王府的人把皮开肉绽的毛骧送回了家里。看来在救廖永安这件事情上,毛骧确实做得干净,但凡有一星半点的破绽,就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他出来。张士诚的人不够狠哪,若是换成老朱日后的锦衣卫,只要进了诏狱不管是不是冤枉的,都别想再回来了。 当天夜里,杨书平趁着大雨又潜入宋家,悄无声息的进入马度的卧室,熟睡的马度被他吓了一大跳。“他娘的,我明明栓好门窗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书平抹抹脸上的雨水,“咱们这行溜门撬锁的手艺比一般的偷儿还在行,开个门不足挂齿。” 马度递给他一条毛巾,“呵,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又什么好得意的。毛骧怎么样了?” 杨书平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我刚从他那边回来,他伤的不轻,我给他送了一点药。您放心那些人并没有怀疑他,不过是普通的拷问罢了,不然他是别想出来了。他口风也很紧,什么都没有说。” “毛骧这人也是,怎得不藏起来呢,害的我从昨天傍晚就开始担惊受怕。” “毛骧说他还又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就这么的溜了。”杨书平神色奇怪的道:“他还说,他要做一个有梦想的细作!” 对此马度只能报以呵呵的微笑,看着窗外的大雨,也不知道这会儿那两个有梦想的家伙在干什么。 第196章 无用之功 夜黑如墨,暴雨如注,狂风夹着雨水浇灭了院子里所有的火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如此恶劣的天气就连守卫都不巡逻了,工人也早早睡下,如此清凉的夜晚倒是能睡个好觉。 常茂却瞪着大眼,还时不时的掐自己一把不让自己睡着,直到四周鼾声大作,常茂悄悄侧过身对着旁边那人的耳朵道:“我出去了,记住要是有人查房,就说我上茅房了!” 谁知道这人没有回应,身体的另一侧却有人小声的对他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常茂吓了一跳,“你他娘的怎么跑这边来了!” 另一边传来张五六的声音,“嗯!睡前和三哑巴一起门口撒尿,他回来占了我的位置,我就只好占睡他的地方了,忘记和你说了。” “幸亏他是个哑巴听不见,不然我还得把他给灭口!给你说过多少回了,以后要警醒着点。” “你小声些,咱屋子里还有一个能听的见的。” “放心,老赵睡觉很死,就打雷他也听不见!”常茂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衣服底下,在门口瞧了瞧,随后钻进雨幕之中。 常茂当然是去干坏事的,这几天他干了不少的坏事,比如把茅坑上面的踏板弄走一块,希望某个家伙掉粪坑里面淹死,再比如故意把二哑巴绊倒,希望他摔个骨断筋折……反正他都没有成功,没有办法,在这里他能利用的东西太少了,气他都想直接动手杀人了。 不过经过张五六的提醒,他想到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好东西,那就是他们每天煮的硝。张五六说过这东西尝一口就会头晕恶心,有点像是中暑感觉。 中暑好!要中暑大家就一起中暑,看你们还不缺人手,到时候他和张五六个人就有机会混到火药作坊里面去了,于是常茂这两天偷偷的攒下了一大包硝,应该足够用了。 此刻倾盆暴雨,面对面的都看不到人,更没有士卒巡逻,正是动手的好时候,他偷偷的打开伙房的门。因为他和张五六常常吃饭很晚,经常来这里知道大概的布局。就算是黑灯瞎火,常茂也顺利的摸到了盐罐子,拿手指沾了沾,没错是咸的。 说是盐罐子,不如说是坛子,工匠加上看守的士卒几乎有近千人,现在又是夏天每天的用盐量很大,一顿饭就能用上小半坛子。 他们平常吃的盐是碾碎了的海盐看起来黄黄的,其实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盐了,他们每天煮的硝因为过滤的不够彻底,差不多也是这个颜色,只是颗粒要小一些,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常茂拿出油纸包,把硝一股脑儿的倒进盐罐子里面,用手在里面掺了几下,嘿嘿的笑道:“明天大家一起中暑吧,反正老子平时吃饭就比较晚!阿嚏!”一股冷风吹进来,浑身湿透的常茂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他娘的老子是不是选错时候了!” 常茂不是选错了时候,而是选错了方式,更算漏了一个潜规则。天底下厨子都有一个习惯,就算是给皇帝做饭,老子也得先尝一口,伙夫同样如此,饭出来了,先把自己混个肚饱。 于是第二天因为感冒起晚了的常茂,就听说十几个伙夫一起中邪了,常茂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些伙夫一个个口吐白沫嘴唇发紫浑身抽搐,有一个年龄大的当场就嗝屁了。 “这群贪嘴的,这下老子的白忙活了!”常茂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没半点的负罪感。 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引起重视,火药作坊的大管事没有找神棍做法驱邪,而到衙门找了仵作。衙门的仵作也不是白给的,一下子就发现问题出在盐上。 庆幸的他们没有追查到常茂的身上,伙房里的小管事为茂太爷背了黑锅,因为在他的房间里面搜出了不少的食盐,他都来不及喊冤就被愤怒的士卒砍了脑袋。 常茂和张五六如愿以偿的被调了岗位,虽然仍旧是拿着勺子围着锅台转,但是里面煮的却是粥。管事端着粥碗在一旁道:“原本这两天就想推荐你们到火器作坊里面的,不过做伙夫也不错,好歹饿不到肚子,可别说我没照顾你俩哟!” 张五六和常茂有没有吃的马度不知道,但是平江城已经有很多人没有吃的,不少人开始上街乞讨,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是乞丐,应该是普通百姓。 这年头很多百姓家里都没有隔夜粮,从常遇春围城开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们能坚持到现在才出来乞讨定是到了绝处,街头上给小孩子插上草标,卖儿卖女的不也在少数。 伤愈的马度重新到王府当值,却不敢走路了,而是老刘驾着宋家的马车护送,不然一路上会有很多人求着他买自家的孩子,即使不给钱也行,只为了给孩子有个活路。 此刻的平江再没有他初到的时的繁华喧嚣,处处透着末日景象,马度放下车帘在心中祈祷,不过祈祷的对象不是神佛,“徐达呀,加把劲早些破城吧,不会再像历史上那样再打九个月吧。” 洪都被围了三个月,马度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那是因为朱文正有大把的粮食,可现在平江没有,张士诚的军队应该坚持不到九个月吧,除非他的军队吃人。 其实这些日子徐达也没有闲着,几乎每天都有进攻,不过试探性的进攻的居多,前两天倒是打了一场大的,在相门打了整整一天一夜,只听说城墙上血海汪洋,都快没了脚面了。 张士诚的士卒在城外是软脚虾,可是一到了城墙上就如狼似虎一般,而且他们守城颇有经验章法,再加上火蒺藜相助,倒是让徐达损失惨重,似乎到了绝境张士诚和他的士卒才会爆发出潜力,也不知道他们还在坚持什么。 马度现在已经不是每天都在值班房里枯坐了,作为二王子的专用故事机,当然是要给二王子讲故事,每天不讲上几个新的他绝不罢休,可能张宗昭也明白听马度讲故事的日子不多了。 不过马度到底是男子,老是在后宅呆着不方便。张宗昭每天就由百金陪着,到马度的值班房里来,而且准时准点上学一样。只是今天刚刚讲了一半就有侍女过来对百金耳语了几句。 百金打断道:“今日隆平公主要和王妃到妙智庵一起去上香,王妃让二王子一起去,小马先生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张宗昭却道:“故事还没讲完我不去,就让阿姐陪着母妃去好了!” 百金劝道:“今日是给王爷祈福,您是王子怎么能不去,要咱们回来再听小马先生接着讲如何?” “嗯……不,让小马先生和我一起去,在路上给我讲!” 第197章 奇怪的和尚 张士诚有一个女儿,被封为隆安公主,嫁给了他手下将领潘元绍。潘元绍还有一个胞兄潘元明,兄弟二人很受张士诚信任,可惜这两个人对张士诚却谈不上忠诚,而且令人极为不齿。 施耐庵在《水浒传》里写了两个姓潘的骚娘们,据说影射的就是这两个人,以不贞来喻二人不忠。潘元明是杭州守将,可是浙东大军一到,还未动刀枪就和谢五一起投降了李文忠,还组织歌姬相迎,给李文忠又送银子又送女人的,这种事无可厚非,你说他没风骨也罢,说他识时务也行。 可他的兄弟潘元绍就比较恶心了。除了张士诚的女儿之外,潘元绍还有七个小妾,生怕破城之后别人抢他的小老婆,就哄七个小老婆自杀保住贞洁,等小老婆门自杀之后,这王八蛋却去向徐达投降,其无耻残忍可见一斑。 王妃对张宗昭真的很宠溺,竟然真的给他单独安排了一辆马车,车上只有马度、张宗昭和百金三人。马度知道这位王妃之前对僧道神佛似乎并不感冒,突然跑去上香礼佛给张士诚祈福,可见她的心已经有些乱了。 马车出了王府行了行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缓缓的停了下来,马度下了车,就见周围荒芜人烟,路边尽是杂草碎石,远处则是灌木树林,隐约的还能看见残垣断壁,虽然有些破败却是个清幽之地。 若不是见眼前真有一处寺院,马度还以为这刘王妃是来会情夫的。百金把张宗昭从马车上抱下来,“奴婢带二王子到前面和王妃公主一起,小马先生跟在后面就行了!” 张宗昭也道:“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听先生接着讲!” 马度点点头对百金道:“快带王子过去吧,王妃和公主在门口等着呢。” 王妃和隆安公主正站在寺庙门口往这边瞧,马度好奇趁机看了一下隆安公主,一看就是张士诚的女儿,难怪潘元绍要娶七个小老婆。 一个长须的大和尚引着王妃公主王子进了寺庙,马度跟在丫鬟婆子后面准备一起进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姑爷,姑爷!”马度扭头一看竟然是管佳,抱着个陶罐子被侍卫拦在外面。 马度以为宋府出了什么事,连忙的走过去问道:“管佳你找我何事?” 管佳吱唔道:“小的不是找您,是我家小姐打水了。” “你家小姐?” 管佳点点头,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树林,“我家小姐和徐家小姐在那边的亭子里面玩哩,您能和兵大哥说说让小的过去吗?” 顺着管佳所指的方向,果然见茂盛的小树林里露出飞檐一角,这妮子不是在被宋克关在家里了吗,最可气的是她有时间和闺蜜玩,都不来找自己玩儿。 马度跟侍卫说了一声,请他放管佳过去,对于二王子的专用故事机侍卫还是挺给面子的,当下就给管佳放行。管佳回头道:“姑爷不一起去吗?” “我看看情况,若是不忙我就过去!”见丫鬟仆役都早就进了寺庙,马度连忙跟了上去,进门前抬头一看就见寺院门前的匾额上写着“南禅寺”。 按着知客僧的指点,马度快步到了大雄宝殿,只见丫鬟仆役们都在殿外跪着,王妃、公主和王子都在大殿里面叩拜。马度没有跪拜的习惯,尤其是给大雄叩拜。 他蹲到最后边问旁边的一个仆役,“这位大哥,大概要多长时间能结束。” 仆役可能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对马度这个不敬佛祖的人似乎很没好感,没好气的道:“大概一个时辰吧。” “这么长时间!膝盖还不得跪烂了!” “王妃不光要给王爷祈福,还要为战死的亡灵超度,当然得用这么长时间。”他低头看看马度悬空的膝盖,“你的膝盖怕是跪不烂的!” 马度不跟他一般见识,这大热天的别说跪一个时辰,就是蹲也蹲不住,马度觉得还是早点跑路为妙。他缓缓起身,轻轻后退刚一转身就和人撞了一个满怀。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和尚,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脸色蜡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一双三角眼,目露精光,却隐隐的带着一份凶戾之气,宛如一头病虎,全然不是一个和尚该有的气度。 马度看着心头一颤,嘴上却硬道:“你这和尚盯着我做什么,撞到了人也不道歉。” 那和尚也不发怒,反而嘴角却露出一分玩味的笑意,“明明是你撞到了我,为何还要我道歉。” 马度摆摆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刚才我是倒着走的,自然瞧不见你。可是你不一样,你看得见我,我的动作并不快你也手脚健全想要躲开我很简单,可偏偏却撞到一起了,那便是你故意的。” “似乎有理!”和尚点点头笑道:“贫僧向失主赔罪了!” “好说,好说!马某刚才也出言不逊,还请法师多多见谅,这便告辞了!”马度是人敬我一吃我敬人一丈的性子,他拱手回礼转身就走。 谁知刚刚走出十几步,那年轻和尚就追了上来,“施主留步!” 马度赶着去泡妞,不耐烦的道:“法师还有何事?” 年轻和尚回答:“贫僧有一事不明,想向失主请教!” 在电视上总是看到不少人去找和尚解惑,还是第一次碰到和尚求人解惑的,便道:“请讲,不过我没读过几本书,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说不好你可别见怪。” “贫僧只是想听听施主心中所想,不是要求什么大道理!”和尚一合手,“贫僧就是想问问施主刚才见了佛祖为何不拜?” 爷爷是个无神论者,对宗教人士也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和尚,认为他们不事生产却靠着神佛之名疯狂敛财。跟着爷爷长大的马度自然也颇受影响,即使方山上面有一座颇有规模的寺庙,马度也从来没有去拜过。 马度回道:“佛祖可能保我妻妾成群?让我公侯万代?使我子孙繁盛?” 马度以为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和尚会立刻跳出来与他一番口枪舌剑,可这和尚逼格却很淡定的道:“一切因果早有天定,命中若有自当有之,命中若无亦强求不得。” “所以拜之何益,更何况我连这些都不在乎。” 和尚合手道:“道衍多谢施主指点,告辞!” 第198章 嘴好毒! 和尚转身欲走,马度却激动的把他拦住,“你的法号叫什么!” 和尚皱眉问:“道衍,又何不妥吗?” “你俗家姓名可是叫姚广孝?” 道衍讶然道:“贫僧俗家确实姓姚,只是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出家,只有一个幼名,不曾取过大名,施主认得我吗?” 在苏州出家,法号道衍又姓姚,这位八成就是永乐年间著名的黑衣宰相了。马度只是奇怪他俗家性命为什么不叫姚广孝,他不知道“姚广孝”这个名字其实他那个操蛋的外甥朱小四取的。 “不认得,只是久仰大师名声,今日一见甚是欣喜!” 道衍讶然失笑,“贫僧竟不晓得自己还有这么大的名声,心中亦是欣慰,阿弥陀佛。” 现在的道衍不过二十二岁而已,在一个小寺庙里当和尚,自然没有什么名声,马度话里有漏洞,道衍也不穷根究底。 马度好奇的问:“道衍法师就在此处出家吗?” 道衍摇头道:“不是,贫僧是在城外的妙智庵出家,不巧碰上大军锁城,只好来这里挂单。马施主是王府属官?” “正是。”马度点点头,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来的。 “贫僧与南禅寺的主持相熟,马施主若遇麻烦可以来寺中避祸。” “哦?”马度皱眉道:“我与法师不过初识,为何如此待我。” 道衍回道:“贫僧观施主面相日后当贵不可言,故而先结个善缘,日后寻上门去,施主可莫要撵人。” 这家伙还真是个坦率的人哪,也是个不安分的人,不过老子有富贵相吗?我怎得看不出来,不对,一个和尚也会相面之术? “吾师子阳子精通相术!” 我擦!你确定是相术,不是读心术? 马度疑惑问道:“尊师是个道士?” 道衍点点头,“正是!” 果然是个佛教的伪信徒,亏得这家伙刚才还有脸面问自己为什么不拜佛祖。 一个和尚殿中出来,见到道衍就跑了过来,“道衍师兄,住持正找你哩,怎得还不进去?” 道衍合手道:“贫僧告辞了,施主若有闲暇可以来寺中闲谈!” 马度拱手回礼,见道衍走了也转身出了寺门,真是没有想到了小寺里面来了一趟,一转身就碰见一个名人。 姚广孝是靖难功臣,永乐年间的大红人,说到心机腹黑比起老朱和他手底下那一帮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帮衬,倒不用担心被人给阴了,就怕他拱自己造反。 朱小四的野心有一半就是他拱起来的,据说和朱小四初次见面,姚广孝就嚷着要送给朱小四一顶白帽子。 不过他又比老朱手下那帮人高尚许多,从他在永乐年间的作为就知道,他既不贪恋权势,又不好子女财帛。他和朱小四一起造反,似乎只是为了一展所学,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他的价值是实现了,可为此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故而说他心狠手黑,这样的人会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 出了南禅寺,马度就朝着林中的飞檐一角而去,仔细一看石板小路,假山怪石,奇花异数应有尽有,只是都被茂盛的荒草给遮掩了,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园林。 绕过一处茂盛的花木,一座依水而建的亭子出现在马度的眼前。那亭子似乎有些年头了,瓦片少了近半,柱子上漆皮斑驳,靠水一侧的护栏也已经坏掉了,不过亭中打扫的却很干净,似乎经常有人来。 亭子外面有一个用石头搭好的小石灶,上面的坐着一个陶罐子,淡淡的青烟从石灶下面冒出来,呛得管佳一阵咳嗦,脸上一道道的黑印,火估计还没有生起来。 一男一女就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对弈,一个小丫鬟在一旁观看,那“男子”正咬着粉唇似乎在极力思索,不是宋霜是谁。 那个女子则是背向马度,不过那背影削肩细腰倒是不错,想必应该就是那位徐家小姐了吧。听管佳说这位徐家小姐也是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比宋霜小一岁而已,已经算是大龄女青年了,同样没有定亲。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剩女都是精英分子,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还整天的拉着我的老婆满世界的跑,他们家里人也不管管。 管佳看到马度起身道:“姑爷来了!” 宋霜捏着棋子:“刚才管佳说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会阴魂不散的追过来。” “我的未婚妻不好好的在家待着等我迎娶,整天的往外面跑,我怕被人给拐跑了,过来瞧瞧都不行吗。” “无赖,谁会嫁给你!”宋霜说的硬气,嘴角却难掩笑意。 马度就知道之前那个嘴儿不是白亲的,这年头亲了一个女人,她要是没有自杀,八成就是等着你上门提亲了,青楼的姑娘除外。 宋霜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女子,“这是徐家妹妹!” 美女的闺蜜一般都是丑女,这次显然不太适用,这位徐小姐绝对称得上美貌。只见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瑶口琼鼻,再配上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算得上是美人了,只是模样还略显青涩,若是再过几年成熟一些姿色可能更盛一筹。 不过对马度没太大的杀伤力,后世里见的美女图片多了去了,这位顶多算是中上之姿。马度微微一拱手,“在下见过徐小姐!” 这位徐小姐起身端端正正的一福,起身时却面露失望之色,“唉……竟然真的是你!” 马度满头雾水,“徐小姐此话何意,难道之前我们见过?” 徐小姐淡淡的道:“看来马公子已经忘了秦淮河之事了,都过去快两年了,不是谁都有心眼记那么久的事情。不过小女子还记得公子那日的英姿风采,至今记忆犹新。尤其是您那一套金钱福纹的绿袍子炫目迷人,让我们四个俗人大开眼界,今日公子竟然没有穿来,真是可惜了!” 马度有点明白这位徐小姐至今还没有嫁出去了,嘴好毒! 第199章 赤 裸特工 徐小姐那红艳艳的小嘴似乎涂满了毒液,只要亲上一口就会立刻毙命。古代其实也不是绝对的盲婚哑嫁,尤其是在大户人家,只是把相亲做得比较隐密,有这样的一张毒嘴怕是早就在犬子里传个遍,想嫁个好人家难了。 不同老朱的那种毒舌,喷的都是黑漆漆的腥臭毒液,这位毒舌不光长的好看,喷出来的毒液也五彩斑斓,还带着香味儿呢。要是直接怼回去那就自己失了礼数,不然就只能咬牙吞下,等待毒发身亡。 都说老婆的闺蜜就是小丈母娘,看宋霜跟这位徐小姐的感情似乎相当的不错。马度不想轻言得罪便解释道:“秦淮河那一日,在下偶感小恙,说话做事失了方寸,还请徐小姐不要见怪。”马度对宋霜都没有这么诚恳的道歉过,现在为了老婆低头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哦!”徐小姐小嘴微微的一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有病啊那可得治,小女子倒是知道几位不错的大夫,可以给公子介绍一下。” “嘿嘿……那倒不必了,马某就是一个大夫,徐小姐要是有什么不适,可以无偿为你诊治!”马度觉得这个小妞儿才有病,得治治才行。 徐小姐一愣,脸上笑容更甚,“小女子好的很,不敢劳烦马公子,倒是公子常去花街柳巷,把自己照看好才行,莫要害了霜姐姐。” “徐小姐竟知道我常去花街柳巷,呵呵……难怪瞧得你面熟呢。” “呵呵……”徐小姐怒极,面上却笑得更加的和煦,她正要开口反击,宋霜却开心道:“原来还担心你俩见了面会吵架呢,看你们聊得这么投机我就放心了,早该让你俩认识的。” 宋霜的智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将来生的孩子也不会有,宋克的几个孩子不都挺好的,马度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这位徐小姐对宋霜的没心没肺倒是见怪不怪,不再理马度拉着宋霜下棋。管佳看出气氛不对,过来向马度求助帮他生火,原来是要给两位大小姐煮茶喝,只是带来的火折子彻底灭了,到现在也没把火生出来。 不就是生火,没有火机火柴放大镜,还能钻木取火呢。可马度试了才知道钻木取火没那么的简单,亏得他还用短棒麻绳做了一个弓当拉杆,胳膊也都累的快掉了才生出火来。马度肯定连拉杆都没有燧人氏一定有一双铁臂。 为取火而苦恼的不只马度,还有另外的两个的有梦想的人。原本伙房里面的伙夫,最终只活下来一半,伙房又重新招了人。在管事的推荐下,常茂和张五六终于顺利的进入火器作坊最核心的地方。 他俩每天要做的就是把从库房里把火硝、硫磺和木炭粉搬出来,在管事的指挥下称重搅拌。他俩每天可以接触到大量的火药,也许一点火星就足以让整个火药作坊飞上天,可怜他们连一个火星都没有。 每天进了火器作坊,就要脱光光的,换另外的一套衣裳,头发要被打散检查,甚至连嘴里都不放过,就连他们的工具也都是木头的,想摩擦出来一点火星来比登天还难。 常茂对此心中充满了怨念,不止一万次的咒骂制定这些规矩的王八蛋。他不知道这些规矩都是他的好兄弟马度在洪都的时候搞出来的,没想到被原样搬到了这里,而且执行的很到位。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摸索,张五六和常茂还是制定了一整套的计划。就在今天他们开始实施了,日近黄昏,工匠们开始换回自己的衣服,一个个的排着队往外走。 管事和守卫在火器作坊里面巡查,务必不要有人遗漏,在这里晚上是不可以有人的,连守卫也没有,为的就是防止作坊里面出现明火。 随着哐啷一声响,作坊里的大门被关上了,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院中的大水缸却发出轻轻的水响。 院子里有好几口大水缸,里面放满水,做防火之用。不过这里的水却从来没有人换过,反正脏水一样能救火。 此时又是夏日,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早就变得乌黑腥臭,已经生了无数的小虫子,还飘了很多的树叶。清晨傍晚时分总是吸引大量的蚊虫,乌泱泱的一团,人见了都远远的躲开,谁也想不到这里面会藏着个人。 常茂缓缓的露出脑袋,用手抹掉脸上腥臭的污水,四下里打量一番,见周围没有人就从水缸里面爬了出来。把手里那一尺多长的芦苇小心的放在水缸边上,这一截芦苇是他从茅房屋顶上抽出来的,打通更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他踮着脚走到另外的一口水缸边上,只见那根芦苇整个飘在水面上,张五六人呢?常茂忙把手伸进水缸里面,一下子就把张五六揪了出来。张五六脸憋得通红,趴在缸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点声,你怎么把吸气的芦苇给丢了!” “呼呼……我刚才吸……呼呼……了个……蚊子……到嘴里……呼呼……呛了一下,一慌就把把芦苇给扔了……” “好,别说了,我知道了,真亏你能憋得住,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泡浮在这儿了。”见张五六喘匀了气,常茂就道:“咱们快些,要睡前他们还要再清点人数,要是发现少了咱们就要找来的。” 两人把身上湿衣服一股脑儿的都脱了,拧干了水当做毛巾把头脸和身上擦了一遍,直到没有水再滴落为止。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不影响取火,实在是因为他们的作案工具太过简陋了,一点水汽都会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 两个干透的小木棒,其中一根被磨尖,另外一根稍微粗一点被扣出了一个坑,二者正好契合,外加一小团从衣服上抽出来的棉线,就是他们的作案工具了。别看简陋,却花了他们很大的力气,几乎是在管事的眼皮底下做出来的。 张五六下拿手护住雀雀,“常公子,咱们要不要穿上衣服,我总是觉得心虚呀!” 相反,常茂满不在乎的的晃着大鸟,“湿衣服不能穿,放衣服的地方离门口太近,还是光着吧,做坏事一样可以坦坦荡荡嘛!” 第200章 点火 这里的库房总共有三个,一个放着三种原材料,一个是存放配制好的火药,还有一个就是装填好的火蒺藜。三个仓库是分开的,白天的有士卒看守,到了晚上则是铁将军把门。 常茂和张五六两个半路出家蹩脚的细作,可不会杨书平拿一套溜门撬锁的功夫,不过鼠有鼠道蛇有蛇路。古代的这种门锁可没有什么质量,在茂太爷面前如同虚设,凭着一双有力的大手,竟然硬生生的把门锁给掰断了,而且发出的动静的动静也不大。 张五六问:“常公子,咱们到底先烧哪个?” 常茂道:“废话,当然是一起烧了,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常茂走到那个放火药的仓库里面,拎出来两个装火药的大木桶,递给张五六一个,“倒地上!我去取火!” 张五六接过来立刻哗得一下都倒在了地上堆成一堆,“好了!” 要不是这个时候不方便,常茂真的很想揍人,他耐着性子道:“我是让你拿火药画一道线,这样做!” 常茂拎着木桶一边慢慢的走,一遍轻轻的抖落木桶里面的火药,落在地上的火药便成了一条线,“可看明白了?” 张五六道:“您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 怪我喽?常茂懒得跟二傻子一般见识,认真的吩咐道:“记得一定要把火药延伸到仓库里的可燃物上面,并且在那一头单独再倒一桶火药,还有你倒的这一条火药线千万不能断了,动作快些,等天彻底黑了就看不见了!” 张五六拍着胸脯,“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把事情交给张五六,常茂就蹲到一旁取火。在常茂四岁那年常遇春投奔在和州的老朱,五岁时候常遇春就跟着老朱打下了繁华的应天,而且已经是老朱手下的得力干将,从那之后常茂过得便是公子哥的日子。 他生性不羁也不怕吃苦,可是真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就算是需要取火也是用火镰或者火折子。钻木取火这样的事情也只是见旁人做过,看起来没有多难,可一到他的手里这木棒棒咋就不听使唤呢。他越是焦急手上就越不听使唤,他急得满头大汗,那一根尖木头都快给他磨平了,也不见半点动静。 张五六凑了过来,“常公子你你该不是没生过火吧?” “没这么生过火,我安排你的做完了吗?” 张五六点点头,“做完了!还是我来生火吧!”他从常茂手里抢过两根木棒,把粗的那根夹在两腿中间,把棉线放进那个小窝里,两只手把那只小木棒转的飞快,没多大一会儿就冒出一股青烟,张五六得意的笑道:“您刚才使得力气太大了,这样转不快自然不会出火。” “你他娘的会取火不早说,早知道我来倒火药了,瞎耽搁功夫!” “本来我也想取火的,是您让我非要让我倒火药,下次咱们商量好了不就行了。” “还有个屁的下次!”常茂起身过去检查张五六的工作,只见三条黑火药组成的线从三个仓库里面延伸出来,接在张五六刚才倒在地面的那堆火药上面,只要点燃同时就会有三条火线烧进仓库里。 他又到仓库里面看了一眼,每间仓库都有散了一堆堆的火药,就算没有爆炸物也能把屋子烧个通透,张五六的工作完成的不错。等他出来的时候,只见张五六手里已经拿着一个冒着火星的小木棒在吹,他吹得很轻,火星却越来越旺,突然噗的一声轻响,竟着了起来。 他笑呵呵的看着常茂,“常公子可以点火了吗?” “稍等!”常茂从仓库门上卸下一块门板抱在怀里,这才道:“点火吧!” 张五六把手上烧得正旺的小木棍,直接扔到那一堆的火药上面,只见一团橘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似乎凭空出现一般,同时带着带着无数的火星向四周迸射,将黑暗中的整个院子都照的透亮。 “哎呀!烫死我了!”张五六浑身,被火星溅到身上疼的大叫,“不过还真好看呢!” “好看屁!再不走小命就没有了!” 只见地上三团火光快速的分别窜向三间仓库,两人抬着门板迅速的飞奔,同时火药作坊的前后两门都有守卫破门而入。他们不是瞎子,黑暗中这么强的亮光岂会看不见,他们飞奔向仓库,可是为时已晚。 常茂和张五六两人一起跳进放在墙角的一个大水缸里,刚把门板盖在缸上,就见一间仓库中窜起橘黄色的火焰,另外两间紧随其后。 “来了!堵住耳朵!”常茂大喊了一声,一拉门板潜入水里,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轰!轰!轰!…… 张五六只听得一连听得数声巨响,而且爆炸声越来越大,直到一声更大响声让他整个世界都平静了,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哗得一声,偌大的黑瓷水缸轰然崩碎,他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形的重拳打在他的胸口,整个身体直挺挺的撞在墙上。 三个仓库此刻已经化作飞灰,其他的屋子也都是烈焰腾腾,依旧不断有稍小规模的爆炸在院子里不断的出现,至于那些勇敢的冲向仓库的士卒早就没有了踪影。 张五六忙用手捂住裆部,“常公子我们暴露了!”常茂就在他的身边,靠着墙壁捂住胸口,似乎也不怎么好受。 “我说话怎么没有声音了!难道真的变成哑巴了!”张五六声嘶力竭的大声喊着,“真的变成哑巴了!” “他娘的叫你堵住耳朵你不堵,耳朵都出血了,聋了可别怪我!”常茂也是两耳嗡嗡作响,勉强还能听得见一丁点的声音。 张五六见常茂只张嘴却没有声音,“常公子你说话也没有声音!你也变成哑巴了!” 常茂这个时候可没心思跟二傻子聋子还是哑巴的问题,他把门板扶起来靠在墙角,见门板上插着一把断刀,只看这并断刀就知道刀主人是个怎么样惨死了,他取下断刀咬住刀背,以门板做梯子蹭蹭的爬上了墙头。 第200章 张士诚愤怒了 马度陪着宋霜喝了一盏茶早早的离场,马度跟这位徐小姐的见面算是不欢而散,实在是受不了她言语夹枪带棒的的攻击,只有宋霜傻傻的以为两人聊得热络投机。 回到南禅寺在外面等了没多久,王妃出来了,众人一同车回了王府。下班之后马度习惯性的去了宋家,和大舅哥喝两杯,聊起今日之事才知道今天去的那处废园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沧浪亭,是宋霜和闺蜜常去的地方。 听说马度见了那位徐小姐,宋克还调侃马度有没有被那位徐姑娘吓到,看来这位徐姑娘的毒舌颇有些名声,估计也宋霜这样神经大条没心眼的能和她处相处得过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葩的朋友多半都是葩。 和大舅哥喝的正酣,听见远处传来一连串的巨响,整间屋子都跟着颤了颤,两人忙出了屋子循声望去,远远的看见城内西北方向有火光闪现,黑夜的极为的醒目,还不时的有爆炸声,不断的传来。 宋克嘀咕道:“莫非贼军攻进城里了!” 马度当然知道不是徐达工进城,应该是常茂和张五六两个得手了。他心头一喜,没想到两个家伙竟然完成这个不太可能的任务,而且是他们独立完成的,毛骧的伤还没有养好,给他们帮不了什么忙。 看来自己以后真的不能再叫他们夯货二货了,只是这么剧烈的爆炸,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来。他心头的欣喜立刻变成了焦急,找了一个借口出了门带着老刘去找杨书平。 常茂趴在城墙往外看了一眼,墙外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剧烈的爆炸吓跑了,还是在往作坊里面赶,正是逃跑的好时机,两人扒着墙头跳下来。 “常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怎么办,我说话还是没声音!”张五六扯着嗓子大喊。 常茂把张五六的两片嘴唇捏到一起,狠狠的道:“再它娘的喊,我把你的嘴给缝!”他拉着张五六一下子扑倒草地,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的情景。 火药作坊的位置较偏僻,周围都野草荒滩,最近的民居也在两里开外,视野十分的开阔,他把脑袋伸过墙角,那边有一处开向外部的大门,守卫都集在门口却没有敢进去,刚才进去的人什么下场,八成他们也是看见了的,而且现在里面还在不停的爆炸。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撒开脚丫子往外疯跑,如果能冲进民居,靠着复杂的地形逃脱不是什么问题。可惜在外围还有很多的巡逻的守卫往这边赶,偏偏有几个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两人连忙的钻进灌木丛后面。 两人人高马大浑身湿漉漉的,被远处的火光映得很是显眼,那几人早看出来,挺着钢刀朝着灌木丛围了过来,“是谁快出来!”一个走在最前面的守卫大声的呼喝着很是警醒。 一伙人五人走到灌木丛旁边,见灌木丛后面站起两人来,四只手一撒是一片沙土,飞向他们的眼睛,带头的下意识的举手格挡,同时又有一片刀光袭来,直接砍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茂太爷没过战场,可是武力值半点不低,砍掉这人的脑袋立刻转身砍向另外一个人,这个守卫没有被迷住眼睛立刻挺倒格挡,可是对茂太爷没有任何的,茂太爷力若千钧的一击不是谁都能挡的住的,常茂的断刀直接压着那守卫的道砍在了肩头,刀锋只一偏划断了脖子。 张五六手里拿着一块大土坷垃照着一个迷了眼的守卫脑门打去,只一下将那人打倒在地,总共五个人眨眼之间被干掉了三个,另外两个人倒也不傻扭头要跑,茂太爷断刀一扔,正打到一个人的后背,可惜不是刀头,那人只踉跄了两步,又大喊着逃跑。 常茂也不去追拉着张五六在地打了个滚,弄得脏兮兮的,一人捡起一把刀,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民居,往小巷子的深处疯跑,见巷子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气喘嘘嘘,胸口不停的起伏感觉肺都要炸了,刚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见旁边的巷子口过来两个人,都是张军的打扮。 见对方不过两个人,常茂举刀要迎去,对面却有人喊道:“常公子别动手!是来接你的!”亏得常茂勉强还能听得到声音,这一刀没有砍下去,对面吹亮一个火折子,映亮了一张脸,常茂不认得。 “平江检校毛骧!” “平江检校杨书平!” 张五六认得毛骧,便道:“是自己人,之前给我接头的那个,这些天你都跑哪里去了,我们都把火药作坊给炸了,你怎么来才!哎呀,我能说出话来……唔!” 张五六能突然听见自己说话,当然是用了不小的声音,吓得毛骧连忙的捂住他的嘴。杨书平从身后的包裹取出两套张士诚军的服装给他俩穿。 常张二人炸火药作坊的时候,毛骧和杨书平其实正在帮着他俩想主意,等西北方向传来巨响与火光之后,两人真的是又惊又喜。当下换张士诚军的装扮,想要过来寻找两人,更没想到在半路碰。 杨书平和毛骧都不在,马度自然扑了个空,他原想着去找沈万三帮忙,葑门又响起喊杀声,徐达反应够快的,其他各门紧随其后,无数的张军士卒人来人往频繁的在城调动,屁大会儿的功夫,被盘问了十余次,干脆回到宋府等着。 这是徐达第一次夜里攻城,而且是几个方向一起攻声势极大,似乎要一举把平江拿下来,马度陪着他熬了一个晚也是白搭,等到天亮也没见有哪一路的朱军攻进城来。 胡乱的吃了一点早饭去王府当值,一街却吓了一条,却见张士诚的士卒在满城的抓人,尤其是那些青楼赌档混混青皮出没的地方,用绳子成一串串的押进大牢。 马度知道张士诚愤怒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被人毁了,正在满世界的抓细作呢。 本书来自 第202章 无名 廖永安的逃跑,张士诚也不过是在小范围的排查,这次则是疯狂的撒网,似乎要来个大海捞针。不管什么样的细作都难免和这些鸡鸣狗盗之徒发生接触,青楼赌档这样的地方又是信息交汇之所,也是细作常出没的地方。 一张张大网撒下去,总能捞个小鱼小虾的,至于怎么分辨那就更简单了,大刑伺候!就算熬得住刑法不招认多半也会露出马脚来,不过这种方法对他老张的名声有损,伤民害民不太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张士诚似乎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天就把上千人关进大牢,挨个的受刑。事实证明他的这种方法是有效的,当天下午马度就看到了杨书平的通缉令。 这个在马度的意料之中,杨书平手下众多与城狐社鼠的没少接触,他暴露的可能本身就很大。那天晚上马度就没有见到杨书平,希望他逃走了,不然自己也会有危险。 马度没有想到张士诚给他安排了差事,不是去给防守的伤兵治伤,而是给那些受过刑的人治伤,看来张士诚还真不是一般的在乎名声,若换成老朱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没嫌疑的裹好伤发些银子就打发回家,有嫌疑的裹好伤继续关着,还有两个待遇不错,有酒肉供应,八成是叛变投降的,给这两个治伤的时候,马度让他俩多吃了点苦头。 有卖主求荣的有,就有忠肝义胆的,眼前就有这么一位,据说好不容易抓到的是很重要的人物,受刑过重怕他死了,就请马度过来医治。 眼前这人全身不着片缕,手铐脚镣木枷却一样不少,身上就没有一块像样的皮肉,光烙印全身就不下二十个,头脸肿的的更是不像话,伤成这副模样也不肯躺下斜靠在牢笼上,一只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另外的一只半睁着,却透着难以言说骄傲,放佛初见廖永安的模样。 “医正可得给他好好治治,千万不要让他死了,等治好了再接着给他用刑!” 侯三还好好的活着,张士诚既没有砍他的脑袋也没有打他的板子,只让他戴罪立功,这很符合老张的行事作风。 李伯升带着十几万人被朱文忠杀的仅以身逃,张士诚没有骂他也没有降职,仍旧让他坐镇湖州。老朱攻打淮东的时候,张士诚派手下徐义前去救援,徐义带着人驻扎在长江边上就是不过江,眼睁睁的看着淮东被徐达攻占,可徐义同样没有收到半点的惩罚。 这就是张士诚的宽宏大量,与李伯升徐达相比,侯三犯得那点错根本就不叫个事儿。不过侯三似乎没有因此长半点的记性,打开牢笼就跑去喝酒了,比之前还不负责,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感受伤者急促的脉搏,看看他短促的呼吸,马度就知道这个人没得救了。他把药仔细的涂抹在伤口上,一边给他仔细的包扎伤口,嘴上却道:“你要死了,我救不了你。” “那为……何还要……给我包扎。”他说的是标准的淮西话,断断续续很是费力。 “只是尽医者本分,让你少些痛苦!”若有懂行的人就知道,马度给他抹的不是金疮药,药是杨书平配的,毛骧当初就是用这种药放倒侯三救走了廖永安的,这药内服醉人外敷止痛,马度估摸着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蒙汗药。 这药果然是有用的,伤者似乎放松了许多,马度用细麻布把伤口包裹起来,缠的木乃伊似得。 “谢谢你,让我……死前有……衣裳可穿!” “再见,走好!”马度起身走了两步又回来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那人浮肿脸上却露出一丝的冷笑,“这点小……恩小惠的,就想……套我的话,没门!”他呲牙咧嘴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嘴巴一鼓竟吐出一块肉出来,正落在马度的脚下,马度看的清楚那是一小截舌头。 那人满嘴鲜血,笑得越发的狰狞,只是声音变得含糊起来。 侯三似乎听见动静脚步匆匆的赶来,见他离得还远,马度便对那人轻声道:“吴王会替你照顾家小的。” 那人狰狞的面孔突然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变得柔和,那只眼睛也眯得只剩一条缝。 侯三一进来就瞧见地上的小截舌头和那人满嘴的鲜血,大急道:“哎呀,没了舌头这还怎么审哪!马医正您赶紧的给他接上。” “没这个本事!”马度转身离开,他刚一出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嘭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侯三大声的咋呼,“嫌犯撞墙了!马医正别走啊!” 马度不理侯三的呼喊,大步的离开,正午十分骄阳似火,天气热得厉害,不断的有大颗的汗珠划过眼角滴落胸前…… 马度再次的见到常茂和张五六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常张二人在和毛骧杨书平见面后,原本想去之前准备好的藏身地点,可城中街道到处都是张军士卒,他们虽然穿了张军的军服想混过去并不容易。 四人后来干脆沿着城中的河道行进,潜入到一个富商家的库房里,白天躲在犄角旮旯里面睡觉,晚上就到厨房里面偷东西吃,害的那富商还以为家里闹鬼了呢。等风声松了,四个人这才偷偷摸摸跑到仓库的地窖里面。 马度溜过去看他们的时候,五个人正躲在地窖里面大吃大喝。没错,是五个人,还有一个廖永安。这下子热闹了,不用担心他们无聊寂寞再跑出去逛窑子。 不过常茂和廖永安似乎有点小矛盾,刚开始两人处得还是挺愉快的,喝酒喝到面酣耳热之际,廖永安提到自己当年率领舟师在采石矶大败海牙蛮子旧事让常茂很不满,常茂认为在采石矶大败海牙蛮子的是他老子常遇春。 廖永安却说自己的水师才是主力,常遇春不过是一个先锋,就连船都是他廖永安的,两人争执不下见马度来了就让他评理,马度才懒得管两个醉鬼。 他拉过杨书平到一旁问道:“你手下可有一个左手少了中指的人!” 杨书平很干脆的道:“没有,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前几天张士诚抓到这么个人,生了一副忠肝义胆宁死不降,让我很敬佩,以为是你的人便随口问问!” “我手下那帮人都是软骨头,不然也不会把我给供出来!”杨书平突然一拍脑袋,“我还真见过这么一个,平江的上峰派来和我们联络的那个人左手就少了中指。” “哦,他叫什么?” 杨书平摇头道:“他说他没有名字。” 第203章 河灯 在炸掉火药作坊之后的几天时间,徐达一直在疯狂进攻,很多的朱军士卒都登上城墙,甚至还有攻入城内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全部都被张军杀退。 不是平江主帅张士信英明神武,也不是朱军不勇猛,而是张军太顽强太疯狂,重伤张军士卒抱着登上城墙朱军士卒直接往城墙下面跳的比比皆是。 攻城不利的徐达,一连十几天都没有动静,似乎要耗死张士诚。马度心里都为他着急,彪炳青史的名将怎么就干不过命中注定的lloser呢。 他不知道徐达的损失太严重了,除了大量的士卒伤亡,还损了两名大将。廖永安在巢湖时的老兄弟俞通海直接战死,汤和中箭受伤已经不能理事,被送回应天疗养,怕是短时间不会再组织攻城了。 城外不好过城内也不好过,走上街头讨饭的人越来越多,平头百姓谁也不比谁的日子好过,地主家里倒是有余粮,可是都等着卖钱的,一斤米就要卖八百文。 这个价格高吗?不高,一点都不高,一只稍微大一点的老鼠都要卖三百文了。可是这样也没见哪个老百姓要遭张士诚反的,马度每天能看到很多饿毙在街道上的人,六十万人围攻洪都的时候,他也没见过城中有这样的惨象。 张士诚到底心软看不下去了,一边让大户开粥棚施粥,他自己也拿出原本就不多的军粮发放赈济,这不过是解一时的燃眉之急。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有更多的人失去口粮,而且会呈几何倍数的增长,大户和张士诚终究会扛不住,只会有更多的人饿死。 马度心中烦躁,这种事情又没办法给别人说,他溜去仓库与几个人闲聊。一到那边吓了一跳,仓库有两间房子屋顶都被城外炮弹砸了个大窟窿。 这里毕竟离城墙太近了,当初也没有想到战事会如此激烈,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有炮弹落下,幸亏没有落地窖的上方,不然很有可能把几人给活埋了。 到了地窖马度又被吓了一跳,原本只有一间房子大的地窖,现在又扩大了一半,马度下去的时候五人一人一个铁锹还在挖。 “你们这是要闹哪样,非要挖塌了不成!” 廖永安道:“他们几个嫌地方小,说住的不舒坦要挖大些才宽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活动活动了!” 马度随口道:“呵,你们要真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挖个地道直接出去呢,反正这里和城墙也不远。” 五人盯着马度齐齐的道:“这个主意好!”当下五个人就商量着在什么位置开挖,挖多宽挖多深。 看他们几个认真的样子,马度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这里的地质和冀中差远了,可不适合搞地道战。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几个可别当真,要是真的挖塌了就麻烦了,还有你们挖出来的的土往哪里放。” 杨书平道:“这仓库里面有些废旧的木料,可以拿来做支撑,应该不会塌的。” 毛骧也道:“挖出来的土可以堆到房间里面,反正这里房间多,这里偏僻还时不时的有大铁弹落下来,不会有人过来的。” 听他这么说,马度一拍脑袋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管这几个家伙能不能挖的出去,马度却想到了一个大招,可是城墙上防守严密,自己该怎么告诉徐达呢。 回到宋府的时候见管佳趴在厅中的小几上摆弄什么东西,做得很认真,马度走过去他也不知道,只见小几上面有竹篾纸张还有浆糊。 “管佳你在做什么?” 管佳忙起身,“姑爷回来了,小人是在给小姐做河灯。” “河灯?” “嗯,就是中元节放的河灯,小姐每年都要放的,只是小姐不会做,就只好我来做了。”可怜的小孩,摊上这么个主人也实在是倒霉了。 管佳从矮几下面取出一个筐子,里面已经有十几个河灯,用竹篾做骨架,用纸糊的船身,除了普通船的样式还有莲花形状的。 管佳拿了一小截蜡烛放在船身里面,“这样点着了,放河里就好!” “那不怕泡烂、烧着吗?” 管佳摇摇头,“只要蜡烛放的位置合适,一般是不会烧着的。至于泡烂是肯定的,不过可以在船底打上蜡,会延迟很长时间。尤其是小人用的这种纸,既防水又防火,打上蜡在水里浮一个时辰完全没问题。 “还能防火?”马度拿了桌上的纸看了看,硬度稍微大一点,拿在太阳底下照一照便看得出来里面纤维也很多。 “这是老爷写字用的纸,一般有大作或者写字送朋友的时候才用,一刀就要十几两银子哩!” “这样的纸你也敢用,不怕你家老爷打你!” 管佳连忙摆手,“这纸不是小人拿的,找不道到小人的头上!” 马度叹道:“还真是个败家娘们,管佳你先别忙着糊河灯,先帮我弄点别的东西。” 民间把七月十五称之为鬼节,又叫中元节,佛教则把这天称之为盂兰盆节,不管是普通的百姓还是僧道两家都会在这一天忙活起来。 虽然在打仗,但是中元节还是要过的,谁叫城里死了太多的人。王府也要为战死的将士罹难百姓的超渡亡魂,寻常百姓则要祭祀祖宗,僧道两家则是忙着趁机收钱。 最近徐达没有攻城,难得的平静,倒还是有一些过节的气氛,只是不如往年盛大。只要是过节都少不了有趣的活动,上元节要点花灯,中元节就放河灯,苏州城内河道纵横,绝对是放河灯的好地方。 至于为什么放河灯,有人说是为淹死在河里人超渡,也有说是为了指引冤魂过奈何桥,不管什么原因这河灯是少不了要放的。 天色一擦黑宋霜就带着管佳出门,宋克的几个孩子也要跟着去,宋克却不许,说世道太乱。至于妹子野惯了他管不了,反正有她的男人陪着呢。 宋霜没有去自家附近的河道放灯,而是走了两三里去了更远的一点的河道,那里果然有她的好闺蜜徐小姐。 “晓珮你来了,今年管佳比去年多做了十个花灯!”宋霜把手里的篮子给徐小姐看,晓珮就是这位徐小姐的闺名,“你今年带了几个?” 徐晓珮深处一根葱白一样的手指,“我和小冬一人只带了一个。”她又看看马度,“没看出来马公子竟也心怀悲悯之人来为亡灵超渡。” 第204章 飞 “徐小姐误会了,马某不是来放河灯的,只是来看热闹而已。徐小姐难道不知放河灯有赎罪一说,马某没做过亏心事自然是不用赎罪,徐小姐只带了一个河灯,看来这一年的亏心事也做得不多嘛。” 徐晓珮还没有说话,宋霜就不干了,“你是在说我亏心事做的多吗!” 马度差点忘了这位了,不过你宋霜来做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犯的着跟我较真吗,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只能奉承解释。 “算你说话好听,晓珮咱们去放灯,莫要理他!”宋霜拉着徐晓珮到了河边放灯。 平江今年的中元节不比往日热闹,可是晚上放河灯的人却不少,因为不少人家里中都饿死了人了,河边还隐隐的有哭泣声。 不是每个人都有宋霜这样的漂亮河灯,别的不说蜡烛和纸就不是每个人家用得起的。一个妇人把一个盛了灯油的小碟子放在木板上点燃,端着木板小心翼翼的放到河面上,可是刚一松手那木板就被微波荡得倾斜起来,小碟子波喽一下就掉进了河里,浮起一片油花。 妇人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屁股坐在河滩上,大声的嚎哭气来,“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这是家里的最后一点灯油啊,没有河灯你怎么过奈何桥!”宋霜倒是大方,听见动静,让管佳给那妇人送了几个河灯过去。 老刘在一旁道:“夫人就是心善,以后老爷有福了。” 看着河面上的点点烛光,马度嘿嘿的笑道:“你就会拣好听的说,但愿如你所言。走,咱们也去放灯!” 两人刚一转身,就听见听见宋霜在身后喊道:“晓珮看到没有,我的船跑的最快!” 马度无奈的笑了笑,这妮子果然就是来玩的,可马度不是来玩的,他还要顺道还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两人沿着巷子一阵疾奔,老刘带着马度进了一处民居,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的三个孔明灯。马度从怀里取出三个细小竹管绑在孔明灯上面,对老刘道:“拿出去吧,千万不要弄破了!” 孔明灯差不多齐膝高,用竹篾做骨架又用纸糊成,燃料则是浸了火油的一团麻布,用细铁丝固定,这个设计还是马度实实在在检验的,还是比较可靠的,只过是在屋子里面检验的,差点没把房子给烧了。 “点火吧老刘!”两人同时给三个孔明灯点着了火,麻布越烧越旺将糊在孔明灯上的纸撑得鼓鼓的,接着就摇摇晃晃的升了起来。 “老爷的本事就是神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老刘还是不由得赞叹。 “跟我没多大关系,这是诸葛武侯的本事,行了咱们赶紧的走吧!” 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朝着东北方向飞去,马度放下心来和老刘一起出了院子,迅速的离开。 几百年后,广西有一伙矿工揭竿而起,仗着一个挖地道埋炸药的大招,席卷大半个中国,还把老朱以极其严苛的标准建造的南京城墙给炸塌了,马度不相信就毁不掉平江的城墙。 马度没有翅膀飞不出去,没有办法告诉徐达,只能借用一下诸葛丞相的孔明灯了,也不知道徐达能不能收到,他把内容写的很晦涩,就算是掉进城里被张士诚给捡到了也没有关系。 他之所以选在这一天晚上放孔明灯,是因为这一天的晚上出来的人多,士卒不可能一个个的抓起来盘查,这就让他和老刘有了蒙混过关的机会。 他绕了一大圈出了巷子回到河边,不少人都望着天上的三点火光嘀嘀咕咕,有人说这是鬼火,也有人说这是这是平江的冤魂升天了,还有不少人在跪地磕头。 巡街的士卒则是追着天上三点火光跑,他们可是被火给吓怕了,城西北的火药作坊被烧毁吴王可是砍了不少的脑袋。孔明灯飞的虽然不快,但是也不是他们能追得上的。 空中的三点火光越来越微弱,马度心说:“按照这个速度,燃料足以支撑它们飞到城外了!” “哎!你刚才跑去哪里了,刚才都没有见到你人。”宋霜突然出现马度身边。 “嗯,我刚才肚子疼,刚才去和老刘一起找茅房了!”马度笑了笑抬起右臂,“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算你有眼色!”宋霜抬手就把篮子挂到了马度的胳膊上…… 城内在祭祀亡灵,城外同样在祭祀战死的将士,这种事情不必做不行,连番的大战下来,死了士卒又折了大将,却寸功未立,别说士卒就是他这个主帅也有些灰心丧气。 这次中元节祭祀阵亡将士,他可是精心准备的,不光能抚慰将士们的创伤,也能激励士气。军中祭祀自然没有那么多虚头把脑的规矩,徐达更不会去无聊到放河灯,祭坛上摆放的都是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徐达亲自的带着一众将校祭奠。 等他忙完已近了二更天,他洗漱了一番正要睡觉,就有亲兵说江西参政薛显求见。这个薛显当然是洪都那位薛显,是城外有是十万大军也敢带兵出城近战,斩杀主将生擒副将的牛人。 攻打张士诚是一场大战役,紧靠应天和周边的兵力是不够的,远在浙江担任江西参政薛显就被调了过来,先是和徐达一起进攻湖州,后来移师平江,被徐达安排在平江的东北方向。 刚才还和徐达一起祭祀,祭祀结束后就回了自己的营寨,怎么又回来了?徐达有些生气,诸将无令不得擅自离营,这薛显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不过他还是按捺住脾气让亲兵请薛显进来。 薛显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参拜,“末将参见徐帅!”不等徐达发火,他便主动的解释道:“末将并非不听号令私自离营,实在是又机密要事向大帅禀报!” “何事?快说!”见薛显认真严肃,徐达也重视起来。 只见薛显从袖子里面取出两个小竹管放在桌子上,“这是从天上掉在我的营地里的,差点把我的营寨给烧了!” 第205章 风险 徐达接过两个竹管,其中一根竹管上面焦黑似乎被火烤过,竹管的一头有胶泥封口,不过已经被拆开了,可以看见竹管里面塞着一卷锡箔纸。 “末将不知道是城内传来的机密,贸然打开还请元帅恕罪。” 平江城墙上把手严密,徐达可从来没有和城内有过什么情报往来,“谁传来的机密?” “就是那位在洪都呆过的马都事!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薛显久在江西并不知道马度现在的情况。 “哦?!”徐达赶紧的抽出锡箔纸,拆开之后里面又有一个小纸卷,打开就见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奇怪字符,他一个都不认得,“这是什么意思,薛显你认得?” 薛显摇头,“末将不认得,不过这应该就是马都事写的,末将在在洪都的新城门上见过他写过一样的字符。” “你去神机营把朱指挥请过来!”徐达又跟亲兵吩咐了一声,又对薛显道:“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天上掉下来的!”薛显解释道:“城内有两个孔明灯飘到末将的营地里,这竹管就是在孔明灯上发现的。” “孔明灯?”徐达噗嗤一笑,“这奇奇怪怪的法子倒像是他用的。” 薛显试探的问道:“不是说这位马都事是王爷的小舅子吗,怎得跑到张士诚的地盘上了。” 徐达道:“说来话长,你切记要保密,不然军法从事!” 不大一会儿工夫朱文英就被亲兵请了过来,他接过两个内容一模一样的小纸条,便道:“哦,这是算术,是舅舅传过来的?” “是的,什么意思?” 朱文英摇头,“我没学过算学不明白,不过小标跟着舅舅学过,应该懂得什么意思,就怕是紧急消息,来回好几天给耽搁了。” “既然世子学过就好,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也这只能如此了。”他当下就写了陈条连同两个竹管让人让人连夜送往应天。 朱文英道:“徐叔这密信舅舅是怎么送出来的?” “孔明灯!” “呀,还是舅舅会玩儿。” 徐达斥道:“胡说八道!这哪里是玩,他这是在悬崖上走路,刀尖上跳舞,和冒着矢石蹬城的士卒一样危险,你不替他担心还调侃他,哪有你这样的外甥。” “属下知错了,等见了舅舅再好好向他谢罪!”要说朱文英不担心马度那是假的,不过同时又很放心。在他心里对马度有一种类似于对老朱的崇拜,总觉得他无所不能可绝处逢生。 平江和应天相隔不远,骑快马三天就一个来回,纸卷上奇怪的字符,已经变成了字。 朱文英仔细的看完皱着眉问:“这是舅舅给我们出的破城之策?不像啊,他怎么可能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别不是小标误解了?” 不怪朱文英质疑,挖地道埋炸药和马度从前那些神奇手段相比确实显得又土又笨了些,让人不免心生疑虑。 徐达一手拿着朱标的回信,一手翻着手里的说文解字一页页的翻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世子没有误解,你看这一个个的奇怪符号其实就是另外的一种数字,指的是第几行第几列第几个字,一个个的都对得上,文字也通顺应该是没错了。世子还说,他以前就和玄重玩过这个游戏。” 没错,这就是马度和朱标、小鳖一起玩过的一个数字游戏而已。马度为找同一版的《说文解字》可是把宋克的藏书都翻了遍,宋克还以为这个妹婿好学上进了呢。 朱文英神色郑重的道:“徐叔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别不是舅舅被张士诚抓了,逼着舅舅给我们传递假消息,给我们下套呢。之前舅舅可都是在城头上给我们传信的,我已经有好久都没有看见他了。这个炸城墙的方法从前没有人使过,谁知道能不能直接炸塌城墙,别不是张士诚的火药作坊被毁了,就想用这个方法消耗我们的火药吧。” 徐达笑了笑,“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有可能是张士诚的缓兵之计。” 朱文英点点头,“父王怎么说?” 徐达无奈的笑了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皆有我们自决!” 他们真的想多了,自己不到城墙上传递消息,一是不方便去二是这么多的内容根本无法用旗语表达。要是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大招,竟认为可能是张士诚的阴谋诡计,马度一定气的吐血。 为了传递这个消息,马度是冒了风险的,而且这个风险已经出现了,辰保带着人找到了宋家,不过不是找马度,而是找宋克,问题出现在那个糊孔明灯的纸上。 原来马度放出去的三个孔明灯,其中有一个在城头上被守军用强弩给射了下来,然后就被送到张士诚哪里。 虽然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东西,但是可以断定是城内的细作再和城外的朱军联系。老张立刻让人追查,孔明灯上最明显的就是那种高档宣纸。 这种宣纸虽然昂贵,但是城内富绅无数十几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只是这种比较特殊除了那种擅长字画的,一般富绅不会用的,可偏偏那该死店铺又有购买人记录,偌大的平江购买这种纸的不过二十几户,这才找到了宋克。 “呵呵……原来是这样,这种事情宋某自当配合。”宋克从书架上取了卷纸下来,“前几天小妹做河灯用了一些!” 辰保接过来交给身边的个掌柜,那掌柜自己的看了看才道:“是这种纸没错,不过那是新纸,宋先生这的纸有年头了,还是前卖的小店都是有记录的。” “可看准了?” 掌柜陪着笑的道:“错不了,宋先生是我平江名士怎么做这样事情,小人以为这坏人应该就是那脸上长着痦子的年轻人,留下的名字地址都是假的,而且就是这两天才买……”见辰保瞪他,掌柜的立刻闭嘴。 辰保起身又对宋克赔罪道:“辰某实是为了追查细作,无疑冒犯宋先生,还请先生见谅。辰某这就去下一家了!” “无妨,宋某岂是这等小气之人,呵呵……玄重替我送一下辰统领!” 第206章 辰保的怀疑 休沐在家的马度一直在一旁陪客,宋克和辰保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即惊愕又庆幸。好在自己没有偷懒直接拿宋家的纸用,一切的材料都让老刘重新购置的。 怕别人查到老刘,还专门让杨书平给老刘做了个“易容术”。没有武侠里面的那么玄乎,其实就是化妆,不过杨书平的的手艺堪称精湛。 在他的手下老刘变成一个长着黑痦子头发花白的员外,简直判若两人,刚才那位掌柜和恢复原貌的老刘面对面都没有多看上一眼。 “辰统领慢走!”马度把辰保和那掌柜一直送到大门外。 “有劳了,马医请正留步。”辰保笑道:“明日医正又该到王府当值了,可准备好新的故事了,你休沐在家的这两天,二王子可是吵着要你讲故事呢。” “想好了,明日就给二王子讲。” 辰保点点头,正要走又回过头来,随口问道:“对了,放河灯那晚马医正在哪儿?” “呵呵……不怕辰统领见笑,那夜陪着未婚妻放河灯,那孔明灯当天也是看到了,还以为是鬼火呢,可把我吓坏了。” “那孔明灯是在城北出现的,医正怎么跑那么远去放河灯?” 马度解释道:“我这位未婚妻有一闺中密友,就是住在城北,两个人非要一起放河灯不可,这才去了北城。” 那两天吹得是西南风,想让孔明的尽快出城当然是要去北城,马度提前向管佳打听好了,宋霜每年都会去北城和那位徐小姐一起放河灯,正好顺路。 “哦,可是徐贲先生家的侄女吗?徐先生在王府任幕僚,我正巧要到他家里去。告辞了!”辰保说着就打马而去。 娘的不会这么巧吧,马度心中暗骂,他当时可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孔明灯又在那一段时间升空,要是那位记仇的徐小姐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岂不是要被辰保怀疑。 “镇静,镇静,反正你辰保抓不到确切的证据是老子干的。” 马度给自己吃了一个定心丸,依旧如往常那样去王府当故事机。肚子里的国外经典童话终于被张宗昭给掏空了,马度只好讲点别的,一番考量之下决定讲《西游记》,老少皆宜。 名著的杀伤力果真是不同凡响,张宗昭估计没听明白多少,百金倒是听得很上瘾。她回去和王妃一说,王妃竟然又把他请回了后宅。 世子张宗州已经不上课了,和弟弟张宗昭一样每天搬着小板凳听马度说《西游记》。也对,这个时候还上什么课,学了再多的学问也没有天下给他治。 当张士诚偶尔也坐在一旁听他说上一段的时候,马度意识到自己不是故事机,而是老张一家的麻痹自我的精神毒品。 今天张士诚很生气,当马度说到《三打白骨精》孙悟空被唐三藏赶走的时候,老张气得的掀了桌子,果脯点心的落了一地,怒吼道:“如此英雄竟要被贼秃折辱,苍天不公也!” 张宗州兄弟两个故事听得好好,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连忙躲到刘王妃的身后。 马度却明白张士诚为什么发火,老张是把自己当成孙悟空了,至于贼秃当然是指“朱三藏”。忘了这个忌讳了,马度连忙的向张士诚请罪。 张士诚起伏的胸口在刘王妃的安抚下,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是本王心气不顺,与先生无关,今天就到这里先生且回吧。” 马度连忙的躬身告辞,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辰保。 辰保笑问道:“马医正今天走得这么早!” “嗯,今天王爷心情不太好,让我早点回家!” “马医正小心些,街面上有些乱,要不我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 “那倒不用,我有仆役护送,告辞!” 看马度离开,辰保嘴角露出一丝的冷笑转身进了屋子,他跟吴王妃见了礼,张士诚就带着他进了东间。 张士诚直接问道:“城中的情况如何了?” 辰保摇头道:“过半的人家都没有粮食了,满街都是饿殍。” “不是还有些军粮吗?怎得不发?” “已经发出去很多了,原本可供四个月用的军粮,现在也只用了两个多月。王爷总要留一些路上自用。” 张士诚叹气道:“本王对不起苏州的百姓。” “事到如今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城外的朱贼迟迟得没有攻城,也不知道要使什么阴谋诡计,王爷还是早走早好!” “只能如此了,本王走了朱贼占了平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平江百姓饿死。”张士诚摆摆手,“事情都由你来安排吧,别人本王信不过。” “喏!”辰保躬身应下,他突然压低声音道:“王爷让我查的细作,已经有些眉目了。” “你怎么还在查,你就算查出来又有何用?”张士诚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查到是谁?” 辰保神神秘秘的道:“很有可能就是这位马医正!” 张士诚讶然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 辰保认真的道:“王爷仔细想想城中发生很多的事情都有他的影子。” 张士诚皱眉问:“这话从何谈起?” “他给廖永安治病没有多久,廖永安就被人救走了!” “这个事情侯三不是招了吗,是侯三请他过去的。” 如果马度听到张士诚为他辩解,一定握着他的手叫一声知己。这件事情和马度确实没有多大关系,是杨书平、毛骧和他们的狗屁上峰干的,就算马度出点力,那也是被动的。 辰保道:“还有吕大将军死的时候他也在现场,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定是他和城外发了什么信号,不然隔着那么远城外的贼军不可能知道吕将军就在城墙上,而且还打得这么准。” “那天小马先生不是也受伤了?” “谁敢说那不是苦肉计呢,王爷可能还不知道,他曾经到城西北的火药作坊附近去过。” “当真!”张士诚神色一凛,眼中露出怒意。 “我让人拿着他的画像到那边问过,有一个老人见过他,只是日子隔得久了不太肯定罢了。还有中元节那天,他就在孔明灯出现的那片民居附近,陪着未婚妻和徐贲的侄女放河灯呢。我问过他,也向徐家小姐求证过。” “他对你撒谎了?” 辰保摇头道:“他倒是没有对我撒谎,也许是他故示坦荡。” “那其他事情可都有实证?” “没有,不过属下总觉得他太蹊跷,再给我两天时间,定能抓到他的尾巴。” 张士诚的眼神又柔和下来,叹了口气道:“辰保你想太多了,本王知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听王妃说你成宿的不睡觉在王府巡视。你看你才不到三十,就有这么多白头发了。哎……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又矮又瘦,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日薄西山,还要连累你受苦。” 张士诚伸手摸了摸辰保的脑袋,神情竟难得的慈和。辰保与张士诚夫妇,就像是朱文英和老朱夫妇差不多,那是贴心的大皮袄,感情深厚的很。 辰保也是双眼含泪,“没有王爷辰保早就死了,辰保愿誓死追随王爷!”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张士诚伸手把他扶起来,“这两天晚上你不要在王府巡逻了,好生休息做好准备!” 辰保又道:“那个马医正总让属下心中不踏实,我怕他坏了咱们的事,不管他是不是细作先把他拘起来再说。” 张士诚摇头,“那倒不用,如果他不是则罢,如果是的话倒还能用他一用!” 第207章 张士诚要跑! 走过必留下痕迹,即使马度万般的小心,总有蛛丝马迹可循,不怪辰保怀疑,若是辰保继续的追查下去未必不会寻到确实证据,好在辰保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深入敌营能够和敌人打成一片,马度还自以为是个优秀的特工,根本不知道别人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 他这会儿还在为城外的徐达操心,孔明灯放出去已经好些天了,不知道徐达有没有收到,能不能破译他的数字暗码。这些天也不见徐达攻城,应该是在挖洞了吧? 如果说之前的平江是末日景象,那么现在的平江真的是人间地狱,饿死绝对是对人这种生灵最大的残忍。马度拉上窗帘不忍再看,只在心里巴望着城墙随着巨响早些崩塌,结束这人间惨象。 回到宋府时见宋家门口又不少的兵丁,马度便问门子,“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门子道:“回姑爷,是潘丞相到家里来了。”平江城里的潘丞相只有一位,那就是张士诚的女婿潘元绍了 宋克虽然是名士可却是宅男,和王府往来很少,也不知道潘元绍为什么会来家里。 “哦,他来家里做什么?” “好像是来求字的,小人不太清楚。” 马度刚一离开门房,就见宋克陪着一个男子过来,那男子威武之中带着俊秀卖相极佳,此人便是潘元绍了,有一副这样的好皮囊难怪张士诚会把女儿许配给他。 宋克见了马度便道:“玄重,今天回来的挺早。” “大哥!”马度明知故问:“这位是?” “哦,这位是潘丞相乃吴王之婿,快来见过!”宋克又对潘元绍道:“这是宋某的妹婿,现在王府任医正一职。” 马度拱手道:“原来是潘丞相,久仰久仰!” “呵呵……你就马医正,真是一表人才,好生为王爷效力,日后必得重用。”潘元绍又对宋克道:“今日多谢先生赐字,莫要再送了请留步!” 看着潘元绍的背影,马度心说还真是个大忽悠,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说以后,“大哥,这潘元绍来家里做什么?” “他来求我丹书!”宋克颇为感慨的道:“宋某没有想到潘将军家里竟又如此七位节义夫人,为了潘丞相无后顾之忧,已经悬梁自尽了,真是令宋某敬服。潘丞相为壮其事,故来求我丹书,以刻篆盖。” 马度冷笑道:“蝼蚁尚且偷生,若不是潘元绍花言巧语,七个活生生的人都是大好的年华怎么会甘心自尽。” “玄重话不可这么说,潘丞相为主尽忠义不顾家,能为其守节也是七姬之幸!” 听宋克这么说,马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平时大舅哥挺开明的,怎么会说出这么迂腐的话来。 “大哥,你就没想过,他日破城这潘元绍要是降了朱元璋呢?” 宋克脸色一僵,“怎么会,潘丞相可是吴王的女婿怎么可能投降朱元璋!” “我是说如果,大哥不必太认真!” 宋克的脸色反而皱的更紧了,苦笑道:“如果真是玄重所言,为这《七姬权厝志》丹书将是宋某一声最大的污点。” 刘王妃的寝宫里气氛变得很奇怪,出奇的安静,马度觉得自己说句话似乎都有回音,并非这里没人,只是丫鬟仆役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刻意的不发出声音。 老张一家人凑得也很齐全,王妃、公主,两个王子和张士诚本人都在,围着桌子吃饭,眼睛却盯着一旁讲《西游记》的马度,像极了后世里一家人在一边吃饭边看电视。 可惜没有欢声笑语,刘王妃和公主两个明显的神思恍惚,张宗州沉默不语,一向爱听故事的张宗昭对较为复杂的西游记并没有多大兴趣,坐在趴在桌子上认真的吃东西,反而只有张士诚一个人听得认真。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刘王妃和公主两个就下了桌子,到里间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马度讲完这一章节,要说下一章节的时候,张士诚挥手打住,“就讲到这里吧。” 他对马度道:“小马先生跟我来!”他缓缓起身带着马度去了里间。 张士诚指了指书桌上的一个锦盒,“一点心意还请小马先生收下,从明日起先生就不必再来府中给宗昭讲故事了。” 马度立刻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忙拜倒,“可是臣下犯了过错王爷要赶我走!” 张士诚把马度扶起来,“小马先生来王府的时间不长,做得事情却是不少,给宗昭治病不说,还要讲故事哄他,这已经不是先生份内之事了。然本王本王并未有厚赐也不曾重用,对先生多有亏欠,如今本王已是日薄西山,怕是没机会重用你了,这些权当是对先生的一点补偿吧。” “王爷盖世英雄,只是一时气运不顺,切莫灰心!”马度很想把戏演好挤两滴猫尿出来,可惜眼睛干干的什么都没有,“能为王爷效力乃是臣下之荣幸,不敢收王爷如此厚赐。” “你还年轻,又尚未成亲,日子还长着呢。本王是苦水里泡大的,知道没钱的难处,别看你那表哥家财万贯,其实骨子里抠门的很也帮不到你什么。这些你就收下吧,莫要推辞了。” 张士诚说的语重心长,倒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 马度走到书桌面前将盒子捧在手里,很轻,应该不是金银之类的。 他刚要转身,眉毛却不由得一挑,只见桌上放着一张平江城和周围的地形图,上面对徐达的兵力分布做了标注,尤其是盘门最为详细,还用朱笔重重的圈了起来。 这应该是作战用的军事地图,怎么会在这儿?想到张士诚就在自己身后,便不敢再看。其实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张士诚收在眼底。 马度将锦盒捧在怀里,再次谢过张士诚的致谢。 张士诚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道:“去吧。” 马度刚一出刘王妃的寝宫就碰见辰保,只见他灰头土脸的,随口招呼道:“辰统领这是去做什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辰保笑着随口道:“在加固城防呢,被不长眼的工匠弄得,马医正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是王爷的一点赏赐。”马度叹气道:“以后马某就不会再来王府了,在此谢过辰统领的先前照应。” 辰保点点头,很是无奈的叹口气。 看着辰保的背影,马度心想,狗屁的加固城防,明明是在清理堵塞城门洞的土石,张士诚要逃跑了! 第208章 送行! 上了马车打开了那个锦盒,马度两眼不由得眯了起来,盒子里面果然不是金银,而是十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老张出手就是大方,这样大的珍珠他在后世也没有见过,这时更加价值不菲,应该属于有价无市的那种。 马度让老刘绕了一个圈远远的看了一眼盘门,发现瓮城的守军和城墙上的不是一批人,只看盔甲就知道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应该就是张士诚的亲军“十条龙”了。 连压箱底的亲军都开始用了,张士诚看样子是真的要跑了。可是这跟马度没有多大关系,他倒是真的希望老张能够顺利的逃出去,千万别像历史上那样被堵回来。===『新书推荐阅读:六迹之大荒祭』===。 张士诚就是平江守军的精神支柱,平江的守军其实就是在靠着这一口气顶着。张士诚要是跑了,平江的守军就没什么好守的了,城中这出人间惨剧就可以谢幕,自己也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 马度回到宋府,把自己被张士诚炒鱿鱼的事情告诉了宋克。大舅哥也长出了一口气,“辞了好,城中粮尽怕是称不上几日了,免得到时候受牵连。” 宋克让仆役上了酒菜庆祝马度被炒鱿鱼,听说张士诚还给马度了赏赐非要看看,马度也不小气的人,当下打开锦盒给宋克观赏。 谁知大舅哥看了一眼就拔不出来了,讶然道:“吴王果真是出手大方,我宋克也算是有些家资了,这么大的珍珠还是头一次见,这颗送给我了。”大舅哥很不客气,立刻拿了一个揣进怀里。 “大哥,这样是不是有失体面,你可是名士呀!” 谁知大舅哥却不悦的道:“小霜虽然是我妹子,可是双亲去得早,她是我和你大嫂拉扯大的,是和闺女一样的掌上明珠。捧手里怕凉了,含嘴里怕化了,不知道我和你大嫂有多宠她。如今要嫁给你了,你不知道大哥心里又多难过,就拿这个珍珠给我聊作安慰吧。嗯,我许你少两成的聘礼。” 大舅哥说完就一摇三晃的去了后宅,估计是和老婆分享去了。真亏他还有脸说宠宋霜,也不看看宋霜都被他们两口子宠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这大珍珠的杀伤力还真是不小,就连自己这种穿越人士都觉得稀罕,就不怪宋克能拉下脸来讨要。 马度忽然想到,《大内密探》里阿发的老婆收到珍珠后那激动、癫狂、又幸福的的样子,不知道宋霜会是怎么样。 第二天马度就挑了一颗成色最好的拿给宋霜,事情就像是星爷说的那样,没有女人面对这样的礼物还会无动于衷,宋霜表现的也是相当的激动一把将珍珠抢在手里。 只是宋霜没有像阿发的老婆那样热情盈眶的说“我爱你,老公!”,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瞪着马度问:“还有吗?”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艺术和生活果然是有差距的。 马度更想不到,他已经被监视一天了,马上他将面对人生最大的危机。 夜色深沉,吴王府隐没在黑暗之中,再没有从前灯火通明夜夜笙箫,只有书房还亮着,此这里刻张士诚半眯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打盹儿。 书房的门吱嘎一下开了,原本守在门外的辰保进了屋,张士诚缓缓的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样了?” 辰保摇摇头道:“他一直在宋府没有出来,宋府也没有什么陌生的人进出,更没有发现孔明灯。” 张士诚皱眉道:“哦,那城外的朱贼兵马可有调动吗?” 辰保继续的摇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也许他们的调动比较隐密。” “莫非真的是弄错了,如果他不是细作,为什么昨天从王府出来还要去一趟盘门。” “不管如何他是有嫌疑的,他可能只是没有来得及行动罢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王爷准备离开平江的消息,不如杀了干脆。” “只有三个时辰了他也生不出什么事情,就让他给我送行吧,我若冲阵失败就送他来陪我,阴曹地府里也好听故事解闷儿。” 辰保劝道:“王爷,冲阵的事情还是让臣下来做吧,等臣下杀出一条血路,您和世子再出城。” “本王还能骑得动马,有本王在将士们才会拼死杀敌。等冲垮了敌军,你再护着世子出城追我,本王的亲军可都做好准备了。” 辰保点点头,“已经做好准备了,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张士诚点点头,“去吧,再让本王睡两个时辰。”他重新的缩到太师上,身形显得异常的苍老。 马度也很想多睡一会儿,可是老刘却把他叫醒,“老爷,张士诚拍人来请您了。” 马度极不情愿的挣开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天还灰蒙蒙的,“现在才什么时候,张宗昭又要我给他讲故事吗?对了,张士诚不是炒我鱿鱼了吗,怎么还来找我。” 老刘严肃的道:“小人也觉得不对劲,咱们赶紧翻墙出去,到仓库那边躲起来。” “老刘你这是做贼心虚,咱们要是逃走了,要连累宋家的。”马度起身穿好衣裳到了外院,就见院中有数十名侍卫,宋克正陪着一个侍卫头目说话。 这么多人让马度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那侍卫头目见了马度便道:“马先生终于来了,咱们快走吧,王爷正等着您呢。” “这个时候不知道王爷叫我做什么?” “马先生去了便知。”侍卫头目说话不阴不阳的,马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宋克也听出不对来,“诸位莫急,等宋某收拾一下同去见王爷。” “不必了,王爷只见马先生了一个人!快走吧!”那头目说着话,刀子已经抽出了半截。 马度用眼神制止了蠢蠢欲动的老刘,这要是真的打开了,就没有转圜余地了,这几十人屠宋家满门分分钟的事情,马度对宋克道:“大哥不要担心,王爷找我定是有急事,我去去就来!” 侍卫笑道:“还是马先生明白事理,跟您说了其实也无妨。王爷要走了,我们这是请马先生过去给王爷送行的!” 马度听得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送行,该不是让老子给他陪葬吧! 第209章 祝王爷旗开得胜! 只要城一天没破,张士诚就是平江至高无上的王,别的人没有反抗他的可能。马度别无选择,只是跟着侍卫一起去给张士诚送行。 没有马车,侍卫给了马度一匹马,十余个骑士把马度夹在中间,缰绳也被侍卫头子拿在手里着,马度是没有机会逃跑了。 马度不会骑马,他只好紧紧的抱着马脖子,两腿紧紧的夹着马腹,可他的身体不会随着马儿的奔跑起伏,马鞍打在屁股上疼得厉害。 好在这些护卫骑的不是很快,沿着城中的街道一阵小跑,一路上马度看到大批的士卒正往盘门赶,可是侍卫却带着马度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马度问身边的侍卫头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那侍卫笑了笑,“阊门。” 马度闻言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果真是被张士诚看出破绽,这家伙装得像个好人,却给老子使诈,真是阴险! 马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到阴险使诈他可比张士诚坏得多了。即使辰保给张士诚说了一堆的可能,张士诚也没有真正的怀疑过马度。 直到那天他从王府出来之后往盘门查探了一下,才让张士诚对他起了疑心。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官,拿了十颗珍珠宝贝早就乐疯了,哪儿还有心思去盘门查探,甚至不应该关心张士诚从是否出逃,又从哪个城门逃走。 其实张士诚也根本没有打算从盘门出逃,盘门这边施得不过是个疑兵之计,如果马度是细作的话就会想办法传递到城外,城外兵马必定调动严守盘门,这样就方便他从别的城门出逃。 可惜张士诚使了劲的做出的一番表情白费了,马度虽然明白了张士诚表达的从盘门逃走的意思,可他根本没有打算通知徐达,巴不得张士诚赶紧得从平江滚蛋。 不过他却放松警惕亲自到盘门附近查探让老张起了疑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马度没有做任何不轨的举动,不然这会儿就不是给张士诚送行,而是给张士诚祭旗了。 马度没有动作,张士诚只好另布疑兵,一大清早让士卒从盘门出击吸引兵力,马度还未到阊门就是就听见盘门外已经杀了起来了。 等他到了阊门更是吓了一跳,阊门附近空荡荡的,可是附近的民居的巷子、街道藏满了士卒。阊门外虽然也搭建高出城墙的木塔,他们的角度应该看不到这些士卒。 就着微弱的晨光,可以看见这些士卒面目冷峻,队形整齐,盔甲完整,更难得的是他们就这样立在巷子里面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如果他们不是哑巴的话,只凭借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 更让马度惊讶的他还看到了骑兵,大股的骑兵隐藏在较为宽敞街道之中一眼看不到头,差不多两三千的样子,马儿也是高大健壮,都是良驹。 南船北马,南方的马匹本来就很少,能做战马的就更少了。一般主将手下有个几百骑兵而已,两三千骑兵在江南是很大数量的骑兵了。老朱的地盘比张士诚不知道大了多少倍,骑兵加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 老朱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打庐州,就是因为庐州是元廷的养马之地,直到去年徐达和常遇春一起攻破庐州,老朱的骑兵部队才开始膨胀了起来。不过想到张士诚曾经和元廷有过一段蜜月期,就不奇怪了他会有这么良马了。 王府的侍卫带着马度到了阊门下的城门洞里,老张一家都在里面。张士诚、刘王妃、隆安公主、张宗州、张宗昭、张士信,马度一个外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突兀了些。 张士诚和张士信都穿了一身的盔甲,就连张宗州也是穿了一身小号的盔甲,看来是这爷们三个准备跑路,隆安公主刘王妃和张宗昭显然是要留在这里,女人和小孩子从来都是战争的牺牲品。 刘王妃见到马度显得很吃惊,“小马先生怎么来了?” 张士诚呵呵的笑道:“是本王把小马先生请来给本王送行的,大清早的请小马先生过来了,真是劳烦了。” 这话刘王妃听在耳朵里怪怪的,送行就送行,哪里还有请来送行的,更何况这不是远行是逃命。 马度知道张士诚肯定对自己起了疑心了,原以为他会对自己呼喝怒叱、大发雷霆甚至直接推出去砍头,马度都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和张士诚谈判了。 历史证明张士诚是一个倔脾气的家伙,但是他却并非不会妥协,和老张谈判磋商谈判是有可行性的。谁知张士诚却对自己依旧以礼相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既然老张没有主动戳破,马度只好和他一起把戏唱下去。 “草民得王爷厚爱,今日王爷远行,草民前来送行本是应有之义,何谈劳烦。” “说得好!小马先生稍坐片刻,城门这就要开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张士诚挥挥手,立刻就有人给马度搬了一张凳子来。 城门洞里再次的变得沉默,马度看看屋内的众人,半点都没有生离死别的样子,这样的淡定也就只有在这种经历了无数生生死死的乱世才能养成吧。 当然小孩子除外,张宗州双眉拧着显得很焦虑,张宗昭伏在刘王妃的怀里昏昏欲睡,倒是张士信面满眼凄惶之色,一条腿抖个不停,不知道是焦虑还是紧张。 辰保突然的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分的喜色,“王爷,门外的贼军派了约莫千余骑兵去支援盘门了。” 张士诚浓眉一挑,“好!让本王的亲军都出来吧!”他忽然的起身浑身的盔甲哗啦啦的作响,众人跟着他大步的走到外面。 那些隐藏在城街道巷子的士卒,已经列队赶了过来,前面是骑兵后面是步卒。辰保牵了一匹骏马过来,“王爷请上马!” 张士诚翻身上马,一副雄姿勃发威风凛凛的模样,比王府里那个穿着大袍子挺着大肚腩的中老年男人更像是一个枭雄。 刘王妃蹲伏在地,“祝王爷旗开得胜!” 张宗州跪地,“祝父王旗开得胜!” 隆平公主跪地,“祝父王旗开得胜!” 马度也只好跟着道:“祝王爷旗开得胜!”,他心中却是万般的疑惑,张士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就走了?难道不是和我算账的? 第210章 砍了他! 张宗昭抬着脸问:“父王您是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张士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柔软之色,和蔼的笑道:“父王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的听你母妃的话。” “孩儿遵命!”张宗昭小大人似得拜倒。 张士信则是关切的道:“大哥若是冲不出的话就回来,这平江还守的住!” 张士诚则冷哼一声,“守得住不假,可这么多张嘴难道要吃人吗!”平江现在的军事力量一点不差,只是差粮食而已,让那些富绅勒一下裤腰带当然还能挤出来一点,可终究只能救一时之急。 他猛地抽出腰刀:“开城门!” 阊门没有瓮城,堆填在城门洞子里面的土石已经被清理干净,随着一阵倒牙的吱嘎声,城门被缓缓的打开。可是最先出去的并不是张士诚的和他的亲军,而是一辆辆的壕桥。 所谓壕桥是一种一次性桥梁,像是一个很长的很大的板车,攻城的时候推进护城河里,搭在河岸的两端,可以让士卒通过。 马度见了很奇怪,张士诚是去逃命带这玩意儿做什么,还带这么多,难道是为了攻打下一个栖身之所准备?。他最近没上过城墙,不知道城外的情况。 和历史上一样,徐达在为了防止张士诚逃跑,在城门附近挖了很多壕沟,不过现在徐达在平江使劲了的挖壕沟还多了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掩饰他在挖地道。 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有士卒来汇报说是道路通了。张士诚看了看自己亲人,“尔等保重!” 他的脚磕马腹上,马儿立刻小跑着冲向城门洞子。亲军骑兵立刻拍马赶上,将张士诚围在中间,风风火火的进了城门洞子。 见张士诚进了城门洞子,刘王妃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母妃不哭!”张宗昭拿着胖乎乎的小手去擦刘王妃脸泪水,他的小手有点脏把刘王妃原本精致的妆容都给抹花了,可是不管用,刘王妃的泪水仍旧止不住,张宗昭求助似得看向马度,“小马先生讲个故事哄哄母妃吧。” 他的男人出城跟人家打仗了,说不准马上就要死了她不哭才怪,是讲一个故事就能哄好的,马度只好苦着脸冲张宗昭摇头。 隆安公主在一旁劝道:“母妃莫要哭了,咱们到城墙上看看吧。”看年纪,这位隆安公主应该不是刘王妃亲生的,不过两人感情似乎很好。 张宗州也道:“是啊,母妃咱们上城墙,还能看得见父王。” “对对对,上城墙去!快扶我!”终究是女人,没了主心骨这位刘王妃立刻少了少了几分的从容。 辰保对马度道:“马先生一起上去吧!” 马度点点头,“好!”两人跟在刘王妃的后面往不远处的蹬城马道而去。 辰保突然小声的道:“马先生知道为什么王爷会请你来送行吗?” 马度拱手道:“不知道,还请辰统领指教。” 辰保笑道:“因为王爷喜欢你讲的故事。” “这是马某的荣幸,不过刚才等待时也没见王爷让我讲啊!” 辰保冷笑道:“你误会了,王爷的意思是他要是冲阵失败了,希望带上你一起去,让你在阴曹地府里给他解闷儿。” 马度闻言心头不由得一跳,暗骂老张心黑一点都不亚于老朱,不过他面上却故作轻松的笑道:“辰统领说笑了,马某受王爷厚恩,为王爷效死心甘情愿,可是王爷仁厚,绝不会因为这样荒唐的事情就让马某赴死。” “王爷自然仁厚,但是要分人,对你自然不同!” “为何我与人不同!”马度梗着脖子明知故问。 “你自己心里明白!”辰保冷笑道:“你勾结朱贼出卖王爷,你是朱贼的细作!” “辰保安敢辱我!”马度突然暴怒猛地一拳向辰保,这个时候要是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那就是等于默认了。 辰保很意外,想不到应该哭哭啼啼求饶的马度竟然敢打他,根本没有防备。马度更意外,他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没有想到竟然打中了,这家伙好歹是老张的侍卫头子,身手也太差劲了。不过他的脸皮倒是挺硬的,硌得马度手疼。 这家伙的抗击打能力也不错,挨了一下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满眼杀意,右手啪的一下搭在了刀柄上。马度当然不会等着给他杀,见走在前面的王妃回过头来。 马度蹭的一下窜了过去,拜倒在刘王妃的脚下,满含悲怆的道:“王妃请为草民做主!”马度没给老朱跪过,也没有给马大脚跪过,张士诚两口子他已经挨个的跪了一遍。 哭出来!快点哭出来!马度把身体伏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深深的呼吸用力的抽动肺叶,让自己进入痛哭的节奏。至于辰保他不担心,再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刘王妃眼前杀人。 平常他称呼张士诚为“王爷”,可是马度却亲耳听道过辰保称呼刘王妃为“母亲”的,要是惊吓到了刘王妃,他得先拿刀抹自己脖子。 马度没做演员的天赋,打死也哭不出来,可当地上的草叶的划过眼睛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的灵感。 刘王妃道:“小先生这是怎么了!” 马度起头时,已经是双眼通红泪珠滚滚,泣道:“回禀王妃,辰统领污蔑马某是朱贼细作还要杀草民。草民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也懂得礼义廉耻,草民受王爷大恩怎会出卖王爷,再说贼军在高邮折辱于我,我与之不共戴天,怎会为他效力。大丈夫死不惜,马某愿一死以证清白。” 这平江城里面如果还有谁能成为马度的救命稻草的话,那就只能是刘王妃。她仁慈贤淑又识大义,可惜只在后宅里面转悠,对于军政之事远比不得同行马大脚。更何况她先前对马度印象极好,甚至有过把张宗昭交托给马度的心思,对一个人的感观印象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推翻的。 刘王妃看看辰保手里的抽出小半截的刀,急道:“辰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生事,小马先生怎么可能会是朱贼的细作……你若真有证据,现在大可把他拉出去砍了!”她急着上城墙去看自己丈夫,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耐心,话头猛地跳转。 她这一转不要紧,马度两腿一紧差点没尿了裤子! 第202章 重演 辰保摇头道:“没有证据,可是……” 刘王妃急道:“没有证据,你就不要可是了,辰保我儿你就省点力气,待会儿指望你带着宗州逃命呢!” 张宗昭撅着嘴道:“小马先生会讲故事,他是好人,保哥哥你不要杀他。”不管这逻辑能不能说得通,总算是好话,马度这两个月的故事总算没有白讲。 城外突然响起喊杀声,刘王妃一跺脚,“快上城墙吧!。”当下拉着两个小的小跑着奔向蹬城马道。 马度连忙的起身紧紧的跟上,离辰保这个杀才远远的,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脑子发热直接给自己一刀。 刘王妃到底养尊处优多年,登上城墙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不等喘匀了气就跑到城墙边上,扶着女墙向外张望。 马度只往外看了一眼,明白张士诚为什么要先让壕桥出城了。城外的护城河虽然被填平了,但是围着城门外有一道宽阔的壕沟,把城门堵得死死的,另外还引了河水过来,大军若想进出确实少不得壕桥。 不过此刻其中一段已经被壕桥填平了,正有一群黑甲步卒快步通过,再往远处看只见两千精锐骑兵已经和朱军一千多骑兵交上了手。两股骑兵碰撞在一起,明明是血肉之躯却似乎能碰出火花来,场面震天撼地,难怪都说骑兵为王呢。 朱军虽然人少装备也不如张军,可是气势半点不输,一时间半斤对八两竟打得旗鼓相当。 这是老朱手下的哪个猛人,马度定睛一看只见朱军飘扬的大旗上写了“常”字。 妈呀,难怪这么生猛,竟然是常遇春!不过张士诚傻了不成,你从哪里突围不好偏偏要从常遇春眼皮底下过。 常遇春不仅勇猛,而且没有明显的短板,野战、水战、攻城战样样都行。他尤其善于野战,老朱常以他做先锋,故而他麾下的骑兵几乎是诸将中最多的,张士诚这是实实在在给自己找了一颗硬钉子! 张士诚能成为一方诸侯当然不傻,他选择从阊门突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平江四面城墙,从北门出城只能往老朱的地盘跑,东面和东南则是徐达的本部此次攻城的中坚力量,他也不会去碰。为了防止他逃往浙西故地,南面防守的最为严密,阊门是他最好的选择。 其次在之前的攻防战中,常遇春所部损伤甚大,明明是偏师非要把自己当成主力使,损失不大才怪,这对他来说是一贯的,不然怎么会经常杀降屠城呢。 不仅仅士卒伤亡大,一连两个搭档汤和、俞通海都受了伤,汤和还好只是中了箭伤回到应天将养。可怜俞通海被火蒺藜炸成重伤,还没有送到应天就就咽气了。老常却连个毛都没伤到,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他亏不亏心。 再者张士诚从此处突围的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因为老常这边的火器少。张士诚的军队可是没少吃了火器的亏,不然也不会学老朱一样挖粪土煮火硝,他拿最后的家底突围当然不会往枪口撞。常遇春这边不仅火器少,而且离徐达本部最远,朱文英想要带着火器来支援,得绕过半个城才行。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老常自己找的了,徐达让挖壕沟可没让往壕沟里面引水,可是阊门外却有一个上塘河,常遇春琢磨着不用白不用引了河水过来。其他各门的壕沟都没有水,只能一点点的填土,阊门这边的壕沟却有水,可以借助水的浮力使用壕桥。 所以张士诚从阊门突围,绝对是深思熟虑的最佳之选。常遇春能打又怎么样,能打过自己的亲军十条龙吗,答案是明显的,不能! 常遇春的一千多骑兵对上张士诚两千骑兵,刚开始还能打个旗鼓相当,可是很快就稍落了下风。不过等双方的步卒赶过来短兵相接之后,即使马度这个不懂打仗的都能看出来常遇春部出于明显的劣势。 这个没办法,实力的差距不是靠勇猛就能解决的,难得是朱军虽然处于明显的劣势,竟然一直在坚守不退,已经算是相当的彪悍。 双方像是阴阳两极撞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磁铁,把越来越多的士卒都吸引了过去,这战团犹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双方的投入的兵力已经约有两万人,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杀的血肉横飞。 战斗总要分出个胜负来,张士诚的十条龙不是白养的,再加上他们现在已绝境逃出去才是活路,不管是战斗还实力都要比常遇春步强上几分,常遇春部侧翼的士卒已经开始溃散了,城头上的人也跟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辰保道:“母亲我带着世子走了!” 城下还有八百骑兵一千步卒,是留给他带着张士信和张宗州突围的,只要阊门外朱军溃散这些兵力足够了。 张宗州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红着眼睛道:“孩儿走了,母亲保重!” 刘王妃点点头,“快走吧,莫要再耽搁了!” 辰保拉起张宗州看向马度,冷笑道:“不管王爷能不能冲出去,我都不能……”他说着话手已经摸向腰刀。 他话未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两声惨叫,是从不远处的城门楼里发出来的,接着就听见城门楼子的二楼传来巨大的铜锣声,咣!咣!咣!咣!…… 城头上的人猛然一惊,只见城门二楼的门廊下,一个人拿着锤子猛敲一面巨大的铜锣,用力的甩着两臂似要把铜锣敲破似得,每一下都有巨大的声响传出。 鸣锣退兵,敲响那面置于高处的铜锣,就是退兵的信号的,就是马度在后世也听说过这个道理。可是这面铜锣绝对不是马上就要击溃敌人的时候敲的,这不是拉后腿扯蛋吗? 城门楼子门口的守卫闻声惊慌的钻入城楼,辰保则是面色苍白的冲着敲锣的那人大喊,“周伍你疯了吗!” 那人闻言只是得意的一笑却显得有些狰狞,他扔下手中的锤子,掏出一柄带血的短刀,刺破了铜锣旁边的大鼓的鼓面,身体一歪就直挺挺的从二楼栽下来,脑袋戳在地上脑浆混着鲜血迸溅,立刻毙命! 辰保又惊又怒,大脑却一片空白一时呆立在那里,刘王妃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倒,马度则伸手捂住张宗昭的眼睛,不让他见这惨烈的一幕,心说:“历史还是重演了,辰保你这会儿应该没心思管我了吧!” 第212章 溃败 荒诞的历史笑话重演了,把手城门楼的士卒抬出一个人来,胸口还在冒着血,嘴巴颤巍巍的讲述着他知道真相,“他说传丞相命令……将士们打累了……让回城休息……小的们虽然只是……敲锣打鼓的……但也是知道他在说假话。小人们不许……他便杀我们……一个杀死四个……只一眨眼的功夫……一眨眼……” 他真的一眨眼睛便再没睁开,辰保看着那些个把手城门楼的士卒,咬牙切齿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放他进去!” 城门楼平时没什么用,可是碰上守城战就是相当于指挥所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一个士卒头目神情惶恐的道:“他是丞相的亲兵长随还拿着丞相的腰牌,说要来这里取丞相几天前遗落的东西,小的不敢不放行,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士信平时是奢靡荒淫了一些,可是他又不蠢,这会儿还在城门口等着辰保护着他逃命,当然不会下这么愚蠢的命令。 “周伍你个混账!”辰保恨极了一刀砍在那脑瓜稀烂的尸体上,仍有鲜血倔强的喷射出来,溅了辰保一脸,面目更加的狰狞。 马度知道这个人根本不叫周五,也许他没有名字,他心里又一次的佩服老朱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网罗到这么多有本事,还愿意替他去死的人。 “败了!败了!”刘王妃突然瘫坐在地上。 马度闻言不由得往城外望去,只见张军后面的士卒已经开始撒脚丫子往回跑了,他们离城墙近锣声听得清楚又没有敌军纠缠,不往回跑才怪。出现一个逃兵就会有一百个人跟着跑,越跑越多。 与之相反,阊门的铜锣声像是给已经濒死的常遇春部打了一只强心针,已经溃散的士卒听见动静掉头又跑了回来,重新的加入战团。不是他们太勇敢,那是因为老常对逃兵和对敌人一样的无情。 此消彼长,原本占尽上风的张士诚军反而成了劣势,好在大多数的张军士卒还在坚守,以他们的实力未必不能反败为胜,可好死不死,只见南面出现一股滚滚烟尘,隆隆蹄声宛如奔雷越来越近。 千余名骑兵极速奔驰而来,打头的是一个银甲将军手中高举战刀,大声的嘶吼着,隔得老远马度都能听得见,“姐夫我来了!” 整队的骑兵宛如一道利箭从侧翼射入张士诚的军阵之中,这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原本还算原本尚有抵挡之力张军,溃散的更加迅速,士卒四散逃命,此战老张败局已定。 “不是去驰援盘门了吗,怎得又回来了!”辰保一拳砸在了城垛上面,对瘫坐在地上的刘王妃道:“母亲我去救父帅回来!” 刘王妃连连点头,“快去!快去!” 辰保看了马度一眼对士卒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跑了!”这家伙还真是心大,不去赶紧的去救干爹,还来管老子。 辰保蹭蹭的下了城墙,不过城外到处都是逃回来的张军士卒,把城门堵的死死的,想出门怕是不容易。眼看着张军在朱军的反击之下彻底的溃散,也没有见辰保出了城门,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从城门洞子里传出来,“让开!快让开!不然我就要杀人了!” 张军已然彻底的溃逃,绝大多数都朝着城门而来,密密麻麻犹如归巢的蜂群。不知道常遇春是不是神机妙算早就料到这一幕,所以才在壕沟里面放了水。 出城时原本还显得比较宽敞的壕桥此刻则是那么的狭窄,士卒们你争我抢,被挤落到水中的人无数,扑通扑通水花四溅下饺子似得,会凫水也不好使,刚一冒出头来就被刚落下的人砸进河里。 原本最先出去的骑兵此刻落在后面,反而是最后逃回来的,不过四条腿的终究是比两条要快。在一伙的骑兵之中马度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张士诚在百十米名骑兵的护卫下左冲右突奔向壕桥。 没想到这么激烈的战斗,老张还活的好好的,似乎也没有受什么伤,不过看起来十分的狼狈,连头盔都掉了。 马度忙对瘫坐在地上起不来刘王妃道:“王妃快看,王爷还好好的,快到壕桥了!” 刘王妃终于来了精神,在隆安公主和张宗州的搀扶下起身,扶着垛口向下张望,一眼就看到了仓皇逃来的张士诚。 “王爷!呜呜呜……”看到自家男人还活着,刘王妃顿时喜极而泣。 张士诚已经冲到了壕沟边上,壕桥上却挤满了人,不过这个时候张士诚也顾不得怜惜自家士卒了,百十余骑直接冲上壕桥。 桥上士卒纷纷的落水,张士诚也没落好。他的马刚刚的踏上壕桥,壕桥的一端就从岸上滑脱了,壕桥侧翻几名骑兵包括张士诚本人都一起掉进水里,马度只看见几匹马在水中挥舞着马蹄,根本就没有看见人影。 原本看到丈夫平安归来喜极而泣的刘王妃看到这样的情景,眼睛直接一番直接晕倒了,至于辰保才刚刚的带着骑兵从城门口出来。 马度冲着城门下的辰保喊道:“王爷掉进水里了,你快去救他!就在壕桥边上!”他其实只是不想到阴曹地府给张士诚讲故事。 辰保闻言大惊,带着骑兵直接挥刀子砍人,这办法倒是很管用,立刻开出一条血路,直接扑向壕桥。 “母妃!母妃!你醒醒!”张宗州和张宗昭兄弟两个看刘王妃晕倒,吓得哇哇大哭,隆安公主也只会抚着刘王妃的胸口给她顺气,眼睛还不停的望着城外,估计是在担心张士诚。 她突然看向马度,“小马先生你快把母妃救醒!” “这……这不太方便吧!” “这时候了哪顾得上那么多!”隆安公主倒是个爽快泼辣性子,她腰里上一直都别着一柄短剑,听说她还曾跟着潘元绍到城墙上督战呢,也算的上是个女中豪杰。 马度给刘王妃掐了几个急救的穴位,刘王妃这才悠悠的转醒,睁开眼睛就问:“王爷怎么样了!” 隆安公主往城外看了一眼,“辰保把父王捞上来了!” 马度扭头一看就见辰保把浑身湿漉漉的张士诚放在马背上,可他一动不动,好似没了生机…… 第213章 日子不过了 辰保带着张士诚进入城门的时候常遇春已经追了上来,他立刻命令城头士卒放箭,不管是朱军还是张军靠近城门的一律射杀。阊门没有闸楼,这个时候若不行此狠招,这城门根本就关不上。 刘王妃在隆安公主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下了城墙,辰保刚把张士诚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在地上,张士诚脸上有少许污泥肚子撑得鼓鼓的,一动不动。 刘王妃立刻扑了上去,伸出手指在张士诚的鼻下探了探,啊的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公主王子也是扯着嗓子大哭。 马度看张士诚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便道:“王妃先别哭了,王爷兴许还有的救!” 刘王妃打了个激灵,立刻止住哭声,“对!对!王爷还有的救!小马先生快来救救王爷!” 辰保立刻拦住,“母亲,他是细作不安好心,恐对王爷不利!” 刘王妃激动的一把辰保推开,“王爷都没气了,还能更糟糕吗!”她拉着马度到了张士诚的跟前,“快给王爷治治!” 马度拿手在张士诚脖颈上的动脉摸了一下,果然还有脉搏,便立刻吩咐道:“你们赶紧的把他身上的铠甲给解开!” 他则是掰开张士诚的嘴巴,就着灿烂的晨光往里面看了看,接着就把两指深入张士诚喉间立刻夹出一团水草来。他歪着脑袋看了看鼻孔,见两个鼻孔深处都塞着污泥,就这样要是能出气来才怪。 他摘了一截细小的草梗把鼻孔里面的泥给抠了出来,隆安公主用小刀割断断张士诚的盔甲绑带。 “辰统领你躺下,把膝盖起来并拢!”马度帮着王妃和隆安公主一边脱盔甲,一边对辰保吩咐。 虽然怀疑马度,可是事关干爹的生死,辰保也不敢怠慢立刻照着马度的话去做。马度三人扶起张士诚,把他的肚子按在辰保的膝盖上,只听见哇的一声,张士诚就吐出来一滩水来,直接浇在辰保的身上。 说来话长其实很短,把张士诚重新的放在地上,给他做心肺复苏,只按了几下就见张士诚的嘴里呛一口水来。 张士诚剧烈的咳了几声,便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也已经睁开了一条缝。 “王爷活过来了!王爷!”刘王妃等人惊喜的欢呼,可是张士诚随着呼吸渐渐的平稳,眼睛却闭合了,似乎睡了过去。 “父王!”隆安公主大声的喊着,可是却没有半点的回应,她看向马度,“父王怎么又睡了,父王没事吧?” “反正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可能会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能不能治得好。”刘王妃立刻追问道。 “这个不好说,等王爷睡一觉醒来再看。”马度觉得张士诚要是因为缺氧脑损伤成为一个二傻子,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福气。 昏睡的张士诚被送到回了王府,马度自然也被留了下来,回不了家,他只好请刘王妃派人到宋府报平安。 常遇春没有趁势攻城,他的损伤极为的惨重,不过哪些溃散的张士诚亲军他不会饶过,一直杀到中午方歇,听说壕沟里面的水都被染红了,老张的亲军十条龙,已经十不存一算是彻底完蛋了。 张士诚到底是一个福薄的,他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了,脑子还好好的。听完了辰保说了昨天的情况,老张竟然没有大发雷霆,前来请罪的张士信他都没有多骂上一句,沉默良久方喃喃的道:“终究是逃不出五指山哪!” 看样子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孙猴子了,不过看身材明明差了许多,他若是扮成如来佛马度倒是觉得挺像的。 他看看前来复诊马度叹气道:“小马先生为何要救我?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倒也干脆!” 他娘的,这能是一个枭雄说出来的话,看来老张真的是心灰意冷了。 马度苦笑道:“草民是医者怎么能见死不救,再说了王爷要是有个好歹,辰统领可不饶我,说让草民到阴曹地府给王爷说书,草民还年轻,还没有娶亲尚未续香火还不想死!” 辰保不屑的翻了翻白眼,“昨天你不还说要以死证清白吗,这会儿怎么成软蛋了!” 张士诚则是大笑,“小马先生平日说话也是口上花花好听的很,今日见了真章,倒是坦率多了,不过像你这样的贪生怕死的,怕是做不了细作的,哈哈哈……” 任何的怀疑都不如真实的行动,马度用事实证明了他是一个好臣民,不然老张这会儿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马度是不想到下面继续给老张讲故事才救人的。不,不,可老张不这么认为,估计天下的大多数人都不这么认为,能够有胆识深入敌营细作有几个惜身的,都应该是那位“无名氏”和“周伍”那样的狠人。 再说一个小细作的命哪里有他老张的命值钱,拉上一方枭雄给自己垫背,然后在老朱那边满门荣光,甚至名留青史,是很划算的! 可惜他们弄错了,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一个好利不好名,又无比爱惜小命的临时特工。 “那日小马先生看出本王要逃走了?” 马度点头:“是的,那天在王爷的书案上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一张地图,见上有很多的标注,就多看了眼。结合王爷的和辰统领的行为,觉得王爷有可能是离开平江,还到盘门附近专门看了一眼确认一下。” 张士诚问:“为何要去确认本王是否逃走?” 马度道:“王爷乃是平江之主,您要是离开,这平江怕是撑不了几日,草民想确认一下,只想着跟妻兄和表哥提醒一下,让他们做好避祸的准备。草民不该窥探王爷行踪,还请王爷降罪!” “你真是胡乱的操心,不知道你那妻兄和表哥都是老成精的人物,还用你提醒!” 人哪,就是这样看你顺眼的时候哪哪都好,看你不顺眼的时候哪儿哪儿不对,对马度去了疑心,只要马度的解释不是太离谱,老张都是信的。 辰保则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出言相问。” “王爷既然不想告诉我,问了不也是白搭吗,不如装作不知道好,你说呢辰统领?” 辰保点点头,就没再言语。 张士诚则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了,不要再提了。今日小马先生救了我一命,本王要厚赏于你!” “刚刚收到王爷厚赐,不敢再要王爷的赏!” “那不过是试探你的工具算不得赏赐。”张士诚霸气的道:“今日本王不光要赏你,还要赏赐全城的人!”(史实) 丫的,这日子老张是不打算过了! 第214章 离去 张士诚坐拥江南浙西乃是天下最繁华富饶之地,所以他很有钱。张士诚在城中行船,曾以锦缎遮蔽河道两岸,又以丝绸做船帆。 苏州有一条“锦帆路”据说就是这么来的。这一点马度是相信的,王府用来放丝绸的库房就有十二个之多,另外还有几个盛放金银珠玉的仓库。 这么多东西老张没打算便宜徐达,要给也给自己人,府中的丫鬟婆子、护卫仆役,挨个的进入库房。 进入库房做什么?当然是拿东西,想拿什么拿什么,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完了直接出府走人,当然拉车的不行。 张士诚却给了马度一辆马车,库房的管事把一个个精致漂亮的盒子扔到车厢里面直至装满为止。车夫把缰绳交给马度,不好意思的道:“麻烦您自己牵回家吧,小的也要去拿东西了了!” 没有侍卫检查,他们都在排队拿东西,马度牵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王府,刚走了没多远就听见老刘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见一个巷子里面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马度连忙的把马车牵过去挡住巷子口。只见老刘、常茂、张五六、杨书平、毛骧和廖永安都在,人人腰里别着短刀,露着刀柄。 “你们几个疯了!张士诚快完了,你们没有必要刺杀他了!” 老刘道:“我们不是来刺杀张士诚的,是来救老爷的!马车里面是谁?” 马度回道:“里面没人,是张士诚给的赏赐,他正在散家业呢。” 廖永安道:“你好大的本事,我们是过来救你的,没想到你好好的出来了,还捞了一大笔东西。没几个人能让我廖永安佩服的,你算是一个了,让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就伸手到车窗里面,摸了一个小的锦盒出来,打开看了看,“这是个百年老参,我正好留着补身子。”说着就揣进怀里。 常茂凑过来,“度哥儿我也拿几个!”他把手伸进车窗里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了几个抱在怀里。 见杨书平和毛骧满眼羡慕,马度便道:“你们也可以拿!” 两人倒是还要点脸面,一人只拿了一个,还不住向马度致谢。张五六看得看眼馋,“老爷,俺能不能也拿一个!” “滚一边去!”老刘立刻把傻女婿踹到一边,“你们自己回去吧,我驾着车陪老爷一起走。” 老刘驾着马车,马度坐在车辕上,两人急慌慌的往宋家赶。最近街面上不太安全,人饿得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在那些隐蔽小巷子里面发现不少被削了大腿肉的尸体,没有被发现的就更多了,仔细瞧瞧在街面上就能发现不少双眼通红像狼一样盯着你,嘴里在咽着口水的人,八成就是吃过人肉的。 马车从一条小水沟通过的时候狠狠的颠了一下,哗啦哗啦从马车里面掉出来不少的东西,其中一个箱子被摔得散开了,里面滚出来一个个小银锞子,白花花的直晃人眼。 不等马度和老刘下车去捡,那些沿街乞讨人已经过来疯抢,老刘急的要抽刀子,马度把他拦住,“走吧!这些本就是平江的民脂民膏,就当还给他们了!要钱还不容易,咱们可以去挣清清白白的银子。” 马度抢过老刘手里的马鞭,在马儿身上用力抽了一下,马车越跑越快,越来越多的东西从马车上滚下来,“咱们也学张士诚来个大派送!” 张士诚的大派送在接下来的几天的内依旧在继续,金银铜钱、绫罗绸缎、粮食药材甚至连王府的桌椅家具都统统的发出去,为之一空的不仅仅王府,还包括平江的府库和衙门,似乎一东西都没有打算留给徐达。 就在张士诚搞大派送的时候,徐达再次的攻城了,不过声势并不大。整个平江城里只有马度知道,徐达是掩饰他挖地道的声音,应该已经在刨城墙根了,相信要不了两天,平江的城墙就会在轰然巨响中坍塌。 ~~~~~~~~~~~~~~~~~ 母妃说这是最后一次听小马先生说故事了,所以张宗昭听得很仔细很认真。今天这个叫《葫芦娃》的故事比之前那个猴子和贼秃的故事好听多了,父王最讨厌贼秃了,所以张宗昭也不喜欢。 张宗昭希望小马先生讲的慢一点,时间可以停住,永远不要过去。小马先生似乎听懂了他心里的话说得很慢故事也很长,可惜时间没有停住。 太阳从南边转到了西边,屋子里面的光线也从耀眼的白变得昏黄。小马先生放下手里的折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着对自己道:“二王子,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金色的阳光撒在小马先生的脸上,他笑的很好看,就像是那些挂在厅里看着很古老的画一样,只是那些画现在已经没有了。 母妃和百金开始自己脱衣服,难道要睡觉了吗?可是天还亮着,尤其是他还没有吃晚饭,中午为了听先生讲故事,他都没有好好的吃,只吃了一块点心,晚上他一定会饿醒的。 漂亮的衣服被脱了下来,可是却换上了一身脏兮兮很难看的衣裳,比仆役穿得还要难看,一扭头抬头他却看见大哥也换了同样的衣裳。 “不,我是王子,我不穿这样的衣裳!”张宗昭用力的扭摆的身体企图脱离刘王妃和百金的控制。 啪!刘王妃一巴掌抽在张宗昭的脸上,咬牙呵斥道:“你不是王子了!以后都不是,再不准说自己是王子了!” 张宗昭捂着火辣辣的小脸,不可思的望着母妃,他不懂母妃为什么要打他,母妃从来没有打过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训斥过他,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就不是王子了……他不懂,真的不懂。 刘王妃拉着张宗州和张宗昭两个走到张士诚面前,“给你们父王告别吧!” 张宗州跪地叩头道:“父王保重!”他转过身又对刘王妃道:“母妃也保重,孩儿走了!” 张宗昭却两眼通红瘪着嘴呆立在哪里一动不动,刘王妃正要说他,张士诚却摆手道:“算了,他还不懂事!”他起身亲昵的摸摸两个儿子的脑袋,眼中无限的留恋,“天黑了,赶紧的走吧!” 百金和一个年轻的仆役一人挎着一个布包袱,上前拜别张士诚夫妇,百金把张宗昭抱在怀里,抬眼看看马度,微微一福,“谢谢马先生这些天来讲的故事。” “不客气!”马度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张宗昭的小脑袋,“内心高贵,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王子!”张宗昭神情木讷没有半点的反应,这碗鸡汤怕是他明白不了。 刘王妃突然对着百金一福,“百金,以后这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百金连忙的单手去扶刘王妃,“王妃快起来,奴婢受不得您如此大礼,奴婢定带他们如亲生骨肉,养大成人!” 刘王妃含泪点点头,“去吧!” 百金抱着张宗昭年轻仆役牵着张宗州,脚步匆匆的出了屋子,刚到院子里面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嚎哭,是张宗昭,哭声随即戛然而止变成沉闷,直至消失不见…… (明日破城) 第215章 城破 刘王妃道:“天色很晚了,路上不安全,等天亮了再走吧。反正府里现在也没什么人,不用避讳。” 马度拱手回道:“那就叨扰王爷王妃了。” 张士诚笑道:“说什么叨扰,这时候还要让你来王府,是我们麻烦你才对。” “你们慢慢聊,我去弄些晚饭来。”王妃转身出了门。 张士诚压压手示意马度坐下,“听说赏给你的东西你都丢在街上了?” “是的,不小心都掉街上了,不过到家时还剩下小半,吃喝一辈子也够了。” “呵呵……你倒是不贪!”张士诚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事说不上好不与不好,本王也不贪,只想割据江南逍遥度日,可最后落得如今的下场。” 这话马度不好接,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不语。 张士诚看出马度的尴尬,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免得你为难。打算何时成亲哪?日子可定下了?” “不怕王爷笑话,草民那未婚妻的性子王爷应该也是有所耳闻,有些任性,一时还不想嫁,妻兄说等她心气顺了再定日子。”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任由她胡来。女人就不能纵着,你那大舅哥平时就是太纵容了,还有徐贲也是太过纵容侄女。这女人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听话的就该使劲儿揍……” 张士诚毫不吝啬的向马度传授他的泡妞,虽然粗暴了一些,却简单实用。只是对马度却不管用,因为马度根本打不过宋霜。 不谈大事,两人只是说些家长里短。不多时刘王妃端着一个长盘进来,上面放着三碗面,带着浓郁的鱼香。 老张欣喜道:“是鱼汤面条!好久没有吃过王妃亲手做的鱼汤面了,哎呀,你脸上有灰!”他用大手擦了刘王妃刘王妃面上的灰尘。 刘王妃笑着把他的手打掉,“做什么!小马先生还看着呢。你们先吃,我去给辰保送一碗,他还在外面守着呢。” 见刘王妃出了屋子,马度对张士诚道:“王爷待我不诚啊,您对王妃体贴备至,却叫我回家打老婆。” 张士诚闻言哈哈大笑:“从前也是打过的,不然她哪能这般贤惠。王妃做得鱼汤面可是一绝,从前我贩盐时就爱到她家的摊子上吃上一碗,快点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原来这刘王妃从前竟然是卖鱼汤面,跟私盐贩子确实身份挺搭配的。 当满身的光环逐渐褪去,苦心建立的王国即将崩塌,张士诚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私盐贩子,吃起来饭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狼吞虎咽的。 是啊,这里只有马度一个人,那些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东西做给谁看呢。马度端起眼前的大碗喝了一口浓白的鱼汤,味道鲜香浓郁,尤其面条切的纤细又不失劲道。 泰州著名鱼汤面马度前世也是吃过的,可惜是用挂面煮出来的,跟这位刘王妃的手艺真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鱼汤面很合马度的口味,不大一会儿就去了一半,一片鱼鳞从面条里面飘了出来,马度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筷子挑出来瞧了瞧,竟然真的是一片红色的鱼鳞。 一旁的张士诚拿过马度的筷子,看了一眼便嘿嘿的笑道:“这是孤的锦鲤!”他一伸舌头就把那片鱼鳞卷进嘴里。 王府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侍卫和张士诚的十几个嫔妾。张士诚的女人当然不只这些,他曾建“芳”“慧”两座阁楼安置搜罗来的美女,不过这些女人都没有名分,早就分了金银细软给打发走了。 这些美丽又多金的女子自然有人愿意收留,用不得老张操心,至于府中尚未放走的嫔妾是个什么下场,完全可以想见,潘元绍的七位小妾就是榜样。 现在王府的空房很多,刘王妃在自己的寝宫附近给马度安排了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一张床了,反正就这一晚而已,马度也不讲究。 不过他有些认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直到夜半时分方才睡着。煎熬的太久,反而睡得香甜,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把马度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来不及穿鞋蹭蹭的出的屋子,就着天边的那一抹鱼肚白,可以清楚的看见城的方向升起滚滚的烟尘。不等他反应又有一声巨响从南边传来,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两个方向又传来喊杀之声,没了城墙的阻隔,声音似乎变得无比真切,马度可以清楚的听见那熟悉的炒豆一般的爆响。 他紧紧的一握拳,心道:“徐达进城了!” 马度赶紧的回到屋里,穿好衣裳鞋袜,从席子下面取过手枪揣进怀里。他从月亮门出了院子,四下里打量一眼,就见辰保脚步匆匆进了吴王妃的寝宫,马度一闪身藏进了一丛竹林…… ~~~~~~~~~~~~~~~~ “一队,二队,放!”狗子大声的嘶吼着。 两百支火绳枪的枪口同时喷射出火焰,随着一阵炒豆一般的爆响,迎面杀来的张军猝然一滞,最前士卒的身上出现出现一个个的血窟窿,鲜血不要钱似得肆意喷洒,有的干脆被掀掉了脑壳,红白相间的脑浆为之迸裂。 不用狗子下令,打完枪的前两队立刻绕道队伍的最后面装填弹药,后面的两队立刻取代他们的位置。这是马度剽窃的欧洲的半回旋战术,适合宽阔地形式复杂的小规模战斗,以方阵为基础随时都可应付四面来敌。 为了能让火绳枪在各种地形战况下都能发挥最大的威力,马度和朱文英一起琢磨出来好几种战法,为此他可是死了不少的脑细胞,不过至今为止两人还没有想到,如何在不会大量伤亡的情况下火枪兵怎么样攻城。 想攻城又不想死人根本不可能,就连徐达这样的名将在平江的坚城之下也是扔了无数的尸体,所以火枪兵从来都不攻城,毕竟训练出来一个可不容易。 相对于在攻城和野战中都能发挥巨大作用的火炮营,火枪营的人可没少遭人白眼,甚至一度被讽刺为少爷兵。 狗子今天就要火枪营洗刷耻辱,他要成为第一个攻入张士诚王府的人! 第216章 末路 外面已经打成了一锅乱粥,偌大的吴王府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什么人想乱也乱不起来。马度躲在王府中偏僻的阁楼里面挨时间。 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喊杀声由远及近,时间也从清晨到了晌午,王府的大门传来一阵动静,马度凑到窗户跟前向下张望。 他还以为是徐达杀进来了呢,却见张士诚骑着一匹伤马在护卫的簇拥下进了王府,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似乎经历了一番惨烈的厮杀。 听朱文英说去岁攻打淮东时守军都是城破即降,这次不同,只听动静就知道巷战来得及极为的残酷。也不知在坚持什么,到了这般境地还能力挽狂澜吗? 辰保护着张士诚跌跌撞撞的回到刘王妃的寝宫,刘王妃立刻上前搀扶到屋里,给张士诚端了一碗茶过来,“王爷可曾伤了。” 张士诚接过茶碗一口喝了个干净,过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喘匀,他才望着刘王妃的眼睛道:“隆安已经在盘门自刎了,贼军此刻已经离王府不远,若我兵败身死,你怎么办!” 刘王妃却淡淡一笑,十分冷静的道:“王爷勿忧,妾身早就准备好了,必不负王爷。”她冲着张士诚蹲身一福,“王爷保重!” 张士诚报以惨笑,“本王随后就到!” 刘王妃起身对辰保道:“辰保我儿,带上几个人随我来!” 辰保双眼通红,无奈的点点头,跟着刘王妃出了寝宫。 齐云楼是王府后宅的的一座绣楼,是隆安公主未出嫁时候的居所,从这里的窗户望去可以俯览整个后花园,景致极好。 隆安公主出嫁后,这里就成了张士诚的嫔妾喝茶聊天,聚会赏花的地方,此刻刘王妃面色沉静的守在门口。 不大一会儿就见辰保领着十余个身穿宫装的女子,年纪大的不过二三十岁,年龄小的不过十七八岁,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身姿婀娜百里挑一的美人儿,此刻她们都是花容失色面露惊慌。 可等见了守在齐云楼门口的刘王妃,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刘王妃亦是露出和从前一样端庄又亲和的笑容。 “妹妹们来了!” “姐姐,贼军是不是打进城了!” “姐姐,王爷在哪里!” “咱们快点逃吧!” …… 刘王妃和张士诚的其他嫔妾相处的不错,素来以姐妹相称,面对这些惊慌的美人儿,她只是随手推开房门,满脸淡定的道:“妹妹们莫要着急,我早有准备你们进屋再说!” 见她如此的冷静,众嫔妾也不再慌乱纷纷进屋,根本想不到这位平时亲切和善的王妃要将他们烧死。当然不是没有人看出来猫腻,有一个年龄稍大女子的看了一下周围堆放的柴薪,只叹了一口气面上便换做一副决然之色,迈进屋子里面。 一个年龄较小的嫔妾的突然惊叫一声,满脸惊恐往后退,“我不要烧死!我不要烧死!” 可不等她逃跑,辰保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推进了屋子里面,重重的摔在地上。刘王妃闪身进了屋子猛地合上房门,喊道:“辰保快把门锁上!” 辰保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锁,咔的一下锁进门环里面,这下子张士诚的嫔妾终于回过神来,纷纷的哭喊着去开门,可惜她们都是弱女子,没有茂太爷徒手开锁的技能,门被拉拽的咣咣作响也无济于事。 “我不想死!快开门!” “呜呜呜……放我走吧! “就算是要死,我也不想烧死!” …… 刚才还满怀生的渴望转眼就要被烧死,噩耗来得太过突然张士诚的嫔妾大多不能接受,纷纷的寻找生路,静坐等死的也有不少。 有的人去开窗户也有的人往楼上跑,可刘王妃精心准备的死地,哪有这么容易逃跑。一个年轻的侍妾对刘王妃道:“刘氏你好狠的心哪!”说完一口便咬在刘王妃的胳膊上,很快就渗出鲜血来。 刘王妃没有半点的反应,似乎咬在别人的身上,只是惨然一笑,“既然做了王爷的女人,就该为王爷守节!”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冲着门外喊道:“辰保我儿还不点火,要我被她们咬死吗!” 辰保知道事不可为,悲怆的喊了一声,“母亲走好,孩儿很快就来!” 他甩手就将手中那迟迟不舍丢出去的火把扔在了柴薪上面! 远远的看着齐云楼被大火吞噬,张士诚哈哈大笑,“刘氏黄泉路上走慢些,我这就来陪你!” 他从床榻上取出一条白绫揣进怀里,跌跌撞撞的出了刘王妃寝宫去了王府中的议事厅。在这里他高居座上指点江山;在这里他宴请宾客载歌载舞;在这里他接见百姓受人朝拜称颂;这里承载着他太多的荣光与欢乐,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是此刻这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往日的喧嚣,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因为他的到来惊慌的从窗口遁走,仅剩下他的沉重的脚步声在厅中回荡。 沿着台阶登上走到镶金嵌玉的王座的跟前,伸手拂掉上面的灰尘,缓缓得坐了上去,把身体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两手握住冰冷的扶手,闭上眼睛可以想见得可以看见昨日的繁华景象,可耳边的喊杀声又打碎他的幻想。 他笑着缓缓起身,抬起头来看看高高的房梁,伸手去搬王座,那王座宽大又镶金嵌玉沉重的很,刚刚把王座搬到台阶下面,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得放下。 屏风后面突然有人道:“王爷,要投缳自尽还是用高脚凳子方便!” 他扭头一看,就见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手里捧着一个高脚凳子笑呵呵的走来。 张士诚一惊,随即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马度回道:“昨夜王爷留我在府中休息,您忘了?” “孤是说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逃走,不管是宋家和沈家都有些名声,都能保得了你。” “不急!不急!”马度拜拜手,“我与王爷相识一场总是有些情分,今日王爷欲登极乐,我怎好不送。” 张士诚哈哈大笑,“既然有些情分,你为何不劝劝本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嘛,竟然还给我送凳子。 第217章 老张上吊 “马某人微言轻能劝得住王爷?如果王爷你不能向西吴王低头,早晚也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倒是不如现在就死了来得痛快。” 有人说投缳的张士诚被从房梁上救下,送到应天之后绝食而死,也有人说他是趁看守不注意吊颈而亡。最恐怖的说法就是他因为故意激怒老朱,被老朱用乱棍打烂最后分尸喂狗。 马度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比较大,倔强的老张和残暴的老朱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性极大。如果张士诚不肯向老朱低头,落个喂狗的下场真的不如现在死了,好歹还能落个囫囵尸首。 “西吴王?”张士诚大笑,“小马先生在高邮不是被贼军虐待,和本王一样对朱贼恨之入骨,昨日对他还口称朱贼,今日就变成‘西吴王了’,小马先生你变得好快。” 马度向外指指,“王爷听听这喊杀声,离王府已经没有多远了,如今这平江已然易主。时也势也,马某不过是一小人物,没有王爷的雄心气度更做不到视死如归,为自己为家人只好苟且的活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王爷低一次头又何妨?” 没错,马度是在劝降,张士诚虽然已是丧家之犬,但是在江南浙西仍深得民心,若是张士诚能够投降,对老朱收拢民心稳固地盘有极大的好处,不然历史上老朱也不会花费大力气劝降张士诚了。 事实也证明平江的百姓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老朱,恨得老朱牙痒又不能大开杀戒,在平江一边迁移富户一边猛抽重税。 张士诚要是能够投降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平江百姓都是一件好事,当然这得老张心甘情愿才行,不过以他的心态可能性不大,马度不过勉力一试罢了。 张士诚果然一阵冷笑,“孤为什么要向贼秃低头,贼秃比孤强在哪里,不过天照他不照我罢了。” 算了,有这句话铁定给老朱打死分尸喂狗。 马度叹口气道:“就当马某什么都没有说,听动静已经怕要进王府了,王爷赶紧的上路吧。” 张士诚呵呵一笑,拿过马度放在地上的高脚圆凳,“多谢你的凳子,怎么断了一条腿?” “王爷您把府里的家居摆设都送出去,这凳子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王爷用的时候小心些,不要摔到了,要不要我帮您扶着。” 张士诚大笑,“哈哈哈……不用,不用,你这人真是奇怪有趣,哪有别人上吊还要给别人帮忙的。哎!”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爬上了凳子,把手里的白绫往上一扔就跨过一道横梁,张士诚伸手抓过两头,一边给白绫打结一边道:“你也早些走吧,被朱贼抓到了总归是麻烦……” 张士诚话音未就听见厅外有人喊道:“就是这里有人发笑!快踹开门!” 嘭! 门被踹开只见一伙手持火绳枪的朱军冲了进来,占据屋内四角,把手里的火绳枪瞄向屋子中央的马度和张士诚。 张士诚一看情况不妙连忙的去蹬脚下的凳子,脖子刚刚的有勒紧感,就听见啪的一声响,身体就重重的落下,只见一个少年军官端着枪口冒烟的火绳枪快步走了进来。 “是张士诚!真的是张士诚!哈哈哈……抓了个活的,头功让老子给捡了!先让老子打他个半死,给我爹报仇!” 少年军官大笑着就要去擒摔得七荤八素的张士诚,却听见旁边有人对他道:“汤鼎你爹怎么了?没生命危险吧。” “我爹挨了一箭,现在好好的……啊!”汤鼎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一副见鬼的样,“马……马叔,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不可能的!我们是第一批进城的,挺近也是最快的,你怎么可能比我们先到,你是飞过来的!这下子功劳没有了!我们火枪营的耻辱是洗刷不了!对了,这次出征好像没见到你啊,……” 汤鼎像是受了刺激,语无伦次的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跳个不停。 “汤鼎你怎么了?张士诚抓到了。”门外又有一个青年军官进了厅里来,看看满厅里乱蹦乱跳的汤鼎满头雾水。 汤鼎指指马度撇着嘴道:“狗千户,功劳让马叔抢走了!我们地耻辱洗刷不了拉!” 狗子把拳头捏的噼啪作响,“叫我林千户,下次再这么叫我就揍你。”他看向马度不由得讶然出声,“哎呀!是马都事!真的是你马都事!” 马度点点头,“是我,狗子挺能干,没想到你都当了千户了!” “嘿嘿……”狗子像个憨小子似得挠挠头,“这不是托了您和朱指挥使的福,自从离开洪都俺就没有再见过您,俺爹来信还托俺问您问好呢。可是俺一问朱指挥使他就发火揍人,从那以后俺就不敢再问了。这两年不见您还好吗?俺爹每回来信念叨你哩,您现在在哪里安家?等打完仗俺想去你府上拜望一下,不知道行不行。这张士诚是您抓的吗,还是您本事大,小人输得心甘情愿……” 狗子也有点语无伦次,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堆,好似这些话憋了很久,都没有给马度插嘴的机会。 汤鼎在一旁满头雾水,“这林狗子怎么会和马叔认得,他平时不是挺牛挺横的吗,见了我马叔还不是跟傻子孙子似得。” 狗子正和马度说着话时,又有两个将领打扮的人进了厅里,看见瘫坐在地上的张士诚,又看看房梁上的白绫,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张士诚的身边,其中一个黑胖的人拍张士诚的肩膀道:“张九四你这样的英雄还怕不能活命吗?” 张士诚抬眼看看两人,嘴边露出一丝的冷笑,随后瞑目不语。 这两人见状不由得面上一红,双唇嗫嚅了两下,又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面。 “狗子这两位是谁?”马度随口问道。 狗子道:“是李伯升将军和赵世雄将军,正他们一路指点,我们才能这么快攻进王府!”听狗子这么说两人面上红得更厉害了。 原来是张士诚的降将加带路党,难怪不招老张待见了。 马度对狗子道:“狗子你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给张士诚说!” 第218章 吴王升天 狗子是打心眼里面信任马度的,立刻带着所有人出去守在外面,马度扶起那个断了一条腿的凳子坐在上面。 张士诚也从地上爬起来,上上下下把马度打量一番,自嘲的道:“孤真是眼拙啊,竟然能让你蒙混过关。让孤死个明白,你到底是谁!” “我叫马度在吴王属下任火器局监正一职。” “这是你的真名字?没错!”张士诚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应该就是赵二贵跟我提过的那个马度!” 马度反问:“赵二贵是谁?” “赵二贵就是那个洪都来的那个人,他应该就是你杀的吧!” 马度闻言不由得心头后怕后背一寒,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被出卖了,杀了他真是不冤枉,这张士诚也真是够糊涂的,这样都没有认出来自己。 “嘿嘿……你现在倒知道后怕了。”张士诚笑道:“当时赵二贵把你吹的神乎其神,孤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只以为他是为了自涨身价跟我多要银子,孤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没有想到竟真有其人。他跟孤说的那些与你有关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马度点点头:“应该都是吧。” “哈哈……果然是天照朱贼不照我!”他笑罢又看向马度,“赵二贵说你死在了鄱阳湖,你怎么又活了,你真的是神人吗?” “我没有死,赵二贵人微位低他不知道罢了。我当然不是什么神人,不然刚才就不会后怕了。” “就算是我想起来赵二贵说的名字,也对不到你身上,你跟我当时想象的太不一样了,你要鲜活的多,更像是个人。”张士诚叹气道:“朱贼如何舍得把你派来我身边当细作,我若有你这样的高人辅佐必然供在香案上,朱贼真是暴殄天物。” “王爷真是高看我了,我不过就是普通的年轻人罢了,而且我不是西吴王派来的,我来平江是想看看沈万三的产业,跟他合伙做生意。进入王府实在是机缘巧合,并非有意为之,不过能结识王爷这样的英雄,也是马某今生之幸。” 张士诚苦笑,“难怪你当时不肯做王府医官,看来这都是孤自找的了。”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马度从椅子上起身,指了指那断腿的凳子,“如果王爷没有什么要问的,就请升天吧,时间不多了!” “你我相识一场好歹也有情分,不用这么急着逼我去死吧。” “马某正是念着这点情分,才让他们出去,给王爷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以王爷您的性子到了应天怕是落不着一个全尸,这是马某唯一能为王爷做的。” 张士诚点点道:“是句实在话!这情本王领了。” 马度又劝道:“如果王爷愿意真心投诚,马某也愿意为王爷周全。” “想得倒美,此事绝无可能。孤与朱贼血海深仇岂会向他投降。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又有何惧!”张士诚抬腿踏上圆凳,把断掉的白绫重新的绑起来套在脖子上随即又拿下来,“要是宗州和宗昭被抓到了,还请你帮我照料一二。” 马度苦笑着回道:“王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朱元璋的小舅子,您把您的儿子托付给我是个什么道理。” 张士诚道:“那孤还能托付给谁,我认识的人在朱贼跟前也就是你有这个面子了。” 马度一口咬定,“您放心他们两个不会被抓到的!就算姐夫抓了他俩也不会杀他们的。” 他只知道老朱抓了陈理和明升,这两个人最后都好好的在棒子国开枝散叶,不记得抓到过张士诚的儿子。 张士诚冷笑道:“这天下他还没打下来呢,他当然不会杀,不然以后还有谁敢降他。只是两人毕竟年龄还小,若是惹了祸还请你费费心。” 马度点点:“好!”反正他的两个儿子不会被抓到,答应他也无妨。 张士诚听马度答应又把白绫套子脖子上,可随即又拿下来,马度都想骂人了,你到底死不死呀。 “我张九四从不欠人人情,有一件东西送你。不要拒绝,你那姐夫多疑残暴,你总有一天会用的上的,嘿嘿……”张士诚笑得有点阴险,“就在王妃床头的暗格里,你自己去找。” 张士诚又把白绫套上脖子,马度一揖到底,“恭送吴王升天,早登极乐!” 马度低着脑袋,看见张士诚的两脚一抬,那三条腿的圆凳就朝前倒下,他连忙的伸出脚尖垫了一下,不让凳子发出声音。 马度不敢抬头,他不想看张士诚狰狞的脸,只看见张士诚的两腿不停的踢腾着,听见他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不多时他的两条腿就不动弹了,直挺挺的随着身体轻轻的晃动着。 他转身就走再不看一眼,打开殿门,就见狗子和汤鼎带着士卒人殿门外远远的站着,见马度出来两人立刻迎了上来,汤鼎一上来就问:“马叔你说完了,张士诚人呢?” “在里面呢,不过他已经死了!” 两个人一愣,急慌慌的跑殿里,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灰败,狗子倒是没说什么,汤鼎却不住的抱怨,“马叔你怎么就能让他上吊了呢,这下好了半点功劳没有了!至少也得让我先揍他一顿替我爹报仇再说。” 马度不理他对狗子道:“狗子你有功无过,这事儿我会向大帅和文英解释的,定不让你担责。” 狗子道:“是俺没看好他怎么能让您担着,再说了他要死谁也拦不住不是。” 马度又道:“张士诚一条道走道黑,就算他活着也没有用,你们现在就去抓张士信,这家伙贪生怕死,他可比张士诚有用一百倍。” 狗子和汤鼎连张士诚的尸体都顾不得收,又赶紧的叫上一部分士卒急匆匆的去出了王府去抓张士信。 现在人多眼杂,张士诚说的东西现在不好去取,马度打算等过几日城里平静下来再说。出王府大门的时候,他在地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辰保的尸体,也不知道他挨了多少的枪子,被火绳枪打得面目全非,破烂得不成样子…… 第219章 牵挂 刚出了王府的大门,就看见以廖永安为首六个人,操着短刀气势汹汹的杀来。还没到王府就被狗子留下来的士卒拦住了。 老刘垫着脚尖冲着马度招手,“老爷!太好了!我家老爷还好好的!” 昨日马度被张士诚叫到了王府就没有出来,害的老刘担心了半宿。天还没亮朱军就已经杀进城来,城中杀声四起乱成了一锅粥,六个人势单力薄也不敢乱跑。 等战局稍微明朗,六人才顺着狗子清理出来的道路跟了过来。六人倒是不傻,没有军服就在头上裹了红巾,估计就是看在他们头裹红巾的份上士卒才没有开枪,但也不敢放他们进来。 廖永安见马度从王府里面出来,挥舞着手里的刀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士诚呢!” 马度叹口气回道:“不用你杀,他已经自尽了。” “自尽了?真是便宜他了!”廖永安听听周围的动静,“张士诚死了怎得还在打?” 四面八方杀声不断,打得依旧热闹。 马度回道:“张士诚刚刚死了,估计余孽还没有得到消息吧。” “他娘的,哪个傻子攻下的王府,正事不做,干嘛去了!” “呃……我让他们去抓张士信了。” “张士信那样的孬种可没胆量自杀,什么时候不能抓。”廖永安仿佛又变成了战场上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对守门的士卒吩咐道:“你们赶紧的去取张士诚的脑袋和印信,骑快马到处散播张士诚已死的消息。” 可惜结果很尴尬,守门的火枪营士卒一副你是哪个的神情,“抱歉,我们的任务是把守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入。在上官没有给我命令之前,我们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他娘的,王爷的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根筋。天大的功劳不要便罢,你俩去!”廖永安指了指毛骧和杨书平。老朱的麾下说到头衔也就数廖永安最大了,可现在能指挥得动的也就只有这俩人了,连常茂和张五六都不鸟他。 毛骧苦着脸道:“可咱们没有张士诚的人头和印信,监正要不您给看门的士卒说说,让咱们进去割张士诚的脑袋再找找张士诚的印信。” 马度回道:“你真是高看我,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神机营的军规大多都是他制定的,他再熟悉不过。 “谁说一定要张士诚的人头!”廖永安一弯腰就把辰保的头颅剁了下来,“这个人头血肉模糊的就正好,赶紧的拿好了,再去找块黄绫包上半块砖头就是印信了。” “喏!”毛骧和杨书平躬身领命,硬着头皮接下辰保的头颅就匆匆的离开了。 廖永安从地上找了一把长刀抄在手里,也欲离去。 马度问道:“楚国公去哪儿?” 廖永安冷笑道:“还能去哪儿,找侯三算账!”廖永安迫不及待,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就知道侯三一定会死得很惨。 “老刘咱们也回家吧!” 老刘却道:“老爷不要着急,现在正是街面上最乱的时候,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走也不迟。” 几人就在王府门前等着,街面上的朱军士卒越来越多,一拨又一拨的士卒冲到张士诚的王府,见此处已经被火枪营占领,只好去别处抢功。 因为他们都知道火枪营的人脾气很倔,要是阻挡他们执行任务,就是自己人一样敢开枪,真的打死了人,不光不会受到处罚还可能会受到褒奖。 常茂等得无聊想去参观一下张士诚的王府,守门的士卒自然不让。常茂原本还想摆一下常大公子的摆谱,可当火绳枪的子弹在他脚下的青石板擦出一串火星的时候吓得连连后退,被辰保的无头尸身绊倒。 从张士信府里回来的汤鼎正好看见他那副倒霉样,一边惊讶常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边出言嘲笑出丑的常茂,更是不停的吹牛显摆,“看到没有,这都是我手下的兵,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箭矢射到脸上都不带眨眼的。” 汤鼎指挥士卒如臂使指样子,常茂看得大为眼热,“他娘的真是好兵,俺爹手下的亲兵也没这么好使。鼎哥儿你看我能不能也到你们火枪营?” 于是经火器局监正马度推荐,火枪营百户汤鼎批准,茂太爷火线入伍,成了一名火枪营的新兵。常茂总归是要走这条路的,要不是因为家里的肥皂生意耽搁,早就入了军伍了。 等了一个时辰,四周的喊杀声越来越少,老刘对马度道:“老爷咱们可以走了!” 马度扭过头对汤鼎道:“汤鼎麻烦你让人把张士诚的尸体安置好,那座被烧了的房子里面也有未烧尽的尸骨是张士诚的妻妾,你尽量找找!” 汤鼎点点头,“张士诚到底是称过王的人,该有的待遇自然少不了他。” “如何处置你们报请大帅,我建议不要埋在平江。”马度看看地上辰保的无头尸身,“这个也埋了吧!” 汤鼎回道:“马叔你就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他扭过头来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吩咐道:“新兵常茂,本官命令你去把张士诚的尸体从房梁上抱下来。” 汤鼎办事越来越靠谱了,派了十个士卒护送马度回宋家,一路之上倒也平安无事,怕吓到宋家人,到了宋府附近就让士卒回去了。 宋府大门紧闭,管佳的脑袋却露在墙头外面皱着眉毛朝外张望,见到马度过来立刻露出喜色,“姑爷回来了!小姐姑爷回来了!” 马度接着就听见墙头里面响起竹梯子吱嘎吱嘎的声音,管佳的脑袋后面露出一张俏脸,“你竟还活着。” 马度苦笑一声,“你这么想当寡妇,我直接拿刀抹脖子可好,还不快开门!” 宋霜撇撇嘴对下面道:“开门!” 门子殷勤的打开门,“姑爷您可回来了,小姐从早上就在门廊等着您哩!” 马度看看门廊下扔了一小堆的西瓜子壳,可不得磕上大半天吗。 看宋霜从顺着梯子从墙头上下来,马度忍不住的调侃,“真是有心,竟这般挂念为夫,快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宋霜吐出来一个瓜子壳,翻翻白眼,“才不管你!” 第220章 来抓姑爷来了! 老婆不贤惠没关系,烧洗澡水而已马度有张五六。张五六把热水倒进浴桶里面,伸着四个指头,“老爷,承惠五文。” “好!月底让账房结给春花。” 烧洗澡水就要赏钱的习惯张五六是改不了,不管他要多少马度都会一口答应,不过他从来没有跟账房吩咐过,反正每月十两银子他一家三口大鱼大肉的也用不完。 “滚蛋!”老刘一脚把二货女婿踢出浴室,拿了一个丝瓜瓤子给马度搓背。 张五六刚走,管佳就捧着个肥皂盒进来,“这是小姐让小的送来的!” “啧啧啧,难得她如此大方,替我谢谢她!”马度接过肥皂盒竟然还个没有拆封的,他取出肥皂在水里浸了一下就往身上擦。 呃……管佳对土包子姑爷很是无语,支吾了半天才道:“姑爷这个是洗脸用的,洗身子太浪费了些,小姐知道了怕是不太好。” “没关系,告诉你家小姐她以后会有很多的肥皂,多到她一辈子都用不完,去吧。” 管佳前脚刚走,宋克后脚就跟进来了,这是浴室又不是客厅,都往这边跑做什么。 宋克迫不及待的问:“见你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跟大哥说说。” 马度回道:“现在朱元璋的军队已经攻进城里来了,现在大多数的守军已经投降,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在张贴安民告示了。” “你昨日被张士诚叫到王府,就一直跟张士诚在一起吗?你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也投降了?” 马度摇头,“他已经死了,投缳自尽!” 嘶!宋克抽了一口冷气,不由得跺了两脚,“竟然死了!竟然死了!” 听他的口气还是心里向着张士诚的,好好做你的宅男名士不好吗,关心这些做什么。 他又对马度道:“放心,你在张士诚的王府中不过任一个小小的医官,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大舅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马度把身体靠在桶边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老刘犹豫了半天才道:“老爷,现在大军进城了,您的安全有了保障,身份应该给宋家人挑明了,不然日后宋家人抱怨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心里很乱,明天再跟他们说吧。” 老刘又道:“咱们来平江的目的原不是为了打仗,可到底也做了不少事。老爷明天应该去见见徐大帅,写个陈条把来龙去脉的说清楚,报上去也是一份功劳。” 马度不由得笑出声来,“谈什么功劳,等我回了应天不挨罚就不错了。” “老爷这话从何谈起?” “张士诚死了,原本他是被抓到了,是我给了他自杀的机会。” 老刘手里的丝瓜瓤子啪的一下子掉到了水里,可马上又捡起来继续的在马度的胸前擦拭。 “老刘,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刘点点头,“嗯,是的!俺在王爷身边跟了好几年,他的脾性还是了解几分的,他一定会很生气。” 马度叹气道:“有些没办法跟别人说话也就只能和你聊聊了。老刘你这么这么精明的人,应该看出来了,我是有些同情张士诚的。” 老刘似乎并不意外,拿着丝瓜瓤子继续的在马度身上擦,“咱们在平江的待的时间不算短了,俺也到市井里面去过,知道张士诚确实深得民心,就连他的王妃的口碑也是不错。” 马氏奇怪刘氏不过是一个深宫妇人从不干政,纵然贤淑怎会传到宫外,“说来听听。” “俺曾听说,张士诚刚刚搬到王府时,王府隔壁住着一个老妇人,靠给人家洗衣服为生。每天很早就用捣衣杵敲打衣服声音很大。害的刘王妃睡不着觉,便劝老妇人不要每天那么早就洗衣服,谁知那老妇人不听把刘王妃骂了出去。 从那以后老妇人除了洗衣服还要骂人,刘王妃只好给她强迁到了别处,老妇人依旧经常在家咒骂不休,即使这样每逢年节刘王妃仍有赏赐给她。” 见马度沉默不语,老刘又劝道:“说起来张士诚两口子都不是坏人,老爷跟他们相处的久了心生同情也是人之常情。偌大的平江同情张士诚的又何止老爷一个人,宋家老爷不也是嘛。” “我跟他们不同,我是王爷的小舅子。” “英雄惜英雄,这样的事情,俺觉得王爷应该最能理解了。没事的,老爷到时候顶多被王爷多骂几句。水凉了,您赶紧的起身吧。” “老刘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马度心说:“便宜姐夫一定会理解张士诚的,就怕他不能包容我啊!” 洗完澡马度就回去就写了一份陈条,把他在平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关于张士诚的死亡也给狗子和汤鼎两个人开脱了。 写好之后交给老刘,让他明天送去给徐达,马度自己是不会去的,免不了要挨徐达的训斥被其他的将领喷。 当晚马度拉着老刘和张五六喝了好些酒,等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头晕晕的,宿醉的感觉十分不好。 “老刘,人呢!” 马度喊了一嗓子,却见管佳端着碗进来了,“姑爷您醒了,刘叔带张大哥出门去了。醒酒汤是刘叔出门前吩咐的,早给您准备好了。” 醒酒汤多是食材做的,就当是吃早饭了,马度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继续的躺回床上抱着脑袋继续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猫子带着一队亲兵敲响了宋家的大门,门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门缝,打量了一眼猫子又看看那些神机营的亲兵,便笑问道:“这位小哥儿您找谁?” 猫子拱拱手问道:“请问这是宋克先生的府上吗?” “是找我们家老爷的?”门子这才从门里出来,“这里就是宋府,请问找我们家老爷何事?” 宋克是富绅又是名士,从前还家里还养着很多的门客,平常迎来送往的,门子也是有几分见识。不管谁占了这平江城,都少不得相请自家老爷,从前张士诚初到平江时也是如此,门子见了当兵的也不害怕。 猫子笑道:“可算找对地方了,你们家姑爷是不是姓马……” 猫子话没说完,门子突然的钻回了回去,大门也嘭的一下关上了,弄得猫子满头雾水。 门子手忙搅乱的把碗口粗的门栓安上,拉过两个仆役小声的道:“快去告诉老爷和小姐贼军来抓姑爷了!” 第221章 揭破 马度做梦了,梦见自己在飞,只是这种飞翔的感觉没有半点的自在。他强忍着眩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在飞只是飞的很低。大舅哥正把自己夹在腋下一路狂奔,前面有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是宋霜。 “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嘘!别说话!”宋霜扭过头来,面色紧张又严肃也不知道这兄妹两个搞什么鬼。宋霜推开书房的房门,把宋克和马度让进来。 宋克把马度放在一旁,就去推一个靠墙的书架,伸手在墙上摸了两下,随着白灰抖落就打开一扇三尺见方的小门。 原来是密室,难怪神秘兮兮的,马度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能带他来看密室说明是把他当自己人,他忍着不适扶着书桌,笑问道:“大哥藏了什么好宝贝,快拿出来给小弟开开眼……哎,你们这是做什么!” 马度话没说完,兄妹两个就把他往密室里面推,他连忙扒住门框扭头问:“大哥到底怎么了?” 宋霜嗔道:“还不是你自己惹得祸贼军来抓你了!赶紧的进去!” 她一抬脚,接着马度就觉得屁股传来一股大力直接滚了进去。宋克抓着马度的两腿塞进门里,冲着马度的屁股道:“放心,大哥不会让小霜守寡的!” “你们误会了,其实我是……” 宋克合上小门,只听见咔啪一声响像是被什么销上了,马度的声音立刻变得沉闷模糊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宋克不管马度把门踢得嘭嘭作响,两手一拉就把书架复位。 宋霜皱皱秀眉问道:“大哥怎么办哪?” “放心,大哥在平江也有些名声,朱贼也不是蛮不讲理,且看看再说吧!” 不管如何的敲门依旧是大门紧闭,猫子心中不由得腹诽,“这架子也太大了,马都事那样的随和的人,怎么会给这样的人家做了女婿。莫非是找错了门了?” 猫子让又向宋家的街坊四邻打听了一下,这家确实平江名士宋克的家。不让进门就不进吧,反正他是朱文英派过来站岗的。 朱文英听老刘说马度在平江订了亲,既惊讶又埋怨,舅舅做事比自己还不靠谱,终身大事怎么好随随便便就订了呢。 不过他还是让猫子领了一队亲兵过来,张士诚虽败了,大多数的张军士卒也投降了,不过仍旧有不少的散兵游勇在民居流窜,这也是为了马度的安全。 虽然已经立秋,秋老虎仍旧厉害,大中午的太阳晒在身上也能脱层皮。狗子标枪似得站在宋府的门口,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心里头不由得抱怨,“这家人也真是不讲究,大热天的也不给送点水喝。” 见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趴在墙头上张望,猫子鼻子里面哼了一下,斜着眼睛瞪了一眼。 管佳连忙把脑袋从墙头上缩了回来,踩着竹梯子咯吱咯吱下到地上,宋克和宋霜凑过来,齐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管佳心有余的道:“他们一个个的站得跟棍子似得堵在门口,谁靠近咱家就给撵走,脸色难看的很呢,眼睛也吓人。” 宋克捋捋大胡子,“这是不想让咱们出去呀。” “大哥,他们这样既不闯进来抓人,也不让咱们出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宋克翻翻白眼一副我哪里知道的表情,宋霜又道:“大哥不如你出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宋克一扭头,“他们都是小兵我跟他们说得上话吗?” “大哥你不是害怕了吧?” 宋克脸上一红,“胡说八道,大哥是平江的豪杰名士岂会怕几个小兵。朱元璋还是很尊重读书人的,还在应天建了弘文馆专门在招纳名士大儒。上行下效,徐达见了大哥这样的读书人也必以礼相待,几个小兵能拿我怎么样。” 咣!咣!咣!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铜锣声,接着就听见有人大喊,“腐儒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攀附张士诚助纣为虐,今被徐大将军斩首弃市,以儆效尤……” 宋克擦擦额头的汗水,“这天真是热,大哥有些中暑了,先去屋里歇会儿。” 宋霜连忙的拉住宋克,“大哥,外面的那些人怎么办哪!” “既然他们愿意站在哪里就站着好了,反正又不吃咱家的饭。天太热了,大哥先睡一会儿午觉,说不准一觉醒来那人就撤走了。”不理妹子,宋克蹭蹭的跑回屋里。 午觉自然是睡不踏实的,宋克躺在竹塌上辗转反侧,一时心乱如麻,心中思索着有什么好办法,既不让妹子当望门寡又不会给家里招来灾祸。琢磨了半天老宋还真给他想出来一个,“嗯,大不了破些财吧,反正便宜妹夫的表哥沈万三有的是银子。” 宋克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人给摇醒,睁眼一看是自家妹子,便立刻问道:“人可走了吗?” 宋霜苦着脸摇摇头,“没有,又来人了。”随手递过来几张拜帖。 宋克拿在手里一一翻看,嘴里不停的嘀咕,“左相国徐达、平章政事常遇春、都督佥事朱文英,楚国公廖永安?怎么还有他!” “大哥,廖永安是谁?” “廖永安是朱元璋的干将,不过很多年前就被吴……张士诚给俘虏了,没有想到还活着。” “大哥该不是来找你算账的吧!” “胡说八道,我与他无仇无怨来找我算什么账!既然递了拜帖就不会是什么祸事,说不准是来请大哥做事的,如此一来玄重那里就不算什么事了。” 宋霜欢喜道:“那太好了,还是大哥厉害!我这就去放他出来!” “不着急,等我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说。他们人在哪里?” “在大门外面!” 宋克连忙下了竹塌穿鞋,“你这丫头好不晓事,这么一堆的大人物你怎么好放在门外晾着。” 宋克连忙的让人大开中门,亲自出门迎接。他从前蓄养宾客,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做了名士又与文人墨客、达官贵人接触往来,寒暄攀谈自然是十分熟稔。 他引着众人到花厅里分宾主落座,又让仆役上了最好的茶,对方的态度还算和气,似乎不是来找碴的。可是攀谈了半天也不见这四人说正事,倒是让他心中打鼓,难道不是来请我出仕的? 那位叫朱文英的年青人突然问道:“说了半天,宋先生怎得不请我舅舅出来。” 看宋克满头雾水的样子,廖永安突然嘿嘿的笑道:“看样子宋先生果真是不知道,这下子有戏瞧了。” 见廖永安满脸坏笑,宋克更是疑惑,隐隐得有一种不好预感,“请恕宋某愚钝,还请诸位明言!” 常遇春道:“没想到这小子口风可够紧的。”他指了指朱文英,“他是吴王义子,他的舅舅就是吴王妃之弟,也就是你的妹婿!” 见宋克发愣,廖永安道:“老常你怎么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宋先生,你那妹婿其实是吴王的小舅子!” 噗!宋克含在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接着他身后的屏风倒下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就见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逃开。 廖永安大笑:“哈哈哈……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 第222章 马度很二 书架被推开,密室的门也被打开,只见马度就抱着腿坐在密室的门口,灰头土脸,身上还有不少的蛛网,脸上有不少蚊子包,头发乱糟糟的跟街边的乞丐没有多大区别。 看着门外面的一张纸熟悉的面孔,马度就知道事情揭破了,可是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他想到了大舅哥会惊讶、会愤怒甚至是悔婚,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会遭受的待遇。 什么狗屁密室,就是一个墙与墙之间的夹层,蟑螂、老鼠、蚊子、蜘蛛、壁虎这些东西都有,可是却没有水、食物、没有光,甚至连通风都没有,还闷热的要死。 马度颤抖着手对朱文英道:“文英扶我出去!” 看宋克鄙夷的眼神,就知道大舅哥一定没有进过这个密室,而且也不懂什么是幽闭恐惧症和剥夺实验,马度没有疯掉已经是万幸了。 马度发誓以后他修密室,一定修得十分豪华,就像是常茂在挖地窖的时候畅想的那样。 “哈哈哈……没想到又看见一处好戏!”廖永安幸灾乐祸,这家伙在监牢里面关的时间太长,脑子已经不太正常了,心里十分变态。 重新的把自己洗涮干净,马度抱着海碗连汤带水的把一碗面条刨进肚子里面,马度看看宋克,“大哥可有什么想说的。” 宋克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玄重待我不诚,咱们的账待会儿再算,你先与几位将军商量要事吧。”说完就转身离开,还把房门紧紧的合上。 “徐大哥、常大哥、文英……” 廖永安摆摆手,“没有我,我只是来瞧热闹的,没想到竟还真的有!” 马度不理他对三人道:“你们刚刚破城琐事繁多,还有要事和我商量?” 徐达气道:“玄重你糊涂呀,这样陈条我可不敢往上递。”他把陈条往桌子上一拍,正事马度昨天写好的。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呀,马度只好解释道:“那张士诚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说话甚为难听,与其让他到应天惹姐夫发怒,不如让他死了干脆。至于稳固江南、浙西以借张士信一用。” 朱文英激动的问道:“张贼怎么说?” “天照王爷不照他!” “张贼确实该死!死的好!”朱文英咬牙道,他知道马度肯定做了修饰了。 常遇春道:“玄重你误会了,天德说你糊涂不是因为这个。这种事情你回到应天之后私下里给王爷说就好了,王爷那边自然好说,大不了揍你一顿。可你大鸣大放的写在纸上,难免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一旦捅到明面上就是个麻烦。” 徐达突然张口道:“比如杨宪!” 马度闻言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刘基在元日的朝会上胡乱说话,马度腹诽过刘基政治觉悟低;沈万三后来也是因为随便说话被老朱抄家流放,马度同样在心理轻视过他没政治觉悟;可是轮到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甚至比他俩还糊涂,人家只是嘴上说说,自己却写在纸上了。 前世里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在象牙塔中厮混,没入过职场没进过官场,所谓的政治敏感,还不是一边吃着亏一边总结出来的。 自己除了穿越者的预知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现代知识,自己还有什么呢?就连这一个个看起来傻大黑粗的武将都要比自己瞧得明白通透,朝堂果然不是好玩的! 廖永安笑道:“没有杨宪,也有李宪、张宪……王爷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可位子就那么多,想要出头总要踩别人的脑袋,你这样的皇亲国戚最合适不过……早晚都是!你和杨宪有仇吗?我也不喜欢那小子,不过他跟我家老二关系挺好,不然我就和你一起收拾他。” 他说的老二当然是指廖永忠,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既然廖永忠和杨宪关系好,这家伙出现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廖永安撇撇嘴道:“这种事情我不会和老二随便说的,杨宪知道知道了也没用,没证据谁敢随便嚼你的舌根!” 他拿过那陈条凑到火烛上立刻就化为一团灰烬,拍拍手,“这样证据就没有了!” 马度躬身一礼,“多谢徐大哥、常大哥、楚国公指点,让你们费心了。” 朱文英道:“舅舅怎得不谢我!” “有你什么事儿?还要我谢你。” 徐达道:“他让手下替你背了黑锅!” “是狗子和汤鼎?文英,你这样可是要伤了军心的。” 朱文英道:“是他俩主动揽过去的,这样的事情在你这里麻烦,在他们那里顶多是个疏忽失察,现在军棍挨了,文书也立了想改也改不了啦。舅舅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好好补偿他们就是,仗还有的打,立功的机会多的是。” “所以我要感谢狗子和汤鼎,跟你没关系!” 马度决定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对自己没有好处还连累了别人。 徐达来这里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最主要的就是和马度通个气,顺便了解一下宋家的情况。几人坐一会儿就要走,毕竟平江刚刚打下来,还有很多琐事。 临出门的时候,朱文英小声的对马度道:“舅舅等回了应天不光父王那关难过,你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婆娘,母亲那关也绝不好过。” “什么叫随随便便,舅舅我是真心喜欢!” “反正挨骂挨骂的时候不要叫上我!”朱文英突然压低声音:“刚才惊鸿一瞥,外甥看了一眼,舅母确实是绝代佳人。这还没成亲就住到人家家里来了,舅舅艳福不浅,不过可要保重身体呀!” “去死!没大没小!” 送几人出府,马度就往回走,想到回到应天需要面对的两座大山,马度就不由得灰心丧气。 “人都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谈谈了?”大舅哥适时的出现在眼前。 两人到了厅里,宋克立刻拿出纸笔,对马度道:“写吧!” “写什么?” “礼书呀!” 马度心头一喜,“我还以为大哥恼怒之下会退婚呢。” 宋克嘿嘿一笑,“吴王的小舅子将来那可是皇亲国戚呀,比一个做生意的小郎中强了一万倍。我宋克虽然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但是也希望自家妹子能嫁的好。让当初退亲的人,让那些嘲笑小霜,嘲笑我宋家的人,好好的瞧瞧我宋克的妹子嫁是什么样子的人家!” “大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宋克大笑,“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小子的胆色,竟然敢往张士诚身边凑!” “大哥真是高看我了,哪回见张士诚我都是心惊胆颤。”马度放下毛笔,“这礼书是不是写的早了一点。给我几日时间,我把彩礼凑好了再说。” “那到不用这么麻烦,那日你从张士诚那边回来不是也带了好些东西吗,就当是彩礼了。不过日后迎亲的时候可要把场面给我往大了弄。” 看大舅哥的架势,明显的是要不蒸馒头争口气。 第223章 双翼 当马度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忽然想到一天没见到老刘和张五六了,要是这两个家伙在自己何至于被大舅哥关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翁婿两个终于出现了,一问才知道两个人昨天出门办事,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上街打听情况的阿水。 阿水就请他们两个喝酒,至于为什么喝了一夜却不好解释,看两人精神萎靡走路发飘就猜到个七八分,谁说喝酒一定要去酒楼,这翁婿两个也不知道脸红。 听说马度被关了一天,两人赶紧的趴地上请罪。马度挥挥手,“好了,这个月每人扣一两银子的工钱。”等月底结账的时候,春花母女两个发现少了银子,自然会好好的收拾他俩。 “老刘,那晚咱们聊起张士诚的话,你没有给阿水说吧。” “老爷,太小看人了,这样的事情傻子才会满世界的嚷嚷。” 好吧,全世界都看得明白,就自己一个傻子。 大舅哥开始往外撵人了,像他们这样知书达理有规矩有教养的大户人家,是不会让没有过门的姑爷住在家里的。 既然宋克要演戏马度只好配合,搬走就搬走,反正在成婚之前他是见不到宋霜了。大舅哥这次终于拿出了铁腕整治自己家妹子了,既是为了他宋克的面子,也是为了自家妹子好。 即使是沈万三的“表弟”宋克也替自家妹子委屈。现在确实觉得自家高攀了,也难免为自家妹子担心。 尤其是这件婚事是马度自作主张,根本就没有经过吴王妃的同意,要是真的再次被退婚了,他真怕自家妹子承受不住打击。他左右不了吴王妃的想法,只能从自家妹子身上着手了。 马度当然看出来他的想法,离开宋府之前,认真严肃的对宋克道:“大哥莫要担心,一切有我,不要对小霜太苛刻了。” 宋克却不领情,“没规矩不成方圆,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马度心中腹诽,你要是早十年就有这样的觉悟,何必弄的今天这样赶鸭子上架。 宋家不能住了,沈万三倒是盛情相邀,但是马度懒得去看他市侩的嘴脸。听说徐达刚一进城,他就立刻上门巴结,送了两万石粮食五千两白银,这墙头草倒得实在太快了些。 张士诚的王府空着,可是没有人敢住,徐达和朱文英都住在平江府衙,马度也只好搬去那里跟他俩同住。 徐达刚一进城就砍了一批脑袋,如黄蔡叶等张士诚的僚属,又拿出米粮赈济百姓,平江的局势也迅速的安定下来,大多数的商铺都已经重新开业,街面上也有了行人。 马度支开老刘和张五六独自去了张士诚的王府,相比别处王府附近的街道要冷清的多,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可偏偏却有一个老妇跪在王府的正门烧纸,显得有些诡异。 守门的士卒很不耐烦,“你就不能离远一些烧,大白天的真是晦气。” 老妇头也不抬,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你将老身强迁到别处,老身心中颇多怨恨时常对你咒骂不休……现下临近八月十五却再无人给老身赏赐,如今断了口粮生活无着,方知你从前对老身颇多照料……老身别无长物仅有这一刀黄纸以酬王妃恩德……” 马度从钱袋子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老妇的身前,老妇抬起头来看看马度,“老身不是乞丐,为何给我银钱。” 马度回道:“这是刘王妃临终前托我赏给你的。” 那老妇颤巍巍的伸手从地上捡起银子,“王妃还记得老身,王妃还记得老身……” 看她那神叨叨模样,马度就知道这老妇的脑子肯定有些毛病,八成是老年痴呆症,不然从前也不会无端的咒骂刘王妃。 守门的士卒已经换了,他们不认得的马度便出言驱赶,马度只好拿腰牌和手令给士卒,“本官是奉朱指挥使的命令来巡视的。” 让朱文英给弄个通行腰牌和进王府的手令自然不算什么事,连个借口都不需要。 “原来是上官,小的刚刚得罪了,还请上官见谅!” “无妨!你们忙你们的,我去王府看看。”马度刚刚踏上门前的石阶,后背就是一疼,转头望去就见一个小银锭子滚落在地上。 刚才的那位老妇指着马度怒骂道:“奸贼!奸贼!……” 门前的士卒想要去打,马度连忙制止,“算了,由她去吧,要是真打死了坏了王爷和大帅的名声。” 对心向张士诚的人来说自己可不就是奸贼吗。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子,重新的装回腰包里面,抬腿进了王府。 他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张士诚给他的东西,能保命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王府里萧瑟冷落,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的生机。 马度轻轻的推开刘王妃的寝宫,不过几天便已经透着一股子霉味,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几件摆设变得十分凌乱,显然又被洗劫过一番。 听说张士诚那个王座上的金玉全被撬走了,只剩下一个木头架子。还亏得老朱的军队算是军纪严明的,不然连个木头渣子都别想省下。 他到了吴王妃的卧房,在雕花大床的两侧墙壁上摸索了一番,找了好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暗格,难道被老张给骗了?没这个必要呀! 他只好又在床上摸索,终于在床梁的内侧发现一个小暗格,里面只放着几封书信和一个通体碧绿翡翠挂件,那是一只弯着尾巴的小鱼,雕工精湛连鱼鳞都是一清二楚,栩栩如生。 马度原以为老张有什么大杀器,可把信件看完便不由得大失所望。张士诚给他的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是鸡肋。他完全有能力自己做,光明正大的做,做得更大更好,关键还不用和张士诚有任何的牵扯,不用担心被老朱揪小辫子。 他取出来之前就准备好的火折子,轻轻的吹燃了,把那些信件全部烧掉,连灰都给踩碎了。看那翡翠挂件晶莹剔栩栩如生,实在不忍心毁了,便收进怀里。 王府的一处阁楼里面,有两个人透过窗户正看见马度出了王府的大门。如果马度在这里他一定认得,其中的一个曾在王府服侍过他的根叔,另外一个则是那位请马度教授生男秘诀的伙房管事。 伙房管事皱着眉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根叔的耳朵明显的很好使。 “要不我去查查,如果有结果再报往应天。” 根叔摇摇头,“算了,我们把他得罪的不轻,现在他没来找我们麻烦,你还敢去招惹他。他回应天告上一状,咱们都有可能掉脑袋。” 伙房管事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至于吧,说到底咱们也是为了就楚国公啊!” 根叔苦笑一声,“这几天道路通了,我才让人到应天补了一份他的详细资料,看了都觉得后怕。廖永安在王爷那里早就是个死人,什么楚国公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这位才是王爷的肋下双翼!” 第224章 又见张宗昭 如果马度看见这一幕不知会做何感想,庆幸他不知道,不然一定会怀疑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了。 平江事了,终于可以走了。每次被围在城里马度都是度日如年,几个月下来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他越发的想念应天、想念方山,还有马大脚和小鱼儿。 走路上胡思乱想,却听见一个弱弱的声音喊道:“小马先生。” 马度闻言不由得一个激灵,扭头望去,只见王府附近的一个巷子口,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突然的转身,朝着巷子的深处跑去。 那女子的背着他看不清面貌,可是那小孩子却把脏兮兮的小脸靠在女子肩头向马度张望,只一眼,马度就认出那小孩子就是张宗昭,毫无疑问那女子就是百金了。 马度连忙的顺着巷子追了过去,百金是个女子又抱着孩子,自然跑不快,马度只几下就追上了。 百金穿着一身普通女子的一群,脸上还摸了不少黑灰,头发也盘成了妇人的发髻,少了几分从前的俏丽,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张宗昭还是穿着哪天离开王府时穿的衣裳,脸上同样被抹得乌七八糟,原本圆圆的的小脸消瘦了不少,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却显得越发的大了。 马度拉住百金,“百金你跑什么!” 百金用力的挣脱马度的手,瞪大了眼睛道:“我看见了,我刚才看见你进王府了,你投降朱贼了,再不走怕被你卖了!” 这个时候马度当然不能说,他根本没有投降,他本来就是“朱贼”的手下。他只好道:“是的,我投降了。我不想落得黄蔡叶一样的下场!” 百金惨然一笑,“是啊,王爷的亲兄弟,义兄弟,好女婿都投降了,确实不差你一个小小的医官!所以请你让开,让我们走,不要害了王爷的骨血。” “我何曾说过要害王爷的骨血……”看百金怨恨的眼神,马度知道跟他说这些只是浪费唇舌,“唉……你走吧!” 他刚闪开身体却听见,张宗昭撅着小嘴道:“小马先生我好饿。” 此言一出,原本满脸倔强的百金立刻哭了起来,虽然说声音不大,眼泪却哗哗的流个不停。她放佛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靠着墙软软的倒下,却把张宗昭紧紧的抱在怀里。 张宗昭则是扭着头看马度,有气无力的道:“小马先生我好饿。” 他的话真是让既惊讶又心酸,心中更是疑惑。徐达控制了平江之后,平抑粮价、安抚百姓可是当做第一要务来做的,虽然现在粮价还是有些高,但是已经不向先前那么离谱了。 百金带着张宗昭离开的时候,马度可是亲眼看见她和那个年轻的仆役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布包袱。马度不会天真的以为里面都是破烂衣衫。 张士诚的王府里面珍宝无数,随便拿上一件就够普通百姓过一辈子的了,那么多好东西都分别人,难道就不给自己的儿子留上一点? 马度连忙捂住百金的嘴,“别再哭了,现在正满城的通缉你们呢,把巡街的士卒招来了,到时候你就有真是有的哭了。” 徐达确实在通缉张士诚的两个儿子,虽然抓到了张士信,但是这混蛋的名声不怎么好,在官场方面虽然有用,但是平江的老百姓可不买账。要是能有张宗州、张宗昭哥俩儿锦上添花,对收拢民心大有好处。 百金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满脸凄惶的道:“小马先生,那……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填饱肚子再说!你们住在哪里?世子呢?” 见马度这么问,百金又把头低下,显然对马度的信任有所保留。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不光隐蔽还有吃的。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我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给你拿些钱财,等风声过了你们再逃离平江。” 百金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以先去看看你说的地方吗。” 当下马度就带着百金和张宗昭穿街过巷的赶往仓库,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住了,常茂等人当了几个月的地老鼠,这辈子都不会再钻地窖了。 路上马度给张宗昭买些点心,小家伙吃得狼吞虎咽,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两个人带着孩子,穿着打扮也不像夫妇,难免被巡街士卒盘问。 马度只说是买来的使女,这几日城里卖儿卖女卖身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张宗昭灰头土脸吃相难看谁能和王子联系到一起。马度又有腰牌,士卒也只象征性的问了两句。 仓库的地窖果然没有人,吃的也还有,不过所剩不多,这可是马度让老刘按照半年的分量准备的,这几个人可真是能吃。 当马度看到五个人挖得地道就不奇怪了,这么大工程确实要多吃一点,马度拿着蜡烛钻了进去,地道算是宽阔的,挖的也很直,可以供一人跪着在其中爬行。 每隔一段就有木料支撑,倒也不怕塌了,马度越爬越远到了一处就一个直角往下去,马度真是服了他们了,竟然已经挖到城墙下面,而且已经挖了一米多。 城墙还不足十米宽,就算徐达没有炸掉城墙,以他们五个男人的速度,日夜轮流挖掘最多不过一日便能挖到城外,真是牛人! 马度从地道里面退出来,对百金道:“你们可以提前出去了,这个地道可以把你们送给到城外。” 他拿着腰牌一样能把百金他们送出城去,可是风险太大了,城门那边比城中的盘查严密了不只一星半点。 这个风险当然不是对张家兄弟,他俩要真是被抓了,老朱还要给他们封官赐爵,长大了最多和陈理、明升一起去吃泡菜。这个风险而是对马度,他不怀疑老朱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百金一喜,面上却将信将疑,拿着马度给的蜡烛走到地道边上,“我去看看,您不会带着王子走了吧。” 马度苦笑摇头,“不会。”百金这才惴惴钻了进去。 地窖里只剩下马度和张宗州,见张宗州吃的一嘴的点心渣子,马度随手给他擦了擦。 张宗昭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望着马度问道:“小马先生,你见到我母妃父王了没有?” (这个脑洞开的大吗??) 第225章 诀别 “见到了,他们说在城外等你出去,所以你要好好的听话。” “嗯。”张宗昭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干。 没多大一会儿,百金从洞穴里面爬出来,面上既欣喜又失望,“好像还没有挖通。” “没有多少了,我们可以自己挖出去,现在就挖。” 百金道:“不着急挖,我是想先把世子带过来,时辰不早了,天黑了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马度皱眉问:“不是还有一个仆役吗?” 他一问,百金又开始哭了起来,“都是些没良心的,亏得王妃从前那般待他,竟然卷了财物逃跑了,连个铜板都没给留下,两位王子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百金哭哭啼啼的把从王府离开之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他和那仆役带着两个孩子先是在一处民居安顿,谁知城破之后那仆役竟然卷了所有的钱财离开了。 他们三人靠着不多食物苦苦维持,百金也不敢上街去领赈济最终粮绝,三人已经一天多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张宗昭哭闹不休,吵着要回王府,百金束手无策,只能带着他到王府附近的巷子看上一眼,正巧就碰上马度。 马度苦笑一声,“他没把你们直接交出去已经算有良心了,两位王子的悬赏可不少呢。” “所以奴婢就想着赶紧的换个地方,可惜无处可去,多亏了先生给了这么个地方栖身。” “还没有换地方呢!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走吧!” 百金点点头对张宗昭道:“二王子千万不要乱跑,我和小马先生去去就回来。”她也知道带着两个孩子上街实在是太过扎眼。 两人又了一趟门,把隐藏在民居里面的张宗州接到了仓库,一路上也是顺顺利利,也个盘问的士卒都没有遇见。 真难为张宗州这个时候还能端着世子的架子,吃起东西来依旧斯斯文文,还时不时的夸上马度一句,是张士诚的忠臣,对此马度只能报以苦笑。 做一个地老鼠比马度想象的要难的多了,也明白常茂他们为什么要把地道挖得这么宽阔了,因为太窄了根本就挥不动铲子,马度只好按照他们的标准来。 他白天挖百金就晚上挖,真是难为她一个弱女子,速度竟然不必马度慢,显然她心急的很。 马度解下头颈上的围巾,脱掉身上的沾满泥土的脏衣裳,拿湿毛巾擦掉手脸上的尘土,重新的换上平常的装扮,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任谁能想到他刚才还灰头土脸在地洞里挖土。 他冲着满脸疲倦的百金道:“你白天睡不好,晚上就不要再挖了,你要是累倒了可就麻烦了。” 百金搓搓面颊道:“不碍的我不累,能早一天出去,心里就早踏实些。时辰不早了,先生赶紧的回去吧。” 马度每天自然要回去府衙里面住的,徐达忙着处理各种事务,朱文英忙着收编俘虏,还时常住在军营里面,倒是没有注意马度。 作为贴身长随老刘和张五六却不得不奇怪,马度撇开他俩早出晚归的去做什么。 翁婿两个终于忍不住了,老刘道:“老爷,要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您打俺们两个一顿就是,出门可别不带着俺们。” 马度冷哼道:“就许你们翁婿两个出去潇洒快活,就不许我去!” 老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老爷的衣服有女子身上的香味儿。在应天有王妃管着,秦淮河平常去不了,现在又订了亲,新夫人也是厉害的紧。不趁着现在潇洒快活,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张五六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俺还以为老爷生气不要俺做长随了呢。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老爷带上俺一起,回了应天俺保证不会乱说话的。” “不是怕你们乱说,是老爷我脸皮薄,不像你们翁婿两个竟然有脸一起去逛窑子。尤其是你张五六,你别忘了春花十月怀胎受阵痛之苦,算算日子现在应该生了,这是一趟鬼门关哪,摸摸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还有你老刘,你和五六从前是生死兄弟不假,可现在你是他的岳父,你不管管他还和他一起胡闹。来之前我就说让五六陪着春花待产的,你偏偏不让,说什么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可你别忘了那个女人是你亲闺女……” 马度对着他们一阵狂喷,两人面红耳赤掩面而逃,看他们的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管马度如何的潇洒快活了。 几个壮汉用一天时间可以挖完的地道,马度和百金足足的用了六天,这一天晚上马度没有回去。一直待到深夜,才用铲子铲破了最后的一点土层。 洞口没有弄的太大,只容一人通过勉强通过便好了,马度把脑袋探出地面往周围看了看,城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人。 徐达带来的二十万大军,过半都已经返回了驻地,毕竟出征在外,这么多人马每天都是一笔极大的消耗。 剩下的军队都已经搬到了城中,城外没有人,不用担心被发现。虽然城头上火光明亮,正所谓灯下黑,城墙根的动静是看不到的。 马度把三人从地道里面一个个的拉上来,轻声的对着他们道:“不要紧张,不要说话,不要跑,被发现就麻烦了,虽然他们出不了城,但是会往下放箭的。” 三人倒是乖觉,齐齐的点头,就连百金抱在怀里的张宗州也是用小手捂住了嘴巴。 一切比马度想象的还要顺利,被填平的护城河还没有清理,不需要他们泅渡,为了防止张士诚逃跑的而挖掘的壕沟成为隐蔽的逃生通道。好像徐达当初为攻城所做的一切,如果都是在为了方便张士诚之子的逃亡。 马度送了三人一里多路,把一个小包裹交给百金,“这些东西都当初吴王给的赏赐,够你们花销一辈子了,你们走吧。” 张士诚给的大珍珠,宋家兄妹一人拿了一颗还剩下八颗。马度又在地窖里面找到几件张士诚王府的东西,估计是常茂丢在这里的,也就只有他这种大咧咧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马度又给他们换了些金叶子,一起打包交给百金,别的不说单单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如果按照普通人家的花销一辈子也够用了。 张宗昭向周围看了看,“小马先生父王母妃在哪里?” 张宗州却道:“马先生也要离我们而去吗!”他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的愤懑。 百金放下张宗昭,对张宗州道:“世子看好二王子,奴婢有话要和马先生说。先生请移步。” 她拉着马度远远的走开,噗通一下就跪在马度的跟前。 马度连忙闪开,“百金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百金缓缓的抬起头来,就着月光可见她泪眼朦胧,“今日全赖先生相助方能逃出升天,然百金不过一无知女子,带着两个幼子在这乱世里不知道该如何生存,求先生念着王爷王妃的情谊,庇佑两个孩子长大。” 月光下她静静的跪在哪里,仿佛是个虔诚的信众,眼中满是期待,还夹杂着难言的情愫。 可是等待她的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不可能!” 百金并不死心,转身抓过马度的衣角,瞪着眼睛问:“为什么不可能!我知先生并非贪慕权势财货之人,先生忠义仁心百金都看在眼里,比那些人胜过千百倍,除先生之外再不可能有别人能庇佑两个孩子。若……若是因为女子,百金也……也愿以蒲柳之姿侍奉先生。” “百金你想多了,我是吴王人,是朱吴王的人,所以你说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马度干脆的绝了她的念想。 百金却不相信,“先生就算不答应我,也不用用这样话来哄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不仅仅是吴王的人,还是吴王妃之弟,你忘了我姓马。”马度相信刘王妃一定在宫中提起过马大脚,就像是马大脚也曾聊起刘王妃一样。 百金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腿上,却怔怔的笑道:“荒唐,真是荒唐,这是小马先生讲过最荒唐的故事了。” “其实我也觉得挺荒唐的。”马度从脖子上取一那个翡翠挂坠,挂在百金的脖子上,“这是张士诚给我的。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到泰州兴化白驹场草庙村找一个叫陈二海的渔民,他会带你们出海。” 张士诚不把这个东西交给张宗昭兄弟两个却给马度,肯定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张家兄弟两个去,所以马度说“万不得已”。 百金却冷笑道:“我才不会把世子和王子送到那个妒妇那里!”她摘下那个挂坠想要扔,又收了回来,“到底是王爷的东西,给两个孩子留个念想吧。 果然,这个地方兄弟两个确实去不得。 百金踉跄起身,深深一福,“奴婢走了,祝先生公侯万代!” 马度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怨念,看着百金带着张家兄弟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喃喃的道:“张士诚我们扯平了,再也不要到我的梦里来……” 第226章 到家 小鱼儿坐在土坡上,双手托着两腮,两眼怔怔的盯着南边的官道发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月了,每天下了学都会来,她当然是在等他的哥哥。 哥哥走的时候地上的草才还是又绿又嫩,可现在草已经开始发黄变硬了,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爷爷早就去过王府,王妃告诉爷爷说哥哥在平江做生意,可是常夫人却告诉姐姐平江在打仗。爷爷听到消息,当天晚上就没有睡着觉,天天的到祠堂里面烧香,从来都不剩饭的爷爷竟然剩饭了。 小鱼儿没见过打仗,但是她知道打仗会死很多人,有好几次都梦见哥哥被人家杀死,吓得她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小鳖哥哥说平江在南边,官道的那一头,是很远的地方。哥哥如果回来一定会从官道的南边过来,于是只要不下雨,小鱼儿下了学一定会守在这里。 菱角儿一开始也是和她一起等的,后来就不来了。菱角儿说哥哥会坐船回来,小鱼儿更相信小鳖哥哥的话,菱角儿一定是在为偷懒找借口。 一只黑色的小羊咩咩的叫了两声,偎依在小鱼儿的身边。小鱼儿摸摸它卷卷的绒毛,咯咯的笑道:“你是吃饱了吗?” 小羊是家里产奶的母羊生的,才一个多月,已经跑得很快了,没有了菱角儿陪伴,有小羊在她也不觉得孤单。 哥哥不在家羊奶就没有人喝了,没有人能受得了那股腥膻的味道,即使放了糖也没有人喝。不过每天挤出来的奶,并没有浪费,全都给了张五六的儿子。 中秋节那天,春花生了个男孩,五斤六两。 张奶奶乐坏了,她说:“张五六出生的时候也是五斤六两,才取名叫张五六。” 可惜这个名字现在不能再用,不然就和他爹一个名字了,至于叫什么等张五六和老刘回来再定。 小鱼儿跟着姐姐过去送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襁褓里面的孩子,丑丑的,虽然连眼睛还没有睁开,但是她觉得像极了张五六。 不光长的像连胃口也像,春花的奶水不多,根本就不够小家伙吃的,每天夜里饿得哇哇乱叫。没办法才用羊奶喂他,难得的是他竟然不嫌弃羊奶的腥膻,还喝得津津有味儿的。 小鱼儿从地上抓了一把草,凑到小黑羊的嘴边,可它只是轻轻的打了个响鼻,就把脑袋让到一边,真的吃饱了。 小鱼儿看看西斜的太阳,再看看空荡荡的官道,她知道今天又白等了。她把小羊抱在怀里正要回家,却看到官道的那头似乎凭空的跳出来一团黑影,移动的很快,隐隐的还能听见马蹄声。 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踮着脚尖张望,马蹄声越来越响,果然是一群披盔戴甲士兵策马奔腾。哎呀,真的好威风啊! 当骑兵从他的眼前经过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张五六!是张五六!天哪,哥哥回来了! 小鱼儿似乎看到哥哥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要坐在哥哥怀里突然的出现在菱角儿的面前,气死她! 她放下小羊,跌跌撞撞的跑下土坡,一脚刹不住就冲到了官道上,只见一匹高头大马着她冲了过来。 “啊!”小鱼儿尖叫着捂住眼睛,突然觉得脖领子一紧,好似飞了起来。 “这谁家的小丫头,竟敢往马队里面冲,不要命了!” 小鱼儿感觉自己好似挺了下来,睁开眼睛就瞧见一个大汉冲着她吹胡子瞪眼,她吓得赶紧又捂住眼睛。 “楚国公!那是舍妹,快把她放下!” 是哥哥! 听见身后传来马度的声音,小鱼儿连忙的扭头望去,就见这群骑兵的后面远远的缀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老刘,另外一个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哥哥。 哥哥果然骑着马回来了,只是哥哥的马为什么又矮又小,耳朵也很长,还没有老刘马显得威风,而且嘴里还滴着白沫似乎快要累死了。 廖永安调转码头,腋下夹着小鱼儿骑到马度的跟前,“这是你妹子?你还有妹子?你不是王妃的兄弟吗?” “这你就不用问了,快把妹子还给我!” “那好,还给你!你在平江救了我一命,我现在救了你妹子一命,这人情就算是还上了。”说着就把小鱼儿放到驴背上。 这家伙的人情还得还轻松,不过马度不在乎,在他眼里一百个廖永安也及不上小鱼儿。 可是廖永安刚一松手,马度的坐骑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不动弹,要不是老刘眼疾手快,兄妹两个都要摔个大马趴。 廖永安见状幸灾乐祸的大笑,扬鞭打马而去。 这老混蛋,要不是他非要骑马回来,马度哪会出这样丑。 骑马可不是那么好学的,弄不好还会伤到自己,亏得老刘给他弄了一头健驴,可一路跑下来健驴也成了废驴了。 “哥哥,小鱼儿好想你……你死了,小鱼儿好害怕好伤心……家里羊奶都给小张五六喝了……小羊是我的,每天它不吃草了才回家……我们骑着大马气死菱角儿……” 又见语无伦次,小鱼儿虽然说的不太清楚,但是肢体语言却表达的很清楚,小胳膊把马度的腰抱的紧紧的。 马度伸手擦擦小鱼儿满脸的泪水,“哥哥也想想小鱼儿,咱们回家有话,有话慢慢说!” 老刘从马上下来,“三小姐,坐老汉的这匹吗吧。” 小鱼大喜,“哥哥我们坐马。”见马度走路两腿一撇一撇的,“哥哥,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坐得太久了!”马度当然不好说他是被硌得蛋疼。 “老爷也上马吧,这驴子俺待会儿来处理,在家门口丢不了!” 当下两人上了马,让老刘牵着慢慢的往家里赶,还没到家门口老泥鳅已经领着人迎了上来。老泥鳅抹着眼泪道:“可算回来了,平安回来就好!” 马度连忙下马的安抚,“爷爷孙儿回来了,明明是欢喜的事情你哭什么。”他把家里的老老小小挨个的都抱了一遍,众人这才不哭了。 半年不见菱角长高了,大鱼儿变得更漂亮了俨然是个大姑娘,只是小鳖却突然结巴了厉害,大哥两个字喊了半晌,八成是激动的。 马度被众人簇拥着往家里走,下了官道就见张五六抱着襁褓乐呵呵的站在自家门口,“老爷,俺生儿子了!” “是儿子?快让我瞧瞧!” “嘿嘿……都说跟俺长的可像哩!只能给您打开一条缝,孩子还小不能见风了!”到底是当了爹人果然靠谱了许多,孩子的出生一下子就能让年轻的父母变得成熟了。 张五六小心翼翼的打开襁褓,马度凑过去却只看见两只小脚丫…… 第227章 真要娶吗? 可怜的娃子被缺心眼的老爹头下脚上的抱了半天,都不知道哭上一嗓子,还好没有脑袋充血晕过去。老刘抢过孩子,把二货女婿踹倒一边,抱着孩子给马度看。 马度只瞧了一眼,就可以可以肯定春花没受别家的花粉,真是像极了。他从腰上解下来平时自己带的玉佩,放在襁褓上,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老刘和张五六连忙的谢过,还请马度给孩子取个名字,不过被马度拒绝了,这名字还是父母取得最有意义。 还没到家里,二爷爷就扯着嗓子,吩咐厨子大摆宴席,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只有大吃特吃一顿才能表达他现在高兴的心情。 小鱼儿一边撕咬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的抱怨,“哥哥你不在家,爷爷每天让我们吃青菜豆腐,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肉了。” 二爷爷拿着筷子在小鱼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有青菜豆腐白米饭吃,你还想要什么。你哥哥风里火里的打滚,还不是给你们挣一口吃的,给你肉能吃得下吗?。” “二爷爷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去平江做点小生意。” “王妃哄俺,你还骗俺。俺又不是瞎子聋子,这大军啊天天的从咱家门口往南边去,日日夜夜的就没有停过,光看这人数就知道那边打得有多么凶险。俺是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就到祠堂里面去求老哥哥,让他保佑你平安回来,还好他显灵了。” 老泥鳅端起酒碗在地上撒了一半,剩下的咕咚咕咚灌进嘴里,松快的靠在椅子上。 “对了二爷爷,我有一件事情要给您商量,孙儿在平江定了一门亲事。” 老头立刻来了精神“哦?你自己寻的?问过王妃吗?” “呃……没有!”马度摇头道。 “你这孩子……算了,刚刚回来,俺就不骂你了。”老泥鳅叹了一口气,“是什么样子的人家?” 这年头就是这样,不问对方人品如何,先看对方的家世,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如此。 “无父无母,家中长辈只有兄嫂。她那兄长是平江富绅,江南名士,以书法闻名。” 老泥鳅满意的点头:“嗯,还是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想必人品不会差了,王妃也不会太过反对。有这样的新媳妇进门,以后就不用大鱼儿瞎操心了,看她把家里弄的乱糟糟的。” 马度觉得还是不要告诉老头,宋家管家的本事连大鱼儿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上,败家倒是有两下子。 大鱼儿喜道:“哥哥要成亲了吗?太好了!明天我去问问常夫人该如何的操办!” 小鱼儿道:“哥哥什么时候成亲?小鱼儿又要有喜酒吃了!” 菱角儿也道:“哥哥快生一个小弟弟,就能陪我玩了。” 小鳖则敲敲桌子,“菱角儿别……别胡说,哥哥生了孩子那就……就是我们的侄子侄女,不是弟弟。” 老泥鳅拜拜手,“好了,你哥哥的婚事哪里由得你们胡说八道,自有王妃做主。小度啊,婚事该如何的操办,爷爷这里没有任何的意见,明天你去一趟王府问问王爷王妃。” 那两位的意见,马度不用问心里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心情也突然一下子沉重了好多。 这一关,早晚都是要过的,早死早超生。第二天马度就让张五六和老刘驾上马车去了王府。坐在车辕上的翁婿两个一路之上都在商量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张五六为自己提前霸占了儿子的名字有些难过,既然不能叫“五六”那就叫“六五”。老刘觉得孩子是八月十五出生的那就应该叫“十五”,就像他的名字“初九”一样,按照出生日期来。 翁婿两个都坚持自己的意见,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干脆把脑袋伸进车厢里面,问马度哪个名字更好一些。 马度当然觉得两个名字都不好,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光常用汉字就有好几千个,脑子坏了不成,非要在几个数字上面瞎折腾。 关系到孩子的一生,马度不敢轻率,他皱着眉回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名字吗?” 老刘道:“春花倒是给孩子取了一个,叫‘中秋’,妇人家就是胡乱来,怎么能叫‘中秋’呢。” 马度反问道:“叫‘中秋’有什么不好吗?” 后世里就有很多叫国庆、春节、建军的,叫中秋的也有,马度觉得没什么不好,至少生日是不会忘了。 马度一次的反问抵得过春花十次的要求,翁婿两个当下就拍板决定,给孩子取名叫中秋了。 几个月不来,王府的仆役依旧如往常一般的殷勤,“舅爷您好久都不来了,听说王爷王妃可没少念叨您。” 马度觉得仆役说的没错,两个人一定是在念叨着怎么收拾他。 进了屋子见到马大脚,果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马大脚一边纺纱,一边教朱小五背三字经。马大脚背一句,就朱小五就跟着背一句。 可是朱小五显然不想读书,嘴里说得含糊不清,两只手还不停的去抠自己的脚丫,看见马度就喊了道:“舅舅带我出去玩!”马大脚那边却连脑袋都不回一下,手下的纺车依旧转个不停。 马度摸摸朱小五的脑袋,“小五乖,舅舅待会儿再和你玩。”他走到马大脚的身边,“阿姐,小弟回来了。” 马大脚总算回过头来,看她的面相清减了不少,“阿弟竟还记得我?出门半年都不见你音信,这会儿怎么想起来了。” 马度连忙的躬身请罪,“小弟错了,请阿姐责罚。” 马大脚是一个讲理的女人,但是她只和外人讲理,跟自家人就是先认错再挨罚。 听马度这么说,马大脚果然面色松了不少,“错哪里了?” 马度这一趟出门错得多了,最大的错误就是帮助张士诚的儿子逃跑,不过这种事却不能说。 “小弟不该不经阿姐同意就在平江定亲。” “知道就好。”马大脚长出一口气。 果然她最在乎这个,这里是她的领地和权益,侵犯不得。 “你说怎么办吧?” 马度伸出一根手指头,“要不打一下。” 见马大脚摇头,马度只好涨价,“两下可以了吧。” 马大脚依旧摇头,“阿姐是想问你,这个女子你真的要娶吗?” 第228章 险过关 一撩下摆,马度跪在马大脚的身边,恳切道:“其实小弟犯得错不只是没经过阿姐同意就与人定亲,是明知阿姐不会同意还与人定亲。小弟先斩后奏伤了阿姐的心,阿姐要是心里头不痛快就打我一顿。 小弟犯下的错,应该由小弟来承担。那宋家小姐已经被退过一次亲,若是被再退一次,怕是没活路了。阿姐最是仁慈,定不忍心见她香消玉殒,小弟对她也是真心的喜欢,还请阿姐成全。” 马度伏在地上突然感觉屁股上微微一疼,接着又是一下,他下意识的扭过身来,就见朱小五抱着胳膊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道:“舅舅你为什么要惹母妃生气。母妃我已经替你教训过舅舅了,哎呀,舅舅瞪我!” 朱小五连忙的躲到马大脚的怀里,马大脚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呵呵……” 马大脚好久才停下,“阿姐在你眼前就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说起来阿姐的出身还不如那位宋家小姐,你好好的跟我说,阿姐怎么会不同意。” 她缓缓的起身,把马度扶了了起来,“男儿的膝盖金贵,可不好随便跪。” “长姐如母,阿姐当得起小弟一拜!” “坐吧!”马大脚给随手拿了一个蒲团递给马度。 姐弟各自捧了一杯茶席地而坐,“听说你被困在平江,还混到张士诚的王府里面,我这整个心都提起来了,吃不下睡不着,你说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马大脚肯定比二爷爷知道更多的信息,自然也会更加的揪心,几个的月时间对她来说绝对是一种煎熬,难怪消瘦了许多。 “小弟错了,以后再也不做让阿姐担心的事情了。” “知道就好。你这孩子到了哪里都不安分,听王爷说你还大着胆子给城外送信,吓得我寒毛都立起来了。要是被张士诚抓到了,怎生是好,天可怜见你活着回来了。” 马大脚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有个冷冷的声音道:“张士诚才舍不得杀他,我们的好阿弟和张士诚一家都亲热的很哪,张士诚被他卖了都还在帮他数银子。” 马度和马大脚说话的时候老朱总是冷不丁的出现,马度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有掉在地上。 老朱大步的走入厅中,拉过一个蒲团就跟马度面对面的坐了,面上犹如结了一层寒霜,冷得吓人,他盯着马度的双眼问道:“说!你为什么要逼死张士诚!” 一时间屋里无力为之一静,朱小五连忙的躲到马大脚身后,屋子里面只有马大脚轻啜茶水的声音,她放下茶碗,轻轻的拍着马度的手,“阿弟,好好的跟你姐夫说。” 马度点点头,这个时候马大脚不好替她分辨,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落水,马大脚一定是最先向自己伸出手的人。 他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慢条斯理的起身道:“王爷这话从何谈起,那张士诚是自己投缳自尽,并不是属下逼死的。” 老朱的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你为何要与张士诚单独说话,殿中也只有你们两个人,他要自尽你为何不拦着,你不知道他的重要性吗?” “属下原本也以为张士诚挺重要的,见他的旧部劝降不成,便想亲自劝降。张士诚极好脸面当着那么多人和旧部怕是拉不下脸来,属下这才让人都出去。” 老朱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张士诚不重要吗!” “正是!张士诚对王爷没有半分的用处,属下不拦着他赴死,那也是因为他该死!” 看马度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老朱疑惑了,“此话怎讲?他对玄重做了什么,让玄重如此恨他?” “王爷不知,张士诚早就怀疑属下的身份,只是想借我传递他会从盘门出逃的假消息才一直没有杀我,属下看破他的伎俩没有上钩。后来他从阊门出逃便拉我去送行,他的义子辰保说如果张士诚逃出去了则罢,如果逃不出就让我陪葬!” 旁边的马大脚闻言暗暗的吸了一口冷气,老朱则是捋着胡须,“原来那日让你送行是为了要杀你!” 听他的话定然是了解一些情况,只是这些细节内因不是那些检校就能轻易打听到的。 马度苦笑回道:“王爷以为他与我情谊深厚舍不得我吗?亏得那日他险些溺毙,小弟救了他一回,这才洗脱了嫌疑。” “那你也不该因为一时之气就让他死了。”老朱的口气缓了许多。 “王爷不知道,那张士诚活着也是无用,他对王爷心怀怨愤,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对王爷口出不敬之言。属下也是激愤,他既然要死便由得他去了。” 老朱冷笑道:“张士诚说什么?” “属下不敢讲!” “讲!” “不敢!” 老朱不耐烦的道:“婆婆妈妈的让你讲你就讲,张士诚说的,又不是你说的,孤又不怪你。” “说好了,王爷可不准冲属下发火。张士诚说‘天照嗯嗯,不照他’。” 那两个字马度说的含糊不清,留下空间让老朱想象去吧,按照他多疑的性子,一定会认为那两个字是“贼秃”,也是他最忌讳的。 同样这句话本身也是对老朱最大的否定,就像是指着富二代的鼻子在骂,“丫的,你哪点比老子强,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老朱脸上肌肉抽了抽,“死鸭子嘴硬!死得这般松快便宜他了,若押来应天定将他分尸喂狗!” 谁知马大脚突然插嘴道:“妾身倒是觉得张士诚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见马度和老朱齐齐的看过来,马大脚微微笑道:“难道不是老天在照应王爷吗?王爷忘了为什么给脚下的这座城池改名叫应天了。” 老朱一愣,随后不由得大笑,“王妃从前老是给我泼冷水,让我戒骄戒躁,还是头一次这么恭维我。”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含义也有所差别。没错,老天爷就是照应俺老朱,因为俺上应天意。 这就是贤后,连恭维话都说得如此含蓄漂亮,让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马大脚端起茶碗来继续的喝,“哼,王爷只揪住阿弟的小错不放,却忘了阿弟在平江还有大功呢。” “是是是,玄重这次确实居功甚伟,尤其是最后那一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爷过奖了,属下画蛇添足,城中粮食所剩无几,徐帅早晚都要攻破的。” 老朱道:“哎,喊姐夫,这是在后宅,又不是衙门里,玄重何必这么拘谨。” 老朱刚才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这会儿倒亲热的不行。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马大脚还专门问了问刘王妃,听说刘王妃最后而死,她不由得唏嘘道:“倒也是个贤淑刚烈的女子!” 见气氛和谐了,朱小五从马大脚身后跑出来,“舅舅带我出去玩!” 这小东西刚才还踢马度,这会儿就让马度带他出去玩,不过要是没有他那两脚,马大脚这关可不容易过呢。 见马度带着朱小五出了门,马大脚突然蹲身施礼道:“多谢王爷宽宏。” “无妨,就像你说的,玄重虽有小过却有大功。”老朱捏住马大脚的手,“玄重倒是随你,心善,不想看张士诚死得太惨。” 第229章 作客汤府 (发烧,烧得头晕,这章水多) 马度陪着朱小五玩了大半天,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乖巧的,玩起来一样疯得很,一定是受朱小四的魔音侵扰太多,被感染了。 晚饭的时候,马度和老朱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婚事。马大脚都同意了,老朱自然没有多大的意见,但是这不妨碍他对马度挖苦讽刺,说马度看女人的眼光极差,找个泼妇也就罢了,还是一个被人退过婚的女人。 老朱的女人马度也见过几个,确实大多是端庄贤淑女子,可是刁蛮泼辣的也不是没有,比如郭氏。退过婚又怎么样,你老朱不也从陈友谅的皇宫里面带出来几个寡妇,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朱标是真的喜欢上了数学,吃饭的时候也不忘记向马度请教。对朱标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要是入了坑出不来可就不妙了。 “小标啊,数学于你来说用处不大,你没有必要再这个上面花太多的精力。” 朱标却不以为然,“舅舅不要哄我,攻打平江的时候不是帮着徐叔解了舅舅的密信吗。” 上次朱标确实帮了大忙,不过那不能算是数学,只能算是数字游戏。 老朱也道:“就是,你那个传密信的方法不错,我准备在军中推广。这些好东西你不教给自家人,却教给外人是何道理呀。以后每隔几天就到王府来一趟,好好的教教你这些外甥。” 老朱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好用的东西从来都不介意拿来试试,尤其是在他开拓事业的时候。不过随着他逐渐的统一天下,大明的政权开始稳固之后,又变得十分的保守。 马度心中一动,“姐夫,要不让这三个小的像小标一样住到我家里如何?” 熊孩子朱小二立刻撇嘴道:“我才不去乡下,有穷又破。” 小正太朱小三则道:“我也不去,人家说乡下都是马粪牛粪,臭死了。”这家伙小小年纪就有洁癖。 马度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见嘴里塞满食物的朱小四含糊的道:“我去!” 于是马度第二天离开王府的时候,就多了一个人,看着朱小四在马车里面欢腾的模样,马度可以肯定他不是奔着学习去的。 马度没有直接回家,带着朱小四去了汤和的家。汤和受伤未愈,汤鼎又替马度背了黑锅挨了军棍,于情于理这汤家都是要去的。 礼物自然是少不得的,老刘早就准备好了是一堆的肥皂,都是带着瓷盒的。供给汤家的肥皂,只有一半会拿去他家的店铺里发卖,剩下的全都让家里的女人给用了。 听说老汤养着伤,都还不忘纳上一个小妾犒劳一下自己,这般好色也不知道他这伤养不养的好。见到他的时候,果然就见他坐在软榻怀里抱着一个年青女子,衣衫凌乱显然刚才没少掏摸了。 及时行乐,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大白天的当着客人的面做这种事情就不太合适了吧,也不知道提前回避一下。 见马度进来,汤和这才拍拍那女子的屁股,女子立刻掩着脸起身离开。 汤和哈哈的笑道:“王爷的小舅子还是有点良心的,还知道过来看看俺。上次见你,还是在平江城墙上从望远镜里看见的,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不错,是挺精神的!” 汤和不是马度预想中的抠脚大汉,是个黑脸的老帅哥,比老朱好看多了。他说话一副自来熟的粗豪口吻,让人顿生亲切之感。 不等马度说话,汤和又接着道:“今日来看俺,带了什么好东西?” 呃……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来熟,倒真是个实在痛快的人。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带了香皂,汤大哥不要嫌弃。” 汤夫人掀开门帘端着茶盘进来,笑道:“香皂好!家里的香皂又快用完了。家里那么多的女人,三天两头的找我来要香皂,我都快头疼死了。玄重快坐,到了家里就不要客气。” 朱小四跟着汤夫人身后进来,“汤伯伯,汤醴不在家吗?” 刚才一进汤府,朱小四就跑个没影儿,原来又去找玩伴了,小小年纪还真是朋友遍天下。 汤和道:“四王子也来了?是王爷叫你来的?” 朱小四摇摇头,“不是,我是跟着舅舅回乡下玩……读书的,嗯,读书!” 汤夫人拿了一块点心递给朱小四,“汤醴跟着先生去上课了,我带四王子去找他。” “那还是不去了,就在这里吃点心吧!”朱小四也不客气,自顾的找了个大椅子爬了上去,一边晃荡着腿一边吃点心。 汤夫人看得好笑,给朱小四倒了一杯茶放在旁边,小声的逗他。 马度对汤和道:“汤大哥的伤怎么样了?小弟还懂医术,我给汤大哥瞧瞧吧。” “赵德胜来看我时,跟我说过玄重的医术,不过我的伤都结疤了,不劳玄重费心了。”汤和嘿嘿的笑道:“你若是有什么好药,可以给俺来一点。” “若是已经结疤了,那便算是好了,汤大哥以后好生保养就行了,不用再吃药。” 汤夫人突然的啐了一口,“他说的那种药,呸,真不要脸,这里还有孩子呢,咱们走!”汤夫人拉着朱小四就离开了屋子。 马度明白了,汤和说的八成是助兴的药,他调侃道:“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吃为妙。汤大哥正值壮年便力不从心了?” “胡说八道!俺的本事你哪里晓得,听你快成亲了,要是有哪里不明白的可以来问俺!”汤和笑得很猥琐。 自以为是,别的不敢说,这方面的知识积累绝对甩汤和半条街,那么多小电影岂是白看的。两个人胡扯了好一通。 马度正色道:“这次因为张士诚的事情,让汤鼎给我背了黑锅,挨了军棍,小弟在这儿给汤大哥赔罪了。” 汤和拜拜手道:“晚辈替长辈背个黑锅算什么,文英也不会让人真个打他,一点皮肉养两天便好了。倒是你,王爷那关可曾过了?” 马度回道:“有阿姐帮衬着,算是过了!”不过他知道老朱心里的小本本一定会记上他一笔。 第230章 老朱要接韩林儿 天家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老朱还没有当皇帝呢,就已经把朱标和朱小四区别的清楚。朱标来方山住的时候,老朱派了一大堆久经沙场的亲兵还人人配马,换成了朱小四就只有十个普通侍卫。 不过朱小四半点都不在乎,况且没有人能害得了他,他不去害别人就已经烧高香了。 一到了方山,朱小四就立刻疯魔了,没有王府规矩的约束,没有马大脚的戒尺,朱小四就像是脱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飞冲天。 对于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老泥鳅一开始还是很喜欢的,在朱小四打碎了七个碟子八个碗把家里饭桌上的整只鸡拿去喂狗之后,老泥鳅就叹着气道:“都是王爷王妃的孩子,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大鱼儿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种了很多的菊花,秋天正是开得好看的时候,朱小四只去了一次,就只剩下花梗了,气的大鱼儿硬是在月亮门上装起了木门。 菱角儿带着朱小四玩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鼻血横流,捏着鼻子找哥哥控诉朱小四这个小暴力狂。 小鳖一看见朱小四,立刻就退避三舍,他不希望刚刚买的新书再次的变成纸片。 只有最善良最有爱的小鱼儿还会和朱小四玩,可是当朱小四点起火柴禾拖着小黑羊请他吃烤羊肉的时候,小鱼儿真的崩溃了。 老泥鳅希望马度管管朱小四,可怎么管呢?一只刚刚从笼子里面飞出来的雏鹰,正处在亢奋的状态,若是不扑腾累了,发现周围没有人理他了是不停下来的。 马度由得朱小四去折腾,他要为自己的婚礼做准备了。日子是马大脚定的,就在两个月后,可是婚礼如何的操办,老朱两口子的态度是一切从简,只给他派来了好几个精干的管事。 马度半点不意外,这很符合老朱两口子的平常的行为习惯。马度也不在乎婚礼要多大的排场,可是大舅哥在乎,他就指着妹子出嫁找回面子呢,为此连彩礼都不要了,不能寒了大舅哥的心不是。 王府是指望不上,马度只好自己操办,虽然他没经验没人手,但是还有银子。 沈万三在应天大管事沈长福,一听见马度找他谈生意,立刻急慌慌的赶过来了。沈万三早就给他的吩咐过了,马度有一桩天大的生意会找他。 可是事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沈长福瞪大了眼睛问:“您说什么要小人承包您的婚礼?” “是啊!放心,不会让你们出银子的,还要让你们有的赚。” 越是大场面的婚礼讲究越多,动用的资源自然也会越多,王府当然可以,可惜指望不上,马度也不愿意落人口实,老子是办自己的婚礼,花的自己的银子,以后谁敢嚼舌根。 除了沈万三,马度想不到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徐达?常遇春?汤和?别看他们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牛掰的不行,可要是不打仗的话也就能管管自己的亲兵护卫,再说马度又不是去抢亲找他们做什么。 说到调动社会资源,他们绝对不如沈万三的能量大,更重要的是沈万与宋克同在平江,也更加熟悉平江的风俗,况且他还是媒人,不找他找谁呢。 “记住了,应天这边要的是规矩,平江那边要的是排场。”马度伸出三个手指头来,“许你三成利润,给我操办好了。” 只要有银子赚,商人从来都是比其他人更无畏,更专心,更专业,尤其是在商人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了的古代。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会有错的。 马度终于有几天松快日子了,闲着没事到火器局和赵德胜聊聊天,或者到学堂上上课,就等着媳妇过门了。 打掉朱小四手里的鸡毛,马度躺回竹椅上,继续享受初冬的暖阳。他在熬鹰,一直用冷处理的办法,在熬朱小四这只雏鹰。 他很快发现自己低估了朱小四,即使所有人都不理他,他也能找到兴趣所在,这不刚刚把家里打鸣的公鸡毛给拔了,就过来骚扰在太阳底下打盹儿马度。 可怜那只漂亮的公鸡快被薅成了葛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微微的睁开眼,见朱小四气呼呼的离开,马度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是该和他好好谈谈的时候了,六七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了。 老刘走到院子,对马度道:“老爷,楚国公来了!” “哦?”马度从竹椅上起身,这家伙不在家里好好造人,跑我这里做什么? 廖永安从活着回来老朱自然高兴,拉着廖永安彻夜长谈,听说从来都不喝醉酒的老朱那天喝醉了,拉着廖永安一边哭一边喝。 第二天一大早,又赐宅子又赐金银,还赐了不少的女子。不管老朱是拉拢人心还是真心实意,对廖永安算是很不错了。一个被囚禁九年受尽苦楚仍旧忠心耿耿的人,也值得拥有这样的待遇。 廖永安没有子嗣,听说他闭门不出,一边养伤一边造人。马度很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跑来自己家里,难道是来求子的? 这个很有可能,廖永安被囚禁九年身体机能被极大的破坏,现在发现身上某些零件不好用,一点都不奇怪。 马度把廖永安请到客厅,让仆役上了茶,便打趣道:“楚国公的人情不是还完了吗,今日怎么还带了厚礼,莫非有什么求到我的地方?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直言。” 现在的廖永安已经比马度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胖很多,明显的是虚胖。从平江骑马回来的时候,马度是在强撑,他则是在逞强,他是只想告诉老朱,他还没有废掉。 廖永安笑道:“咱们两个没有必要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确实有事求到你。” 马度和廖永安确实没有必要瞎客套,在张士诚王府的值班房里,两人为了各自的安危,多难听的话都说过,都看到过彼此最真实的嘴脸。 廖永安用眼神瞟了瞟老刘和仆役,明显的是要他们回避。马度当然尊重病人的,立刻让老刘带着仆役退下。 马度呵呵的笑道:“没人了,楚国公有什么难言之隐请讲?” 廖永安却十分的严肃,“本公这次并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为舍弟来的。” “哦,难道令弟也生不出孩子?” 廖永安一愣,随即怒道:“胡说八道,本公的侄子已经老大了。嗯?你说‘也’是什么意思!” “难道楚国公不是房事不谐,来找我看病的吗?说实话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不过楚国公可以说来听听,我如果不行的话,你再去找汤大哥,他那边有不少好方子。” 廖永安气得直拍桌子,“本公夜御三女,身体好得很。就算真是不行也不来找你,怕你乱嚼舌根坏我的名声!我来和你说正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马度端正姿态,“好吧,楚国公请讲!”他不觉得廖永安还能有什么正事会找他。 廖永安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用很小的声音道:“王爷让舍弟永忠去安丰。” 马度皱眉问:“去安丰打哪个?” 廖永安又拍桌子,“你装什么糊涂,王爷让永忠去安丰接那位来应天!” 马度一愣,连忙的抱住自己的脑袋,面带痛苦的喊道:“哎呀,我头疼病又犯了,老刘送客!” 第231章 朱小四病了 (上一章末尾处弄错了,不是安丰,是滁州) 昔日陈友谅率众东进,老朱不顾众人劝阻,却带精兵悍将去解安丰之围。当时刘福通已经战死,手下兵将所剩无几,老朱自然不能再把韩林儿丢在安丰。 可老朱也不想把韩林儿接到应天给自己加上一个紧箍咒,于是就把他安置在了滁州。滁州是老朱离开郭子兴之后第一个根据地,经营多年十分稳固,而且和应天近在咫尺,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大军可朝发夕至。 让韩林儿呆在滁州就挺好,可老朱为什么就突然要把他接到应天,廖永忠不知道老朱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就去和大哥廖永安商量。 廖永安多年未见老朱,当然猜不到的到老朱的心思,于是就跑过来找马度。 这种事情马度哪里敢管,韩林儿不同于陈友谅和张士诚的儿子。若是张家兄弟两个真的被抓了,他完全可以大鸣大放的为两人求情,可能还不只自己一个,好歹能笼络人心。 至于韩林儿如果半点用处也无,从前还能给老朱做挡箭牌,可现在空有一个皇帝的头衔的韩林儿只是老朱的负累,不然当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拦着老朱去救援安丰了。 甚至老朱的司属百官都巴望着韩林儿早点死,老朱得道成仙,他们才好跟着鸡犬升天不是。韩林儿的死是必然的,迟早的问题。 即使知道最后的结果,马度也不愿意参与其中,这无异于去扯老朱的遮羞布。不管韩林儿能否活着到达应天,老朱都不会开心。 见马度抱着脑袋要往里间去,廖永安连忙的起身把马度抓住,“你小子又装怂!”见老刘从厅外进来,廖永安挥挥手,“出去,出去,赶紧的出去!我和你家老爷还有话没说呢。” 马度甩开廖永安的手,无奈的坐回椅子上,“我说楚国公,你就不能饶了我,这种事情是我能置喙的?我没有什么意见给你,你赶紧的走吧。至于礼物嘛,就看国公的心意,随便意思一下,留个七八成就行。” 廖永安摇头笑道:“好不要脸!谁稀罕的你的意见,我要的是王爷的心思。” “那你就直接去问王爷好了,别说你见不着王爷。” 廖永安的眉毛皱成了疙瘩,“这让我如何开口,又让王爷如何回答?” “瞧你说的,你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我就知道了吗?” 廖永安道:“不是还有王妃嘛,就请王妃探探王爷口风……” 马度硬生生的打断他,“没门儿!我才不平白的去给阿姐添麻烦,你怎得不去郭家?” “永忠去过了,白跑了一趟。” “呵呵……难道你以为我还没有郭兴郭英兄弟两个明白事理。” 廖永安叹气道:“是廖某强人所难了,这就告辞!”他转身就要走。 马度拉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国公真是个急性子。” “怎得?你答应了?”廖永安惊喜问道。 马度摆摆手,“不不不,我帮不了你,但是有一人可以帮到你,此人是王爷心腹,应该最懂得王爷的心思。” “哦?是谁?” 马度嘿嘿的笑道:“就是令弟的好友杨宪啊” “对呀!”廖永安恍然大悟,可是随即又看向马度嘿嘿的笑道:“你真是坏透了!”廖永安说完就转身离去。 马度在他背后跳着嚷嚷道:“楚国公,礼物你真的好意思全部拿走吗?” 嘿嘿……杨宪啊杨宪,你可不要让老朱失望啊。 杨宪这个祸害没有死在马度手里,伤愈之后就被老朱送到浙东朱文忠那里,明面上是辅佐背地里是监视,毕竟告人刁状才是杨宪的本职工作。 不得不说杨宪是有本事的,他到了浙东没有多久,朱文忠的幕僚就被老朱砍头的砍头充军的充军,气得朱文忠拿着刀子追杀他,一直赶出浙东。 朱文忠还是手下留情了,他要想追杀杨宪,自然没有他活命的道理。杨宪到底是老朱的忠犬,朱文忠是在给老朱留面子,也在给自己留面子,老朱也知道杨宪不招人喜欢,只去信骂了一顿便算作罢。 可如此一来,杨宪就回了应天,虽然明面上没找马度的麻烦,可谁知道他暗地里有没有捣鬼,此人一日不死,马度心里就不踏实。 韩林儿的事情谁沾上都要惹得一身骚,杨宪也不例外。马度虽然杀不得杨宪,但是不妨给他整点黑材料,等老朱的小本本关于杨宪的那一页写满了,自然就是他的末日。 家里的饭桌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热闹,每到饭点四个弟妹都是各自端了碗筷回自己的屋子,当然是为了躲朱小四这个小魔星。 现在也只有马度、老泥鳅和朱小四三个人围着偌大的桌子吃饭,可是今天朱小四迟迟没来。问过王府的侍卫,才知道这家伙在官道边的土坡上坐了半个下午,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就没有出来。 马度见朱小四的房间漆黑一片,八成这小子可能在生闷气呢,这只雏鹰熬得差不多了,可以喂食了,他连忙端了饭菜去朱小四的房间。 他伸手敲了敲房门,“老四开门,舅舅来给你送饭了。” 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回应,小子气性还挺大。 他用力一推,门吱嘎一下子开了,马度取出火折子吹燃了,点燃了厅中的烛台拿在手里,到了里间就看见棉被里面裹着一个小小身体,蒙头大睡。 马度把饭和烛台放在桌子上,笑呵呵去扒被子,“老四,先吃了饭再睡,呀!” 他刚刚的把被子扒开,就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他忙伸手在朱小四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烫的吓人,绝对是高烧。 马度心里头咯噔一下,他娘的,要是朱小四在他这里出点意外,以老朱护犊子的性格,他不怀疑老朱会扒他的皮。 马度立刻拉来一个仆役,让他赶紧的去准备毛巾、脸盆、凉水和很多很多的热水,他则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急救箱拿来。 马度拿着毛巾在冷水浸了一下,拧干就搭朱小四滚烫的额头,刚才还叫不醒的朱小四突然出声,“啊!好凉呀!” 第232章 舅舅陪我睡 朱小四壮得小牛犊子一样,突然生病马度很意外,想到他平时脑门上都汗津津的,在外面又吹了半个下午的冷风,发个烧也不奇怪。 是自己太过疏忽了,熬过头了,马度端起粥碗对朱小四道:“喝了!” 朱小四苦着脸道:“舅舅我没胃口,我的头好沉!” “喝了粥头就不沉了。”马度鬼话连篇骗朱小四喝了半碗粥,又给他喂了一颗阿司匹林,这药太伤胃,一定要有饭垫着才能吃。 马度又问:“喉咙疼吗?” 朱小四点点头,“疼!” “鼻涕呢?” 朱小四摇头,“鼻涕不疼。” “舅舅问你是黄鼻涕还是清鼻涕。” “不知道!” “那就擤点鼻涕出来!”马度拿手帕捏住他的鼻子,朱小四一用力就喷出两条鼻涕出来,马度打开手帕看了看,“是黄鼻涕!” “黄鼻涕不好吗?” 马度把手帕团在一起,扔到一旁,“不好,肉吃的太多了,在身体里面生了火,见了风寒自然要生病。” 抗生素快要过期了,不过也所剩不多,他扣下一颗递到朱小四的嘴边,“张嘴!” 朱小四盯着红蓝相间的小药丸,问道:“我也能吃这样的药吗?不是只有大哥才能吃吗?” “胡说八道,谁生病谁吃药,不分人。”朱小四突然这么问,让马度大为奇怪。 “可我不是母妃亲生的,舅舅不用给我这么珍贵的药吃。” 朱小四说的淡定,马度却听得震撼,面上却笑道:“别瞎说,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先把药给吃了。” 朱小四吃完药却认真的道:“我没有瞎说,我在后花园里面偷听见郭夫人的婆子和丫鬟说的。” “你相信她们的鬼话?” “嗯,母亲以前很疼我,现在就疼老五。舅舅也是,现在也不和我玩了,舅舅上次去王府带老五玩我都看见了。” 朱小四满脸的委屈,双眼含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马度很心酸。朱小四虽然年幼,可是给马度印象除了顽皮,还有倔强坚强,若不是突然生病了,还真听不见他说这样的话。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是史上的那个帝王。不过朱小四明显的是疑心生暗鬼,胡乱的吃飞醋,哪个母亲不是花更多的经历照料小的,贤良淑德可帮不了马大脚进化成女超人。 马度苦笑问道:“所以你就经常欺负老五?” 看朱小四怔怔的点头,马度心想如果他知道,朱小五才是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想。 马度摇头叹气道:“舅舅从前觉得小四最是聪明,没想到中了人家的奸计还不自知。” 朱小四摇头:“外甥不明白,中了谁的计了。” “你在花园里听见丫鬟婆子乱嚼舌根,是不是在今年春天?” 朱小四大奇,“舅舅怎么知道?” 马度当然知道,因为马大脚告诉他今年春天开始朱小四常常没来由的欺负朱小五,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也难为他小小年纪竟然能在心里憋了大半年。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有脑子,也就你这个小笨蛋会中人家的计,你这半年因为人家的几句瞎话你可没少惹阿姐生气吧。” “嗯!”朱小四瞪着眼睛问:“他们编瞎话故意说给我听,就是故意让我回去惹母妃生气吗?” “是的!”马度看得见他眼中有怒意闪现,跟一个小孩子说大人的伎俩也许并不合适,总比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要好的多,反正这小子长大了注定是个腹黑男。 “老爷热水来了!”老刘提了个木桶进了屋子。 马度问道:“老刘你还没回去?” 老刘笑道:“俺饿得慌,到厨房里面找点吃的,听说老爷要热水,俺就顺便送过来了。四王子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给朱小四裹上被子,让老刘扶着他坐起来,两腿搭在床边,调了调水温,不管朱小四如何的挣扎,硬是把他的两条腿按在了水桶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朱小四才适应了水温,总算是不挣扎了,马度撸起袖子,把手伸进桶里,轻轻的挫着他脚底的穴位。 朱小四脸上虽然红的更厉害了,可是额头和身上的已经不是刚才那般干热,沁出了一点汗水。 朱小四道:“头没那么沉了,难怪人家都说舅舅是神医。” “拍马屁也没用,老刘再去提一桶热水过来。” 看着马度被烫得通红的胳膊,朱小四突然道:“还是舅舅疼我,我不该在舅舅家里捣乱的,可是舅舅不陪我玩……” “所以你就一刻不停的闹点动静出来,是不是?” 朱小四虽然顽皮,在马大脚的教导下,他绝对有清晰的是非观,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之所以捣乱,除了孩子天性更多的是为了博得关注,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 他跟着马度来到方山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玩,同样是为尝试在新的环境里面重新的获得关注。这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子,难怪以后心心念念的要做皇帝呢。 “嗯,以后不会了,我要跟着舅舅好好读书。” 他说的乖巧,可马度信他才怪,“知道舅舅为什么不和你玩吗?” “因为我顽皮。” 马度正色道:“不,因为你不尊重我的家人。你想想你在汤家的时候和在我家是一样的吗?” “可是……可是他们不是舅舅的血亲,是舅舅从江西捡回来的,老头……老爷爷夏天到王府来过,他自己跟母亲说的,我听见了。” “错了,是他们先把我从湖中捡回家里,我才有机会带他们来应天,才成了你的舅舅,要不是他们我已经死了。而且谁说一定要有血缘才能成为亲人?” “舅舅是说没有血缘也可以成为亲人,是嘛?”朱小四的两眼亮的渗人。 又给朱小四泡了一桶热水,出了很多汗,烧总算是退了,脸上也没潮红,希望他晚上不要再起热。把他塞回被窝,马度起身去倒泡脚水,朱小四却伸手拉住他道:“舅舅不要走,陪我一起睡!” 这一夜朱小四睡的很香,醒来之后脑袋也清楚的很,扭头却没有看见舅舅的影子,伸出小手摸摸旁边被窝,还是温热的,就知道舅舅没有半夜逃走,朱小四不由得笑了笑。 里间的房门边上有四个脑袋,在朱小四醒来的那一刻,又猛地缩了回去,朱小四却看得一清二楚,招招小手道:“你们都进来吧,我给舅舅说过了,以后不会再给你们捣乱了。” 大鱼儿、小鳖、菱角儿和小鱼儿挨个的排着队进来,别看他们年龄都比朱小四要大,可真怕了这个小魔星,要不是哥哥嘱咐他们才不会过来。 大鱼儿拿着一支菊花放在床头,有些不舍的道:“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朵菊花了,送给四王子,祝您早日康复。” “谢谢你,我不该毁了你的花,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拿回去吧。” 四人对望一眼大为惊奇,是他一夜之间幡然悔悟,还是被烧坏了脑子?不管如何四人心情放松了许多,小鳖和菱角儿也挨个的上前慰问,最后是小鱼儿。 她抱着小黑羊道:“这是我的小黑,它还小,等它长大了可以挤奶,你不能想着再吃它的肉。呵呵……它很软和,你可以摸摸它。” 朱小四点点头伸出胖手摸了摸小黑,“真的很软和,也很小……”他突然的一舔舌头,“可以等它长大了再吃!” 咩…… (有书友建议恶搞主角婚礼?) 第233章 张五六的贺礼 朱小四到底强健,一点小病没两天就好了,可他似乎并不想痊愈。一个小病就让他成为全家的焦点,对众人的关心和慰问朱小四很是享受,直到马度把他从床上揪下来。 奇怪的是朱小四生病王府都没有人过来问一下,马度不相信老朱两口子不知道情况。老朱夫妇不问,马度不能不说,他不想到城里去看老朱的臭脸,写了一封信让人直接送去王府,顺便问问什么时候接朱小四回去。 马大脚把信扫过一遍,鼻子里面就哼了一声,“把我儿白白晾了半个月就想送回来,没门!” 她把信放在长盘里面,连同晚饭一起亲自端去给老朱。她刚刚到老朱的书房附近,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老朱的喝骂,还有桌椅板凳倒地声音。 马大脚秀眉一蹙,又把马度拿来的信塞回袖子里面,让前面打灯侍女回去,独自一人端着长盘走向书房。 推开虚掩着的门,就见偌大的书案已经倒了,笔墨纸砚和堆得高高的陈条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韩成单膝跪在厅中身体在涩涩发抖,老朱在上首高坐,胸口剧烈的起伏,两眼似要喷出火来。 马大脚轻声对韩成道:“韩成出去守着,这里我来收拾。” “是!”韩成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出了屋。 “王爷吃饭吧!”马大脚把长盘放在一个小几上,自己则是拿了一个烛台,蹲在地上捡那些陈条,一边捡还一边仔细的分类。 老朱似乎没有听见马大脚的话,神色怔怔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起伏的胸口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他拧着眉问:“王妃不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马大脚头也不抬的道:“何须妾身发问,王爷若是想说自会告之。” 老朱咧着嘴冷笑一声,“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天下的人很快都会知道,明王死了!” 马大脚手上一颤,又继续的捡东西。 “王妃为何不说话?”老朱自嘲的笑了笑,“连你都觉得是孤让人下的手,看来这弑上之名本王是背定了。” 马大脚抬起头来问道:“不是王爷?” 老朱冷声道:“当然不是,孤若想杀他当初何必去救他,这几年更有的是办法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在滁州,何必闹出这么大动静。廖永忠、杨宪无用,合起伙来都猜不着孤的心思。” 马大脚劝道:“现在不是王爷发火迁怒于人的时候,还是早些选陵治丧,让明王入土为安才好。” 老朱一怔,面上的怒容不知何时竟化作笑意,“明王尸身已经随船沉入江中无处可寻。说起来廖永忠这件事上做得倒也干净,不光免了孤以后的麻烦,还免了眼前的麻烦,呵呵……” 老朱手下那么多人都没有谁关心韩林儿的死活,连提都没有人提,似乎在瓜州的沉船事件就没有发生过。 马度就更不关心了,一心准备做新郎官,今天一下子试了两套吉服。沈长福送了一套,马大脚送了一套,沈长福送来的华丽,马大脚送的合身。 至于婚礼当天穿哪个,肯定是要穿马大脚送的,这可是她亲手做的,要是浪费了她的心血马度心里可过意不去。 看着马度穿着大红袍子厅里晃来晃去,张五六一阵哀声叹气,老爷肯定要穿王妃送的衣裳。这么好看的袍子大婚当天穿不了真是可惜,张五六无奈的收起了金钱福字的绿袍子。 张五六很纠结,到底送什么东西给老爷当贺礼呢。银子?自家的钱都是老爷给的,再拿回去又没面子又没诚意,老爷才不稀罕这点钱。 送东西?张五六从堂屋一直转到放杂物的西厢房,也没找到一件能入眼的,自己都看不上眼,老爷就更不会喜欢了。 他正准备到城里去看看,却突然灵光一闪,重新的跑进放杂物的西厢房,猛地一跃就攀上了房梁,在房梁和屋顶的之间取出一个小布包,拂掉上面的尘土,轻轻的揭开,立刻露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张五六不由得嘿嘿一笑,宝贝就是宝贝,这都好几年过去了,银子都要生锈的,可这宝贝上半部分看起来还是锃光瓦亮,没有半点的锈迹。 下半部分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圆滚滚的可爱,就像是春花怀孕时候的肚子,透着新生与希望,张五六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就这个了!这本来就是老爷的东西,再也不能没有良心的昧着这个宝贝了,趁着老爷这次大婚还给他,老爷见到了一定会十分的惊喜,张五六完全可以想象马度见宝贝时高兴的样子! 只是就这样用破布包着送出去太寒酸了些,而且还容易被发现,得买个盒子才行,张五六依旧不希望马度知道当初就是他偷了东西,不然他不知道以后如何的面对马度。 把宝贝用布重新的包裹起来,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从房梁上跳下来进了堂屋,见春花正在奶孩子,便凑了过去,“春花给我拿点钱!” 春花冷声道:“要钱可以,但是你得说清楚这个月为什么少一两银子的工钱。” 张五六的脸立刻苦了起来,因为这个问题解释不清楚,他已经半个月都没有爬上床了,“俺都是给你说过多少回了,钱是俺花销了。”这是他和老刘统一好的口径。 春花翻翻白眼,“还想骗俺,跟姥爷出门在外别说吃喝拉撒,就是吃喝嫖赌那也是老爷的,快说到底做什么了?” 被春问多次,张五六终于没了耐性,扯着嗓子吼道:“俺和岳父两个逛窑子被害的老爷被大舅哥关了一天,一两银子是老爷扣的工钱,行了吧!” 张五六说了实话,但是不知道原委的春花听来纯粹是驴唇不对马嘴,“胡说八道!你和我爹逛窑子跟老爷的大舅哥有什么关系……呸,我爹才不会和你一起逛窑子!” 春花很担心自己的二货男人真的被气傻了,她从床头取出钱袋子,抓了一大把铜钱塞给张五六,“晚上到床上来睡吧!” 张五六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看来逛窑子还得跟岳父一起才行。他掂掂手里的一大把铜钱又纠结了,到底是买个紫檀的还是金丝楠的呢? (作者烧得厉害,吃药已经没用了,打吊针很晚才回来,扛不住了,剩下的明天更。还有这个手雷要不要爆,大家可以评论留言提意见) 第244章 最讨厌的女婿 女子十九不嫁,硬生生的拖到宋霜过了生日,这也是马大脚把婚期往后拖那么久的原因,腊月初六就是马度的大喜之日,不过他还是要提前赶往平江迎亲。 像这种异地嫁娶,新郎不一定要跟着过去迎亲,不过为了大舅哥的面子和宋霜的感受,马度还是选择去。站在船头马度朝着岸上挥手和家人作别,他用手帕擦了擦流出来的清鼻涕,对身边的人傧相和伴郎道:“走,咱们进船吧,外头冷!” 傧相和伴郎是两回事,古代的傧相和后世的伴郎很相似,是负责接引宾客和赞礼的人。至于此时的伴郎意义大不相同,找一个父母双全的男童在婚前伴新郎同睡,这男童就是伴郎了。 伴郎不用找,马度有现成的朱小四在。朱小四睡觉那叫一个折腾,不停的踢被子。踢自己被子也就罢了,还踢马度的被子,他的病倒是好利索了,害的马度不停的流鼻涕。 朱文英很忙没有办法给马度当傧相,马度不介意,他介意的是朱文英又给派来了三个不靠谱的傧相。 这三人分别是中二少年汤鼎、有些木讷的狗子和夯货新兵常茂,若不是看在他们带了两百士卒过来,马度真的要撵人了。 两百士卒是朱文英的亲兵,朱文英以沿途不靖理由派给他马度当护卫的,还给老朱打了报告,老朱难得的通情达理,竟然批准了。 当两百支火绳枪在狗子的命令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马度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原来是来充作一挂二百响的鞭炮。现在鞭炮这种东西在市面上已经绝迹了,就算是谁家里有也没有人敢放,算是便宜外甥有心了。 三个傧相长得难看不说,关键还不怎么懂规矩,马度只好另外再寻一个。宋濂的次子宋璲成亲之后就在应天侍奉老爹,一直在闭门读书练字。 宋璲一听说马度要找他做傧相,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不是马度的面子大,是宋克的面子大。宋璲酷爱书法,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是他的书法已经有些名气,对宋克的书法也是仰慕已久。 听说可以跟着马度一起去宋克家,还有什么好说的。看宋璲把平时得意之作都一起打包背在身上,马度就觉得自己找来的这个傧相似乎也不怎么靠谱。 十艘楼船破开秦淮河的薄冰,顺流而下进入长江之中。这十艘楼船都是沈长福找来的,可以在河里走也能在江中走,难得是一模一样,每艘船的租金就有二百五十两银子,据说这还是沈万三给的友情价。 可是带了这么多人,也不过只占了四艘而已,沈长福却说船凑个整数比较吉利,剩下的船可以用来装宋家的嫁妆。马度觉得以大舅哥的小气,能给他装满两艘就不错了。沈万三一定是在趁机找补以前丢给在马家的那一箱金子,大好的日子马度就给不和他计较了。 寒冬腊月,西北风正凛冽的紧,一路之上顺风顺水,只用一天时间船就行至沙洲,随后船只进入望虞河在江南密集的水网中穿梭,第二天一早竟真的行到了平江城外,在后世真是不敢想象。 自平江城破至今,已经有好几个月,可是在寒风之中依旧能闻得见淡淡的尸臭味,血渍斑驳的城墙,烟熏火燎的城门,护城河中零星的白骨……无论怎样的喧嚣与热闹都无法掩盖住不久之前的惨象。 马度突然想到自己作为始作俑者的小舅子,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平江迎亲,简直就是在往平江百姓的伤口上撒盐呢。 平门外锣鼓喧天、鞭炮……哦没鞭炮,舞龙舞狮,吹笙鼓瑟,踩高跷唱大戏的人很多,怕是不下两千,马度咋一看还以为是赶庙会的呢。 汤鼎、狗子和常茂吓了船,见状满脸欣喜的道:“哎呀,真是热闹!” “热闹个屁!”马度小声的嘀咕一句,这么大的场面,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有什么用。 沈万三从大笑着从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出来,“恭喜监正!贺喜监正!沈某这里等候多时了!” “多谢了!”马度疑惑的迎了上去,“我说沈员外,叫你弄大场面可不是给我看的,弄到城外面来做什么。” 沈万三从身后揪出一个人来,“你问他!”,马度定睛一看,是宋克的长子宋远。 宋远刚满十四岁,长得清秀斯文跟他老爹和姑姑就不是一路人,宋远苦着脸道:“侄儿见过姑父,是父亲让沈员外把这些人迁到城外的,怕……打扰乡亲!” 马度笑问道:“明明是你父亲说让把场面弄大一点的,怎得现在回过醒来了?” 沈万三幸灾乐祸的道:“宋先生准备了一堆的请帖,发出去了只有不到三成,当然回过醒来。” “跟我沾上,沈员外怕是也没少被乡邻嫌弃吧,真是对不住了。” 沈万三却不在乎的道:“没关系。沈某是湖州人,来平江只为发财,大不了可以搬去应天!” 马度呵呵的笑道:“沈员外果真是我见过最纯粹的商人。”他又问宋远,“当真不让那些人进城了?沈员外为此肯定费了不少心血,也花了我不少银子。” 宋远坚定的摇头,“父亲说不用了,能看着姑姑平平安安的出嫁就满意了。” 早回过醒来多好,偌大的平江家家死人户户戴孝,一家老小死绝了的也不是没有,常遇春从阊门攻进来的时候,一路上可没少祸祸。就算是家里没有死人的富绅,也少不得要向徐达交一笔保护费。 可宋克家里既没死人也没交保护费,转过头来就和罪魁祸首家里成了亲戚,大张旗鼓的操办喜事,成了这场战事最大的受益者,平江百姓心再大也接受不了,再加上大家心念张士诚的缘故,不冷落宋克才怪。 来迎接马度的除了沈万三和宋远再无他人,官面上一个人都没有,就是普通的同僚也要过来恭贺一下的,可见是得了老朱提前吩咐过的。 城门官儿倒是很客气,也仅仅是客气罢了,马度给他说话时搓了半天的手指,都不见他有半点的表示。 迎亲的队伍像是瘟神,走到哪条街上,街上的人就立刻跑了没影儿,诡异极了。常茂撒在地上的铜钱糖果都没有人去捡,一个小童刚捡了一个铜钱就被大人扇了一巴掌,拉进屋子里。 看见还有人在阁楼的窗子里朝自己吐口水,马度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历史上最不受待见的平江女婿。 (对了,关于张五六的礼物爆不爆我有两套方案,大家可以明确的说爆不爆,留言直接表态的人不多咩) 第235章 胆大包天贼蛤蟆 看着窗子里面那张带着憎恨和厌恶的脸,马度不由得摇头叹气,自己和宋克的面子都不重要,可真的就不给老朱留点面子吗?他知道在平江一定还有不少的检校和密探,每天都会把市井的情况发去应天。 法不责众在老朱那里就是个笑话,他整治人的办法太多了,也许平江还有一两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之后就会开始强行的迁徙富户抽取重税。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宋府,虽是张灯结彩,可稀稀拉拉的人头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冷清。鼓乐的到来多了一热闹,狗子锦上添花,嘶吼着再添一份喧嚣,“放!” 啪啪啪啪…… “狗子不要!”马度的声音被阵阵的枪响撕成了碎片。 这一串二百响的大地红果然非同凡响,一堆人从宋府里面呼啦啦的跑了出来,嘴里不停的喊着,“杀来了!快跑呀!”眨眼就消失在街道上。 宋克气冲冲的从院子里面出来,看见骑着大马带着红花的马度,就立刻苦着脸道:“玄重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客人都给你吓跑了。” “我就是想添点热闹,谁知道他们那么胆小!事到如今也,大哥就不要计较了。”马度冲着神色尴尬的狗子吩咐道:“狗子,接着放!一枪挨一枪的放不要停,直到新娘上轿!” 已经弄成这个熊样了,马度也不在乎了,狗子脸上一喜,立刻让继续的装填弹药。 宋克苦着脸道:“赶紧的进来吧,就不要愣着了!” “大哥笑一笑,你可是嫁妹子,你苦着个脸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是来抢亲的呢。” 宋克苦笑道:“大哥一时糊涂,想着自己心里头痛快,忘了别人怎么想,没长脸反而丢了人了,早知道该拖个一年半载的。” 丢人?丢的人还少吗,能把被退婚的妹子嫁出去就是你宋克最长脸的时候。 “大哥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哪里管得了别人怎么想,由得他们去。”马度话说的光棍,反正他又不在平江住。 宋璲站在府门前看着匾额迟迟的不动,喃喃的道:“好字!真是好字!在下宋璲,也好书法,特意带了几副拙作,待会儿还请先生品鉴。” “好说!好说!快请屋里坐,千万喝了水酒再走!”宋克还以为是自己哪个远房的本家,赶紧的往屋子里面请。马度气得不行,原以为最靠谱的人竟然是最不靠谱的。 宋璲让了开了路,八抬大轿停在门前,一个宋府的婆子一手拿着红烛,一手拿着个小铜镜凑到轿子跟前,这叫“搜轿”是为了驱除藏在轿子里面的冤魂。最近平江的冤魂很多,确实有必要搜上一搜。 可那婆子刚刚的一掀开轿帘,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鬼啊!”扔下镜子和红烛就跌跌撞撞的往院子里面跑。 轿子里面真的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朱小四把娃娃面具掀了掀,“到地方了吗?我去看看新娘子!”说着便咯咯笑着跑进院子里面。 马度还以为他呆在船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到轿子里面,知道带他过来就得出点漏子。 宋克气得胡子直抖,“这是哪里跑来捣蛋鬼,坏了规矩!” “吴王之子,过来凑热闹的,大哥不要在意!”马度又道:“大哥还是带我去拜祭一下岳父母吧,今天娶了他们的闺女,总要禀告一声。” 宋霜坐在梳妆台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巴掌大小的东西,虽然这两日她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但是仍旧万分的惊奇。 里面的映照出来的人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如果不是触手一片冰凉,她真的怀疑里面有一个活生生的自己。 宋霜这个看了快两天的人仍在惊愕,至于那些姑妈、舅母那就更不必说了,镜子里面突然出现一张黑瘦褶皱的脸,“这就是老身吗?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老了。” “她婶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能不老吗,赶紧的让一让,让老身也瞧瞧!” “她姑你就别瞧了,你美的很,就不要再看了。” …… 宋克是富绅,他的这些亲戚也是一穷二白的小老百姓,可是见了这一面在后世里不过五块钱的梳妆镜也都成了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宋夫人没好气的道:“诸位姑姑、婶娘、舅母能不能先做正事,新姑爷已经上门了!” 一众姑婆赶紧的让开,嘴上仍旧喋喋不休,“我就说咱家小霜是有福气的,竟能寻着这样人家。” “这样姻缘哪里是能寻来的,是老天爷给赏赐的缘分!” “王妃能赏赐下来这样的,就知道有多看重咱家的小霜!” “什么王妃,再过一两年说不准就是皇后。小霜你表哥还在家里闲着呢,过些日子可要记得让新姑爷给他谋个差事。” …… 宋霜她看着镜里面美美的自己,对耳边的话充耳不闻,她们的话当不得真,退婚的时候这些人还在说她红颜命薄,甚至有人要把她说给半百的老头做续弦,那时候她死的心都有了。 只有大哥大嫂安慰她,还有几个好友陪着她出门散心,从杭州到松江,自应天至扬州,还在应天碰到了那个绿皮蛤蟆,那时真想一脚把那张欠揍的脸给踩扁。 她以为这只讨厌的癞蛤蟆,就像是现在耳边嗡嗡的说个没完的绿豆苍蝇一样,于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从没有想过,也从没有想到会再次的见到他,他似乎换了一个人。 少猥琐多了方正,没了轻浮有了深沉,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会正大光明的来提亲,请来的没人还是平江大名鼎鼎的沈万三,他竟是沈万三的表弟。 他说不在乎自己泼辣任性,不在乎自己只会败家不会持家,甚至不在乎自己被退过婚。他究竟在乎什么呢?宋霜觉得他只在乎自己是不是漂亮,没错,他是个好色之徒。 也对,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德行能够吸引他的吧。可他为什么要打那两个说自己闲话的老头呢,其实那两个老头说的也没错,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子,那他就是一个不尊老的好色之徒。 事实证明自己的推断是没错的,趁着和自己接触的时候,几次三番的吃自己的豆腐,其实他还是秦淮河上的那个绿皮蛤蟆,只是把自己伪装起来了。 她开始看得清楚马度,可是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嘴上说着讨厌他,为什么还常常的想起他,会梦见他,受伤的时候会心疼他,打仗的时候会担心他,那样的感觉很难受。 因为他会医术治好王子的病?还是因为他会画那种娇憨可爱的画? 晓珮说她坠入情网了,应该早点脱身,才不会再次因为男人伤心,她想挣扎却不知道何处下手,当听说贼军来抓他的时候却又心急如焚,忍不住的一脚把他踹进密室里面。 当她在屏风后面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她震惊了,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吴王的小舅子,而是被他的胆量震惊了,他竟然敢隐藏着身份呆在张士诚的身边这么长时间! 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楚他,现在才知道他是一只胆大包天的贼蛤蟆! 第236章 膨胀了? “新娘子是在这里吗?”院子里面突然想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接着就听见管佳说话,“小孩你不能进来,去到外面玩儿!哎哟!” 门吱嘎一下被推开了,一个带着娃娃面具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新娘子在这里吗?嗯,好像是了!” 一个小人跳进屋子里,大摇大摆的走到里间,面具下面的两只眼睛盯着宋霜问,“你是新娘子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揪住了小童耳朵,一个妇人狠狠的道:“哪里来的皮猴子!” “哎哟,哎哟,快放开我!”小童吃痛不由得叫唤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没教养!” “也不知爹娘怎么教的,赶紧的把这小王八蛋扔出去!” 还有个妇人掀开小童的面具,“这孩子生的真黑,爹娘肯定也不会白净!” ……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对着小童指指点点。 小童的一张黑脸突然涨的通红,“竟敢辱我父王母妃,该死!”袖子里面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滑到手里,直接在那个揪他耳朵的妇人肚皮上划了一刀。 锦缎夹袄立刻出现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裂口处有一簇雪白的棉絮露了出来,亏得是在冬天,不然这一刀定然是要肚破肠开。如果马度在这里,他一定认得那亮晶晶的小刀子就是他的手术刀。 “啊!杀人了!”那挨刀的妇人尖叫一声,冲出了屋子。 另外的几个妇人齐齐的愣了一下,立刻蜂拥而出。听他的口音和话语,傻子也能猜的出来这熊孩子是谁了,现在不走,等着他回去告状嘛。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屋子立刻清净了,除了新娘子之外只剩下目瞪口呆宋夫人和捧着首饰盒的徐晓珮。 “哼!”朱小四鼻子哼了一声正待得意,却有一根葱白的手指,弹在他的手腕上,朱小四只觉得手腕微微一麻,手里的小刀子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宋霜俯身捡起地上的小刀,用手指在刀口蹭了蹭,赞道:“真是好刀!” 朱小四微微的张嘴小嘴望着宋霜,“你好厉害!” 宋夫人心头发苦,却不得不上前问道:“敢问小郎君是吴王之子吗?“ 朱小四背着手点点头,“是哩,我是父王的第四子,我叫朱棣,我的名字是舅舅给我取的。” 管佳捂着小腹苦着脸探头进来,“夫人、小姐,小人不是故意放他进来的!” 宋夫人挥手让管佳出去,对朱小四施礼道:“妾身见过四王子,刚才失礼之处还请王子海涵!” 徐晓珮也在一旁跟着福了福,只有宋霜在梳妆台前端坐。 朱小四问道:“你为何不给我行礼?” 宋霜冲着他咧嘴笑了笑,“你胡说什么,我马上就要和你的舅舅成亲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舅母,你听说过长辈还要向晚辈行礼的吗?” 朱小四点点头,“有些道理,你就不行礼了吧。嗯,我来这里捣乱的事情你不许和舅舅说,不然舅舅就不和我玩了。” “那好,不过今天的事情你回去也不许和王爷王妃说,如何?” 朱小四伸出小指,“好,不过咱们得拉钩!” 宋霜一愣,不由得噗嗤一笑,娇艳如花,同样伸出一个小指,“好,咱们拉钩!不过今天你可不许再捣乱了。” 朱小四小大人似得叹了一声气,“其实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脾气。” “没关系,有的人就是不能对她太客气!” “咦,这是我母妃的镜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 马度跟着大舅哥到祠堂里面祭拜了宋霜的父母,随后到了听众说话,这里还有不少宋家的亲戚,都是姑舅叔伯血缘至亲,想躲也躲不了。 何况他们未必想躲,不少人向马度毛遂自荐或者推荐自家的子侄,马度只能打哈哈的应承着。老朱的手下岂是那么好当的,说不准哪天还要马度去捞人,在老朱跟前除了马大脚没有谁有这个面子,还是不要装大头蒜惹麻烦的好。 他面上平静心里却等的焦急,眼看着快要到晌午了,后宅里面却没什么动静,该不是宋霜不愿意嫁在闹事吧? 或者需要去念个催妆诗?马度早就剽窃了好几首准备着,可却没有人过来叫他,这时候终于意识到有一个好傧相是多么重要了。 三个兵痞坐在厅里胡吃海塞,一副土匪作风,宋家的亲戚都不敢和他们搭话。至于宋璲就更过分了,竟拉着大舅哥品鉴他的书法。 宋克在家宅了很久,难得碰到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的年轻人,两人聊得那叫一个投机,估计都忘了他妹子今天出嫁。 倒是宋远这个便宜侄子看出马度的焦急,小声的道:“姑父,要不我去后宅里面催催。” “好,麻烦你了!”马度连忙的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红包塞给宋远,红包他准备了不少,可到现在也没有人来讨。 “谢谢姑父!”宋远连忙起身,他刚走道门口就和管佳撞了满怀。 管佳捂着额头道:“对不起,大少爷。”他又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老爷,姑爷,小姐准备上轿了!” 宋璲终于有了一点做傧相的觉悟,向宋克告罪了一声就拉着常茂三人去做准备,大门外立刻鼓乐齐鸣枪声大作。 宋克脸上肌肉抽了抽问马度,“那是你的傧相?” 马度没好气的回道:“大哥以为呢?” 马度和宋克快步走到大门,就见一身大红喜服头盖盖头的宋霜立在门前,由徐晓珮在一旁扶着,旁边还有丫鬟端着长盘,里面放着两样简单的饭食。 宋夫人见宋克过来连忙的招手,“老爷快来!” 宋夫人从长盘里面端了一个碗递给宋克,让宋克端着,她则是拿着一个调羹舀了一勺饭,伸到盖头底下。 宋璲凑到马度的身边解释道:“这是上轿饭,寓意不忘养育之恩,宋家双亲不在,只好由兄嫂来喂了。” “仲珩兄,现在想起来自己是个傧相了。” 宋璲讪讪的道:“惭愧!惭愧!见到宋先生实在忍不住讨教一番,玄重不要生气了,我早就精心准备一副字,贺你新婚之喜,……” 读书人就是这么不要脸,谁稀罕你的字,够意思的就拿真金白银过来。 马度没心思听宋璲聒噪,因为他看见宋霜肩头微微的抽动着,盖头下面有泪水不停的滴下来,在胸前淋湿的一片…… 咦,马度眉毛一挑,他突然发现宋霜胸前好像膨胀了许多…… 第237章 又见杨宪 两家的喜娘把哭哭啼啼的宋霜扶到轿子里面,然后把茶叶、糯米撒轿子上做驱邪之用。马度则把跟在宋霜屁股后面往轿子里面钻的朱四揪过来,放在自己骑坐的马上。 “起轿!”轿夫们大声的吆喝一声,迎亲的队伍便缓缓动了起来。 “玄重,好好待我妹子!” 回头望去就见宋克扶着大门老泪纵横,马度赶紧的转过头不看大舅哥矫情的样子,不就是嫁个妹子吗,平江到应天又不远想看便去看,自己又不拦着。 往前行了没有多远,就见街口有一伙乞丐有老又少,手里拿着棍子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捣得嘭嘭作响,马度以为是来讨钱的,这种事情不管后世还是古代都有,他便要准备让常茂撒钱。 谁知乐手过去了,也不见他们拦着,等轿子近走得进了,才见一个老乞丐上前大声的喊道:“平日多受姐施舍,方能苟活,今日姐大喜,我等特来恭贺祝姐与夫君拜年好合、早生贵子、富贵荣华、公侯万代!” 老乞丐着话,伸手一双粗糙苍老却干净的手,手里还捧着一把黄灿灿的铜钱,高高的举国头。 马度不由得大笑,满城的人都不给老子贺喜好歹还有一群乞丐来送礼,种善因得善果,有时候秃驴得还挺有道理的,“常茂把礼收了!” 常茂还没下马,管佳却急匆匆的跑过来,“姑爷,姐是这是给她送的礼,您收了不合适。” 宋也跟着道:“你收确实不合适。” 管佳跑过去撩起下摆把铜钱兜住,又客气道:“姐她不方便出面致谢,诸位的深情厚谊她领了,府里有现成的酒席,请诸位到家中吃酒。” 马度很欣慰,谁自己的婆娘刁蛮任性不懂事,这事儿办得就挺大气。 迎亲的队伍绕了一圈重新的回到平门,不过这次登船用了很长的时间,因为大舅哥给的嫁妆实在不少。 十里红妆夸张了些,可一抬抬的马度已经已经数不过了,另外还有榻、橱柜、桌椅、箱笼、各种器具,仆役丫鬟。马度还看到了织机,他相信这玩意儿到了他家织不了布,只能结蜘蛛网。 沈万三看看马度,“因为是远嫁异地,所以宋家这次没有陪送店铺土地都换成了实物,在咱们平江嫁闺女只能算是一般的嫁妆,如果嫁妹子的话算是多的了,宋克是怕妹子到了你家里没地位呀!嫁资清单沈某是看过的,不下这个数!”着就伸了四个手指头晃晃了。 “这么多,我可没给他彩礼!这不把他的家底给掏空了。” “哪儿能!宋先生的家底丰厚着呢,再你从张士诚府里拉回来的东西,就值两个手指头了,他不过是翻一翻再陪送给你而已!” 马度不由得叹气,没有想到现在还沾着张士诚的光,“沈员外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宋先生觉得那些东西不实用,就在沈某这里换了一些的东西而已。” “沈员外真是做的好生意,那些东西到你手里怕不是也要翻一翻吧!” 沈万三笑道:“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也就是一箱宝石还能入眼。等我到了应天还不得变成贺礼吐还给你。” “一码归一码,好像我不用还似得。” 马度瞥见朱四上了宋霜乘坐的船,他就连忙的跟了过去,今天惊鸿一瞥发现宋霜膨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这关系到他的日后的福利,有必要确认一下。 管佳却站在船头,“姑爷,您不能上去,这不合规矩!” “我就过去和你家姐两句话就出来!” “您有什么想的,的可以给您传话,的不怕麻烦。”管佳拦在船板上,就是不让马度上船 船舱们吱嘎一下子开了,徐晓从里面出来,对马度福了福,“您想见新娘子就等洞房花烛夜吧,新娘子现在是见不得外人,还请您自重。”难得这位大姐没有喷吐毒液。 “我是外人?”马度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和霜可是有三书六礼货真价实的夫妻,刚才我那外甥不也进去了?” 徐晓直接翻了翻白眼,虽然没有话,但是马度明白她的意思,“你还能跟谁比?”徐晓干脆的让管佳去了船板。 马度讨了个没趣,见朱四从宋霜的船舱里面伸出脑袋得意做鬼脸,马度冲着他带你手指,“不差这两天,等回了应天再收拾你!” 宋克陪送的嫁妆还真把剩下大船都给装满了,堪堪够用,真的不得不沈万三是人才,找他操办还真没有找错人。 直到傍晚迎亲的船队才重新的,不过这次走的不是来时的路线,从江南水网进入大运河,毕竟多了新娘子,又多了很多的嫁妆,走大运河风险要很多。 船队经过常州府从镇江进入长江,再往上游行个一百多里路便是应天了。没有来得时候那般快,走了两个昼夜还要多,除了逆风逆水的缘故还有故意放慢行程掐时间。 船队进入秦淮的时候,正好是婚礼当天的中午,马度在秦淮河的入口下了船,老刘早就等在这里,马度骑上快驴直往方山奔,回自家门口等候送亲队伍的到来。 有了上次骑驴的经验,马度驾轻就熟,二十多里路蛋蛋没受多大的罪,到了晚上应该还能用。 一到家就发现自家附近停了很多的车马,马度问老刘,“老刘,我记得没有发这么请帖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马度没打算请多少人,不过给徐家、常家、汤家、李家、宋家发了喜帖,就连李善长这样的大牛都没有发。 马大脚从一开始就不让他和李善长玩,马度也不想跟他玩,老朱做了皇帝李善长就是淮西帮的首领,即使早早从宰相的位子退下来,对朝堂的影响力也无人能及。别看胡惟庸案、蓝玉案闹得挺大,老朱杀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比杀李善长产生的影响大。 老刘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冲着王爷的面子不请自来的!” “有没有准备这么多的酒席,到时候酒菜不够,可就丢了人了!” “老爷放心,那位沈家的大管事早有预备,出不了漏子!” 下了管道,马度就从驴子上下来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却听见身边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马监正恭喜了!” 明明的是好话,可是马度却不由得背后一寒,扭头一看是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脸,杨宪! ... 第238章 李善长 “杨宪!”马度眉毛一挑脸色一沉,“你来这里做什么!”他下意识的往腰里摸了一把,却空空如也。 他当然是在摸手枪,说起来荒唐,他与杨宪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却是生死仇敌。他深恨杨宪,他相信挨了一枪的杨宪恨他更甚,双方几乎没有调解的可能。而且他害怕杨宪,比怕老朱还要怕杨宪。 如果杨宪只是老朱一个普通手下,纵然阴险狠辣马度也不惧他,让他恐惧的是杨宪掌握的检校组织。虽然这个组织还有些稚嫩,可是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十分的强大,他可是在平江领教过的。被这样的一个组织盯着,可以想见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别看因为上次因为枪击杨宪的事情,马度给老朱两口子又求饶又认错的,可是杀杨宪之心一直都有,从平江回来之后,这种想法更加的强烈。 杨宪现在不过是个检校,可马度知道他会飞黄腾达执掌中书,而自己作为老朱的外戚注定不会有太多的实权,到时候怎么和手握明暗两柄大权的杨宪斗。 乱世杀一小官尚有周旋余地,就比如薛显就曾这么干过,仍旧被老朱封侯。现在不杀杨宪难道还等着大明王朝建立了去杀次相吗?就算老朱饶他,大明律法也不会饶他! 平常这王八蛋神出鬼没的根本见不到人,现在送到家门口不动手还愣着做什么?只可惜马度今日大喜的日子,根本就没有带枪在身上。 杨宪当然恨马度入骨,可是他被老朱严厉的警告过不许去找马度的麻烦,他今天不过是趁着马度大喜的日子过来恶心马度,纯粹是过来添堵的。 他最多能想到两人唇枪舌剑的暗讽一番,哪里能想到马度大喜的日子一见面就要杀人,他肯定马度收在在往腰里摸那种不知名的火器,这根本就是不按规矩出牌呀! “拦住他!”杨宪大喊了一嗓子掉头就跑! 只带了一个手下,立刻张开双臂扑了上来,老刘赶忙的迎上,双方身上都没有带兵刃,立刻的扭打在一起。 马度撒腿去追杨宪,引得周围的人的纷纷侧目,个个都是满头的雾水。 两人从青石小路一直追上官道,都是玩命的在跑,杨宪一边跑一边扭头看,见马度两手空空心中大定,他知道马度这个四肢不勤的家伙跑不过他,心下有些得意。 “张五六给我拦住他!” 身后传来马度的大声的呼喊,杨宪抬起头来,就见前面有一个人正走过来,好熟悉的场景,还想再玩一次?他可不会再大冷天的往河里钻了。 杨宪不当一回事,径直的往前跑,谁知道前面的那人突然大喊道:“狗日的,还敢来俺们家!” 张五六纵身一扑直接把杨宪扑倒在官道上,两人滚到在地扭打在了一起。杨宪到底不是个文弱书生,跟张五六这个人高马大的打起来竟不落下风。 可惜张五六没有他阴没有他狠,杨宪一膝盖直接捣在他的裤裆里面,张五六痛呼一声抱着裤裆蜷缩成了虾子,杨宪挣脱张五六踉跄的起身,刚一爬起来,马度就就从地上将他直接扑倒,骑坐在他的后背上,伸出手臂直接去勒他的脖子。 “呀!”马度猛地把手抽回来,抓着杨宪的头发按在地上直接往地上磕,杨宪使劲的梗着脖子,两腿扬起去踢马度的后背。 张五六终于反应过来,扑上来抱住杨宪的两腿,“老爷我把他的腿压住了!”笨蛋就是笨蛋,这时候他要是能过去冲着杨宪的脑袋来上两脚,马度何必用费这么大的劲。 按着杨宪的脑袋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几下,这家伙终于发懵了,一把揪他的头发,直接用手肘钳住他的脖子,咬牙狠勒! 身下的杨宪自然不甘心受死,张着嘴身体剧烈的挣扎着,两只手往伸手张着用力的抓挠,一分钟,只要一分钟就够了! 他现在拖家带口,比不得从前光棍一条,此人不除终是心腹之患。隐隐的听见杨宪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胜利的号角。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竟然硬生生的把他的胳膊给掰开,一下子就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马度扭头一看竟然是韩成,不由得怒道:“韩成为什么要阻挠我教训杨宪!” 韩成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这是教训他?分明是要杀他!”竟然是李善长。 杨宪斜躺着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两眼都翻白了,若是再晚一点,怕是真的要窒息而死。 李善长压低声音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老夫跟韩成救你一回你还埋怨,知不知道王爷王妃的车驾就在后面,你当着王爷的面杀了他的忠犬,王爷会怎么想?” 李善长五十多岁,一张长方脸,颌下一缕山羊胡子,脸上笑眯眯的,一副和蔼的长者模样。马度以前在王府和他见过一面,只问马度为什么不给他送肥皂。 他拉过马度就往前走,“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换身衣裳回家等新娘子上门,刚才我们都瞧见花船了。” 李善长又回头对身后的随从道:“把杨检校抬老夫车上送回城里,路上若是遇到王爷王妃的车驾,莫要言语。” 老李拉着马度安步当车的走在前面,一脸不满的道:“玄重大婚为何不给老夫送请帖!” 被夺了杀杨宪的绝好机会,马度心中不满没好气的道:“李公日理万机,小子不敢劳烦,再说李公不也来了吗,哎哟。”他捂着屁股扭头不可置信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同样没好气的道:“怎么跟老人说话呢,都要成亲了一点都不懂规矩,要不要老夫给宋濂聊聊。” 老李不光是右相国还是个老头,五十多算是挺老的,三十七八就自称老夫的人多了去了,刚满四十的大舅哥也已经开始适应这个称呼了。对老者不敬,被揍了也没处说理。 马度不想结婚了还不宋濂叫去打手板,只好求饶道:“李公就饶了我吧,小子给您赔罪了,要不给您送点香皂过去。” “谁稀罕你的香皂,给老夫说为什么见了我就躲,难道老夫身上有屎不成!”作为老朱最为信重的人,李善长对马度的来历自然要比他人知道多些。他对马度十分的好奇,可偏偏马度从来都不登他的门,换成别人早把他家的门槛踩平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善长不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换成宋濂或者刘基绝对不会把屎这个字挂在嘴上。 “李公这就冤枉小子了,说起来这还是第二次见您,说小子躲您从何谈起。” “老夫没你想的那么高明,但是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当我看不出来吗。”老李笑得颇有深意,“听说你准备弄个琉璃的生意,让老夫参一股如何?” 我擦!马度惊讶的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凭什么!”这老家伙八成就不是看老朱的面子来的,是冲着钱来的。 李善长嘿嘿的笑道:“凭老夫将来压得住杨宪!” 第239章 拜堂 马度看望汤和的时候邀请他一起入股琉璃作坊,肥皂作坊没有汤家的入股,要是琉璃作坊还没有的话,马度就不用做人了。 老汤看了样品,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傻子才不答应。可是老汤不该见了李善长就瞎显摆,这不李善长趁着马度大婚就找上门来了。 对于李善长的要求,马度没有拒绝,因为他给的理由很强大,似乎历史上杨宪就是被李善长给搞死的。 新郎官还没到家就突然追着人跑了,尤其追的还是杨宪,传到了家里,原本在家门口替马度迎客的朱文英带着人立刻赶了过来。 “舅舅,杨宪呢?这个王八蛋还敢来闹事!”朱文英看到李善长,拱手招呼道:“李公!” 李善长对朱文英道:“文英放心,杨宪以后不敢来了,刚才差点没有被你舅舅给勒死。” “舅舅这么厉害?不过这大好的日子舅舅怎么敢杀人。” “不是没杀死嘛。”马度指了指后面的,“姐夫和阿姐的车驾就在后面,你去迎接一下吧。” “好,舅舅也赶紧的去换一身的衣裳,总不能这样拜堂。” 李善长对朱文英道:“文英,杨宪的事情暂时就不要和王爷王妃提及了,不要让玄重在大喜的日子挨骂了。” “李公考虑周详,晚辈不会说的。”朱文英恭敬一礼,便向后面走了。 李善长拍拍马度,“看到没有,这才是一个年轻人对长者该有的态度。” 什么年轻人,是淮西帮吧,没什么好得意的,你老李可就死在淮西帮对你的态度上了,老子又不是淮西帮,别想拉拢老子。 李善长比马度想得要牛掰,从官道上下来脚刚刚的踏上通往马家的青石板路,立刻就有人过来拜见李善长,呼啦啦的一大堆,听口音都是淮西人。能等在外面的人官职都不会太大,李善长却能一口说出他们每个人名字包括家中情况。 见李善长与那些人闲话家常,马度就不奇怪凭什么人家是淮西帮的首领,凭什么人家能当宰相,相比之下他连自家的仆役都认不全。 马度不管李善长与旁人闲话,径直的走到自家门口,只见徐达、赵德胜在门前迎客,二爷爷和老刘也在,见马度平安回来两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赵德胜见了马度就道:“你可真行,大喜的日子竟跑去杀人。” 常遇春从门房里面出来,“可把杨宪杀死了吗?”见马度摇头,他又撇嘴道:“丢人,连个人都杀不死。” 徐达则挥挥手,“行了,莫要再唠叨玄重了,赶紧给他换衣裳,王爷王妃快要到了,新娘子也要到了。” 二爷爷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鼻青脸肿的老刘道:“老爷去门房里吧,都给您准备好了!” 马度到门房里面重新的换了一套衣裳,到门口迎客,来的人他几乎都不认得,不过有徐达、赵德胜在便不是什么问题,这两个傧相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胜在靠谱。 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吆喝,“王爷、王妃、世子到!” 接着就见几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外面,徐达、赵德胜带着马度上前几步,走到马车跟前,三人齐声道:“恭迎王爷、王妃、世子!” 朱文英从车辕上下来,殷勤的打开车帘,扶着老朱和马大脚下车,其他的车上也呼啦啦的下来不少人,都是小孩子和妇人,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十几口子。 老朱一家差不多凑齐了,还真是给面子,不过好像都是两手空空,没带什么东西,不会都是来白吃白喝的吧。 十几个人应该也吃不了多少,可是后面那几千精锐护卫,就算入不了席面一碗酒一碗肉总要管的吧,加起来可也不少呢。 下了马车的老朱看了马度一眼就哼了一声,“孤的护卫都自己带着干粮呢,不吃你家的饭。整天的在背地里说孤小气,孤看你才是真的小气!” 马度讶然,老朱是属蛔虫的吗?连自己的心里话都猜的到。 老朱又道:“半点城府都没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张士诚手底下活着回来的。”他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信札递给朱标,“标儿去上礼,别让你舅舅说咱们一家子都来吃白食。” 朱标接过信札对马度道:“恭喜舅舅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外甥去上礼了!”说完便带着王府的管事去上礼。 马大脚伸手替马度整整衣冠,“阿弟怎得有些狼狈!” “一路奔驰,太匆忙了!”马度当然不能说他刚才去杀人了,他冲着两人深施一礼,“多谢阿姐姐夫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婚礼,外头太冷快进屋吧!” 老朱点点头,“成了亲,总算有点大人样了!”老朱当天晚上就为这句话后悔了。他拍拍马度的肩膀,“姐夫和你阿姐也祝你夫妻琴瑟和谐早生贵子。” 随后徐达便引着夫妇两人进了院子,常夫人、汤夫人引着老朱的家眷从侧门进了府。 马度感觉压力很大,每个人都祝愿他早生贵子,要是一时半会儿的生不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新娘子来了!”接着就听见啪啪啪的枪响,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前。 轿子缓缓落下,赵德胜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启轿!”轿门被缓缓的掀开,新娘和徐晓珮扶着宋霜从轿子里面出来。 “新郎搭躬!” 马度站在门旁拱手施礼,这是之前有人教过的,徐晓珮从宋霜怀里抱着的大绣球里面扯出红绸拉递给马度。 待宋霜跨过火盆,马度引着宋霜进了大门,两人踏着红毡缓步走向正堂,在这里完成婚礼最庄重的拜堂仪式。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马度要拜的人比较多,马公、郑氏还有那位连名字都没有“生母”。老朱也凑热闹,如果是兄嫂也和情理,姐夫姐姐确实不太合适。 可没办法人家是王爷,要不一年半载的就要当皇帝,想到老朱拿出来的那长长的礼单,马度就不计较了。受了马度一拜,老朱哈哈大笑,马大脚泪眼朦胧。 夫妻两个人退下之后,马大脚又把二爷爷请上来,二爷爷受宠若惊直说不敢,马大脚却道:“您当得起他一拜!” 等拜完了二爷爷之后,徐达正要让夫妻对拜,马度却止住道:“还有一人未拜!”当下让去祠堂里面请来了“六如真人”的牌位和画像。 看着马度对着牌位和画像叩拜时的泪眼婆娑的模样,老朱嘴里轻轻的嘀咕,“是真的咯?” 就在马度拜堂的时候,张五六在暮色之中官道上疯狂的奔跑着,到了他和杨宪厮打的地方,就趴在地上慌乱的摸索着,可是直到天色完全的黑了,也一无所获。 张五六跪在地上,痛苦的抱住了脑袋,“老爷,小的对不起您,本想给您一个惊喜的,这下子把宝贝丢了。早知道就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直接塞您枕头底下就好了!” (情节是临时改的,有朋友评论说为什么不炸死那个谁我觉得有道理) “ 第640章 新娘被睡了 新郎新娘被簇拥着送入洞房,可是马度连新娘子的真容都没有见到,就被人撵了出来。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因为他还要答谢宾客给人敬酒。 不得不说老朱的面子够大,来得人很多,在应天的将领大多数都到了,城里要是有人造老朱的反绝对是好时机。 即使那些身在外地的,也有家属前来恭贺,马度总想着独善其身,这一下子圈子扯大了,就算是人家是冲着老朱面子来的,可是实惠却让他捞着了,人情到底是欠下了。 流水席不停的上,送走了老朱跟他的手下,江西来的乡亲和家里的佃户又上来了。贺礼拿的不多,人来却来得不少,全家老少齐上阵,据说从前天家里就不生火,就等着吃马家这一拨呢。 可怜小阿囡大冷天的被从床上叫起来,被爹娘裹在怀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酒席。这都怪马度,给沈家的管事说什么应天这边要讲规矩。 于是沈长福就给照更古老的礼仪操办了个“昏礼”,其实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大白天办婚礼的人多了去了。 虽然这拨的贺礼收不多,但是马家同样的不敢怠慢,这可关系到二爷爷在乡亲们跟前的颜面,酒席和之前都是同样的菜色,马度也和之前一样的答谢敬酒,让二爷爷在相亲们面前好不得意。 马度的酒量还算可以,酒的度数也不是很高,可一个个桌子敬下来,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亏得有徐达、常遇春、朱文英、汤鼎、狗子、常茂等人给他挡酒。不然见不到新娘子,他就要酒精中毒而亡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估摸着都快到了午夜,马度被人扶着踉踉跄跄的走向新房。到门边马度一转身把所有人的都给推开,大着舌头道:“都走!都走!别……别想听我墙根!” 朱文英打着酒嗝,“舅舅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用得着我们就让我们挡酒,现在到了好戏就要撵人。” 常茂道:“就是,太……过分了,等我成亲了,也不让你听墙根儿。” 汤鼎:“就听一小会……咯……也行!等马叔脱了裤子,我们就走。” 赵德胜身体不好,喝不得酒,也就他还清醒着,一人踹了一脚,“都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赶紧的滚。”然后用很暧昧的表情对马度道:“马兄弟有什么不懂的现在可以问问老哥,别等上了床抓瞎。” 马度现在看人都带重影,接收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明白他的话,“去你的……老赵,我的本事大的很!” 去迎亲前,马大脚还让人给马度送了一册又黄又旧模糊不清的春宫图,马度只能说他们瞎操心,不过那本春宫图他还是小心的收藏起来,上面的人物都是肥肥胖胖的,马度觉得这可能是唐朝古书,确实值得收藏一下。 赶走了几个臭小子,马度跌跌撞撞的进了自己的婚房,一推开门就见徐晓和两个喜娘坐在厅中支着下巴打盹儿,厅里的火盆烧得正旺,屋子里面暖暖的,确实让人犯困。 两个喜娘扶着马度在厅中的椅子上坐下,徐晓则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喂马度服下,“如果马老爷清醒一些了,就和霜姐姐行合卺之礼。” 喝了那么多的酒,哪里是一碗醒酒汤就能灌得醒的。马度醉醺醺的挥挥手,“哪里来的那么多狗……狗屁规矩,都进了洞房了,也不让人消停,你们都走……都走开,别耽搁我玩老婆!” 醉醺醺的马度踉跄起身,哄两个喜娘连同徐晓出门,徐晓红着脸扒着门道:“马老爷不要太粗暴,要疼惜霜姐姐。” “什么屁话,我自己婆……婆娘我当然要疼惜,赶紧……的走,我这就去疼疼惜她!”马度把房门一关,把门栓栓上。 他伸手掀开门帘,只见里间红烛高照,宋霜盖着一层被子斜靠在另外两床摞起来的棉被上打盹儿。在马度的意料之中,一路辛苦奔波,从黄昏坐到半夜,她要是能熬得住才叫怪哩。 马度走到床边,只见宋霜已经拿下了红盖头,两眼紧闭,蛾眉微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粉面桃腮,朱唇贝齿,颈项雪白,修长滑腻,尤其被子下面的胸脯确实高耸了许多。 正所谓酒意渐浓思春荡,马度心痒难耐,蹑手捏脚的爬上床,两手撑着床俯视宋霜的俏脸,这么大的动静,宋霜当然感觉到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迷离带着两份的醉意,“你……夫君回来了!”她竟难得一副娇羞的情态。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口气几乎喷在对方脸上。 “你也喝酒了?” “冷的慌,喝了一点。要不我俩再喝一点合卺酒吧。” 见宋霜瞪着大眼朝外间张望,马度就道:“她们已经被我轰走了,合卺酒不喝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伸手捏住宋霜的下巴,宋霜会意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都抖个不停。四唇相接,马度明显的感觉到宋霜的身体,变得紧张起来,和那次在宋府时蜻蜓点水的那一下状态完全的不一样。 这个吻很长,直到宋霜从木讷的接受到主动的回应。她的回应很热烈也很笨拙,简单又粗暴,简直像是在啃骨头,马度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初吻,亏得马度早有准备,不然一定被她咬出血来。 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动真格的了,把手伸进被子里间正要解宋霜的衣服。宋霜旁边的杯子下面突然钻出一个脑袋,“舅舅你在做什么!” 马度吓得差点阳痿了,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宋霜也是踉跄的从床上下来,马度连忙的把她扶住。两人定睛一看,只见朱小四的脸上黑里透红,眨着眼睛望着两人,“舅舅你在做什么,还不睡觉!” 宋霜捂着胸脯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你,怎得还没走。” 马度跺着脚咋呼道:“老四你怎么在这儿!” 朱小四不太理解舅舅的暴怒,很无辜的道:“我是伴郎小儇当然要陪睡的啊!” “伴郎小儇是让你陪新郎睡,谁让陪新娘睡了!” 第641章 闺房乐 当马度揪着朱小四的衣领子把他扔到房子外面的时候,发现窗户边上还站着一堆人的时候,他真的要崩溃了。 二爷爷、大鱼儿、张五六、刘初九、徐晓都在,朱文英等人自然也少不了,可为什么马大脚、赵德胜也在。尤其是赵德胜刚才不是义正言辞的在训斥常茂他们吗?原来是合起伙来演戏给我看哪! “阿姐是过来接老四的!早点休息吧,时辰不早了。”马大脚从马度手里拽过朱小四就走,马度还能听见她掩着嘴偷偷的发笑。 赵德胜仰天叹道:“今天的月亮好圆哪,老太爷咱们再到你屋里喝两杯可好。” 二爷爷愣了一下,忙道:“好好,再喝两杯!”说罢两个人就捋着胡子踱着步子就走了。 马度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哪有圆月,今天是腊月初六! 其他人也是大笑着一哄而散,连个借口都不找,只剩下大鱼儿低着脑袋羞红了脸,拿着个白帕子递了过来,“我是来给哥哥送这个的。”说罢就掩着咯咯笑着跑了。 马度拿着白帕子回到屋里,就见宋霜一脸尴尬的问:“外面的人都走了吗?” 刚才的吻的太激烈宋霜唇红已经花成了一团,不用照镜子马度就知道,自己八成也差不多,难怪那群人笑得如此畅快。 马度点点头,“都走了,老四怎么跑到床上的。” 宋霜摇摇头,“我就一个人在这边枯坐,他就从窗子里面爬过来陪我聊天,我们饿了就拿桌子上的饭菜点心吃,还喝了点酒。我困了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还以为他走了呢。” “这小王八蛋,竟敢睡我婆娘!” 宋霜呵呵的笑道:“他还是小孩子,你何必当真。在船上他已经跟着我和晓睡了两天了。” 马度恨不得吐口老血出来,“不行,我的婆娘竟然被别人的先睡了,我得找补回来。”他一把将宋霜横抱起来扔到松软的床上。 吹熄蜡烛放下红罗帐马度爬到床上,鸳鸯被里翻红浪,一夜自不必说。 马度掀开罗帐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外面早就天光大亮,一束的旖旎的阳光从窗纸上的指头粗的窟窿里面射进屋子里面。 难怪总觉得昨天晚上冷飕飕的,这群人太过分了,哪里是什么听墙根,根本就是偷窥,还好昨天晚上只是亲嘴被看见了。现在看来似乎还要感谢朱小四,不然就被全程直播了。 马度钻回帐子就见宋霜穿着小衣,趴在床上在被窝里面翻找。马度好奇的问道:“找什么?” 宋霜抬起头来,满脸怨念的道:“还能找什么,当然是那个东西!都怪你那么多的花样,跟嫂嫂教得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马度闻言大笑,宋霜当然是在找落红,大鱼儿给的白帕子,马度根本没有用上。再说落红这个东西也未必是每个女子都有的,尤其是宋霜自有就跟着宋克习武,就更不一定会有了。 对于这个,马度是瞎子吃饺子,自己心里头有数就行。他不在乎,不过宋霜在乎,这个事情在古人眼里可不是小事,有的新娘因为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被休掉的也不是没有。 马度大脚留在这里没有走就很有可能是在等这个,家里的长辈就二爷爷一个人,确实不方便,也只有她出面验看了。 找不着那就只有重新做了一个,拿着大鱼儿给他白帕子,咬破手指把渗出的血迹滴在上面,递给宋霜,“这不就有了!” 宋霜接过帕子看了看,“这样行吗?要不再挤一点血出来。” 呃……听这话绝对是亲老婆。 有了伪造的落红在手,宋霜踏实了,开始穿衣服,见她把一卷布束在胸口,马度就知道她从前为什么显得那么平坦了。他就说宋霜这样热爱运动女孩子,怎么会发育不良呢。 宋霜却说胸大了不好看,她成亲前几天紧张的睡不着觉,疼得厉害,半婚事的那几天这才没有束胸,他甚至为此感到遗憾。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从宋朝开始就以贫乳为美,鸽乳最好。也不知道宋代的士大夫到底是个什么审美,那么点大有手感吗? 马度都给气乐了,小脚、贫乳都是从宋代开始的,周围群狼环伺,这些个变态的士大夫不想着怎么反击,却整天的在女人的身体上瞎琢磨。 马度一把把宋霜的束胸给扯开,惹的宋霜直骂她不要脸。这就不要脸了?昨天晚上上下其手的时候也没见她说不要脸。 “以后不要束胸了,要是因此生了病,说不准要把整个给割下来,留下一个大大的疤痕就好看。” 宋霜不以为然,“吓唬谁,哪个女人不束胸,没听说谁把割了的。” “那些没割的都早早的死了。”一把宋霜拉到怀里轻轻的抚摸着,“这是我福利我有发言权!” 只摸了两把就见宋霜眼神迷离媚眼如丝,还真是敏感,昨夜雨露浇灌,宋霜显得更加的娇艳,马度看得火起,把被子一裹两人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待雨云收住,两人纠缠在一起轻拢挨,直到大鱼儿在外面小声的问:“哥哥还没有起吗?都到了下午了,王妃还要回王府的。” 宋霜一把将马度推开,“都怪你,又要被人笑话了。” 听大鱼儿这么一说,两人的肚子也是咕咕乱叫,清理一番这才重新的起身穿衣。让马度惊奇的人是,宋霜穿好衣裳竟然还服侍他穿衣裳,似乎还颇为熟稔。 他不由得打趣道:“怎得这般贤惠,是要准备做个贤妻良母吗?” 宋霜一边给马度系扣子一边道:“嫂嫂交代的,说是妇人应该做的。”她翻翻白眼,“这两个月我可没少遭罪,早知道还不如嫁小郎中,没那么大的规矩!”马度觉得宋霜的这种贤妻的姿态能够保持一个月,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跟你说咱家可没你想的那么多规矩,只要尊重老的爱护小的就成。你知道我父母都不在世,家里只有二爷爷和四个弟妹,虽然他们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样是我的亲人。王府那边也就有阿姐和几个外甥,轮不到咱们照应,切记莫要仗着阿姐的名头惹麻烦就好……” 宋霜闻言频频点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穿好了衣服打开房门,大鱼儿带着几个丫鬟进来,都面生的紧,应该都是宋霜带来的。 大鱼儿见了宋霜便规规矩矩的行礼,“大鱼儿见过嫂嫂!” 宋霜连忙的扶住,上下打量一番,“真是个俊俏的妹子!” “嫂嫂过奖了,大鱼儿不及嫂嫂万一!” 宋霜虽然神经大条,但是也热情真诚,两人三言两句便成了好姐妹。 第642章 我要骑马 宋霜梳妆的时候,马度看见了那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他明明送给马大脚了,怎么会在宋霜这里。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结婚前两日马大脚派人送到平江的,同时还给宋霜了一套精致珍贵的收拾。有这样的阿姐,马度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鱼儿偷偷摸摸的在床上翻找,找见了白帕子就揣进袖子里面,找了个借口就要走。马度则对她道:“跟阿姐说一声,别着急走,我俩梳洗完毕就去给她奉茶。” 一番梳洗打扮宋霜更是光彩照人,眉眼之间娇态迷人,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马度只觉得比后世的那些明星还要美上两分,可惜这个时代懂得欣赏的人不多。 甚至有人认为这种宋霜面相不旺夫,似乎那种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的才好,老朱的女人大多都是这种面相,想到老朱的成就,也许真的是有道理的。 两人梳洗结束,就到正堂给马大脚和二爷爷敬茶,红包当然是要收的,教训也是要挨的。马大脚告诫他少年莫要贪欢、注意身体之类的。 宋霜表现的很得体,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不是白练的,马大脚总的来说还是很满意,拉着她叙了好些话,这才离开。 上车前马大脚又对马度道:“上午的时候韩成替王爷给你传话,说杨宪被派去江西了,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马度忙道:“阿姐,昨天小弟太过冲动,回头就去王府向王爷请罪。” 马大脚却道:“王爷早就警告过杨宪不要来招惹你,他在你大喜的日子上门来添堵,你把他打死也是活该。阿姐回去了,你在家好好日子。” 她转过头来又对宋霜道:“若有时间就到王府来串门。” 宋霜点点头,“是,阿姐!” 马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文英他们昨天晚上戳破了窗户纸偷窥我,您回去好收拾他!” 马大脚笑了笑,“那是我戳的,文英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子。”她放下车帘对前面吩咐一声,马车就动了起来。 呃……让马度说什么好,他上前追了两步,“阿姐不把老四一起带走吗?” “我看老四在你这里就挺好,你就体谅一下我的辛苦,替我分担一下吧。”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簇拥下上了官道,越跑越快,腰酸腿软的马度肯定是追不上了。 马度想带宋霜到四处看看,宋霜却说走路不便,夫妻二人只好携手回家,弄了一点吃的就回到房间里面休息。看着宋霜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马度打趣道:“是不是淑女贤妻装不下去了?” 宋霜撅起小嘴儿,“还不都怪你,我现在浑身哪儿都疼,站都站不稳,当然要躺着。” 马度嘿嘿的笑道:“到底是哪儿疼,说清楚。” “不要脸,别过来!”宋霜红着脸啐了一口,伸出两条长腿撑在马度身上,不让他过来。 马度趁势抓住她的脚腕,在脚心上轻轻的挠了两把,宋霜猛地一挣扎,正揣在他的小腹上,马度痛呼一声弓起了身子。 宋霜连忙的从床上坐起来,“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嘿嘿……你确定要看?”马度就势把她扑在床上,两人立刻又滚在了一起。 听着屋里嬉笑,窗外的徐晓一阵叹气,拿出一张纸夹在窗棂上,把上面的小窟窿给遮挡上,摇着头转身离开。 寒冬腊月,江南虽然不似北国塞外那般大雪纷飞,但是那股湿冷的寒气放佛要钻到人的骨头里面,小鱼儿却起了一个大早,手里拉着他的小黑羊。 小鱼儿的兴致明显的不高,耷拉着脑袋走在青石板路上,就像是路边被霜打了的枯草。她很不开心,因为自从哥哥成了亲之后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陪她一起玩了。 哥哥每天都起得很晚,有时候吃饭都和他们凑不到一起,吃完饭哥哥就拉着嫂子钻进屋里,一待就是半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去敲哥哥的房门,总是好久才开,嫂子的脸总是红红的。 小鱼儿听说嫂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很担心嫂子会嫌弃自己,就像四王子说她身上有臭咸鱼味儿。可是嫂子并没有,不光给她拿了很多好吃的,还送给了她一个很漂亮的簪子。 可是爷爷和姐姐却不让她经常去哥哥的房间,说是会打扰哥哥和嫂子生小侄儿。小鱼儿没有想到生个娃娃这么麻烦,已经好几天了还没有生出来吗? 春花说生个娃儿最快也要一年,她家的张中秋就是成亲一年才生出来的。一年真的很长,小鱼儿想想就觉得很难过。 “三小姐这是去放羊吗?” 小鱼儿抬头一看,就见张五六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同样的没精打采。 张五六摘下来一片枯黄的草叶子,“上面还有霜,羊吃了要拉肚子的。三小姐可以晚一会儿,等霜化了再放也不迟。” “我就是带小黑出来转转,我喂过它豆渣了,还是从你家拿的豆渣。”小鱼儿伸手从张五六的屁股下面拽出来两把干草铺在石头上,随后坐了上去。 “张大哥你也不开心吗?” 张五六点点头,“不开心,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难怪这几天你都不去府里。” “嗯,我都没脸去见老爷。” 小鱼儿道:“去了你也见不着,唉……” “唉……”张五六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唉声叹气的坐了好大一会儿,青石板路上响起一阵咯噔噔咯噔的马蹄声,小鱼儿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骑着马儿在青石板路上奔驰。 “哎呀!是嫂子!”小鱼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嫂子身披着一件红色棉斗篷手中握着马鞭,骑在马儿背上,身体随着马儿的奔驰不停地起伏,小鱼儿觉得真是威风好看。 尤其是那匹黑色的马儿,又高又大,哥哥那匹长耳朵的马根本就没办法比,真是让小鱼儿羡慕不行。 吁!马儿高高的扬起四蹄,在小鱼儿面前停下,宋霜看着路边的小鱼儿,笑道:“小鱼儿不和我们一起城里吗?” “去城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准备年货了。” 小鱼儿咬着指头问:“哥哥不去吗?” “你哥哥那个懒蛋才不会起这么早!再说我们去买女人用的东西,才不叫他一起。” 虽然不喜欢哥哥被叫做懒蛋,但是小鱼儿觉得嫂嫂说的是对的,她点点头,“我也去!” “好!”宋霜指了指后面马车,“赶紧得去车上!” 马车上大鱼儿和菱角儿从车厢里面探出头来,招手叫她过去。 小鱼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宋霜骑坐的大马,“我要骑这个!” 第243章 奇怪的女人 看着官道两侧的景物的飞速的倒退,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小鱼儿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终于实现了。帮她实现的这个小小梦想的不是哥哥,却是这位新来的嫂嫂。 扭过头来看着骑马的嫂嫂,小鱼儿不由得心生崇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骑马的女子。嫂嫂低头冲着她微微一笑,“莫要乱看,抓紧鬃毛!” 骑马果真要比坐车快,小鱼儿和嫂嫂到了城门边上的时候,回头都看不见马车的影子。等得无聊嫂嫂就请她到附近的摊子上吃馄饨,还给她买了糖球儿。 哥哥从前也会给她们买糖球儿,但最多是每人一串,可是嫂嫂却把一草靶的糖球儿都买了下来。小鱼儿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的糖球儿,待会儿见了菱角儿一定不给她。 城里小鱼儿也是来过的,都是哥哥带她和菱角儿来的,不过只有两回而已。因为哥哥不喜欢城里,哥哥说最好玩的地方他去不了,所以小鱼儿也就没有多少机会来了。 小鱼儿喜欢城里,城里热闹还有很多好吃的,哥哥也会给他们买吃的,可总是挑挑拣拣,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可以吃。 嫂嫂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人说想吃,嫂嫂就一定会给她们买,而且会买很多,中午的时候更是带着她们上酒楼吃大席面,很多菜色小鱼儿都没有见过,哥哥成亲的时候都没有摆这么好的酒席。 小鱼儿把肚儿吃的圆圆的直打嗝,想到经常经常带着她们在摊子上吃小吃的哥哥,跟嫂嫂比起来真的好小气。 嫂嫂不光带着她们吃好吃的,还给她们买好玩的买好衣服。胭脂水粉锦衣绣鞋,不像哥哥就会买些拨浪鼓、布老虎,就连买个头花儿都是绢布做的,而嫂嫂给买的却是珠花。 最让小鱼儿震惊的是,嫂嫂竟然给她们每人买了一件毛皮的斗篷,不是大鱼儿的那种用毛皮镶边的斗篷,是整个都是毛皮做的。 兔毛的,雪白雪白软软的,哥哥结婚那天她看到有年轻漂亮的贵妇穿过,小鱼儿当时就十分的羡慕,却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嫂嫂说等她年纪再大一些,个子不长的时候,还会给她买一件狐狸皮做的斗篷。 小鱼儿头一次这么盼望着长大,她发誓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最快乐的一天!可是当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就不快乐了,刚下了马就吐不停,脑袋昏沉沉的要死。 小鱼病了,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差,脾胃也弱,这一天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骑在马上在寒风里面来回奔驰几十里路,不生病那才叫怪事。 害的小鱼儿生病的罪魁祸首,奔波了一天,疲倦的不行早早睡下,马度却收拾烂摊子,三更半夜天寒地冻的守在小鱼儿的身边,谁叫他是个大夫呢。 听见小鱼儿在睡梦中不停的呓语,马度把耳朵凑了上去,他只听见她含糊的说, “……嫂嫂真好,哥哥没有嫂嫂好……” 马度闻言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时近年关,马度意识到家里还多了一个人,徐晓。从宋霜进门这个女人一直都在,眼看着就快到年下了,这个女人似乎没有打算收拾东西回平江的意思。 吃了午饭在花园里面遛弯的时候,马度看见了梅花树下的徐晓,见周围没人,就远远站住行了一礼,“徐小姐……” 马度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徐晓声音冰冷的道:“马老爷是想问小女子马上要过年了为什么还不回平江,是也不是?” 他娘的都是属蛔虫的,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马度好脸色,她的毒舌更是让马度望而生畏,其实马度并不想招惹她。 可她又不是宋霜的陪嫁丫鬟,老是住在自己家里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对她的名声影响也不好。 “正是,很奇怪徐小姐为什么没有回平江。” 徐晓道:“小女子双亲早亡,自幼在叔叔家里长大,小女子的叔叔相信马老爷还是有所耳闻的。” “知道,不是我那位大舅哥的好友徐贲吗?一直在给张士诚做幕僚的,徐先生可是有什么麻烦吗?” “也算不得什么麻烦,平江城破之后,叔叔并没有受到牵连。不过看到黄、蔡、叶等人被砍了脑袋,还是心生惧意,阖家迁去湖州避祸。小女子不想去湖州,便和霜姐姐一直住在宋府,现在她成亲于是就跟着她一起来了应天。” 马度皱眉问:“徐小姐的意思是说会一直在我家里住下去?” “不可以吗?” “徐小姐可是未出阁的女子,住在我家里又没有对你的名声实在不好。” 徐晓正色道:“我不在乎。” “那对我的名声影响影响也不好呀!” 徐晓呵呵的冷笑一声,“你还有名声?在平江你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果然是不改毒舌本色,若不是中间隔着宋霜,马度绝对甩袖子走人,他耐着性子道:“要不我去求求吴王,让徐先生回平江,徐小姐也能早日归家,如何?” 徐晓继续冷笑,“吴王原本就没有要拿我叔父怎么样,官府也没有通缉我叔父。求吴王做什么?难道让吴王下一道旨意给我叔父说‘你赶紧的回平江,我保证不杀你’。你觉得我叔父敢回去?只怕是跑得更远了。马老爷你可真是……呵呵……” 马度知道她肯定是想说,“你可真是没脑子”之类的意思,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直率的说出口,八成也是看在宋霜的面子上。 徐晓换了口气继续道:“就算叔父回了平江,我也不会回去。” “看来你是在我家住定了?” “不可以吗?我又没吃你的喝你的,霜姐姐养的起我。” 宋霜的嫁妆养她十辈子也够了,而嫁妆这个东西算的上是女方的私人财产,若是女方去世又没有子女的话,娘家人是可以要回去的。宋霜要拿自己的嫁妆养她,马度还真是没话说。 “我虽说住着你家的房子,可是你也欠着我一个大人情。” 马度笑道:“我与你接触没几次,什么时候欠过你的人情?” “在平江啊!中元节那天孔明灯是你放的吧,辰保还专门到我家里来问我,我都没有说。” 马度有点惊讶,孔明灯的事情宋霜都不知道她竟然知道,看来聪明的女人和笨女人还真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那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徐晓傲娇的道:“那倒不必,我也是为了霜姐姐为了宋家。我在你家也不白住,我可以帮你管家理财。” “呵呵……你倒是挺会挑活。” 徐晓正色道:“你以为管家很容易?里面学问大着呢。霜姐姐不懂,大鱼儿看似有模有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野路子。你看看你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尤其是家里的丫鬟仆役没大没小,整天的胡吃海塞,不好管管,再大的家业也要败光。” 马度回道:“别自以为是了,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二爷爷和弟妹都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不懂那么多的规矩,我也不想她们变成高高在上没了人情味儿的少爷小姐,更不愿意家里变成冷冰冰的衙门!” “呵呵……既然你这么有人情味儿就留我住下吧!” 第244章 沐英 马度并不自恋,他不认为这位徐小姐是对她心生倾慕才死皮赖脸的住在他家,从她的眼中马度可以分明的看到厌恶。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庆幸的是这个女子在他家里十分的安分,既然不影响自己的生活,也不影响自己和宋霜的感情,就由得她去好了。 老朱给马度的新婚贺礼别看写了很多,可是把这些东西凑起来,就是一处布置妥当的大宅子。同样是五进的院子,不过面积却比方山的院子小了不少,好在地段不错,离王府不远。 眼看着快要到了除夕,马度就带着宋霜和妹妹住了进去。二爷爷没有来,他说大过年的家里不能没有人守着,只有小鳖在家陪着他。 马度明白二爷爷一定是不想打扰自己和马大脚过年团圆,没关系,反正到元日那天结束了朝会他就要回乡下的。 除夕那日自然要去王府吃年夜饭的,临行前马度把宋霜叫到屋里小声的嘱咐,“记住了,你要少在王爷跟前晃悠。” 宋霜奇怪的问,“为什么?他很凶吗?” “他确实很凶,不过也凶不到你头上,就怕……嗯,反正他是个,离他远点总没有错。” 老朱是个色皇帝,不管是不是辫子朝的编排污蔑,他那二十六个儿子和十六个女儿可不是从地里刨出来的。自家老婆如花似玉,要是被老朱给惦记上可就麻烦了。 宋霜闻言不由的扑哧一笑,随后又正色道:“胡说八道,哪有小舅子这么编排姐夫的。他是王爷,说不准哪天登极做皇帝的,还要不要脸面了。” “就因为他可能登极做皇帝我才担心,李隆基也是皇帝不是连儿媳妇都敢收!” 宋霜咯咯的笑道:“我又不是杨玉环。”她拿起小镜子照了照,“我真的有这么美吗?” 马度伸手把她揽住,“美,美的很!” 宋霜轻声的道:“也就夫君会把妾身这样的女人当成宝,其他的男子哪里会多看上一眼。”说完就在马度脸上轻轻的一吻。 哎呀,这还是宋霜第一次主动献吻,马度大受鼓舞,立刻在她身上掏摸起来。宋霜一把将她推开,嗔道:“都什么时候了,等从王府回来再说。” 马度只好压下欲念,带上朱小四乘了马车赶去王府。说来也巧,刚一到马大脚的院子,就见老朱从里面出来,马度拉着宋霜连忙的见礼。 从小鱼儿生病那天起,宋霜的贤妻人设就算是崩塌了,根本没有熬过马度期待的一个月,不过学得各种规矩礼节还在,做得一丝不苟。 马度瞪大了眼睛望着老朱,看他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老朱只看了宋霜一眼,便道:“弟妹起身吧,你阿姐正等呢,老四带你舅母进去!”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马度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跟进去却老朱一把拉住,“你进去作甚,里面都女眷和吃奶的娃娃,咱们到别处去喝酒。”他回头来又喊道:“老四待会儿你也到后花厅去!” 老朱引着马度往外走,到了人少的地方,老朱突然笑道:“阿弟新婚燕尔,日子似乎和美的很哪。” 老朱眼中带着戏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马度警惕的道:“尚可,新婚夫妻难免磕磕碰碰。” “不然吧。”老朱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脸上带着唇印就敢到处乱跑,真不怕丢人!” “有吗?”马度在脸上抹了抹。 “这边!”老朱拿起袖子在他另一边脸上使劲的擦擦了,马度觉得皮都开给他搓下来了。一定出门前宋霜吻的那一下,这婆娘真是没心没肺,也不提醒自己一声。 给马度擦完脸,老朱突然正色问道:“过了年阿弟有什么打算吗?” “没……”刚说一个字,马度就意识到,这是不是普通的聊天,是领导在询问来年的工作计划呢,便连忙的改口道:“小弟准备改良一下手雷,让它更方便实用。”他又在心里补充道:“顺便发个财!” “有事情做就好,别闲着。”老朱对马度的要求似乎并不高,“等做好了,孤就过去看看!” “姐夫来年可有打算吗?” “孤比你可要忙得多了,先收拾了方国珍,然后再揍鞑子……” 两人边走边聊的到了后花厅,早就有人在这里,朱文英、朱文辉、朱司马、朱标、朱小二、朱小三,还有刚刚从门外跑进来的朱小四,不是老朱的儿子就是老朱的义子。 老朱的义子原本收了二十几个,征战多年都死得差不多了,有的人甚至在历史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除了在浙江的朱文忠,就只剩下这里的三人了。 不管多大年纪,都算是马度的晚辈,有朱文英这个没皮脸的带头,大过年的见了免不了要破财,还好马度有准备,一人发了一条小金鱼。 众人聚在一起不外乎喝酒吃肉说一些家长里短和从前的旧事,说到老朱那些战死的义子,不由得一阵唏嘘感慨,提及到朱文正又多了一点尴尬,众人一直从下午说到天黑。 老朱突然大着舌头对马度道:“下面是我们老朱家的家宴,外人就赶紧的走吧。” 什么鬼,明明刚才搂着马度的肩膀亲兄热弟的叫唤,一杯酒下肚就成了外人了,老朱翻脸还真是快。不过马度确实不姓朱,也没兴趣给老朱当干儿子,走就走,谁还没有个家啊。 出了门就听见老朱在他身后喊:“明天可别睡懒觉,记得来参加朝会,有你的好处!” 马度到了到了马大脚哪里,又见到几个外甥媳妇和孙子,自然又少不了破财,和马大脚叙了一会儿话,就带着宋霜离开了。 终于摆脱了朱小四,到了马车上就把宋霜揽在怀里,“跟她们可还处得来嘛?” “夫君瞧不起人,我又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子,自幼家中门客不断,常见哥哥迎来送往与人攀谈,自然懂得这些,从前只是不想去做罢了,现在嫁了夫君,自然不会给夫君丢脸。”宋霜伏在马度怀里难得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呵呵……王爷的那位郭夫人没难为你吧?” 宋霜摇摇头,“我辈分又不低,又有姑姐照应,谁敢难为我。你说的那位郭夫人为人很和善,对我也很热情,你和她有嫌隙吗?” 听宋霜这么说,马度就知道他俩说的不是一个人,宋霜见到的郭夫人可能是郭子兴之女,另外一位郭夫人八成就没有参加今天的聚会。 回到家,三个妹子都还没有吃饭,饥肠辘辘的就等着他们回来。马度和宋霜都吃过,就坐到饭桌上与她们闲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连烟花爆竹都没有,也就只能靠着一张嘴打发时间了。 饭还没有撤下,就有一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竟然是朱文英,看他走路不成样子似乎醉的不轻,“怎么你们老朱家的家宴完了,又来蹭我们马家的家宴?” 朱文英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马度这才看见他满脸泪痕,似乎刚刚大哭过,“玄重,我已经不姓朱了!” “哦?莫非你改叫沐英了?” 第245章 封爵 老朱就是个奇葩,人家大过年的都是要家庭团圆,他却要生生的把人给拆散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把马度赶走后,就是要就是为了告诉他们的干儿子以后不用姓朱了,可以恢复本来的姓氏。 别人是个什么反应马度不知道,对沐英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老朱那么多义子,可是真正被马大脚养在身边的也没几个,沐英年龄最小在朱元璋夫妇身边的时间最长,感情自然也不是其他的义子可比。 “上甚器重,中宫深爱之”足以说明老朱夫妇对他的感情,当马大脚和朱标接连去世,沐英也用两口老血证明他确实对得起这样的感情。 “不姓朱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不用再给你压岁钱了,要是早几个时辰的话,今年也不用了。” 沐英苦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玄重还拿这个事情打趣我。” 马度笑道:“真的不叫舅舅了?” “不叫了,叫了以后也没有压岁钱了。” “只要你叫,来年我一定还给。虽然你不姓朱了,但你仍旧是王爷和王妃的孩子,叫我舅舅没关系的。” 马度满脸慈爱的拍着沐英的肩膀,弄得沐英哭笑不得。 沐英跑到马度这里来明显的是求安慰的,可是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马度一番插科打诨,沐英倒是真的不哭了,似乎开解不少。 马度好奇的问,“对了,你本家就姓沐吗?” 沐英道:“你怎么知道王爷会给我赐姓‘沐’?” “嗯,王爷之前告诉我了。” 沐英把就酒碗放下,“满嘴胡柴,不叫你舅舅是对了。” 刚才饭桌上老朱问他原本的姓氏他坚持不说,只说了句“沐浴父王母妃恩德如同天地。”老朱就从中取了一个“沐”字做姓,要是老朱提前告诉马度得那简直是神了。 马度痛恨自己刚才嘴快,打着哈哈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出去看她们放孔明灯!” 沐英来了之后,宋霜就带着妹妹们从桌子上撤了下来。没有烟花爆竹,管佳就做了好几个孔明灯。 马度拉着醉醺醺沐英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升缓缓升空了,引得周围的大小萝莉欢腾惊呼。只是那孔明灯却飞不高,而且小鱼儿走到哪里孔明灯就跟到哪里。 “哥哥快来看我的孔明灯!”小鱼儿走到跟前,马度才看见她手里握着一团细麻绳。 “干嘛用绳子拴着不让它飞走!” 管佳回道:“回老爷,小的怕孔明灯落在城里,大过年的烧了人家的房子就不好了。所以在小的上面接了铁丝又绑了麻绳,这样就不会飞走了。” 管佳说完就继续的放孔明灯,不一会儿就人手一个,就连宋霜和徐晓也有,一个个的悬浮在院子上空,别说确实挺好看的。 管佳说的没错,用绳子绑住了确实不会烧人家的房子,但是他没预料到这样很容易烧到自家的房子。 孔明灯又不是风筝,小鱼儿却拉着绳子到处乱跑,一个倾斜孔明灯就着了,掉落在自家屋顶,亏得自家房顶上是瓦片,不然这一定是个红红火火的除夕夜。 沐英也不回家,坐在厅里陪着马度一起守岁,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听沐英絮叨和老朱夫妇在一起生活的旧事。直到子时的钟响,两人这才在厅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马度只觉得的有人在推他,睁开眼睛一看是管佳,看他两眼通红似乎一夜没睡。 “老爷,到了卯时您该上朝会了。” “你怎么知道?” 管佳打了个哈欠,“夫人睡前吩咐过的,她说自己起不来,就让小的叫您。” 不能对宋霜有太高的要求,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她贤惠了。 马度推醒沐英,“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会了!” 沐英揉揉脑袋,“头好疼!” 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能不头疼吗,其实马度也是晕晕的,干脆让仆役到沐英家里去拿官袍,两人用冷水洗了脸吃了点饺子,这才一同出门。 离王府没有多远,两人挑着一个灯笼直接走着去了,冰冷的寒意让两人的脑袋清醒了不少。给老朱打工就是辛苦,天都没有亮就要去上班。 他以为自己和沐英算是早的了,没想到了王府的正门,已经来了不少的人,一个个哈欠连天的跺着脚,见到有人过来,不管认不认识都要道一声,“恭贺新春”。 “玄重过来!”黑暗中听见汤和的声音,一定是看见马度挑着的灯笼了。 马度和沐英循声过去,只见汤和、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人聚在一起,好有好些他都不认得。 “诸位来得好早啊,我和文英祝大家新春大吉!” 汤和挥挥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反正也没有人给你压岁钱。”他突然压低声音问:“昨天你俩都去王府了?” 马度和沐英齐齐的点头,“去了,怎么了?” 汤和问:“王爷没说给你俩说什么?” 沐英笑道:“说了,还说您从前偷看寡妇洗澡的事!”话一说完众人就哄堂大笑,沐英免不了要挨汤和一脚。 “没大没小,谁问你这个了。昨天王爷没有给你俩说过封爵的事情?” 马度和沐英对视一眼齐齐的摇头,昨天老朱在酒桌上说了很多,关于封爵却是半个字也没有提及。可马度知道老朱确实在建国前,除了廖永安之外还给另外的三人封过爵位,那就是李善长、徐达、和常遇春三人,而且封得都是公爵。 汤和突然问起,定不是空穴来风了,不过老朱没有自己说过,马度自然不敢乱说。 汤和又道:“王爷若是封爵,封赏文书的肯定是宋濂所拟,他是你恩师,等他来了你可以找他去问问。” 这种心态接受过应试教育的马度最能理解,就像是考完试急切的想知道成绩,不敢问老师,只好去问负责抄写成绩单的同学。 李善长则摆摆手,“玄重莫要去问了,如果有没有封赏则罢,如果有的话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能知晓,莫要让别人觉得咱们淮西人沉不住气没风骨。” 汤和没好气的道:“不问就算,反正没有俺老汤的份!”这几年他一直镇守常州,虽然是战略要地,可是没有立功的机会,反而又小过被老朱记恨。 他好不容易等到攻打张士诚的机会,没想到负伤了,说起来还没有他儿子汤鼎立下的功劳大,封爵自然没有他的份。 马度却突然心头一跳,想起了昨天和老朱分别时,老朱给他说的那句话,“记得来参加朝会,有你的好处。” 难道封爵也有我的份?! 第246章 马度封爵 老朱是个混蛋,他让大家早早的过来自己却不起床。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王府的大门才缓缓的打开,原本胡乱的站在外面的人群开始整队。 沐英见马度站在他身边,便笑道:“你是文臣跑我们这边来做什么?” 马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竟然是文官?火器局不是挂在枢密院下面吗?枢密院不是军事机构吗?” “那你也是文官.”朱文英拉着马度走到文官的队伍的最后面,“你是四品,喏,就在这里吧,哈哈……”朱文英大笑着跑了回去。 老朱开朝会自然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去,至少也要四品才行,马度正好四品,排在文官的最后面。 马度刚刚的站定,旁边的人就道:“马监正新春大吉啊!能和您站在一起还真缘分。” 天还没有亮透,马度瞪大了眼睛往跟前一瞧,却又猛地的往旁边闪了一步,“胡惟庸!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他旁边站着的正是他曾经的下属胡惟庸,只见他笑呵呵的打躬作揖,“正是胡某,上次一别至今都快两年了,没有想到监正还记得胡某。说起来今日能参加朝会,还是多亏了您从前的举荐提拔,王爷念胡某采冶有功,现在已经任太常寺少卿了。” 太常寺少卿?呵……老朱还没有登极,衙门却设的齐整,就等着百官劝进了。 “那恭喜胡少卿了!”采冶之职虽然重要,可是在这些人眼中却是下流差事,自然比不得太常寺少卿清贵,而且还在老朱眼皮子底下上班。 “不敢,不敢,还是托了监正的福!” 他不敢,马度就更不敢了,连忙的跟这个家伙撇清,“是托了王爷的福才对!” “胡某失言,是托了王爷的福!托了王爷的福!”见队伍动了,胡惟庸热情的拉住马度的手腕,“监正咱们快走吧!” 马度只觉得像是一条毒蛇盘到了手腕上,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胡惟庸的手,马度跟在文官队伍的后头,一摇三晃的迈着八字步进了厅堂。马度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看样子应该是官衙的大堂改装的,十分的宽敞,毕竟元廷的江南行御史台也是大衙门。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正对门的地方砌了丹墀上面放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宽大椅子,很漂亮,但是跟张士诚那张镶金嵌玉的座椅相比还是有点差距的。 往常一到元日的朝会,这个椅子上都是空着的,假装是韩林儿做在上面,老朱会和属下一起叩拜,现在韩林儿死了,今年应该是老朱坐上面了吧。 大堂之中还放着不少的铜制的高脚烛台,臂儿粗的蜡烛烧得正旺,将屋子照的通明。老朱难得的大方,在屋子的四角都放了炭盆,屋子里面烧得暖暖的。 刚才屋外清冷还不觉得,一进了暖暖的屋子便不由得发困,昨天晚上睡得太少,喝酒也喝得太多。满屋子里哈欠连天的有很多,旁边的胡惟庸同样如此,他擦擦眼角沁出的泪,对马度笑着小声的道:“昨晚守夜实在是睡得晚了,马监正也是吧。” “嗯,是哩。” 见马度没有聊天的,胡惟庸也就不再说话,抱着胳膊闭目养神。不多时就听见殿外有人高声喊道:“吴王到!”屋里的人齐齐的打个激灵,一个个垂手低头的面北而立。 马度微微的侧着脑袋,就见红袍玉带的老朱进了屋子,面容威严,龙行虎步,待老朱行到王座前坐定,百官便立刻参见跪拜。 老朱一抬手,“诸位平身!”声音洪亮雄浑,宛如狮虎低吼。 马度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只觉得王座上这位让人望而生畏的男子,和在后宅那个常与他谈笑风生的老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是他演技太好?还是真龙天子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度?难怪平时爽朗跳脱的沐英,在老朱跟前乖得就像是兔宝宝一样。就是马度见了,也是暗暗的告诫自己以后在老朱跟前要收敛几分。 众人起身之后,作为百官之首的李善长立刻出班为老朱恭贺新春之喜,带着众人又是一番叩拜。难得老朱还起身同样恭贺众人,顺便还鼓励一下大家新年好好干活,给他努力打江山。 “去岁孤欲接明王来应天供奉,然上天不佑,船沉江心,尸首遍寻不见,孤心甚痛……” 马度没想到,老朱会在元日的朝会上光明正大的提及韩林儿之死,也没什么不好提的,老朱解释的很清楚韩林儿之所以会死是姥爷天不保佑他,跟他老朱没有什么关系。 廖永忠还适时的站出来向老朱请罪,而且态度很诚恳,老朱宽宏大量替已经喂鱼的韩林儿原谅的廖永忠的“无心之失”。 “明王已逝,龙凤年号已经不能再用了,孤决定改元!”老朱一拍扶手王八之气侧漏,众人纷纷附和。 老朱看了看宋濂,宋濂立刻站到丹墀之下,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粗粗的卷轴,开始念了起来。内容不外乎夸赞一下韩林儿功绩,在位期间取得了多少成就,当然过错也有不少,不然怎得显得他老朱的英明。 一听见宋濂念文章,马度就条件反射一样的发困,这都是以前跟宋濂念书的时候落的下的病根。加上他昨夜睡得少还喝了很多酒,旁边又有火盆烤的他身体暖暖的,困意如潮水一般的袭上来。 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又不敢睡,强撑着眼皮脑袋一晃一晃的,耳边宋濂滔滔不绝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不过他排在最偏僻的角落,自以为不会有人注意。 突然腰间软肉上猛的一疼,让他不由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他下意识的看向身侧。只见胡惟庸低头垂手,眼观鼻鼻观心,嘴唇却是微微的张合,声音很小,马度却听得清楚,“吴王给监正封爵,还不快去谢恩!” 马度心头不由得一喜,便宜姐夫昨天果然没有诳他。他立刻从队伍的末尾站出来,只见李善长、徐达、常遇春三人撅着屁股并排的跪在中间的。 这个时候可不能怯场,他见丹墀下的宋濂朝他点头一笑,便想到老宋从前教给他的礼仪,昂首阔步不疾不徐的迈着方步走了过去,当然两眼是不能朝高居座上的老朱看的,而要往下看。 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楚的觉察到两侧的人都在望着他,那绝对是羡慕嫉妒恨。 马度走到常遇春的身侧,向上一拱手顺便看了老朱一眼,只见老朱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马度一揖到底,顺势拜下五体投地,“臣下谢吴王封赐!” 当他跪地的那一刹那,他明显的听到文官的队伍里面有人噗嗤一笑。接着就老朱拉长了鼻音“嗯”了一声,那笑声又戛然而止。 马度心头疑惑,难道我的礼仪不对吗,不可能呀,没错啊,对是按照老宋教得做的。 “哈哈……”老朱笑了笑,“今日的朝会就到这里,诸位回家过年吧。”他笑着起身闪身到了屏风的后面,从后门走了。 “恭送吴王!” 等老朱走了,立刻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恭贺李善长、徐达、常遇春三人封爵,可是就没有人过来恭喜马度。 他正纳闷宋濂却一把将他拉走,直接到了厅堂外面,黑着脸道:“从前怎么教你的,为师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马度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我都是按照老师教的做的。” “我有这样教过你?”宋濂一跺脚,“你和他们三位的爵位不同,怎么好与他们同排跪谢!” 马度讶然,“难道王爷不是封我国公吗?” “国公?哼!”宋濂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可真敢想!” “不是国公?那是侯爵?还是伯爵?” “江宁县男!” 第247章 赚老朱的银子 马度以为老朱只给别人封过公、侯、伯,却不知道老朱还封过一批郡公、郡候、郡伯、县子、县男之类爵位。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比较有名有济阳郡公丁普朗,东丘郡公花云,河间郡公俞廷玉……,至于什么县男、县子之类就更多了,只是这些人都他娘的是死人。 没错,他们都战死了,全部都是老朱追封的,而且都是在大明立国之前,在立国之后有了标准的规章制度,便再没有了。尤其是那些低阶的爵位,都变成了世袭的官职。比如戚祥就给子孙挣了个世袭登州卫指挥使。 听宋濂这么一说,马度先是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以为老朱要杀他,难怪刚才没有人给他祝贺呢。可仔细一想才觉得不可能,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大明还没立国呢,老朱才不会杀功臣。 宋濂一看马度的脸色,就知道马度想歪了,“别胡思乱想,王爷跟我说你还年轻,爵位赏得高了怕你骄傲不思进取,可有功也不能不赏,就只好给你封小一点的。” 不思进取?不得不说老朱把他看得挺透彻,先封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爵位,让他尝尝甜头,拿爵位吊着他,继续的卖力干活。 就像是给驴子眼前头栓个胡萝卜,为了这个胡萝卜,驴子就要不停的走,不知不觉的就把磨给拉完了,最后能不能吃到胡萝卜还不好说,而马度就是那头驴子。 马度不迷信,就算是被封到死人堆里他也不觉得不吉利,可是这爵位也太小了吧,好像是最小的了。 宋濂哼了一声,“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王爷就只给四个活着的人封了爵位就有你一个,还不够你得意的。” “还有廖永安呢。” “廖永安那个国公其实也是给死人封的,谁曾想让你们给救回来了。现在王爷改元,要是不封赏几个就显得太不公平了。行了,老夫走了!” “您慢着点,待会儿我就和标儿他们几个去给您拜年。” 宋濂道:“那好,记得带上新妇,你师母还没见过呢。还要多带些香皂,老夫很喜欢,家里的人越来越多,总是不够用。” 我擦,什么时候老实人也可以变得这么不要脸。 宋濂走了,李善长等人又过来恭贺他一番,他们都是老朱的近臣,多少能猜到老朱一点心思,眼皮子没有那么浅。 回了家马度带上宋霜拉着礼物到各家转了一圈,下午便匆匆的回了方山和二爷爷一起过年,还是乡下舒坦,至少放孔明灯的时候不用再担心烧别人房子了。 不等过了正月十五,老朱的大军就开始动起来,汤和被授以征南将军与副将军吴祯领常州、长兴、江阴诸路兵马征讨方国珍。 马度也被老朱催着赶紧的改良手榴弹,年还没有过完,马度就开始动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决玻璃粉这种原料,当然顺便发财的事情,马度也是要干的。 这可是一块大蛋糕,马度自认吃不下,只好拉上别人一起干。朱标、李善长、常遇春、汤和、李文忠、朱文英这个组合绝对够牛,应该没有人敢招惹了。 分出去六成股份,马度自己也不过只占了四成而已。马度没有找徐达,在他那个单纯的夫人没有成熟起来之前,马度不会找他家做生意,不过生产东西还是能给他家卖的。至于沈万三则不在乎股份,只要代理权在手商家不会比厂家挣得少。 于是方山脚下又多建了一个大炉窑,至于请来的工人都是家里的佃户。佃户们说给地主干点活是应该的,只要管饭,农忙的时候不耽误种田就行。 多朴实的人哪,心肠稍微坏一点的一定照佃户们说的来。还好马度良心未泯,许诺管一顿干饭,每人每天二十文的工钱,干得好做得多加工钱,上不封顶。 这一下子所有的佃户都来了,等他看到一个还在不停的把溜到嘴边的鼻涕抽回鼻孔里面的半大小子,马度觉得还是让他继续到学堂里面念书的好。 这些人也是奇了怪了,宁愿让家里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来打工,也要把那些精壮的妇人留在家里洗衣做饭。 他可是亲眼看见有妇人搬着斗大的石臼满村子走的,力气还是挺大,而且做起事情来更比男人精细,绝对是很好的劳动力。 细问之下竟然还是男女之防在作祟,马度没有办法,这可不是他一个人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了的。可能只有像沈万三的纺织作坊那样,全部都是女子,才有可能把女性劳动力解放出来。当女人能挣钱养家糊口,有更多的社会价值,地位自然也回水涨船高。 没有想到签劳动合同和保密协议的时候,又遇到了麻烦。佃户们找了袁九黎来看合同和协议,等袁九黎解释完,立刻就炸了锅了,觉得主家不信任他们,觉得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在这个生产力和农业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大多数地主和佃农的关系并没有后世里宣传的那么恶劣,可以说是相互依存的利益共同体。 有的几辈人下来,相处出来真感情的也不是没有,要是给蒙古老爷家里当佃户可能要另当别论。马度这么做,确实是有点伤人了。 老崔的小儿子咋咋呼呼,“俺们全家种着爵爷家的地,给您干活您还给发工钱,要是背着您跑去别家干活还泄露你的方子那俺还是人吗!”其他人纷纷附和。 马度反问:“要是人家给你银子呢?” “就是人家给俺十两……不,一百两俺也不干!” “人家给你一千两怎么办?五千两、甚至一万两呢?” 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劳动合同和保密协议最终没有签,这些平头百姓禁不起这样的诱惑,如果道德束缚不了的东西,合同和协议也没有用。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被人挖走了墙角,李善长一定能让他开不起来。马度能做的就是在狠赚一笔之后,然后把玻璃卖成白菜价。 玻璃作坊最终还是开起来了,石英石被磨的粉碎混着纯碱放进锅炉里面烧化,经过不停的搅拌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模具里面,当看到那一个个的晶莹透亮六棱玻璃杯子从模具里面拿出来佃户们惊呆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宝贝啊,是东海龙王水晶宫里才有的宝贝,难怪要和自家签什么保密协议。这样的方子就是无价之宝,让自己在这里干活本身就是最大的信任。 玻璃杯子的成品率很低,不足三成,一是因为少量的不成型,二是因为玻璃杯子里有比较大的气泡,最大的原因就是开模具的时候造成的损坏。 三成足够了,反正没多少成本,至于残次品可以重新扔回锅炉,也可以敲成了渣渣卖给老朱的做拉弦的手榴弹,赚他的银子。 第248章 罗复仁 打开后盖,用手指缠住木柄下方的细麻绳,猛地的一拉,一小截黄澄澄的铜丝从木柄里面被拽了出来,还带出来一些细碎的玻璃粉末,同时下放的小孔冒出来一股淡淡的青烟。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着了,着了,没有用火竟然点着了,你快看啊爵爷!”张五六拿着拉了弦的木柄手榴弹递到马度的眼前,“好神奇,快看啊爵爷!” 马度都快疯了,他挥舞着手臂,“我知道!你他娘的能不能赶紧的扔了!”他赶紧的拉过老朱背过身去。 张五六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马度清楚的听见木柄手雷掉落在地壕里面的声音,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 老朱扭过身来挥挥手,韩成就把架在张五六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他捡起地上那个只没有完全被炸开的木柄手榴弹问马度,“就这点威力吗?” “当然不是,这一只仅装了一点火药而已,是为了给王爷展示一下点火的效果。不然也不敢让这样的笨蛋来扔不是。” 老朱看看跪坐的地上的张五六,呵呵的笑道:“那倒是真的,可有装足了火药的吗?” 焦玉又递了一个上来,“王爷这个是装了足火药的。” 老朱接过来,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突然的打开后盖,猛地拉出铜丝,一抬手就扔了出去,一番动作很是流畅,害的马度白白担心了一番。第一次扔手榴弹因为心里素质不过关,直接扔到自己脚底下的人多了去了。 老朱扭过头来问马度,“怎得不响?”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嘭的一声轰响,老朱从地壕里面出来,看着手榴弹落地的地方腾起的大股烟尘,大笑道:“好,真好!用着真方便,威力也不小。” 焦玉道:“马爵爷专门让臣下换成了颗粒火药,虽然说装得火药少了,但是威力半点不减。关键是用着方便,就连哑火的数量也减少了。” 老朱点点头,“有了这个东西,士卒攻城的时候就不用咬着火折子爬城墙了,赶紧的做一批给汤和送去吧。对了,这个东西的造价不菲吧。” 焦玉回道:“确实要比从前的那种霹雳弹的造价高一些,但是最终的造价还没有确定。”他看了看马度,“因为琉璃粉的价格还没有商量好。” 老朱看看马度,“哦?你准备什么价格卖给孤啊!” 马度嘿嘿的笑道:“臣下自然不能向王爷狮子大开口,不多,不多,一两银子一斤而已,一斤可以做上一百多个手榴弹了,算起来每个手榴弹不过增加十文钱的成本而已,就算是一万枚也不过是一百两的成本而已。” 老朱闻言哈哈的大笑,“孤让你改进霹雳弹,你却趁机发财,现在连几文钱的利润都看在眼里,要挣孤的银子。哼!可真是好样的!” 说起来老朱这边其实没什么赚头,用后世的话说马度只是尝试一下能否与老朱建立一种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 真心的希望老朱能改改“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的强盗逻辑,别动不动就要帮他保管什么东西,不然他真的没心劲儿去搞什么发明创造。 “王爷只说让臣下改进霹雳弹,并没有让臣下制作琉璃器。所以现在这种改良的手榴弹是您的,琉璃作坊是臣下和几位同僚的。” 谁知老朱竟然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忘了那个能产出白石头的矿场是孤的!” 马度继续的在脑海最深处挖坑,把之前那种荒唐可笑的念头埋进去,然后向老朱雌伏,并用琉璃作坊的股份试图收买老朱。 庆幸的是他失败了,老朱注定是要做帝王的男人,全天下都是他的,才不会把这一星半点的看在眼里。 老朱离开了方山,却把朱小四留下来了,说是学不会算学就不让他回去了。马度觉得以朱小四的学风,这块狗皮膏药算是甩不掉了。朱小四不光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 一个叫罗复仁,据说原来是陈友谅修编,后来觉得陈友谅不靠谱就转投了老朱,被老朱留在身边做了幕僚。 他来马度这里也是为了教朱小四读书的,老朱不想朱小四学了算学却荒废了经学,就派了罗复仁过来。罗复仁每一旬来教三天,其他的时间还要回城里去给老朱打工。 能被老朱看上眼的绝对有真才实学,可是这位罗先生半点也不像是个大儒,不管从面相还是衣着打扮都活脱脱的是一个老农。 若不是他言辞讲究礼仪得体,还时不时的蹦出来一句听不明白的之乎者也,马度真的要当成冒充的撵人了。 既然是老朱派来给朱小四上课的,马度自然要好生的招待,就让他在家给朱小四上课。可罗复仁听说马家有学堂,就说:“教一个人不如教众人!” 不管他学识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值得马度敬上三分。能有这样的大儒给学生们授课,马度求之不得,他欢欢喜喜的把老罗请到学堂,然后对老罗的好感戛然而止。 老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布帘子扯了,然后把女学生撵回家,然后大骂袁九黎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竟然让男女坐在同一间学堂里面上课,不配为圣人门徒云云。 袁九黎大呼冤枉,立刻指明马度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出钱连中间的这一道布帘子都没有。罗复仁闻言立刻调转炮口对着马度一阵狂喷,火力十分的强大,马度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憋了满满的一肚子气。 朱小四在一旁幸灾乐祸,拍拍马度的肩膀,“舅舅不用觉得委屈,父王也经常被他气得吃不下饭呢。” 我擦,原来是面对老朱都敢犯颜直谏的牛人,他心里顿时平衡多了,可老朱把这么个人派到我家里来不是故意整我吧。 朱小四带来另外一个人名叫花炜,乃是东丘郡公花云之子。一听这爵位马度就知道这是一位没爹的孩子,谁想到竟然连娘都没有。 第249章 求学 (对不起,今天卡文了) 花云乃是老朱麾下骁勇绝伦的战将,曾和老朱的义子朱文逊驻守太平。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陈友谅率军来攻,一路上势如破竹,当时太平可以说是应天最后的屏障。 花云和朱文英殊死抵挡,多次挫败陈友谅的进攻。陈友谅趁着大雨江水暴涨之时,使得巨舰和城墙平齐,最终攻入城中,花云受伤被俘。 陈友谅见其骁勇便要招降,花云叫骂不绝,“你们不是我主公的对手,要投降的是你们,不然,我大军一到,你们必将粉身碎骨。”竟挣断绳索后夺刀连杀数人,最后寡不敌众被绑在桅杆上射死。 花云之妻郜氏在得知丈夫被俘后,把年近三岁的孩子交给侍女孙氏,自己则投水自尽。侍女孙氏和孩子则是被汉军掳走,历经九死一生方回到应天。老朱念及花云英勇壮烈,便取名花炜,把他和孙氏二人留在应天供养。 花炜有一个叫朱标的好友,受朱标影响对算学起了兴趣,听说朱小四来方山学算学,就一起跟着来了。一家子的忠烈,连侍女都让马度心生感佩,当然不会拒绝,而且马度巴不得有人跟他学数学呢。 花炜不像他老子又黑又壮,长得斯文秀气,据说像他的母亲,那是一位书香门第的小姐。咋一看他文文弱弱,却有一手不错的箭法,马度清晨一睁眼就能听见院子里面传来箭矢入靶的声音。 马度去看了一回,原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玩具,谁知他手里却是一张正儿八经的短弓,而且制作十分的精良,用来杀人足够了。 马度好奇问他,“你如此刻苦也立志向你父亲那样征战沙场吗?” 谁知花炜却道:“不,学生练箭是为了替父亲报仇的。” 马度闻言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向谁报仇?陈理吗?其实他那时和你一样都不过是个孩子……”马度很担心这孩子一时脑热闯出大祸。 陈理拱手道:“先生多虑了,父亲只有学生这一根独苗,我自然不会做傻事的。学生报仇的对象是张定边,父亲是被他暗箭射伤才被俘的,后来也是被他射杀的,自然要找他报仇。” “好,加油!”马度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张定边在陈理投降之后就失踪了,脑子坏了才跑到应天来让你报仇。等花炜箭法能追得上张定边的时候,也许张定边已经死了,只希望他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耽搁了自己的人生。 对于宋霜这个孙媳妇,二爷爷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只是对宋霜的败家行为有些不满,可是很快立刻就被宋霜的一件裘皮大氅给收买了。 这可是连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都抗拒不了诱惑,一个古代的糟老头就更不用说了,嘴上说着太浪费了,身体却很诚实的穿上。即使现在天气开始变暖不能穿了,也要每天拿出来摸上一把,还给马度说等他哪天死了,就不要另外置办寿衣了。。 当然这件裘皮大氅的代价也是不小,老泥鳅把家里的钥匙都交了宋霜。顺利的成为管家娘子,宋霜还自鸣得意,马度知道要不是二爷爷早就有心让她管家,她那点心眼在老泥鳅跟前哪里够看。 拿到家里的账本,宋霜立刻就震惊了,倒不是账上有多少钱,而是因为她发现最喜欢的香皂竟然是自家的产业。 她平时出手大方可用起香皂来也是小心翼翼,只是拿来洗脸用,难怪马家一大家子都拿去洗澡,就连家里的仆役丫鬟也都有肥皂用。 盛怒之下宋霜自然要找马度问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些下人见我把香皂当宝贝似得看着,一定在心里偷偷的嘲笑我。” “我没告诉你吗?我记得在平江的时候,就让管佳给转告说你将来会有很多很多的香皂。” 宋霜鼻翼一鼓,“谁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嗯,这肥皂作坊咱家到底占几成股份?” 马度虚握着拳头伸出大小拇指,“六成,常家两成、世子一成、沐英一成。” 宋霜讶然道:“那咱家岂不是日进斗金?!” “帐本在你手里你不会自己看。” 宋霜摇头,“看不懂!” 在花炜入学以后,就不停的有人找上门来,要把孩子送到马家的学堂,还都不是普通人,全部都是老朱麾下的重要将领,几乎还都是淮西帮的人。 马度起先还有点犹豫最后还都收下了,老朱杀人虽狠,可也没像朱小四那样诛过十族。同时马度也需要他们来传播科学的火种,这些人日后可都是勋贵子弟,他们的影响力不是马度教几个佃户的孩子所能比得上的。 起先还以为是沾了罗复仁的光,可是每个大人走之前都不忘给自家的孩子嘱咐一声,“好好的跟马爵爷学算学”明显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家的学堂开了也有快两年了,以前也没谁送孩子来上学,就连佃户家的孩子都是马度威逼利诱来的。这些大人物怎么忽然一下子都开窍了,由不得马度不奇怪。 今天赵德胜把自己侄子赵麟扔到马家就走,马度赶紧的把他拦住拖到书房,“我说老赵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个个的把孩子往我这里送。” 赵德胜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送来跟你学本事了。” 马度笑道:“我家的这学堂开了快两年了,可没谁送孩子过来,怎么现在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赵德胜笑道:“就怕你不教给咱们这些外人,平白送孩子过来,你要是不收,岂不是太丢人。” “这里哪里的话,我连佃户家的孩子都愿意教,怎么会把你们当外人。” “你弄反了吧,佃户才是你自家人,你教他们本事,他们学成了供你驱使。我们这些人的子侄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跟着你学了本事,回过头来还是给自家出力,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马度大笑道:“你们竟然这么想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岂会如此功利。现在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教你们这些外人了?” “当然是因为花炜啊,你既然愿意教花炜,就能教赵麟。” “这么说你们老早就盯着我了?你们看得上我的本事?我可不会四书五经呀。” 赵德胜道:“谁说看不上,你的本事可比那些酸儒的锦绣文章好用多了。” 第250章 你是淮西人 “咱们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人,以后家里的子侄免不了也要跟着征战沙场,学那些酸不拉唧的文章有什么用。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你从洪都一路走来,你的本事立下的功劳,俺老赵可是一直都看着的,王爷也看着,不然凭啥年纪轻轻的就给你封爵位。可别说因为你是王爷的小舅子,如果不是王妃故意压着,你这爵位只会封得更大。” 赵德胜说的很认真,马度都有点不好意思,“老赵你可别这么说,不然我会骄傲的哦。我一不曾为王爷征战沙场,二不曾为王爷牧民一方,王爷肯赏我一个男爵充门面,我很满足了。” “能给王爷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人多的是,能参赞军务牧民一方的也不难找,唯独你这样的算是个稀罕物。”赵德胜起身道,“行了,你这虚头巴脑的话去给王爷说吧,俺得回火器局打太极了,一天不练就不舒坦。” “别急走,我看来送人来的好像都是你们淮西人哪?” 赵德胜撇撇嘴,“什么话,好像你不是淮西人似得。” 我也是淮西人? “除了咱们淮西人,那些外人可不知道你的斤两,不瞒你说夏威夷的事情我也是听李相国说过的。我走了,对了,等你家的琉璃杯子出货了,可要记得往我家铺子里面送一些。” 赵德胜走了,只留下马度一个人发呆。过了好久,他才起身往家里走,嘴里却不停地嘀咕,“我是淮西人,我是淮西人……” 刚一出门就碰见来送茶的大鱼儿,“哥哥,人走了吗?”她听见马度嘴里不听的嘀咕,便道:“难道哥哥不是淮西人吗?” 对大鱼儿话马度充耳不闻,嘀咕着继续往后院走,“我是淮西人,我是淮西人……” 宋霜正在房间里摆弄香皂,这些都是他让人刚刚的从自家铺子里面拿回来的,各种香味都凑得齐全,重要是各种款式的香皂盒子,被她一一的都摆放在梳妆台上。 她见了马度的模样,便道:“你这是怎么了?咋还魔怔了?”等她听清楚马度的话,便笑道:“你不是淮西人是哪里人。” 马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错,老子是淮西人,祖籍宿州,父亲、姐姐、姐夫、外甥都他娘的是淮西人。不光外人这么看,就连自己家人、妻子都这么看,老子是天然的淮西帮! 对于淮西帮,马度一直在躲避甚至排斥,生怕他们挨雷的劈的时候连累自己。可是常家、汤家、徐家、李家,还有自己好的朋友沐英,他们都是淮西帮。 尤其自己那已经被人承认的出身,注定了自己和淮西帮脱不开关系,洗也洗不掉,不然这伙人干嘛老往自己身边凑呢。 他成亲的时候,礼单上那一个个的名字,除了宋濂之外有哪个不是淮西人。老刘说错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因为老朱的面子来的,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从一个冷眼旁观者,突然置身其中,一下子觉得淮西帮没那么可怕了。老朱杀人难道只杀淮西帮吗?显然不是,想独善其身怕是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掐指一算,似乎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宋霜带来了不少的仆役,五进的院子倒也够住。可是突然来了二三十号半大小子,家里的房子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就算够用也不能让他们住在家里,喝酒的、打架的、练武的,到了晚上鬼哭狼嚎的,好不烦人。周德兴的儿子周冀最不要脸,竟然调戏马家的丫鬟,少年慕艾马度可以理解,可你调戏睡不行,竟然敢调戏虎妞。 虎妞就是那位腰粗臀肥,被大鱼儿专门从常家要来给马度当同房丫头的那一位,已经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正愁没人调戏呢。周冀敢主动送上门来,还能逃脱虎妞的虎爪。 虎妞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一哭二闹三上吊。马度不想闹出人命,找来了周冀问他打算怎么处理,周冀显然不是第一次这种事情了,立刻给出两个比较成熟方案。 可以让虎妞给他当妾室或者愿意出一百两银子给虎妞当陪嫁让她去找别人。虎妞很痛快的选择了一百两银子,迅速的嫁给了家里的胖厨子。 很出乎马度的意料,也很出乎周冀的意料,马度问她原因,虎妞却羞红着脸道,“俺从十一岁就被卖来卖去,大户人家进的多了,在别家当少夫人也有没有在咱家当仆役松快,才不在乎一个小妾。除非给爵爷您当小妾,您要是愿意,俺回去就和离,今晚就搬您屋里去。” 马度告诉她好好跟胖厨子过日子,再敢胡思乱想就真的把她给卖了。 向老朱借了一大批的工匠,不过用了二十天就在学堂原有的基础上修建了一片房舍,终于把这群王八蛋从自己家里给撵出去了。 他还在学堂外面另外的铺了一条青石板路,先是远远的向南延伸,拐了一个九十度弯通到官道上。虽然从马度家门口过会更近一些,但是马度就是要这人憎鬼厌混蛋玩意儿离自己家里远远的。 朱小四在家里顶多是拔鸡毛他们则是只剩下鸡毛;朱小四撕书他们用书擦屁股;朱小四在家里揪了大鱼儿十几朵菊花,他们则是拿着柳条子练习刀法,把老崔家里半亩黄澄澄的油菜花给砍了脑袋。 朱小四拽着小黑羊的腿,薅下一撮黑色的羊毛塞进鼻孔里面,扭过头来对马度道:“舅舅快看,我长胡子了!呵呵……” 马度举起手来正要揍他,可看到有些焦糊的羊毛,马度就想到了已经把小黑羊架到了火上的周冀和赵麟,相比之下朱小四真的是…… 马度高高举起来的手,轻轻的落下摸着朱小四的脑袋,“我家小四真的是很乖巧呢!” 这群家伙不是纨绔,别看他们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可个个都是刀马娴熟,像花炜那样使得一手好弓箭的也不在少数,就等着老朱一声召唤上阵杀敌呢,对读书根本没有半点的兴趣。 听到门外吵吵嚷嚷就知道又有佃户来家里告状了,马度呵呵的冷笑,“想进军伍?现在就让你们尝尝军法的厉害。” 马度取出昨夜准备好的一摞纸,交给老刘,“把这些生死状送去各家,让他们的老子签字,不愿意签字的就过来领人!” 老刘嘿嘿的笑道:“爵爷您心慈手软,这法子早就该用了!” (今天有事耽搁发晚了,投票的亲回头再统计) 第251章 袁九黎的哀伤 “唐敬祖这是你老子的签的生死状!以后我可以对你行军法了。顶点小说更新最快”马度嘿嘿笑着把生死状递给唐宗胜的儿子。 唐敬祖接过来看了一眼,“照死了打?哈哈……是我老子的口气!”这家伙没有半点的死到临头的感觉。 “周冀,这是你老子签的,他说你再敢祸害姑娘,就直接阉了你。” 周冀一捂裤裆,呵呵的笑道:“先生严重了!” “赵麟你爹不在家,这是你伯父签的,他说打死勿论。” 赵麟拜拜手,“我信得过先生,就不看了,平时在家也是被父亲和伯父打,被先生打几下也是无妨。先生是斯文人,打人应该不疼的吧。” 马度点头笑道:“我打人确实不疼的,不过不是我打。” “哦?那是谁!” “是我!”人群后面突然的想起一个声音,赵麟的身体一下子颤抖了起来。 赵德胜大步的走到人群前头,手里握着一个蛋黄粗细的木棒,敲在手心啪啪作响,“俺没办法上阵杀敌,收拾你们这群兔崽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俺跟你们的老子都是多年的兄弟,你们平时也叫俺一声叔伯,俺来教训你们谁也说不得什么。” 他嘿绷着脸着看向自己的亲侄儿,“赵麟你就先来吧,你懂得规矩,给他们做个示范。” 别看赵麟平时嚣张胡闹的很,可是在老赵跟前就是乖宝宝,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褪掉裤子把白花花屁股高高的撅起来。在场的人立刻的哄堂大笑,不少人纷纷出言调侃嘲弄。 见赵德胜举起棍子就要打,马度连忙的拦住,“赵大哥不要着急,咱们不能不教而诛,让他明白错在哪里了。” 老朱有小本本,马度也有小本本,他从袖子里面取出翻了两页就念道:“赵麟无故欺负同窗打五下,破坏农户庄稼打十下,虐待牲畜打五下,总计二十下!” 赵麟歪着脑袋看马度合上小本本,便道:“先生真的好阴险!” “嘿嘿……不敬师长再打五下!”马度用冰冷的目光扫向众人,“刚才出言嘲弄赵麟的每人五下!” 赵麟道:“这个好……啊!”话音未落老赵手里的棍子已经落在赵麟的屁股上。 …… 这么多学生没有挨揍的只有花炜和薛显的弟弟薛纲两个人。 薛显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他虽然不是淮西帮,可是对马度却比别人了解的多。一听说马度这边收学生,立刻就把弟弟送了过来。 淮西帮很排外,就连他们的子侄也是,薛纲操着一口的徐州话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想做坏事都没有一个结伴的,至于花炜没有挨揍,那是性格使然。 老赵是杀人的行家揍人也有分寸,只伤皮肉不动筋骨,八成都是揍赵麟练出来的,不过一顿棒子揍下去也不好受,一个个哭爹喊娘的,挨揍挨得狠的就趴在床上,吃喝拉撒的还要人照应,马度只好把家里的仆役派来。 一顿棒子下去,这群人果然立刻老实了很多,对马度制定的校规也是遵守,课业上也算上心,马度还发现了几个好苗子。一个个精得猴儿一样,学起东西来自然也快。 可马度知道这群混球儿一定会反弹的,要是这么简单就被驯服了,那才叫怪事,只没有想到会报应在袁九黎身上。 对于学校的变化,袁九黎起先是欢喜的。没有了女学生,却增加了男学生,还多了教室校舍,作为一个一心教书育人的来说肯定倍感欢欣。 当他发现这些新来的学生,是一群敢顶撞他甚至推搡他的纨绔之后,又立刻变得灰心丧气。直到赵德胜那一顿棒子下去,才让他重新的拾起了一个教书先生该有的尊严。 戒尺和手掌亲吻的声音在他的课堂上就没有断过,马度劝过他过犹不及,不要激起学生逆反的心理。他却不听,还说马度包庇纵容,他这样的才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等这些孩子长大了一定会明白的。 马度相信,这些熊孩子长大了或者为人父母的那一天,一定会明白袁九黎用心良苦。可惜他们现在还是一群熊孩子,袁九黎八成要倒霉,只是方式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辣椒是个好东西,自从他发现自己穿越了,就把辣椒种子挑出来好好的保存。在洪都的时候还种了一点,不过全部都被老朱和红薯一起带到了应天,种在王府里面。 马度不是那种无辣不欢的人,可是十天半月的不吃一次,心里头也怪痒痒。恢复记忆之后,他就向老朱讨厌辣椒和红薯种子,辣椒不过是一个调味料而已,老朱很大方的给了,至于红薯却坚决不给,说以后有大用。 马度把辣椒种子种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两年的时间已经繁殖了不少,平时吃饭做菜也会放上一些。尤其是放了辣椒的酸菜鱼最受欢迎,就是宋霜这样土生土长的江南人也是爱不释口。 那群混球在家里住的时候,也爱上了辣椒,辛辣刺激,很符合年轻人的口味。现在学堂里面的菜式都少不得放辣椒,还整天的骂厨子辣椒放的少,就算上茅房的时候遭罪,也要嘴上吃得痛快。 辣椒无罪,可是若是把辣椒面抹到裤裆里面,就要遭罪了。作为一个好园丁,袁九黎常常在学堂备课到深夜,为了不三更半夜打扰已经睡着了的婆娘,就直接睡在学校里面,衣服也常常是在学堂洗了晾晒。 于是该发生的事情便顺利成章的发生了,袁九黎在夹着腿上了一晌午的课,终于忍耐不住跑到了马度这里,苦苦的哀求道:“爵爷救救我,袁某怕是得了不治治症了!” 袁九黎闭着眼睛,万般为难的退下了裤子,看着那样的红肿和里裤上那淡红色的痕迹,马度当然知道发生什么。 他赶紧拿了一盒肥皂和清凉去火的药膏,为了照顾老袁的颜面,他亲自到食堂里面端了一盆凉水,把盆子端到袁九黎的面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马度关上办公室的门,依旧能听见袁九黎痛苦的嘶喊,“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啊!” 那天学堂里的厨子发现平常洗辣椒的盆子不见了…… 第252章 宋霜有孕 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赵德胜又有事情可以干了。马度不想步了袁九黎的后尘,不敢想象有一天有人往自己的内裤上摸了辣椒面会怎么样,性福生活还要不要了? 不过马度的性福生活很快就没有了,在经过一番的努力耕耘之后宋霜怀孕了。今天吃饭的时候朱小四把满满一嘴嚼不烂咽不下的肉吐到桌上,这种恶心人的做法大家都习惯了,可宋霜只看了一眼就哇哇的吐了起来。 马度问:“是不是着凉了?”可能是昨天晚上的动作太大,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不等宋霜说话,大鱼儿却欢喜道:“嫂嫂是不是有身孕了?” 马度和宋霜齐齐的道:“不会吧!” 夫妻二人没有惊喜,全是一脸的惊慌。马度即便两世为人,心里年龄不过二十啷当岁,后世里这个年龄正是肆意玩耍挥霍青春的时候。 即使被老朱行了冠礼,马度心理上也没觉得自己成熟,突然要当爹了确实有些慌乱,宋霜的表情差不多,要是换成其他的女人,一定会摸着肚子一脸的惊喜娇羞,可是现在她和马度的表情差不多。 把宋霜叫到里间,一问才知道这婆娘竟然两个月没有来月信了,真是枉为人夫啊,还亏得是自己是个大夫呢。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还在卖力的折腾,真是对不起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马度不懂的把脉,赶紧的让老刘到城里请来了一位妇科圣手,不是别人正是在洪都城的旧相识许大亮。 许大亮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谁都能呼来喝去的小大夫了,虽然不过是八品小官,可是手底下管着医护人员一千多人,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解放军三军总医院的院长。不管哪位大帅出征之前,都要找他一趟,让他多派两个精干的手下,自己也能少死几个人不是。 一听说马度召唤,许大亮立刻巴巴的赶了过来,给宋霜诊完脉之后,立刻跪倒在地,“恭喜爵爷贺喜爵爷,夫人已经怀胎两个月有余,以小人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很可能是男胎,爵爷香火有继啊!” 吹吧!使了劲的吹吧!就算是有b超机也要四五个月才能查的清楚,两根手指头一搭就能看出来男女? 宋霜激动的问许大亮,“真的是男胎吗?” 许大亮点点头,“真的,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吧!” 宋霜在欣喜的道,“太好了!夫君你听见了没有!你说话呀,呵呵……你看他都高兴坏了!” 一个人他娘的说废话,另外一个把废话当成真话,马度能说什么呢。不过在经历最初的惊慌之后,终于有初为人父的喜悦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些许的忐忑。 “哥哥要生小弟弟啦!哥哥要生小弟弟啦!”小鱼儿和菱角儿一起奔跑着呼喊着把这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消息传了出去。 老泥鳅大笑着赏赐仆役,出手也很是大方每人两文,比上次马度封爵时候的赏赐足足翻了一倍。 屋里很快的就被丫鬟婆子挤满了,马度只好带着许大亮出去,刚一出门就碰见脚步匆匆的气喘吁吁的徐晓珮,八成也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马度给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女人找了一个好工作。他在家里找了一间空房子当教室,又让徐晓珮过去当先生,这下子罗复仁总没有话说了。 老罗似乎并不反对女子读书,只是不接受男女学生一起上课,他还专门考校了一番徐晓珮,说是徐晓珮果真有才华,不亏是出自书香门第。马度只希望那些小姑娘不要跟宋霜学会毒舌作风就好。 徐晓珮见到马度只神情淡淡的道:“恭喜爵爷就转身进了屋子。” 马度拿出一个小玉佩递给许大亮,“这是你的诊金拿好了。” 许大亮连忙的摆手,“些许小事不敢收爵爷的诊金。” “你且看看再说收不收!” “咦,是在下从前在洪都送给爵爷的那块,爵爷竟然还留着。” “我又不缺吃喝难道还能扔当铺里不成!”马度把玉佩塞进许大亮的腰带里面,“拿着吧,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办成,再收你的东西就不合适了。你这官儿做得风生水起,听说跟你往来的可都是军中的大人物啊。” 许大亮哭着脸道:“爵爷就别取笑我了,确实都是大人物,个个都让小的派最好的大夫跟着他们随军征战,下官常常是两头受气,谁也得罪不起呀。”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辞了呢!”马度觉得老许要是在秦淮河开一间医官绝对是大赚特赚。 许大亮立刻拒绝,“还是当着吧,等日后王爷登极下官就是天子臣属,祖上八辈都有荣光。” 马度也是随口一问,这个官儿迷嘴上说的为难,心底里绝对心甘情愿乐在其中。马度很想让许大亮帮忙保胎。 可是许大亮致歉道:“这个下官怕是帮不上爵爷了,可能要不了多久下官就要跟大军北上了。” “哦,王爷要北伐了?”马度觉得自己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都没有一个医官知道得多。 许大亮回道:“下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中书省已经下发了一些战前准备的文书。看要求似乎比攻打平江的时候还要严格。除了北面,下官想不到还有哪里还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还真别说,这许大亮倒是敏感,说不准还真是一块做官的好材料,马度道:“那我就不麻烦你了,记得战阵上可要小心一些。” “多谢爵爷关心,给夫人保胎的事情爵爷也不必担心。下官会找一个有经验的妇人专门过来伺候夫人,再加上夫人身体康健气血充盈,一定母子平安!” 月朗星稀,院子的泥蛤蟆呱呱的叫个没完,给闷热的初夏添了一丝的烦躁,马度陪着宋霜坐在天井里乘凉。 马度的手刚刚的摸上宋霜的肚子,就被宋霜一把扣住,“你想做什么?不准动坏心思。” “哎呀!快松开,手指头都快给你掰断了,我就是想摸摸你的肚子,不想做什么。” 宋霜这才放松了手劲儿,甜蜜一笑,俨然是个幸福的母亲,拿着马度的手在她肚皮上轻轻的摩挲,“不准乱动!” “额……这个地方应该是胃,小孩子不在这个地方。再往下一点,再往下!” “你果然想做坏事,春花给我说了,这个时候不行的!” 在老婆眼里我就这么色吗?马度发誓他真是只是想感受一下做父亲的喜悦。 宋霜歪着身子靠在马度的肩头,“你有没有想过给孩子取个名字。” “没有!”从让许大亮确诊到现在才不过三个时辰而已,哪里会想那么多。 宋霜仰望着那一轮明月,“妾身不奢望他有多大能耐有多大本事,只希望他平平安安跟着他老子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马度也想呀,就怕老朱不给机会,“你别说给孩子取名叫马富贵,可是够土够难听的!” 宋霜翻了个白眼,“妾身好歹是读过书的,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你又不是土财主。” “莫非是叫马荣华?” “多说了一个字,就叫马荣,男孩女孩都能用……”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第253章 朱升 吴元年,六月,朱元璋颁布奉天讨元檄,提出“驱除鞑虏,恢复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口号。同时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领二十六万大军北伐。 历史的二十五万大军多出了一万人,这一万人是沐英带领的神机营,时间也历史整整提早了半年。 年初不走,非要等到六月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粮食的缘故。老朱不是没有粮食,他屯田多年粮食多的是,去岁征伐张士诚历史提前了半年结束,更是节省了大批的粮食。虽然他不差粮食但是运粮难。 此次北伐的计划,先攻打山东占领济南府,而后转战河南,随后往西一直打下潼关。攻打山东还好说,有京杭运河这条大动脉输送粮食不成问题,但是到了河南不行了,隋唐时开凿的通济渠已经废弃了。 如果没有水路的话,以现在的陆路运输条件想要带着二十六万人的口粮转战千里根本是个笑话。向当地的富户地筹粮是最好的办法,这不夏收刚一结束,老朱的大军开始出发了。 长江渡口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老朱带着百官亲自为将士送行。马度则是跑到了神机营,让沐英找来了汤鼎、狗子和常茂。 他拿出一个用木塞盖着的小玻璃瓶子,每个瓶子里面放着一颗他剪下来的抗生素,“拿好了,如果受伤发烧了吃下去!” 马度剩了总共也不过十几颗而已,此时已经过期了,不过药效应该还是有的,“要是用不的话,回来了再还给我。” 除了狗子在点头,另外三人置若罔闻,估计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沐英把瓶子揣入怀里,“你不跟着去有了这个我心里踏实些。嗯……女人生孩子,咱们男人除了在屋子外面干着急,真的帮不忙。不考虑一下,这次可是一个捞功劳的大好机会,一个小小的男爵你不会真的满足了吧。” “不去,我得看着孩子生下来。”马度一口拒绝。 且不说战阵刀剑无眼,是行军千里也够受的。重要的是他真的狠不下来留宋霜一个人在家生孩子,对女人来这是一道鬼门关,如果真有不测,他可能还帮得忙。 常茂看看手里的小瓶子,“度哥儿,我爹有没有这个。” “没有!这次他用不着。”他在心里补了一句,“下次可难说了!” 那些名人名将的宿命马度是清楚的,虽然自己改变一些历史,历史的长河方向还没有变,只是更加汹涌了一些,对徐达、常遇春这样的大鱼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至于眼前这些螃蟹、小鱼、小虾的不好说了,尤其是沐英可没有参加过北伐,这次不光去了而且还是主要将领,送他们一颗保命药,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马度的负罪感也少些。 常茂把药丸收了,又道:“俺们爷俩都走了,俺娘一个人在家,别看她平时厉害,可俺爹一出征,她偷偷的抹眼泪,现在她肯定更难过。要是学堂放假了,你可要记得把老二老三押回家里去,别让他俩乱跑。” 还真别说,常茂在神机营呆了小半年真是成熟了不少,现在他被沐英扔进了火炮营里。虽然只是一个大头兵,但是散阶却高的吓人,从五品游骑将军。 这个官衔是为了奖励他在平江毁掉了张士诚的火药作坊,这可是大功一件,老朱还专门把他叫过去询问整个事件的经过,笑得是前仰后合。不过常茂在神机营要从大头兵做起,没有办法实授,给了他一个散官。 张五六同样论功受赏,老朱大方的给了一个副千户。老刘听了消息说:“真是糟蹋千户这个官职了!”自家女婿是个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军可不闹着玩的,稍有差池要掉脑袋。 为了自家闺女不寡妇,老刘还要带着张五六去辞官,张五六当初肯干可是被常茂一句封妻荫子给忽悠的,好不容易有了官身怎么舍得辞了,老刘为此还和张奶奶起了龃龉。 最后还是马度出面跑了一趟王府,给张五六换了个昭武校尉的空头衔,继续的给马度当长随,赶马驾车。 送行完毕,老朱骑马回城,马度这种不会骑马的只好坐马车。刚一踏车辕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老夫的马车颠簸坏了,马爵爷能否捎带老夫一程啊?” 马度回头见一个老头站在他的身后,这老头须发基本都白了,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他连忙的下车作揖行礼,“原来是朱先生,能与先生同乘晚辈与有荣焉,我扶您车。” 这个老头在后世大有名气,只要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知道他那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句九字真言意义深远,甚至影响到六百年后,那句“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是偷师这个老头的。 没错,是朱升了,现在老朱手下任侍讲学士、顺大夫,不过这个时代他的名气还不如刘基、宋濂等人大。 朱升马度预想的要老很多,是他穿越以来见过的最老的人了,听说他快七十岁了,人过七十古来稀,已经算的是高寿了。 马度轻手轻脚把他扶马车,老头真的年纪大了,这一番小小的动作喘气有些粗重,他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叠得整齐手帕,把脸汗渍擦干净,才道:“多谢马爵爷。” “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您叫我一声玄重好了。” 朱升把手帕放在袖子里面,笑道:“那老夫不客气叫你一声玄重了,呵呵……听宋景濂说那句‘驱除鞑虏恢复华’是出自你口?” 有说过吗?哦,似乎在洪都和马大脚初见时说过。不过这句是剽窃的老朱的稿子,老朱的稿子是宋濂草拟的,八成还是宋濂的。 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现在马度也只能硬着头皮揽过来,“不是晚辈说的,是晚辈的爷爷说的,这是他老人家心愿。” 朱升问:“可是那位六如居士,故宋的遗忠,他若是能看到王爷挥师北伐定然欣慰,玄重回家之后可莫要忘了到祠堂告祭!” 马度的这点瞎话也不知道老朱跟几个人说过,好像都是给李善长、朱升这种有些学问的人说的,明显的是不信他的话,找人求证哩。 朱升舔舔干裂的嘴唇,“玄重可有水吗?” “有!”马度从座椅下面取出一个小水囊,“这是拙荆给备的蜂蜜水,正好生津止渴。” 朱升把水囊捧在手里,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年岁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用了,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头晕眼花,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呵呵……多谢玄重了!” 马度接过水袋笑道:“晚辈略懂医术,我看先生的身体没什么毛病,不过是案牍劳形所致,多运动运动好了。” “呵呵……这个倒是,老夫早年一天锄几亩地也不觉得累。” “晚辈有一套修身法门,最适合您这样的情况,赵德胜被割了一个腰子现在每天练习这个,身体好得不行。有时间您到方山来,我教给您,方山风景秀美最适合调养身心……” 朱升突然笑道:“你不是想让老夫到你的学堂里教书吧?” 马度眉毛一挑,这也能猜到,真是老狐狸! 第254章 有阴谋 老朱常夸朱升“为人老实,是老成贤达中的英杰”,马大脚却跟马度说朱升是一只“老狐狸”,综合一下朱升就是一只老实老狐狸。 在老朱登极后大家都沉浸着老朱分封群臣的美梦中,这位老先生却早早的告老还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老朱要个免死券。 虽然这免死券没能救了他儿子的命,但是他毒辣的眼光却无法否认。看穿马度的那点小心思,一点都不奇怪。 跟这样的老狐狸打机锋耍心眼,马度觉得自己是找虐,也着实没有必要。他拱手致歉道:“先生高明,晚辈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的慧眼。” 朱升道:“人家都说马爵爷自幼随侍高人,学得一身非凡手段、神鬼莫测,为人也是心高气傲少与人来往,突然对老夫这般礼遇,定是有所求,呵呵……” 神鬼莫测?心高气傲?这不是形容我的吧,马度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阳光开朗、性格温厚的好少年哪,怎么会是这般评价。 八成还是因为自己两次杀杨宪的事情,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杀人,朱升没说他桀骜不驯性格歹毒,就算是给了面子了。 朱升捋着白胡子笑道:“老夫与玄重交往不多,怎得找到老夫头上,何不去找宋景濂、刘伯温?他们名气可比老夫要大,对你的学堂助益更多。” “跟您比他们两位还年轻,还有上进之心。嗯……看人看事都不及您通透,再说晚辈的学堂里面除了自家佃户的孩子都是淮西子弟,晚辈怕是请不动呀。” 朱升追随老朱算是比较早的了,可他不是淮西帮,也不是浙东帮,名气虽然不高,却很得老朱重用,年高德劭,还中过元廷的乡贡进士,学问自不必说。要是能有他坐镇,台面就算撑起来了。 “哦,老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有些人有些事情也看得不甚明白。”朱升神情怔怔似有口无心,“老夫爱讲学,讲了一辈子的学了,原本应了玄重之邀也无妨。只是眼下王爷好事将近,这礼乐典制少不得老夫一番忙活,老夫只能向玄重说生抱歉了。” 老朱要登极了?似乎火候已经到了,是要提前做些准备工作。 “无妨,先生尽管去忙活。晚辈就在城里住两天,我把这修身的法门教给您,先生每天早上可以练上半个时辰,伏案久了也可以用来活动筋骨。” 朱升突然长叹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都说玄重是神医,为何要把这修身法门这般急切的传给老夫。莫非老夫真的没几日好活了吗?唉……人过七十古来稀,老夫能活到这个年纪也该知足了。” 这老头心眼太多太敏感了,不过老头似乎也就只有个两三年好活,制定典章制度、法律条文可是个辛苦活,这么大年纪了,死的不快才奇怪。 “先生多虑了,只要好生练习晚辈的这套修身法门,定能长命百岁。” “那就麻烦玄重在城里呆两天,有时间教教老夫!” 教聪明人和教笨人就是不一样,当初教赵德胜可没把马度急死,学了一个月才像点样子,到现在赵德胜打得都只是二十四式的太极。 朱升向老朱请了三天假,每天早晚跟着马度学一个时辰,只用三天时间就把四十八式太极学到手,动作姿势都十分的标准到位,尤其他银须银发,看他穿着白色小衣慢吞吞的打拳,确实像一个太极高手。 学堂已经放假了,看着混蛋们离开的时候一副出了牢笼的欢喜模样,马度总觉得他们似乎不会回来了。学堂里面没有人了,但是袁九黎每天还会来一趟,打扫一遍教室,清理一遍院子杂草,满心期待的等着秋日开学的日子。 他锁上大门见门板上有一块漆皮脱落了,心里头寻思着回家弄点漆补上。刚一转身就看见青石板路上有两个人就着夕阳缓步走了过来。 待看清来人,袁九黎便笑着迎了上去,他从前不太喜欢这个爵爷,不过上次他出了那么难堪的事情,这位爵爷也不嫌弃避讳,还给他取药打水,心里对这位爵爷还是挺感激的。 “爵爷出来散步啊,可吃过晚餐了。” 马度点点头,“嗯,我陪拙荆随便走走!袁先生还没吃呢吧。。” “没呢,这就准备回去吃饭了。” 宋霜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趴在马度的肩头身体颤个没完,一只手还不停的敲打着马度的后背。 袁九黎奇怪的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中了邪了,王爷当初攻打应天的时候就在这一片打过仗,死过不少人哩。天快黑了,夫人怀着身子,您不该带着她往这边走的。” 马度拜拜手,“没事,她只是疯病发作了,袁先生赶紧得走吧,当心她咬你。” 等袁九黎走远了,宋霜在马度的后背咔咔就是两记粉拳,“你才有疯病。”她指了指袁九黎的背影,“你说的就是这个袁先生吧,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哪。” 马度把她的手给压下来,“人家本来就很正经!倒是你刚才看着像个疯婆子。” “谁叫你给我讲这种不要脸的笑话!” 马度很后悔把袁九黎的糗事讲给宋霜听,谁知道这婆娘就记在心里了,时不时的就要拿出来笑上一阵。 宋霜已经显怀了小腹稍稍的隆起,为了她日后生产的时候一切顺利,马度每天早晚都要陪着她走上一段路。 见天色不早,马度就带着宋霜晃悠着回了家,刚一到家门就见自家大门前的一块荒地上有人在忙活。马度凑过去一看竟然是韩成,而荒地上竟然有很多人在种红薯秧苗,这些人不是他家的仆役也不是他家的佃户,应该是韩成带来的。 马度奇怪的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来给我家种红薯了。” 韩成笑道:“你三番五次的吵着给要红薯,现在给你送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要的是红薯,是拿来吃的,谁要红薯秧苗了。” “现在给你种上,浇了水,过上一夜就活过来了,等到了深秋不就有的吃了。” 看着韩成奸诈的笑脸,马度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定有阴谋! 第255章 市舶司 自从沈万三掺和进来,原本有些低迷的肥皂生意一下子又红火了起来,销路变得不再是问题。华大地四处都在打仗,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卖出去的,反正马度也只能在江南一隅瞎扑腾。 听说他还卖到了大都卖进皇宫,据他家在大都的大管事反馈,宫里的娘娘都很喜欢香皂,而至正帝喜欢兰花味儿的。 真是服了他,沈万三若是构建一个情报真的不会太差。像当初张士诚都不知道马度的详细资料,沈万三却能摸到马度的门。 马家在这一段时间同样得多了很多传统生意,如酒楼、杂货铺、绸缎铺之类的。当然这些跟马度没有半点的关系,他才不会去鼓捣这些投入大利润小的生意,都是徐晓珮拿了宋霜的嫁妆做的。 马度有幸见过一次徐晓珮与人谈生意,真是把她毒舌发挥到了极处,明明一匹很不错的绸子,她却能从纺织、花色、印染、包装挑出各种的毛病来,对方却只能擦着汗连连的点头,价格自然也被她压得很低。 马度自认没有这个本事,据说这都得益于她从前和宋霜满世界购物得到的经验,这是纨绔的技能,她和宋霜是两个大纨绔。 等生意一正轨,这个小娘鱼当了甩手的掌柜,每日里丫鬟似得伺候宋霜吃喝拉撒睡,马度这个当丈夫的都心。 如果她不是女的,马度真怀疑宋霜肚子是她的孩子,宋霜是傻人有傻福,有的这样的闺蜜定是前世里积德了。 玻璃杯子的第一批货终于凑齐了,整整的五千只,当沈万三看到满仓库的晶莹剔透之后快疯魔了,直呼赚大发了。 玻璃杯子被裹绸子装进漂亮的锦盒,装进大木头箱子然后装船发往松江,随后马度则是带着沈万三前去到衙门里面去税。 没错,是去税!老朱目前为止还没有禁海,也不禁止海贸。不过他还未尝到过海贸的甜头。茫茫海岸线想走私太容易了,他在陆还没有拾掇干净,更顾不海了。 沈万三不想去交税,倒不是不舍得几个税银,他是不想暴露自己做海贸生意,被盯以后走私不方便了。 可是马度想老朱尝到海贸的甜头,他不希望老朱禁海,一旦禁海他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那是他最后的退路。 有人说老朱之所以禁海除了海盗的缘故,是因为老朱想以朝贡的形式独吞海贸权。马度觉得以明初的情况的。 老朱算是独吞也吃不到多少,想象明初那不过几十万两的税银知道了,不然怎么会轻易的关闭市舶司。 所以马度要切开海贸这块大肥肉,递到老朱的嘴边,让他吃的欲罢不能,便宜姐夫其实是很爱财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海盗算个屁。 交税这件事情马度想象的麻烦,一看来交税的是一位爵爷,还是王爷的小舅子,府衙县衙都不敢收,衙门的书办问的第一个问题是,“爵爷还用交税?” 难道不用吗?马度后来问了一下家里铺子的掌柜,竟然真的没有交过税,连家里的土地都没有交过。县里的主簿开个铺子都没有人敢去收税,更何况他这个爵爷了。 马度带着沈万三从府衙里面出来,又去书省的户房。老朱不缺粮食,但是手里的钱没怎么宽松过,户房的人压力很大,听说有人主动来交税数量还不少自然欣喜。可最后一查,竟然自己没有这个职能,连一个可依可循的章程都没有。 为了交个税,马度一路过关斩将竟然跑到了李善长眼皮子底下。 李善长大怒,他说的第一句跟税收没有半点的关系,“这样的琉璃杯子你竟然五十两一只卖出去了。”说着还狠狠得瞪了沈万三一眼。 马度坐在椅子晃着二郎腿,手里捧着茶碗,“那李相国说盖卖多少合适?五百两?还是一千两?他做的是海贸风险大着呢,那些番邦蛮夷也都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总要让他的风险冒得值得,有赚头才行。” 李善长嘿嘿的笑道:“是你小子要有赚头吧。” 马度放下茶碗点点头,“没错里面是有我的份子。” “你说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以后你是皇亲国戚又有爵位,还怕子孙会饿死,若是子孙不肖留再多钱也是无用。”老李话说的好听,忘了之前是谁死气白咧的要入股琉璃作坊。 马度只道:“若是李公对海贸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弄几条海船,至于人员培训可以交给他来做。”马度指了指立在一旁满脸堆笑的沈万三。 李善长不屑的一笑,“老夫疯了跟着你们去海里捞银子,回头记得把这一单生意的利润送到老夫府里,不会少于两万两吧。” 沈万三赔笑道:“小人手里有一座玉佛,听说是唐朝古物,小人不知真假,回头一起送到相国府还请您务必帮忙鉴赏一番。” 李善长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去,老夫的府邸哪里容得下商贾进门。” 马度冲着沈万三打了个眼色,沈万三便躬身退去,“李公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晚辈?” 李善长正色道:“玄重怎得不把琉璃杯子投放到市面,让我们几家也尝点甜头。” “李公明知故问,您多年来为王爷筹备粮草军需岂会不懂,晚辈是怕乱了行情啊。那些番邦蛮夷是什么情况我不在乎,可王爷好事将近,要是市面出了乱子我怕掉脑袋。” 现在玻璃器的品种还很单一制造也并不成熟,再加出于保密的缘故,马度没打算扩大规模。若是因为玻璃器而让大量的钱财涌入应天,只能是投机性的热钱,对原本脆弱的经济环境绝对是一种冲击。 李善长捋着胡子道:“你知道好,我不多说了。至于你要交的税按照普通的商税由户房办理吧!” 马度也是服了老李了,这种关税怎么能按照普通的商税收。 见马度不走,李善长又道:“怎得还不走,还要老夫管饭吗?” 马度起身一拱手,“李公没打算建议王爷增设市舶司吗?” 李善长苦笑一声,“弄一个衙门难道只为了收你一个人的税吗?” 第256章 惩治恶奴 李善长不是在开玩笑,若是真的增设一个市舶司,可能是真的只是在收马度和沈万三的税,没有强大的海防,不过是空谈。 “你若是真是有想法就给王爷上个陈条,你也是王爷的臣属,不要总是躲在乡下偷懒。”李善长又道:“你的那个学堂什么时候再开学。” 马度苦笑道:“八月初五,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敢来。” “别人不知,反正老夫的次子李芳会去,他若不老实就让赵德胜狠狠的揍他!” “当真?不过晚辈哪里可没有什么名师,也就只有罗先生每个月会去上十天而已。” 李善长指指马度,笑道:“谁说没有,你自己不就是,就是身上的铜臭儿大了一些。” 瞧这话说的,好像你李善长就不爱钱似得,刚才还迫不及待的要收利润呢。 有李善长的命令事情就好办了,马度和沈万三的到户房按照普通的商税办理的。不是后来的什么三十税一、十五税一,而是十税一。 天下未定,处处烽火,老朱南北两面开战,这可都是要钱的。马度没有贸然的去找老朱商量增设市舶司的事情,因为他自己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案,只能躲到书房里面埋头苦想。 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妇人,是来帮着宋霜安胎的,在丫鬟仆役们面前还口口声声的说马度吃过她的奶。在书房里听了张五六的汇报马度大怒,哪里的八婆在家中造谣生事,正要让人撵走。 老刘却说马度在洪都真的吃过那夫人的奶,那妇人是许大亮的婆娘,许大亮专门从洪都接来帮着宋霜安胎接生的。 事实如此容不得否认,马度的默认让这个女人在马家的地位蹭蹭的飙升,被丫鬟仆役们称之为许妈妈。 可是这位许妈妈是许大亮的续弦,年轻的不像话,只有二十岁,模样长得也不赖。到了晚上马度难免被宋霜逼问,跟许大亮的婆娘到底是什么关系。马度只得实言相告,又惹得宋霜一阵大笑。 在家中枯想了两天,马度总算想拟出来一道陈条,他起了一个大早让张五六和老刘驾上马车进城,准备把陈条递给老朱。 到了城中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马车里面闷热的不行,马度还穿得一身齐整的公服,更是热的厉害,不论怎么扇汗水都是哗哗的淌个没完。 大热天的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马车夹在人群里面走得很慢,马度心里头燥得不行,早知道就坐船出来了。 前头突然响起一片打骂惨叫之声,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马度掀开车帘问道:“老刘怎么回事?” 老刘回道:“爵爷像是有豪奴欺负人哩!” 马度站在车辕上看了一眼,只见前方的街道上的人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在人群的中间隐隐的看见有几个仆役模样的在踢打地上的人。 “老刘,咱们过去看看!”马度带着老刘和张五六走了过去。 刚一走人群边上,就听见一个看热闹的掌柜模样的人道:“这老妇也真是,不就是几碗酸梅汤才几个钱。这几个恶仆刚刚从我铺子里拿了两匹上好的绸子都没给钱……” 那掌柜扭头看见穿着公服的马度,立刻闭上了嘴巴,一溜烟的回了旁边的绸缎铺子。 “让让,给我家爵爷让让!” 老刘和张五六分开人群走到前头,只见地上有一个歪倒的担子,两头的筐子里面一头放着一个黑陶罐子,另外一头放着黑陶瓷碗。那大黑陶罐子已经破了,暗红色的汁水淌了出来,犹如鲜血在青石板上肆意的流淌。 四五个仆役在围殴地上一个老妇和十五六的少年。少年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老妇一边在拳脚中翻滚,一边哀求哭嚎:“不要打我的孙儿,钱不要了!钱不要了!” “住手!”马度大声的喊了一嗓子,周围立刻安静下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立刻散开了一大圈就是不走,不管是光天化日下的上演官官相护,还是青天大老爷出手惩治豪奴,都是难得的好戏。 那几个仆役也停了手,待看清楚马度的模样,神情似乎还很是轻松。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凑了上来拱了拱手,“原来是马爵爷,在下有礼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立刻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哎呀,竟然是认识的,这回老太婆白挨打了。” “白挨打是轻的,说不准还要被抓去坐牢哩!” “是哩,爵爷可比不得公爷大!” …… 这些议论马度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问:“你是?” “我等是魏国公府的人,在下是国公夫人的娘舅,这卖酸梅汤的婆子太不晓事,给了她一个铜钱还纠缠不休,在下教训她一顿……” 地上的婆子嘴里含着血道:“大老爷,他们喝了老妇人半坛子的酸梅汤才给了一个铜钱啊!” 一听说是徐达府上的人马度有点懵,徐达啊徐达,几十万大军你都能管得的妥帖,家里的事儿怎么就摆不平呢,还是我帮帮你吧! 马度一抬手一拳就打在这中年人的面颊上,中年人没有想到马度猝然出手这一下子挨了个正着,直接倒地不起。 “老刘把这几个冒充魏国公家奴的歹人给绑起来!但有拒捕者立刻格杀!”马度声音很大尽量的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老刘和张五六两人立刻抽出明晃晃的腰刀来,仆役就是仆役,面对明晃晃的钢刀立刻跪地求饶分辨,“小人等真的是魏国公府的家奴。” 老刘精明似鬼,怎么不明白马度的意思,见他们胡乱嚷嚷,冲着他们的嘴上立刻就是一巴掌,打得满嘴鲜血,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 老刘抽出这几个人腰带将他们一一的给帮了起来。 “老刘,把他们的右腿都给我打折了!” 老刘犹豫起来,小声的问:“爵爷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魏国公回来怕是要见怪!” “叫你打就打!自有我担着!” 对于执行马度的命令,张五六是不带半点的折扣,已经从地上捡起挑子上的扁担,冲着几人小腿骨一人来了一扁担,几人立刻疼得惨叫起来。 至于有没有打折不好说,反正徐达回来之前应该是没有机会出门惹事了,至于徐达多半不会登门兴师问罪吧。 那老妇人拉着鼻青脸肿的孙子叩头不已,马度让张五六带着婆孙两个到旁边的医官医治。 “这几人冒充魏国公的家奴作恶,败坏魏国公的名誉,现在已经被本官擒下,尔等快快得散了吧,不要堵塞了街道。” 此言一出喊青天老爷的不少,暗暗翻白眼的也有,这世上的聪明人多的是,人群倒是都散去了。 马度见一队巡街捕快远远的站着,他便招了招手,几捕快怯怯的凑了过来,马度给他们看了看腰牌,训斥道:“歹人作恶你们怎么不管管?” 捕头苦着脸道:“爵爷小人什么身份,哪里敢管他们。” “不过是几个普通歹人冒充魏国公府的家奴作恶有什么不敢管的!”马度压低声音道:“回去之后知道怎么立案吧。” “小的明白,这几人冒充国公府的家奴为非作歹,这就带回府里处置。” “不!他们败坏魏国公名誉,就送到魏国公府处置!” 见捕快抬着那几个恶仆走了,马度刚刚的出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有人冷笑道:“马青天真是办得一手好刑名!” 马度心头一跳,扭头一看正是老朱那张黑脸。 第257章 一举三得 老朱扎着头巾,穿着短褐再加上一张足够朴实的老脸,除了身上的衣服干净点,跟老农没有半点的区别,没有半点的王八之气。 在他身后的韩成和刘基都是同样的打扮,看这样子似乎是在微服私访,你又不是康麻子,怎么也喜欢玩这个。 不等马度见礼,老朱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扭头就走了,韩成冲着他眨眨眼,刘基笑着拿指头点点他,两人便跟着走了。 丫的,怎么这么巧就让老朱给碰上了。老刘苦着脸道:“王爷这身打扮,俺还真没认出来。” “好了!你把马车直接牵到王府,我这就去追了。”马度提着袍子快步的追了上去。 刘基有意无意的落在后面,马度凑到跟前小声问:“刘先生,这大热天的王爷怎么出来了。” 刘基却道:“很正常啊,王爷经常出来体察民情的,不过……这次嘛,是体察民心的。” 民情?民心?老朱该不会出来是看看老百姓支不支持他当皇帝的吧?看到之前的那一幕,马度肯定老朱的心情一定糟透了。 “本来从南市上出来,王爷挺高兴的,谁能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待会儿王爷骂人的时候,您可得帮忙劝着点。” “这个怕是不行了,老夫回到王府还有公务要做!”刘基拍拍马度的肩膀,“玄重放心,王爷不是生你的气,老夫先走了,哈哈……” 马度穿着公服不好凑过去暴露老朱的目标,他一直跟在三人后面到了王府,在王府的门房里面等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侍卫通知他去见老朱。 一进老朱的办公房,就见老朱已经换了一身的衣裳,正坐在桌案后面喝茶,脸色还是臭的狠见了马度就问道:“玄重穿成这样来见孤,是有何公务?” 马度从袖子里面取出自己的陈条,递到老朱的身前,“臣下请王爷增设市舶司!” 老朱拿过陈条,他也不看直接问道:“就为了收你的税吗?” “不!是为了王爷的千秋大业。” 老朱还是第一次听马度喊口号,心下不由得重视了起来,打开陈条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后又把陈条放下,“宋、元真的能从海贸得到这么多的赋税。” 老朱是个实在人,不会因为马度胡乱的描述几句海贸的美好前景就轻易的上钩的,他便拿了宋元时候的海贸数据给老朱看。 这些数据都是他后世里在网络上看到的,至于是不是靠谱他就不知道了,尤其是宋朝的海贸数据对老朱来说绝对是个恐怖的数字。 谁知老朱却意兴阑珊的道:“故宋有这么多银钱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被蒙元灭了,而孤现在却在灭蒙元,这海贸于孤来说犹如鸡肋。” 呃……马度无语了,灭宋的蒙元和被老朱灭的蒙元能是一样的吗?便宜姐夫就真的这么不爱财?李善长可一直都在为钱发愁的。还是老朱的农民式的思维在作祟,就希望所有人都绑在土地上从地里刨食? “王爷,这个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更是海疆安全的问题。臣下听说陈友谅、张士诚和方国珍都有大量余部逃入海中,听说还有倭寇常常上岸扰民,不管如何王爷都需要有一支强大的海上之师。这市舶司也可顺带为之,所收税赋还能供养水师。” 听马度这么一说,老朱的又不由得连连点头,可是最后又叹气道:“你说得轻巧,孤现在四处开战到处都需要钱,尤其是文英的那个神机营耗费最多,哪里来的银钱建水师。” 老朱突然看着马度暧昧的笑了笑,看得马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说阿弟生财有道可是挣了不少钱,光在户房交税就交了两万多两,要不你先借给姐夫一些,等水师建好了,市舶司收了税赋再还给你如何?” 后世里有人说“一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这句话是有些道理的。可是马度觉得建造一支强大的海军最重要的三个关键因素,钱!钱!钱! 作为最烧钱的军种没有钱的话,就算是一万年也搞不出来!老朱竟然想要找他借钱建海军,马度已经可以想到全家光着屁股往嘴里扒稀饭的情景了。 见马度发愣,老朱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看你那小气样,不过跟你说说而已,还当真了。” “王爷您自己明明有一支不错的海上之师,稍微整治一下就能派上用场!” 老朱道:“你该不是说方国珍那伙人吧?” 汤和这几年过得憋屈,好不容易作为主帅出征,自然是用尽浑身解数,只用不到三个月就收服了方国珍,听说他不光俘虏了两万三人,还缴获了很多的战船。汤和收编了这些人,却把他们当成陆军使唤带到福建去攻打陈友定了,也不知道死光了没有。 见马度点头,老朱却道:“那些人在海上野惯了的,受不得军纪约束,一旦撒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后患无穷,绝对用不得。市舶司的事情,玄重就不要再提了,孤今日心情不好就不和你说话了,去后宅看看你阿姐吧。” “王爷,这市舶司真的很有必要……” 老朱一拍桌子满脸的烦躁,“玄重,你若是觉得市舶司有必要的话,孤给你增设一个,你自己拿去经营。” “给我增设市舶司?让我经营?”马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朱点点头道:“你每年给孤一些银钱,这市舶司就归你管。不论你收到多少关税,都是你的。当然你要是亏本了,孤可不会退钱给你。” 这个管理方式来自后世的马度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搞承包啊。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也有的,大元朝廷就曾经把赋税承包出去,皇帝就要这些赋税,至于承包人能收多少看他自己的本事。 老朱这么干,让马度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说他没眼光呢,还是说他思维太超前呢。马度倒是不在乎收多少税,关键是出海权竟然在他的手里,以后老朱地盘上所有的商船出海都要他点头,不然就是走私。 “王爷您打算每年收我多少钱?”马度很担心老朱狮子大开口。 “你自己看着给吧。”老朱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 马度伸出两个手指头,“要不五万两怎么样?” 老朱抬头白了马度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喝茶,这表情是明显的不满意啊. “七万两?” 马度加价只换来老朱鼻子里的一声冷哼,“那就八万两吧?” 当马度加到十一万两的时候,老朱依旧一副不满的模样,马度不干了,“王爷,十一万两已经是极限了,前几年肯定是要亏本的。” 老朱道:“十二万两!” 马度一咬牙道:“好,就十二万两!王爷知道这市舶司要是只有一个空衙门没什么用的,臣下还想建一个海上巡逻队。” 老朱皱眉很为难的道:“人数不能太多哟,五千如何?” “用不了这么多,只要足够精锐,两三千人就足够了!不过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一些火器,当然臣下愿意出钱购买。” …… 马度又向老朱提了一些其他的要求,难得老朱都欣然应允。马度心情大好,跟老朱又聊了几句就告辞去后宅见马大脚。 马度一离开老朱的书房,就听见屏风后头有人道:“恭喜王爷一举三得!” 第258章 朱升来访 “笨蛋啊!”马度和老朱都在用这个不雅的称呼来表达对彼此的敬意。 马度以为老朱这个老农民没眼光没见识,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学蒙元那一套,硬是把出海权承包给了他,这简直让马度去了一块最大的心病。 同时他得到的还军权,他说的那个海上巡逻队老朱很明白那就是军队。即使老朱不重视海军,但是也要求不能超过五千,还都要家世清白有家室家眷的良家子。马度又不造反要这么多人做什么,两三千人足以让他勒紧裤腰带供养了。 至于老朱则是觉得马度真的是个笨蛋,等马度走了他就嘿嘿的怪笑,伸手拉住从屏风后面出来的马大脚,“这样让阿弟给我做嫁衣是不是不好,这小子气性大,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成啥样。” 马大脚道:“没什么不好,看标儿交到我那里的银钱我都害怕,阿弟那里的只会更多,小小年纪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早晚要生出祸事来的” 老朱拍拍马大脚的手,“你多虑了,玄重是生财有道,可是跟沈万三这样的富商巨贾来比还真不算什么,他们才是富可敌国啊。动辄就是几十万两的生意啊,可怜孤去年收到的税银不过二十万两。” 老朱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贪婪之色,没错,老朱真的很穷,一年收上来正儿八经的税银也就只有这些。拿什么打仗?当然是粮食,老朱占的湖广、江南都是重要的产粮之地,而且此时税率是十税一,收的税粮在千万石左右。 乱世里粮食算是硬通货了,发工资用粮食,买东西用粮食,虽然这东西实在可是不好保存,运输也麻烦,使用起来损耗甚多,远不如银钱好使。事实证明老朱是很爱钱的,他自己收不到银子,就干脆毫无节制的发行纸币,一度搞得大明通货膨胀。 在务实方面老朱从心底里面是信任马度的,他总是能带给自己惊喜,马度说这个市舶司有赚头,那就一定有。可惜老朱没银子没精力,更不懂的从何着手,既然马度想做市舶司那就让他去做,不论成败老朱都是稳赚不赔的。 增设市舶司实在是赶到了一个好时候,现在老朱还有锐意进取的心思,要是等他坐稳了江山,未必由得马度这般的折腾。 马度在后宅等了半天,马大脚才回来,见了马度就笑道:“阿弟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啊,可有什么好事?” “也没什么?就是小弟给姐夫递得一个陈条,姐夫同意了。阿姐这是去哪里了,害我等了好久。” 马度和马大脚聊闲聊了一些家常,马大脚从柜子里面取了一包袱给马度。马度接过来问道:“阿姐给我准备什么好东西。” “你现在成家立业了,有自己的妻子关爱照料,哪里还用得上阿姐!这是给老四的准备的秋装,这孩子长的很快。” “阿姐放心,老四在我哪里还能少了他吃穿。咦,还有两个老山参。” 马大脚道:“这是给小霜的,如果生产时拖的时间长,可以帮她补充体力。” “我替小霜谢过大姐了!” “对了,我听说你把魏国公府的人打了,其中还有徐夫人的娘舅。” “怎么传的这么快,阿姐也知道了。” 马大脚正色问道:“你就不怕徐达回来怪罪你?” 马度嘿嘿的笑道:“徐大哥最是明白事理,定能理解我是为他好。他若是因此怪罪我,也就不值得我叫他一声徐大哥了。” “嗯,没错!”马大脚点点头,心道:“阿弟定也能理解我是为你好!” 立秋之后暑意渐消,清晨时分已经透着一丝的凉意,一辆骡车在官道上缓缓的停了下来,一个老翁在老仆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 老翁看看翠绿的方山,回头再瞧瞧身后波光粼粼的秦淮河,笑了笑道:“有山有水果然是一片好风景。” 见路边上有一个放羊的小姑娘,老翁迈着步子走了过去,还没等他说话,那小姑娘就看着他咋呼起来,“哎呀,老公公你是神仙吗!” 不怪小姑娘大惊小怪,这老翁银须银发却无龙钟老态,满面红光精神矍铄,面目慈和未语先笑,儒雅之中带着几分的出尘之意。 听了小姑娘的话,老翁捋须大笑,“老夫不是神仙,小阿囡老夫问你那边的宅子是马家吗?” 小鱼儿问道:“是的,那也是我家!老公公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你哥哥?” “嗯,我哥哥是爵爷,每天都有很多人找他!” 老翁疑惑的问:“你也姓马?” 小鱼儿摇头:“不,我姓冯,我爷爷常说就差两点就和哥哥成真正的一家人了。老公公先到我家里去吧,我哥哥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老翁道:“老夫不去了,把你哥哥叫来,老夫在这里等他。” “好!”小鱼儿把栓在羊脖子上的绳子放到老翁的手里,“看好我的小黑,不要让它跑了!” 小鱼儿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老公公你怎么称呼?” “老夫叫朱升!” 马度只穿着小衣就被小鱼儿拉着出了家门,到了官道边上就看见小黑羊正在官道边上吃草,朱升拿着鞭子守在一旁。 马度深施一礼,“舍妹不懂礼数,先生莫怪,快请到家里坐。” “哪有,挺好的小阿囡,大清早的就出来放羊比你这个睡懒觉的强上百倍!”朱升把绳子交还给小鱼儿,还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老夫空手而来,就不到你家里去了!走,带老夫看看你的学堂。” 马度大喜,也顾不得回家穿衣服,就穿着小衣带着朱升往学堂走。朱升的身体状况似乎比上次见他的时候好多了,不光看着精神,体力也见长,走了两三里路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虽然明天才开学,佃户家里的孩子已经到学堂里面来打扫卫生了,不过这里被袁九黎打扫的很干净,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可干的,就在食堂里帮着厨子准备食物。 刚刚出锅的大肉包子,人手一个正吃的开心,见马度过来乖乖行礼作揖,有活泛的还跑到食堂里给马度拿了两个包子过来。 马度拿了一个咬得满嘴流油,朱升把包子掰成两半,递给身后的老仆半个。马度见状,正要叫学生再给朱升拿一个。 朱升摇摇头,“胃口不比当年半个足已。这肉馒头做得好馅料实在。”他看看食堂门口的学生问道:“都是好学生,老夫听说你这里还行军法?” “军法是给熊孩子设的,不好好管教,能翻上天去。” “老夫教了一辈子的书,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教不好学生,只有无能的先生。” 我擦!好先进的理念,果然是资深的教育工作者,不过那个“无能的先生”应该不是指老子的吧。 马度带着朱升在学堂里转了一圈,从宿舍到教室,从办公室到食堂。他找了个石凳子坐下,“不错,是下了大本钱的。要把夏威夷的学问在这里传下去吗?” “是,先生觉得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老夫也不是迂腐之人,有用的便是好学问。”朱升的脸色变得很严肃,“老夫想问你如何看儒家?别说你跟宋濂读过书,就自称是儒家子弟,你小子身上可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 马度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朱升这是摆明车马了,都一个个的以君子自居,可却蛮横霸道的不行。 马度很想牛x烘烘的说,丫的谁看的上你们儒家那一套,整天摇头晃脑的拽文有个卵用。可他知道自己连不卑不亢的说一句“求同存异和平共处”资格都没有。 马度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指着食堂后面的一小块菜地道:“这个地上可以种蒜苗、也能种黄瓜或者白菜,若是种到栅篱外面,可能就要被当成野草锄掉。晚辈有从域外带来的红薯,想种在里面生根发芽……红薯您知道吗?” 朱升会意点点头笑道:“吃过一次,很酥软很适合老夫的牙口!” 马度心道:“红薯吃起来是很可口,可是长起来就很霸道了,它的藤蔓会爬满菜地,它硕大的果实会吸光所有的养分!” 第259章 开学 感谢刘基,对于他那一套种地的理论,朱升欣然接受,果然还是儒生最能理解儒生。 朱升并不是空着手来,他带了很多的书,都是他来应天之后收藏的,整整的一马车,他说徽州老家还有很多。 书在古代是相当珍贵的,有书的人家都要藏着掖着,像朱升这般贡献出来不可谓不慷慨。马度立刻让把家里所有的书架搬来,临时找了一间空房子存放,准备日后再建一个更大的图书馆放。 拿了东西出来,朱升的腰杆立刻硬了自任山长,让马度和袁九黎任讲书,说白了是普通的教书先生,什么都不是。 朱升做得第一件事是题写了“方山书院”,让马度找人刻在门外的巨石。第二件事是是拆了大门,说这是恭迎有学之士和精英学子的姿态。 随后让马度在书院给他收拾一间房子当做居所,马度说这里简陋请他到家里居住,他却说从前结庐讲学的时候,条件这差远了,有这样的房子算是好的了。 马度立刻让人收拾了一间房子出来,朱升马趴在书案投入工作,这雷厉风行作风让马度立刻敬三分。原以为老头是在备课,他前看了一眼,差点没吐血,竟然是在编撰皇室礼乐。 马度问他:“您没有辞官!” “辞了,王爷不许。老夫准备等王爷登极之后再辞,老夫一边教学一边工作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是怕你老人家累到了,出个好歹,我没法交代!” “无妨,自打练了你那个太极拳,老夫的身体真是轻快多了,总觉得年轻了不少。平白得了这样的修仙法门,欠下这偌大的人情,不能不还啊……” 马度差点以为自己穿到异世了,他连忙打断,“您弄错了,是修身法门,不是修仙法门。子不语怪力乱神,您还信这个。” 朱升神秘兮兮的道:“信,怎得不信。你不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他们说你从天掉下来的。哈哈哈……” 第二日,朱升眼里的精英学子,马度眼的混蛋玩意儿归来了,人不但没有少,还翻了好几倍一下子来了一百来人。 有的还是家长送来的,唐胜宗使劲儿的拍的马度肩头,“马爵爷还是你本事大啊,俺家这小子从前整天的跟弟弟厮打,要不到秦淮河秦淮河厮混,现在总算有了点人样子竟然知道教导弟妹了。 算学也学得好,翻翻家里的账本,查出来账房私下里截留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俺都带过来了,当是给学生补贴一下伙食。这不小的也带过来了,你只管往死里打。” 一个妇人走到马度的跟前,“马爵爷,妾身是东海郡公茅成的遗孀,妾身命苦男人死在了平江,家里的孩子也不争气整天的胡闹,经您一番教导总算晓事了,每天读书习武,人也从前孝顺了,和您评语里写的那样!” …… 一个又一个家长前来致意,让马度有点懵,看看那些知书识礼可以用温良恭谦来形容的熊孩子,马度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竟然真的脱胎换骨了?棍棒教育竟然有如此效果? 学生家长们大多都提到了评语,马度很懵,评语?我什么时候写过评语?他好不容易从学生手里拿到了两张需要由家长签字的评语,一个是花炜的,一个是赵麟的。 花炜的评语写了整整大半张纸,数尽花炜在学校时的过错,连课堂背书少背了一个字都要写去。对他的评语可谓是严苛至极,最后只有一两句稍稍提到了花炜的优点。 至于赵麟的同样也写了约莫半张纸,内容与花炜的评语几乎相反,简直把赵麟夸成了花,最后只有一两句说到他的少许过错。如果马度不认得赵麟的话,一定会以为赵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他娘的这是谁写的,一点都不实事求是,是不是把两个人的评语搞反了。虽然是落得马度的名字,可是这笔迹明显是的……老罗的! 今天老罗正好在书院,马度急匆匆的跑到办公室找到罗复仁,把两张评语直接拍在桌子,“罗先生这评语是你写的?” 罗复仁头也不抬道:“没错,是我写的。可有效果吗?” “效果好的不行!”马度怪的道:“我只是好您为什么想到这样的办法。” 罗复仁叹气道:“说来话长,老夫少年家贫,可是家父却期待着我能读书成才,带着我四处求告,好不容易进了一间私塾。可是老夫那时候顽劣不堪,根本不爱读书,和你眼里的那些熊孩子一样,不招先生喜欢。 有一次家父有急事来学堂寻我,还顺便向先生打听我的学业,先生见家父衣着寒酸满面风霜不忍失言相告,只一味的在父亲面前夸赞我,让家父好生欢喜。回家的路听着父亲的夸赞,老夫满心羞愧,不忍父亲失望这才发奋读书。” 马度也很羞愧,他明明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可却没花多少的心思在学生身,教学也是填鸭式的教育,说起来还真不如在书院三天打鱼两天晒的老罗。 老罗继续道:“将心心,人和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本质不坏,看了老夫的评语和父母的欢颜,总会有所触动的。这不才过了一个假期已经成了好孩子。呵呵……” 老罗望着窗外的学生满脸的欣慰笑容,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僵住了,因为他看见唐敬祖和茅成的儿子茅兴,两个人把学院的打鸣公鸡扭断脖子扔到墙头外面…… 马度大笑,“看来他们只打算在家做好孩子而已!罗先生任重道远啊,要不留在书院吧,不要回城里做官了吧。” 罗复仁问道:“你能给老夫开多少薪金哪?” 君子耻于言利,马度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痛快的读书人,忙道:“五十两如何?” 老罗冷笑道:“老夫每个月也能领十石米,王爷逢年过节都另有赏赐,凭什么要辞掉收入丰厚又体面的差事……” “罗先生您误会了,我是说每个月五十两,要是哪天您教不动书了也会按照八成发给您,如果您百年之后尚有遗孀,仍旧会减半发放。” 罗复仁拉住马度的手,“当真?” 马度重重点头,“当真!” “好,等王爷登极之后,老夫告老还乡!” 朱升走进屋里,“玄重,老夫也会有吧?” 本书来自 第260章 宋克来了 马度原打算弄个大横幅让学生们听听山长训话就算是开学典礼了。可是朱升不干,要弄什么入泮仪式,说这是书院真正第一次开山收徒,不好马虎了事。 学问人办事就是麻烦,马度只好听的他,谁叫人家是山长。在朱升的主持下,这个什么入泮仪式倒是弄得有模有样。 先是正衣冠,古人云正衣冠方能明事理,这一程序少不得。随后学生被带入书院拜祭孔子叩拜先生,然后是洗手净心去芜存菁,最后是朱砂启智,朱升还专门让马度来点朱砂。 马度觉得他们都是半大孩子,早就点过朱砂开过蒙,甚至有人已经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没有必要再来一遍。 朱升却说:“他们是开过蒙,可是对你夏威夷的学问一无所知,外边人把你传的玄之又玄,你要给他们一点信心才成。”难得朱升还记得他,这薪金还真没有白给。 上半年盖的校舍挺多,空房间很多,教室寝室都够用,可是老师却不够。懒惰的马度、老迈的朱升,经常“旷工”的罗复仁,半瓶子水的袁九黎,再加上偶尔来客串一下训导主任的赵德胜,这师资力量实在是说不上雄厚。 马度还在琢磨着去哪里挖人过来,就已经有人送上门来了,不是别人而是大舅哥。马度原以为他是来看望怀孕的宋霜的。可是看他拖家带口一船又一船的家当,似乎像是搬家。马度一问,竟然真的是在搬家,原因无它就是在平江住的不开心。 现在在平江就没什么人和宋克来往,从前他不想和别人来往,现在是别人不想和他来往,就算是有人上门也是想请他帮忙托马度的关系寻差事的。 最让他觉得耻辱的便是那一篇《七姬赋》了,潘元绍忽悠自己的七个漂亮小老婆自杀,大老婆隆安公主也在盘门自刎,这家伙却投降了朱元璋。 虽然七姬赋的原文不是宋克写的,但是却是他誊抄的,石碑上可是他宋克的字迹,这让宋克深以为耻。从宋霜的房间里面出来,宋克揪住马度张口便问:“那潘元绍那厮现在如何了?” 马度摇头,“不知道,听说被押到了应天之后就没有动静了,小弟估计八成是死了。” 宋克冷哼一声,“死的好,这狗贼害老夫没脸在平江呆了。” 大舅哥似乎已经习惯了的老夫这个称呼了,马度问:“大哥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回平江了?” 宋克沉吟片刻道:“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不打算回去了,小霜说你在城里有一套宅子,我也不嫌小,就先住着。嗯……要不……算了!” 见大舅哥面有难色,马度心中猜到了个七八分,“大哥不是想为吴王效力,让小弟帮你寻差事吧。” “有何不可?玄重是觉得我才学不够?当年老夫就看出张士诚不是明主,我才不做他的幕僚。如今吴王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兵锋直指大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宋克长叹一口气,“说起来老夫年轻时也是有些志向的,可如今已经蹉跎半生,除了在书法上有些造诣,一事无成。老夫还年轻,现在搏个功名也不算晚。”四十岁不算老,可是这话听起来真是矛盾。 “大哥确定?”马度当下就把老朱官员的作息时间和工作的考核标准给宋克讲了,大舅哥的帅脸立刻皱了一团,“竟然这般严苛,难怪张士诚会满盘皆输。” “这还不算什么,今年有一支军队在江西过境,地方官准备的草料带着露水,有上百匹战马因此生了病。那官员当时就因犒师不周获罪,没两天就被……咔!” 马度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宋克脸上的肌肉立刻抽了抽,“吴王手下武将多有赏赐,可是文官的俸禄并不多,像大哥这种新去的,每月能有个七八石米就算是不错了,怕是养不了全家那么多人。” 大舅哥不由得撇撇嘴,“这么少?” 老朱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要起得早,干的多,还要吃得少。至于大舅哥宅在家里养尊处优多年,要是受得了这个苦才怪,他的作息和习惯跟马度可差不了多少。 马度知道大舅哥嘴里说着有上进之心,可是心里却承受不住什么工作压力。事实上在历史上还真的给老朱当过官的,只是当了没两天就甩袖子不干了。 “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建的那座书院,里面有一位朱升老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却还要一边教书育人,一边给吴王编纂礼乐典制,每日忙到深夜。还有一位罗先生因为王爷给的俸禄少,连家都养不起,一听我开出高薪,这两位就等着王爷登极之后辞官呢。” 被马度一番忽悠,宋克显然动摇了,他的意志本来就怎么不坚定,当年他蓄养很多宾客,是准备造反的,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事情就把宾客遣散了。 “你说的朱升,可是朱休宁吗?听说他是吴王麾下的元老啊,也在你的书院教书”宋克似乎心动了,“玄重,你那书院都给先生开多少薪金,竟然连官都不做了。” “五十两,大哥若来自当别论,我帮着您再开一间卖香皂的铺子,养活家小不成问题!” 大舅哥被马度顺利的忽悠进书院里面,勉强够用了,可惜教算学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弄得他分身乏术。 马度觉得是应该给自己找帮手了,在算学上稍微有点造诣的人,俱他所知不过三个人,刘基应该不到小学毕业而且跟他不是同一个体系,朱标小学毕业,作为老朱的宝贝儿子不可能来书院代课。 除了他俩,就只有小鳖了,大概是初二年级的水平,教小学生是够了,可是这孩子心里素质太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鳖平常和别人说话已经不结巴了,可是跟陌生人说话却常常犯毛病。给小鱼儿、菱角儿上课勉强可以,可若是把他放在讲台给几十个学生上课,可能有点难为他。 事在人为,人的潜力无限,很多有大成就的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到了晚上马度拖着小鳖到了书院。 “大哥,我真的不行的!”小鳖挣扎想要脱开马度的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几年之前你肯定想不到自己这么会读书。”马度拍拍他的肩膀,“自信一点,你要知道除了我之外,你是这世上算学最好的人了,进来!” 一进教室,小鳖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屋子里面被烛火照的通明,可桌子上那圆滚滚的并不是人的脑袋,而是一个个的冬瓜! 第261章 祥瑞 “八号冬瓜你有什么想问的!” 马度趴在窗户边上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便惭愧的走开,在他的指导之下小鳖虽说能不怵场的给学生上课了,可是却落下了新的后遗症。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小鳖也被学生们私下了取了一个“冬瓜先生”绰号,真是对不起他。朱升说既然小鳖给学生们上了课,那就算是先生了,不能再叫小鳖了,这样不合适。 马度觉得没错,还请他们给小鳖取个好名字,朱、宋、罗三个学问人吭哧了半晌竟然给小鳖取名“冯甲”。 什么意思?难道鳖又叫甲鱼就取名冯甲?听了马度的反问,三人嗤之以鼻,说甲是第一的意思,是期望着小鳖独占鳌头。 有名就要有字,事不烦二主,请他们三个顺便一起取了,这次倒是挺快,取字“玄武”。马度恨不得吐口老血,小鳖的名字似乎跟带龟壳的脱不开关系了。 好在没叫直接叫“龟”,从元朝开始,龟这个字就从元朝开始就有贬义词了。三个学问人却说,根本就不是马度想的那个意思,玄字是从马度这里来的,武是希望小鳖文武双全。 想到小鳖那只跛了腿,马度觉得文武双全可能是没有机会了。既然小鳖喜欢新的名字,马度也不反对。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到了深秋,门前的那块红薯地上的叶子已经发黄了。马度让仆役们把红薯全部都挖出来。 韩成给他整整种了一亩地的红薯,一共收了两千多斤,这是秋红薯,如果是春天播种的话可能还会收的更多。 前来帮忙的佃户,原本以为是药材,毕竟自家爵爷还是一个大夫。可看见张五六把药材扔进火堆,等他扒出来的时候,已经烧得乌七八黑。 看着张五六把这乌七八黑的东西掰开,吃得狼吞虎咽,连牙都摸黑了,才知道这竟然是粮食。 袁九黎抢过张五六手里剩下一点塞进嘴里,那样的甜糯,他还是人生中第一次吃到,接着他就哭喊开了,“老天爷!两千斤!产两千斤的粮食啊!” 他这一喊不要紧,帮忙的佃户都喊了起来,犹如群狼啸月。这群人喊完了就把全村的人都召集起来,老老少少的一起跪在马家门口,又是磕头又是叩拜的。 正在睡午觉的马度被吵醒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呢,一问才知道竟然是想求种粮,还表示明年愿意加两成的租子。 佃户求着地主涨租子的事情,二爷爷还是第一次碰到,他拍拍马度的肩膀,“你是家主,你来做主吧。” 对马度来说,没有什么好想的,他又不指望着红薯发财。老朱既然把红薯给他,那就不需要保密了,再说他原本就打算让家里的佃户种些红薯的,家里的旱田太多了。 他当下便答应了,等明年家里育好了秧苗发给他们,红薯育苗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每家佃户又发几个红薯,让他们拿回家里尝尝。 老刘却道:“老爷您给他们就是白费了,他们要是舍得吃那才是怪事,个个都得拿到祖宗牌位跟前供着。” 佃户放进肚子里还是放在供桌上,马度管不着,反正他是要吃的,蒸着吃、煮着吃、烤的着吃。蜜汁丸子、炸红薯条、红薯春卷,还有宋霜最喜欢吃的拔丝红薯。 从宋霜嘴里抢过最后的一块红薯,马度塞进自己的嚼得咔啪做响。宋霜怒道:“都沾了我的口水了,你还吃你也不嫌恶心。” “真是笑话,你的口水我吃的还少了!你不能再吃了,到时候孩子太胖,你可能就要难产。” 宋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最多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很不巧八成要赶在寒冬腊月,这并不是一个生孩子的好时候。 宋霜的体质挺奇怪,虽然挺着个老大的肚子,但是身上既不胖也不肿,好像她吃的东西全部都让胎儿给吃了,马度还真不太懂,他很担心生产的时候孩子太大。 许大亮的老婆却说,宋霜这样的好,不容易难产。别看这位许妈妈年轻的不行,可是已经有十年以上的接生经验了。 “你不是自称神医吗?连难产都治不了?” “能!不会我只会一种接生办法,那就是把肚皮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剖腹产不算是什么大手术,难度也不大,可是风险大,很多专业手法不是他这个普通的外科大夫就知道的,稍有不慎就会大出血。 不过马度也做了准备,他在家里已经找了七八个和宋霜血型一样的丫鬟仆役,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冒险,即使不要小的也要保大的。 就在马度和宋霜拌嘴的时候,朱升找上门来了,开口便问:“你家出了这么大的祥瑞为什么不呈献给王爷?” 马度皱眉道:“祥瑞?哪里来的祥瑞?您老人家不是真的眼花了吧,你看我家一没紫气东来,二没金龙现身,哪里来的祥瑞。” 朱升斥道:“那要是出在你家就不是祥瑞,而是灾祸了。你家的红薯就是祥瑞!” 马度一愣不由得嗤笑一声,“红薯也算是祥瑞?这红薯王爷早就有了,我家的红薯还是王爷让韩成种的呢,王爷还请您吃过红薯呢,您都忘了?” 马度很担心朱升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或者发烧给烧糊涂了,他想伸手去抹朱升的脑门,却被朱升无情的打掉。 “老夫没病,亩产两三千斤的粮食还不叫祥瑞,这是亘古未有的祥瑞。再说王爷拿出来的红薯和你献上去的红薯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王爷拿出来的红薯是烤熟的。” 朱升气得直翻白眼,“别胡说八道,这红薯到底是从你这里来的,虽然有不少亲信重臣知道红薯的存在,但是王爷从未公开过。如今王爷把红薯赐还给你,由你把它当做祥瑞献上去……” 马度一拍大腿,“哦!原来王爷是这个意思!韩成突然来家里种红薯的时候,晚辈就觉得目的不那么单纯。” 朱升眉毛一挑,“哦,你看出来王爷的意思了?” “您说的没错,这红薯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大祥瑞,我献上去那就是一件大功劳,王爷这是变着法子的让我捞功劳呢。朱先生难道不是嘛?” “对极了!”朱升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纸,“这是老夫帮你做的《番薯赋》,知道你写不出来,明天记得一起献上去!” 朱升摇着头离开了马家,叹气道:“真是笨蛋啊!” 第262章 劝进 为了给老朱献祥瑞马度提前一天到了城里居住,可是第二天还是起晚了,衣食起居上还是管佳最用心哪。 马度急慌慌的穿上官服,让张五六拿上“祥瑞”,坐上马车就朝王府赶。揭开覆盖在木盘上的红绸,就看到几个精挑细选的红薯,没有问题,张五六没有放几个馒头或者包子进去。 刚刚的在王府门口下了马车就看到了韩成,“爵爷,您怎么才来啊!” 马度手里端着木盘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您不是来献祥瑞的吗?赶紧的进去吧,朝会都已经过半了。” 这也知道?老朱不会在我家也安插检校了吧? 不等马度多想,韩成就急匆匆的拉着马度到了开朝会的地方,韩成让马度等在殿外,他则是到了殿中。 “禀告王爷,江宁县男马度有祥瑞呈献,现在殿外等候。”即使在殿外马度也能听得见韩成嘹亮的声音,接着就是老朱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韩成从殿中出来冲着马度点点头:“爵爷进去吧。” 马度端着高举木盘的走进殿中,抬头看了一眼老朱,只见老朱面容严肃,不带一丝的微笑。他连忙的垂下目光,大步的走向中央,他能感觉的两侧的人投来的炽热的眼神,满含期待。 他缓缓的跪下,把木盘举过头顶,“臣下马度自幼随侍高人,游遍海外仙山海屿,偶得一种粮种,口感酥软甜糯,是极好的粮食。臣下把它带到应天,数年辛苦栽培,已经亩产二十石,今特来献给王爷!” “亩产二十石!哪有这么高产的粮食!” “俺从前也是地理刨食,能产个三石就算是丰收了,不可能有二十石的粮食!” ……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纷纷出言表示质疑,有的人真心怀疑,有的人则是演的一手好戏,比如李善长。 李善长从文官首位站出来,“马爵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朝堂之上可不许信口开河!”老李一脸的惊讶疑惑,真是个好戏精,连朱升都吃过红薯,马度就不相信他没有吃过。 马度放下手里的木盘,回道:“李相国放心,下官怎么会拿这样的事情信口开河。”他揭开木盘上的红绸,对高居上首的老朱拱手道:“王爷臣下有实物为证,这里还有一片《番薯赋》是朱先生亲手所书!” 李善长从马度手里接过来,送到老朱的面前,老朱看完大悦,“允升先生是老实贤达之人,他说的肯定没错了!这祥瑞看起来是真的!这样的祥瑞好啊,哈哈哈……” 马度忽然看李善长往后面打了一个眼色,接着马度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胡惟庸,他的声音很大,铿锵有力。 “亩产两千石的粮食,实胜过紫气东来金龙现世,乃亘古未有之祥瑞,更是天下苍生之福祉。古语云祥瑞现圣人出,王爷自淮右起兵以来以三尺之剑伐蒙元之暴政,救黎民于膏火,剑锋所指群雄雌伏,蛮夷退避……王爷雄踞江东,占据大半天下,不世之功,唯有帝位能酬……今日之祥瑞乃上天启示,请王爷顺应天意登极称帝!” “请王爷顺应天意登极称帝!请王爷顺应天意登极称帝……” 群臣跪地,齐声高喊,每个人的声音当中都夹杂着喜悦与兴奋,声音高亢嘹亮振聋发聩,弄得马度两耳嗡嗡作响,心中不由得骂道:“丫的竟然是这么玩的!” 老朱读了不少的书,三辞三让的到底还是懂得的,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称帝了,少的不得要说谦虚的话,把自己批驳的一无是处,然后惊慌无措的逃离了议事殿。 马度觉得老朱的那些谦虚的话形容自己挺合适,白痴!笨蛋!连这样的小套路都看不出来,他娘的以后怎么在朝堂上混,怎么和这些老狐狸斗啊! 刘基早就注意到马度在殿中懵逼的表情,出来时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玄重莫要自弃,老夫弱冠之年初入官场时也不甚晓事得罪了不少人,吃亏多了总会看得明白些,哈哈哈……” 所有人都期待着老朱称帝,至于马度献祥瑞的功劳,怕是没有人管了,坐上马车回到方山,刚进家门就在门房碰见朱升。 朱升笑眯眯的问:“小子今日情况如何?” “您老人家料事如神,还用来问晚辈。晚辈劝您还是抓紧点编制皇家典章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不急,不急,过些日子众臣还得再劝呢。玄重别走啊,陪老夫喝一杯茶下一盘棋……这小子没心眼也没气量!那个张五六你来陪老夫下棋。” 隔了十余日,朱升和罗复仁就拉着马度一起去城里再次劝进,马度没去,不管有没有人劝,老朱都要当皇帝,谁也拦不住。 到了腊月里众臣又来了一次劝进,听说这次的劝进比前两回激烈多了,一伙人在殿中围着老朱不让他走。胡惟庸长得儒雅斯文,可骨子里面却是一个狠人哪,脑袋在丹墀磕得鲜血直流,几乎晕厥。 老朱为难的把他扶起来,“众位何至于此,为天下社稷黎民苍生孤答应便是!” 第二天胡惟庸就从太常寺少卿升任太常寺卿,朱升和罗复仁就没有回来,八成和胡惟庸一起筹备登极大典,反正学堂也放假了,就由得他们去。 马度准备为老朱的登极大典做准备,寒冬腊月、室外、青石板、跪一天,几个关键词让马度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可不想落下病根,等年纪大了得个关节炎风湿病之类,赶紧的给自己做一个护膝。马度现在知道了老朱在他家可能安插着检校,这事儿不奇怪,要是没有那才奇怪呢。 护膝的事情被老朱知道了,肯定又要记在小本本上,既然不好假他人之手只好自己做,针织女红宋霜是不会做的,这婆娘快生了大冷天的就坐在被窝里嗑瓜子,啥也不做。 马度只好自己来,再把自己的手指头戳了几个血窟窿之后,护膝总算是做出来了,只是模样丑了一些,这形状看起来像是…… “王八!是个王八!哈哈……”宋霜指着马度的护膝喊了两声就大笑起来,正所谓乐极生悲,笑着笑着就剧烈的咳了起来,直到咳了一个瓜子壳出来才停下。 马度给她抚着后背顺气,“好些了没有,怀着身子也不知道小心一些…… 宋霜突然咋呼道:“夫君我好像尿床了!” 马度猛地掀开被子,只见她身下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第263章 圣旨 羊水破了,宋霜立刻抱着肚子喊叫起来,听见动静的宋夫人带着一帮婆子冲了进来,马度立刻被人推到了屋子外面。 “妇人生产不洁,爵爷莫要沾了晦气,还是到其他的屋子等着吧。” 马度没心思跟他们辩驳歪理邪说,更没有心思到其他的屋子等待,宋霜痛苦的呼喊像是一只大手不停的撕扯着他的心肝,他不停的在门前走来走去,发泄内心的急躁,寒冬腊月的竟然生出一头的白毛汗。 小院子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宋克跺着脚对马度道:“玄重你能不能不要转了,我被你晃得的眼晕。” 虽然书院放了假,宋克没有到城里去住,就在马度家里等着宋霜生产了。虽说宋霜是他的妹子,可却是他们夫妇两个一手拉扯大的,这会儿心里着急一点都不必马度少,马度不停的转圈,他就不停的跺脚。 “你要是能不跺脚我就不转圈。”马度对老泥鳅道:“二爷爷你就带着这几个小的回去吧,尤其是这几个丫头,别让她们对结婚生子起了畏惧之心。” 二爷爷点点头把几个小的都哄了出去,倒是朱小四跑到马度跟前,问道:“我母亲生我时也这般痛苦吗。” 也不知道他说的母亲是指哪个,马度点点头就把他轰出院子。徐晓珮皱着眉毛望着屋里,两根手指不停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徐小姐还未成亲,呆在这里也不方便,不如回房间等着吧。有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不,我要看着霜姐姐把孩子生下来!”既然她愿意在这里挨冻马度就由得她去。 一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宋霜的声音突然比之前更加的凄厉。年轻漂亮的许妈妈从屋子里面出来,院子里面的几人不由得围了上去。 马度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妈妈道:“孩子要生了,夫人刚才更难过些。” “现在才生吗?刚才不是的吗?” “刚才不是,夫人身体底子好,这已经算是快的了。” 老泥鳅和宋克都频频点头,也说确实是快的了,说是痛上一两天才开始生的也有。 见许妈妈欲言又止,马度知道她想问什么,“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及时的告诉我,别忘了我还是个大夫。若是真是遇到危急的情况,也是保大不保小。” 马度不会像个愣头青喊什么,“大人小孩都要平安无事,不然叫你陪葬”之类蠢话,这只会让稳婆左右为难,最后大人小孩的命可能都搭进去了。 许妈妈深深一福,脸上带着几分的敬意,“爵爷真是通情理,小妇人拼了命也要保得夫人母子平安。”说罢就转身进了屋子。 二爷爷嘴唇嗫嚅了两下,却没有说什么。宋克则是紧紧的抱住马度,“玄重,大哥真是没看错人!” 不怪宋克这么激动,关于保大保小的问题,即使放到六七百年后都有人会为之犹豫,更不用说古代了。别说平民女子,就算是贵为皇后都可能为了血脉传承,成为牺牲品。像马度这般毫不犹豫选择保大的不敢说没有,但是绝对不多。 徐晓珮两眼放光的望着被宋克勒得喘不过的马度,嘴里轻声的嘀咕,“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子,霜姐姐真是有福了。” 马度担心多了,许妈妈进去了半个多时辰,就听见屋子里面有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哭,马度的心头不由得一颤。 老泥鳅大喜:“这么亮的哭声一定是个男娃!” 宋克大笑着冲马度拱手,“玄重,恭喜你,香火有继啊!” “哈哈哈……”马度大笑一声,“同喜!同喜!” 许妈妈从屋子里面出来,只见她微微一福,“恭喜爵爷,弄瓦之喜!” 老泥鳅和宋克的笑脸立刻僵住,老泥鳅只叹了一口气就不再言语。宋克也是摇头,甚至觉得妹子的肚子对不起马度刚才那般坚定的说保大不保小。 马度怔怔的望着许妈妈,“肚子里面就没再有一个?” 许妈妈摇头道:“没有了!是拙夫医术不精,还请爵爷不要怪罪。” 宋克拍拍马度的肩头,“玄重不要失望,等小霜身子调养好了,来年再生一个就是。” 马度只是觉得套路不对,别人穿越正房的头胎一定是个儿子,到他这里怎么就不一样了。 见原本拥挤在院子和围墙外面的仆役丫鬟失望离去,马度大声喊道:“都跑什么,还不过来恭喜爵爷我喜得贵女。老刘立刻打扫祠堂准备香烛我要把喜讯告知先人。 那个沈家在应天的大管事找过来,让他着手操办百日宴,老子要大摆宴席庆贺三天。对了赶紧派人的向王爷王妃报喜,还要广发请帖只要上次成亲来送过礼的都给发,让他们都知道老子有闺女啦!” 老刘一个劲儿的点头,心里却在想,“爵爷疯了!” 到了晚上,马度打发走了宋家夫妇,打发走了二爷爷和弟妹,尤其是朱小四更是被他轰走,真怕他揪走闺女鼻子。 怀中柔软的襁褓似有千斤重,马度的两只手有点不知所错,怕力气大了压到了孩子,又怕小了抱不结实。 看马度别扭的样子,许妈妈从马度手里头接过来,原本有些不安的孩子立刻安静下来,没多大一会儿就沉静的睡去。 婴儿皮肤红红的,眼睛还未睁开,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脸上还有些许在母体内残留的污迹,看起来丑丑的,实在没有半点的可爱之处,马度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看个没完。 许夫人轻轻把她放在小床上,“爵爷小孩子睡着了,晚上就不要再打扰她了,要是颠倒了昼夜可麻烦的很,时辰不早了,爵爷还是到别处休息吧。” “稍等,麻烦许夫人先到外间,我和拙荆有两句话说。” 等许夫人出去,马度就爬上床凑到宋霜的旁边,拿手指在她身上戳戳,“为什么不开心哪!” “哼,你不也是强颜欢笑!” 马度苦笑着摊摊手,“我哪有强颜欢笑。” “你现在就是强颜欢笑!” “不要闹了!我这个当爹的都不重男轻女,反倒是你计较上了。” 宋霜歪着头问他,“你果真不喜欢儿子喜欢女儿?” “那倒没有,一样的喜欢!” 宋霜拿手抱住马度的头左看右瞧,“夫君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你那句保大不保小是真心的吗?别不是看出来我肚里是个女儿故意这么说的吧?” 这女人平时没几个心眼,这会儿倒是胡思乱想,真怕她得产后抑郁症,马度正色道:“是真心的!我可没本事看透你的大肚皮,快让我瞧瞧是不是消下去了。” “不好看,不给你瞧!”宋霜其实臭美的很,想到自己满是褶皱的肚子,就把肚子捂得紧紧的。 马度正要把脑袋往被子里面扎,却听见屋子外面响起老刘的声音,“爵爷,韩总制来了,说是给您来送……圣旨来了!” 第264章 风雪夜出人 真的是圣旨,不过上面所注的日期却是朱元璋登极那天的,老朱也玩了一把穿越,看来老朱对称帝有些迫不及待了。圣旨内容无它,一是给宋霜封诰命,二是给闺女赐名,另外还有一些赏赐,东西不多,很符合老朱吝啬的本性。 韩成笑道:“王爷一时兴起,不过爵爷可别拿出来招摇,等王爷登极之后再供到祠堂里。” 他从怀里又取出一卷纸来,“马爵爷请接吴王钧旨!” 听韩成语气严肃,马度立刻在躬身聆听。 “命火器营监正、市舶司提举马度兼任神机营指挥佥事,即刻北上履职,不得迁延!” 韩成见马度面色怪异,便劝道:“王爷知道您喜得千金,这让您北上去履职是万般不得已,王爷登极在即,千万不要使小性子让王爷生气。” 马度回道:“我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奇怪王爷为什么要给小女取名‘冬梅’?” 他刚才愣了半晌就是被这个名字给雷到了,还好自己不叫“马冬”,不然这次北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韩成道:“王爷收到您派人来报喜时,正发现院子的梅花开了,才取了这个名字。爵爷不喜欢吗,这可是王爷第一次给女孩儿取名字呢。” 老朱是个奇葩,没时间给自己的儿子女儿去名字,倒是经常给属下将领的孩子取名字,比如常家三兄弟的名字都是老朱给取的。 连圣旨都提前用了,不得不说老朱很给面子,马度可不敢说不喜欢,且用着吧,以后再给孩子取一个好听的小名。 马度心中惴惴追问道:“文英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沐英的的神机营带得好好的,征战之际老朱突然把自己这个不会打仗的人扔进去,肯定是沐英出了什么问题。 “重伤!”韩成见马度惊的踉跄一步,就连忙补充道:“爵爷放心,他人好好的,没有性命之忧。” “你吓死我了!”马度长出一口气,要是沐英真的死在此次的北伐中,那就是他的小翅膀扑扇死的,“可是我不会打仗啊!那现在谁做神机营的主官,是郭英吗?” 韩成叹气道:“也不知道您整天都在干什么,朝堂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郭英早就被文英架空了,在神机营待着没意思,调走很久了。王爷让在南阳的邓愈去了神机营任指挥使,由你辅助他。” 不得不说,老朱的安排还是很合适的,要说在神机营还有点威望的人,除了朱文英就数马度和邓愈了。 马度虽然没有在神机营担任过职务,但是神机营的基础训练可以说是他全部传授的,作战方式是他和朱文英一起琢磨的,大多数的军规军律也是他制定。 神机营的中下层军官,有近半都是和狗子一样的洪都人,马度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给他们包扎救治,马度在神机营威望也就比朱文英差上那么一点。 原本他是最合适接替朱文英的人选,可惜他不会指挥作战,剩下的只有邓愈最合适了。在洪都时他也参与训练过神机营,神机营里面还有不少他的旧部,加上他本身擅长指挥火器部队,所以有邓愈一个人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叫上老子?对此韩成的回答是,让马度看着邓愈,不要让他再往神机营里面掺沙子。 老朱真是够了,难道邓愈还能造反不成,不过为了沐英马度这一趟少不了要跑的,虽然一时性命无忧,可是后期若处理不慎仍旧随时可能丧命。 宋霜没有想到刚刚生下孩子,就要和丈夫分别,哭得眼泪巴巴的,马度把她按在床上,“别送我,你若是受了风寒就麻烦了。” 在闺女的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马度对宋霜道:“别忘了,给闺女取个好听一点的小名。” 马度闪身出了屋子,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老泥鳅叹着气道:“咋就赶在这个时候了!穿上吧,路上暖和。”老泥鳅把手里的裘皮大氅给马度穿上。 宋克道:“玄重放心去吧,家里和书院我都会帮你照料好的。” 老泥鳅忙吐了几下口水,“呸!呸!呸!他大舅哥咋就不说点吉利话呢。” 宋克讪讪的道:“老太爷,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还能巴望着自家妹子守寡不成。” “好了,好了,家里的事情,就拜托爷爷和大哥了。听说已经准备攻打大都了,应该打不了多久的。” “小鳖,我的书房里有编好的教材,你且学且教,不懂的就先留着。”虽然小鳖有了名字和字,马度还是觉得叫小鳖更顺口一些。 “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守好门户,帮着朱先生管好书院。” 大鱼儿把一个小包袱交给马度,里面都是鞋袜,“路远天寒,哥哥一路保重!”话还没说完就拿着帕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两个小丫头就没这么矜持了,抱着马度的腿哭成了泪人,“好了,你们两个在家要好好听话,不要贪吃,不要贪玩。尤其是你小鱼儿,哥哥不在家,千万不要生病了;还有菱角儿不要跟那位徐小姐学涂脂抹粉的了,有时间就跟着大鱼儿学着管家!” 朱小四抱着胳膊道:“舅舅你去打仗带上我一起吧。” 马度伸手在朱小四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好好的在家待着!” “那我就在家帮着舅母看照看小妹妹。” “韩总制跟王爷说一声,早点把他接走!”为了自己闺女以后不会变成秃瓢或者少个眼睛鼻子什么的,还是让朱小四赶紧的滚回家比较好。 马度骑上健驴,一点冰凉落在他的脸上,立刻变成水渍,就着数十只明亮的火把,抬头仰望就见漆黑如墨的天空有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一片片的犹如鹅毛。 “哈哈哈……这么大的雪,在江南可不多见啊!” 老刘拿了蓑衣给马度披上,“爵爷还笑得出来,这一路上怕是有罪受了!” 老朱派来的骑兵护卫似乎早有准备,也一个个的取了蓑衣披在身上,韩成道:“爵爷好了吗?咱们走吧!” 五百骑兵簇拥着马度离开,隆隆的马蹄声中依稀的听见身后有个微弱的声音,“哥哥我等你回来!” 第265章 国舅 老朱在南边跟陈友谅、张士诚打,元廷就在北面打,跟谁?当然是自己打自己,扩廓帖木儿(王保保)、勃罗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等众军阀在中原打成一锅粥。 江南有人造反,漠北也有人造反,就连皇太子一直都不安生,想着把老子拉下马来早日登极,搞得至正帝头大如斗。 眼看着老朱派了二十六万大军来攻,至正帝赶紧的让众军阀集结兵力迎敌,可惜结果很尴尬,没有人听他的,只顾着守自己的地盘,于是就给了徐达各个击破的机会。 徐达率领二十六万大军沿着运河北上从徐州挺进山东,王保保曾在这里驻扎几万人马,就是专门防备老朱的。可是至正帝脑袋抽风撤销了王保保的一切职务,还号召大家伙一起揍他,王保保不干了,干脆把人撤走。 元军在山东剩下王宣、俞胜、普彦不花几股元军,在徐达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山东的战事如摧枯拉朽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徐达便占据大半山东。 至于河南的战事跟山东差不多,徐达一路高歌猛进。至正帝一看手下既不听令又没用,只好从草原老家找人,还是老家人实在,自带干粮一下子来了五万人,全部交给悍将脱目帖木儿。 五万骑兵无论什么时候都一股庞大的战力,老朱的骑兵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而且这五万骑兵守在洛水,就等着徐达他们过河的时候半渡而击,绝对是稳操胜券。 可惜徐达手下有数百门射程两三里的大炮,直接可以打到敌阵。又有常遇春这样擅长强渡登陆的猛人,长江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小小的洛水,结果自不必说,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塔儿湾大捷了。 徐达在河南境内再无敌手,数百里郡县也是望风而降,元军几乎是成千上万的投降,徐达手下的军队没有约打越少,反而是越来越多。 最后徐达的军队一直攻下潼关,把李思齐张良弼锁在关中,王保保退至山西。没了山东、河南两处羽翼屏障,大都就显示被扒了衣服的女郎,等着挨徐达最后一炮。 为了打得稳准狠,徐达寻摸了一个好姿势,站位就在临清,只等大军在此处集结完毕,徐达就要直捣黄龙。 马度要去的地方就是临清,去临清原本走运河是最合适的,可以顺着京杭运河直达临清,可惜现在是冬天。 这个时候的冬天可比要后世冷得多,河面上都结冰了,马度只好骑马……不,是骑驴。可怜他的宝驴走到扬州就倒毙了,被老朱的亲军给杀了吃肉了,五百人分起来,其实也就够每人喝一口肉汤的。 没驴只好骑马,大冬天的骑马冻得慌都是小事,裤裆里面遭罪却是大事。上次从平江骑驴回应天,马度基本上会骑驴了。 原本以为骑马和骑驴差不多,谁知道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级别的,只半天时间,大腿的内侧就磨出来好些血泡。有时候起伏的节奏不对,被马鞍顶上一下屁股,能疼上半天。 马度倒是想做马车,到底是去打仗的,坐马车就太不成样子了。在老刘的指导下,只两天的时间,他的马技总算是有点样子了,不过大腿内侧还是疼的狠,老刘说磨出来茧子就不疼了,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到了徐州之后,马度竟然在城门发现朱登极的告示。原来在马度离开的第三天,也就是新年的元日老朱登极称帝,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国号“大明”,年号“洪武”,登极的时间却比历史上提前了二十多天。 没看到啊,老朱登极肯定是大场面,他虽然小气但是要面子,是可以住在豪宅里面吃馒头咸菜过日子的那种人。老朱活得够长,这可能是马度的人生所能看到的唯一的一次登极大典,可惜错过了,有点遗憾。 除了遗憾,马度还有点惭愧呀,比传檄登极榜文快马提前三天出发,竟然被人家赶到前头了。其实他不知道只是比传檄快马提前一天出发而已,传檄快马到了目的地之后择日张贴罢了。 “王爷登极了!不!不!是皇上哈哈……”戚祥哈哈大笑。不光戚祥,老朱的亲兵都很兴奋,至少他们从王爷的亲兵升级成了皇上的亲兵。 老刘的老脸也笑成了菊花,“爵爷,您现在是国舅了!” 老朱登极马大脚自然是皇后,朱标自然是太子,榜文上可都写着呢。朱标是太子毋庸置疑,马大脚的这个皇后可有人闹意见,当然是那位老朱的郭妃了。那位使小性子让老朱封她做皇后,老朱要答应才怪,气得老朱还掀了桌子,都传到外面来了。 马度还跑了一趟王府,问马大脚要不要帮忙,他准备找李善长搞搞串联什么的,大不了再被他吃点玻璃作坊的股份。 马大脚却非常的淡定,“由得她去闹,闹得再大也不过也不过是后宫琐事,若是在朝堂上提及那便是真的大事了。”还说郭妃这般一闹,连个贵妃都没有了。 朱升专门负责写制诰,马度到他那里去一趟,朱升偷偷告诉马度,贵妃是一个姓孙的女人,马度不得不佩服马大脚的料事如神,贤后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 “哈哈……”马度大笑道:“没错,老子是国舅了,比爵爷听起来威风多了。” 戚祥笑道:“是啊,爵爷再请咱们到馆子里面吃一顿吧!” “你以为徐州是扬州,还有容得下五百人的大酒楼,就算是有,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够你们五百人吃的菜!联系本地守军,到军伍扎营。” 自到了徐州,民生一下子就凋敝许多,说百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有点夸张,可乡间有很多良田抛荒,村庄也是十室九空。虽是九州之一,却是四战之地,自芝麻李占据徐州反元以来,城头变幻大王旗,这里的战事就没有停过。估计龙凤朝廷和元廷对战多年的河南,景象还要更惨一些。 离开徐州绕过微山湖一直往北走,进入山东境内,一路之上看到的景象不比徐州好多少,官道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流民,大多数都是再往南走,哪里也许有一条活路,饿毙在路上的人多了去了,马度都快看得麻木了。 见路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路边拿瓦片挖坑,他的旁边就是一具成年女性尸体,马度不由得想起了沐英,不由得心头一软。 他从怀里取出半个饼子,“小子接着!” 少年一伸手就把饼子接了过来,他不吃却急忙塞进裤裆里,对着马度喊道:“军爷,你们还招兵吗?” 马度笑道:“要啊,你要跟着上就过来!”他隐隐的看见前面有一座城池,便问戚祥道:“前面是哪里?” 戚祥回头道:“曲阜!” 第266章 孔家 坑挖得挺深就是有些短,少年费力的把尸体拖进坑里,却不得不把尸体的双膝全起来,“娘委屈你了!”然后就用手往坑里面推土。 马度问道:“你怎么也不哭两嗓子!” 少年抬头笑了笑,“俺们全家都是俺一个个埋起来的!”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心口,“这里已经不疼了,哭不出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从裤裆里面掏出两个亮晶晶的苹果,放到尸体边上然后继续的埋土。马度看得一愣一愣的,差点以为他这裤裆里面是机器猫的魔法口袋。这大冬天的,苹果可是个稀罕物,也不知道他哪里搞来的。 “咱们走!”马度一挥马鞭,轻轻的敲打在马屁股上。 戚祥笑道:“俺看小子不错,国舅爷可以收了当义子。” “义子?算了吧。”马度可以没有这个癖好,“在外头要低调,喊爵爷就成。” 老刘道:“不等等他吗?” “他若想来自然会追来的,走,咱们到城里歇歇脚!”马度一夹马腹,马儿就小步的跑了起来。 关于曲阜,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孔子,这里是他的老家。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太史公写书的时候又稍稍的提了一笔,孔子的地位就像是坐火箭一样的飞了起来。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刘邦给孔家人封了爵位之后,不论世事变化孔家人一直有爵位继承。到了宋时就变成了“衍圣公”听起来很牛掰,但是不过是八品小官。 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个头衔也渐渐的水涨船高,从元朝的三品到明朝一品,到了清朝甚至可以宫中骑马御道行走,虽然没有多大的实权,但是极尽尊荣。 若是有心便不难发现,他们的地位是随着皇权的不断集中提高的。宋时讲究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他们这个头衔并不怎么高。 元朝时忽必烈需要汉人的认同,一下子就给拔高到了三品。到了明朝碰到朱元璋这个权利野兽干脆到升到一品。清朝更不用说了,不光是少数民族也是皇权最巅峰的时代,孔家人这才有机会在宫中驰马。 虽然历史上没出几个出色的人物,但是孔家人却能把这种尊荣延续两千年,除了有一个好祖宗之外,他们还是有大绝招的,那就是道上一句,皇帝最牛!皇帝最大! 不论是谁当皇帝谁掌权都要去谄媚一番,蒙元、满清、袁世凯,甚至是……呵呵,别说什么延续儒家传承,儒家早已根深蒂固,儒生遍布天下,哪里用得着他们,说到底不过是了为了富贵荣华。 对万圣先师马度不乏敬意,对他的后裔好感缺缺,但是他不会一棒子打死所有的人,千年世家总有知晓民族大义的,当然也少不得不肖子孙。毕竟“哪里都有一部分人是狗”,这是他们自己人说的。 比如袭封衍圣公的孔子第四十八代嫡孙孔端友,就曾在金兵南下之际背负孔子雕像随驾渡江后定居衢州,成为孔氏南宗始祖。 至于留在曲阜的这一支,当初为了衍圣公的封号可没少捧忽必烈的臭脚。纵然忽必烈一代雄主也被他们的节操给震惊了,最后只说:“尔等皆回,务要竭力苦读,若果有才华,朕方能封官”。忽必烈又找来南宗的人,南宗的孔洙就把衍圣公的头衔主动让了出来,忽必烈赞道:“乃真圣人之后!” 世间真真假假最是难辨,老朱就是个睁眼瞎,占了衢州多年也不去找孔家后裔,等徐达一占领曲阜,就请当代的衍圣公孔恪坚去应天。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登极大典上捧自己的臭脚。 老孔显然忘了当初祖上跪舔忽必烈的艰辛,装逼称病不去,让自己的儿子孔西学去。老朱好面子讲排场自然不愿意,干脆不要了。 老朱很生气,虽然他没发话,底下人可明白着呢,这不今年收了秋粮就有人来家里征税了。开玩笑,孔家就没有交过这玩意儿。 孔恪坚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身体确实有点毛病,可要说去不了应天那是假话,从曲阜顺着京杭运河直达应天,不会太辛苦。 想想祖上为了衍圣公的封号,还曾随着蒙元大军征战死在征途上,去一趟应天便不算什么了。曲阜也已经收到老朱登极的消息,他琢磨着等到开春化了冰,就顺着运河南下应天朝见老朱。 眼下也不能闲着,他还在城门处开设粥铺,让他的儿子亲自主持,一为救济流民,二为犒赏往来的明军,最近往来的明军可不少。当然第二个目的才是最主要的,这是为了向应天的老朱表明态度,顺便积攒一些声誉。 到了曲阜门外正是晌午,城门外有好些流民,差不多要有三四千之多。一个个的端着破碗,排队领粥呢。 一听说是老孔家在施粥,马度立刻凑了上去,可看到那清亮得可以照出人影来的稀汤,他心里减少的那一份恶感立刻又回来了。 孔西学看到南边一队骑兵打马而来,威风凛凛奔驰之间透着一股杀气,虽然他不知兵,也看得出来这是一股难得的精锐。 一个刚及弱冠的年轻男子下了马,只见他模样俊朗,身材颀长,穿一套精致的盔甲,外罩一件裘皮大氅,手里握着一只皮鞭,两腿走起路一撇一撇的,一副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模样,俨然一个十足的纨绔。 不过有如此多的精锐护送,绝对不是小人物,怠慢不得,父亲可是吩咐过的。他上前一拱手,“在下孔府孔西学见过军爷。” “哦?哪个孔府?” 孔西学眉毛不由得一蹙,到了曲阜竟然问是哪个孔府,不是二傻子,那就是故意来找碴的,不悦道:“当然是至圣先师大成至圣文宣王孔子之后裔,衍圣公的府邸!” 马度眉毛一蹙,嘿嘿的冷笑,问身边的戚祥,“我大明洪武皇帝封过什么衍圣公吗?” 孔家人不给老朱面子,作为的老朱的忠实走狗,戚祥自然不喜欢老孔家,“没听皇上说过,听说蒙元鞑子倒是封过!” (昨天的那一章发布之后,大家看到曲阜两个字就留言不少,可是还没到一个小时就被删了,所以作者临时改了情节,不敢写太激烈的,怕被封了,请谅解) 第267章 赔偿 孔西学闻言心头不由得一颤,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毛头小子,连忙道:“军爷误会了,衍圣公的封号,从宋时至和二年就有。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这话倒是真的,不过现在他家的这个衍圣公确实是忽必烈当时封的。 “对大明、对洪武皇帝我孔家满门都是心存敬畏,家父正准备等运河里冰雪化了,就去到应天朝见吾皇。天寒地冻的,诸位原来辛苦,在下早就备好了热饭热菜,还请不要嫌弃。” 一听见有吃的,戚祥的火气就消了两分,“算你孔家识相,赶紧的把饭菜摆出来。” “戚祥算是说到点上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他们家更识相的了!”马度心头冷笑。当然元朝“识相”的儒生多不胜数,捧过蒙元臭脚的读书人多了去了,比如马度的老熟人刘基,蒙元的遗老一点都不少。 他庆幸这个时代还能孕育出很多不识相的人,当家人亲眷被置于钢刀之下,黄子澄仍能对朱棣口称殿下犹言削藩太晚。当朱棣喝问不怕诛你九族的时候,方孝孺却能说出诛我十族又如何。 虽然他们迂腐些嘴巴又臭,但是一身的铮铮铁骨不得不让人敬服。不管哪个马度都做不到,都是老朱的子孙管他谁做皇帝呢。 孔家准备的劳军的饭食很不错,大块的猪肉混着萝卜炖的酥烂,盛了满满的一黑陶碗,再加上两个雪白筋道的大馒头,跟那些流民稀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马度不是孙猴子,变不出来粮食救不了他们。 看着马度剩下的大半碗菜和一个馒头,张五六舔舔舌头,“爵爷您还吃吗?”马度正要把饭碗给他,却听见身后有人气喘吁吁的道:“军爷小人赶过来了!” 马度扭头一看,就是在路上碰见的那少年,笑问道:“吃了吗?”把手里碗递给他。 少年看看马度的碗咽了一口水,却从裤裆里面取出马度之前扔给他半张饼子,就往嘴里塞,看得马度直犯恶心。 “还是吃这个吧!”马度把陶碗递给少年,看得张五六直叫可惜。 “谢谢军爷!”少年接过碗到了护城河边上,背着河吃了起来那叫一个狼吞虎咽,两只眼睛却四下里瞄着,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小兽。 老刘笑道:“他这是怕人家抢他吃的,定是流浪很长时间,养出来的习惯!” 马度笑道:“若是没有这个习惯,怕是他早就饿死了!” 少年吃得很快,一个馒头一碗菜没多大一会就吃完了,又从裤裆里面取出那半个饼子,刮了挂碗壁上的菜汁放进嘴里。马度不由得干呕一声扭过头去,这孩子真是够了。 突然听见一个落水声,马度回过头来,就见护城河里面有一个仆役正在扑腾,少年则是朝着马度这边跑过来。 没跑几步就被一个管事摸样的伸腿绊倒,那年轻管事伸腿一脚踢在少年的肚子上,少年一声惨叫,就喷了一口饭出来,抱着肚子起不来。 管事还不罢休,不停的在少年身上又踢又踹,突然一条鞭子缠到了他的脚踝上,一股力量传来,只拉得他四脚朝天直挺挺的摔倒。 鞭子被收走了,管事这才看见拿鞭子是刚才的那个纨绔,少爷刚才可是吩咐过这位不好得罪,忙道:“军爷这狗奴才偷了至圣先师的贡品,小人这才打他……哎呀!”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力道很大。 马度咬牙道:“谁是狗奴才,你们才是奴才!” 管事的话直接点燃了马度心头的邪火,手臂一挥鞭子雨点一般的落下。他的骑术不怎么样,却使得一手好鞭子。没几下那管事身上衣服就被抽破了,也就亏得是在冬天穿得厚实,不然一定是皮开肉绽。 孔西学让管事接待马度一行,自己却跑到城里找守城的明军打听这伙人来路。守将他见不到,守城士卒也不想理他,最后花了一些银子士卒才开口。 对于打听的结果,孔西学的有点震惊,这伙人竟然是朱元璋的亲兵。他心中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朱派人来整治他家了,这种事情在别的皇帝身上不太可能,可是放在出身草莽的朱元璋身上这种可能就无限放大。 当仆役急匆匆的赶来汇报说他们在殴打自家的管事的时候,孔西学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果然是!他立刻急匆匆的赶到城门外面,只见那位纨绔正拿着鞭子抽打他的仆役。 他到了边上立刻喊道:“军爷莫要再打我家的管事!”可对方就是不理他,还有朱元璋的亲兵拦住他,不让他靠的太近。 “狗奴才!”马度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就收了鞭子,可是鞭梢却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的正抽在孔西学的脸上,立刻就是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虽然那纨绔是看着被打的管事,孔西学却分明觉得那话是说给他听的,鞭子抽在脸上,话语却抽在他的心上。他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却是又惊又怒,怒是因为他还没又受到过如此羞辱,惊则是因为朱元璋的手下对他竟然敢如此放肆,几乎是要撕破脸了。 “哎呀呀,真是对不住,这鞭子飘来飘去实在不是故意伤到先生的!”马度一脸的内疚自责。 孔西学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却发作不得对方分明是朱元璋派过来故意找碴的,这个时候更要冷静可不能留给对方什么把柄,“既然是无心之失便算了,只是您为何要殴打在下家里的管事!” “呵呵……那是因为他打我的小厮!”马度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少年。 那管事不过皮肉之伤,立刻跪行到孔西学的身边,“少爷地上这……小贼潜到庙里偷了供品!” 不等孔西学说话,马度道:“这个管事说的可能是真的,我在来的路上确实亲眼看见他拿了两个苹果。不过他却不是拿来自己吃的,而是供奉他的亡母,我看他是个孝子,又生活无着,这才收了他做小厮。” 孔西学问道:“此言当真?” “沿着官道往南走五里路边就有一个新起的坟头,你若是不信可以挖开看看,两个苹果就在里面!” 孔西学道:“挖人坟冢的事情,我孔家人可不做,姑且信了你。先圣最重仁孝,此子虽有小过尚有大义,既如此那此事便作罢了吧。” “果然是孔圣之后雅量高致,既然你不追究我可要追究了,打了我的小厮该怎么赔偿!” 第268章 抵达临清 马度狮子大开口,荒唐的要五千石粮食给自己的小厮进补,就等着孔西学坐地还价。谁知他连价都不还,只说是回家和父亲商量。回来的时候竟然说他们答应了,反倒是把马度惊住了,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自己升级成了国舅也有了王八之气? 马度自以为是,却不知道孔家父子只把他当成了老朱派过来敲打他们的鹰犬。老孔家什么时候被皇帝这么对待过,就是金、元这样的异族政权也是对他们大加赏赐,被皇帝派人上门勒索还是头一次。 五千石粮食对千年世家来算不得什么,但是他家向来是只进不出,难免肉疼的很。另外父子两个还做了一个决定,打发了马度这个瘟神,就南下应天朝见老朱,也顾不得坐船还是乘车了。生怕这个不懂规矩的草莽皇帝,再对他家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马度留了一些口粮,剩下的全部都发了城门外的流民,足够这几千流民应付春荒了。马度骑上战马,孔西学在一旁拱手而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马度冷笑一声,“张五六告诉他老子是谁!免得他父子去应天告状的时候摸不清楚门路!” “告诉你我家爵爷是火器营监正、市舶司……市舶司……岳父啥官来着?” “笨蛋!”老刘啐了一口,“告诉你我家爵爷是火器监正、市舶司提举、神机营指挥佥事、江宁县男、大明马国舅是也!” 孔西学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国舅爷当面,失敬失敬,告状一事从何谈起,我父子到了应天定前去拜望!” “那倒不必了,俺家爵爷奉命去前线攻打大都,怕是一年半载的回不去!” 孔西学瞪大了眼睛,“你们不是专门来曲阜的?” 听他这话马度就明白为什么这五千石粮食这么好要了,他大笑道:“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我洪武皇帝胸怀天下,岂会与你们一般见识。这衍圣公的封号,你们不想要自有人愿意要,孔圣血脉又不止你们这一支!” 孔西学猛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才想起在衢州还有一支孔子后裔,同样是嫡亲血脉,自家的这个衍圣公还是人家让出来的呢,这一下子也顾不得和马度说话了,跌跌撞撞的就往家里赶。 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马度嘀咕道:“果然是没竞争就没有压力呀!咱们走!”他一挥马鞭,马儿便驰骋而去,五百精骑紧随其后。 五百人一路驰骋,途径东平县、东阿县、东昌府、这才到了临清。到东阿的时候马度还买了一点正宗阿胶,花点银子让掌柜的找南去的商人送到应天给宋霜补身子。 这个时候也是有快递的,确切的说是慢递,时效一年半载也是有的,虽然没有单号可以跟踪,但是东西一般不会丢的,除非商人死在路上了。 临清位于山东与河北的交界处,从这里靠近元廷的核心统治区河北,可以直指大都。另外一个方面就是这里毗邻运河,在运河没有封冻之前,应天可是往这边运送了很多的粮食。 徐达的二十大军就在此处集结,准备给元廷最致命的一击。二十万的人驻地自然好找,就在运河不远处。不着急去见徐达,马度先找神机营的驻地,很好找,比其他的营寨都要整齐的多。 负责守门的不是旁人,正是汤和的儿子汤鼎。现在汤鼎已经是千户了,和狗子一样都是带着一营的火枪兵。守门的士兵见了马度的腰牌,立刻就把汤鼎找来了,他见了马度惊喜道:“马叔你怎得来了!” “当然是来打仗的!”马度得意的向汤鼎出示了一下委任状,“以后记得要叫上官!” “是!”汤鼎啪的一下敬了一个军礼,叹气道:“真是不公啊,我辛辛苦苦才升了个千户,你一来就成了指挥佥事。” 马度举手回礼,笑道:“我不过是临时的,等文英伤好了,皇上就要把我给调走了。权利还不如你大,你好歹能指挥上千人跟着作战。文英在哪里,他伤得怎么样?出发前就给他说过不要冲得那么猛,神机营根本就不适合冲锋陷阵。” 见汤鼎脸色奇怪,马度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怎么?他有什么不好了?” 汤鼎笑道:“他根本不是冲锋陷阵受伤的。” 按照汤鼎的说法,沐英是在来临清集结的途中看到一只野兔就一时兴起,与枪法最好的狗子打赌,看谁能骑马猎到兔子。 狗子枪法好但是马术烂,沐英马术好但是枪法烂,两个人骑马追了半天,沐英在草丛里的一个浅坑中马失前蹄。他被战马压在身下,断了一支腿骨,折了一根肋骨,虽然狗子没受伤,但是也被徐达揍了一顿军棍。 沐英这家伙也真够可以,火绳枪有一个击发延迟,用得也不是霰弹,站着不动打兔子还可以,骑在马上要是打着才怪呢。难怪他问韩成沐英是怎么受伤的,韩成就是不说,确实是挺丢人的,因为这点小事就差点损失了一员大将,估计老朱也是气坏了。 见到沐英的时候这家伙正躺在床上,正捧着大碗喝羊肉汤,两腮横肉一点都不像是打了半年仗该有的样子。 见到马度他很兴奋,丢下饭碗就问道:“玄重你怎么来了!”还把马度拉到床边又拍又打的。 “你还有脸问我,要不是因为你平白的就受了伤,我至于连陛下的登极大典都没来得及参加,就急慌慌赶来了,一路上吃风喝雪,硬是连骑马都学会了。要是看到你半死不活的心里还舒坦点,看你又白又胖都快成猪了,我心里那个气呀!快让我揍几下!” 说到受伤,沐英也是一副讪讪的模样,估计也是觉得丢人,“受伤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算我对不起你,等我养好了伤随便你揍!家里还好吗,你儿子生了没有了。” 马度摇摇头,“不是儿子,是闺女,我新鲜出炉的宝贝闺女,在怀里捂了才几个时辰,就被陛下一道急令召来了!” 朱文英大笑:“哈哈……闺女好,闺女好,以后可以给我做儿媳!” “那就看你儿子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第269章 常遇春与母牛 马度又给朱文英检查了一番,见他确实平安无恙这才放心。他又去找邓愈,邓愈却去巡营了,听汤鼎说邓愈刚到没几天,每天都泡在营里熟悉火器和神机营的战法。 听狗子这么说,马度的心就有一半放进肚子里面了,有这样的指挥官军事上应该不用他操什么心了。至于老朱担心的事情他才不管,老朱对神机营到底不够了解。 神机营的首脑好换,可是中层军官却在战斗中承担着最繁重的任务,就算是战死了也是副手或者下级递补,随随便便的塞个人进来瞎指挥,这一营只能是废了。邓愈精通火器战法,才不会在大战之前做这种蠢事。 邓愈不在,马度只好去见主帅徐达。在中军帐外递上老朱给他的委任书,立刻就有徐达的亲兵请他进去。 老刘道:“爵爷把大氅脱了再去见大帅!” “哦!”马度赶紧的把裘皮大氅脱了,在军营穿这玩意儿确实不像话,冷风吹在身上让他不由得一个激灵,放佛身上的盔甲都冻住了。 马度掀开帐帘,宽阔的军帐中只有徐达一人坐在帅案后面端坐如钟,神色冷峻面容威严。马度上前几步到中央的位置,单膝叩拜道:“神机营指挥佥事马度奉陛下之命前来大帅帐下听用,恭请大帅训示!” 只听见徐达铿锵有力的道:“本帅帐下诸将必要奋勇争先,听从号令,如有违逆,军法从事……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犯者斩之。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犯者斩之。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犯者斩之……” 军中可不是闹着玩的,老朱的军队能打遍天下自然少不得严明的军纪。李文忠进驻杭州的时候,手下士卒就因为向老百姓借了一个铁锅就被砍了脑袋,徐达这里自然也是更加的严格,一个个的“斩之”听得马度大冬的直冒冷汗。 “指挥佥事马度可都记住了!” “回大帅属下还没有记清楚,回营之后一定找来军法条例背诵,谨记于心!” 徐达哈哈大笑,从帅位上下来,把马度扶起来,“玄重平常最是滑头,这会儿倒是实诚了!” “属下只是不敢欺瞒大帅,对了,文英行军途中擅自去追兔子,是不是也该揍他一顿!” 徐达笑道:“这个倒不好办,他当时独立行军便是一军主帅,还真约束不得他。他非要跟我说是去追敌中了埋伏,我也拿他没辙,哈哈……”没想到徐达平时一本正经的也会开玩笑,只是这笑话有点冷。 徐达又道:“家里可还好吗?你儿子可生下来了?” 马度摇头:“不是儿子,是闺女!” “闺女好!闺女好!等长大了便给我做儿媳!” 怎么都打我闺女的主意,不过你徐达好像没生儿子呢。 徐达似乎看出马度心中所想,“出征前你嫂嫂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差不多该生了,这会肯定是个儿子。和你家闺女算年龄正合适!” “哎呀,徐大哥赎罪,小弟不知道嫂嫂有孕,在家时做了些让嫂嫂生气的事!” 徐达叹口气道:“我都知道了,是我管家无方啊,你嫂嫂是个没主意的糊涂虫,全凭她的几个娘家人摆布。竟敢用军驿来送信告状,亏得皇上不计较,不然砍头都够了。 皇上本想等我回京之后再跟我说这件事情的,可见你来了又怕我和你起了龃龉,这才来信给我讲了。皇上多虑了,青红皂白我徐达岂会分不清楚,大哥还要多谢你替我遮掩。” “可惜小弟的劲白使了,不知道皇上当时就在那边微服私访,从头到尾看个清楚。” 徐达道:“就算皇上不在当场,一样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从前顾念你嫂嫂不忍心出手处置,现在皇上登极君臣有别,我跟随皇上多年知道他最厌恶什么,那几个恶仆留着早晚是祸患,就算你不出手,我回京之后也会处置。多亏了你把他们的腿都打折了,我回去之前怕是没机会出门惹事了。” 到底是计谋百出的名将,轻易的就看破马度打断腿的用意,“大哥不责怪我就好!” “莫要再说这些烦心事了,玄重快过来,我正有难处要问你!”徐达拉着马度倒帅案跟前。 马度忙摆手道:“大帅,属下不懂军务,莫要说错了。” “谁问你军务!”徐达拿出来一个小册子,竟然是朱标学习算学的笔记。 马度纳闷了,你一个统帅不看兵书,学算学干什么。 徐达笑道:“自从你在平江用算学传递密信,我就想着如何把这种方法在军中推广。就问太子要来了这个册子。一学才知道,你那个传递密信的办法看似玄妙,其实简单至极,不过是算学里的皮毛。我闲来无事时就翻看一些,这不都快看完了……” 能从一个农夫变成名留青史的名将,绝不是争勇斗狠就可以的,徐达年幼时没机会读书,可有了条件可谓是手不释卷,即使出征在外也常“延礼儒生,谈论终日”。 朱升就不只一次的在马度面前夸赞过徐达好学,还让马度多多向徐达学习。马度觉得老财迷只是希望自己像徐达那样,提上一堆的礼物去他家求教。 没想到徐达除了喜欢兵法、经史,竟然还对数学有兴趣,马度求之不得这对推广算学可有好处,本想在徐达面前显摆一下,可没想到徐达的第一个问题就把他难住了。 徐达皱着眉头问:“玄重啊,这个水池子为什么一边灌水还要一边放水,到底有何玄机,我苦思冥想就是不明白,玄重快来为我解惑!” 你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当初我问老师的时候,老师也没告诉我原因哪,只说:“爱学就学不学拉倒,要是考试不会有你好看的!” 马度也是这么告诉书院学生的,可对徐达可不敢这么讲。他沉吟了好一会儿,义正言辞的劝诫道:“属下以为算学虽然精妙,但是于大帅征战杀伐无益,大帅身为一军之主,切不可沉迷其中……” 从徐达帐篷里面出来,马度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把徐达给糊弄过去了,回神机营的路上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喊他,“玄重你果然来了,哈哈……” 马度扭头一看正是常遇春,“是常大哥!” “刚才你是怎么了?看你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是被大帅的一堆军法吓到了吧。我告诉你只要不临阵怯战,其他的都是小事。” 开什么玩笑,对马度来说只有上阵拼杀才是大事,打仗的事情让邓愈去干,他就是来当监军的。 常遇春的大手拍着马度的肩膀,“家里可好吗?你儿子出生了没有!” 马度摇头道:“不是儿子,是闺女!” “闺女好!闺女好!长大了,可以嫁来我家做媳妇!” 为什么都要惦记我闺女,她还没满月呢! “常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你家常森今年也快十一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让常森多等她几年就是!快到我营里来,我正有事让你帮忙!”常遇春还回过头来,冲着身后招手,“你们快些!” 马度跟着常遇春到了他的营地,不一会儿后面就有一群士卒推了个大平板车过来,上面竟然平躺着一头黄牛。 那黄牛被七八道绳索固定住,动弹不得,它的身上也有好两道数寸长的口子,皮肉翻卷,身上还插着一个箭头。 “常大哥你可真够意思,知道我来了,就弄一头牛给我接风,我最爱吃牛肉了!” 常遇春皱着眉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牛怎么能说杀就杀,还带着牛崽儿呢,我是让你给它治伤!” 原来常遇春带着巡营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头牛,就冲着他们冲了过来,他的亲兵就对这头牛动了手。 “这几个不晓事的,牛过来了躲开就是,怎么还和一头畜生动起手来了!玄重你快给它治治!” 给牛治伤没问题,可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神还在乎一头牛的生死?虽然奇怪,马度也是让人找来了工具给牛治伤包扎。 这牛似乎没有了之前狂暴,表现的很温顺,马度给它缝合皮肉也不过哞哞的叫唤两声,常遇春就在一旁轻抚着牛儿脑袋,还时不时的道:“真乖!”不知道还以为那是常茂呢。 “俺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头这样的牛,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给偷走了,可把俺娘哭死了,这牛啊,就是农户的命根子!”常遇春对几个亲卫吩咐道:“你们打听打听附近有谁家丢了牛了!” 马度给牛治疗好,亲卫就要把牛牵走栓到马厩里,常遇春却道:“它身上有伤外头也冷,就牵到我帐子里面吧。” 看着常遇春小心翼翼的把牛牵到自己的帐篷里,马度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了抽,“莫非常遇春搞母牛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 第230章 通州之战 马度一路玩命儿似得的赶到了临清,可是在他抵达十余天后大军才集结完毕,眼看着到了二月,运河上的冰雪化了个七七八八,随着徐达一声令下大军这才开拔。 沐英已经拆了夹板,只是走起路来还有点跛。马度对他道:“我教给你的那些康复训练,你每天都要记得做。” 沐英苦着脸道:“玄重你的那些方法很疼,真的很疼!” “你要是以后不想变成个跛子,还想领兵打仗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做!”马度对猫子道:“猫子你要监督着他,这是我给你的军令。不用怕他,他现在啥官也不是,你好歹还是个小旗。” “是!”猫子啪的一下子敬了个礼。 沐英正色道:“玄重一路之上小心些,遇到战事就跟在徐叔身边,保证安全无恙。” 马度摇头笑道:“这可不好说,鄱阳湖那次我还跟在皇上身边呢。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老刘道:“爵爷咱们走吧!咱们神机营已经拔营了!” 马度点点头,又对身边的少年道:“二狗,要不你就和猫子一起留在临清吧,我们去打仗很危险的。” 狗这个字被古代人民群众的广泛的认可,用来给自家孩子取名的比比皆是。除了狗子,马度又知道一个名字里带狗的,就是马度在曲阜收的小厮。 除了知道自己叫陈二狗,其他一概不知,记事起就跟着家里人四处流浪,直到一家人全部死光光,他自己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军营里带着不方便,马度想让他和沐英一起留在临清。他却道:“俺见的死人多了,俺不怕死!” 沐英笑道:“我看这小子挺机灵,比张五六强多了。你就留着当传令兵吧,猫子给我当传令兵的时候,也就只又这么大。” “只能这样了,我走了,你好好养伤,伤好了之后就赶紧的回应天!” 沐英摇头,“这么灰溜溜的回应天我才不干,不等你们打下大都,我就追上去!” 沐英的愿望注定是没有办法实现了,原本以为河北是元廷的核心统治区,遇到的抵抗会激烈一点,谁知道基本上就是山东河南战事的翻版。 大军分作两路,一路偏师由薛显和傅友德带领,从河南出发不费吹灰之力的占领卫辉、彰德,然后从彰德进入河北,然后一鼓作气河北境内的磁州、广平、赵州、邯郸全被占领。 不是薛显和傅友德太能打,是没有人和他们打,走到哪里守城的兵将不是投降就是逃跑,想厮杀一场都没个对手。 另外一路则是徐达的主力,从临清顺着运河北上,由德州进入河北长芦,长芦守将立刻遁走,随后又从长芦到达直沽。 守在直沽的是元廷辽阳行省左丞也速,麾下是尽是辽东悍卒,原本以为终于要好好的打一仗了。可是这个也速一听明军来了同样跑了个没影儿,明军不仅轻松占领直沽,还在港口获得不少的补给。 此刻的大都已经近在咫尺,元廷震惊立刻派了平章俺普达朶儿只进巴带兵抵御明军。这位大元平章名字挺长却本事了了,在徐达的大军前一触即溃。如此这般,徐达这一路人马竟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到通州城外。 常遇春的先锋大军率先抵达通州,营寨隔着白河与通州遥遥相望。难得的通州的守军竟然没有逃走,城头之上旗帜严整,似乎准备和明军拼到底了。 徐达也从后面赶来,端着望远镜隔着白河遥望通州城墙。他放下望远镜浓眉微蹙,然后就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先锋身边的常遇春,望远镜在先锋军的将官手里转了个遍,最后再回到徐达的手里,众人这才一起道了常遇春的营帐商量计策。 虽然在临清时和朱文英嘴上说的硬,可是大军一出发他还是紧随领导步伐,徐达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反正神机营有邓愈。 他反倒是一直在徐达的帐下待着,免得自己一不小心犯了军法。徐达倒也不在意,无事的时候还常常给他讲一些行军打仗的常识,有时候还要马度给他讲解一下算学。 马度觉得徐达学这个东西真没有多少用处,统计粮草人马?这是一个主帅要管的,但是不需要一个主帅来统计。如果一定要说有点用处的话,那就是开发一下徐达的发散性思维,战争逻辑,但更是一门疯子的艺术。 在徐达帐下唯一让马度不自在的,就是徐达常问马度意见,马度却不敢胡说八道,一是怕说错了丢人,二是怕担责任。 “玄重,你以为这通州该怎么打!”刚一到常遇春的帐中落座,徐达就开始发问了。 “属下不知,请大帅恕罪!”马度一如既往的回答,周围发出轻声的哄笑,似乎这样也挺丢人。 马度不太明白众人为何如此的谨慎,就连常遇春这样的猛人都要对通州望而却步,没有直愣愣的冲过去攻城。听徐达与众将商议,这才明白竟然是因为眼前这小小的白河。 白河窄小,搭桥过河自然不是问题,最大的难处是白河跟通州城之间的距离不过三里,空间狭窄。面城背水乃是兵家大忌,一旦攻城不利很容易就被对方所趁,狭窄的地形不方便辗转调动,稍有溃败,这不起眼的白河就变成了黄泉。 城中的守将是元廷的一位国公,这位国公的名字在蒙古人当中别具一格,五十八,没错就是这么简单好记。不光名字特别,五十八国公,忠心又勇悍,徐达的二十万大军当前,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似乎准备死拼到底了。 眼看着就要到大都了,通州又是这般情况,由不得徐达不小心,他可不想功败垂成。可是众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的攻城方案。 马度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他不由得插了一句嘴,“既然攻城风险大为什么不引他们出城跟我们决战!” 话一出口,立刻哄堂大笑,就连徐达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即使马度脸皮够厚也不由得闹了一个脸红,心道:“果然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 常遇春拍着马度道:“我前锋已经有四万大军,后方还有十余万人,通州城内不过两万余人,守将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出城和我们决战!” 他不傻?那就是我傻喽!马度自讨没趣,正要默默的坐到一旁疗伤,却听见有一个人道:“大帅,属下觉得马爵爷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以引他们出城。” 马度扭头一看说话的人却是郭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讽刺自己?因为马大脚的原因,马度和郭家兄弟没什么往来,当然双方也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殷勤的为自己解围吧。 军中无戏言,郭英自然不随便说着玩的,“大帅,据属下所知通州的这位守将跟咱们的常副将军性格很像,不爱守城就喜欢战阵上明刀明枪的厮杀。若以小股人马到城下引诱他,他必然耐不住性子出城迎战,属下愿率领本部人马做饵。” 徐达搓着下巴道:“可以一试,不过你麾下都是精锐骑兵,损失了太过可惜,不如让别的营来做吧。” 郭英正色道:“属下不光要引他们出来,还能反过头来将他们一军!刚才听见马爵爷提醒,属下忽生一计,还请大帅与诸位参详。刚才属下见白河水汽弥漫,明日必有大雾……”郭英当下就把自己的计策与众人说明。 常遇春奇道:“你说你能在大雾中把溃散的骑兵聚拢?俺老常带了十几年的骑兵都没这个本事,郭四你可不准藏私,有什么窍门可要教教俺!” 郭英笑道:“这也是我在神机营学的,你可以到那里取经,不过也有些诀窍,无它,苦练尔!” 老朱的手底下就没有几个吃白饭的,郭英是是从神机营灰溜溜的走了,可也是学了一身的本事走的。 第二日通州大雾,郭英带着麾下骑兵渡过白河到通州城下叫阵,他带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五千。元军守将五十八早就接到探马来报,听说有五千明军骑兵城外叫阵,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敌军有诈。 毕竟今日大雾,谁知道到在哪里藏着伏兵,他立刻派出更多的探子,发现过河的明军确实只有这些五千骑兵,这位五十八国公立刻便心痒难耐。 作为勇猛彪悍的蒙古汉子,最渴望的战斗方式那便是提着弯刀在马背上和敌人见真章,躲在城墙上放箭不是他喜欢和擅长的。 现在有五千只肥羊送上门来,在城下咩咩的叫着,哪有不出门痛宰的道理,五十八当下就选了麾下一万敢死之士出城作战。 在他眼里蒙古骑兵才是真正的骑兵,之前的明军之所以胜利,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碰到真正的勇士,五十八国公今天就要用肥羊的鲜血,来洗刷蒙古勇士的耻辱。 刚与明军骑兵接触,五十八就立刻兴奋起来,不是因为敌人太弱小,相反是因为对方很难缠。这五千明军骑兵狡猾奸诈,不和他们直接死拼,仗着迷雾的掩护与他们缠斗,且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其战术很有一点蒙古人早年的风格。 有这样的本事,难怪五千人就敢上门挑衅,还能与上万人打个旗鼓相当。五十八越打越是兴奋,他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就派了两千精锐从别的城门出去,抄对方的后路。 双方边打边走,已经离城门走出好远,那伙明军突然不再缠斗几支队伍聚拢在一起,朝着他们冲杀过来。 五十八求之不得,立刻下令与对方战在一起,两股骑兵剧烈的碰撞,迸射的不是火花而是鲜血,敌我双方人人嘶吼着用钢刀收割彼此的生命。 五十八不得不承认蒙古骑兵的荣光不再了,己方一万人却与对方五千人马真刀真枪打了个旗鼓相当,对方真的相当强悍。还好,这一场战斗他会赢,当自己派去的伏兵冲进敌方的后阵的时候,他确信这场胜利他必胜无疑。 这致命一击,让原本强悍的明军骑兵,立刻如受惊的鸟兽纷纷的遁入茫茫的白雾。 赢了!一起都在五十八的意料之中,他立刻派出五千的骑兵趁势追杀,只怕在这茫茫大雾之中收获不多。 轰轰轰…… 南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响,五十八的脸色随之一变,隐隐的听见头顶上传来一片呼啸之声。五十八不由得心头一颤,是火器!是明军的火器!不可能,他派很多的探子搜索,就是生怕中了明军的埋伏,白河的北岸除了那一支伏兵不可能还有别的明军。 莫非是从河对岸打过来的?不可能,这里到河对岸应该还有两里远哪!从前听别说明军有打两三里远的火器,五十八并不相信只以为是他们畏敌怯战编造的谎话,难道竟是真的?! 是真的!血淋淋的真实!亲兵来不及叫喊一声就在他眼前变成肉泥,凄厉的哀嚎与惊恐的吼叫在骑兵群中响起,茫茫大雾他看不见但是也能猜到大概是个什么情景! 中计了!五十八知道明军一定还有其他的后手,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他当下带着惊慌的人马往回赶,行了没有多远就见前方的迷雾中影影绰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五十八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眼前那奔驰而来的,正是之前被他杀溃的那股明军骑兵! 第271章 攻大都 白河南岸,两百门大炮放完收工,常遇春问邓愈道:“伯颜,这茫茫大雾也看不清楚,不会打到郭四头上吧。” 邓愈看向马度,“炮都是马爵爷调校的,你问他!” 马度摊摊手,“我只能说把炮弹打到昨天晚上丈量过的那个地点,就怕云里雾里的郭指挥摸错了位置。” 河对岸突然传来不停的爆响,这个爆炸声马度很熟悉,是新式手榴弹的声音。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这个时候郭英应该在大雾中完成集结,调过头去直捣敌方的中军。 一直不说话的徐达突然一拍大腿,“郭英成了!常遇春你带领先锋立刻渡河,千万不要再让这群兔子回窝!” 徐达一声令下,常遇春就立刻带着先锋大军过河,不等云开雾散,河对岸就传来消息,那位五十八国公被生俘了,竟然是被一个哑火的手榴弹给砸晕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城内剩下的一万多守军一看主帅都被俘虏了,要么逃走要么投降。 徐达当下就下令先锋大军进城,等候后续主力的大军到来修整,同时修筑营寨防止元军来攻同时打造各种工程机械。马度闻言不由得吐一口老血,元军还攻什么攻,这会儿至正帝八成在后宫里面收拾包袱呢。 莫非徐达是故意的,真如历史上的传言,是老朱授意徐达,故意放至正皇帝跑路的? 马度建议道:“大帅为什么还要等待,就不怕蒙元皇帝逃跑了?” 众将闻言一愣,又是哈哈大笑,这回竟连一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邓愈笑道:“至正帝为什么要逃跑,祖宗基业不要了,他又不是那些守将他是皇帝,这可是他的江山。” “我是说如果他逃跑了呢?” 常遇春道:“哪里来得那么多的如果,别看我们已经攻下大半江山,可是蒙元的家业还大着呢。山西、甘陕、辽东还有没边没沿的草原大漠,他们不会这般轻易的放弃都城的。” 郭英也道:“蒙古人全民皆兵,大都城中可以轻易的凑出来十余万控弦之士。王保保虽然与元廷不和,但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攻下大都,他麾下尚有十余万铁骑,我们难免要腹背受敌,眼下应该做好完全准备。” 听大家这么说,马度觉得这世上只有至正帝本人会同意他的看法了。 徐达一言不发,见众人不说话了,他才道:“伯仁明日一早你就派一支轻骑大都城外查看吧。” 第二日常遇春就拍了两千轻易早上出发,到了傍晚就回来了,带来消息是惊掉众将的眼珠子。至正帝不顾群臣劝阻,在昨天晚上就带了后妃、太子、太子妃和十万军民从建德门出逃了,他的动作很快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小包袱,逃跑的方向则是居庸关。 常遇春听到消息不由得怒吼,“大功亡也!”其他诸将也是纷纷的捶胸顿足,看样子都盘算好了抓元顺帝立下个大功了。 常遇春拉着马度道:“玄重你怎么知道鞑子皇帝会逃跑!” “猜的呀,就跟你们猜鞑子皇帝不会逃跑一样。大都城中确实有十万控弦之士,可他们是个什么鸟样,你们打了大半年了还不清楚,鞑子皇帝同样清楚。至于王保保可能也会来救大都,但是他绝不会为鞑子皇帝效死力,而且鞑子皇帝也不信任他,更不会把自己生死托付给他。至于什么祖宗基业嘛,想必他也不太在乎,不然何至于弄成这个鸟样……” “哼!马后炮!”常遇春扔下马度的胳膊,对徐达道:“大帅请让属下去追鞑子皇帝,必将他一举擒获!” 徐达摇头道:“不,明日还需要你带先锋大军去攻大都,追鞑子皇帝的事情就让郭英带麾下骑兵去吧。” 常遇春有些失望,仍旧躬身领命,只是道:“郭英的人马是不是少了点,可是有十余万人马呢。” 郭英却道:“鞑子皇子怕是追不上了,这会儿怕是出了居庸关了。顶多抓一些元兵的家眷,我这些人足够了。”他拱手向徐达告辞转身出营。 “各营将官立刻回营埋锅造饭,让士卒饱食,早些安寝,明日丑时拔营启程,攻打大都。”众将纷纷领命而去。 徐达见马度还在便道:“玄重有事?还不早点回营休息,明日可要早起!” “没事,我只是想说让士卒晚上吃多了不好。”马度拱拱手离开了帅帐。等帐中空无一人,徐达轻轻的出了一口气,慢慢的躺到椅背上,只见他嘴里轻轻的嘀咕:“算你跑得快……” 第二日丑时,常遇春的先锋大军连同一部分率先抵达的中军共十万人,浩浩荡荡的拔营启程赶往大都,两地相隔不远,正午十分正到了大都齐化门外。艳阳之下城头旌旗招展,元军士卒持刀握弓,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只看那一眼望不道头的城墙和巍峨高耸的城楼,马度就知道大都绝对是他穿越以来见过的最大城池了。同样算是大城的平江和应天(未扩建)城墙的周长还不到二十里,但是大都却接近六十里。大都的城墙的宽度足有三十米,是平江和应天的两倍,甚至可以在上面纵马驰骋了,城墙的高度也有十余米。 想要把这样的雄城打下来,不付出血本是不可能的。事实和想象的差距甚大,一轮散弹打完之后,城头上原本密密麻麻守军便惊恐吼叫着逃离,城头上只剩下歪扭七八的破烂旗帜。 徐达疑惑的让士卒堆填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填河整个过程城头上竟然没有射下来一支箭矢。只填了不到一丈宽,徐达就迫不及待的让士卒抬了飞梯过去蹬城查看。 士卒畏畏缩缩的把脑袋伸到城墙上面看了一眼,就扭过头来喊道:“没有人!” 第272章 收拾皇宫 一点都不儿戏,攻伐大都远不如蒙古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儿戏。顶点小说更新最快“朱哥”是蒙古人对老朱的尊称,按照他们的记载,朱哥、不花二人带了一万车的财宝和三千车的士卒到了大都城下,贿赂守门官,让士卒进城,就这样占领了大都。 一万车的财宝?老朱要有这么多钱早就乐疯了。也不知道那个不花是指谁,徐达吗? 洪武元年,三月十八日,从临清出发一个半月之后,北伐大军终于拿下了大都城。当众人纵马穿过齐化门后,马度立刻就给领导拍了一个马屁,“恭喜大帅立四百年不世之功!” 燕云之地自五代十国时落入契丹人手里,重新的回归汉人政权,着实是一件大功。徐达熟读经史,自然知道马度说什么,徐达大笑:“非我之功,乃圣上之功!”还真是一位好臣子,有好事先往皇上身上推。 城墙之上并非没有人,在齐化门的城楼里明军抓到了一堆的高级俘虏,大元宗室至正帝亲自任命的监国淮王帖木儿不花,中书左丞相庆童、平章迭必失朴、右丞相张康伯、御史中丞满川等人。 这些都是大元的忠臣,一个个的都是硬骨头,面对徐达的招揽竟无一人投降,既如此徐达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干脆让人砍了。 皇帝带着精锐跑了,只留下一帮子老弱士卒,还有什么好守的,大军一进城就呼啦啦的投降。徐达一边让人收拢士卒,一边让张贴安民告示。同时还他一改之前暧昧的态度,让刚刚赶到的大都附近的薛显傅友德守住古北各个关隘,同时出关往上都方向追击至正帝。 只看城中建筑就知道大都的繁华,这是必然的,大都新建成之后,曾经只让有钱人和当官的人住,穷光蛋的不行。这个命令肯定是行不通的,华尔街还有乞丐呢,没有穷光蛋谁给有钱人和当官的服务。这愚蠢的命令,跟后来朱元璋迁富户填充应天、凤阳的面子工程像极了。 徐达在皇城的正门巡视了一番,掉头就驻扎进了元廷的南中书省,当做临时的办公地点处理军务,同时写了奏章让人往应天报捷。 虽然攻打大都没费什么力气,但是三军还是要犒赏的。城中的投降派早就送来一堆的劳军之物,不外乎是美酒和牛羊,晚上军营里面就肉香四溢。 在徐达帐下想喝酒是不可能的,除非想掉脑袋,就连常遇春都不敢。 “来,大帅喝些醪糟!”常遇春拿着黑坛子把乳白的浆液倒进徐达的碗里,“这是俺刚才自己铺子里买的,给过钱的。” 徐达看也不看笑呵呵的道:“怎得有酒气!” 常遇春嘿嘿的笑道:“八成是放得的时间久了,发酵的厉害。刚才你可是亲眼看着我拍开封口的,里面我可什么东西都没有放!看看这里面还有很多白米呢。” 邓愈打趣道:“伯仁,真是好运气,我就从来没有找到过这样的醪糟。”他喉结动了动,满眼期待的看看徐达,“要不大帅尝尝吧!” 除了邓愈,郭英、华云龙等人都是眼巴巴的望着徐达,徐达端起碗来轻轻的抿了了一口,笑着点头,“不错,很好的醪糟!” 众将闻言哈哈大笑,“伯仁快来给俺也来一点醪糟!” 常遇春乐呵呵的给众人倒醪糟,还对一旁烤羊肉的马度道:“玄重快些,把肉烤好了,就过来喝醪糟!” “知道了!”马度应了一声,嘴里却在嘀咕,“真是一群自自欺人的家伙!”他手里拿着大毛笔沾着手里沾着酱料,不停的刷在火堆上的那只整羊之上。 整只羊被烤得金灿灿的,散发着诱人的焦香,透明的油脂滴不停地滴在火堆上,扑哧扑哧的,随后化作屡屡的青烟。 “五六别光顾着咽口水!你就不能转一下,肉都快糊了,待会儿少不了你的。” 张五六终于从对美食的幻想中回过神来,轻轻的转动着手上的木棍,“我要吃羊尾巴!” “怕是你没哪个口福了,吃尾巴是大帅的嗜好,不过你可以吃羊,看起来都差不多的。” 马度和张五六把整只羊都抬到石桌上面,徐达从腰里拿出匕首,抬手就把羊尾巴割了下来,其他人也是纷纷动手。 马度割了一大块肉递给张五六,“吃完了就去烧洗澡水!” “嗯!”张五六拿了羊肉在手里扭身到一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常遇春哈着气道:“可真是辣的狠,不过俺老常喜欢!常升说书院的饭食也是这么辛辣,你用什么调料,也不给俺家送一点。” “辣椒,常升可是偷了不少种子,等你回家就能吃上了……嗯。”话未说话,马度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也不知道常遇春还能不能回去。 华云龙吐掉嘴里的骨头,“说到书院俺心里头就欢喜,俺家那小子呆头呆脑的,平常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在书院呆了两个月就大变样伶俐许多,说话也比从前讨人喜欢,出征前来给俺送行还说让我不要担心家里,出征在外小心身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华云龙的儿子华中自幼就被约束在家中读书习武,没跟着那些熊孩子染上什么恶习气,不过为人也有些木讷,少言寡语不善交际。 进了书院之后确实大变样了,不过马度认为华中不是变得伶俐了,是变得滑头了。书院的环境能让跳脱顽皮的变得安分,老实巴交的也难免会活泼起来,也不看看他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不过华中是明显的活泼过头了,整天的呼朋引伴的做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他一份,老实孩子一旦放纵起来会更过分。不过华中能糊弄住家长,也算他有能耐。 徐达麾下的天策卫指挥使顾时笑道:“出征前跟家里的婆娘商量了一下,等开了学就把家里的老大老二都送到书院,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马爵爷给俺老顾讲讲吧。” “顾指挥家的两位公子是不是叫顾敬、顾英!” “正是!”顾时两眼睁得老大满眼的期待。 “都是好小伙子,朱先生还常常说顾敬憨厚呢!”马度昧着良心说鬼话,朱升常说顾敬“憨”,没有“厚”。至于顾英与他兄长简直相反,是个伶俐虫,小鳖的冬瓜先生绰号就是他带头取的。 郭英突然道:“我也有几个儿子,整天在家胡闹不休,也想把两个大的送去书院让先生们管教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郭英年纪轻轻儿子已经有五六个了,是该好好培养,不过送到马度那边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你妹子可没少给人家姐姐添麻烦,还想学人家的本事? 话一出口桌面不由得多了几分尴尬,马度却笑道:“有何不可,朱先生把大门拆掉,就是为了广招天下学子,不分士庶贵贱,不分聪慧愚鲁,更不会分亲疏远近。郭指挥只管把孩子送来,马某必当好生管教,不敢藏私。” 郭宁妃跟马大脚不和,但是郭家兄弟从未掺和其中,郭宁妃闹着要当皇后的时候,兄弟两个也不曾在外面摇旗呐喊。两人都算是比较有分寸的人,像沐英那样处处和他们过不去,马度觉得没有必要。 郭英拱手道:“多谢马爵爷,我这就回营修书送到家里。” 马度道:“我也给朱先生修书一封,郭指挥让人一起带回去。” 郭英走后,众人又说了一些军务,直到把醪糟吃完便散了去。张五六见还剩了不少的羊肉,就撕了往嘴里塞。 “就知道吃,洗澡水烧好没!” “烧好了!两大桶!”张五六伸着两个油腻腻的,“还给大帅烧了一桶!” “他娘的,难得机灵了!” “嘿嘿……俺待会儿过去给您和大帅搓澡!” “不用了!我和大帅有话说。” 还是第一次看见徐达赤身的样子,挺拔匀称,肌肉丰满却似常遇春的那般虬结贲张,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马度不由得摇头叹气。 徐达坐进雾气氤氲的浴桶里面,长出一口气,“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一看就知道从小到达没吃过苦没受过罪的人。有什么话要问的,快说吧!” 马度趴在浴桶边上,“我只是好奇,徐大哥放走鞑子皇帝是皇上的意思吗?”历史上徐达硬生生的在通州停留了七天,肯定有极特殊的原因。 徐达呵呵的笑道:“你看出来了,其实这也是我的意思。不去了这块骨头,大都这块肉不好吞哪,到时候卡在嗓子眼里进退不得,北伐之功可能要毁于一旦。”看来他对攻打大都还是缺乏信心哪,走了一个最稳妥的方案。 “哦,那今天怎得让薛显傅友德他们去追了?” “肉都吃进嘴里了,免不了眼馋骨头。若是纵他归去草原,这骨头上免不了要接着长肉。鞑子终将是我大明永久的祸患,若是能将骨头抽了,不过剩下一堆烂肉,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不得不服气,名将就是名将这眼光一下子看穿几百年,终明一朝蒙古都是威胁。 马度笑道:“若是真将鞑子皇帝抓住了,徐大哥就不怕皇上难做?” “不过是一时难做而已,这根骨头终究是要砸烂吸髓。等打完山西,便要去草原收拾这根骨头!”徐达把身体缩进热水里面,“对了,皇宫我不方便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去帮我收拾如何?” 第273章 大明殿 看着马度两眼放光,徐达不由的好笑,“玄重怕是要失望了,鞑子皇帝怕是没多少金银财宝,听说皇宫常常靠着发纸钞过日子,就算有一点财宝怕是也带走了。” 马度愕然,原来老朱滥发纸币是跟至正帝学的,“徐大哥说笑了,偌大的皇宫哪能没点好东西。” “呵呵……你若是看上能用的就尽管的搬!反正到时候也是要烧了的,不过你可得瞪大了眼睛,有的东西不能拿,当心犯了僭越之罪……” 不等徐达说完,马度就打断道:“什么?烧了?!你要烧皇宫!这么好的宫殿怎么能烧了呢!” 徐达皱眉问:“不烧了还留着做什么,让鞑子皇帝惦记吗?朝代更迭破旧方能立新!” 老朱在江南起家,虽然如今已经称帝,但是天下尚未统一,不可能迁都到根基薄弱的大都来。在大都留着蒙元的偌大皇宫,确实是一个祸患,鞑子皇帝住着窄小的帐篷,难免遥想大都巍峨的宫城,免不了想要回来。 还有一方面那就是抹去蒙元的统治的印记,这个是最容易的理解的,老朱推翻大元创立了大明,当然不希望别人继续的怀念元朝。皇宫作为元朝统治的标志性建筑群,自然还是毁了的最好。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是有很多先例,比如南北朝时,尚未登极的杨广,在灭了陈朝之后不光把陈朝的皇宫毁掉,甚至将陈朝的国都建康夷为平地变作农田。 徐达的做法无可厚非,而且可能事先和老朱商量过。不过如此辉煌的宫殿就这样化作飞灰,着实的让人可惜,对于里面的东西,马度是不敢用的,这是皇帝的专利,谁知道哪个上面带个龙呀凤呀的,被人举报了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不过老朱可以用呀,以老朱那抠门的性格,干出来如此败家的事情,实在让人不解。不仅仅里面的摆设可以用,就连里面的宫殿也可以用,比如梁柱、石料、砖瓦。 新朝皇帝拆旧朝宫殿盖新居的事情历史上也多了去了,而且元朝的宫殿落成也不过八十年,这些建筑材料都还新着呢,完全可以利用。皇城里面的太液池就连着城内的海子,是京杭运河北端的终点,从这里装船运去应天完全不是问题。虽然说费点人力,但是绝对比重新购置采办要节省了太多。 听了马度的话,徐达立刻啐了一口,“没大没小,不许再说皇上小气。皇上勤俭才是百姓之福!” 马度可没说老朱小气是,说他吝啬。老朱摆起排场来可大气的很,他登极后大力建设应天和中都凤阳,绝对是世纪大工程。也就亏得老朱有耐心,应天的皇宫和城墙老朱整整盖了三十年才完工,要是如隋炀帝那般急功近利,说不准要一世而亡了。 “也就是徐大哥跟前,要是换做旁人小弟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徐大哥以为我的这个建议怎么样?” “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写折子递到应天,看看陛下的意见吧。不过我以为你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陛下八成会答应。” ……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从浴桶里面起身,用毛巾擦干净身体就开始穿衣裳,刚刚穿好小衣马度就觉得觉得裤裆里面有点不舒服,这种火辣辣的感觉很熟悉啊,再看看徐达同样是五官皱成了一团。 马度气哼哼的对着门外喊道:“张五六你他娘的烧洗澡水前有没有洗手!” 屋子外面传来张五六的声音,“没有洗,不过俺用毛巾擦得很干净的。那个毛巾哩,刚才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还搭在俺肩头上的……” 马度把手里的毛巾凑到鼻子前头闻了一下,他娘的果然有一股烤羊肉的香味儿…… 元朝的皇城与明朝的不同,里面没有百官司属,就住着皇帝一大家子。主要分为大内、隆福宫、兴圣宫、太子宫四个宫殿群,围着太液池而建,符合游牧民族追水草而居的生活特点。 大内自不必说,是皇帝上朝办公的地方,后宫也再这里。太子宫自然是东宫,隆福宫则是皇太后的居所,兴圣宫是也是皇帝常住的宫殿。 马度最先的去的大内,毕竟这里才是政治中心,他刚刚到了主殿的大门外,他就被雷得外焦里嫩,因为主殿的大门竟然叫大明门。 马度有点恍惚,这个门不是应该出现在老朱的宫殿的里吗?他问身边的一个年轻宦官,“吴公公前面的那个大殿不会叫大明殿吧?” 这吴公公是宫中的临时负责人,是徐达让人给马度找来的带路党,他对皇宫了若指掌,看来之前在宫中品级不低。 这是马度穿越以来见到第一个宦官,很符合马度对宦官的印象,面白无须,嗓音尖利,手上还时不时的捏一下兰花指。皇帝果真不是谁都能当的,每天身边围了一堆这样的人,竟然吃得下睡得着,没有被恶心死不可谓不强大。 “当不得爵爷如此称呼,您叫奴才一声小吴子就成了!”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公公”二字似乎还是敬称,“前面的那座大殿就叫大明殿,是鞑子皇帝登基、大婚和平时朝会的地方!”这宦官有觉悟,口风转的还真是快。 这座大明殿绝对称得上高大巍峨美轮美奂,只是这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取得,莫非是一位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抱着戏谑的心态取的吗?当至正帝坐在殿中听到臣子汇报老朱建国大明的时候,他会是个什么表情或者感受。 这大明殿十分恢宏,比后世紫禁城的太和殿一点都不差,可惜里面啥玩意儿没有。除了那珠光宝气的龙椅,就是屏风、铜烛台、铜香炉之类。 游牧民族盖得宫殿比较简约,没有弄个前三殿后三殿什么的,出了前殿就是后宫。后宫叫做延春阁是皇后和妃嫔的居所,名字听起来很小气,其实却是一片庞大的宫殿群。徐达不方便进,马度也不想惹得一身骚,他接这差事其实更多的是好奇。 “里面还有多少人?” 吴太监从袖子拿出一本厚厚的花名册,“都在上面呢,请爵爷过目。” 那小册子上面把各宫的妃嫔、宫女、宦官都统计的清清楚楚。有的人名还被红笔勾了,标注了去向,应该是这两天才写的,这吴太监确实是个不错的管理人才。 马度翻看了一下,延春阁的嫔妃倒是不少可是宫女宦官却太少了,道:“延春阁宫人是不是太少了?” 吴太监回道:“这里的宫人确实少了一些,宫人大多集中在兴圣宫,因为平常鞑子皇帝和奇氏都住在兴圣宫。” “难怪,后宫我就不去了,里面的人你要好生照料,不能苛待。”马度拍拍手里的小册子,“两日后我来带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宦官一个都不能少,不然我砍你的脑袋。” 吴太监一缩脖子,“爵爷放心,奴才一定把差事办妥当了。” 马度问道:“你们的内库呢?带我去看看!” 吴太监苦笑一声,“那地方爵爷还是不要去了,空荡荡的能饿死老鼠。不如到兴圣宫,那里还能有点好东西。” 第274章 什么小玩意儿 走在殿宇之间,马度能感觉的到每间屋子的门窗后面有很多人在观察他,应该都是至正帝留下来的宫女宦官。这些人偷窥一下那个掌握他们命运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可马度却不喜欢,真怕有哪个心怀旧主的忠奴给他来上一记暗箭。他进宫之前不光盔甲穿得整齐,还给找了一堆的保镖,戚祥他们就是最合适的保镖人选。 护送马度的五百精锐到了临清之后就没有回去,戚祥说来之前跟老朱请示过了,可以留在前线建功。看着从前的老兄弟一个个升官发财,这群人守在老朱身边没仗打,心里干着急! 这就没处讲理了,光看见升官发财的,咋就没瞧见没了脑袋少胳膊腿的呢。虽说留下来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机会上阵,今日来皇宫当保镖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了。 作为老朱的忠实走狗,他们来干这种活儿最合适不过,马度相信自己做的一切都会如实的汇报到老朱哪里。 吴太监说的没错,相比年久失修的延春阁,这兴圣宫真的是富丽堂皇,屋内的摆设也是极尽奢华,随随便便拿上一件就足够普通老百姓过一辈子了。 眼前的这一对元青花的大花瓶几乎到马度胸口了,要是能够保存到后世,也不知道得拍卖出来什么天价来,就算是此时也是价值不菲。 当他在至正帝寝宫的梳妆台上看见瓷质的肥皂盒的时候,马度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沈万三之前所说的是真的了。没错,是兰花味儿的! 趁着戚祥他们在搜索书房的时候,马度赶紧的把书桌上一支毛笔塞进张五六的袖子里面。不是他多么的爱学习,实在是那支通体碧绿的笔杆看得他心痒难耐呀。 戚祥他们把书房里面能搜到的书籍奏折统统的装进箱子里面,至于什么内容不用管,全部的送去应天,交给那些老儒去研究。 “哎呀!这个有一个暗格!”一个士卒突然咋呼起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马度也赶紧的凑了上去,只见平整的墙壁上弹出来半个抽屉,一众士卒都有点紧张,包括马度在内。会是传国玉玺吗?这是马度最为期待的。 自后唐皇帝李从珂持玉玺登楼自焚,这件被历代帝王视为天命所归的重宝就下落不明。后来的每一个王朝都有传国玉玺的流言,传得的最像的就是元顺帝带着传国玉玺去了草原,老朱不断的征伐北元就是为了传国玉玺。 那士兵轻轻的打开抽屉,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众人都失望的出了一口气。里面没有什么传国玉玺,除了两个卷轴躺在里面,再无他物连个银锞子都没有。 不过众人转眼之间就重振精神,戚祥激动道:“爵爷您快瞧瞧这是不是鞑子的藏宝图,咱们帮着皇上找出来,绝对是大功一件。”这家伙想功劳都快想疯了。 马度笑道:“你可真敢想,就算真的藏宝图,以鞑子皇帝败家的性子也轮不到咱们去找。” 他检查了一下卷轴,很正常应该没有藏着暗器什么的,这才缓缓解开卷轴上的绳子轻轻的打开刚刚的抽出来一点就露出一张图来。 哇!围着他的士卒立刻长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老大,不由得的喊道:“爵爷接着打开啊!” 马度让一个士卒拿着一头把整个卷轴抽开,在卷轴的尽头露出四个字来“演揲儿法”。 从字面意思很难理解演揲儿法是什么意思,但是说到男女双修、欢喜禅就容易明白了,是下面的臣子推荐的番僧传授给至正帝的。至正帝曾经沉迷此道,且任命番僧为国师,拉下皇帝的架子整天和一群秃驴在一起淫秽宫廷。 马度手上的这个卷轴,上面所画的就是演揲儿法图形展示。此画一开老朱的亲兵立刻不淡定了,围上来观赏,一个个的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有人惊叹惊讶,也有人茅塞顿开。 张五六张着嘴巴抬头瞧着画,不由自主的扭动着腰身暗自揣摩,不小心顶到前面的士卒,被顶到人扭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扭动的腰胯,随后连忙的躲开。 能保持淡定的,也就只有马度和身边的吴太监了。吴太监是先天不足,马度是中毒太深,历经步兵大片的洗礼,这对他来说算什么。 不过是几个新奇的体位而已,就能让这些土包子看得入了迷,真是没见识。想想自己第一次临阵观摩的痴呆模样,自己似乎也没有资格嘲笑他们。 吴太监在一旁拍马屁道:“爵爷意志坚定非常人也!” 死太监估计没读过几天书也敢拽文,马度从暗格里面取出另外的一张卷轴打开,只见上面同样是画。 不过这次不是春宫图,长长的卷轴上总共十六个图案,每个图案上面都着画一个跳舞的女子。这画风明显的是写实派,上面的女子服饰奇特衣着暴露妖艳至极,舞姿也是极尽挑逗诱惑。 即使马度中毒已深,也是瞧得眉头一跳一跳的,他不由得扫了一眼卷轴上的标注,果然是《十六天魔舞》。 西天法曲曼声长,璎珞垂衣称绝装。大宴殿中歌舞上,华严海会庆君王。西方舞女即天人,玉手昙花满把青。舞唱天魔供奉曲,君王常在月宫听。 诗中的君王指就是至正帝,这才应该是皇帝的生活,每天看看天魔舞然后再和妖艳的舞姬练练欢喜禅,给个神仙也不换哪! “这就是天魔舞?”戚祥凑了过来,看来他也听说过,“画上美人儿真是带劲儿,可还在宫里吗?”他扭头去看那吴太监。 吴太监笑呵呵的回道:“鞑子皇帝逃跑的时候都给带走了!” 戚祥惋惜的跺跺脚,“鞑子皇帝真是可恶,把好的都给带走了!” 马度拿手拍拍他,“你个老小子想做什么!千万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戚祥忙摆手道:“我哪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还怕皇上扒了我皮哪。就是有一次听皇上闲聊说起过鞑子皇帝的天魔舞,皇上当时还说想看看,我就想着把这些跳舞的都送到应天让他看看就好了。” “你怕皇上扒你的皮,就不怕娘娘和那些酸儒扒了你的皮!”马度赶紧的把手里卷轴收了,又把那个演揲儿法的卷轴也给收起来,交给张五六道:“收好了,以后这是咱家的了!” 戚祥笑道:“爵爷你胆子倒是大,竟然敢当着俺的面就敢做手脚,就不怕俺回应天告状!” “告!使劲儿的告!”这个马度不怕,要是真的告上去了,说不准满朝的文武都要赞他一声。 让戚祥他们继续的在书房整理,马度出了屋子在吴太监的陪同下继续的在兴圣宫闲逛,路过一处房屋时就听见里面突然传出来咚咚的铜锣声。 随身的士卒立刻把马度包围住,有的士卒冲到屋门前对立面大声的喝问,“是谁快出来!” 脖子上架着道吴太监求饶道:“诸位别紧张,里面没有人,那是鞑子皇帝弄的小玩意儿。” 第275章 鲁班天子 眼前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它绝对马度穿越以来见过的最为复杂的机械装置了。这是一个大柜子,占了约莫小半间的房子。 柜子上部被雕刻成宫殿的模样,中间是佛教的三圣殿,两侧是日月两宫,两宫前有形象雕刻精美的飞仙。 柜腰的位置雕刻一个女子,那女子手捧漏箭,上有指针刻度,标注着一天十二个时辰。柜子的下方则是立着两个金甲小人,两侧则是有一面铜锣和一座小钟。 “你是说到了时辰这两个小人就会敲打铜锣和小钟吗?”马度有点不可置信的问。 吴太监躬身回道:“没错,不过只有每天子时和午时会有,刚才锣响正好是午时,想要等它再响的话只有等到子时了。” 马度可没有时间等到子时,他在柜子四周搜索了一下,也没找到柜门在哪里。把耳朵靠近柜子,可以隐约的听见里面有啵啵的响声,是水滴入水的声音。 他在柜子上方找到一个细的黄铜管子,插入柜子顶上一个黄铜镶边的孔洞里面,他把黄铜罐子拔出来,果然见有大颗大颗的水珠不停的滴落,频率十分的均匀,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是从这里灌水进入调整时间吗?”马度问吴太监。 吴太监摇头,“这宫漏不是奴才负责的,奴才也不太懂,要不奴才给你找个懂行的人过来。” “不用!”马度摆摆手让人去提了水过来,又在柜子旁边找到了一个漏斗,往那个孔洞里面不停的加水。 只见柜子上的指针不停的上升,指针指向子时的时候,只听见柜子里面哗的一声水响,那指针就迅速的跌落到底。接着就见柜子底下的一个金甲神动了,它后背有一个和箱子链接的木棍推着它往前走。 咚!金甲神抱着的钟锤不偏不倚的正撞在钟的上面,只敲一下就被他身后的木棍拉回原位。这一下把马度惊得目瞪口呆,用后世的眼光看这件报时装置不可为不粗笨,可是这个时代绝对是神器。 马度有点激动了,他揪着吴太监的衣领子问到:“这什么宫漏是谁鼓捣出来的!” 吴太监吓坏了,“奴才之前说了,这是鞑子皇帝鼓捣出来的!” 还真他娘的是鲁班天子,有宫漏这件作品绝对配得上这个称号了,比木匠皇帝可是高明了不止一筹。 “鞑子皇帝还有没有鼓捣出来的其他的东西!” “有,不过在别处,小人带您去瞧。” 跟着吴太监又到了一处稍微偏僻的宫殿,刚刚的一进门马度又被震惊了一下。只见厅堂之中竟然摆着一个偌大的宫城模型,比后世售楼中心摆放的模型还要精致。 从恢弘的殿宇楼阁到精巧的小桥亭台应有尽有,每一栋建筑都不只是一个精美外形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微缩的模型,其结构、工艺却与真正的宫殿半点不差。 马度真的开始佩服至正帝了,若是没有极大的热情和苦心的钻研,怕是做不出来的这些东西的,多么的优秀的工程师怎么就做了皇帝呢。 除了这个庞大的宫城的模型,屋子里面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还只是半成品。一艘放在架子上的精美龙舟模型吸引了马度的注意,不用猜便知是至正帝的杰作,他欢喜的把这艘龙舟捧在手里,嘿嘿的笑道:“老子的造船工程师有了!” 在吴太监的带领之下,马度又找到了至正帝的另外一件杰作,是一种名叫五云车的马车。可惜这是一辆废弃的,只剩下光秃秃的车架,没有什么装饰。 让人把车套在马上在宫中跑了一圈,就发现这车确实比他从前的马车要平稳许多,他钻到车底下研究了半天,也没有搞清楚这车用的是不是独立悬挂。 今日能找到这些东西,这一趟就算是没有白跑。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招来的船只开到城中的太液池,让宫中的人上船离开。 宫人一个个拎着布包袱排队,那些妃嫔他没有让人搜身检查。至于那些宫女宦官就没有这个待遇了,除了自己的衣物之外不许带任何的东西,两三千口子人要是人人都从宫里搜刮一点,那可就不是小数目。 明明事先做了警告,可偏偏有人不信邪,一个宦官被士卒从队伍里面揪了出来,大声的哭喊着冤枉,说搜出来的东西是妃嫔从前赏的。 戚祥拿着手里一副嵌着玉石的金钩冷笑,“他娘的编瞎话都不会,谁会把挂帷帐的钩子赏给你!”他甩手把那金钩扔进旁边的木头箱子里面,锵的一声抽出腰刀,那宦官来不及惨叫,脑袋就滚落在地,腔子里的血喷出去老远。 戚祥扯着嗓子吼道:“那些个铜钱散碎银子的就算了,若还有谁再敢偷窃宫中之物,这就是下场!”此言一出排队的宫女宦官立刻吓瘫了好几个,赶紧的把偷来的东西都扔进大箱子里面。 马度拍拍身边一个吓得目瞪口呆的管事,“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手脚不干净的下场。宫里的东西都是要发到应天给皇上的,你们要是犯了错,就算是本爵爷也保不住你们哪。” 这管事是沈万三在大都的大管事,马度叫他过来统计宫中的物品,主要的是让他们来进行估价,他们熟悉市场行情,这种事情让他们来做再合适不过,事先免不了要敲打一番。不过看着大管事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的模样,显然是敲打过头了。 皇宫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实在够多,那位大管事经过一番敲打事情也办的仔细,就连针头线脑的也一并统计在内。 百十名账房伙计,整整的用了快十天才算统计完毕,账册写了厚厚一摞,叠起来都到了腰间,最后得出的数字也十分的吓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元顺帝收拾一番之后,最后还剩下价值接近两百万两的物品,当然还不包括巍峨繁华的宫殿。 有了这些有说服力的账册,马度这才敢给老朱写奏折,他就不信以老朱抠门的性格会舍得把这些东西付之一炬。 奏折中也少不得对老朱大拍马屁,并向老朱阐明以敌人宫殿的梁柱来修建自己皇宫才是对他功绩最大的彰显。写完之后马度把奏折连同账册一起交给徐达,请他加急发往应天。 徐达拍拍厚厚的账册,笑道:“玄重做事越来越牢靠了,我以为你会火急火燎的写个折子递上去呢,没想到你办的这么周全。” “我只是不忍这些东西白白的烧掉,不管这宫殿还是物品,说起来都是我汉人百姓的血汗。这些东西非帝王不能用,只有皇上能收了!” 徐达笑道:“我可听说你从皇宫里拉了不少的东西呢,没私藏什么贵重之物吧。” “不过是鞑子皇帝摆弄得一堆破铜烂铁,我也写了附录让戚祥签字一起递上去了!” “那就好!真是废铜烂铁?我听说你可宝贝的不行呢!”徐达神秘兮兮的道:“到底有什么用,快给我说说!” “这个还真不好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就能用得上的!”马度迫不及待的问:“大帅咱们什么时候去攻打上都抓鞑子皇帝!” 徐达派去追两拨人追至正帝,郭英只在山海关内抓到了一批回鹘人几乎没什么收获。至于薛显和傅友德那一拨则是在关外把至正帝的逃亡大军逮了正着。 无奈他们的骑兵太少根本就打不过人家,倒是从逃亡大军那里劫来了不少的牛羊和蒙元士卒的家眷,而至正帝则是有惊无险的抵达了上都。 徐达皱眉道:“你怎得突然对抓鞑子皇帝这么上心?” 马度拍着大腿道:“我是怕鞑子皇帝跑了呀!” “玄重莫急,这上都可不是说打就能打的。山西和甘陕都未平定,尤其是山西的王保保,我们若是去攻上都,他随时都可能断了我们的后路。” 从大都打到甘陕说不准要一两年,至正帝说八成早就跑了,他现在可是马度心里的第一工程师啊。 马度试探的问道:“大帅,要不等干掉了山西的王保保,您给我一支兵马我去攻打上都,这一路过来,我看鞑子打仗也不怎么样。” 徐达一愣随即大笑,“真是见鬼了,平时你见了阵仗恨不得就往后面躲,现在竟然还要领兵去打上都。上都可是在草原,在草原打仗和在中原打仗肯定是不一样的,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和徐达谈话后的第二天老朱的圣旨就到了,当然不是给马度的,是回复徐达的报捷奏折。圣旨内容简单,对北伐大军进行惠而不费的口头全体表扬,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顺便还给大都改了一个马度很熟悉的名字——北平。 等马度收到老朱的回复差不多也用了十天,对于马度所奏的事情,老朱不出意外的同意了,不仅蒙元皇宫的摆设要,皇宫的砖瓦石木也都要。老朱意思这些东西不着急往应天送,但是皇宫必须要先拆了,不能留给鞑子任何的幻想。 时间赶得很不巧,北伐大军修整完毕要拔营离开北平,马度只好把拆皇宫的任务交给留守此地的华云龙,出发前他再三的交代华云龙太子宫的一些偏殿不要拆。 对此徐达很疑惑,还问马度为什么不要拆。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留给你闺女住了! 第276章 将心 徐达在北平修整多日,再次率领大军南下移师彰德。在出发之前,徐达就命令汤和率领河南驻军进攻山西。 汤和在平定福建之后,老朱就命令他建造大船从海上运输粮草支援北伐。谁知海上风高浪急,海船损失过半,汤和的老命差点没有搭进去。 汤和干脆从镇江换了船只走运河北上,他刚一到了山东,徐达就立刻把他这只后勤队伍划入麾下,让他作为偏师主帅率领河南驻军进攻山西。 还是老兄弟最了解老兄弟,汤和原以为此次北伐自己就是一个运粮官的命,没有想到一下子就成了偏师主帅,徐达这是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于是汤和带着河南驻军兴冲冲的杀进山西,轻而易举的攻下泽州、席卷上党,一路摧枯拉朽。就在他踌躇满志的要到太原和王保保大战一场的时候,却被王保保麾下猛将韩扎儿在韩店杀的大败,损伤数千。 这一消息让远在上都的至正帝大喜过望,别看韩店一战杀敌不算太多,可却是明军北伐以来遭遇的最大挫败,当然也是元军难得的大胜。 元顺帝这次终于想起来嫌弃多时的王保保,立刻加封王保保为齐王,命令他尽快收复北平,王保保立刻带领十万铁骑绕道草原进攻兵力空虚北平。 徐达闻讯不忧反喜,立刻让伏兵保定的常遇春轻骑突进,沿着中山、真定直扑太原,同时徐达自己也是率领中军精锐代替汤和的南路军杀向太原。 他虽然移师河南彰德,但是此次的目标却在太原。山西有王保保的十余万精锐,可不是之前碰到的那些臭番薯烂鸟蛋,若是攻打起来势必损伤甚多,就算是占领了山西也未必能够保得住,更不用提攻打甘陕了。 此番他以北平为饵诱王保保来攻,山西精锐尽出兵力空虚,正是攻打的好时候。北平怎么办?北平对明军来说并没有多么重要,丢了再打回来就是。 相比之下太原于王保保来简直就是命根子,将士的家眷和军队的辎重补给都在太原。就是他打下了北平而失去了太原那也是得不偿失,士卒家眷落入敌手军心不稳,北平的城墙再高他也守不住。 现在马度就跟着徐达前往山西去薅王保保的命根子,为了争取时间,徐达带的人并不多都是精锐骑兵,既然是去攻城的自然也少不了神机营。 不过徐达带的人总共也不到一万人,虽然徐达现在不缺马,但是骑兵的数量却没有增加,不是每个士卒都会骑马,更不是说会骑马的人就能当骑兵。 神机营的人就更不行了,马度在燧发枪没弄出来之前根本就打算弄火枪骑兵,再加上笨重的火炮,所以他们只好坐大板车。 这样的,这样的路一路突进,屁股绝对遭罪,不少神机营的士卒的臀部都被颠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花脸一样。 常茂更惨仗着体重大硬要给拉炮的马车压车,马车被颠得倾覆,亏得他身手好及时跳车,没有被拍到车下面,他滚落到沟里,不过摔得也是不轻。 晚上扎营的时候,马度就把酒精点着用手沾了在他的青肿的后背涂抹,多少能起到一些活血化瘀的作用。 “噢!噢!度哥儿你轻一些,疼的厉害!”常茂咧着嘴吱吱哇哇的乱叫。 “他娘的这会儿倒是知道疼了,谁叫你早前逞能!”马度给他盖上毯子,“能让一军之长给你上药疗伤,也就是只有你了!” 他刚刚把点着的酒精扑灭,常茂的大手就把黑陶碗抢了过去就往嘴里灌,眨眼就喝了干净,扭过头来笑道:“这是药!” 马度收拾了东西就出了常茂臭烘烘的帐篷,便去巡营,作为一军之长这是他必须做的。没错,他现在是一军之长。 徐达带着万人杀向太原,神机营也只带了两千,一个火枪营外加一个火炮营。再加上另外一路常遇春的兵马总共有两万多人,有神机营助阵攻打兵力空虚太原也够了。可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把邓愈留在中军主持军务,却让他带领两千神机营乘车而来,徐达说是因为他打炮打得准。 “口令!”巡逻的士兵远远的便冲马度喝问。 “明月!回令!” “我擦!” 见巡逻的士卒过去,张五六不解的问:“爵爷,我擦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只管记住就好了,不然就会被自己人打成筛子!” 张五六重重的点点头:“我擦!我擦!我擦!……” 马度巡视良久这才回到自己的帐篷,衣服还没有脱。汤鼎就找上门来了,还带了几个明军士卒过来,“马佥事,这是咱们巡逻的时候碰上的,说是指挥使顾时派来的,有紧急军情要奏报大帅!” 马度看几个士卒似乎都快虚脱了,显然是纵马狂奔了许久。他也不敢耽搁,验明对方的腰牌就带着他们去了中军大帐。徐达还没有睡,听说顾时有紧急军情似乎半点都不意外。 他穿一身红衣黑裤的坐在帅案后,面色淡定的听得着那几个人的汇报。 “王保保率十余万骑兵抵达北平后,只过了一夜就率军经保定回返太原,顾指挥便在官道隘口设置工事拦截,同时派我等向大帅报急!” 徐达又问:“敌军可曾攻破顾时的防御了?” “属下不知,来时顾指挥已经和敌军先锋交上手了。不过对方势众恐怕顾指挥也坚持不了多久!”报信的士卒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徐达。 徐达再灯光之下验看了火漆,便打开仔细得看了一遍,就挥挥手就让那几个送信的士卒去休息。徐达放下信件嘀咕道:“三四天的时间够了。” 他又招来传令兵,传令各营将官明日五更出发,和率先抵达常遇春再太原城外二十里汇合。 马度在一旁听得糊涂,“这个大帅……属下觉得现在再去太原不太好,到时候咱们要是攻不下太原很容易就被城内城外两面夹击。我觉得咱们还是赶紧的……跑路吧。” 徐达大笑,“这一路没打几场仗,玄重倒是长进了不少。咱们要是跑了,给王保保让开了路,他要是回了太原城,咱们这一趟就白跑了,还有咱们二十多万中军去包谁的饺子?” “难道咱们不是来攻太原的吗?”马度越听越糊涂,这名将的心思他真的不太懂。 第277章 饺子露馅了 徐达想要以北平为诱饵吃掉太原,而王保保同样想以太原为饵吃掉徐达。对王保保来说太原才是他的根本之所在,北平能打则打,不能打他也可以等着徐达回师救援,以逸待劳围城打援。 当他的大军到了北平,才发现徐达没有半点回师救援的意思,一副铁了心要吃下太原的模样,王保保这才开始慌了。 现在徐达不回师救援,王保保只好调过头来捅徐达的菊花,跟太原里应外合也能干得徐达哭爹喊娘。 可徐达比他更坏,他盘算着如果王保保攻打北平,那他就趁着这个时间一口吞下太原,一个换一个看似公平,王保保却是吃大亏。 如果王保保回师救援太原,那他就以逸待劳拦住王保保的往太原的去路,同时让邓愈带着的二十万中军包王保保十几万骑兵的饺子,把王保保一锅端了。 听了徐达的解释,马度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太够用,并且在心里对前一段时间要带兵去打上都的幼稚想法做出检讨,自己的那点心眼,被人家给抽筋剥皮吃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达的坏心眼只在战阵上使,平时还是个好人。跟着这样的主帅马度心里头踏实,赶紧的回营休息,第二天色没亮,徐达带领的近万大军出发了。 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和常遇春带领的另外一路人马汇合。常遇春率先到达太原后并没有攻城,他知道徐达的计划只把太原周围封锁,就是怕太原的细作和可能回头来攻的王保保取得联系,来个里应外合。 徐达立刻命令士卒埋锅造饭,一众将领则是到徐达的帅帐里面商议军务。商议的内容无非是这太原城打还是不打。 建议打太原的,认为攻下太原不仅可以去了敌军里应外合的隐忧,还能以敌方家眷挟制敌军,好处多多。 不建议攻打太原的认为,一旦攻城不顺不仅要以疲师迎接即将到来的王保保,撤军时还会让太原城内知道王保保来援的消息,风险大大。 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连徐达这样的名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徐达还问马度的意见。马度懂个屁,从昨天晚上听了徐达的计划,他就决定不再胡乱说话,免得被人看笑话。 就在徐达犹豫不决时,一个小小探马斥候迅速的结束了这场争执,那斥候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快翻白眼了,似乎快要跑死了。 “伪元齐……王……率领万余……骑兵……据此已……不足五十里……” “不可能!”帅帐中的将领齐齐的回应,包括徐达在内。 已经从凳子站起来的徐达,在愣了一瞬间之后咬着牙恨恨一跺脚,“好个狡猾的王保保!” 徐达是名将,王保保也是,只是他效忠的对象太差劲了,不支持他不鼓励他,还尽扯他的后腿,这才没有机会建立徐达那样的功业。 他也意识到回师救援有被包饺子的风险,明面上他让主力在保定突围,暗地里亲率万余精锐一人双马绕道而行,日夜驰骋来捅徐达部的菊花。 亏得徐达今天拔营较早,不然就真的给他得逞了。徐达没有因为菊花得保而庆幸,反而十分的恼火,因为他的饺子露馅了。 按照他的计划还需大约三天的时间他的中军才能完成对太原的合围,由他和常遇春带着先锋精锐与中军前后夹击将王保保十余万骑兵一网打尽。 现在饺子馅提前进来了,皮却没有擀好,这意味着他的整个计划都失败了,王保保脑子抽风了也不会给他三天时间。刚才还在犹豫的徐达立刻做出决定,全军立刻备战,决不能让王保保进了太原城。 看徐达的意思打算抗到底了,只要他能让王保保在三天之内进不了太原城,他的计划仍旧有可能完成。不过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面,城外的这支明军就有被里外夹攻的风险,三天的时间想要城内不知道城外在打仗太难了。 马度稀里呼噜的把一碗饭灌进肚子里面,就开始整军备战。他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火枪营和火炮营就立刻集结起来,形成两个整齐的方阵。 “火枪营四营集结完毕,请上官指示!” “火炮营二营集结完毕,请上官指示!” 汤鼎和一个年轻汉子挺着腰板立在马度的面前,这年轻汉子曾是邓愈的部下,现在火炮营任千户一职。 这汉子姓范,原本也是叫范五六或者范初九之类的名字,也不知道沐英咋想的,偏偏给人家改名范劲,难得他还挺喜欢。 马度铿锵有力的道:“稍息!等候大帅的命令。” 马度把两个人叫到跟前,小声的道:“你们俩都知道我不会打仗,顶多替大帅传个命令,到时候怎么打就看你们自己了。” “有属下在,定不让您费心!”两个人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这两支队伍,徐达完全可以自己指挥,马度夹在中间其实很多余。不过作为名义上的长官,他还是赶紧的找到徐达,请他给排兵布阵,尤其是炮兵营需要指定炮位。这大家伙一旦就位不管战斗打成什么样子,怕是都没有机会移动了。 正在徐达帐中的常遇春却道:“你这枪营炮营的怕是用不上了,王保保又不是那些臭鱼烂虾,脑袋让驴踢了才往你炮口上撞!” “赶紧的去忙你的!”徐达把常遇春撵走,就给马度排兵布阵指定炮位。不过一百门炮而已,被徐达拆得七零八落各个方位都有,还有一部分火炮被他安排在了最中心的位置,不知道是准备打敌人还是打自己人。 对于名将的安排马度没有任何的异议,赶紧的回到营地,按照徐达给指定的位置让范劲安置火炮,马度和汤鼎带着火枪营作为临时的中军跟在徐达的身边。大军集合完毕,两万人的方阵寂静的可怕,只有马儿响鼻声此起彼伏。 没过多久,就听见远方响起隆隆的马蹄声,站在小土坡的徐达手持望远镜,嘴里嘿嘿的笑道:“来了!” 第278章 强悍的元军 隆隆的马蹄声宛如奔雷,裹挟着漫天的尘土滚滚而来,马度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随着大地一起颤抖,他使劲的在腿掐了两把,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的孬种。 ) 敌军在几里外缓缓的停下,迅速的换乘空马,重新的到前方集结,与明军隔着三里的距离对峙。徐达举着望远镜,嘴里轻声的嘀咕,“一万一、一万二、一万三、一万四……哼哼,这下有的打了!” 不等明军这边有动作,元军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不是马度想象的万马奔腾,对方竟然只分出几股约莫千人的骑兵队,远远的在明军阵外溜达,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暗藏凶险,像极了羊群外伺机捕食的野狼。 “传令炮手伺机发炮!” “传令炮手伺机发炮!”马度机械行的传递着徐达的命令,反正他的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 一股在阵外溜达的元军骑兵,突然的加速朝着明军的阵列冲来,同时手已经开始张弓搭箭,只等着到了射程之内会把一拨箭雨洒向明军的军阵。 可惜的他们注定是没有机会射出手的这一箭,不等他们靠近最外围的明军闪开身形让出几门黑洞洞的炮口。 轰轰轰!一连几声炮响,一个圆筒着火光喷射出来,随即化作漫天的弹丸。奔驰在最前面的骑手却来不及喊叫一声,高耸的胸膛被数颗弹丸击得坍陷,张大的嘴巴喷出一股鲜血便跌落下马。 但凡被弹丸击的不管是人是马非死即伤,死相更是惨不忍睹,鲜血和着脑浆迸射。要指望几门火炮把一个千人的骑兵队干掉是不可能的,声势虽然不小杀敌却不足百人,可重要的是把这一堆骑兵的阵型却给打乱了,受惊的战马狼奔豕突。 已经升为炮营总旗常茂嘿嘿的大笑着,“狗娘的鞑子,真是不禁揍!”他对旁边的骑兵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该你们场了!” 他话音未落便有一队骑兵从明军的队伍里面窜了出来,杀向那支队形被打的凌乱的元军骑兵。这支队元军骑兵自然杀不过队形严整的明军,损失了一些人马之后立刻四散奔逃。 另外的一支元军连忙的过来救援,远远的张弓射箭,不少明军纷纷坠马。明军骑兵说到马冲阵其实元军更加悍勇,可说到骑射这些马背的民族还要差了许多。 不过明军现在有更方便威力更大的武器,见元军收了弓箭持刀掩杀过来,连忙的从马背的小褡裢里面取出一个手榴弹,猛地咬掉拉弦见木柄的尾端冒了青烟,忙远远的扔了过去掉头跑。 当看南蛮的暗器没有砸到他们,元军一边嘲笑一边继续追赶,突然随着身下火光迸射,伴着阵阵雷鸣和滚滚的烟尘,这支元军一阵人仰马翻,刚才还逃命的明军立刻掉头杀来。 随着炮声不时的响起,两军阵前逐渐形成四个这样的战团,随着双方兵力不断的投入,战团也是越滚越大,双方士卒层层叠叠的纠缠在一起,彼此间却又旗帜分明,竟然没有乱成一锅粥。 仗还能这么打?在马度的印象之古代遭遇战多半都是双方一哄而,前锋厮杀一番,弱的一方掉头逃跑,强的一方随后掩杀, 徐达突然笑道:“其实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怕是只有双方战力相当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帅可不是实力相当,咱们明显的占着优势!” 明军一方人多,又有手榴弹助阵,虽然一时没能将敌军击溃,但是明显的占据优势。尤其是郭英麾下的骑兵连人带马都被他练得如臂使指,用小股人马在元军的队伍里面左冲右突,扔下几个手榴弹掉头跑,炸的元军狼狈不堪。 徐达道:“跑了这么远的路,不顾人马疲惫立刻发起进攻,能和我们打成这样已经是我们输了!”两人说话间,只见其一个战团有一股大约千人的元军骑兵摆脱明军纠缠,朝着徐达所在的位置杀了过来。 徐达冷笑一声,“送死了来了!汤鼎看你的了,别说徐叔没照顾你!” “大帅放心!”汤鼎大声喊道:“火枪营变阵!”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火枪营原本松散的队伍,立刻变得紧密起来,原本每排只有五十人,现在一下子变成一百人,阵列的长度也变得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 “炮!” 立刻有二十个炮手每人手里领着虎蹲小炮来到阵前,这虎蹲炮不过几十斤,使用时身体强壮的士卒可以单手拿着走,平时运输当然还要靠车马。 这虎蹲炮若是打单发铁弹勉强三百步而已,若是换成散弹还不到百步,不过已经超过了普通骑弓的射程。 “枪!” 又有几排士卒越阵而出,人人手里都是一杆一丈多长的长枪,他们立在炮手的身后,以半蹲着的姿态把长枪斜杵在地,这是专门为应付骑兵准备的。 那奔驰而来元兵越来越近,一手提缰绳一手举着马刀,马度站在徐达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狰狞凶恶的表情,那悍不畏死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立在方阵一侧的汤鼎,一副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神情之难得的淡定,见元军和他们只剩下不到百步。用嘶哑的嗓音大声的喊道:“开炮!” 二十名炮手早准备好了火折子,汤鼎一声令下,立刻点燃引信,轰轰轰……一阵爆响之后,见密密麻麻的弹丸飞射而出,犹如漫天的飞蝗。 那股疾驰而来的元军队形被打得硬生生的一滞,凡事被弹丸射到的,不论人马身都在喷射出大片的血雾,而后惨叫悲鸣着倒地,不是将身后的同袍牵绊倒下,是被接踵而至的马蹄踩成肉泥。 等元军从火炮的攻击冲出来的时候,人数已经少了两成,炮手连忙的拎起炮腿躲开,只剩下最前面的长枪手一边咽着吐沫一边两股战栗的等待着元军的到来。 元军越来越近,眼看着到了火枪的射程之,汤鼎连忙的下令,“开枪!” 砰砰砰…… 第一排的枪手随之扣动扳机,立刻硝烟硝烟弥漫,他们打完之后立刻半蹲着装填弹药,没人敢站起来,不然后面的人很有可能会打爆他们脑袋,随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一直打到第五排。接着第五排开枪却不是第六排,而是重新装填好弹药的第一排。 与此同时元军的骑兵直接撞在阵前的长枪…… 本书来自 第279章 明军危机 长枪捅入战马脖子鲜血喷溅,可是巨大的冲击力也让鹅卵粗细的枪杆变形,即使两个人撑着一支长枪也颇为吃力,长枪手涨的脸色通红,青筋都快爆了。 好在这样的强劲的冲击不过短短一息之间,枪阵前的元军骑兵就被火枪打成了筛子,有两个冲到阵中也被击毙。 汤鼎长出一口气,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扔手榴弹!” 缓过劲儿的长枪兵赶紧的把腰后面的手榴弹取下来,猛地咬开拉弦,朝着近在咫尺的元军扔了过去。有的用力过猛还把嘴唇给割破了,这手榴弹拽拉弦的时候速度一定要快,不然很容易哑火。 轰轰轰……一阵剧烈的爆响,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那手榴弹扔到哪里,就是一片横飞血肉,这些彪悍不畏死的元军再也坚持不住,拨转马头逃跑。 就因为这股元军突然的撤出战团来攻击徐达,其中一个战团的平衡彻底打破,在明军的追杀下四散奔逃。 其他元军同样的露出败像,就算元军的骑手能撑得住,马儿也撑不住,这些战马带着他们驰骋千里,即使是轮流换乘马儿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元军不时的有战马突然倒地,再也坚持不住,不用己方鸣金收兵,便纷纷撤出战团逃回自家阵营。 “让常遇春冲阵吧!”徐达轻松的对传令兵吩咐了一声。徐达一直按着常遇春的五千生力军没有动用,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说到冲阵掩杀常遇春当数第一。 不过那传令兵还没有走出多远,常遇春的五千精锐骑兵已经呼啸着冲了出去。徐达的鼻孔里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显然对常遇春的这种做法有点不痛快。 马度在一旁笑道:“常副帅和大帅合作的久了,生了默契知道大帅心里面想什么。” 徐达笑笑不置可否,见汤鼎过来就问道:“伤亡如何?” 汤鼎行礼道:“报告大帅,死了两个长枪手,还有八个长枪手筋骨拉伤,一个小炮手被烫伤,六个火枪手……” “好了!”徐达挥挥手打断他,感叹道:“想要击溃那股元军并不难,本帅麾下很多人都能做到,可是以这么小的代价完成的也只有火器营了。” “大帅你可别没原则的夸他们,他们还有很多局限,行军打仗少不得其他兵种的配合。关键是他们耗费银子,为了养他们陛下都得从牙缝里面扣银子,背后称他们为貔貅。” 徐达闻言也是跟着大笑,两人说话间常遇春已经冲到敌军阵前,刚才参加战斗的骑兵紧随其后,徐达拿着望远镜瞭望,“王保保要败了!咦?那是……快牵一匹马过来!” 一个士卒牵了一匹马到了小土坡上,徐达踩上马背登高瞭望,不大一会儿就听见他突然的骂道:“他娘的王保保真是心狠!收兵!鸣金收兵!” 第一次听见徐达爆粗口,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的气急败坏,马度垫着脚尖张望,隐隐看见元军的身后又有一股烟尘滚滚而来,似乎比之前的更大…… 不怪徐达上火,就在常遇春快要攻到敌军阵前的时候,在元军背后又有一大股的骑兵奔袭而来,总共两万余人都是一人双马,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元军,明军的中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骑兵。 徐达之所以骂王保保心狠,是因为王保保前后两拨共有近四万人八万匹马。乍一看这些信息咋一看跟王保保的心肠狠不狠没多大关系,其实却关系着四万人的性命。 四万人一人双马,那么就意味着还有四万人没有马可以骑。作为马背上长大的人,没了马这些元兵的战斗力可不是降了一成两成,怕是只能剩下一成两成,尤其他们一双罗圈腿跑步都跑不过明军。 现在的王保保不一定会是饺子馅,但是那四万没有马的元兵一定会被徐达的中军剁成饺子馅。王保保舍弃四万同袍,不可为不心狠,可也因此把徐达逼到了绝境! 双方的战斗力旗鼓相当,可是现在王保保却在人数上占优,而在徐达的背后又有太原坚城,反倒是可能会被王保保给包了饺子,这可以说是徐达北伐以来面对的最大危机。 被一阵鸣锣召唤回来的常遇春跺着脚道:“大帅,刚才你就不该收兵,让俺带着人一股脑儿的冲过去最后的胜负还不一定呢。” 徐达压压手,“别晃悠了,坐吧!”他这会儿也不听众将的意见了,用一手搓着下巴发呆,帅帐里面静得吓人,气氛有些诡异。 马度没有凳子盘膝坐在最后面,相比众将的愁眉苦脸,他却显得轻松随意许多。因为他对徐达有股莫名的信任,他隐约记得徐达似乎在王保保手下吃过亏,但不是现在,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自己只要紧跟徐达的步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在自己小翅膀的扑扇下,历史有一点点的改变,但是对大明的一方来,是在朝着好的方面改变,总不能因为有了神机营会吃更多败仗吧。 薛显突然站出来,“大帅,听属下一言,咱们还是等到天黑之后突围吧,属下愿意断后。”薛显神情有些疲惫,今天的仗基本上都是他和傅友德、郭英三人在打。 突围是没必要的,王保保现在根本就没有围住他们,薛显说突围不过是好听一些。徐达现在要逃走,王保保还真未必能拦得住,不过免不了要被他追在后面捅菊花。 徐达不置可否,扫视众人一眼,看马度神态轻松,便张口问道:“马佥事你可有什么建议!” 生死关头,马度可不想撺掇徐达搞什么新奇的花招,如果能够按照历史原本的走向最好不过,“属下没有什么意见,大帅英明睿智应该早有定计,老天爷一定会帮您的!”马度不认得老天爷,他这么说只是想给徐达一点信心。 众人都是微微一笑,如果马度平时说这样的画,大家一定会笑话他,可是危急无奈的关头,大家似乎更相信老天爷的存在。 徐达点了点头,看看射入帐中的金色余晖,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从脖子上摘下望远镜,“郭英你亲自带人到附近的山头观察敌营动向,每隔半柱香的功夫就派人来汇报一次!” “喏!”郭英应了一声,便捧着望远镜出去了。 一个徐达的亲卫与郭英擦身而过走入帅帐,把手里的箭矢捧到徐达的面前,对徐达附耳了几句。徐达连忙的从箭矢上取了一个纸条出来,打开扫了一眼,眼睛瞪得老大,“哈哈哈……老天爷真的来帮我了!” 第280章 疲惫的王保保 王保保并非汉人是纯正的蒙古血统,姓伯也台,王姓不过是他的汉姓。当时很多蒙古人都有汉姓,比如王保保的老舅兼义父察罕帖木儿就曾用过李姓。 他自幼被察罕帖木儿收为义子养在身边视若己出,察罕帖木儿受儒家影响比较深还中过进士,受义父影响王保保的汉化也比较深。 元末天下大乱,王保保就跟着察罕帖木儿组织义军征战沙场。他们的这个义军不是反元而是护元,为的干掉老朱的这样的红巾贼。 他们这股义军越干越大在沙场上屡败红巾军,最辉煌的时候攻入汴梁覆灭韩林儿的龙凤朝廷。成为坐踞河南影响山东、陕西的大军阀,山东的王宣王信父子以及甘陕的李思齐都曾是察罕帖木儿的手下。 父子二人风头一时无两,王保保还被至正帝皇帝赐名扩廓帖木儿。不过自打把韩林儿赶出河南之地,这二人就开始有点不务正业,他们不南下收拾老朱,却开始和自家人干起来了,尤其是和勃罗帖木儿仇恨甚深。 察罕帖木儿被暗算死了之后,王保保接手了义父的势力,却不知好歹的掺和皇帝与太子的皇权争夺战中,让至正帝十分的忌惮,甚至认为王保保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 至正帝去了他的一切职务,号召大家一起讨伐他,当别人还在观望的时候,盘踞在甘陕的老部下李思齐第一个就给和他打了起来,直到徐达北伐方才作罢。 说起来王保保对蒙元朝廷没有多少的忠心,所图的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大树倒下的。 他甚至想过等明军围困大都的时候带着大军前去救援,顺势和至正帝和解携手抗明。可他打死都没有想过至正帝竟然带着人逃跑了,更没有想到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大都,听闻消息时,他几乎气得吐血。 这会王保保才开始检讨自己,说起来这也不是至正帝一个人的错,他早先和至正帝闹翻了脸,至正帝根本就不信任他,自然不敢寄希望他会救援大都。以京师守卫的战斗力跑路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至正帝到了上都回过醒想起他来了,加封他为齐王,命令他收复大都。虽然他知道收复大都未必可行,但还是带着十余万大军跑了一趟,免得和至正帝生了新的芥蒂。 当然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他可不会为了博君王一笑就拿十几万大军开玩笑。他有自己的计划,现在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明军统帅徐达被他堵在了太原。 他知道徐达这样的人不会轻易逃走的,只要让他的人马休息一夜,明天他就有把握一口吃掉明军的先锋精锐,然后可以调过头来收拾明军二十万中军,等他收复大都重整河山,便是大元力挽狂澜的功臣。 一连奔波数日,元军都疲倦之极,王保保同样如此,不过他还没有睡觉。他一手捧着太原周边的地图,一边思索着如何的把明军先锋一网打尽。可是昏黄的油灯下地图越发的模糊,困意犹如潮水一边的袭来,实在支撑不住了。 “谁让你睡觉的,再敢睡觉当我砍了你的脑袋!” 帐外传来一声喝骂,几乎快要进入梦乡王保保被吵醒了,那声音当然不是斥责他的。他听得出来是他麾下豁鼻马在斥责打盹儿的守卫。 王保保笑了笑自语道:“这豁鼻马还真是个铁打的人哪!” 豁鼻马本是勃罗帖木儿的人,勃罗帖木儿被至正帝诱杀之后,无奈栖身在王保保的麾下。王保保大将风范,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并没有亏待豁鼻马,还任命他为太原的军事长官。 豁鼻马也没有辜负他的重用,对于军务可谓是兢兢业业,平常为人也是谨慎小心。此次出征王保保便将豁鼻马带在身边,从大都至太原奔袭千里,大军中间不过休息了两次。 当别人在皮子上倒头就睡的时候,豁鼻马却在巡逻值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王保保今天白天时候发现豁鼻马的两只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没想到他今夜又主动的担起了巡逻的任务。 真是一个不错的手下,王保保心里寻思着等这次战事结束,就给豁鼻马升升官儿。他困极了,一头倒在羊皮褥子上,迷迷糊糊中的两只脚悬在半空中相互的踢蹬着。 一只精美的皮靴掉了下来,可另外的一只皮靴只蹬掉了一半,两条腿就落在了褥子上不再动弹,只听见王保保鼾声大作。 正在呼呼大睡的可不是只有王保保一个人,还包括他麾下的将领,亲兵、几乎所有的士卒,甚至是战马 他们太累了,从大都一路奔驰到了太原,立刻就和明军大战了一场,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他们一路轻骑简从,没有那么多的帐篷,就裹着随身携带羊皮褥子,露天席地而睡,营地之中呼噜声此起彼伏,闷雷一般。 当然也有没睡的,那就是豁鼻马,他绕过躺的横七竖八的士卒来到营地的外面,把几匹战马从枯树上解了下来,带上几个亲卫朝着明军所在的方向纵马而去。在营外巡逻的元军士卒,对此视而不见,因为这些都是他的人。 豁鼻马行了没有多远,就碰见一股元军士卒,约莫三百人的模样,人人身上都带着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他骑在马上也不下来,皱眉问道:“怎么就这么点人,徐相国莫非信不过我!” 郭英站了出来道:“在下明军指挥使郭英,豁鼻马将军误会了我们徐大帅了,他带着大军在一里之外。他的意思是想您带着我们把王保保给擒了!不管成功与否,我们大帅都会替您向皇上请功!” 豁鼻马笑道:“徐相国考虑周详,王保保天纵之姿若是不能把他除了终究是祸患!”他摸了摸腰间的马刀,“这一天我也等很久了!勃罗丞相与他父子两个的深仇大恨今日终能得报!” “嗯!”郭英重重的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不明白勃罗帖木儿明明是鞑子皇帝弄死的跟王保保父子有个什么关系。 第281章 特殊任务 徐达似乎万分的轻松,着微弱的月光,马度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脸还带着些许的笑意。马度轻声的问道:“大帅不怕有诈吗?” “没有的选择,不管有没有诈或者有没有人接应,本帅今夜都要踹营的!”他伸手指了指两里外的元军营地,“再说我们的大军突进到这里,此战我们已经有五成胜算,还有什么好怕的!” “哦,这有了五成胜算了?” 常遇春道:“那是当然,你看大帅哪次扎营不是把巡逻的圈子扩大到好几里,十里八里也是有的。咱们现在离敌营不过两里,这胜算已经超过五成了。” 说话间见有士卒带了两人过来,到了徐达跟前便禀告道:“禀告大帅,郭指挥使已经和接应的人去了敌营了。” 徐达闻言立刻对手下众将吩咐,“尔等立刻位,只等信号直扑敌军大营,”常遇春、薛显、傅友德等人齐声应诺,立刻领命而去。 徐达又对马度道:“玄重也去吧!” “喏!”马度应了一声纵马而去,徐达事先也给马度安排了任务,还说是很重要的任务。 明军纷纷做着准备踹元军营地的时候,郭英已经已经跟着豁鼻马进入了元军的营地。这营地实在简单一没壕沟、二没栅栏,连帐篷都没有几顶,不过是一群人马集睡觉的地方。 豁鼻马带着郭英一行三百余人营地行进十分的扎眼,可惜却没有任何的遇到任何的拦阻或者盘问,元军士卒睡得都和死猪一样,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营地里的情形几乎和郭英在附近山头看见的一模一样,他心又惊又喜,想到在近在咫尺在帐呼呼大睡的王保保,郭英不由得兴奋起来。 他们畅通无阻到了王保保的营帐附近,郭英已经兴奋的不可自抑,却突然有人喝道:“你们为什么要靠近帅帐,想要做什么,速速退去!” 豁鼻马一看竟然刚才那个被他责骂的打瞌睡的士卒,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人来坏他的事,早知道刚才让他接着睡好了,他笑着前道:“是我,豁鼻马!” “原来是豁鼻马将军,怎得带着这么多人靠近帅帐,还不带他们速速离去!” “我有事要和王爷商量,你快去通禀!” 那士卒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豁鼻马猛地抽出刀来,捅向那个士卒的后心。那士卒似乎早有警觉,身体往前一倾便躲过,豁鼻马那一刀只在他后背划了一下,他大喊着冲向王保保的帅帐,“豁鼻马叛变了!豁鼻马叛变了!……” 郭英再不敢耽搁,一声令下三百士卒抽刀追了去。这么大的动静,王保保的亲兵要是再不醒真的是猪了,纷纷的从地爬起来抽刀迎。 郭英这个时候才不会花时间和他们拼杀,早准备好的手榴弹直接扔了过去,轰轰轰……立刻一阵人仰马翻,郭英趁机冲向帅帐,帅帐之那昏黄的灯光突然熄灭,郭英心头暗叫不好。 他从地摸了一个火把冲了进去,帐果然空空如也,在羊皮褥子只剩下一只精致的皮靴。帐篷的后面也被划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口子,郭英蹿到帐篷后面,这里除了一些惊慌的马匹什么都没有。 郭英不由得骂道:“还是被狗日的跑了!” 他带的死士问道:“要不要骑马去追!” “来不及了!赶紧的给大帅发信号,咱们马,杀他娘的!” 在元军营地西南方向五六里远的地方,马度目不转睛的望着元军营地,突然一道火光闪现,接着是一声爆响。 马度对身边的常茂吩咐道:“赶紧的点火吧!” “知道了!”常茂应了一声,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 一个又一个的火把着了起来,足有数百之多,把周围照的一片通明。 “放炮!”常茂一声令下十门虎蹲小炮和五门大炮立刻怒吼着喷吐一团火光,他大笑着问手下,“这一番炮火下去伤敌几何啊?” 一个炮手扭过头来笑着回道:“回总旗,总共伤敌一万击毙八千!” 常茂煞有介事的大手一挥,“好!重新装填,赶紧的接着发炮!” 马度笑道:“常茂你可真会玩!” 常茂不满的道:“你不给我立功的机会,还不准我玩一下,那几个负责打鼓的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敲啊!” 几个士卒连忙的拿着鼓槌在鼓敲了起来,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 “现在是放空炮,装那么多火药做什么,不知道火药金贵吗,三成够了!” 鼓声、炮声还有数百只火把,远远的看过去声势不小,其实这里总共只有五十四个人而已。这是徐达交给马度的任务,闹出动静声势越大越好。 历史徐达在这场战役也是这么干的,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恐吓元军,且有两层含义。一是为让元军看看这次明军踹营的阵势很大,数里之外都是明军,炮声隆隆火光冲天看你怕不怕;其二是他兵力不够怕兜不住,希望溃散的元军不要往这边跑,方便他聚歼或者俘虏。 马度很荣幸的担任了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常茂是他选的副手,原本这家伙因为没能跟着众人去踹营还有些不满,现在无聊之下倒是会自己找乐子。 “你这是狗眼不识好人心啊!踹营是那么容易的,乌七八黑的双方的人和马加起来有十几万,稍有不慎会被踩成烂泥……”马度侧耳听了一阵,“听见没有这动静八成是元军营啸了,我敢打赌明天统计伤亡,被杀得元军绝对没有被踩死的多。你好歹是我的属下,要是变成那副惨样,我真不好给你爹交代。” 常茂支棱着耳朵听了一阵,“这是营啸吗?我爹给我说过好像不是这动静?再说你不是也让汤鼎跟着去踹营了,不怕他被踩死不好给老汤交代。” 马度不屑的道:“你还跟谁不,人家汤鼎是顶梁柱火枪营可少不得他,你嘛顶多是个木墩,要不要你的都一样!” 常茂正要发火,却听见一个手下的士卒道:“总旗,属下刚才似乎看到一个骑兵在咱们这边转了一圈跑了!” 本书来自 第282章 抓住马尾巴 一个亲兵对王保保恭敬的禀报,“王爷料事如神,前面确实是明军布下的疑兵不过只有几十个人,放的确实都是空炮,好像连炮弹都没有携带,想要冲过去很容易。” 王保保又问道:“他们没有发现你吧?” 亲兵犹豫了一下道:“应该没有!” 王保保突然拿起马弓朝着暗地里放了一箭,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朝着明军那边逃了过去。王保保瞥了一眼亲兵,“你刚才被发现了,不过没有关系,哼哼……” 张五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那边还真……有一伙人,都是……是元军骑兵。” 马度皱眉追问道:“有多少人?” 张五六掰掰手指,干脆不数了,“人数不多,不过十个指头又数不过来!” 常茂道:“度哥儿怎么办,咱们没有炮弹!”他们原本就放放空炮的闹点动静出来而已,还真没有携带沉重的炮弹。 “刚才不是挺威风嘛?这会儿怎么慌了!”马度命令道:“赶紧的把火把扔出去,把周围都给照亮,给火炮装填火药,按照平时一倍半的标准装填!” “可是咱们没有弹丸!” “没有弹丸但是咱们有这个!”马度伸出两手在地面上抓了一把,这官道修得不错,泥土混着大量的河沙,还能看鸽子卵大小卵石。 常茂问道:“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的干活,说不准马上就冲过来了。”马度也从腰里拿了手枪出来。 老刘、张五六和二狗抽了刀子护在马度的身边,张五六拍拍二狗的脑袋打趣道:“小子,第一次上阵手胆子挺打啊,拿刀的手都不发抖。” 二狗回头笑道:“没啥好怕的,俺杀过人,上次有人这么拍俺的脑袋,就被俺勒断了脖子。” 张五六的手不由得一滞,讪讪的笑道:“大哥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呵呵……” 老刘瞥了一眼二货女婿,心道:“真是没用,半大孩子都能唬住!” 二狗笑道:“我也是和五六大哥开个玩笑,俺才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杀人呢,上次俺杀人是因为他抢了俺的黑面馒头。” 常茂让手下用火把将周围数十步都照亮,一边急慌慌的往炮管里面装填火药,一边把路边的砂土倒进去。经过马度一提醒常茂倒是回过醒来了,还把木棍之类的砍断了塞进炮管里面。 不等这边准备完毕,前方已经隐约的响起一阵马蹄声,老刘把耳朵贴到地面上听了一下道:“爵爷放心,还不到二十骑,就算是用土坷垃也能把他们轰成渣。” 马度对常茂道:“等他们到了等到三十步内点火,不然没有威力。” 随着一阵马蹄声,果然就见十余骑闯入视野,气势汹汹的迎面杀来。 “他娘的就这几个人也敢冲炮阵!”常茂眼看着他们快要冲到三十步内,忙道:“大炮开火!” 轰轰轰……大大小小一连十余声炮响烟尘混着木屑漫天飞舞,只听见滚滚尘烟之中,人在惨叫,马在嘶鸣,不过马蹄声还未停止。 强劲的晚风吹散尘烟,只见前方零星的躺着十余匹战马,胸前四肢都是血肉模糊,大多数都没有死在地上呻吟着哀鸣,倒是有两两匹马直接被木棒射入体内落个痛快。 至于那些个骑兵则是更惨一些,有的被压了个骨断筋折在马儿的身下不停的挣扎,有的脸上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打滚儿。 常茂道:“俺去给他们个痛快,有这十几个人头也是小功一件了。”他抽出腰刀带着手下上前,不管是人是马都补上一刀。 一群人正干得起劲,却突然听见前方又是一阵马蹄声,听动静不过只有几匹马而已。马度心道不妙,这伙元兵真是狡猾,不过只有二十个人左右,竟然还分成两拨进攻。 “常茂快跑!往暗处跑!” 可是此刻已经为时已晚,还没有看见人,黑暗之中已经有箭矢来,不过几只箭而已,可是每一箭都收走一条性命,眨眼之间就已经有六人中箭毙命,神机营的人都不配发甲具一旦被射中要害,基本上没得救了。 常茂和手下等人终于回过神,逃往两侧的黑暗之中,还有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八成有人掉到两侧的河沟里了,在这小小的隘口只剩下马度主仆四人和二十个炮手。 伴随着马蹄声对方也终于从黑暗中现身,一出手就是几支利箭,有一支又准又狠直奔马度的面门,谁叫他穿得一副精致铠甲。 老刘一拉马度,那支利箭带着一股风从他的耳边擦过。老刘把马度往炮身后面推,“爵爷躲这边让他们过去!” 差点就人家射死,马度又惊又怒岂肯罢休,抬手就冲着那对他射箭的人就是一枪,可惜视角不好,直接打在马脖子上面,一股鲜血冒出,马儿立刻毙命倒地,骑手也随之跌落马下。另外四个顾不得自己逃命,硬生生的勒住马缰回头去救。 骑兵若是停止了速度那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黑暗里听见常茂喊道:“兄弟们抄刀子干他娘的!” 火炮营的人都会使用火枪,但是标准装备并没有火枪,贴身武器是一件二尺长的短刀,常茂已经带着人拎着刀子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马度这边的二十几个火炮营的士卒,也拎着刀子冲了出去,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情,张五六是最爱做的拎着刀子冲在了最前面。 一个元军骑兵在马上垂下身子起拉掉在地上的那个人,地上的那人忙的伸出手来,可是两人的手刚一接触,地上的那人猛地一发力硬生生的把上面的骑手拉了下来。 地上那人身体一跃便跳到马背上,也不管另外的几个元兵一磕马腹打马就走,看着举刀冲过来的张五六。他只在马鞍上抓到一个马鞭,一甩手就缠住张五六的手里刀,一拉竟然把他的刀给硬生生的夺了过去。 张五六两手空空不由得不愣,对方在这一瞬间与他擦身而过,“还给我的刀!”他猛地追上了上去。 对方马儿刚刚起步,速度并不快,张五六猛追两步朝着马儿的尾巴扑了过去,“我抓住马尾巴了!哈哈……” 马儿前蹄扬起,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马度没听过拉着马尾巴就能让马儿停下来,被马儿拖着跑的倒是有。 看着马儿痛苦的嘶鸣,和不正常撇开的两只后腿,马度想说:“确定抓到的是马尾巴?” 第283章 狡诈如狐 被扯到蛋蛋,只要是雄性动物都会受不了,不管是人或者是马。张五六这般拉扯,比拉缰绳的效果还好,马儿立刻不跑了。 上面骑手已经把张五六的刀抄在手里,一转身就有一片刀光砍向身后,张五六吓得连忙的松开。那片刀光也变砍为拍击打在马儿的屁股上,马儿这才窜了出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明军,马上的骑士嘴角露出一丝的冷笑,他一俯身手里的刀光便如一条轻盈的匹练,抹过明军士卒的脖子。 那动作挥洒自如行云流水,就连切割的深度都很讲究,只割断气管动脉,似乎懒得多花上一点力气,在明军士卒的堵截中闲庭信步,但凡靠近他的无不立刻殒命。 “别拦他!让他走!”马度不想自己的麾下的士卒把生命白白的折在他的手里。 当略过炮阵的时候还向马度投来一个算你识相的微笑,对此马度能回给他的只有一抹冷笑和一声子弹。 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马度清楚的看见他的身上爆出一点血花,接着就见他身体一歪直接趴在马背上,马度举着手枪立刻追了上去。 他可以肯定这家伙是一条大鱼,能让士兵掉过头来舍命相救怎么可能是小鱼小虾,而且此人有着上位者极度自私的属性,尤其是他那手杀人的本事想做小人物都难。 原本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任务,却死了一堆的人,马度是又心疼又心烦,能抓一条大鱼好歹也能给徐达交差,就是一条死了大鱼也行。 张五六刚才的那一扯还是有用的,这匹马儿估计也是蛋疼的很,在没有人驱使之后立刻缓缓的停了下来,还试图像狗一样用蹄子往胯下挠一挠,只可惜失败了。马儿只得不自然的撇着两条后腿,无助的呆立在原地,好生的可怜。 老刘和二狗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举着刀跟在马度的身边,就着火光可以看见那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他没有穿盔甲,身上穿一件华丽的绸子内衣,脚上是一只精致的马靴。 “咦,伤口呢?难道打在前胸了?” 二狗突然从马腹下钻了过去,害的马儿紧张得一个哆嗦。狗儿到对面道:“爵爷他的伤口在这边的胳膊上。” 伤口在胳膊上?那不至于毙命,也不至于立刻就昏厥,难道是…… 一个念头尚未想完,那马背上的人蹭得立了起来,一条长腿直接朝着马度踹了过来,就在边上的马度猝不及防的伸手阻挡。 可是那股大力还是把硬生生的踹飞了出去,直接到身后的老刘,两人一起重重的摔了个四角朝天。马背上的那人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一踢马腹,可怜的马儿再次嘶鸣着绝尘而去。 马度把手中那只漂亮的靴子扔在地上,摸着剧痛的胸口,好半天也爬不起来。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一人一马,他气急败坏的道:“狐狸!狐狸!真是狡诈如狐!” 这家伙胳膊上挨了一下,并不致命也没有昏厥,甚至不影响他控马,可他却立刻装死就是不想马度再开第二枪。 如果马度当时再开第二枪,无论是打到人或者马,他都没有生路可逃。他大着胆子装死引诱马度过去,然后给马度来上一击,便趁机逃走。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样的一个计划,只是在马度击中他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予以实施,这已经谈不上是什么计谋了这是本能,所以马度才骂他狡诈如狐。 多亏了二狗及时发现他受伤的是胳膊,不然他的偷袭对马度来说可能是致命的,这样的人杀人可不一定用武器。 “二狗?你这是怎么了?”马度这才发现几步外的二狗两手哆嗦着举着刀,满脸的喷溅状的鲜血。 二狗颤着声道:“俺……俺把他的胳膊砍下来了!刚才他……突然从马背上坐……坐起来,俺一紧张就砍下去了。” 顺着二狗目光,马度看到地上果然有一只断臂,看上面残留的半截袖子就是刚才那个人,他打趣道:“二狗,你不是杀过人吗?怎么砍一个胳膊就吓成这样。” 二狗哆嗦着嘴唇道:“俺是吹牛的,俺怕五六大哥欺负俺,就想吓唬吓唬他!” “呵呵……”马度心想:“这么多心眼再过两年不欺负张五六就算不错了。” 蒙元政权基本上散架了,但是至正帝这面旗帜还在,徐达认为王保保是唯一能举起这面旗子的人。如果可以让徐达在王保保和至正帝之间选一个人做他的俘虏,徐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王保保。 马度和郭英在一夜之间各有一次机会抓到王保保,却都没有做到。可想而知徐达会气成什么鸟样。他怒气冲冲把那双精致的靴子扔在地上,“废物!你们两个废物!人没有抓到,就一人拿了一只靴子回来算怎么回事!” 马度还是头一次看到徐达发火,和老朱的毒舌相比徐达骂人的本事真是差劲多了,就几个词来不会停的倒换,全靠着嗓门大瞎嚷嚷。 “大帅冤枉啊,您给我任务是放炮打鼓可不是抓王保保,再说属下还比郭指挥多拿了一个断臂过来!” 徐达重重的一拍桌子,“你还有脸说,郭英带着三百人在敌军营地冲杀几个来回伤亡不过几十,王保保和手下不到二十个人,就能让你们伤亡近半。要不是看在这只断臂的份上,今天就要打你军棍,你俩的军棍且记下,以后一起算!” 马度再次看了一眼那只被放在托盘里面的胳膊,二狗这一刀对王保保来说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截肢手术,那一记枪伤连带着被砍了一下来。 铅弹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有多大马度最清楚不过,若是这只胳膊连在王保保的身上,那才是他最大的噩梦。 杨宪在马度的枪口之下保得性命,最主要的还是有好大夫,马度后来才知道竟然是许大亮给杨宪做得的手术。这些蒙古人的医疗水平就差的远了,不然怎么都管庸医叫“蒙古大夫”呢。 从托盘里面收回目光,马度觉得不由得好笑,历史上喜欢于砍人胳膊的王保保却被人砍了胳膊,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心生变态在砍人胳膊的这条路上走到黑。 第284章 贼心不死 “没用!两个没用的!”同样是大捷老朱这次却是很恼火,自打登极称帝老朱的脾气似乎大了许多。现在的他身穿五爪金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把铺着黄绸的龙案拍的嘭嘭作响。 老朱发完火就缓缓的打开眼前的长条形木盒,出现的却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条用生石灰腌渍的手臂,老朱不由得摇头叹气,“真是可惜了!” 没错老朱是在为他的仇敌王保保可惜,就是差点把北伐大军的先锋围在太原包饺子的王保保。虽然说是敌人,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老朱对王保保却极为的欣赏,还赞他为真男儿。 老朱必须要欣赏他,王保保虽然不是他的人,可帮他办的事情可多呢。比如王保保覆灭了龙凤政权,帮着元廷太子爱猷识理达腊跟至正帝争夺皇位,和自己人打得不可开交就是不南下跟他老朱打。 真的很想见见这位端着至正帝的饭碗却帮他老朱干活的人,可惜两个舅子没用,就在眼皮底子把王保保给放跑了,最后竟然只拿回来一条胳膊和一双靴子。 发完了火老朱就批复徐达的奏折,内容有三,第一让他入潼关攻占陕甘,第二把在太原城内俘获的王保保的家眷送到应天,第三将断臂和招降圣旨送到王保保那里。 一个断了胳膊的丧家之犬不值得老朱花那么大心思,可王保保不是。太原一役王保保单骑逃往大同,随后携元天子圣意以齐王之尊收拢关中四将,摆开了架势准备与徐达大战一场。 天下未定,这样智勇双全有能力有手段的人当然值得他老朱招揽。他把奏折放到木盒子上面,正要让人送走,就见一个宦官躬着身子进入殿中。 这宦官约莫三十七八岁,面膛黝黑,不高不胖,但是看起来十分精壮,虽然躬着身子走路,脚下却步步生风,与元廷皇宫中那些伪娘大不同。 “皇上,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殿外有事求见!”宦官的声音也是中正洪亮,与普通男子无异。 老朱点点头:“哦,让他俩进来!” 那宦官躬身退到殿外,领着朱小二和朱小三到了殿中,两人华服锦袍,到了案前恭敬行礼,“孩儿参见父皇!” 两个皮猴子如今已经长成半大的孩子,眉眼之间和老朱颇为相似,言辞举止也十分得体已具皇家风范。 看着自己的两个种,老朱呵呵笑道:“免了,你俩有何事?又要出宫去玩吗?” 朱小二上前一步道:“父皇每日忙于政务繁忙辛苦,孩儿特来请安的。” 朱小三也道:“孩儿也是好几天没有见到父皇了,心中想念的紧,特地和三哥一起前来给父皇请安。” “你们的孝心朕知道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去读书吧,朕要批阅奏折了。”一边说着就一边去拿新的奏折。 兄弟立刻局促起来,对视了一眼,立刻苦着一副脸道:“父皇不知,宋先生忙着修撰典制,给孩儿们上课的时间越来越少,孩儿两个正是年少对学识如饥似渴,不想耽搁大好时光。” 老朱沉吟道:“倒是朕疏忽了,这样吧,朕再给你们找一位先生,要不章溢先生如何?” 章溢和刘基、宋濂、叶琛并称浙东四先生,早年就被老朱招揽到麾下,只可惜叶琛早年任洪都知府时死于叛乱,浙东四先生只剩下三人。能和刘基宋濂并称于世,章溢的学识自不必说。 谁知兄弟两个却道:“父皇不必麻烦了,章先生也有政务在身忙的很。要不就让我俩到舅舅的那个书院如何,那边有朱先生和罗先生教我二人绰绰有余。” 老朱眼底露出一丝不可觉察的笑意,却不动声色的道:“在那里可没有在自家住的舒坦,也没有人伺候穿衣吃饭,当真要去?” 兄弟两个重重的点点头,“母后常说孩儿个不知道疾苦,孩儿正好去体验一下。” 老朱扑哧笑出声,马度的那座书院对他家佃户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哪有什么疾苦,不过对这两个锦衣玉食蜜罐子里泡大的两个孩子来说确实值得体验一番。 老朱摇头道:“老二你最是挑嘴,父皇担心书院的饭食不合你口味,要是饿到了怎么办。老三你有洁癖,乡下到处都是牛粪猪粪臭烘烘的你肯定不习惯。父皇不忍你二人到书院遭罪,还是安生在宫里待着吧。” 两人闻言连忙拜倒在地,“父皇常说不吃苦就成不了材,孩儿两个不怕吃苦,日后成材方能为父皇分忧、为大明出力,请父皇允许孩儿到书院就读。”两人异口同声,一听就是事前排练好的。 “既然你俩如此诚恳,朕就成全你们。千万别没过两天就哭哭啼啼的想要回来,书院自有书院的规矩要是违反了免不了受责罚,父王也保不了你们。” 两人顿首在地,“请父王放心,孩儿定不叫父王失望。” 看着两个儿子雀跃的离开,老朱皱着眉以手扶额,心道:“被老四骗到书院挨赵德胜的棍子还乐呵呵的不自知,真是两个笨蛋。” 前几天朱小四回了一趟家,在朱小二、朱小三面前吹嘘书院有多么有趣快活,这两个家伙就开始不安分了,果然不出意料找到自己这里来了。 “嘿嘿……书院!”老朱缓缓的握了一下拳头,指节咔啪作响,似乎要把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元生老三老四去书院的事情回头你给安排一下,明日你送他俩过去。给他俩每人要一间单独的房子同时再拍一个贴身的护卫,饭食一定要让学堂的伙房独立做,好不好吃的不重要关键是要安全,另外再抽掉两百亲卫给书院看门。” 那叫元生的宦官笑道:“皇上何必这么麻烦,让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一样住在国舅爷家里吃住不是挺好吗?” “他俩和老四不一样是大孩子了,呆在深宫后宅的都快养废了,何况马家有老四一个祸害就够了,再送去两个这日子就不用过了,呵呵……”老朱呵呵的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明天记得告诉朱升一声,他们俩若是再书院犯了规矩,自有我下旨责罚,绝不准赵德胜擅自动手处置。” 老朱终其一生都在不遗余力的拔高皇权,维护皇族至高无上的荣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骗人的鬼话,真要这么干,他老朱家早就绝种了。 “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唯谋逆不赦……其所犯之家,止许法司举奏,不许擅自逮问……轻则量罪降等,重则黜为庶人,但明赏罚,不加刑责。”这段出自《皇明祖训》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老朱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元生笑道:“皇上过虑了,两位皇子聪明乖巧,在书院读书有大儒教导,学问定会越发精深,日后定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老朱撇撇嘴,“才怪!” 他转过头来问那宦官,“元生,现在的生活可还习惯吗?” 一个帝王可以没有谋臣勇将但是不能没有宦官,这是不被带绿帽子的重要保证。元生就是老朱的第一个宦官,这位宦官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老朱的故旧,是老朱在皇觉寺出家时师兄弟。 天子登极传檄天下,凤阳和应天不远又是老朱的老家,不管官方还是民间的传播肯定更多更广,亲朋故旧知道了难免有来应天攀龙附凤的。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帝王依旧不能免俗,可惜老朱很忙还没有来得及回老家显摆,穷亲戚寻上门了那就更好了,让他们仔细瞧瞧老子已经不是从前的放牛娃了。 亲近喜欢的人老朱就见一见,不喜欢的就赏点东西打发走,老朱虽然抠门但是好面子,银子不多但是有地。土地不管在古代还是后世就是财富的代名词,赏给达官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拿得出手,交情好的多赏一点,交情不好的就少赏点,总不叫你空手而还。 这位从前出家时的师弟与他在寺院中相互照应交情深厚,老朱也没有打算亏待,他若要还俗就赐他土地让他回家娶妻生子绵延香火,若还想当和尚可以找家寺院当主持方丈什么的。 谁知道这位师弟是个奇葩,跟老朱说,“皇上征伐天下草民寸功未立,不敢生受赏赐。草民无才无能,只求能够贴身随侍在皇上身边,求一口饱饭即可。”并且还说君无戏言,老朱当年曾在佛祖面前答应过有一天富贵了就收他做贴身长随,不能反悔。 老朱以为他不懂的规矩正要再劝,谁知道这位师弟竟然褪掉裤子,露出空荡荡的裤裆。为了完成当年的诺言,人家都做到了这种地步,老朱还有什么好说的,不仅没有治他的君前失仪之罪,还立刻让他做了贴身太监,不用说此人日后当是宫中宦官之首。 听老朱问话,元生躬身回道:“多谢皇上关怀,元生如今吃得饱穿得暖,再无首座、监院欺凌没有半点不好。就是常常到了马桶跟前还总是站着,伸手一摸却空空如也,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老朱闻言不由得大笑,元生也是跟着笑,好久方歇。 老朱捏捏酸痛的面颊,“元生还是和从前那般会说笑,唉……去给朕倒杯茶吧。” 元生转身离去,老朱伸手拿了一本奏折在手里,只扫了一下两眼就不由得眯了起来,恶狠狠的道:“鞑子皇子真是贼心不死!” 第285章 战前准备 (卡文了,此章水可以不订,今天晚上一直画常遇春攻打上都的进兵路线图,没写出什么东西来) 大都失守对蒙元来说绝对是是无前列的打击,对一国之主的至正帝打击更是大,他在上都住着帐篷放马牧羊之余还写了一首来长篇诗赋排解抑郁之情。 “诸色珍宝修成的我那宝贵宏伟的大都城哟, 惬意消夏而居的我那上都.开平.库儿都城哟, 古时诸圣的夏营地我那上都的失喇.塔喇哟, 在那万物枯黄的戊申年, 我误失了大国哟! …… 福禄汇集的我那大都城哟! 被汉人朱哥官人收占去了! 恶名落到我妥欢.贴睦尔身上了!” 至正帝的这首诗虽然说没多少华丽的文采,但是却把对大都的不舍和悔恨之情表述的淋漓尽致,每天晚上都在做着回京之梦。 他在大都没有闲着,先是让王保保去收复大都,结果王保保失败最后避走甘陕。至正帝仍不死心又派了大元丞相也速前来收复大都。 也速就是那位镇守直沽辽阳省左丞,听闻北伐大军到来之后立刻带着手下逃回辽东的那位。 至正帝在逃往上都的路上,丢了很多的辎重牛羊,到了上都穿衣吃饭了都成了问题。也速虽然打仗不怎么样,但是对皇帝还是有些忠心的,连忙的送了很多粮食财帛过来让至正帝享用。 面对如此忠心的臣子,至正帝当然要奖赏,立刻封也速为中书左丞,大元的丞相多如牛毛,多这一个不算多。随后至正帝又给也速封了梁王的爵位太子太保的头衔,也速身份地位猛地拔高,他立刻投桃报李忙带着人前来攻打大都。 大都不好打,总要先去了羽翼屏障,还得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也速把目光锁定在了通州。守卫通州的是明将曹良臣,手下只有一千多士卒,面对也速的大军原本无从防守,不过尝试在白河岸边广布旗帜希望吓退也速。 谁知道这位大元丞相竟然真的上当了,一看这么旗帜还不得有十万之众,立刻脚底抹油跑路。等跑回老家才回过味儿来,自己可能上当了,立刻又带了重兵入关攻打大都。 老朱收到奏折对不知道好歹的至正帝很是恼火,决定连上都不让至正帝呆了。他立刻下旨命常遇春为帅,带领一万骑兵八万士卒北伐上都,同时抽调三千神机营配合常遇春作战。 北伐大军刚刚消化了新占的山西,正准备南下入潼关进攻甘陕。徐达收到老朱的圣旨立刻执行,并且让邓愈率领三千神机营随常遇春作战。 徐达十分好学,那些经史子集都学习,神机营的战法早就摸得透透的,他完全可以自己指挥。马度不干了,他早就盘算好了去上都抓至正帝,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他对徐达千求万啃软磨硬泡这才机会抢在手里。 洪武元年五月中旬马度带着两个火枪营和一个火炮营随常遇春大军回师北平。草原上没有什么坚城,大多数都是用夯土垒成的,其坚固程度跟著名的统万城是没法相比的,连同时代中原城池都比不了,有一个炮营足够了。 常遇春对此次征战既兴奋又惋惜,他出征时常常给徐达当副手,麾下动辄十万二十万的大军。虽然说是名义上的副帅,可是他更多的时候起到的是先锋军的作用。能像现在这样独领一支大军去攻打鞑子皇帝,他心中难免兴奋。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这次的他的兵力加起来总共是九万三千五百人,没有满足他带十万兵甲纵横天下的愿望,对不起他这常十万的名头。 至于这多出来五百人,当然是戚祥带领的老朱亲兵了,被徐达派过来给马度当护卫。他们倒是不介意,他们觉得打上都比打甘陕有意思多了,毕竟鞑子皇帝在上都,要是能生擒那可是大功一件。 除了戚祥这五百人,还有一位在马度意料之中的人,那就是李文忠了,他被老朱任命为此次被征上都的偏将,也就是二把手。 和沐英一样李文忠也早就恢复了本来的姓氏,他随着汤和一起攻占福建之后运粮北上,又和汤和一起被划入进攻王保保的南路偏师,只可惜在晋南受挫,没能与主力在太原汇合。 自方山一别之后,马度还是第二次见到他,他见了马度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得了一个闺女,闺女好,长大了……” 马度连忙捂住的他嘴,“别胡说八道,文英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毕竟他改姓了。虽说你也改姓,可咱们是还实实在在的亲戚,让我闺女给你当儿媳,皇上那一关就过不去。” 李文忠连忙的把马度的手给掰下来,“玄重你误会了,我是说长大了可以给皇上当儿媳妇。” “哦,是这样!”马度还真没有让闺女给老朱当儿媳的打算,睡觉皇家的规矩太多又危险,马度笑道:“思本你也太没大没小吧,上次见你时你还叫我马叔呢。” 李文忠笑了笑道:“原本接着叫你马叔也无妨的,可是文英平时都唤你的字,这让我觉得比文英矮了一辈分,心里头不得劲儿。这样吧,咱们到了长辈跟前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平时私下里你我叫彼此的字如何?” “随便你。”马度无所谓的点点头,李文忠刚满三十就留了一大把的胡子,被他叫一声叔马度还觉得把自己叫老了呢。 “说到文英,我这次北上的时候在临清见到他了,这家伙真是丢人,竟然栽在一只兔子身上。他那个神机营打起仗来最是轻松,原本唾手可得的北伐之功就这么没有了。”李文忠摇头叹气的为沐英可惜。 马度却道:“文英少年得志这两年可轻飘了不少,让他受些挫折是好事,只希望他以后不会变成跛子。你到临清的时候,可曾见他按照我给他的方子训练。” “练着呢,文英还是知道轻重的,他知道自己要是成了跛子以后就没有办法打仗了。每日都按照你交给他的方法苦练,说等他练好了就过来追我们。” “那就好!”马度点点头,他朱文英的担心有点多余,跛子一样也能打仗。在中亚现在就有一个跛子正在用强大的武力征服周围的势力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度。 也速绝对是属兔子的,一听说有十万大军回师北平便立刻开溜。常遇春轻松解了北平之围,便准备火急火燎的出关去追也速。 马度连忙的劝阻,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就去草原难道是送死吗?十万士卒基本上都是南方人,一路从南方打到北方,奔波数千里,打了大仗小仗无数。 满身伤创且不说,到了草原上碰到蚊虫疫病,水土不服都会造成没有必要的非战斗减员,药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口粮更要仔细准备,尤其是常遇春本人最有必要做一个细致的体检。 第286章 俺没病! 九万大军移师北平驻扎,为征伐上都做着各种准备。体检是少不了的,马度为此可是从徐达手下要了不少伤兵营的精锐骨干,比如妇科圣手许大亮、瘸腿老兵老苟、极品人妖赵三妮等人,都算是马度在洪都时候的旧部,由他们带着几百伤兵营的医护人员给九万大军体检。 常遇春那里则是马度亲自体检,马度隐约记得常遇春就是攻下上都不久之后就死了。该发生的事件还是如历史上一样的在发生,只是时间线更加的提前了,也不知道常遇春能不能逃脱死神的魔爪。 常遇春拍着胸脯,“俺壮得像是一头公牛,能有什么毛病!” 检查的结果就像是常遇春说的那样,完全没有什么问题,至少马度的手段和仪器没查出什么毛病出来。不过你老常就不要再把自己比喻成公牛了吧,后世里有关你和母牛的绯闻已经满天飞了。 马度又把许大亮请来给常遇春把脉,许大亮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他说常遇春阴虚火旺、体液亏损、夜尿频多……诊断结果还没有说完就被常遇春一脚踢出帐外。 马度让许大亮给常遇春把药煮好了端过去,谁知道常遇春二话不说就掀翻了药碗,打了许大亮二十军棍。 常遇春还对马度狠狠的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俺常遇春当真要死了不成,你若是再动摇军心,别看你是皇上的小舅子俺一样敢打你!” 常遇春说的有理,他现在是一军主帅,主帅若是病了确实影响军心。这是马度的疏忽,可是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他也很委屈,主帅吃药影响军心,难道主帅死了就不影响了吗? 蓝玉把马度送到帐外还替常遇春赔罪,“爵爷的好心姐夫是知道的。只是他很重视这次征伐,行事也比平常谨慎许多了,性子最近也暴躁起来,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头去。” 都说外甥像舅,常茂和蓝玉长得是半点不像,蓝玉虽然也是高大健壮,但是模样却英俊秀气,眉眼和常夫人十分的相像。 马度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平江,当时他带着千余骑兵像是一支利箭射入张士诚号称十条龙亲军,他那勇猛英武的模样马度至今记忆犹新。 不过据常茂所言他这位舅舅年少时却是一位腼腆性子,后来入了军伍才好些了,即使现在也从来不见他和旁人一起解手。 真不明白这么一个勇猛果敢又谦虚腼腆的人,后来怎么会变得嚣张跋扈,还厚着脸皮去扒人家北元皇妃的裤子。老朱给蓝玉扣了一顶谋逆的大帽子,蓝玉绝对是冤枉的,可他做的那些事确实有取死之道。 “没有关系,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太不谨慎了,大帅要是真打我军棍也不冤枉。”马度正色道:“此次大帅独领一军征伐上都,身上的压力和担子肯定要比从前大许多,我不知道如何帮他解忧。你常在他身边饮食起居上要多照顾一些。” 蓝玉点点头,“我想问一下,姐夫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疾?” 马度神医的名头在外,突然这么关心常遇春的身体,由不得蓝玉不犯嘀咕。 马度摇头笑道:“没有,反正我没有检查出来。” 蓝玉却道:“那位许大夫说的没错,姐夫确实夜尿频多,这些日子睡觉也不太好。” “这样吧,我给你开点药你拿给他吃,可以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蓝玉却苦笑道:“以他的性子要是肯乖乖吃药,那才是怪了。刚才您也瞧见了,我可不想挨军棍。” “我那药只是单独的一味药,就是有点苦,我帮你磨成粉你可以偷偷的放进他的饭食里面。” 蓝玉躬身一礼,“有劳爵爷费心了。” 马度说的药其实就是三七,在后世不过是很常见的药材,现在被称之为“金不换”,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很珍贵的药材。 不过马度在大元皇宫里面抄了很多,据说都是云南送来的贡品,此时三七一般都是被大夫拿来治疗外伤,可马度知道它的功效太多了,尤其是对心脑血管疾病有很好的预防治疗效果。 常遇春突然猝死,最有可能的就是心脑血管疾病,这种疾病难治也难查,更有无数的诱因,平时挺健壮的人说没就没了。 如果常遇春是因此而亡话,希望三七能帮他躲过一劫,反正吃不死人,后世里还有人拿它来养颜美容呢。 除了给士卒体检,马度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制作军粮了。按照常遇春的意思应天运到北平的好米好面尽管的拉就是,白米饭、大馒头让士卒管饱。 可马度觉得到了草原最好还吃草原的食物,不仅仅携带食用方便,还能减少士卒水土不服的现象。马度列的食谱有点多,除了蒙古人爱吃油炒面、炒米,还有最原始的奶粉和肉松。 没错就是奶粉和肉松,是铁木真西征时为了解决补问题,由他手下一名叫慧元大将发明的,正是靠着这两样东西,蒙古人方能不用担心补给纵横欧亚大陆,后世里的那个慧元奶粉好像就是用的这位发明者的名字。 北平城里还有很多蒙古人,随便拉一个过来都会做炒米炒面,可是奶粉和肉松竟然没有人会做,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现在他们已经习惯赶着牛羊喝着鲜奶吃着鲜肉四处征战了。 好在蒙元的历史不算长,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在北平城里找到了一个会做奶粉和肉松的蒙古人,是一个已经快八十的落魄老头。 那位老人满脸岁月沧桑,咬牙恨恨道:“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现在都给你们这些南蛮学去了,难怪我大元会败落呢。唉……我是个罪人啊!” 随后他的老脸笑成了菊花,接过马度给的十锭金子,痛快的出卖了祖宗的技艺。 常遇春一手拎着一个小袋子,不可置信的问:“你说就这么点东西就让士卒吃半个月?” 蓝玉回道:“没错,这是马爵爷鼓捣出来的,属下试过想吃饱不容易但是很抗饿。” “哈哈……有了这个俺的一万骑兵就不用担心补给可以在草原上驰骋了!”常遇春拍着马度的肩膀道:“早就给你说不要把心思花在俺身上,俺没病好的很。这个东西算你立了一功!” 随后常遇春冲了一碗奶粉吃了一把肉松,苦着脸道:“这奶太腥膻了,这个肉松还有点苦,有些药味儿……嗯,管他娘的,抗饿就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288章 以己度人 “你?”常遇春哈哈一笑,“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中军,碰到攻城打仗的时候放放炮就行了!不过你的小炮手可得借我一用,就算他们不会骑马,本帅也得把他们绑在马上。” 李文忠和蓝玉也是在一旁笑着点头,似乎马度就应该这么被安排,完全被无视了。马度突然冷笑道:“我想说你们的计策可能很好,也许对你们来说是很完美的计划,但是我想说你们一定抓不道鞑子皇帝。” 收拾地图准各自休息的三人齐齐的一愣,看向马度道:“此话怎讲?” “很简单,就是在你们跟这个打,跟那个打的时候,鞑子皇子一定会从上都逃走!” 蓝玉道:“怎么会,这次的布局从表面上是攻打辽东的态势,并非是在攻打上都。” 马度抱着胳膊嘿嘿的冷笑道:“这不过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们有没有为鞑子皇帝着想过?” 三人不由得的咧咧嘴,为鞑子皇帝着想?他们就是过来收拾鞑子皇帝的,凭什么要为他着想。 见三人一副不解的神情,马度收住脸上的笑意,从未有过的严肃,声音突然变得厚重起来,严重露出一丝的傲慢之色。 只听见他张口道:“我就是大元朝第十一任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我大元立国尚不足百年,我独自一人却坐了三十年的江山,原本我该有一番作为中兴大元。可是就在今年我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就扔下了繁华的大都,扔下了祖宗在中原创下的伟业,如惶惶丧家之犬逃奔草原。 我不想这样的,可有什么办法呢,南蛮兵锋太盛河南山东之地尽失,河北再无屏障。兵将贪生怕死纷纷逃离投降或不堪用,南蛮已经进兵通州,大都就这样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手下的怯薛和大都的守卫是什么货色了,他们在繁华的大都早就磨掉祖先的勇气和血性,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平头百姓了,大都周围可用之兵唯有王保保一人而已。” 马度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恨恨的咬牙道:“可是王保保那个混账,对我有多少忠心,所图着不过权势而已。若不是他惜兵怯战,南蛮如何能轻易的占领河南。我会困守大都等着王保保来救?不会,我可不敢把自己命运交托给他,我已经败掉了祖宗的大半江山,不能再做俘虏,所以我只能逃离大都…………” 马度像是自述讲故事一样把接下来的战局讲了一遍,他叹着气道:“……王保保和也速就是两个废物,枉我还给他俩封了王爵,现在收复大都没有指望了,若是呆在上都也不错,这里是大元的最后一点颜面。可是这最后的一点颜面明人也不留给我,现在他们出兵草原,鬼才相信他们会……” 马度停下来问道:“这纳哈出是什么人?” 三人听得入神,见马度突然发问,就笑着给马度解释纳哈出的来历。 马度继续装腔作势的道:“这纳哈出和明国皇帝暧昧不清,还不如王保保。此次出兵草原的又是南蛮猛将常遇春此人勇悍绝伦,也速那只兔子有勇气冲他拔刀亮剑吗?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 “逃走!”三人异口同声的道。 “嗯!”马度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不懂军事策略,但是他懂得换位思考。至正帝早就如惊弓之鸟,历史上常遇春出兵草原没有多久,上都的至正帝就赶紧的收拾包袱再次北狩。 蓝玉道:“上次马爵爷在通州时就曾说过鞑子皇帝会逃离大都,这次该不会又被您言中了吧。” 常遇春揪着自己的胡子踌躇起来,有一次事实在前面摆着,由不得常遇春不重视。他们这伙人可都是有着将至正帝一网成擒的打算,要是忙活半天,打到上都时候发现鞑子皇帝跑了,这功劳怕是要打一个打打折扣,这样的结果是全军上下都不想的。 李文忠愁眉不展的问:“玄重,鞑子皇帝真的会如你所言吓得逃离上都吗?” “我就是以己度人猜猜鞑子皇帝想法,至于他会不会逃走谁也不好说,毕竟我又不是他独肚子里面蛔虫。” 常遇春问道:“玄重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计策吗?” 李文忠和蓝玉也都回头转过头来看向马度,似乎在等他出一个好计策。开什么玩笑,三个人在历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马度算是哪棵葱哪颗蒜,轮得到他出谋划策。 “没有!”马度回答的很干脆,“我只能说以鞑子皇帝的胆量,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太多,至于如何的安排,你们就看着办吧,我回营休息了!” 别看他嘴上说的轻松,对于能不能抓到至正帝他要比常遇春他们还要紧张,毕竟那是他早就在心里头预定好的第一工程师,要是这次被他从上都跑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抓回来了。 他自己没有能力去做,只能寄希望这三个立功心切的人了,希望他们能想一个好策略出来。第二天早上马度没有见到常遇春,他已经和蓝玉带着骑兵进兵锦川了。 吃早饭的时候,马度看到了盯着两个黑眼圈的李文忠打趣的笑道:“你们三个不会是一夜没睡想了一个晚上的计策吧。” 李文忠苦笑摇头,“不是三个是我一个,他们两个说自己今日还要进兵锦川,就把这个事情扔我了,还说时间一定要快。如果真如你所猜想的等他们打了锦川的元兵之后,鞑子皇帝就应该开始警觉了。” 马度递给他一碗冲好的羊奶粉,“喝这个可以补充脑力帮助你思考!”他自己则是捧着一碗冲泡好的油炒面喝了起来,比起腥膻的奶粉和肉松油炒面和炒米在明军之中更受欢迎。 到底是农耕民族粮食才是最和胃口的东西,反正奶粉和肉松做的本来就不是很多,也就刚刚能满足常遇春的骑兵所需。 张五六和二狗一人捧着一个大碗,在碗壁把碗壁上的残渣舔干净之后,就开始盯着马度的碗瞧,二狗都被张五六给带坏了。 李文忠捏着鼻子把羊奶喝了个干净,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想得我脑仁疼,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到我头上了!” 马度打趣道:“谁让你叫‘思本’,思考就是你应尽的本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289章 突袭上都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除了晚上可以咬死人的蚊子,一切都符合马度对草原的幻想。晚上李文忠没睡好,其实马度睡得也不怎么样,撸开袖子裤腿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蚊子包,跟起了麻疹似得。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还要穿着一身的盔甲那滋味实在是够受的,还好这身盔甲是皮质的。中午的时候他摸了一下李文忠的铁甲,那叫一个烫人,不比引擎盖上温度差多少。 难得李文忠大半夜的没睡,还能指挥着八万步卒在茫茫草原上行进,看来这些名将名帅不是那么好当的。行伍出身的老朱定也知道行军打仗的辛苦,除了李善长一人,文臣封的的爵位都不高。 在草原上奔驰了一天多的时间,终于在锦川和率兵前出的常遇春汇合了。锦川是通往也速的老巢全宁的必经之地,也速在此处屯兵数千,由国公江文清带领准备处骚扰拦截常遇春。 按照江文清的估算,常遇春的八万大军至少要两天左右的时间才能赶到锦川。可他万万想不到常遇春扔下大军,只带着一万骑兵前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数千骑兵连马鞍都没有来得及装上,只有一半人仓皇逃往鹿儿岭。 草原上的蒙古骑兵来去如风,打不过就跑,想击溃他们很容易,想全歼太难。在草原能给蒙古骑兵造成两成伤亡都算是不易,常遇春斩获近半已经是极大的战果,不亏是杀神。 马度没有看见俘虏,只有一条被鲜血染红的小河,害的伙夫要跑调过头跑很远的路才能打到清水。傍晚的时候,马度刚刚吃了一碗油炒面就被常遇春的亲兵叫走了帅帐里,今天比昨天做了一个人,那就是戚祥。 常遇春一见马度进来,就道:“本帅这一路驰骋,脑袋可没有闲着,越想越觉得鞑子皇帝不可能老实的呆在上都等我们去抓。”他轻轻的摇着脑袋,似乎被至正帝附体了。 李文忠问道:“大帅的是想改变之前的策略了?” “不!”常遇春斩钉截铁的道:“侧后的威胁不除,就算是抓了鞑子皇帝也得被人家给包饺子。本帅是想分出一支兵马来突袭上都。” 蓝玉却道:“我军总共就一万骑兵,已经是捉禁见肘,哪里还有兵可分。” 常遇春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千!还能再分出两千骑兵来!再多的话,我这仗就没有办法打了。当然两千骑兵攻打上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还要一些步卒,神机营最好。他们的战力还是要比普通的步卒强一点的。” “呵呵……”马度笑道:“强了不只一点吧。” “这不好说,神机营可从来没有拉出去单干过。神机营还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是在本帅手里折损三成,还不知道怎么跟皇上交代。”听常遇春话里的意思此去风险甚大,马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犹豫不定的模样。 “既然是士卒就是用来打仗的,若是不能用何必花那么多银子养它,就算是折损了也是活该!” 常遇春嘿嘿的笑道:“既然你这个主官都这么说了,那本帅可就放心用了。李文忠、蓝玉本帅命你俩率两千骑兵和三千神机营转道大兴州经新开岭突袭上都。” 李文忠和蓝玉齐声应诺,不过李文忠立刻又道:“那中军呢?由谁带!” 常遇春伸手指了指戚祥,“老戚啊,别以为老戚是个兵头子,他跟在皇上身边久了最熟悉中军那一套,由他带着定然稳稳当当的。” 马度问道:“那我呢?” 常遇春道:“你当然是跟着老戚在中军了。” 不等马度说话,老戚却突然道:“俺不带中军,俺要去抓鞑子皇帝。”老戚来北伐可不是单纯凑热闹的,是为了建功立业的,还有比抓至正帝更大的功劳吗? 常遇春怒道:“戚祥在我帐下当听我号令,不然我可不饶你!” 戚祥拿出腰牌晃了晃,“常大帅你弄错了,俺老戚好像不是你帐下的将校。你不能有好事就让你自己的舅子去,却把皇上的舅子给摘出来,你这样可不厚道。” “你!”常遇春气得直咬牙,两眼通红的道:“既然不是我帐下的兵那就给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常遇春再狠也不敢杀老朱的亲兵,而且戚祥确实也不归他节制。 “滚就滚!”戚祥收了腰牌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帅帐。 蓝玉忙道:“大帅要不中军还是由属下来带吧。” 常遇春压住火气,“只好如此了,突袭上都之事只好全拜托思本了。” 李文忠咬牙道:“属下领命!” 马度苦笑问道:“都这样了,也不让我去打上都吗?” 常遇春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你真以为偷袭上都是什么好差事?你没瞧见思本刚才都是咬着牙应下的吗。”他的声音竟然从未有过的柔和,“会死人的,你也要去?” 马度咽了一口吐沫,“我是神机营的长官,我应该去的。” “哈哈……有些胆色,算俺老常从前小瞧你了,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和思本一起吧!”常遇春抱着脑袋很惆怅的道:“要是皇上的亲外甥和小舅子一起死了,俺可咋交代呀!” 马度闻言,脑海里面突然蹦出一个小人,“反悔吧,现在还来得及,让常遇春继续的小瞧你!” 常遇春李文忠两个人对着地图一起参谋到半夜,马度听得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直到有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头,这才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帐中只剩下常遇春一人,便问道:“思本人呢?” “他去点兵了!”常遇春开始脱身上的铠甲,马度以为他要睡觉了正要告辞,常遇春却让他帮忙卸甲,一件件沉重的铁甲被扒了下来,就剩下一件细琐软甲和白绸小衣。 常遇春解下那件软甲小心的叠好交给马度,“这个拿给茂哥儿穿,他们没有铠甲,若是中箭这个也许能保得一命!” 父子两个似乎很有默契,这些日子常遇春从来没有过问过儿子,常茂更没有来帅营中找自己的老爹,而且表现的比平时还要规矩,偶尔见了面就像是普通的大帅和小卒一样,这还是马度第一次见到常遇春展现父爱的一面。 见马度神色有些激动,常遇春便问道:“俺知道你想说什么,常茂既然从军了就应该遵守军中规矩,这件软甲是俺这个当爹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不是!大帅误会了,我是想问我现在后悔应该来不及了吧?” 第290章 潜行 日近黄昏,那轮浮在山峦间的夕阳将天边的牛乳般的云朵染得一片通红,牧民们嘴里唱着歌儿,手里挥舞着的鞭子把吃饱喝足的羊儿往回赶。 一对年轻的男女悄悄的脱离了队伍,纵马奔向附近的山谷,几个年长的牧民对视一眼,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山谷很美,草木茂盛鲜花遍地,是最好的幽会之处,平常大家放牧都不舍得来这里。琪琪格把马儿停在谷口从地上摘了一只野花捧在手里,很美的小花儿,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用看琪琪格也知道是巴图来了,她心头一甜撒开脚丫子朝着山谷的深处跑去。 巴图到了谷口翻身下马,看着那美丽的身影,难掩心中的激动,迈着大步只几下就追到琪琪格身边,一个猛扑就把琪琪格压在松软的草地上。 琪琪格缓缓的扭过脑袋,只见巴图正喘着粗气眼巴巴的望着他,两人四目相接,琪琪格的脸上露出两片红晕,越发的俏丽迷人。 原始的欲望如同熊熊烈火吞噬着巴图年轻炽热的内心,他再也按捺不住,两只大手轻而易举的撕开琪琪格胸前的衣衫,两团雪白饱满的软肉跳了出来,弹性十足。 琪琪格惊呼一声,没有挣扎,相反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长长得睫毛在紧张中频频的闪动着,不安又期待。 可惜她没有等来巴图粗暴又亲热的动作,只有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琪琪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眼前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腔子正在往外喷血,而巴图的脑袋就在碧绿的草地上翻滚…… 张五六摘掉头上野草编成的帽子,笑着对地上那惊慌失措的女子道:“姑娘你不要怕,这个欺负你的淫贼俺已经帮你杀死了。这人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作恶……哎呀,姑娘你赶紧的把衣服穿上。” 张五六连忙的捂住眼睛,可是手指头缝却张的老大,眼珠子人家敞开的衣襟处不停的打量,那里被鲜血染得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啊!”琪琪格终于回过神来,立刻爆发出惊恐又痛苦的吼叫,声音在山谷里面不停的回荡。 张五六连忙的捂住琪琪格的嘴,“你别喊啊,你一喊俺们都暴露了!啊!你咬俺做什么……” 旁边的一块草皮突然的掀了起来,常茂拎着短刀子站了起来,怒道:“你他娘的把人家的情郎都杀了,别说咬你吃你的心都有了!”他揪过仓皇逃命的琪琪格,一刀抹在她的脖子上,任鲜血在碧绿的草地上喷洒。 半山坡上的李文忠看看身边马度,“那个笨蛋是你的长随吗?我想砍掉他的脑袋怎么样?” “呵呵……思本不要开玩笑了。”马度打着哈哈他真担心李文忠脑子一怒之下把张五六给砍了,他把身上那块用青草编织的出来的青草席子仔细的卷起来,“现在天快黑了,咱们正好出发,赶紧的别愣着了。” 李文忠盯着天边的最后的一丝余晖,吩咐道:“老戚带着你的人,把那十几户牧民收拾干净,莫要让一人逃脱。” “你放心,保证一个不留!”老戚拍拍胸脯,就往山坡下面跑,“俺的人都跟俺走!”他吆喝了一嗓子,山坡上面立刻又数百士卒撤掉身上的青草席现出身来,和老戚进入山谷的深处。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见数百骑兵冲出山谷,一副狮子搏兔的样子,冲向远方炊烟袅袅的十几个帐篷。 更多的士卒在山坡上现身,仔细的卷好自己随身携带的草坡,进入到山谷的深处,牵着马儿赶着马车到山谷的外面,准备生火做饭。 老刘拿着鞭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追赶者二货女婿,张五六则是抱着脑袋捂着屁股的四处乱逃,嘴里尽是委屈,“俺哪里知道鞑子这么不讲究,大白天的在野地里相好,哎哟!” 马度趁着这会儿功夫,解下盔甲衣衫享受草原上清凉的晚风,这一路昼伏夜行的实在受罪,只有每天这个时候才能放松一下。 如此谨慎行军,那是因为这一趟实在凶险。过大兴州经新开岭进攻上都,说起来简单可一路之上却要经过元军的两个重要防区。 一个是元丞相脱木赤把手的大兴州,另外一个就是元太子屯兵的红罗山,每一处至少要有两万元军,加起来就是四万人,可是李文忠此行总共就带了五千多人而已。 虽然说不能以兵力多寡论胜负,可是这光听这数字的对比,就让人不由得心头发虚。尤其是这一路上水草丰美有很多的牧民,若是被他们发现踪迹给脱木赤和元太子通风报信,双方兵力一合就能把明军包饺子。 相反马度这伙明军在茫茫草原上孤军深入无援军无补给,除非他们和常遇春同时攻下上都和全宁,双方才能彼此的呼应联系,不然就只能孤军作战。 常遇春自从北平出兵以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万般的小心谨慎,这样的剑走偏锋险招才是他该有的作风,可是作为局中棋子,可真他娘的不踏实。 李文忠吞下几把炒米,拿过水囊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就算是吃过晚饭了,他把空荡荡的水囊交给亲兵,“灌满了开水给我挂在马上!”然后就拿起一张地图,再次确认今晚的行军路线。 马度拿了一盒药膏凑到他跟前,一把掀开他的小衣,只见李文忠背上满是红色的小点,这是痱子,大多数的每个士兵都有。每天清晨躺在潮湿的草地上,用青草席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在烈日下晒上一天不起痱子才怪。 马度好心没好报,李文忠呲牙咧嘴的道:“玄重这都怪你出的好主意,这一身痱子,可让我难受死了。” “怎么能怪到我头上,你应该怨皇上才对,我早就说提议说把军服改成绿色的,在草原上行军打仗最隐蔽不过,你以为我愿意披着青草席子睡觉,好像我就没起痱子似得。” “绿军装再弄个绿帽子,实在是难看了一些,不过行军打仗还是要讲究个实用,等回了应天我给皇上上折子,你可得署名啊!”李文忠拍了身下的青草席,“这东西除了闷些也算好用,今天那一对男女鞑子离得这么近,竟然都没有发现。” “那一对痴男怨女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不然也能看出猫腻来。”马度给他涂抹完毕,问道:“咱们行了五天了吧,还有多久才能到上都?” 他们昼伏夜行,每天天不亮就要早早寻找地方藏身,所以行军不是很快。 李文忠指了指地图,“不远了!明天晚上我们过了新开岭,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行两日就能抵达上都。” 第291章 备战新开岭! 新开岭是一片茫茫丘陵,算不得什么要地,可是这里有元廷修建的通往上都驿道,不然就要绕远路,以李文忠他们的行军速度赶到上都,至正帝早就跑了没影儿。 作为驿道往来的人难免会多些,为了不被发现李文忠和马度带着大军,在附近的山谷里面,呆到亥时这才出了山谷。 五千人硬是连火把都不敢点,还是难得的阴天连月亮都没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原想着这样总不至于被发现了。 可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刚上驿道就斥候就报信说有数百元军骑兵正从驿道的另外一头过来。五千的军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过半都不是骑兵,想躲都没处躲。 两下里的人碰了个正着,没什么好说的立刻开打,元军骑兵更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那么的多的明军士卒,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一触即溃。 乌七八黑的想要把这伙元兵全歼不可能,元军骑兵逃走过半。李文忠气得跺脚,一路万般小心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暴露了。 他一刀削掉俘虏的手指,恶狠狠的道:“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三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那俘虏倒也痛快叽哩哇啦的就开始招供。 蒙古虽然占领中原百年,可是绝大多数的蒙古人没汉化,甚至大多数的蒙古官员都不会说中原话,而是让精明的色目人充当幕僚,李文忠也早有准备翻译和向导。 审讯的结果大大的出乎他们的意料,李文忠不由得大骂:“也速果然是他娘的属兔子的!” 这伙人正是大元梁王也速丞相的手下,他们三经半夜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当然不是消食遛弯儿的。 就在马度、李文忠绕道大兴州准备偷袭上都的时候,常遇春已经带着八千骑兵攻下鹿儿岭,杀溃江文清余部,经过大宁直扑也速的老巢全宁。 全宁作为也速的老巢修得也算坚固,可是全宁太小直径不过两里,常遇春八千骑兵可以把全宁围的密不透风。 也速打仗不行保命的手段却有一堆,深知全宁不可守,不然只会被常遇春瓮中捉鳖。只留下少量士卒驻守全宁,他自己则是带着三万余大军到野外驻扎,没错,是三万! 即使这样也速也觉得不安全,想着全宁被占领之后该找一个新的落脚点。大都虽然近可是灰溜溜的去了只会挨至正帝的骂,于是他把目光放在大兴州。 也速做人还是挺讲究,赶紧派了一伙人带了礼物来大兴州打前站,跟脱木赤说一声,“老兄弟要来了,可别不乐意!”好死不死这伙人就和准备偷袭上都的明军在碰了个正着。 戚祥一刀砍掉俘虏的脑袋,对李文忠道:“副帅,刚才那伙溃兵一定会逃去大兴州,脱木赤可不是也速那个软蛋,一定会派兵来追,要不到天亮就能杀到,咱们还是赶紧的走吧!” 马度有点明白古人为什么要留一堆胡子了,八成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思索着的时候手里不至于空落落的。 李文忠的丹凤眼咪成了一条缝,手指捏住一根胡须往下一拽,一根胡子就被揪了下来,他眼猛地睁开,“咱们往哪儿跑,神机营的大车可逃不过脱木赤的轻骑,不干掉脱木赤的追兵,咱们不管是去上都还是逃命都不可能,除了干掉他们,我们无路可选!嗯,这新开岭就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大元的丞相真的很多,脱木赤就是其中一位,他勇敢忠心被元顺帝委以重任驻防大兴州。这个大兴州和后世的北京大兴可不是一个地方,只是一座孤零零位于草原上的小城。不过他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可以说是上都南方的门户,就卡在居庸关与上都之间的官道上。 脱木赤尽职尽责,早就磨刀霍霍等着明军到来大干一场。可是谁知明军却从喜峰口出关,似乎要去攻打辽东,虽然心中失望但是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如今大元势弱,手下的骑兵也早就不是当年随着成吉思汗东征西讨的勇士,南蛮不来最好。 今夜他睡得正香,却被亲兵唤醒,说是也速派人来了,还有紧急军情汇报。他用脚丫子能猜到也速要干什么,无非是来大兴州避难。长生天啊,为什么不把这个丢进蒙古人脸面的家伙赶紧的收走呢。 他看在旧相识的份上还是见了一面也速的手下,事情的前半段和他想得几乎一样,后面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有数千明军在新开岭?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从居庸关到大兴州之间的官道上布满他的哨探,除非明军会飞,不然怎么可能越过大兴州到达新开岭。 难道是从辽东绕道而来的明军?这也不可能,因为要经过牧区,那里的牧民都是他的眼线,别说几千人就算是几百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过来。 可是也速的手下一个个信誓旦旦又惊慌狼狈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在说谎。若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因为只要越过新开岭,上都就近在咫尺旦夕可至,如果被这些明军突然打到上都,皇上可就危险了,大热天的脱木赤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的冷汗。不管如何总要先看上一眼再说,脱木赤当下点了一万骑兵出城,沿着官道直奔新开岭。 马度站在山丘之上,看着官道上疾驰而来的无数光点,对身边的李文忠道:“时间正好,思本真是料事如神!” 李文忠嘿嘿一笑,“看我如何请他们入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292章 大战新开岭 一万铁骑人人手持火把在官道上飞驰,宛如钢铁洪流,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新开岭附近,只是周围都是一片寂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正要斥问也速的手下,就听见官道一侧的野地里响起隆隆马蹄声,听声音大约有两千余骑,径直的朝着自己的所在冲了过来。 原来是藏在暗处准备偷袭呢,他当下就分出两千人的骑兵前去迎敌,黑暗中只听见阵阵的喊杀声和马蹄声,至于具体战况他也看不清楚,不多时就有己方的士卒前来汇报。 “丞相,敌军仗着天黑与我军缠斗,并不卖力拼杀,巴雅尔千户已经被他们给射死了。” 脱木赤一听就不由得皱起眉来,这伙明军明显的是想拖住他们的脚步,似乎要让其他的明军过新开岭偷袭上都。 他问也速的手下,“你们总共看到了多少明军?” 也速的手下直摇头,“天太黑,看不清楚有多少人,绝对不只这两千人。小的还看见很多大车,上面都是拉满了明军士卒。” 脱木赤闻言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竟然还有步卒。明军以步卒为主,能有大量步卒那就绝不是简单的几千人马,至少也得是数量过万的偏师。 南蛮真是狡猾胆大,明着往辽东方向进兵,暗地里却派孤军深入偷袭上都,要是让这些人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过去到了上都,他该怎么和皇上交代。 脱木赤焦急又心惊,命令道:“赶紧把这伙挡路的明军收拾了,咱们去追他们的大军!” 当下又派了两千手下剿杀这伙明军骑兵,战斗的结果让脱木赤很不满意,四千对两千竟然完全落在下风,还被对方击溃了一股。 恼羞成怒的脱木赤,当下把全军压上,分作几股对这支明军剿杀。两千明军仗着天黑和极致的配合在上万元军围追堵截中,左冲右突,元军竟然一时奈何不得他们。 果然是难得的精锐,难怪有胆量突袭上都,对方有机会也不逃走,似乎要和他们纠缠到底,看样子确实是为了拖住他们的脚步。 他脱木赤也不是好相与的,他让手下夹击,自己熄灭火把带着亲兵在暗中伺机迎敌,果然一击就中,其他的元军立刻上来拦截,双方拼杀在一起。这伙明军寡不敌众,在损失数百人之后,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空档逃窜。 见对方上了官道冲入新开岭,脱木赤冷声道:“追!死死的咬住他们!” 当下一万骑兵跟在这伙溃逃的明军屁股后面进入新开岭,那些落在后面的明军骑兵,还被元兵追上斩落马下。 若是在白天一定能发现,那些落在后面的明军骑兵,其实是因为行进的队伍拖得太长。原本沾满整个驿道的明军骑兵,队伍开始拉得越来越细最后变成两骑并行。 明军骑兵沿着驿道进入新开岭,到了一处宽阔的山谷之中,就见山谷的地面上零星的插着几个火把。 走在最前面的李文忠稍稍一勒马缰,让马度慢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身后喊了一句:“保持队形!”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的操控着马儿,让马度的沿着火把指示的位置前行,他知道稍有不慎自己就会粉身碎骨。后面明军骑手也知道,同样的小心翼翼的跟在李文忠的身后,即使队伍的最后面传来同袍的惨叫,也不敢任意的纵马逃命。 当看到李文忠的队伍大半都顺利的通过山谷时,在山头上的马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李文忠身后滚滚而来的近万名元军骑兵,摇头道:“哎呀,你们完蛋了!” 脱木赤经常出入新开岭,对新开岭的地势很熟悉,虽然一路之上都是山谷,但是地势很宽阔,想做伏击并不容易,他放心的让属下追赶。 元军万马奔腾锐不可当,紧咬着明军进入山谷,见明军突然放慢了速度,他却领部下趁机打马狂追。 轰轰轰……突然一连串的爆响,泥土飞溅火光闪烁,冲在最前面的元军骑兵,一阵人仰马翻。 “有埋伏!撤退!撤退!”脱木赤虽然不明白什么原因,但是大约也猜的到是明军的火器在发威。 上万元兵已经有大半进入山谷,但是此时撤退还来得及,他正要下令却见谷口两侧的山头上再次爆发出一团团的火光,同时伴有阵阵的轰响。 山坡和谷地理的比较远,并没有伤到人,但是在黑夜中如此密集的爆炸声马儿可经受不住。那些还没有进入到谷中的马儿最多进不来。可是那些已经进入到山谷里面的马儿,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前跑,即使前面是一片死地。 轰轰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越是如此马儿跑得就越是疯狂,更有大量的战马莫名其妙的就栽倒在地上,至于跌落战马骑手断然没有活路,只能被后面的铁蹄踩成肉泥。 “往前跑!冲出去!冲出山谷!”脱木赤不是一个白痴,现在想撤退已经是不可能。 冲出山谷原本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不是,神机营那些没有办法拉到山坡上的大炮,就在前面的谷口等着他们呢,整整一个营,一百门火炮! 为他们庆幸吧,那些冲向谷口的元兵在听见隆隆炮响看见喷射的火光,在身体的某处为之一痛之后便随之丧命,他们没有机会感受那漫天飞射而来的弹丸带给他们的恐惧。 原本刹不住车的元军骑兵,在一百门火炮热忱的帮助下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脱木赤大声的嘶吼着:“撤退!撤退!” 其实无需他的命令,最前面的元兵看见自己的同袍血肉横飞之后,早就调转了马头,然后和后面元军撞在一起,山谷中已经乱做一团,越是混乱就有越多的马儿莫名其妙的倒地。 轰轰轰……两侧的山坡上再次响起隆隆炮声,虽然说声音小了些,但是喷射出来的弹丸却半点不少,据高临下射的也更远,杀伤效果也更加好,那些靠近山坡的元军士卒,身上爆出一个个的血点,随后无力的跌落马下…… 第293章 绝不! 天色已经微明,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就着微弱的晨曦,脱木赤已经看清楚脚下是怎么回事,原来偌大的山谷之中,挖了密密麻麻的坑。 那些坑碗口大小约莫一尺深,不算大也不算深,但是对马儿是致命的,只要飞奔的马儿只踏入其中,这马腿八成就要骨断筋折。 历史上李文忠和常遇春两个人就是靠着这样的损招,在新开岭干掉了合兵一处的也速和脱木赤。也速花言巧语的骗脱木赤去趟阵,见脱木赤倒霉了他却掉头就跑,不愧兔子之名。 现在没有常遇春、没有也速,换成马度和神机营,听了李文忠出的损招,马度就决定给他添一点料。那些绑着手榴弹砸到地上的木楔子就是马度的杰作,只要飞驰的马儿趟开了引信,就会……轰!现在看来效果好极了。 见山谷里面乱成了一锅粥,马度笑呵呵传令道:“让火枪营登场!” 两面山坡上各出现五道红线,那是隐藏多时的两只火枪营,他们迈着整齐的步子,越过正在装填的小炮手,来到山坡的边缘。 在山谷里面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元军骑兵,这下子终于看见人了,立刻举刀纵马冲来,迎接他们的只有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 火枪营其实最怕的就是骑兵的漫射和冲击,但是绝对不是这些连冲击队形都组不起来的骑兵。倾斜的山坡让神机营呈高低不同的阶梯站位,这样连队形都不用调整就可以射击。 他们早就有能力完成三段击,站成五排则是为了释放频率更高的火力,那些朝着山坡上冲过来元军骑兵连三十步的距离都无法靠近便纷纷坠马。 小炮手们也不肯落后,一边装填弹药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开火,一边防范着从侧翼袭来的元军。元军终于意识道,在山坡两边站着的明军步卒和他们从前遇到的步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纷纷的嘶喊着往山谷外面跑,那里才有生路。 山谷出口处,刚才带着骑兵逃窜的李文忠又跑回来了,还带上了老戚的五百骑兵,早就被彻底打懵元军只顾着自己逃命,连个断后的人都没有任凭李文忠和老戚在身后追杀。 见李文忠追着元军的残兵出了山谷,马度立刻下令道:“让火炮营赶紧的把火炮装车,神机营集合上车,咱们赶紧走!” 老刘道:“爵爷,山谷里面还有许多元军伤兵呢,不补一下刀吗?” “不了,咱们没有时间了!”马度摇头,他见山谷里面还有不少完好的马匹,就道:“把能用的马收一下,每一辆车上多套几匹,咱们走官道去上都!”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穿过新开岭之后应该继续的在草原上潜行至上都。现在他们暴露了,这个计划已经行不通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沿着官道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上都。 当然他们的风险也增加了很多,一路上可能会遇到敌军的重兵拦截,或者当他们抵达上都时是早有收到消息以逸待劳的元军。 火炮和士卒迅速的上车,从战场上找来的战马也套在车上,三千神机营逃命似得往上都赶,年初时至正帝就是顺着这条路逃往上都的,现在马度倒是有点理解他的感受了。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李文忠和戚祥才从后面追了上来,都带了不少的空马。 李文忠和马度并骑而行,他问道:“这一路上没碰到敌军吧。” “没有,行了这老半天连鬼影子都没有看见,只能说咱们昨天太倒霉了。” “希望今天运气能好一点,要是没有人拦截的话,咱们走官道今夜就能抵达上都,打鞑子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李文忠握着拳头暗自的兴奋。 “你不是说过了新开岭就是元太子的防区吗?他会看着我们去收拾他老子?” 李文忠的兴奋之色立刻少了几分,笑意却是不减,“还真别说,鞑子太子说不准就巴望着咱们去收拾他老子呢,咱们收拾了他老子,他才好当皇帝呀。” “这位太子爷不至于这么不肖吧,都他娘的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依我看坐在帐篷里上朝的皇帝,不当也罢。”马度突然压低声音问:“你想好退路了吗?” 马度当然是问他如果攻不下上都或者被元军击败该如何逃命,马度不相信常遇春和李文忠事先没有盘算。 至正帝从大都逃跑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带了六万户人,后来薛显和傅友德出关追击的时候又俘获了一万户,剩下的五万户可以让至正帝凑出十万兵来。去掉脱木赤和元太子的四万人,上都至少还有六万可战之兵,五千对六万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文忠点点头,“若是不顺,我们就从上都转道全宁,按照我和大帅事先的约定,再加上昨晚那个俘虏的印证,大帅确实是在全宁。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若是蓝玉在大宁战事不顺,他很有可能回返大宁,所以咱们得抓紧一点。” “嘿嘿……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打无准备之战的。” 李文忠却叹了口气道:“先别高兴太早,我们若是溃败的话,你的神机营就算乘车也跟不上骑兵的速度……到时候你可不能怪我心狠。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上你和汤鼎、常茂的!” 马度眉头一跳咬牙道:“绝不!” 和李文忠猜测的一样,常遇春此刻确实在全宁。就在昨夜他攻破全宁城,破城之后对那些元军逃兵也不拦阻,只派人跟在后面,果然找到了也速驻扎在野外的三万余大军,常遇春立刻带着八千骑兵冲击敌营。 不得不说也速丞相手里还是有两下子的,这次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撒腿逃跑,接到预警后立刻组织兵马和常遇春干了一场。 可他哪里是常遇春的对手,不到半天时间就被常遇春斩杀数千人。其实也速不是真的胆小无能,只是是心疼手里的兵啊。 他可没有王保保的本事忽悠关中四将为己所用,他若是没兵了,怕是只能到至正帝跟前做一个空头衔的王爷。不能把血本都拼在常遇春这个杀神手里,立刻组织兵马断后带着两万余人撤退。 常遇春也不追击,他的骑兵损失同样严重再加上人疲马乏,在也速逃走之后,他就立刻回师全宁。 六月炎热似火,常遇春只觉得全身的铁甲像是在铁匠炉子里烧过似得,烫的人浑身发疼。路过一条小河的时候,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从马背上跳进水里。 清凉河水浇在滚烫铠甲上面,似乎都能听得烧热的铁块入水的声音。他捧了河水抹在脸上,立刻就变成淡红色的血水,从指缝滑落…… 第294章 讨厌的皇帝 清澈的河水从铁甲叶子渗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淡淡的血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齐膝深的河面上,弄得周围都变成一片浑浊。 不过这都是敌人的血,此番出征草原,常遇春十分的谨慎半点伤也没有,毕竟他是主帅要是有个好歹,这大军就散了。 见大帅都跳进河里面,其他明军士卒也纷纷入水,连日的奔波征战再加上炎热的天气,实在让人疲惫不堪,一个个的蹲坐在水里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他娘的,别光顾着自在,派人到周围警戒,要是让人家堵在水里才叫倒霉!”常遇春笑着骂了一话,弯腰从河里掬了一捧清凉的河水凑到嘴边,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好似牛饮。 当他掬起第二捧水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推了他的手臂,手掌里面的河水立刻撒在河面上,常遇春回头见是一个青年汉子便骂道:“常东你这是要作死吗?” 常东是他当山贼时捡到的野孩子,连个姓氏都没有,就跟常遇春姓常,十余年来一直鞍前马后的侍奉随着他四处征讨。常东娶媳生子都是常夫人帮忙操持,彼此感情深厚,和义父子没什么两样。 常东捧着手里的水囊,“大帅,俺这里有凉开水,您就不要再喝生水了。生病就不好了。” 常遇春皱眉道:“你这毛病跟谁学的,喝了这么多年生水你什么时候见俺生过病。”说着又要再捧河里的水。 常东连忙的拦住,“大帅,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大军着想!” 常遇春难得没有发火,只道:“罢了,罢了,听你一回!”他接过常东手里的水囊,“这些不够喝,再去烧一点。” 他在河边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只觉得胸中燥热似火,打开水囊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干净,这才觉得好些,靠在石头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突然腹中咕咕作响,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大半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他起身到马背上去拿装肉松的袋子。 对于肉松他是真心的喜欢,虽然苦了一些,但是携带方便又十分的抗饿,他才不用担心后勤补给,带着八千骑兵在草原上任意驰骋。说起来这都是马度的功劳,这小子虽然贪生怕死,不过乱七八糟的手段倒是有一堆,到了战场上还是挺有用的。 他把手伸进袋子里面,谁知却空空如也,不由得嘀咕道:“竟然吃完了还真是快。”他只喜欢肉松,这几日都是靠着肉松果腹,难免要比别人去的快。 至于那个奶粉他是敬谢不敏,那腥膻的味道实在是受不了,喝上一碗在肚子里就恶心半天,还是留给别人去享用吧。 常遇春发现自己的肉松吃完了,就去旁边的马背上去拿常东的肉松,掏了一把直接塞进嘴里,只嚼了两口常遇春的牛眼就瞪得老大。 这肉松跟他平常吃的肉松根本就不是一个味道,没有半点的苦味咸味儿也适中,比他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 常遇春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战时他都是和士卒在一个马勺里面吃饭,从不好搞特殊的待遇,但是也没有理由让普通士卒吃好吃的,给他这个主帅吃难吃的吧。 常遇春是猛将,但是绝不是那种没有脑子只知道战阵拼杀的夯货,他一样有非凡的帅才。就拿这次北征草原来说,处处小心谨慎,每一步都是谋而后动,算计到了极致,一下子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他伸手把正在烧水的常东招过来,正色问道:“跟玉哥儿分手时,他是不是给你说过什么。别说谎,你一想说谎眼珠子就到处乱瞟。” 常东缩了缩脖子老实的交代,“蓝指挥说大帅身体不好,让俺好生照看,不要生了疾病。” “是不是马度也给你说了什么?” “嗯,马爵爷说让您平常多喝开水,发火的时候要多劝着些,露营的时候不要着凉,多吃些败火去的野菜。” 常遇春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难怪你他娘的这些天尽给俺摘蒲公英吃,肉松里面的药是你放的?” 常东摇头,“不是的,不过马爵爷和蓝指挥也是一片好心。” 常遇春心头立刻涌起一股被愚弄的感觉,一脚把常东踹翻在地,“你他娘的知道也不告诉俺,还跟两个混球合起伙来蒙俺!” 常东伏在地上道:“马爵爷和蓝指挥绝不是要害大帅,是好心哪!” 常遇春冷声道:“好心也能办坏事,擅自给主帅用药动摇军心砍脑袋都够了!看我不打烂他俩的屁股!” 他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额头青筋暴跳,扯得脸上肌肉一阵剧烈的抽动,太阳穴处一股难言的疼痛直入脑髓…… ~~~~~~~~~~~~ 乌日娜在蒙古语里是巧女的意思,乌日娜人如其名是一个灵巧的姑娘,她煮的一手的好羊肉,酿得一手好奶酒,是人人称赞的好姑娘。 其实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八岁那年她就没有了母亲,十二岁那年又失去了父亲,和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这些工作她不得不做。 十五岁在草原上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可是还没有男子愿意娶她,因为她要很多的聘礼。其实她不是一个贪心人,她只是担心有一天她嫁人了,自己的弟弟会没有吃的而饿死。 曾经有好几个男人把她扑在草地上,包括她喜欢很久的海日古,但是都被她用膝盖狠狠的顶了裤裆。随后乌日娜会从草地上爬起来,对那些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说:“想娶我拿五百头羊来!” 可是至今也没有一个男人带着五百头羊到她的家里来提亲,其实乌日娜也不是知道五百头羊是多少,就连自己家里的羊有多少她都不太清楚,因为她不识数。 现在她因此而发愁,脏兮兮的手指头轻轻的点在雪白的奶豆腐上面,立刻出现指印子,乌日娜嘴里却认真的数着,“一块、两块、五块、三块、五块……” 数了半天乌日娜也没弄清楚自己做了多少奶豆腐,她无力的摇着脑袋,两条油腻腻的辫子甩来甩去,“讨厌的奶豆腐,讨厌的族长和讨厌的皇帝!” 第295章 夜袭上都 自从皇帝来到了上都,乌日娜的家里就开始少东西,一开始是几头羊,后来是皮子,接着又要粮食、茶叶、盐巴,反正家里有什么都少不得要分出一份献给皇帝。 皇帝真是讨厌极了,难怪汉人要把他撵出来。现在皇帝又要奶豆腐,乌日娜烦恼之余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皇帝八成是要走了,可口的奶豆腐是草原上出行必不可少的东西。 前几天皇帝还在收却薛,她弟弟嘎鲁还傻傻的去应征,被她揪着耳朵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虽然她不聪明也知道却薛是要跟着皇帝走的,她就弟弟一个亲人,决不能和他分开。 “乌日娜!乌日娜!你们在家吗?”族长带着几个人掀开帘子到了帐篷里面,“乌日娜你家的奶豆腐做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乌日娜朝着矮桌上面一指。 族长把整个盘子端了起来,把奶豆腐往篮子里面倒,乌日娜连忙的拦住,“巴勒莫族长不是每家只要出十五块奶豆腐吗?我这些肯定多了。” 族长摇着头笑道,“不多,不多,不信你自己数数。” “多了,肯定多了,你敢对着长生天发誓吗?要不等我弟弟来了你再来收!” “哪有因为这样的事情就给长生天发誓的,这奶豆腐今天就要收齐了送到皇帝那里,不然那些却薛的刀子可不认得你的弟弟!” 见乌日娜仍抓着盘子不肯松手,族长便劝道:“好孩子,你就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咱们是小部族能在上都边上的草场放牧已经是算是幸运了。皇帝身边的人都跟着汉人学坏了,收点东西也要挑挑拣拣,多备一些总是有用的。”他小声的对乌日娜道:“反正皇帝要走了,这是最后一回。” 见族长带着人走了,乌日娜恨恨的跺了跺脚,“皇帝真讨厌!” ~~~~~~~~~~~~ 上都由忽必烈修建,又被称之为夏都,跟夏朝没有半点的关系,是因为元朝的皇帝夏天的时候就会带着一家老小和群臣百官来这里避暑。虽然是在草原,这里和大都一样有的巍峨宫殿和雅致的园林。 不过自从至正十八年来皇帝上都避暑的习俗就戛然而止,这一年龙凤政权的麾下将领关铎和潘诚率兵攻入上都,将上都的皇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片的废墟和残垣断壁。 此刻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是至正帝还没有睡,他让宦官举着火把陪他徜徉在这片废墟之中。他是来告别的,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穿过荒滩戈壁,进入草原深处的应昌,怕是今生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至正帝年近五十,身材有些肥胖,一张圆圆的脸,淡淡的长眉,两只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什么神采,唇边是两抹淡淡的八字胡,颌下一簇整齐漂亮的短须。看起来不像是皇帝,倒像是一个生活优渥的地主员外。 没错,他就是一个地主,他的佃户扔下锄头拿起了刀子,不光占了他的地烧了他的房子,现在还要来追杀他。现在他不得不拾起祖宗们扔下来的手艺,到草原戈壁上放马牧羊,让他怎么能不心怀惆怅。 看着满眼的断壁残垣,至正帝不由得一声苦笑,大都收复无望,南蛮现在已经出兵草原,鬼才相信他们是去打辽东。纳哈出拥兵自重与明国皇帝暧昧不清,这样的人可不值得明国下如此大的血本,他们是冲朕来的。 大元立国百年,朕当了三十年的皇帝,原本该有一番作为。可社稷却在朕的手中糜烂,万里江山尽失于朕手,还有那繁华大都,巍峨的大明殿,跟朕再没有半点的关系。想到这里至正帝不由得心如刀绞,羞愧又愤恨,一掌拍在旁边只剩下一半的石栏上。 这不是朕的错,是伯颜的错,是他一手遮天擅权误国让朕做傀儡皇帝;是哈麻的错,是他蛊惑朕沉迷于声色犬马密宗双修;是朴不花的错,这个该死的高丽太监祸乱朝政;是奇后和太子的错,是他们和朕争夺皇权;还有察罕、勃罗、王保保、纳哈出这些贪婪又没用的废物…… 朕只是不该轻信哈麻谗言贬斥丞相脱脱,若是他还在大元怎么会糜烂到如此无法收拾的境地。脱脱啊!朕的贤相,朕不想你死的…… “阿嚏!” 一阵夜风袭来至正帝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草原上的夜风还是挺凉的,不然怎么都来这里避暑呢。 看看了身边几个呆头呆脑的宦官,至正帝不悦的道:“还不把朕的披风拿来给朕披上!”他暗暗的摇头,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如朴不花那个死太监。 一个宦官帮着他把披风穿上,“皇上明天还要启程呢,还是早点回寝宫休息吧。” 上都的皇宫早就烧毁了,宦官说的寝宫其实是一个大帐蓬。大都城里面虽然有房子,不过真的不如他的大帐篷奢华舒适。 至正帝摆摆手道:“不去皇后哪里,嗯,去三圣奴那边!” 今日太子从红罗山回来,是来接他离开上都的,这母子两个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大元都快亡了,也不知道是在算计谁。 他与奇皇后早年恩爱非常,连大内都不住,就和奇皇后厮守在兴圣宫。不过夫妇二人经过对皇权的一番激烈争夺,情感早就消磨殆尽,再加上奇皇后年老色衰,他实在懒得多看那个高丽婢一眼。 至于他口中的三圣奴则是为他表演十六天魔的舞姬,三圣奴和妙乐奴、文殊奴三人是他最喜爱的三个舞姬,即使逃命也不忘了带上。 几个宦官抬来步辇放在他的脚下,他在宦官的搀扶下坐了上去,步辇刚刚的抬起来,就听见城外轰的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是如此的震撼,抬步辇的宦官一惊脚下一个趔趄,步辇一歪至正帝就滚落下来…… 不得不说马度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因为至正帝要撤离上都,驻扎在红罗山的元太子早早收缩兵力,从新开岭到上都这一段路程连一个元兵都没有碰到。 在官道上只碰到了一些牧民,都被戚祥带人结果了,一路之上可谓是有惊无险,万般顺利。在戌时他们就已经到了上都城外五里处,立刻广撒斥候,防止上都附近有集结的重兵。 侦查的结果让他们又意外又惊喜,不仅上都周围没有集结的兵力,就连城墙上都没有人把手,斥候甚至沿着官道大模大样的摸到了城门下面。 一开始马度和李文忠两个还怀疑城中有埋伏,干脆让士卒爬到低矮的夯土城墙上侦查,只在紧闭的城门后面发现一些呼呼大睡的元兵士卒。 听到士卒的汇报,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还以为至正帝已经逃跑了,防备这才如此的松懈,还犹豫要不要打。最后还是老戚在城外抓了一家牧民,才问出至正帝兵没有逃走的消息。 两人又惊又喜,当下就制定攻城方案。由马度和戚祥带着一千火枪营、五百火炮营外加五百骑兵从南门攻城。李文忠则是带着一千五百骑兵,一千火枪营和五百火炮营去北门堵截追击。 马度皱着眉问他:“我就带这点人会不会少了一点?” 李文忠却道:“你没听牧民说鞑子皇帝已经准备逃跑了,给你这些人已经算是多的了,只要弄出点动静,他们就会拼命的逃跑。我就怕自己的兵力太少兜不住啊!” 李文忠说的似乎有理,他要面临的压力确实更大一些。两人当下立刻行动,朱文忠带着人马绕道北门,马度大摇大摆的抵达南门。 看着破旧的城门在药包的爆破之下化作漫天的木屑,马度拔出手枪吼道:“鞑子皇帝就在里面,谁要抓到鞑子皇帝,老子亲自向皇上请功,这里还有从大都带来的财宝,老子分文不取都是你们的……” 狗子打断道:“爵爷,这样不符合军纪啊!” “他娘的这个时候士气比军纪重要,咱们就这么点人,要是没点实实在在的甜头这仗怎么打!” 戚祥拍着大腿笑道:“爵爷说的对极了!” 马度一挥胳膊,“兄弟们给我冲啊!” 狗子道:“要是俺们朱指挥一定会说兄弟们跟我冲!” 马度:“……” 第296章 进城 戚祥带着老朱的五百亲兵嗷嗷叫着冲入城门,这些人早就在应天憋屈坏了,眼前有生擒敌酋的逆天之功怎能不奋勇争先。马度跟着火枪营紧随其后,炮营赶着马车拉着火炮紧随其后。 火炮用数道加了铁杆的铁箍箍住,固定在马车的铁质护栏上,使用的时候可以只要把这一截车体拆下来用木桩固定,无需往下搬就能以车身为炮架开炮。 不知道是火炮的后坐力太大,还是铁杆的质量太差,只是在新开岭使用了一次,铁杆已经开始微微的变形了,如果还有机会回到中原的话,马度觉得有必要再改改,回不去的话那就算了…… 上都不算大,周长不过九里,不过却硬是分成了外城、内城和宫城三个部分。马度跟着火枪营冲进外城的时候,城中已经火光大作,戚祥带着五百骑兵四处放火制造混乱。 外城之中没什么砖石房屋,多是蒙古包见火就着,火势迎风便长,不多时南门附近已经一片火海并四处的蔓延。 都说蒙古人全民皆兵,原本以为会遇到激烈的反抗,火枪营连火绳都点着了就等着迎敌呢。谁知那些拎着刀子从帐篷里面出来的男人,只顾着拉上老小妻儿慌乱逃命,根本就没有人过来与明军拼杀。 这些人大多都是至正帝从大都带过来的人,他们安逸的生活过得久了,早就没了祖先的血性面对明军的突袭带着亲人逃跑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队形!不要跑乱的队形!慢些!”马度大声的吆喝着,带兵打仗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中也不免多了谨慎,“戚祥你带着骑兵走在前头侦查敌情!若有集结的敌军就回头来报,自有神机营对付,不要轻易折损了人马。” 两千明军当下由戚祥打头,马度带着神机营跟随在后面,一路之上只有两批几十骑的元兵拦阻,都被戚祥带人杀散,神机营未发一枪一炮就道了内城外。 和防守疏松的外城相比,内城的城头上则是插满了火把,站满了元军士卒,人人手持弓箭严阵以待,似乎没有出城迎敌的打算,这不太符合蒙元军事作风,明显的是打算死守。 戚祥带着骑兵在城门边上,城头上就立刻射来一阵箭雨,还好离得远没有伤到他。他纵马到了马度跟前道:“俺听动静他们好像是在推车堵城门呢,似乎没打算出来。俺让骑兵再去临近的东门和西门瞧瞧看看有没有元兵出来。” “好!你去让骑去四处警戒,攻城的事情就交给神机营。范劲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上炮,让你干点事情可真是犯劲啊。” 当下二十门火炮被推了上来,范劲快步到马度跟前,“报告马佥事咱们是用散弹打敌军,还是实心弹破门。” “能轰的到城门吗?你不会一起打吗!” 当下二十门火炮立刻装填弹丸,当炮兵举着火把准备点火的时候,马度分明看到城头上的元兵都趴到了城墙上,只抬着半拉脑袋往下张望。 他娘的,这伙人显然是知道火器的厉害,也知道该如何的躲藏,不过印象中耿直粗莽的蒙古汉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的油滑精明了。马度敢说现在他若是派人拎着炸药包去炸城门,城头上的士卒一定会重新的站起来射箭。 范劲问道:“马佥事怎么办,还打不打!” “打!先打一轮再说!” 轰轰轰……一连二十声炮响,铁珠漫天飞射,打得夯土城墙上尘土飞扬,还有两发大铁弹击中城门,粗枯拉朽一般把破旧的城门击成木片。 声势不小,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马度手里就有上都的城市规划图,这是在北平的皇宫里找到的。这内城的城墙宽不过六尺不过两人多高,以火炮的射角想要让弹丸落在上面实在很难。 虽然把夯土城墙打成了麻子脸,但是城头上的元军似乎没有什么伤亡。两扇城门虽然打开了但是就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见城门里面堆得到处都是大车,好像还被去了轮子。 “他娘的,给老子轰我就不信这些这些土坯城墙能扛得过几轮!”马度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带兵打仗的将军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后世的,都是喜欢骂娘老子了,确实很容易让人上火,徐达算是他见过最斯文的将军。 戚祥苦笑道:“爵爷哪里有您这么打仗的,等您把城墙轰塌了,鞑子皇帝可能真的跑了,您不让人蚁附蹬城是攻不下来的。” “会死人的!” 戚祥一下子被噎住了,“爵爷您就别说笑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不给您俺拿些那个手榴弹,还是俺们骑兵来攻城吧。” 戚祥收了两百骑兵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手雷蓄势待发,“爵爷俺们都准备好了,您可以放炮了!” “好!范劲点火!” 轰轰轰……又是一阵炮响,就着火炮的声音戚祥的骑兵早就冲了过去,趁着城墙上尘烟弥漫,两百骑兵变作一条直线,直接贴紧了城墙,拉开手榴弹直接扔到城墙上面。 城墙上面正要起身的元兵,立刻被炸了人仰马翻,明军骑兵直接站到马儿背上,不过两人多高的城墙,他们一跃而上立刻和城头上残存的明军拼杀起来。 老朱的亲兵果然不是吃素的,可就这么容易就蹬城了?也太容易了吧马度自嘲的笑了笑,战争果然是一门艺术,他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一挥胳膊,“兄弟们给我冲!” 在侍卫和内侍的搀扶下,至正帝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的道:“南蛮打来了?!”。 至正帝的怯薛头子岱钦道:“听这动静八成是了,皇上咱们快逃吧!” “走!走!走!咱们快走,咱们快回营帐叫上皇后和太子!”他扭头看了看刚才把他摔在地上的几个宦官恶狠狠的道:“把这几个没用的废物给砍了!”那一下把他的眼角摔得鲜血淋漓,疼得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动。 身边的怯薛得了命令,立刻挥起闪亮的钢刀,宦官纷纷人头落地。有一个宦官吓得都尿裤子了,仍不忘大声求饶:“皇上您不能没个体己人啊,饶了奴才一命吧。” 至正帝心头一软,“算了,饶他一命。”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那宦官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见怯薛正驾着至正帝飞奔,他掐一把瘫软的双腿踉踉跄跄的起身跟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297章 逃亡 却薛架着至正帝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皇宫的废墟,然后加紧脚步朝着大帐的所在而去。看至正帝的体型绝不下一百八十斤,可怜架着他的却薛累得死狗一样也没有跑多快。 从皇宫废墟到他扎营的大帐弯弯绕绕的也不过两里路,愣是走了好大一会儿,可到了地方至正帝不由得愤怒了。 原本应该由却薛层层把手的大帐,此刻却无一人护卫,只剩下没头苍蝇乱窜的宫女宦官,帐中也是空空如也,根本不见皇后和太子的影子。 他揪住一个宦官的衣领子,恶狠狠的问道:“皇后和太子呢?” “皇后和太子走了?皇上为什么没有一起走!”那宦官也是满脸的惊愕疑惑。 “那朕的却薛呢!没有朕的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走的!” 怯薛是皇帝的亲军,只听元天子一人的命令,大多是由功勋和官员子弟担任。做皇帝的怯薛,还是一种升官的捷径,元廷的很多高官都做过怯薛。 不过到了元末时,怯薛制度彻底腐败,不过是些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样子货,还成了元廷身上的一颗毒瘤。有这样的护卫,就不怪至正帝对守卫大都没信心了,可现在他似乎连这些样子货都没有了。 宦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哆嗦着嘴唇道:“是太子拿了您的虎符把他们调走的!” 至正帝闻言如坠冰窟,抓着宦官衣领的手开始哆嗦着,指节被捏的发白,“是奇氏那个贱婢!”只有奇皇后一人知道他把怯薛的调兵虎符藏在什么地方,不可能有别人了。 “贱婢!不肖子!他们这是想我做南蛮的俘虏,好去应昌登极称帝啊!哈哈哈……” 可以说至正帝是昏君,但是他绝不昏聩反而万分精明。大元前面的七十年换了十个皇帝,他一人稳稳当当的坐了三十年的皇帝,说他傻谁信哪。 他一下子就猜出母子俩的心思,可心头却万分的绝望,他松开宦官仰天大笑着,眼中尽是v悲伤,连最宠爱的妻子和儿子都要陷他于死地,这样的背叛即使是个皇帝也受不了。 见至正帝脚下踉跄,岱钦连忙扶住他的臂弯,“皇上您要振作,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微臣现在就去把皇后太子和怯薛追回来!” “来不及了,他们现在肯定都堵在城门口等着逃命呢,就算是你拿着朕的圣旨过去也没用,都是你的手下你还不清楚。” “那咱们赶紧的去追他们,不然南蛮就要到了,听这动静已经到了内城的南门了。” “对!对!对!朕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做南蛮的俘虏,快带朕走!”至正帝话音刚落就听见北面也有隆隆炮响,他冷冷一笑:“咱们不去追他们,就让他们替朕吸引明军吧,哼!” 至正帝换了一身的便装,还专门到放置玉玺的地方检查了一下,果然不见了。皇后和太子似乎走得也很匆忙,只带了虎符和皇帝印玺,帐中还有不少财宝,可惜他也带不走,怕是都要便宜明军。 等至正帝发现自己的五云车也不见了的时候,他再次在心底诅咒这对母子被明军的火炮轰成渣,可怜他堂堂一国皇帝逃命的时候竟然连一匹马也没有,被几十个怯薛轮流架着直奔内城的西门。 一路之上他们也不闲着,见到士卒就招到麾下,到了南门时已经有快有千人了,幸运的是在南门他们还找到了几百匹马。相比南北两个方向时不时的传来隆隆炮响,西门这边却没有什么动静, 据城墙上的士卒所言,门外只有少量的明军骑兵侦查。至正帝当下就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庆幸。随后他就带上南门的守军一起出了内城,当他了解南城并没有明军出没的时候,立刻让士卒四处抢马。 在外城住蒙古包的这些蒙元百姓,每家在城中都有马甚至还不不只一匹,听见明军攻城的动静,正带着家小骑马赶车的往南门逃命呢。 至正帝可不管这些,别人的命哪儿有他的命重要,没用多大功夫,这些撒出去的元军士卒就抢来的大量的马匹,足有两千之多。 如果不碰上大股的明军这两千人足够护着他到达应昌了,当下他就带着这两千骑兵杀向外城的南门。杀谁?当然谁挡他的路就杀谁,包括那些逃命的蒙元百姓,两千余骑一路血光,速度倒是挺快。 当他的马儿冲出外城南门的时候,发现南门外根本就没有围堵的明军,至正帝心头不由得得意,“朕逃出来了!” 李文忠猜的很准,在马度从南门攻入上都之后,元军就陆续的从北门逃窜,从一开始零星的几十骑、几百骑、然后是上千,直到城门有源源不断的元军冲出来,几乎将城门堵塞。 可是北门这边的情景却是出奇的诡异,元兵源源不断从城门里出来,可是就在城门西边约莫三百步远的地方却有一股的明军。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双方近在咫尺,元军既不过来攻打这伙明军,明军也不去攻打元军,在彼此的眼里对方似乎更像是空气似得。 如此诡异的情景,其实很好解释,李文忠手下总共就只有三千人马,而骑兵只在半数,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至于这些元兵有多少他已经数不清楚了,从城门里面出来的元军至少在两万之数。 兵力占有明显的劣势,要是把这手下一千五百骑兵耗光了,还要不要抓鞑子皇帝了?所以他要瞧准机会一击必中,至于至正帝什么时候会出来,就靠他自己判断了。要是他手下能有一万骑兵,早就冲过去把这些元兵连同鞑子皇帝整锅端了。 至于元军为什么不过来打明军,那就更好理解了。他们是在逃命,既然你不拦着我逃命,就没有必要打你。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打不过,之前有就有元兵不知道好歹过来触霉头,只留下近千具尸体,而明军的伤亡却可以忽略不计。 突然黑暗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着明军而来,李文忠脸上露出一股笑意,“兄弟们瞪大了眼睛,鞑子皇帝要出来了!” 第298章 追击 那是一股已经出了城的元兵,突然调过头朝着明军冲了过来,听这动静约有两千余人,李文忠立刻下令火炮营把一部分火炮调转炮口对准来敌,另外一部分火炮依旧是对准城门附近。 李文忠虽然年轻,却是战阵上的老人儿了,即使黑夜之中对方没有打火把,只听蹄声他就能约莫判断出敌军的远近,他估摸着敌军已经到了火炮的射程之内,立刻喊道:“开炮!” 一阵隆隆炮响,远处立刻传来人的惨叫和马儿的嘶鸣,不等敌军继续靠近李文忠立刻下令火枪营出阵迎敌,同时排出六百余骑兵护卫火枪营的侧翼。 一直观察城门的炮手突然大声的禀告,“马车!鞑子皇帝的马车!” 扭头一看果然见有一驾马车明火执仗的出了城门,那马车很高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官道。即使被骑兵围着层层护卫,仍旧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高出人头许多的明黄色车顶,车顶珠光宝气,也不知道镶嵌了多少金玉,定是帝王座驾无疑。 “他娘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开炮!”他一声令下三十门火炮同时发出怒吼,弾筒飞射而出,将无数的弹丸撒向敌人。 元兵逃亡队伍被打得硬生生的一滞,尤其是那辆奢华马车前后数十步,硬生生的被打出来一段缺口,鲜血飞溅尸横遍地。马车同样的被打的千疮百孔停在了原地,拉车的六匹漂亮白马,倒在地上垂死的挣扎。 “兄弟们跟我冲!”李文忠带着剩下的九百骑兵朝着那马车冲了过去。此刻那些劫后余生的元兵迅速的溃逃或者缩回到城内。当然也有不少忠心护住的元兵过来拦截,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都是皇帝的却薛,只可惜有忠心没战力。 李文忠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和他们玩你追我赶的缠斗,命令士卒从褡裢里面取出手榴弹,一上来就给元兵上干货,只一轮爆炸就让他们溃散。 他带着骑兵迅速突进到马车跟前,大声的喊道:“出来,里面的人他娘的给老子出来!”可马车里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车身上的孔洞,李文忠心道:“鞑子皇子该不会被打死了吧。”马车上有尚未熄灭的火把,刚才他突袭而来的时候一直注意这边情况,根本就没有人下来。 士卒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子挑开车帘,只看了一眼就回头对李文忠道:“副帅里面没人!” 李文忠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上当了?” 他正犹豫又有士卒跑过来道:“刚才有人把这支箭射到炮兵的阵地里面!”说着就捧了一支箭上来,那箭箭杆紧紧上缠了一个白布条。 布条应该是撕下来的小衣的布料,上面用血写着“皇帝从西门而出”,李文忠眉毛一挑,“人呢!” 士卒回道:“跑了!” 他的一双丹凤眼再次的眯成了一条缝,心头犹豫不决,对方用小衣布料做纸用鲜血做墨,很显然写得非常匆忙,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在敌后神出鬼没的检校。可是既然是检校,那就没有理由不过来见他,让他不由得生疑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正犹豫着又有两个骑兵打西边而来,不等马儿停稳就一跃而下,气喘吁吁的对他禀告道:“副帅,有两千鞑子骑兵从西门而出。” 李文忠没有足够的兵力围堵四门,但是也在西门安插了细作,东门之所以没有是因为那边有一条给上都给水用的沟渠,并不适合大批的人马逃亡。 现在看来这一个心眼还是真的是没有白费,他一下子就把手中的箭杆捏断,“他娘的!真的是上当了!” 他立刻打马而回,见汤鼎的火枪营已经击溃刚才的那股元兵,便吩咐道:“汤鼎鞑子皇帝从西门逃走了,我这就去追,你赶紧的收拾一下跟过来,这六百骑兵就留给你!” 汤鼎敬礼道:“副帅尽管把骑兵都带过去,不要骑兵策应我们火枪营一样能杀敌……副帅!副帅!”看着李文忠奔驰而去,汤鼎嘀咕道:“又把我们当成少爷兵。全军蹬车咱们去西门抓鞑子皇帝!” 城头上的两个暗影见城下的明军蹬车而去,长长的出了一口,其中一个道:“母后,咱们可以出城了。” 一个沉稳的女声淡淡的道:“多亏我儿使得好计!” “只是孩儿觉得这次南蛮的兵力似乎不怎么多,逃得有点亏。” “是亏得南蛮兵少,不然我们想逃都没得逃,只可怜你父皇这次怕要做南蛮的俘虏。” 那男声叹气道:“父皇年纪大了,到江南繁华之地享福,总比到漠北吃沙子强!” 作为马背上的民族,至正帝当然会骑马,只是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又醉心于床上运动,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骑马其实是一个辛苦活儿,至正帝从内城骑到外城还好,可是自出了外城一阵狂奔,他的身体就受不了啦。 他面色潮红、心头狂跳,像是有烈火在胸口燃烧,气都喘不过来,似乎随着都能抽过去。见他这副模样,岱钦便要命令队伍停下来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 至正帝却摇头拒绝,“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咱们……咱们走慢些就是,朕……朕挺得住!” 他到底不是那种绝对意义上的昏君,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两千余骑放慢了速度,可如此一来也就给李文忠机会。 只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的身后就响起隆隆的马蹄声。至正帝这下子终于慌了,他可不相信是皇后和太子发了好心来派人保护他,忙问旁边的岱钦,“南蛮追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岱钦道:“皇上莫别着急,听马蹄声最多不顾千余骑,我们有两千人多人,定能护得陛下周全,微臣这就派人拦截。” 至正帝心头有数,他们的两千骑兵可打不过一千的明军骑兵,若是换成王保保的精锐才有可能和明军一对一的单挑。 至正帝明白的道理,岱钦也明白,刚才不过是安慰至正帝的话。皇帝的怯薛也不全都是孬种,总要有几个有本事的充门面,他手下的哈丹巴特尔就不愧勇士之名。 他对哈丹巴特尔吩咐道:“你带两千人拦截明军,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拖上半个时辰!” 第299章 近在咫尺 “兄弟们跟我冲!” 明军在内城中高歌猛进,让马度终于有勇气喊出这句话。皇帝跑了,皇后和太子也跑了,内城的残余的元军再没有半点意志,就和当初攻入大都的时候差不多。 一路之上倒是碰上不少“争相北走”元廷官员,这样的小鱼小虾马度和戚祥都看不上眼,抓至正帝这条大鱼才是最重要的。在带路党的引领下,他们这伙人直扑至正帝的营地。 一看空荡荡的营地,两人就知道至正帝怕是已经逃走,其实这也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不然李文忠就不会事先到北门拦截了。 戚祥一跺脚,“俺老戚到底没有这个命,爵爷俺想到北门碰碰运气,说不准还能抓个王爷什么的,或者还能给李副帅帮上忙呢” “你想立功我不拦你,你要小心些,我看那些逃跑官员可都带着不少的护卫呢。” “这个倒不怕,您多给俺一些手榴弹就好,那玩意儿好使。” 戚祥要了一些手榴弹就带着五百骑兵迫不及待的走了,马度带着人包围至正帝的奢华大帐。几个抬着木箱的从帐中出来的宦官,吓得立刻扔下箱子,叩头求饶。 箱子倾倒在地上,一堆的财宝滚落出来,都是好东西啊,都是玛瑙、玉石、珍珠、翡翠,最不起眼也是金锞子,连银子都没有。 马度问道:“鞑子皇帝逃了多久?” 一个宦官道:“回将军皇后和太子走了快一个时辰了,皇上走了也有大半个时辰了。” “怎么?还不是一起走的?”听宦官这么说,马度有点意外。 “不是,皇后和太子带着怯薛先从北门走的,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才走的,奴才看着他们是往西门那边去了。”估计是为了求活,不用马度逼问这宦官倒是主动的把什么都照了。 马度不由得咋呼一声,“鞑子皇帝从西门走的!”他猛拍脑门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下子李文忠怕是要扑个空了,“鞑子皇帝可真他娘的不是东西,竟然让婆娘孩子做挡箭牌,自己却跑了!” 那宦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马度解释道:“将军您误会了,是皇后和太子着急逃走,把皇上给落下了。” 对于宦官的话马度实在无言以对,在收拾北平的皇宫时,他可听吴太监讲了不少的至正帝和奇皇后不得说的故事。 从神仙眷侣到夫妻反目,最后是貌合神离,现在存亡时刻还摆了至正帝一道,马度都有点同情至正帝了。看来找婆娘还是找一个蠢点笨点的好,宋霜那样的就不错。 财帛动人心,手下的士卒都眼巴巴的盯着地上的东西咽口水,马度也很动心啊。可惜这些东西士卒动得他却动不得,拿来犒赏士卒即便是到了老朱那边也不算是太大问题,老朱自己也经常这么干。相反他若是敢动一下下,老朱肯定给他记在小本本上,神机营里面肯定有他安插的检校。 “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放心老子分文不取,不过其中难免有皇室专用的东西,到时候会挑选出来送去应天,你们这就可以派人去帐中清点。” 狗子道:“俺们都信得过爵爷,还是爵爷自己清点吧。” “那好,你们可以派个人跟着我!”马度看看地上的几个宦官,“你们到底抬几箱了,老实交代,若是敢说谎你们知道下场。” 几个宦官连忙的求饶,“将军冤枉奴婢了,奴婢几个就只拿了这一个箱子,其他的箱子太沉都拿不动。” 马度让士卒去找李文忠,告诉他至正帝的去向,至于他能不能抓到那就看他的运气了,正要掀开门帘进帐,突然想起来什么,“鞑子皇帝的妃嫔呢?” 李文忠带着九百骑兵直扑西门,按照眼线指明的方向打马狂追,亏得在新开岭时抢了一些元兵的战马一路轮流骑换,马儿的脚力尚可。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疼惜马儿,一路拼命催促,当在黑夜中听到前方奔来的马蹄声时,他不忧反喜,这是对方来拦截他呢,听声音约有两千。 按照眼线说的对方也就是只有两千二三百人,派了两千人过来拦截他显然是要拼命一搏了,李文忠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思和对方纠缠。 他对手下吩咐道:“你带八百人迎敌,我率领百人绕道过去!”当下李文忠就带着一百人,离开队伍绕道而行,不管身后响起的喊杀声向前直追。 至正帝这个时候也顾上胸口难不难受了,拼命的打着马儿逃命,他只觉得心脏似乎要跳到了嗓子眼,脖子上青筋直跳,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可是又有一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就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一股披盔戴甲明军在他身后不到两百步的远位置,一股难言的恐惧迅速的蔓延他的全身,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至正十一年以来,修河工匠爆发起义,他无一日不在收到各地爆发民变的奏章,一个又个乱贼的名字进入的他的眼帘,刘福通、韩林儿、芝麻李、徐寿辉、彭莹玉、张士诚、方国珍……再到后来的朱元璋、陈友谅、明玉珍。 他小半的人生都在见证这些乱民贼子的成长,看着他们从一个个小股的势力不断的壮大崛起,那些乱贼头子也称王称帝和他平起平坐。 可是他身在皇宫高居庙堂,觉得这些人离他很遥远,不过是奏本上的一串文字而已。即使朱元璋挥师北伐兵指大都,他也没有认为有多么可怕,只是觉得丢了大都可惜罢了。 你来了大都我就去上都,你出兵草原我就去大漠,你来我走总能够躲得掉。可是这一刻奏本的上的文字,变成挥舞钢刀的战士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些奏章上的所指的乱贼,离他如此之近。虽在身后百步,他却觉得如在眼前咫尺,只要钢刀挥下就能结果了他性命。 他恐惧到了极点却镇静了下来,顿时心不慌了气不喘了,他咬着呀狰狞的对岱钦道:“带上所有的人把他们全部杀掉!” 第230章 乌日娜的客人 岱钦几乎带了所有的人去阻击李文忠,只留下两个忠勇的怯薛和一个宦官,这是至正帝强烈的要求,扭头看见岱钦带着人把对方围成一团,至正帝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抬头看了一下前方起伏的山丘纵马奔去,这一片的地形他还是挺熟悉的,在上都没有烧毁之前,他每年都要来上都,常常在附近狩猎,累就在前面的那一道山谷中休憩,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利用这个山谷也逃避追捕。 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谷,至正帝带着三人从一处隘口进入,毫不犹豫的就拨转马头,沿着山谷向南行进。这便是他的精明之处了,他身边缺兵少将还没有补给,若是向北逃亡,必将面对明军大肆的追捕,而且他现在情况已经不具备穿越沙漠到达应昌的基本条件。 虚虚实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他反其道而行之向南行进,准备藏身牧民家中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行北去,就是他给自己制定的逃亡。 不得不说至正帝脑子相当的好使,这个计划原本也堪称完美,可他要是知道明军总数不过五千,骑兵勉强能凑出来两千的话,一定会狠狠的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两千人在茫茫草原上想要追捕几个人,不是一般的困难, 李文忠心急如焚,可是眼前的这伙人却将他死死的缠住。这两百多人战力像样的不过只有二三十人,其他的和他碰到大多数元兵都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头目却很有手段。 对方心狠心狠手黑,对于那些怯战的元兵会毫不犹豫的斩杀,指挥作战也有两下子,仗着骑射与他缠斗,即使用上手榴弹也顶多和对方拼个半斤八两,竟一时无法突破。 李文忠自认有几分本事,可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难缠的对手,这样的人应该放到战场上领兵作战,怎么就在鞑子皇子身边做怯薛了呢。 直到之前的八百明军击溃了元军追了上来,与李文忠合兵一处,这才把这股难缠的元兵斩杀殆尽,岱钦仅以单骑脱身。 李文忠也顾不得去追他,纵马沿着至正帝逃亡的方向追到山谷,进了隘口毫不犹豫的向北追去,直到天色将明,眼看着就要出了谷口,李文忠终于觉出不对来,他勒住马缰让麾下的骑兵停下来。 点燃一个火把照亮眼前的地面,只见身前的野草都挂着淡淡的水雾,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似乎盖了一层的薄纱。他举着火把回头再看自己已经走过的路,野草则是呈现一种诱人的新绿,他恨恨的把火把扔在地上,“狡猾的鞑子皇帝!” 与此同时只身逃得性命的岱钦就出现山谷的隘口,他瞧了瞧南北两个方向的地面,笑道:“皇上果真是非常之人!” ~~~~~~~~~~~~~ 乌日娜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遥望着远方火光冲天的上都城,心里却在不停的嘀咕,“皇帝这是走了吗?为什么走了还把上都烧掉?真是败家的皇帝,刚才那一阵阵闷雷声,一定是长生天在为此发怒。” 她决定天一亮就到族长那边打听打听,如果皇帝真的走了,她就杀一只羊和嘎鲁一起庆祝一下,就一只小小的羊。其实他们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吃羊肉了,想到那鲜美的羊肉汤,乌日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乌日娜家的帐篷安扎的有些偏远,因为她不喜欢部族里的年轻男子经常到她的家里来,嘴里说着喜欢她,却使劲的吃她家的奶酪、喝她家的奶酒,这让她非常的生气,和弟弟两个人生活已经很艰难了。 草丛里一条腿突然出现在她脚下,一下子把她绊倒在地,好在乌日娜经验丰富,就着微弱的晨曦,果然见身前有一个黑影,她猛地的扬起小腿正踢对方的小腹上,那人身体一歪就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乌日娜从地上爬起来,得意的拍拍两只手道:“想做我的男人,就牵五百头羊来!” “哈哈哈……”身后突然有人笑了起来,“他做不了你的男人!” 乌日娜连忙的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三人,一个是白白胖胖的老男人,另外穿甲佩刀的勇士看起来十分的凶悍。 她吓得往后一跳,“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那胖男人笑着安抚道:“别怕,朕……吭,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从这里经过,我不小心从马上掉了下来,受了点伤。”胖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乌青肿胀的眼睛。 乌日娜凑到跟前,看了一眼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对方的这副样子确实挺滑稽。 乌日娜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嗓音,“大胆!无礼!竟然对……” 至正帝皱着眉用手指点了点那宦官,他现在是龙困浅滩,心态倒是调整的很快,知道这不是摆皇帝架子的时候。宦官倒也乖觉连忙的捂住嘴,不再言语。 乌日娜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这个没有长胡子的男人,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了,是自己刚才踢的不够用力吗? 至正帝道:“朕……我现在受了点伤,想找一个地方修养几日,不知道你家里方便与否,那边的那个帐篷是你家吗?”这样的请求并不算多么的唐突,以蒙古人待客的热情,绝大多数都会同意的。 乌日娜却犹豫起来,他对这个胖男人的印象其实挺好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说话如此的斯文客气,原本让他们住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只是她太穷了,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应该吃的挺多。 她难为情的道:“我的家里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我们家很穷只有二十多只羊……不过我们族长家的羊很多。” 乌日娜说得很委婉,如果是一个粗莽的草原牧民不一定能听懂,但是在尔虞我诈中生活了三十年满肚子鬼心眼的至正帝当然能听得明白。 只他没有想到会被拒绝,他不由得一愣,随后心头一喜,对方家里只有两个人最好不过。他可没打算暴露身份,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会背叛他,还能指望他相信谁。 至正帝从手指头上取下一个东西,递到乌日娜的面前,“这是我们的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就着微弱的晨光,依稀的可见那是一个指环,通体碧绿鲜亮诱人。 乌日娜心道:“真是一个小气的人,明明有金的戒指却不给我。”至正帝要是听见她的心里话一定会找块奶豆腐撞死,他的这个翡翠戒指至少能换一百个金的。 不过这个戒指乌日娜也十分的喜欢,女人对色彩鲜亮东西总是抵挡不住诱惑,她伸手接过来,“好吧,不过不能住太久!跟我来吧,我的弟弟嘎鲁应该把奶茶煮好了。” 至正帝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乌日娜回头笑道:“我叫乌日娜!”嗯,一个注定留名青史的名字。 第301章 分析 至正帝从大都逃亡的时候还真没带几个妃嫔,却不忘记表演十六天魔舞的舞姬,可见至正帝对此有多么的迷恋。马度在画上看过,也没觉得那些女人有多么出挑,可是当看到真人他还是不由得“略表尊敬”。 十六名舞姬混乱中逃得只剩下七个,马度觉得用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词语来形容她们并不合适。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性感十足,七人之中除了两个是汉人其他的都是胡人女子,应该都是中亚地区人种,想到是哈麻这个色目人献给至正帝的就不奇怪了。 她们个个都是五官标致,身材妖娆,肤白胜雪,服饰也很奇特,最大的特点就是轻薄露肉,优美的颈项锁骨、半裸的酥胸、平坦的小蛮腰,还有肉光致致的雪白大腿,再加上眉眼顾盼间的异域风情当真让人挪不开眼睛。 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三位叫做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的舞姬,绝对是极品尤物,难怪最得至正帝的宠幸,不得不说至正帝艳福不浅。 帐子里面的几个明军看得吞口水,狗子看得两眼发痴,马度扫了一眼他的裤裆小声的道:“把你的敬意收起来吧,这群女人我估计都要四十,论年纪勉强都能给你当娘了。” 至正帝沉迷此道快二十年了,就算哈麻把她们献给至正帝的时候只有十七八岁,可不是快四十了吗。马度刚才凑近发现有的人眼角已经生了很细的鱼尾纹,倒是两个汉人女子显得年轻些,估计是有人已经去世后补充上来的。 其实这些女子没有马度说的那么大,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不知是吸收太多至正帝的雨露,还是那天魔舞本身就有驻颜作用,这些舞姬看起来都很年轻,若不细看还以为只有二十五六岁。 这些女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是怕不知道轻重的士卒捅了篓子,他便集中关押,让宦官看管,等李文忠回来再商议处理。 他让士卒去找李文忠,却只找到了汤鼎,说李文忠已经带着人向西边追去了,这让马度又升了一点希望。 当旭日东升的时候,李文忠回来了,马度迫不及待的问道:“鞑子皇帝抓到了!”李文忠咬着一根草梗似乎在想着什么,摇头不语。 马度一跺脚,“鞑子皇帝跑了?”谁知李文忠仍是摇头。 “那是死了?你倒是说话呀!” 李文忠终于开口,“鞑子皇帝应该是藏起来了!”李文忠当下把这一夜的经过和自己的推测详细的说给马度听。 “我想留在上都搜索,就怕逃走的元兵知道了咱们兵少,又回头来攻。” 马度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鞑子皇帝是被他的老婆儿子故意落在大都的,你帮他们清除了障碍,他们才不会调过头来找的你麻烦。”他当下就把得到信息给李文忠交换了一下。 李文忠一拍大腿,“那就太好了!脱木赤已经被我斩杀,虽然大兴州还有一万多鞑子,估计也没有胆子主动来攻我们,至于也速这会儿应该被大帅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估计也不会来上都,就算来了咱们也不怕那只兔子。我这就给大帅写信,让他尽快来援上都,咱们的人手太少,想搜索太难。” 马度道:“我觉得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马度不答反问道:“你觉得鞑子皇帝为什么不直接北逃,反而往南逃?” “还能为什么,他多半以为我们大兵压境,往北逃无生路可走,他绝对想不到我们只有五千孤军,骑兵现在还不到两千。” “如果他发现了,定然会立刻北逃,不等大帅调兵过来,怕是早就没有影儿了,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李文忠道:“玄重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知道他藏在哪里我还会空着手回来!” 马度笑着拿拿出来一个册子,“这是鞑子皇帝这些年来的问诊记录,他身上的慢性病有好几种。他养尊处优多年,身骄肉贵的,有病又有伤,根本跑不了太远,也不可能到野外风餐露宿,他吃不了那个苦头,身体承受不住,那他最有可能的就是藏身牧民家中。” 李文忠一拍大腿,“没错,而且他可以找人口多的部族藏身,有很多彼此之间都不认识,多几个陌生的人并不引起注意,上都周围就有最好的草场,有很多的牧民……所以鞑子皇帝还在上都!好胆!真是好胆!” 李文忠越说越兴奋,把大腿拍的啪啪啪作响,守在帐子外门的士卒还掀开一条缝往里面看,还以为他俩有什么不正常的勾当呢。 马度立刻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别高兴的太早,现在那些牧民还没有弄清楚是个什么情况,要是他们知道了上都被我们占了,怕是不肯安心的在上都周围放牧,他们要迁移鞑子皇帝也趁机跟着他们跑了,我们就这点人根本兜不住。” “我又不杀他们,有什么好逃的。” 老朱的北伐檄文虽然对元廷措辞激烈,但是在文章的结尾却这样写道:“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老朱话说的很明白,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愿意投降支持他老朱当皇帝,就是他老朱的臣民,和汉人等同视之。这明显的是在搞统一战线,老朱既然定下了调调,北伐大军基本上也是按照这个来做的,只要有人投降不管是蒙古人还是色目人,徐达都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当然对常遇春这样杀神除外,别说是蒙古人色目人,汉人他也照样杀。李文忠的行事作风偏向徐达,来之前又得徐达嘱咐,他这一路确实没做没必要的杀戮。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蒙古当年入主中原可没少杀了人,现在因果循环难保他们不会心生畏惧,说不准还能反咬我们一口,要知道他们全民皆兵,这么多牧民想要凑出来三两万可战之兵很容易。所以要好生的安抚,让他们安心留下,咱们才好慢慢的找鞑子皇帝!” “嘿嘿……”李文忠突然坏笑起来,让马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听文英说过,在洪都时玄重最会拉拢人心,既然是玄重出的主意,这事情就交给你做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02章 开平五卫 “让……让我们一起敬……敬长生天……他老人家!”马度大着舌头,端起碗来凑到嘴上,雪白的马奶酒顺着嘴角,沿着脖颈流到衣领里面。 他的衣服下面已经湿透了,亏得现在是夏天,若是寒冬腊月,马度不怀疑自己会被冻成冰棍。与这些蒙古牧民打交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跟他们讲老朱的民族政策没用,他看你顺眼一碗奶酒下去就算是朋友了,看你不顺眼你送再多的钱粮珠玉也无济于事。 能让他们最顺眼的事情那就是喝酒,越多越好,当你喝得酩酊大醉不自觉的跟着他们一同起舞的时候,才会露出来满意又放心的微笑。 和在洪都做统战工作的不同的是,马度出入蒙古包,那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牧民担心自己性命和牛羊。马度只是单纯的担心自己的小命,真怕有哪个对元廷忠心不渝的部族在酒宴上突然的暴起,或者在酒水里掺和点什么。 事实证明蒙古人够凶残,但是不够阴险,那些忠心元廷的部族马度连进帐篷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会迅速的收拾起帐篷赶着大车和牛羊马匹离开,准备到别处放牧。 只是他们可能没有机会走太远,李文忠和汤鼎一定会拿着至正帝的画像在前路等着,一定会用枪炮和钢刀热情的招待他们。 双手接过族长递过来的漂亮狐皮,这是马度用粮食换来的,至正帝初到上都的时候,也速可是给他送了两万驮的粮食,还剩下很多都便宜马度了,空着手上门统战工作可不好搞。 马度心知这个部族被他安抚住了,他大着舌头道:“多谢乌力罕族长……的热情款待,你只要带着族人……在这里安心放牧就好,我后……后续大军不日便到,一定会保护好贵部的安全。” 他喝醉了也是鬼话连篇的忽悠人,昨天李文忠才派人去联络常遇春,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就算是找到了常遇春,那边麻烦一堆也未必能立刻抽身前来。 一旁的通译立刻把马度的话翻译给这位族长听,对方只是哈哈的笑了两声便道:“莫勒图特部昨天迁走了,他们的草场应该空下来了,那边水草最为丰美,还请将军准许我带着族人到那边去放牧。”不得不说蒙古汉子还真是直率痛快。 马度装作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个不……不好办哪,今天已经有两个……部族提出这个要求了。” 乌力罕急道:“将军答应了?” “那倒……没有,我觉得他们还……不够诚意,嗝……”马度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乌力罕行礼道:“我扎鲁特部千名勇士,随时愿听将军调遣。” 如此积极的投靠,让马度猝不及防,可是看看周围破烂透风的帐篷,面黄肌瘦的牧民,还有那斑驳的草地就明白了,牧民每天载歌载舞的吃羊肉喝奶酒其实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历史上常遇春打下上都,并没有抓到至正帝,紧接着就被老朱紧急调去甘陕前线,根本就没有收拾干净首尾,很快又被残余势力占据,害得李文忠又打了一次上都。马度觉得也很有必要树立一个榜样,日后有朵颜三卫,他现在也能搞出个开平五卫。 “族长如此……诚心,我若不答应……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我做主那块牧场是你扎……扎鲁特部的了!” 乌力罕大喜,“太好了,多谢将军对扎鲁特部的盛情。” 更让他欣喜的还在后面,只听马度醉醺醺的道:“等我回头必……必将族长的诚心禀……禀明我大……大明皇帝,为你请封官职,以后就是我……我大明的臣子了。”一个空头衔而已,老朱不会不舍得。 “还能当官?将军可不要哄骗我!我们蒙古人也能做明国的官?” 老刘道:“俺家爵爷是大明国舅一口吐沫一个钉,才没那个闲心哄你。” 听老刘这么说乌力罕的热情又多了三分,非要留马度在他的部族过一夜,心底已经盘算让哪个女儿夜里去钻马度的帐篷。 马度借口还有军务好不容易才脱身,张五六见马度没了醉态说话也正常了,歪着脑袋好奇的问:“爵爷原来您没有喝醉啊!” 马度大笑道:“爵爷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那么寡淡的酒水我怎么会喝醉。我醉了,他们才敢放开胆子给我谈啊!” 翠绿翠绿的戒指在耀眼的日光下越发好看,可惜这是石头做的而不是金子。她已经找族里最会做生意的巴音问过了,这个戒指值五头羊,巴音愿意出六头羊买下来,乌日娜太喜欢没舍得卖。 指环很大,套在她的手指上空荡荡的,都怪那个胖男人的手指太粗了,乌日娜找来了一个牛皮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干活的时候总要看上一眼。 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捏住母羊的,稍微一用力就有一股奶水射出来,落在木桶里面,不大一会儿雪白的奶水就盖满了桶底。 “奶茶,还没有煮好吗,你就不能快些,我家主人等着喝呢!”身后又响起那个尖利的声音,不用回头乌日娜就知道是那个不长胡子的汉人,他是那个胖男人的奴仆。 乌日娜回过头来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不要着急,等我把奶倒进去就好了!” 牛粪烧得正旺,铁锅的红彤彤的茶水不停地的翻滚着,雪白的羊奶倒进去,诱人的奶香立刻就溢了出来。 她把装茶叶的麻布小包取出来,打开放倒草地上晾晒,等下次煮茶的时候还可以再用。她盛了一大碗放在一旁,那是她给外出放羊的嘎鲁留的,剩下的全部都倒进陶罐子里面,她断在手里往帐篷走去。 这几个人每天都呆在帐篷里面哪儿也不去,除了吃就是喝,他们吃的很多,每天都要吃掉一只羊,还要很多的奶茶、奶酒和奶豆腐。 她让嘎鲁算过,如果留这些人在家里五天的话,自己就要吃亏了,毕竟那只戒指只值五头羊。他们实在太能吃了,今天又来了一个他们的人,长得高大魁梧,看起来也是能吃的,早知道她就不该说胖男人在她这里。 (南甘伯你是蒙古族吗?你好像了解很多蒙古的东西,要是作者写的不对的地方请你指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03章 马度来了 “茶的味道怎么这么淡,是不是用的二遍茶叶!”那个没胡子的男人扯着嗓子又叫了起来。 这个人的声音真是难听刺耳,乌日娜很想拿一块牛粪堵住他的嘴巴,她掰掰手指头回答道:“不是两遍,是三遍!” 至正帝从宦官手里面接过碗尝了一口,“味道还是不错的,且喝着吧。”他笑着问乌日娜,“大都城里的明军没有走吗?” 乌日娜摇摇脑袋,“没有走,听说他们的将军每天都要去各个部族作客。” 她这两天才弄清楚那天上都城里的大火不是皇帝放的,而是明军放的,那打雷一样的声音也是明军弄出来的。 族长听到消息,就让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迁移。可是明军却派了从前在皇帝身边做大官的人告诉他们,不用逃走明军不会杀他们,也不会抢他们的牛羊。 有的人不信明军的承诺,有的人则是依旧忠于大元,他们收拾起帐篷赶着牛羊离开上都,再也不会回来,因为有人在放牧的时候看见他们的尸体,还有很多身材肥胖的人被砍了脑袋。 于是乎上都附近的牧民都安分下来,有的部族还能领到明军给的粮食,扎鲁特部派了族里的一千人供明军驱使,于是他们得到了上都东边紧挨着水渠的草场。 越来越多的部族把能够骑射族人送到明军那里,除了得到钱粮和更好的草场,听说还会得到明国的官职。现在明军手下已经有三千蒙古勇士,跟着明军骑兵在上都周围日夜巡视,白天出行的人都被他们拿着画像盘问一番,到了晚上则是一律射杀。 乌日娜的所在的部族没有得到明军分的钱粮,也没有分到好的草场,明国的将军甚至都没有来拜访他们的族长。因为他们的部族太小了,就算只送出去二十个会骑射的人,族里放马牧羊的人都不够了。 “你去忙你的吧,我们有事还会再叫你!”胖男人对着乌日娜挥了挥手。 “好的!”乌日娜点点头出了帐篷,虽然胖男人说话很和气,但是乌日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自觉的听他的话。 等她转身出去,至正帝那原本和煦的笑脸开始变得阴沉严肃,其实他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伙突袭上都的明军,竟然只有五千人,现在看来这伙明军并非是明军主力的先锋,而是一伙孤军,只有不到两千骑兵的孤军。 早知如此,他那一夜纵马北逃,说不准真的能够逃出明军的追击,可惜他自作聪明竟然南逃栖身于牧民家中,实在是一招臭棋。 原本这一招也不算太烂,可以跟着牧民趁乱迁移,只是没有想到明军竟然有手段收拢住大都周边的牧民,并为己所用。 几千人想要封锁大都以及周边的牧区并不容易,可他万金之躯冒不起这样风险,一招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屋子里面出奇的沉默,气氛有些压抑,这两日都是这样,只有那一对贫穷的姐弟才能给帐篷里带来一丝轻松的气氛。 一个怯薛似乎受不了帐子里面压抑的气氛,请示道:“皇上,我想到帐子外面透一口气!” 至正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岱钦却不忘嘱咐道,“特木尔不要走太远,小心不要被陌生人看见!” 至正帝看了看岱钦,“岱钦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岱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摇了摇头道:“属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南蛮四处开战,这支队伍是绝对是明军中的精锐,不可能一直滞留在上都,总会离开的。” 至正帝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他们没有时间查到这里来!”他觉得没有藏进大部族里面,而是藏身在一个小部族的贫穷姐弟家里,是他逃亡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要是乌日娜听到他们的打算,一定会疯了,她可是只打算让这些人在她的家里住五天而已。现在乌日娜正背着篓子,捡拾地上的牛粪,这是她几乎每天都要做的工作。 她家很穷没有牛,只能捡别人家的,这是生活取暖必须的燃料,要靠平常一点点的积攒,不然到了冬天会冻死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沉重的脚步声,不等她扭头回望,一股大力就直接把她按在地上。这是谁!难道不知道我乌日娜的厉害吗? 她突然发现自己从前无往不利的技能竟然不好使了,脖子被人死死的卡住按在地上,两条大腿则是被人死死的坐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这时她从未有过的无助和绝望,她心痛极了,她的五百头羊马上要没有了! “我可不是那些毛还长齐的毛孩子!你那些小花招对我可没用!” 这个声音她认得,是那个胖男人身边叫特木尔随从,她愤怒了,这群混蛋吃我的五头羊还不够,还要毁掉我的五百头羊。 “你这个混蛋,快从我的身上起来,不然我就不会给你们煮羊肉吃了!” “有你的肉吃足够了!嘿嘿……年纪不大,屁股倒是不小!” 乌日娜感觉一只大手攀上了她的屁股,她想挣扎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只有用一双手紧紧得拉住裤子,这一刻她觉得就算身上这个男人给她五百头羊,也不能让他得逞。 “别挣扎了,很快你就会享受的!”特木尔这两日被压抑的狠了,见到孤身一人捡牛粪的乌日娜不由得生了恶念,这样的事情在草原很寻常,绝大多数女人都会半推半就的从了,像乌日娜这样的极力挣扎的很少见,“再不把手松开,就对你不客气了!” 特木尔按着乌日娜脖颈的大手,一巴掌扇在她的后脑,乌日娜只觉得头晕眼花半边脑袋都木了,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松了几分,心道:“这下子完蛋了!” 啪的一声脆响,在耳边响起,乌日娜只觉得身上一沉,身后的那个男人就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乌日娜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流了下来,她伸手一摸都乌黑的血液。 她挣扎着从特木尔的身下爬了出来,扭头就看见特木尔的脑袋上多了一个血窟窿,不知道是逃得一难还是被血淋淋的场景吓到了,当下就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突然身边有一个声音道:“爵爷你把人家的情郎打死了,人家都哭了呢!” 第304章 你好,妥懽帖睦尔! 马度和李文忠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迅速的收拢了上都周边的牧民,并为己所用。同时开始在那些大部族之中开始排查至正帝的下落,牧民住的都比较分散,即使是同一部族也能分出好几里。 牧民似乎知道他们在找谁,表现的并不配合,屈身明国和出卖皇帝是两回事,反正马度排查起来那叫一个艰难。多亏的有各部的族长居中调停,排查方能进行。 排查的结果更是让李文忠和马度灰心,从牧民家中倒是抓到了不少元廷的官员、皇帝的怯薛,甚至还有皇帝妃嫔和天魔舞的舞姬,可却偏偏没有至正帝半点的线索。 马度和李文忠甚至推翻了之前的猜测,也许至正帝并没有栖身牧民家中,或者在他们完成收拢牧民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至此两个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反正除此之外,他们无事可做。马度带着人开始在一些小部族出没,其实他对找到至正帝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最大目的还是收拢人心,只可惜这些小部族穷得连人都没有,就只剩下马奶酒了,灌得他一走路肚子里面就咣啷咣啷的作响。 刚刚的从一个小部落里出来,就碰见一男一女在草地上面做羞羞的事情,这种事情在草原上很寻常,可就不能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吗? 马度本来想带着人马绕过去,却听见那女人又喊又叫,走得近了就看见一个男人在扒女人的裤子,那女人则是拉着裤子就是不松手,明显的是不愿意。男女双方都很投入对抗,根本就没有注意马度一行人, 既然不是你情我愿就要管管了,见那男人一巴掌抽在女人的脑袋上,马度心知不妙,连忙的拔出手枪,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个男人的脑袋上。 男人应声而倒,女人则是挣扎着从男人的身下爬出来,捂着脸大声的哭泣。身旁的张五六道:“爵爷你把人家的情郎给打死了,人家都哭了!”他嘘声叹气,一副爵爷你很不懂风情的样子。 二货的眼睛就是白长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这是一对情侣,倒是他在途经大兴州的时候祸害了一对真正的有情人。 “姑娘你就不要难过了,这个欺负你的人已经被我打死了。”马度在一旁轻声的劝慰,同行的通译把马度的话翻译给女子听。那女子抬起脸,吓了马度一大跳,只见她的脸上满是尘土血迹,倒是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动人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你没受伤吧?” 乌日娜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去我家给你煮羊肉吃!”不得不说蒙古女人的心真大,要是换成一个汉家女这会儿应该在寻思是跳河还是上吊。 马度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情,你赶紧的回家吧。” 马度说着就要转身上马,乌日娜却一把拉住马度胳膊,“你不能走,你要是不吃我的羊肉喝我的奶酒,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伸手指了指特木尔的尸体,“特木尔的主人在我家里,我需要你帮我作证,是特木尔先欺负我的,这样他们就没有话说了,吃我的羊肉还要欺负我,这样的客人我要把他们赶出去。” 蒙古人看来也有自己的讲究,撵客人也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理由。马度很想看看这个彪悍的妞儿是怎么撵人的,笑道:“好,如果你的客人不走,我就帮你撵!你家在哪里?” “就那个土坡后面!”乌日娜朝着不不远处的土坡指了指,“你们是明军吗?” “是的,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抢你的牛羊。” “我知道,你们只抢那些迁走的部族的牛羊,你们还杀了他们。” 这女人瞎说什么大实话,马度笑问道:“那你不害怕吗?” 乌日娜摇摇头,“我又不会迁走,而且我的家里没有牛只有羊。不过你今天救了我,我可以用一头羊来招待你们,嗯,两头吧,最多两头!”乌日娜强调道。 听了通译翻译过来的话,马度不由得哈哈大笑,因为这个女人伸得是三个手指,八成也是和张五六一样是个不识数的。 一行百十人过了山坡,就见到一个破旧的帐篷,还有一个用篱笆围成的小羊圈,里面只有几头长着硕大母羊,还有几匹马就在帐篷的附近悠闲的吃草。 “快跟我来!”乌日娜拽着马度衣角走向帐篷,显然她的心里没有底气。 至正帝正躺在帐篷的一角午睡,宦官拿着一块破羊皮给他扇风。岱钦也在睡觉因为每天晚上都是由他来值守,白天则是特木尔和另外一个怯薛,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开小差玩女人,另外一个受不了太阳的酷晒,正盘坐坐在帐子里打瞌睡,对于明军的到来根本一无所觉。 乌日娜走进帐子里面,掐着腰骂道:“胖男人快起来,你的随从特木尔欺负我,你们快滚出我的家里!”鼓囊囊的胸脯不停的起伏,气愤又激动。 她的嗓门很大,屋子里的人都在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双眼缓缓的起身,不过帐子门口的日光强烈,一时没有看清楚马度的模样。 “贱人,竟敢打扰我家主人睡觉,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话没有说完,宦官就惊声的尖叫起来,唯一没有睡觉他的看清楚了马度的模样。 宦官尖利的嗓音同样吸引了马度的注意,没有胡子的中年男人,不论是在草原还是中原都是稀有物种,绝对是宦官,马度脑中瞬间涌出万般的念头,手下意识的摸到腰间的手枪。 锵!锵!帐篷里面响起两声抽刀的声音,岱钦和另外一个怯薛已经抽出的钢刀,起身就往马度这边扑来,刚刚迈进帐篷里面的老刘和张五六连忙的抽刀。 他的子弹不多,可就是这种关键时刻才用的,他抬手就是一枪,离他最近的那个怯薛,胸口爆出一团血花立刻栽倒在地。 他双手握枪高声喝道:“都别动,谁动谁死!”他看向角落里已经掀开了帐篷脚的胖子,“你好,妥懽帖睦尔!” 第305章 至正帝的愤懑 “跟你说了别动!要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成全你,要是想活着就乖乖把刀扔下束手就擒!” 岱钦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钢刀扔在地上,他大概猜的出来对方手里是极厉害的火器,他不怕死,但是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不用马度吩咐,老刘连忙的解下腰带把岱钦绑住,张五六同样解下腰带要去绑至正帝,那宦官倒是忠心,拦在至正帝的身前,哆嗦着嘴唇道:“不得对皇上无礼!”还紧紧闭起了眼睛,似乎在等着张五六给他来上一刀。 张五六倒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皇上?哎呀,你是鞑子皇帝!爵爷,咱们抓到鞑子皇帝了!”他激动的一把太监按在了地上。 帐篷外面听见枪响的明军,早就冲了进来一阵抽刀拔枪,听张五六说抓到鞑子皇帝了,立刻欢呼起来,帐篷外面同样是一阵欢呼,只要他们在场这天大的功劳就少不了他们一份。 马度对张五六摆摆手道:“五六不要绑他了,把这个死太监给绑了!” 马度看看上下打量了一番瘫坐在地上的胖男人,又从腰里抽出来一副画像对比了一下,没错就是至正帝,这画像是在至正帝的奢华大帐里面找到的,画风是写实派,定是出自名家高手,把至正帝画的惟妙惟肖,只是更加年轻一些。 马度收起画像笑问道:“妥懽帖睦尔是你吧?”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至正帝闻言,站了起来,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帝王气派,“大胆竟然直呼朕的名讳,既然知道朕在此,见了朕为何不拜,难道明国的人就如此不知礼数吗?” 真是够了!马度以手抚额,都亡国被擒了皇帝的架子摆给谁看哪,“五六,你还是把他给绑起来吧,记得把嘴也给堵上!” 皇帝大多都不太讨人喜欢,应天已经有一个皇帝了,马度不想再来一个皇帝在他跟前摆谱。张五六的腰带绑了宦官了,又从宦官身上取了一根腰带,不管至正帝的痛呼,扭过他的胳膊就捆了起来。 “尔等竟敢对朕如此无礼,朕一定会……呜呜!”张五六没有找到麻布,就把刚才那个给那个扇风的破皮子堵到他的嘴里。 这下子至正帝倒是也安静了,瘫坐在地上恨恨的瞪着马度。马度拉着老刘,到帐子的一角吩咐道:“老刘你现在快马进城把消息通知副帅,让他到了晚上派些骑兵过来,人数不用太多,就老戚的五百人就够了。只让老戚一人知道就行了,别让他告诉属下,来的时候就停在离此处两里外的地方。” 老刘点点头,“爵爷现在咱们已经控制住上都了,是不是太谨慎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现在也速和大兴州残余的元兵到了一处,有好几万人,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们抓了鞑子皇帝,说不准会同仇敌忾的来打我们。就是上都周围的牧民也靠不住,主力没有到达上都之前绝不能走路半点的风声。” “爵爷放心,俺一定办好!对了,五六您可得好好得吓唬他一下,他说话不过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说出来了,别让他坏事。” 老刘走了之后,马度就对呆在身边的一百多人下了封口令,若敢走漏风声一律斩首,张五六自然好好的吓唬一番,这样他才勉强能有点记性。 对于马度的命令士卒们都没口子的答应,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说漏嘴,不过都纷纷要求看看鞑子皇帝长什么样。 兄弟们的要求不算过分,大多数人从参军的哪一刻起似乎就是为了在等待今天,他们冒着风险突袭大都也是为了抓鞑子皇帝,让他们看一下没什么不可以。 不过马度都嘱咐他们不准对至正帝动粗,他不是在维护至正帝,而是在维护皇权的最后一点尊严,即使是一个已经没落的皇权,在应天有人在乎这个。 于是士卒们在帐子门口排队,轮流的到帐子里面去参观,有的看一眼就走,有的想朝他脸上吐口吐沫可想到马度的吩咐就吐到他的脚下,不大一会儿就湿漉漉的一片,好不恶心。 有的人则是痛骂他,不过骂得都很没水平,不过是猪啊、狗啊、昏君、鞑子之类的话。最多的也最让马度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向至正帝哭诉,一抹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的讲述着自己的苦难。 如何的被蒙古色目人欺压,如何被官府地主剥削,又怎样家破人亡无处葬尸,他们一个个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如果没有马度命令八成会咬断至正帝的脖子。没错,他当过这些人的皇帝,他应该为他们这些人的苦难承担责任。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让马度大跌眼镜的事情,乌日娜跑到至正帝的跟前,同样的哭诉,“我的阿爸就是为了给你打仗死在中原的,我和弟弟都没有吃的,要不是族长我们早就饿死了。 你不好好的在中原带着,为什么要回到上都来,自从你来了上都我的家里已经少了三只羊,五张皮子、一两盐巴、还有十五块的奶豆腐。那都是我和弟弟饿着肚子省出来的,全都给你了,你的怯薛还要欺负我。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我讨厌你!” 她可不管马度的命令,重重的一脚踢在至正帝的腿上,然后就摸着眼泪跑了出去。 马度对二狗吩咐了一声,“跟着她,别让她跑远!” 至正帝憋得满脸通红,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马度怕他被憋死了,伸手拔下他嘴里的皮子,至正帝不等气息喘匀,就大声道:“朕久在深宫,怎知天下事,如何都归咎在朕的身上!”他声音满是委屈和愤懑。 “哈哈哈……”马度闻言不由得大声的冷笑。 至正帝瞪着马度道:“为何发笑,朕说得有何不对!” “你确实久在深宫,但是这不是你推卸责任的借口。你聪明绝顶,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你说了也是废话。既然想把脑袋埋在沙子里面,就干脆连嘴巴也闭上。”马度把羊皮狠狠的塞回他的嘴里。 第306章 骷髅碗 到了晚上戚祥没有来,而是李文忠本人亲至,“玄重,真的是鞑子皇帝!” “是,就在帐篷里面,你一看便知!”马度被李文忠晃的说话都带着颤音。 帐篷被士卒围的密不透风,好像至正帝是只蚊子,露点缝就会飞走似得。李文忠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看到被五花大绑的至正帝,眼底难掩兴奋之色。 他亲自帮至正帝解开绳子去掉嘴里的破羊皮,扶着他在一个矮凳子坐下来,稍稍拱了拱手,面上动作都没有什么敬意,话却说的客气,“外臣李文忠见过陛下,让您受委屈了!” 见到来人是一个懂规矩的,至正帝似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摆起皇帝的架子来,伸手虚扶一把,“快请平身!”他这个动作很多余,李文忠根本就没有弯腰。 “汝可是大明皇帝的外甥李文忠?”李文忠对他以礼相待,至正帝也没有必要恶言相向,经过马度一番粗暴的对待,他更知道规矩礼节的好处。 “正是外臣!” “呵呵……早就听闻李将军的威名,没有想到李将军如此年轻,还生得仪表堂堂,真是人中龙凤!” “陛下过誉了,今日得见陛下容颜,亦是外臣之荣幸!” …… 两个人虚言客套了一番,李文忠又道:“此处简陋,还请陛下移驾城内,外臣已经备好了马车,还请早些上车吧。” “好吧,劳烦李将军了。”至正帝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到了到了帐篷外面,李文忠给他的准备了一辆马车,很破旧的马车。 至正帝上了马车之后,李文忠又让几个的亲兵也坐了上去,接着就听见车厢里抽刀的锵锵声,估计至正帝一个不老实就会身首异处,随后又从远处来了一股骑兵将马车团团的围住。 李文忠长处一口气,脸上一副如释重负又兴奋的表情,他使劲的拍拍马度的肩膀,“玄重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贺!” 马度不以为然,“这功劳可不想要,你想要尽快拿去!” 李文忠撇撇嘴,“玄重小瞧人了,此次出塞我是副帅,又是突袭上都的主将,功劳怎么都少不了我一份,谁稀罕跟你抢功。这个报捷的折子就由你来写,记得用密信。咱们赶紧的回去吧,抓了这条大鱼,咱们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马度点点头,他回过头看了看乌日娜和她那个被五花大绑弟弟,“带上他们两个一起走!” 乌日娜的弟弟嘎鲁是超典型的中二少年,放羊回来看到家里有明军,连问都不问,抄起刀子就要拼命,被老刘一脚踹了四仰八叉,怕他闹事就把他给绑了起来。 乌日娜道:“要带我们去哪儿,你快放了我的弟弟!” 马度打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士卒解开了嘎鲁身上的绳子,“我们抓了鞑子皇帝,不想别人知道,所以让你到城里住一段时间。” 乌日娜连连摆手,“我和嘎鲁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还要留在这里放羊。” 马度看看羊圈里面大大小小二十几瘦不拉几的羊,“这几只羊就别放了,到时候我给你十倍,两百头羊!” 李文忠从那些迁移的部族里面抢了不少的牛羊,吃都吃不完,整个兵营里面到处都是羊膻味,给她两百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是没有她今天也抓不到至正帝。 嘎鲁却上前一步道:“两百头不行,要五百头!”这个小子以为马度在向他的姐姐提亲。 马度点点头,“好吧,五百头就五百头,赶紧的走吧。” 见马度答应,姐弟两个抱在一起兴奋的大喊大叫,乌日娜歪着脑袋偷偷的看了马度一眼,还害羞的捂住了脸。马度以为他们是在为了五百头羊而高兴,打死他都想不到姐弟两个人在想什么。 至正帝被送回了上都城,就安置在他那个奢华的大帐篷里,不过现在变成了奢华牢笼,每天只能在帐篷里面吃喝拉撒睡,连门都出不去。 李文忠拿着马度的报捷奏章仔细的看了一遍,生气的道:“玄重这功劳你真不要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把功劳都推到我和大帅身上,就连生擒鞑子皇帝也说是鞑子女人主动举报的,据我所知可不是这样的。” 马度嘿嘿的笑道:“我本就是过来凑个热闹,生擒敌酋这样的功劳太过扎眼,而且此事确实也是机缘巧合。皇上心中知晓到时候给我升升爵位,不要老是跟死人封在一起就成了。若是弄的天下皆知,所有的蒙古人都恨我要我的脑袋可就不妙了。” 李文忠却满脸坏笑的道:“玄重你顾虑太多了,有徐叔、常帅、李公他们顶着,功高盖主这样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我,抓到鞑子皇帝也不过锦上添花的事情,再说皇上也不是你那样的人。” 李文忠显然不太了解自己的老舅,马度也没法给他解释老朱疯狂起来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可不想在军中再捞什么威望,捞得越多老朱就会越忌惮。他抢过李文忠的大印,给几份密信都盖上,交给老戚的手下火速发出。 至正帝起初还是挺安分的,只是没两天就开始提各种的要求,要酒肉,马度给他;要人伺候,就给把那在乌日娜家里抓到的宦官送进去;要女人,就把俘虏的嫔妃送过去谁知他却要舞姬,反正都是他的女人马度也由得他。 今天却说要从前收藏的宝贝,这个就不好办了,在他帐篷里面找到财宝,都让马度给士卒分了。看着不少,但是去掉那些普通人不能用的,五千人真没有分到多少,剩下的几箱子都是准备带到应天给老朱的,岂会还给他。 至正帝却说他只要其中一两件心爱之物就好,用来平常把玩解闷儿,见他这么识相,马度就让人把那几箱子送到他跟前让他挑选。 至正帝坐在松软的大床上,指挥者宦官在箱子里面搜检,两个舞姬跪坐在床上给他捏肩捶背,好不逍遥自在。马度瞧得心气不顺,这俘虏当的也太舒坦了吧。 至正帝倒是不耐烦了,不停的催促宦官,“海英找到了没有!” 那叫海英的宦官面上一喜,尖叫道:“皇上找到了!”只见宦官从箱子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来,似乎是一个碗,镶金嵌玉的好不华丽。 马度看得却不由得眉头一跳,作为一个学外科的医科生,这样的东西他接触了太多,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半个头盖骨! 第307章 皇帝是一种病,得治 “皇上,您的宝贝找到了!”海英捧着骷髅碗转身就要送去给至正帝,马度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骷髅碗抢到手里,仔细的端详。没错!这就是半个头盖骨。 海英吓得连忙躲在至正帝的身边,至正帝过了几天轻松的日子,再加上李文忠对他还算客气,知道马度不是这里官职最大的,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缓缓的起身,走到马度的跟前笑道:“不要被金玉迷住了眼睛,朕要是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你可能会吓得立刻扔掉,晚上还会做恶梦,还是还给朕吧。” 马度冷笑一声,“不就是一个头盖骨吗,我从前摸的头盖骨比你多了去了!” “哦,看来你的胆量可不小呢!”至正帝面上有几分的得意:“不过你一定不知道这是谁的头盖骨做成的。” “这就是你平常把玩的东西?”马度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说说吧,这是谁的头盖骨。” 至正帝坐回到床上,伸手往肩膀上指了指两个舞姬一人拿住一个肩膀捏了起来,“这个事就说来话长了,当年我大元世祖曾任西夏番僧杨连真伽为江南释教总摄,苦于没钱修建寺庙,就盗掘了宋国的皇帝和公侯卿相的坟墓。 …… 杨琏真伽打开了宋理宗的棺椁,见宋理宗尸身不腐安卧入睡,将他尸身倒挂取出口中的夜明珠,沥尽他腹中水银,还取了他的头盖骨做成饮器,献给国师八思巴。后来到了世祖手中,一直传到今日。我大元历代皇帝都很喜欢,常用它来饮酒款待宾客,朕倒是没这个爱好,不过确是一件拿来把玩的好物件……啊!” 至正帝捂住脸倒在床上,不可思议的看着马度,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竟敢打朕!朕是皇帝!” 马度举起手里的骷髅碗,“他也是皇帝!你比他还不如,他活着的时候好歹没亡国。” “这跟朕无关,这骷髅碗也不是朕做的,朕也从来没有拿他喝过酒!” “你可真是没有一点的担当,光享受祖宗留给你的遗产,却不帮着祖宗背黑锅。”马度看了看手中的骷髅碗,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拿他来喝过酒,不然你可能会像之前的那十个皇帝一样早早的死了。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你拿他八万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亵渎,我打你这一巴掌一点都不冤枉!” “嘿嘿……”至正帝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祖宗不过是留给朕一个烂摊子罢了,朕宁愿早早的死了不背这个黑锅。哼!你这么干,不怕朕到了应天告你的状吗?” “怕!我好怕!倒是你们这么干,不怕别人也挖了你们孛儿只斤家的祖坟吗!” “不可能!” 马度揪住至正帝的衣领子恶狠狠的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老子现在就去挖你家的祖坟,拿忽必烈的头盖骨做尿壶!” 至正帝没有半点的惧色,哈哈大笑,“你个笨蛋!我们蒙古人深葬平埋连个坟头都不起,朕都不知道祖坟在哪里!” 他娘的,把这茬给忘给了,看着至正帝得意的大笑,马度就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又给至正帝一巴掌。 皇帝是一种病,得治。 马度愿意做至正帝的家庭医生,先是把至正帝从奢华的大帐挪到小帐篷里面,扒掉他满身的绫罗绸缎,收走了舞姬和侍从,饮食也从一天三顿的羊奶羊肉变成了一天两顿清汤窝头。 李文忠很担心马度把至正帝搞死,马度却道:“你小时候不也是清汤窝头,现在不也壮的跟牛一样。你小时候受的那些罪他有一定的责任,让他尝尝你那时吃的苦头。” 听马度这么说,李文忠倒是真的不管了,至正帝却因为待遇大变而闹起了绝食。既然想绝食马度就帮帮他,连窝头都不给了,他若是真有求死的勇气,就不会做俘虏了。 马度还叫上常茂、汤鼎和狗子在他的帐篷烤起了羊肉,肉香四溢让人馋涎欲滴,隔着帐篷都能听见至正帝的肚子在咕咕乱叫。 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至正帝就受不了,他站在帐篷门口吼道:“给朕拿吃的上来,你们不能这样苛待朕,朕是皇帝!” 马度拿了黑陶碗捧到他面前,恭敬的道:“陛下请用膳!” 看着里面的两个窝头,至正帝气得胸口起伏,马度却道:“陛下不喜欢吗?可你知道曾经的大元很多百姓连这个都没得吃!他们只能吃一种叫‘观音土’的泥土,无论这土的名字多么的好听终究是土,吃到肚子里面不能消化,最后涨肚而死。和那些饿死的人不同的是,他们死之前可以知道吃饱是个什么感觉,可能他们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 至正帝闻言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从马度手里接过窝头转身进了帐篷。就在至正帝的“皇帝病”稍有起色的时候,常遇春来了。 在收到李文忠攻占上都的捷报时,常遇春正回师大宁,准备和蓝玉合兵一处攻打大宁,震慑一下辽东的哈纳出。在攻打完大宁之后,才率军八万余大军赶往上都,半路之上又收到擒获至正帝的消息,忙加快脚程昼夜行军。 之所以用了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被步卒拖累的,此次出塞步卒似乎就是为了壮个声势,根本就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也不知道老朱当初怎么想的,要是当初给常遇春一万五千骑兵,再加上三千神机营兵力就绰绰有余了。 常遇春从至正帝帐篷里面出来,不由得一阵摇头,“哪里像个皇帝就像个土财主,跟咱们皇上的威风那是差远了。”这话不假,老朱是从土鳖经过多次变异渡劫化成的苍龙,已经不是正常品种,其威势自然不是一个亡国之君所能比的。 看完了至正帝,常遇春又听两人汇报了大都的军情,听说竟然收了三千牧民为己用,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俩有本事,徐天德都不敢轻易用蒙古的俘虏作战。” 李文忠无奈的道:“还不是兵少被逼得!如今大帅来了,我俩心里才踏实。” 常遇春正色道:“你们送的捷报捷报俺都看了,把功劳都推到俺头上。俺老常没那么厚脸皮,等回了应天会亲自向皇上表明你俩的功绩。皇上赏功本帅就来罚过,玄重你说可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08章 常遇春的心跳 鹅卵粗的棍子打在白花花的屁股上,只一下就感觉整个屁股都麻木了,可是第二下的时候仍旧是痛彻心扉的疼,对马度来说绝对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啊!常遇春你是狗咬吕洞宾……啊!老子为你好你还打老子……啊!常遇春你个杀人魔王你早晚会遭报应的……啊!你敢打我我就敢打你儿子……啊!……” 听着马度在帐外惨叫和叫骂,常遇春在帐内哈哈的大笑,“真没看出来玄重平常还挺斯文的,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啊!” 李文忠在一旁拱手相劝,“玄重他这是疼得了极了,大帅莫要往心里去,他平常懒散惯了,没受过这份罪,此次出关又有大功,大帅就看在皇上和娘娘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吧。” “就是看在皇上和娘娘的面子上本帅这才高拿轻放,不然就是砍脑袋了。这小子行事也太没有忌惮了,要是乱了军心这仗该怎么打,鞑子皇帝还向本帅告状说挨了他的打,本帅让他长点记性也是为他好!” “玄重同样为了大帅的身体着想……” 李文忠话未说完,常遇春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吼道:“本帅没病!” 李文忠嘴巴嗫嚅了两下,赶紧的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面。 听见帐外没了马度的骂声和惨叫,常遇春摆手道:“算了,打也打完了,埋怨也落下了。思本你去看看他们吧,给他们上点药!” 李文忠拱手退出帐外,常遇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太累了。他勇猛绝伦,自随朱元璋征战以来,他常任先锋,十余年来不知道冲溃了多少敌阵、克了多少的雄关坚城。 常十万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因此老朱也格外的看重他,当别人什么爵位还没有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和徐达、李善长同封国公,这样的荣耀在他在山中落草之时根本就不敢想象,此次北伐他也格外的卖力。 只是这一仗打得太久跑得太远,从江南打到中原,从中原跑到了草原,他的坐骑已经累死好几匹了,可他还活着不得不继续的在战阵上拼杀。 尤其是此次出征草原,他做主帅原本可以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可是事到临头才知道肩头的压力之大超出所想,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他不放心把先锋重任交给别人,只得又做先锋又做主帅,可以说承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此次草原一战,其实并没有多少恶仗,但是却在不停的奔波,带着骑兵在茫茫草原之上不停的驰骋,谁叫他此次定的就是声东击西之计。 “现在方知徐天德的不易,还是跟着他打仗痛快,只管拼杀就好。”他喃喃的自语,一股强烈的疲倦感袭来,眼皮眨了眨,魁梧雄壮的身躯重重的爬在桌子上,立刻响起沉闷的鼾声。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只觉得心头狂跳,放佛有无数的鼓槌在敲打他的心房宛如狂风骤雨,脖颈上青筋暴起,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鲜血顺着血管疯狂的涌上头颈。 两只虎目瞪得老大,满是血丝的眼球凸起似要滚出来似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像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能窒息过去。 如此持续了一小会儿,他紧绷的身躯才松了下来,他重重的喘着气好久方歇,无力躺倒在帅椅之上,喃喃的道:“可能我真的有病了!” “大帅!派去大兴州的斥候回来了!”帐外突然响起亲兵的声音。 常遇春猛地坐直了身子,高声道:“让斥候进来!” 同样是挨军棍,马度得让人抬着蓝玉却能自己走到伤兵营,还能自己给自己上药。马度很不忿的道:“玉哥儿,是不是老常的亲兵给你放水了!” 马度趴小破床上让许大亮给他上药,蓝玉就在隔壁上的床上,非要拉个床单自己上药,还真是一个腼腆的人 隔着帐子就听见蓝玉道,“哪儿有,姐夫亲兵打起我来从不留情面,我屁股上都起了茧子了,挨起揍来自然不会像你这么疼。” “茧子是挨打挨的?” “不是!骑马骑的!” “呵呵……骑马还有这样的好处……哎呀,老许你就不能轻点!” 许大亮苦着脸道:“爵爷您别乱动啊!” “我伤的重不重?几天能下床!” “爵爷放心都是皮肉伤,上了药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大帅这还是手下留情的,不然躺个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马度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明明好心却没落个好下场,即伤心又委屈,心里恨极了常遇春,“哼!这还叫手下留情,他敢揍我,我就揍他儿子!” 常茂把脑袋从门里探了进来,“度哥儿你是准备揍我嘛?是我老爹打的不关我事,你有本事就去找他算账!” 马度回过头来嘿嘿笑道:“来得正好,父债子还。常茂擅离营地,老刘、五六把他拖出去揍十军棍!” 常茂拿出一个小纸条晃了晃,得意的大笑:“度哥儿你失算了,我有请假条,我是有备而来,你打不着我!” 他摇头晃脑的到了床边上,啧啧的道:“哎呀,还伤得不轻哩都流血了,我老爹就是狠,皇上的小舅子收拾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他撅着嘴冲着马度的屁股吹气,“这样是不是舒服些……” 话没有说完就听卟的一声,常茂只觉得一股恶臭袭来,连带着许大亮都纷纷起身,常茂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度哥你莫要朝我撒气,若是气不过就回应天去揍常升和常森,他俩在你的书院里面你想揍就揍,反正我爹早就给你说了‘往死打’!” 马度冲着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是一位好兄长!”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看我不把那两个家伙揍得他爹都不认得。 蓝玉再次从床单里头探出头来,苦笑道:“茂哥儿你可真行,有你这么个哥哥老二、老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舅舅你也在,也挨打了吗?我爹真是狠人哪,连自己的小舅子都不放过!”常茂掀开床单,“舅舅我来帮你上药,千万别学度哥儿放屁!” 蓝玉大声的吼道:““滚开!不用你上药!” “舅舅跟我客气做啥,外甥给你上药还不是应该的……呀!舅舅你咋没毛呢!” 第309章 应天生活 (这章好水,本来只想写一点的,没收住,可以不订!) 七夕节又叫乞巧节,顾名思义未出阁的姑娘会在这一天向织女穿针乞巧,这一天是女孩儿们的狂欢日。虽然各地风俗不尽相同,但是绝对跟男人无关,跟爱情也无关。 当然这一天也商家的节日,女孩儿们会上街购买各种乞巧之物,不管是乡间的村姑还是城中的闺秀,都一股脑儿的出了家门来到城里。 应天也不例外,这一日街道集市上那叫一个车水马龙、人潮如织,比起过年来半点也不差,甚至还会出现堵车的现象。负责京城治安的兵马指挥司,这一日可是忙的不可开交,不仅要疏导交通、严防盗贼、还要打击那些趁机上街揩油的混混青皮。 在滚滚的人潮之中,一辆辆漂亮的马车行进的像是蜗牛一样,比走路还不如。车厢里面传来的莺燕之声让人心痒难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妇闺秀,有大胆的青皮就悄悄掀开车帘一饱眼福。 当然被抓到了难免要挨了一顿揍,这不又有一个被抓到了,手刚摸到车帘就被人家的护卫扭着胳膊按在了地上,“他娘的,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瞧瞧是谁家的马车!” 青皮扭着脖子问:“谁家的马车?” “还敢问,说出来吓死你,揍死你个不知死活的!”几个护卫把青皮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拳脚,青皮抱着脑袋连连讨饶。 马车里面响起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老张不要打得太狠了,不然对爵爷的名声可不好!” 青皮悬着的心刚一放下来,又听见那女子道:“打断一条腿送到衙门论罪就是了。”青皮这下子真的是慌了,忙大声的求饶,可那马车却置之不理,缓缓的向前行去。 徐晓珮轻轻的问道:“霜姐姐是不是罚得太狠了些。” 宋霜却正色道:“若是平常也就罢了,现在夫君不在家,家中都是女子,自当谨守门户,岂容他人窥伺,不下狠手如何震慑贼胆。” 徐晓珮掩嘴笑道:“霜姐姐越来越有豪门贵妇的风采了!” 宋霜绷不住了,扑哧笑道:“我哪儿懂得这些,都是娘娘上次来家里看冬梅的时候教给我的!”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马车的一侧。 大鱼儿正在逗怀中女婴,正是马度的宝贝千金,半年过去了,已经不是刚出生时那丑丑的小婴儿。原本稀疏的胎毛变成了浓密的黑发,一双大眼睛乌黑灵动骨碌碌的乱转,胖胖的四肢一节一节的,犹如莲藕一般,已然是个灵动可爱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大夏天的有点热,小丫头的额头上生了细密的汗珠,菱角儿拿着一个小团扇给她轻轻的扇风。小鱼儿则是抓住小冬梅的小胖手塞进自己的嘴巴里面,见自己的小手被小姑姑吃了,小冬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儿也惊奇的张开。 小鱼儿从嘴里把她的小手拿出来,小冬梅立刻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说在说什么,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大鱼儿拿出雪白的帕子给她擦干净,“小鱼儿你就不再逗她了,不要被口水呛到了!‘ 宋霜打趣道:“真没看来,我们家大鱼儿还没有成亲,倒是挺懂的看孩子!” 大鱼儿脸色一红,“我也到常家串门的时候,正碰上常夫人教常家小姐如何看孩子,我就觉得以后能用上,就跟着听了两句!” “我家小妹还没嫁人就想着以后怎么看孩子了。哎呀呀是我这个当嫂嫂的太不称职了,看来得给大鱼儿寻摸一门好亲事了。” “嫂嫂就会拿我开心,我是想着以后如何看冬梅的,我才不嫁人!” “好,嫂嫂不拿你开心了。常夫人倒是挺心急,这婚事才定下就开始教常小姐怎么看孩子了,是不是太早了呀!” 徐晓珮道:“听说那常家小姐规矩礼节已经是教无可教,不教怎么看孩子还能教什么。再说有备无患若是她哪日诞下孩子,那就是凤子龙孙,多懂一点日后照看的也精心。” 常夫人苦心教女,一番心血终究没有白费,就在今年五月常遇春长女和太子朱标定了亲,只待日后迎娶。 其实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马大脚早就看上了常家的女儿,两家早有默契,眼看着常家小姐都已经十四岁,老大不小的了,不能让人家干等着,就先把亲事定下来了。 宋霜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没必要,宫里的宫女、嬷嬷一大堆,哪里用得太子妃费心思,再说这当娘就是天生就会的,你看我不也没有人教,也把冬梅照看的好好的。”说着从大鱼儿怀里抢过小冬梅,抱在怀中轻轻的摇晃、 此话一出整个车厢里的人齐齐的翻白眼,宋霜好像忘了前几天是谁给小冬梅喂冰镇酸梅汤,害她拉肚子,还有这大热天的带着孩子来逛街似乎也不合适吧。 “草原捷报!快让开!草原捷报!快让开!……” 嘈杂的街面上,突然听到大声的呼喝,马车里的人大热天的齐齐的打了激灵,这会儿倒是不怕被人看见了,一起把脑袋伸向车窗,众人的脑袋就在车窗边上碰了个结实,这一下碰的钗环乱颤脑门生疼。 徐晓珮从宋霜的手里抢过孩子,“没见过你这么当娘的!” 三个小丫头也让开空给宋霜,“嫂嫂你来!” 宋霜把脑袋探出窗外扭头回看,只见几个风尘仆仆的骑兵骑着马儿在人群里的缓缓前行,这已经是行人积极避让的结果了,没有办法谁叫他们赶上今天。 等几个骑兵行到了跟前,宋霜喊道:“军爷留步!”马家的车夫护卫也跟着喊。 几个报捷的骑兵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人家有要务在身理他们才怪。宋霜只好喊道:“你们有没有见到马度,马爵爷!” 这一嗓子还真管用,那几个报捷的骑兵竟然穿过人群朝着马车过来了,“这位夫人您是马爵爷的家眷吗?” 宋霜点点头,“正是!你们是从草原上来的?” 骑兵点点头道:“正是,俺们几个是从上都回来的,您是不是想问马爵爷是否安好。您放心马爵爷好得狠,俺们手里的捷报就是他亲手交给俺们的!”大明的驿站体系还没有完全的建好,都是换马不换人。 “前几天草原不是已经来了一次捷报了吗?怎得还有!” 几个骑兵齐齐的摇头,“这个俺们也不太清楚!” “那他就没有给我带封信?” “没有!” “连口信都没有?” “这个真没有!俺们还有要务就不和您多说了!” 看着几个骑兵离去,宋霜哼了一声,“真是没良心,连个口信都不给我,还亏得我白天夜里的想着他!” 马度真是比窦娥冤,他哪儿能算到宋霜能和这伙报捷的人碰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10章 天命在我 捷报送进皇宫的时候老朱正在小憩,这大热天的中午不睡一会儿可不成。听到草原有捷报传来,他也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前几天刚刚的传来李文忠成功突袭上都的消息,还能有什么捷报?是击败了也速还是纳哈出投降了? 他验看了一下火漆,连忙的拆开了报捷文书,上面都是一组组密密麻麻的数字,心中就更加的疑惑了,因为一般的报捷文书是不会用密信写的,打了胜仗恨不得天下皆知,就算是被人抢了去也没有关系。 他找到了一组数字就吩咐道:“元生去把书架最上面的第十六本书拿来!” 元生很快就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回来,是一册《资治通鉴》,老朱把书打开,按照报捷文书上的数字一个个的查找。 译出来几个字都是时间地点,一看就知道是马度写的,也就是只有他的奏章才会这样的明白直接,其他人的都是先说一通无关废话才说正事,就连常遇春这样的莽汉子也不能免俗。 当他译到“俘获敌酋”的时候,眉头不一跳,谁?至正帝吗?除了他还有谁配称敌酋二字呢?他接着往下译,果然如他所料前文所提到的“敌酋”就是指至正帝! 老朱表情变得很奇怪,就是像是吃了一颗酸葡萄,他伸手一拍桌子,“他娘的,不是跑了吗!” 不怪老朱发火,马度和李文忠刚开始没有抓下至正帝,就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在之前的报捷文书中没有提及至正帝可能藏身牧民家中的可能,免得自己抓不到日后难堪,便只说含糊的说他跑了。 现在跑了至正帝突然被抓回来了,让老朱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俘获敌酋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处置起来却很麻烦。 在他的即位告天祭文中是这么写的,“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 他是承认蒙元正统的,不是他对蒙元有什么好感,相反恨之入骨,所为者不过是他朱氏江山。老朱的逻辑是这样的,俺老朱出身不好,放过牛种过地当过和尚讨过饭,但是俺老朱的出身再差也是正宗汉家苗裔,异族蛮夷都能是正统凭什么俺老朱不能。 眼下这个被他称之为正统皇朝的皇帝成了他的俘虏,又该如何的处置?砍了、废了?明明刚说了人家是正统,这不是打自己脸吗。放桌上供着?那就更不可能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就算是一个空头衔的皇帝也不成。 如何的处置其实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找一个强大的理由。四十岁的老朱到底还是个正常人,如果再过二十年,弄个杀人的理由不过上下嘴皮子一动弹的事情。 老朱很想抽自己的一嘴巴,早知道能抓到鞑子皇帝,就不在登极的告天祭文胡乱说话了。他还很想抽常遇春、小舅子和好外甥的嘴巴子,光顾着自己立功却给他老朱添麻烦。 正思量间就见一道阴影映在桌子上,他缓缓的抬头,只见马大脚正端着茶盘站在桌前。他笑道:“这大中午跟下火似得,皇后让宫女送来就是,何必再跑一趟。”他说着端起茶盘中解暑的冰糖绿豆汤大口的喝了起来。 马大脚道:“臣妾听说草原上又来了捷报,想看看有没有保儿和阿弟的消息,回头我好跟姐丈和弟妹知会一声,让他们好安心。” 老朱把碗底的绿豆刮进嘴里,嚼得满嘴的沫子,“有!怎得没有!两人还立下大功了呢!”他说着就把译好的报捷文书递给马大脚。 马大脚迅速的看看报捷文书,多年夫妻一看老朱流露的不豫之色便知他在想什么,“陛下过虑了,臣妾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好办的。” “总要有说法才好!” 马大脚沉吟一下,“元失其道,天命在明不在元,今日皇上才是圣明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将鞑子皇帝明正典刑也无不可!” 老朱神色一怔,一拍脑袋立刻哈哈大笑,“没错!天命在我不在他,朕奉天承运才是真龙天子!朕在局中,还不如皇后看得通透!” 马大脚拿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豆沫子,“陛下刚刚睡醒,神思还不清明,不然何需臣妾提醒。今日七夕百姓在城中欢聚,皇上若将捷报告之百姓,当是喜上添喜,必为皇上传扬恭贺。” “当真?”老朱满身都疑心病,他立国不久总担心有人心怀蒙元,而且事实上确实有不少蒙元的遗老遗少。 “天下百姓饱受蒙元苛政,皇上救万民于水火,百姓自然是向着我大明的!” “皇后说的是!朕真的是睡糊涂了!”他当下让元生传令宫中侍卫,将这个消息传谕全城。元生回来之后,则是又带了一封密信。 他打开看了一遍,笑呵呵递给马大脚,“没有想到玄重还是个不贪功的!” 马大脚一看上面的印记,就知道是检校递上来的,她仔细的看了一遍,淡淡的笑道:“他年龄还小,这样扎眼的功劳不要也罢。” 忽然宫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声音很乱很远,听得不甚清楚,老朱的眉头不由得一皱,正要让人看看怎么回事,已经有宫中的侍卫来报,说是百姓听说生擒了鞑子皇帝聚在宫外恭贺。 没错!是百姓在恭贺!那声音越来越齐,也越来越清晰,即使他身居内宫也听得明白。 “万岁!万岁!……” 巨大的声势犹如风暴在城中蔓延,迅速的刮遍了街道集市、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面朝皇宫,高声的呼喊。自靖康之乱两百余年,汉人承担的无数耻辱与苦难,似乎都要在此刻宣泄出来! 老朱激动的站起身来快步的走到殿外,极力倾听着宫外传来的山呼海啸,他面色潮红满脸的享受,他登基御极以来每日处理繁琐的军政要务疲惫不堪,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为帝王的快感,不,是高潮! 第311章 终于要回家了 常遇春就是一个劳碌命,在上都修整了不过三四天,就要带兵去打大兴州,他在抵达上都之前就已经派斥候侦查过了。 帅营的点将鼓响了半天,马度也不动弹就趴在床上哼哼,一副随时都要死过去的模样。李文忠在一旁相劝,“玄重你就去吧,大帅若是急了,怕是又要再行军法了。” “属下重伤起不得身,麻烦副帅给大帅禀告一声,若是大帅真要砍我的脑袋,只管下令就好!” 李文忠苦笑道:“从前只觉得玄重温润如玉,没想到也是一副驴脾气,两头倔驴却让我夹在中间好生难受!罢了,你好好养伤,我尽力替你转圜。” 见李文忠走了,马度连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伤得不算重,上了药几天的时间就好了个七七八八,心头的怨气却没有消。 被扒了裤子当众打军棍,也许对古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他这个穿越者来说,那种羞耻感实在难以言说,心里一时过不去这个坎也属正常。 “老刘你说老常应该不会砍我脑袋吧!”他心头惴惴不安,真怕常遇春一怒之下砍他的头。 “他应该不敢吧,上次您都够砍脑袋了,不也没砍吗。”老刘就会瞎说大实话。 戚祥拍拍胸脯道:“有俺戚祥护着,爵爷您就放心吧。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跟陛下的亲卫动刀子。” 老戚对常遇春绝对是羡慕嫉妒恨,他给老朱当亲兵的时候,常遇春还在山寨当山贼呢,可是现在人家已经封了国公,他还是个亲军千户,让他心里怎么能平衡。 不过这次突袭上都,他也有不小的收获,在北门附近他抓到了一个王爷和一个平章,回去之后肯定少不了升赏。 马度觉得放在外面做个指挥使什么,还真不如在老朱跟前做个亲军千户,以后那就是威风八面的锦衣卫,而且还是铁饭碗子子孙孙的都能接着干。 帐篷被掀开了,乌日娜的脑袋探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马度,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她手理提着一个罐子,透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她把罐子搁到矮桌上,一边倒奶茶,嘴里却不停的说话。马度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并不是马度懂得蒙古话,也不是乌日娜懂得汉话。 那是因为乌日娜来他这里说的话就那么几句。不外乎“你的屁股好了没有”“今天的奶茶用都是好茶叶”“你什么时候把五百头羊给我”…… 在请了几次通译之后,马度已经可以通过乌日娜说话的长短、语气、声调,判断出她说的是什么。至于马度的话她能否听得明白,就不得而知了。 雪白的奶茶和黑亮亮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碗口上指印,马度不着痕迹的调转了一下位置,喝了一口,笑着点头道:“很好,很香!”马度不是在刻意恭维,乌日娜的奶茶煮的确实很好。 马度的话乌日娜似乎也听明白了,她笑了笑又说了一句话,大概我我明天再来给你送奶茶的意思。马度叫住她道:“昨天给你的肥皂你怎么没有用呀!” 这句话之前没有说过,乌日娜显然没有听明白,马度放下碗用手比划了一下方块的形状。乌日娜似乎明白了,却苦着脸说了一段长长的话就走了。 后来马度才知道,乌日娜说的是“那个东西很香,但是不好吃,我的弟弟嘎鲁也不喜欢吃,但是我喜欢那个漂亮的盒子!”肥皂能好吃吗,别人拿来洗手洗脸,他们却拿来洗胃,还好他们的舌头还算正常,没有吃太多。 常遇春走了,带了七千骑兵七万步卒浩浩荡荡的往大兴州去打兔子了,给马度和李文忠留下了一万步卒,毕竟上都还有一个重要战俘。 也速也不愧兔子之名,常遇春的几千骑兵就能吓得他在草原乱跑,更不用说常遇春带着七八万大军了。不等老常到大兴州,也速丞相就带人跑逃往辽东投奔纳哈出了,脱木赤手下剩余的一万多人也跟着跑了。 常遇春几乎面对一座空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大兴州,之后就一直在大兴州驻扎。马度也求之不得,他怨气未消,一点也不想见常遇春。 此时马度倒是有些理解至正帝了,作为帝王至正帝只会比他更骄傲,自己有多么怨常遇春,至正帝只能怨他更甚。 不过至正帝最近很开心,在常遇春来了之后,他的待遇又稍稍的提高了一些,虽然没有住回奢华的大帐,但是每天有酒肉可以吃了。宦官海英也重新的回到他身边伺候,只可惜没有美人相伴。 最让他开心的是马度挨揍了,为此他在帐篷里面手舞足蹈的庆贺。不知道是少数民族特有的舞蹈天赋还是经常和舞姬一同起舞,他胖胖的身体扭动起来很有韵律,一点都不难看,还真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 马度看着帐篷里面手舞足蹈的至正帝,“我不过就是挨了一顿揍,你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况且我挨揍跟你告状可没有半点的关系。” 至正帝笑道:“你是朕登极之后第一个敢揍朕的人,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看你挨揍,朕心里头就高兴,朕就是要跳舞,才能表达朕心中的欢喜之情。” 马度闻言大笑,“陛下多彩多艺,外臣确实佩服,不过多才多艺的皇帝,下场一般都不太好。比如唐明皇、比如南唐李煜、比如宋徽宗……对了,也有一个草原上的王者叫颉利,听说舞跳得也不错,从草原一直跳到了长安。我要是把您善舞的事情告诉我大明皇帝,日后鸿胪寺招待外宾的时候,可以请您表演一段!” 这话就是像是定身术的咒语,至正帝立刻止住了身形,讪讪的道:“朕不会跳舞,不过是腰酸背痛随意活动一下罢了。”他放下帐帘恨恨的道:“马度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外戚下场一般也不会太好!” 马度和至正帝彼此祝愿之后,没过几天,老朱的圣旨就来了,终于要回家了! 第312章 柳河川 圣旨是这样安排的,常遇春带领主力火速的赶往甘陕给徐达助阵;李文忠和马度则是押着至正帝去北平,再由李文忠和伤愈沐英带领余部赶往甘陕,马度和戚祥押着至正帝顺着运河回返应天。 老朱还要让草原义民乌日娜一同往应天面圣,马度很意外,虽然他在圣旨上把擒获至正帝的一部分功劳踢给了乌日娜,但是以检校的能力老朱应该知道真相的,他很快就想到老朱这是在树典型。 老朱不但让乌日娜进京面圣,还听了马度的建议给那些蒙古牧民封了官。这种连官服、饷银都不用给的空头衔老朱向来大方。 上都被老朱改名开平府,与大兴州、全宁、大宁各设一个指挥使司,一口气封了四个指挥使,由那些大部族的首领担任。 可偏偏没有都指挥使,这就很耐人寻味儿了,老朱既想将牧民收为己用,又不想他们拧成一股绳。这也是他的无奈之处,中原未靖他还没有余力控制草原,扔几个空头衔过来,不论成败他都没有什么损失。 对于能前往繁华的江南,乌日娜十分的高兴,她还不知道老朱的这道圣旨一出,她的名声在草原算是臭大街了。草原上弱肉强食尊奉强者,投靠大明不算什么耻辱,但是出卖皇帝那就不一样了。 日后的《黄金史纲》里面乌日娜被写成了一个骄奢的大部族的女首领,是这样记载的,“马哥带兵来到,乌日娜不纳,遂以五百车财宝赠之,方擒惠宗。” 马度押着至正帝南下的时候,连带着乌日娜的所在的小部族一起带上,准备在居庸关附近给他们找一块适合放牧的草场。若是没有明军庇护,他们一定连渣渣都剩不下。 一万五千大军从开平出发,沿着官道南下,急匆匆的往北平赶,都怪老朱把时间限定的太紧。马度的屁股还没有好利索,一路之上都是跟神机营乘坐马车,至正帝也同样如此,被举着刺刀的神机营的士卒团团围住。 当至正帝发现自己乘坐的运兵车其实是五云车改装的时候,又开始不忿起来。这种心情作为穿越者马度可以理解。数百年后红胡子绿眼睛的洋人用中国人发明的火药、火炮在中华大地上烧杀抢掠的时候,中国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减震再好的马车也是马车,以此时的路况坐着马车快速行军屁股也不少遭罪,再加上正值盛夏,烈日下行军有不少步卒都出现轻微的中暑,干脆早早的扎营休息。 李文忠拿着地图道:“照这个速度,至少还得两天才能能入关!” 马度坐在帐篷里面,敞开小衣拿着扑扇往怀里扇,“慢些就慢些,这两天实在是热的厉害,你这么行军步卒根本受不了,得了热射病是要死人的。” 李文忠不以为然,“行军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有时候行军途中死的人比战阵上死的人还要多。若是换成常帅肯定不会像你这么婆婆妈妈,以他们行军速度估计……”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演着常遇春的行军路线缓缓移动着,到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他们应该快到柳河川吧!” “哦!”马度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常遇春的事情,随便的应付一声,就躺在了皮子上。 可是刚刚的躺下,他就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抓住李文忠的胳膊问:“思本,你说他们快到哪儿了?” 见马度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李文忠疑惑的问,“我是说柳河川,怎么了?” “柳河川!柳河川!柳河川!没错!就是柳河川!”马度神色怔怔自言自语的嘀咕。 见马度一副着魔的模样,李文忠吓坏了,“玄重你是不是也中暑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尽管告诉我,要不咱们明天放慢行军也可以。” 马度猛地摇头,“我没病,你赶紧的把手头上的事情交给老戚,让他押送鞑子皇帝回北平,你和我一起去追老常的大军!”他扭过头又对帐外喊了一声,“老刘快把常茂给我叫过来!” 李文忠却哈哈笑道:“玄重你开什么玩笑,我身负押送鞑子皇帝的重任,怎么能随便离开!” 马度一遍系口子一边道:“思本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押送鞑子皇帝谁都能干,但是老常那边的八万大军不可一日无帅,不然要出大篓子,也就你还有这个威望接掌帅位了。” 李文忠越听越糊涂,“玄重你说什么胡话,大军那边不是有常帅坐镇呢吗!” “不不不,我算了一下日子,老常可能要病发了,甚至还有可能会死!” 李文忠猛地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是说常帅他真有病!那你怎得不早说!” 马度指指自己的屁股,“我早就说了,所以挨了军棍。这些日子,我心里怨恨他,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马度的医术李文忠是相信的,听他这么说也不再犹豫,押送鞑子皇帝戚祥完全能够胜任,可是中军主帅除了他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古代可不比后世,主帅就是一军的旗帜标杆,要是没了主帅即使没有人来攻,军队也可能解体。远的不说,当年脱脱率百万大军围攻占据高邮的张士诚,眼看着就快攻下来了,脱脱却被至正帝一纸诏书贬斥,百万大军一哄而散,这才成就了张士诚割据之势。 李文忠当即击鼓升帐,当着手下众多将校的面,让戚祥临时掌军押送至正帝去北平。戚祥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他跟随老朱多年,自然有些威望而且是人头熟,做事稳健又不缺圆滑,打仗也有两下子,把任务交给他应该不是问题。 日头西斜,金色的的余晖洒在茫茫的草原上,两百余骑兵整装待发,人人配了双马。马度看向李文忠,“思本,这柳河川离咱们有多远,要多久能赶到!” “有两百多里,咱们配上双马,估计明晨就能赶到!” 马度点点头,“常茂怎么还没有来!五六你赶紧的去看看!”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常茂和老刘走了过来,常茂得意的挥舞着手里的纸条,眉飞色舞的道:“度哥儿我开了请假条,你坑不了我的!” 第313章 死了? 与其说柳河川不如说是柳川河更让人明白,没有黄河的雄浑没有长江的壮阔,它就是草原边上一条再普通不过小河。这样的一条小河在江南水乡比比皆是,可在草原上就是一处重要的水源地,才有机会标注在地图之上。 两岸芳草萋萋,水面波光粼粼,夕阳之下它就这样静静的流淌,好一幕草原美景。隆隆马蹄声打破了平静,一群骑兵行到河边,马儿踏入水中,把清澈的河水搅得一片浑浊。 “吁!”常遇春一勒马缰,马儿这才停下,不顾紧绷的缰绳低下大脑袋,把长长的嘴巴伸进水里,伸出舌头吧嗒吧嗒的喝起水来。 常遇春伸手在他的马脖子上亲昵的拍了两下,“就你渴得厉害,呵呵……”他回头望了一眼绵延数里的队伍道:“带着步卒行军就是麻烦,嗯,就在这里扎营吧!” 率先到达的骑兵让马儿自己到河边喝水,他们纷纷趟进水里洗去一天的酷暑。常遇春也不例外,他跳进水里把温热的河水泼在身上,还觉得不过瘾,一头扎进水里,上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抓了一条一尺长的大鱼。 “哈哈……今天晚上俺老常有鱼汤可以喝了,兄弟想吃鱼的就去抓,抓不着俺可不管你们!” 周围的亲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此刻纷纷吐槽常遇春小气吝啬,不讲义气。常遇春可不管,一甩胳膊那条大鱼就飞上了岸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常遇春迈着步子缓缓的走了上来,大脚踩在河边的淤泥上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盔甲太重了,难为他还能在水里抓鱼。 常东早就捧着干净的衣服等在河边,见常遇春过来就伸手去拉,常遇春一把将他的手打掉,“俺又不是不能动弹了!” 常东笑笑道:“大帅还是把盔甲卸下来吧,我给您擦一擦,免得生锈了!” 说着就帮着常遇春开始卸甲,沉重的铠甲一件件脱下来,被常东整齐的放在草地上,常遇春长处一口气,“真是松快!”即使是酷暑,在草原上早晚两段时间还是十分的凉爽的。 常遇春正要去解身上的湿衣服,一股冷风吹来他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他顿时觉得胸口是随之一窒,强劲的心跳戛然而止,胸口处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之感,他甚至无力挣扎,无力喊叫。 好在这样的感觉只一瞬就消失不见,有力的心跳又重新的回来,此刻他已是脸色煞白,四肢冰凉,脑中一片虚无,怔怔的呆立在原地。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他,“大帅你的手好凉啊!赶紧的把湿衣服脱了吧,草原晚上也挺冷的,不要着凉了。” 常遇春方才回过神来,见常东正帮着他解扣子,他拿掉常东的手,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没事,我自己来。” 草原上的月亮出奇的明亮,银辉洒满了大地,即使不用火把也能看清前路,两百余骑兵犹如一股龙卷风疯狂的奔驰着,夜风吹得战袍咧咧作响,即使这样骑手还是不时的用马鞭抽打着战马,想要再快一点。 可马儿却是越跑越慢,骑在最前面李文忠做了一个手势,队伍缓缓的停下来,他气喘吁吁的道:“休息半刻钟,给马儿喂水,换马!” 马度揪着马儿湿漉漉的鬃毛,撇着腿艰难的从马背上下来,嘴里不停的喘着粗气,他骑马还没有骑的这么辛苦,好像又回到了从应天赶往临清的时候。 他手脚发软,给马儿喂水的事情交给老刘和张五六去办,他得把气给喘匀了,不然救不了常遇春自己就得先断气。可就有没眼色的家伙过来打趣他,“度哥你屁股怎么湿了,难道是尿裤子了?” 马度无力的翻着白眼,“我的裤子是湿了,不过不是尿也不是汗,是血!刚刚愈合的伤口裂开了,老子现在难受的想要吃人,你不要找揍!” 常茂大笑道:“你绝了这个念想吧,我不会给你机会的。不过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这像是我老爹行军的方向……” 他突然眯起眼睛摸着下巴道:“嗯……莫非你是打算突袭我老子,趁着他没床,把他蒙在被子里面揍一顿,这个主意真是绝了,我支持你!不过你叫上我也没有用,我再是不肖也不能帮你揍老爹。我最多两不相帮,我就在一旁看热闹,嘿嘿……” 常遇春会不会和历史上一样暴死在柳河川,马度心里没有一点谱,所以根本就没有和常茂说明原因。马度拍拍他宽阔的肩头,“不要动,让我靠一会儿,希望你明天早上也能笑得出来!” 众人休息了半刻钟换乘马匹,重新的上路,汗液渗进开裂的伤口里面,马度只觉得屁股像是火烧一样,每一秒都万般的难挨,骑马都不安稳。老刘和张五六怕他坠马一左一右的把夹在中间,准备随时出手。 这一夜马度觉得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这样的辛苦终究没有白费,在东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一眼望不见头大营,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巡逻的士卒立刻朝着他们这伙靠近大营的不速之客冲了过来,到了眼前一看自己人,带头的还是李文忠,便立刻收了队伍。 马度叫过带头的百户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帅可还安好?” 百户挠挠脑袋,“好着呢,昨夜扎营前俺亲眼见大帅从河里抓了一条鱼!” “哦!”马度长出了一口气,一刻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常茂拿手指点点马度,“度哥儿你真坏,果然是冲着我爹来,现在八成还没起床呢,你要揍他,现在正是好时候!”说着还撸起了袖子,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那百户闻言一愣,盯着马度满脸的狐疑。马度苦笑一声,指着常茂道:“这位是大帅的公子,光看长相你也能瞧得出来,他故意说笑呢,我们有事情去求见大帅,你去忙你的吧!” 李文忠让亲兵下了马就地休息,若是常遇春安然无恙最好,他只当着一趟白跑了。马度已经走不了路了,让张五六背着他跟在李文忠后面赶往中军大帐。 大营里面很平静,将校士卒都是刚刚的睡醒,正在穿戴盔甲,等着常遇春升帐点兵。有李文忠这个副帅在,一路之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很快就看见把手严密的中军大帐,火光明亮依稀的有人影闪动,没有半点的异常。 看来这一趟真的是白跑了,猝死这种事情有很多的偶然因素,说不准自己的小翅膀扇到了什么地方,让常遇春逃过一劫儿。 突然中军大帐里面变得嘈杂起来,隐隐的听见里面有人在喊, “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大帅!你醒醒!” “快去叫大夫,大帅晕倒了!” …… 守在帐门前的亲兵也一股脑儿的钻了进去。 走在前面李文忠突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马度。 马度也是一惊,心道常遇春终究是逃不过暴死的命运,他伏在张五六的背上,对李文忠道:“你愣着干什么!赶紧的走啊!” “哦!”李文忠回过神来蹭得就窜了出去。 马度下意识一拍张五六的屁股,“驾!” 老刘提着急救箱紧随其后,倒是走在队伍最后面摇头晃脑的常茂为之一愣之后,忙撒开脚丫子追上。 不过百米远的距离而已,不等马度他们到近前,中军大帐里面的动静又变了,里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凄厉, “大帅!大帅!大帅的胸口不跳了!” “姐夫!你不能死!快叫大夫!大夫!” “大帅,你不能死!啊!呜呜……” “大帅!大帅死了,呜呜呜……” …… 等李文忠和马度冲到帐门跟前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痛哭哀嚎之声…… (常遇春死于“卸甲风”,作者查了一些资料,觉得常遇春最有可能是死于热射病引起的肝肾衰竭,个人意见。不过本文就不按照热射病写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此处断章应该会有读者说“屠尽断章狗”吧) 第314章 抢救! 一堆亲兵堵在帐篷门口,光顾着扯着嗓子嚎哭,到了帐篷门口的李文忠伸手揪住两个就往帐篷外面扔,扯着嗓子大声的怒斥:“闪开!都给老子闪开!大夫来了!” 常茂也从后面追了上来,低着脑袋往里面冲,“都他娘的给我闪开,让度哥儿给我爹瞧病!呜呜……”他一点不傻,一下子就明白马度为何要带着他星夜兼程的来追常遇春了。 帐篷里面的亲兵听闻有大夫来了纷纷的避让,张五六背着马度沿着李文忠和常茂冲出的道路来到后帐。只见常遇春正躺在一张毯子上,身上的盔甲只穿了一半,似乎刚才晕倒的时候正在着甲,此刻他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蓝玉、常东和一众亲兵则是趴在他的身上嚎哭,常茂见状立刻扑了上去,晃着常遇春的魁梧的身躯,“爹!你这是怎么啦!你快醒醒啊!我是常茂啊……” 蓝玉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看见常茂惊诧的道:“茂哥儿你怎么来了!姐夫他……他已经死了。” “我爹没死!度哥儿!度哥儿!你快来救救他!”常茂惊慌失措的回过身来大喊大叫。 马度从张五六背上下来,看了一眼就吩咐道:“赶紧的把大帅身上的铠甲衣服都给脱了!快!快!” 常茂对马度不是一般的信任,立刻照马度的话去做,“他娘的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帮忙啊!”那些发愣的亲兵这才手忙脚乱的给常遇春脱铠甲衣衫。 马度一把抓过蓝玉问道:“到是个什么情况!” 蓝玉抹着眼泪道:“今天姐夫升帐比较晚,我就过来看看……” “说重点!” “哦,我们正在给姐夫穿盔甲,他突然就捂着胸口晕倒了,我连忙的让人去叫大夫,随后就把姐夫扶到后帐,谁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心跳……” 不等他把话说完,马度一转身就去摸常遇春颈项上的动脉,果然没有了搏动,一番动作说来话长,其实从马度进了帐篷,不过两三分钟而已,常遇春完全有抢救的价值。 他见帐篷里面围了一堆的人道:“出去!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马度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两腿跪着跨在常遇春的身上,开始心肺复苏,“常茂摸着你爹脖子上的血管能不能感觉到脉搏!” 常茂伸手常遇春脖颈上一探,喜道:“有!有!我爹活了!” “没活!”马度立刻泼了一盆冷水,“你赶紧的把急救箱里面的阿司匹林拿来,就是那个白色的药丸,拿两颗喂给他吃。” 在常遇春心跳停止这一段时间,身上的血液几乎是不走的,很容易形成血栓,阿司有抗血栓的作用,至于会不会把胃烧坏,还是等常遇春活了再说吧。 常遇春这么短的时间就没了生机,除了心脏骤停马度想不到还有别的病因。心脏骤停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数是病理性的原因产生的病变,也有少数是非病理性的,比如过度劳累、电解质失调、情绪压抑、自主神经紊乱等原因。 如果是前者马度没有什么办法,就算是常见的心梗他也无力回天。马度觉得常遇春的猝死和前者反而关系不大,在北平给他体检的结果就像是常遇春说的那样,壮的像一头公牛。 联想到他他出关之后表现反倒是很符合后者,若是如此常遇春也许还能逃脱一劫。 许大亮只穿着小衣,被常遇春的亲兵拉到中军大帐,张口便问:“爵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帅这是怎么了?”马度骑在赤裸的常遇春身上气喘吁吁的模样,确实很容易引起奇怪的想法。 “大帅的心不跳了,你有什么好法子!” 许大亮吓了一跳,“心不跳那不就是死了!这还怎么治!” 话刚说完挨了常茂一巴掌,“你他娘的才死了!” 马度道:“常茂你不要再打他了,我还需要他帮忙呢,老许你就按照活着的人来治。”从阎王手下夺人,马度没多大把握他无力且无助,管他中医西医拿来用了再说。 许大亮捂着嘴巴连连点头,忙凑过去给常遇春把脉,只摸了一下便道:“爵爷大帅有有脉搏的啊!” “那是我在给他做心肺复苏,可能我一停下就没有了!” “哦,这叫心肺复苏。”许大亮的两只手学着马度暗暗的比划。 马度骂道:“这个时候你他娘的就不要偷师了,你有什么手段赶紧的使出来!” 见马度都开始骂人了,许大亮赶紧的从药箱里面取出一个陶瓷小罐子,取出两片参片,捏开常遇春的嘴巴压到他的舌下。 随后又取出针具,开始给常遇春施针,他施针的地方大多集中在右腿和左臂,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他开了方子交给士卒,让他们去伤兵营抓药煎药。 他见马度累得满头的大汗便道:“爵爷要不小的来替您!” “不用!你掌握不住力道和节奏。你去把脉,待会儿我放开可能仍旧会有心跳,也许会很弱,你可要切准了。” 马度打发许大亮去做人形心脏监控仪,他一停止心肺复苏就问许大亮道:“有没有脉搏?”同时他的手也连忙的探向常遇春的脖颈间。 “没有!”马度和许大亮齐齐的道了一声。马度用袖子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忙继续的做心肺复苏。 帐中有不少人全都是一动不动,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地上的常遇春,可目光中确没有什么期待,心跳都停了的人还能活吗?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没见马度施展出什么神奇的手段,就连常茂眼中也渐渐露出绝望,满脸悲伤,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帐中出奇的安静,只有马度身影伴着粗重的喘息在不停的起伏。许大亮则是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给常遇春换一次参片或者捻一下银针,然后就蹲坐在一旁静静的把脉。 时间渐渐的流逝,天色已经大亮,主帅病重不起的消息,风一样的传遍的整个大营,军中将校纷纷赶来,把中军大帐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 蓝玉带着常遇春的亲兵执刀守在帐门前,没有人敢硬闯,也没有人敢大声的喧哗,却交头接耳的嘀咕。蓝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掉头钻回了帐中,对李文忠小声的道:“将士们在帐外猜测不断,属下怕耽搁的久了出乱子,副帅赶紧的升帐点兵安抚军心吧!” 李文忠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点头道:“好!中军大帐的安慰就交给你了!”李文忠转身出了帐篷,不多时外面就有战鼓响了起来。 咚咚咚…… 第315章 起死 心脏骤停在后世存活率也很低,更何况是古代。心肺复苏也不是神技,无法保证每个病人都有机会能恢复自主呼吸和心跳,可此刻马度别无他法。 只要他一停下来,就断绝了常遇春最后的一丝生存的希望。不过马度很累了,一夜狂奔让他筋疲力尽,连续几十分钟的心肺复苏,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一丝体力。 早知今日,马度就该在洪都的时候把心肺复苏的方法传授出去。之所以没有教给别人,不是要留一手,而是因为那些战场救回来的伤兵用不到这一招,需要用的都在死人堆里,没有谁会花大力气去抢救一个死人。 以至于马度现在连一个能够接替他的帮手都没有,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脸上滑落,身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开始筋挛。 马度撑不住了,可常遇春双眼紧闭表情僵硬,没有半点要复苏的迹象,他准备要动用最后的手段了。他还有一支强心针,是急救箱里唯一的一支强心针,不过已经过期多时,有多少药效鬼才知道。 咚、咚、咚…… 帐外鼓声响起,定是李文忠在升帐点兵安抚将士,他若是能顺利接掌大军,此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一半了,至于常遇春可能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他正要收手去拿强心针,却听见许大亮小声道:“爵爷,大帅的心跳好像有了。” 马度摇头,“那……是我……按压所致!” 许大亮道:“不,和您按压的节奏不一样!” “真的?”马度连忙颤着手把听诊器夹在耳朵人,将听头放在常遇春胸口,果然听见心跳的声音,只是比较缓慢微弱,呼吸也有,同样的微弱。 马度面上一喜,“老许有多大一会儿了?” “嗯……大约是刚才外面鼓响的时候。” 他娘的果真是个杀才,马度做了半天心肺复苏都没有用,一听战鼓的声音竟然有反应了,难怪这心跳的节奏跟战鼓的声音差不多呢。 马度把听诊器交给许大亮,让他继续监测常遇春的心跳。他颤着手打开急救箱,不是激动是在痉挛。 常茂和蓝玉见马度面露喜色,立刻激动起来,不可置信的问:“我爹(姐夫)真的活过来了!” “嗯,是的,不过现在还不稳定!”他拿出针管将药剂缓缓抽到针管里面。 常茂使劲的拍着马度肩膀,“度哥儿你真神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八辈祖宗!”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 马度手一个哆嗦针管直接掉在地上,“你就不能老实点,要是把这点药毁了,你爹就真的没救了!”常茂闻言吓得连忙退到一旁,不敢再动弹。 许大亮突然回过头来道:“爵爷,大帅的心跳似乎又弱一些。” 外面的鼓声早已沉寂,马度忙道:“蓝玉跟负责敲鼓的人说一声,让他接着敲力道要大一些,节奏要比刚才快一点才行!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去呀!” 虽然不知道敲鼓和救人有什么关系,但是蓝玉还是照着马度的话去做。当外面鼓响的时候,马度已经把针头扎进常遇春手臂上那粗壮的血管里面,将药剂缓缓的推了进去。 不知道是战鼓的原因还是那过期的药剂起了作用,再过了两三分钟之后,常遇春的心跳和呼吸竟越发的有力稳定起来,不过还是比正常人要稍弱一点。 蓝玉从帐外回来感受了一下常遇春呼吸心跳,欣喜的热泪盈眶,他拉着常茂直接冲着马度拜倒在地,“大恩不言谢,请马爵爷受我俩一拜,日后只要能用得着蓝玉和常家的地方,马爵爷尽管开口,水里火里绝不皱一下眉头。” 开什么玩笑!除了老朱谁敢用你们两家,莫非不要命了吗? 马度连忙的闪开,“言谢尚早,常帅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他面色突然一冷,“常帅辱我甚深,我心头还记恨他,今日出手既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是看在你蓝玉的面子。一是为大军着想,二是冲着和茂哥儿的情分,你和常帅不必承我的情!” 常茂从地上爬起来,笑道:“舅舅你就是太见外了,也不看看我和度哥儿是什么交情,等咱们回了应天,我做东请你到秦淮河好好的快活几天!度哥儿昨天你一夜没睡,咱们找个帐篷赶紧的休息一下吧,我爹这里我来看着。” “不用到别处,就在这里给我铺个毯子就行了,若是常帅病情有反复也方便!” 马度没着急睡觉,先把心肺复苏教给了许大亮,这家伙如获至宝还以为是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术。等许大亮把汤药给常遇春喂进去,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马度这才趴到毯子上睡觉,屁股上的伤口裂开了,只能用这个姿势。 常茂凑了过来躺倒马度的旁边,“度哥儿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你知道早上我以为我爹真的要死了我都吓坏了!要是我爹死了,我娘肯定也会伤心死。” 马度笑问道:“难道你不伤心吗?” 常茂摇摇头,“嗯……不伤心,我已经是个大人是个男子汉了。”能说这种话的那就一定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早上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也不知道是谁。 “度哥儿你说我爹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不好说,他太累了,可能要多睡几天。”马度心中却道:“也许他永远都不会醒!” 当人的心脏停止跳动五分钟的时间,会因为缺氧对大脑造成严重的损伤,马度估摸着在他对常遇春做心肺复苏之前,常遇春的心脏大约停了三分钟。 以常遇春现在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应该是可以很快苏醒的,既然现在没有,这种脑损伤可能已经形成了。大脑作为人体最精密的仪器,一点点的损伤,可能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呆傻、瘫痪甚至是永远睡不醒的植物人,即使他还活着,“常十万”的名头也将成为过去式,大明终究少了一个无敌猛将。 (这样安排会被骂成翔吗?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第316章 非常疗法 按照许大亮的诊断,常遇春在出关征伐之后劳心劳力身体严重透支,别看筋骨强悍可却是外强中干,肾气不足以养心。如果让马度找一个西医理论支持的话,只能过度疲劳外加电解质失调。 常遇春也不负公牛之名,当一碗碗汤药灌进他的肚子里,他的心跳越发的强劲平稳,呼吸也越发的悠长。可他就是不睁开眼,躺了两天别说连个翻身的动作,就是连个表情都没有。 只有当战鼓响起的时候,他才会皱着眉毛攥紧拳头心跳也会随之加快,尤其是他的拳头掰都掰不开,这让马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植物人是没有这种力道的。 明明有强烈自我意识,肢体控制也没有问题,可为什么就是不苏醒呢? 马度试探着问过常茂,“如果你爹一直都是这样沉睡,直到死也不会醒过来怎么办。” 原以为常茂会说只要他活一天我就伺候他一天之类的感人肺腑的话。谁知道常茂却道:“度哥儿你就不要开玩笑了,要是我爹真的醒不过来,你还不如现在就开点砒霜给我爹灌下去。” 此话一出,蓝玉却在一旁默默点头。都说床前百日无孝子,这才两天你们就熬不住了?马度想揍常茂几拳,却见他两眼通红泪光闪动,马度变拳为掌轻轻的拍在他的肩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 一个可以驰骋纵横沙场的猛将,若是真的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植物人,或者是一手捏着七一手拿着六的瘫子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哀。如果常遇春能够选择的话,一定也会给自己来点砒霜。 李文忠虽然年轻,但是有足够的威望和功绩,再加上他是老朱的外甥,接管大军不是什么问题。大军已经在柳河川驻扎两天了,对于正在急行军的大军来说,已经是很久了,他准备带着大军赶往甘陕前线。 马度提前找到他,“思本你不要着急走,我需要这八万大军!” 李文忠皱眉道:“皇上的圣旨说的很清楚,大军到甘陕是有时间限制的,大帅迟迟不醒,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留下一些人马,护送你们和大帅回北平的,而且这里是草原的边缘,不会有敌军。” “思本你误会了,我不是想留着大军做护卫,是请他们给大帅治病!”他跟小声李文忠嘀咕了几句,看着李文忠目瞪口呆的模样,马度讪讪的道:“就知道你会是这副表情,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荒唐!” 马度从未有过导演梦,不过现在他却要指导一部古装战争大片,而且是直播。出演的人有李文忠、蓝玉这样的大腕儿,龙套有点多近八万人,可观众只有一个,确切的说是听众,那就是常遇春。 没有法子啊,常遇春迟迟不醒,医疗手段没有用,却对战鼓的有反应,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来一点更猛烈更刺激的。如果连一个超大的战争场面无法唤醒一个沉睡无敌猛将,那就两场…… 这样治病的方法绝对是荒唐,难得李文忠还肯配合,为此还召开了军事会议,跟一众将校商议如何的来打这场仗,既要真实又不能死人。 军中不是没有将校反对这种荒唐的做法,不过都给李文忠给绑了起来,这样的举动绝对是有损军心,事后免不了要被人弹劾,蓝玉则表示愿意共同担责。 李文忠却道:“算了吧,你的脑袋不够大顶不住,这位还差不多!”说着就拍拍马度的肩膀,“玄重,皇上要是责罚起来,可别怪我不讲义气了。” 马度觉得历史的记载一定是出错了,眼前的这位这真的是那个敢为功臣求情,怒怼老朱的李文忠吗?明明是一个义薄云天的家伙,怎么跟自己打起交道来,一点都不讲究。 七万七千大军在草原上被分成了两拨,隔着两三里远对峙,而在两军中间的位置有一块用鹿角拒马围出来的空间,在这里附近将形成最“激烈的战场”。 常遇春就在这个空间里面,他披挂整齐骑在马鞍上,可马鞍却被固定在一条长条凳子上,前后十几条布带子绑着常遇春的身体让他能够坐立起来。 许大亮苦着脸再次相劝,“爵爷,下官觉得大帅还是静养为妙,这样还不得把大帅给折腾死。” “莫非你还有更好手段?常帅乃非常之人当用非常手段,常帅这样的人物要死也得死在马背上!” 常茂红着眼睛道:“没错,我爹说过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还,他才不要躺在床榻上等死,就是真把俺爹给折腾死了,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怪度哥儿。” 李文忠、蓝玉骑马过来问道:“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马度回道:“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慢着!”蓝玉从马背上拿下来一柄大刀,“待会儿鼓响的时候把这个放在他手里!” 这应该是常遇春的兵器,这一柄大刀用精钢打造,长约四尺,刀身宽厚,黑亮亮的不知道是锈迹还是陈旧的血迹,透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儿。 唯有刀刃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若仔细瞧就能发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细小豁口,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劈砍,收割了多少人的生命。 不过这把死神镰刀的重量有点让马度失望,不是一百斤也不是八十斤,最多不会超过二十斤,看来关二爷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一定是家骗人的。他哪里知道普通骑兵的制式弯刀不过三四斤,常遇春能在马背上单手挥舞着二十斤的兵器冲阵杀敌已经是非凡的存在。 咚、咚、咚…… 当战鼓响起来的时候,八个亲兵把绑在长凳上的木棍放到肩头,高坐上面常遇春那一直松开的大手猛地握了起来,将刀柄紧紧的攥在手里,虽然仍是昏迷,但是让人下意识的想离他远些。 马度踩着一个凳子将从盔甲里面延伸出来的听诊器挂到耳朵上,他清楚的听见伴着隆隆的马蹄声,常遇春的心跳越发的强劲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17章 回生 两下里数千骑兵朝着鹿角拒马围成的空间冲了过来,那股汹涌奔腾的气势,胆子小的人只看一眼都能吓尿了,还好马度知道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杀来的。 马度拍拍常东的肩膀,“别愣着晃起来,就像是昨天晚上练习的那样,让你家大帅感觉真的是在骑马。” “哦!俺在等您发话呢。”常东应了一声立刻指挥抬凳子的亲兵晃了起来。 “老刘、五六你俩还不赶紧的扇风,你们骑在马上奔驰都没有风的吗!”有这样的糟糕的团队,马导肯定是拿不了什么大奖的。 骑兵已经到了跟前,一拨马头两股骑兵就围这个小空间转着圈的跑了起来,步卒紧随其后,迈着大步前进,每一脚都狠狠的踏在地面上,轰轰轰……同时嘴里不停的喊着“杀!杀!杀!” 巨大的声势,让马度已经听不到常遇春的心跳,他下意识的想去摸常遇春左腕上脉搏,却发现那粗壮的胳膊已经不在眼前,却悬在常遇春的胸前,这是在提马缰吗? 常茂已经高呼起来,他使劲的拍着马度大腿,“他动了!他动了!度哥儿还是你有办法!” 马度也是心头一喜,原本他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想做一番尝试,现在看起来这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是有效的。 “赶紧的,让骑兵打起来!” 立刻就有传令兵过去飞奔向骑兵传令,骑兵立刻停了下来,不分“敌我”随便拉了一个人开始拼刀子。 刀光交错,叮叮当当,有的甚至都摩擦出了火星,看来用的力道不小,可偏偏就不往对方身上招呼。打了几下就有人啊的一声惨叫,然后笑呵呵接着跟“敌人”拼命,那浮夸的演技看得人实在蛋疼,真想叫他们看一看什么叫演员的蛋生。 “点炸药!”马度一声令下,就有传令兵打了旗子,不远的土坡上立刻发乎隆隆的爆响,硝烟弥漫,尘土飞扬,让原本就不平静的“战场”变得更加热烈。 可是眼前的常遇春依旧双眼紧闭,面上却涌起一片潮红,让人搞不明白的是,他的心率也在不停的增加,已经从八十的增加到一百二了,这是一个正常人在做了有氧运动的后才应该有的心率,可是他骑在长凳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作。 见马度面色不对,常茂担忧的道:“度哥儿我爹怎么不动弹了?” “应该是刺激的还不够吧!传令步卒上前!” 七万步卒踏着步子越来越近,已经到了跟前,嘴里的喊杀声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了。马度冲着阵前的蓝玉和李文忠打了个手势。 两人立刻下令全军“冲锋”,八万步卒飞快的原地踏步,嘴里却在喊着“冲啊!杀光鞑子!”然后掉过头来和后排的人两两的拼刀子,演技和那些骑兵同样的拙劣,希望他们不要养成习惯。 几十万人规模的战役,有时候也不过是几万人的短兵相接,近八万人的“贴身恶斗”已经是极大的场面了,一个不好都会闹出乱子自毁长城,可谓是风险极大,闹出来的声势也是极大。 马度的手指压在常遇春的脖颈上,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血在了,常遇春此刻心率暴涨,呼吸急促,神情也开始变得狰狞,可偏偏就是不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肯定少点什么!”马度突然一拍脑袋,“血!血!常茂牵一匹马过来!” 常茂闻言立刻把传令兵的马牵了过来,马度跳下凳子让常茂牵好马缰,他从腰间掏出匕首,猛地扎在马儿脖颈之上,他猛地一拔刀,只见一股鲜血喷洒而出,带着浓重的腥甜味儿味正撒在常遇春的身上,常遇春的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更加的狰狞可怖。 突然常遇春虎目圆睁,马度没有欢呼,只看得心头一跳,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传说中的杀气,隐约看得一道黑影袭来,他下意识的一缩身子,只觉得有一股烈风从头皮擦过…… 等他抬头再看时,那匹原本挣扎嘶鸣的马儿的头颅已经高高的飞起,健硕的身躯正倒在马度的身边,腔子里的血都喷在他的身上。马度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裤裆里热热的,不知道是马血还是……马尿。 马度扭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常茂,同样目光呆滞的瘫坐在地上,此刻他的脑袋上平平的没了发髻,剩余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脸上,屁股下面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活像个傻叉,估计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就不嘲笑他了。 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心里却在诅咒,“常遇春你他妈的圈圈个叉叉……” 在挥出这一刀后,常遇春的表情很懵圈,可是他的亲兵却欢呼了起来,“大帅醒了!大帅真的醒了!”他们扯着嗓子大声的嘶吼,生怕别人都听不见。 嘈杂纷乱的“战场”这次是真的了,近八万将士在空旷草原上大声的高呼,震天撼地,无需演技他们的表情是那样的真挚! 李文忠和蓝玉纵马过来,一提马缰直接越过鹿角拒马,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常遇春,不可置信的道:“这简直就是奇迹!” 没错!这勉强能算是个奇迹,可是没有人关心创造奇迹的人。 常遇春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看到李文忠脸露出欣喜之色,“思本,你来的太好,本帅病了,这大军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脑袋一歪,就便又没了动静! 青青草原上,五百亲兵正护卫着一辆大平板车缓缓的前行,马车上面常遇春躺着,马度趴着,常茂则是满脸愁苦的蹲坐在一旁,“度哥儿,你说我爹是不是又发病了,他怎得还不醒!” 那天常遇春苏醒之后,立刻又陷入了昏睡,马度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李文忠、蓝玉就带着大军前往甘陕。 马度和常遇春、常茂在亲兵的护卫下赶往北平,走了快两天,常遇春也睡了两天,不吃不喝不睁眼,撒尿都尿在裤裆里,不由得让人不犯嘀咕。 看着睡梦中的常遇春伸手打掉脸上的蝇虫,马度道:“你放心,这次他真的只是在睡觉!” 第318章 常遇春的变化 常遇春确实在睡觉,从柳河川一直睡到居庸关,醒来之后闻闻自己骚气冲天的裤裆,一边骂常茂这个不孝子,一边让亲兵给他沐浴更衣。 马度准备了宴席,帮常遇春庆贺一下逃得一劫,条件简陋没什么好菜色,除了五盘羊肉就是六盘凉拌黄瓜,就连酒都是甜丝丝的米酒。 常遇春沐浴回来,大马金刀的做了主位,第一眼就看向马度,“洗澡的时候俺都听常东说了,不过你别不要指望俺给你道歉,也不要想着俺给你道谢,说道歉太假俺之前揍你一顿一点都不冤,说道谢又太轻这活命之恩哪是一个谢字能说的清楚的。” 他拿起酒坛子给马度倒了一碗,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就这一碗酒,不管你喝不喝,俺先喝了!”一仰脖子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能让常十万亲自倒酒的人,马度只见着徐达一个,既然老常给面子,马度就得兜着。马度端起来碗来一口喝了个干净,道:“我早就说过你不用承我的情,不过这次许大亮可出了不少力,常茂还打了人家,你可不能随便就给打发了。” 常遇春笑道:“打便打了,许大亮是个官儿迷,俺老常知道怎么回报他。” 常茂被骂了一顿终于有了一点做孝子的觉悟,忙端着酒坛子就给常遇春倒酒,被常遇春一脚踹到一旁,“老子刚刚的死里逃生,你这是巴望着老子早点死了,你好继承家业爵位是不!” 常茂苦着脸摸摸很杀马特的发型,一脸的冤屈。。 常遇春把酒碗倒扣在桌子上,“不喝了,吃饭,吃菜!可把俺给饿死了!”他伸出筷子夹了一条黄瓜放在嘴里嚼得咔嚓作响,硕大的馒头几口就是一个,吃得狼吞虎咽。 见他一直跟黄瓜过不去,马度把一盘羊肉往他跟前推了推,“老常怎得不吃肉?” 常遇春看看烤的油光闪亮的羊肉,眼馋的咂了咂嘴,却道:“算了,先让我吃几天素吧!” 开玩笑,杀人魔王无肉不欢的常遇春竟然要吃素了! 见众人都疑惑的望着他,他笑了笑,随后满脸唏嘘的道:“当我一头栽倒在地之后,我见到了很多人,嗯……应该说是很多鬼。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得的,有无辜的,也有该死的,反正都是被俺杀死的。 那些冤魂成千上万,面容可怖鬼哭狼嚎纠缠拉扯着俺,不断的把俺拖向又黑又冷的深渊,俺常初十自十六岁杀人落草,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恐惧,可那一刻俺真的害怕了。只有当战鼓响起来的时候,俺才稍有余力反抗……” 常遇春算是死过的人,听他这么说,大夏天马度都觉得后背冷飕飕的,他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杀过几个,等他死的时候不会来找他索命。 常遇春长叹一口气,“那些被我杀死的人,死的时候一定都是这般的感受,造孽呀!从前皇上和天德都劝俺少作杀戮,可俺不听,有此一劫纯属报应。”他伸手指指马度和常茂,“你们以后可莫要学俺!” 马度笑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以后是不打算上阵杀敌了?” 常遇春嘿嘿笑道:“说句酸话,杀人者仁恒杀之,既然拿了刀子上了战场,包括俺在内就没有哪个是冤枉的,死了也是活该,以后不做无谓杀戮就是。” 死过一回的人就是不一样,要是没点感悟岂不是白死了,要是常遇春能因此戒断了滥杀的恶习也当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俺是真的累了,一连睡了几天,也觉得没有半点精神,总觉得身上乏的很。俺准备给皇上个折子,想修养一年半载的。这次俺把摊子直接扔给思本也是不小的罪名,玄重,你可得帮俺出个诊断书,不然这关可不好过呢。” “人都死过一回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皇上应该不会太过苛责的!”马度在心里头补了一句,“不过一定会记在小本本上!” 居庸关和北平本来没有多远,不过因为常遇春病体初愈,行的不是很快,在野外过了一夜,一大清早才到了北平,说巧不巧正碰上沐英带兵出城。 戚祥押着至正帝早就到了北平,把兵马移交给了沐英。沐英就按照圣旨上交代的,等着李文忠回来一起赶往甘陕。谁知李文忠没有等到,却等到常遇春重病李文忠接掌大军的消息。 于是他只好自己带着军队前往甘陕,没曾想刚一出门就和马度他们碰个正着,“常叔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常遇春苦笑道:“多亏了玄重才侥幸逃得生天,俺老常这身体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打不得仗了,以后都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真是难得常遇春还能服老。 马度拉着沐英道:“来!走两步!给我瞧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变成了跛子!” 沐英转了两圈,“你放心吧,你交给我的那些康复训练,我一直都在苦练,没落下半分的毛病,觉得腿脚比从前还轻巧呢。” 他满脸可惜的,“都怪这条腿,要不然我也能和你们一起突袭上都,这下子好了,这天大的功劳,我半分都没有捞着。” “哦,既然这条腿这么可恶,要不我帮你锯下来,也省得你看着心烦。” 沐英连连摆手,“还是留着吧,虽然看着心烦,但还是挺好使的。” “你自己不当心还赖自己的腿,吃了一次亏总要学一次乖。”马度正色道:“等你到了前线估计陕西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进击甘肃,那边风沙太大,不太适合神机营作战,你可莫要贪功冒进!” “你就放心吧,我省得,倒是你回了应天,有时间就常去宫中看看皇上、娘娘,国朝初立不管前朝还是后宫,事务都是十分的繁杂,你可要帮着他们分忧,还多多看顾他们的身体。” 真是好儿子,不怪老朱两口子最疼你,不用他说马度也会照看马大脚的身体的,至于老朱就算了吧,那可是个老寿星,马度倒是希望他能少活几年。 朱文英对常茂一板脸,“常茂怎么还不归队!” 常茂啪得一敬礼,“是!” 常遇春却一把揽过儿子,“文英我正要给你说呢,俺家茂哥儿就不去神机营了,俺准备把他送到玄重的书院去读书,等他给俺们老常家留了种,再让他到军中效力!” 第319章 伤心的至正帝 鞑子皇帝被俘应天百姓欢欣鼓舞,百官殿前朝拜恭贺,甚至还官员建议举行一个献俘仪式,一切证明老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天下之大有人心怀蒙元,也有人不服他这个布衣天子,可又能翻出什么花花来,只要他足够强大这些人根本就不值一晒,没有谁能威胁他的皇权。 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元皇帝成为他的阶下囚,向世人证明了他无与伦比的强大,反对他的人和他反对的人,要么折服要么毁灭。 七夕虽然已经过去多日,但是他仍旧不忘那日城中百姓高呼万岁的山呼海啸,在他听来是那样悦耳宛如仙音,就连百官的朝贺都要比平常恭顺的多,一个又一个由华丽辞藻组成漂亮马匹拍得他好不自在,就连身在书院的朱升、罗复仁都不忘送来贺表。 原本以为抓到鞑子皇帝会是个麻烦,现在看来是利大于弊,便宜小舅子还真是个福将。老朱笑了笑,拿过一本折子继续的批阅。 元生提了一个漂亮的食盒缓缓的走到殿内,凑到龙案之前,小声的道:“皇上,宁妃娘娘让人送来莲子银耳羹,给皇上解暑。”说着打开食盒,取了一个漂亮的瓷碗。 “太奢侈了,跟她传个话,以后送绿豆汤就好!”老朱拿起调羹喝一口,就皱了一下眉,“太甜,太腻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端起碗来,用调羹咕咚咕咚的扒了个干净,老朱从来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元生殷勤的送上一个白帕子,给老朱擦嘴,随后又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密折,“皇上,这是检校递上来的。” 老朱验看了一下火漆,随后拆开迅速的看了一眼,呵呵的笑道:“哎呀,连鞑子皇帝都敢打,听说赵宋皇帝的头盖骨被做成饮器就怒不可遏了。看来他是没骗朕了,真是赵宋遗民教养大的,到底对赵宋有几分的情分哪!” 元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说的是谁啊?” 老朱冷笑一声,扭过头来问他:“你会不知道?最近没少收宁妃的好处吧。” 元生一惊连忙的跪倒在地,“皇上圣明,宁妃娘娘确实给了奴婢一些赏赐,不过是要奴婢跑个腿递个话,至于皇上说的是谁奴婢确实不知。” “算你有些分寸!你到底不是在宫中长起来的,有些规矩你不懂朕不怪你。若再有下次,朕也不打杀你,自去凤阳和文正一起看祖陵吧。” 元生连忙的叩头,“谢皇上隆恩!奴婢绝不再有下次!” “朕也是为你好,朝廷能人无数,没有一个是你能够得罪的,有的连朕都要顾忌三分,甚至还有混蛋懒虫要朕哄着骗着才肯干活……”老朱猝不及防的喝问道:“宁妃的侍从和杨宪走得很近吗?” 见元生嗫嚅着嘴说不出话来,老朱冷哼一声,“你不说朕也知道,蠢女人!” ~~~~~~~~~~~~~~~~~~~~~ 马度挨打了,被至正帝打的。 至正帝在逃亡开平的路上,一直在怀念北平宫城,住了半年的帐篷之后,那就更不用说了,原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到了。没想到自己被明军俘虏了,这次回到北平之后非要看上一眼。 戚祥耐不住他不停的缠磨了,就带着他去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亲眼看见巍峨繁华的宫城变成了堆积如山的砖瓦石料,至正帝一下子就疯魔了。 别说他是个皇帝,就是平头老百姓看到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没有了也受不了这个打击,后世里因为被强拆的寻死觅活的多了去了。 听说是马度让人拆的,一有机会逮到马度,至正帝就揪着他的衣领子质问,“为什么要拆朕的大明殿,为什么要拆朕的兴圣宫!”他在大明殿上朝,在兴圣宫居住,对这两处宫殿感情最深。 不等马度回话,至正帝就照着他的鼻子来了一拳,还真别说至正帝一身的肥肉还真没有白长,这一拳力道不小,直接揍得马度鼻血横流。 看着至正帝撒泼耍横,马度擦擦鼻血冷笑道:“别人亡国了,就许你扒人家的坟头,就不许我拆你家房子,好没有道理!” “那不是朕让人扒的,不是朕!” “可这宫殿也不是你盖的呀!我拆了与你何干!” 看着语塞的至正帝,马度嘿嘿的笑道:“早就跟你说过,既然接了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就要替祖宗背黑锅!” 失魂落魄的至正帝被押上了南下的船只,每天就靠在船板上不吃不喝神叨叨的嘀咕,“朕的大明殿,朕的兴圣宫,你们这帮南蛮为什么要毁了它……” 连蔑称都叫出来了,看来至正帝是真的很伤心,马度不想他真的疯魔了,也不想他出言不慎被老朱砍了脑袋,毕竟他可是马度预定的工程师啊,不然这一趟草原之行可就白跑了。 过了好几天,饿得不行的至正帝才肯吃饭,趁着送饭的时候,马度想安慰他几句,“其实我也不想拆你的皇宫的,不然它也会被烧掉那才可惜。不过你放心,北平的宫殿还会在应天建起来的,就用那些拆下来的砖瓦石料!” 至正帝果然大喜,“你是说我的宫殿会在应天重建?大明皇帝待朕不薄啊,果真是明君,朕不如也!” “不不不,你误会了,宫殿会在应天重建,不过是我大明皇帝住,不过让你看几眼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做总设计师,反正你擅长这个。” 至正帝的笑脸缓缓的收住,嘴巴一撇,竟然哭了起来,“你们……你们太会欺负人了!” 太可怕了,皇帝竟然哭了,马度赶紧的闪人。 常遇春拍拍马度,“你刚才真的是在安慰他,而不是在故意气他。” 马度摊摊手无辜的道:“我以为他只是爱好设计宫殿,心疼的是毁掉的建筑艺术,这才好心给他一个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谁知道他是爱住宫殿,一点工匠精神都没有,对不起鲁班天子这个名头。” 第320章 去帝号 时令已经过了立秋,清晨时分终于能感觉到一丝的凉爽之意,飒飒晨风吹得苇岸哗啦啦的作响。几只觅食的鹌鹑刚一露头,就被一串连珠箭射落,仅有一只侥幸逃脱。 常遇春放下弓箭,摇头叹气,“不行啦,不比当年了!”说这样的话让人情何以堪,就是给马度一只狙击枪他没办法将几只乱窜的鹌鹑打下来,老常不愧是大明狙神。 明明之前说好了要吃素的,常遇春也一直在坚持,过东昌府的时候他还不让船只停留,说在这里造过孽,免得晚上有冤魂来找他。 就在马度以为老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时候,他却耐不住手痒开始大肆的杀戮起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甚至水里游的,只要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就逃不过老常的魔掌。 马度好奇的问他:“我在洪都时听文正说,你能射到女墙后面的人。”他说着拿手画了一个抛物线。 常遇春道:“不过是拿来与人显摆的小伎俩,要用两石以上的强弓还要用铁箭才能射死人,战阵上真没有什么用处。从前俺就是太过逞强,其实这一石软弓用起来也挺顺手。” 马度看着常遇春把弓身拉得吱吱嘎嘎的呻吟,随时都要绷断的模样,估计也就只有他敢说一石的弓是软弓。 至正帝的精神状态似乎恢复了过来,每天傍晚停船的时候都要让海英陪着在运河边上溜达一圈,有老朱的亲兵跟着也不怕他跑了。 可惜好景不长,在途经济宁府的时候遇到很多的流民,一个个都是破衣烂衫瘦骨嶙峋好不凄惨,让人都不忍多看上一眼。 至正帝却来了兴致,跟马度说想和那些流民聊聊,奇了怪了,在位的时候呆在皇宫大内修欢喜禅赏天魔舞,现在亡了国倒想着深入群众了。 他一撅屁股,马度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无非是想找找平衡。我妥懽帖睦尔皇帝做的不好,但是你老朱估计也不怎么样,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好歹心里痛快。 马度由得他去,老朱对臣子不好、对富户不好、对读书人也不好,但是对普通百姓尤其是农民还是不错的,这点上马度对老朱还是有信心的。 果然,至正帝兴致勃勃去了垂头丧气的回来,马度笑着打趣他,“你没告诉他们你曾经当过他们的皇帝吗?” 至正帝满脸的心伤,“没有,不然他们一定会吃了我!” 至正帝被打击惨了,这次是他自找的。明军士卒在草原上对他的控诉也许带有政治倾向,不足以让他放心上,但是这些流民血泪斑斑的写照足以击溃他的自信和骄傲。 随后马度让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济宁府在四处招纳流民,开垦抛荒的田地,不仅发给粮种、农具、口粮,新开垦的田地还承诺免税三年。 马度一路之上经过不少的地方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朝廷政令,这济宁知府好大的胆子,不过绝对是个好官能吏。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流民干瘪的身体,会重新的被粮食充实,三年之后济宁府也将重现昔日繁荣景象,这知府不错,帮自己狠狠的打脸至正帝报了一拳之仇,见了老朱要好好的表扬一下。 趁着至正帝心灰意懒,马度找到他道:“马上就出山东的地界了,离应天已经不远,你真的打算把皇帝的头衔一直带到应天吗?” 至正帝黑着脸问:“这是大明皇帝的意思吗?” “那倒是不是,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应天城里不应该出现两个皇帝。你既然想活着,这皇帝的头衔早晚都要去的,等着别人摘不如自己摘。我主最喜识时务之人,何不给他一些颜面,也给自己留些颜面。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害你,你自己考虑吧。” 至正帝惨然一笑,“反正是亡国之君被人如此厌弃,这皇帝不当也罢。朕只是好奇,你如此讨厌朕,为何要为朕着想。” 马度露着白牙嘿嘿一笑,“以后你会明白的!” 可能是被那些流民打击的狠了,也可能听进了马度的话,过了黄河抵达徐州之后,至正帝写了皇帝生涯的最后一封诏书,去了自己的帝号,禅位给太子爱猷识理达腊。 其实爱猷识理达腊在逃至应昌之后,已经登极称帝,并尊“南巡”的至正帝为太上皇,当时听到消息的至正帝十分的愤怒。 不管他有多么的痛恨奇后和爱猷识理达腊母子,他也没有禅位给其他的儿子,不然只会给行将就木的北元朝廷增加新的混乱。 无论从自身感情还是切身利益,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北元朝廷越强大他在应天就会越安全自在,这是在宋金战争中经过历史证明了的。 马度拿过那诏书看了一遍,笑道:“妥懽帖睦尔,你的字很不错嘛!”马度的字写得不好,可是身边都是书法高手,一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至正帝的书法颇有造诣。 听了马度的夸奖,至正帝却大怒,“你竟然叫朕的名讳……哦,朕已经不是皇帝了!” “既然不是皇帝了,有些忌讳现在就赶紧的改一改,不要到了吾皇跟前说露了嘴!” 至正帝……不,现在应该叫妥懽帖睦尔了,失落的道:“朕知道了!你说大明皇帝会怎么处置朕!”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放心吧,我大明皇帝对待俘虏还是很优厚的。那个陈友谅你应该知道吧,他的儿子陈理也是称过帝的,现在被封了归德候,每天好吃好喝的好不自在。你的来头比他大,应该会被封公的。” 至正帝苦笑摇头,“都是亡国之君,寄人篱下的俘虏,公爵、侯爵又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俸禄就差了不只一星半点,照你从前的奢侈,一个侯爵俸禄可养不起你。” “呵呵……马爵爷还真是个实在人!” 马度让人把这道诏书快马送到应天,估计在他们抵达应天之前,就会传檄天下! 第321章 它不是鱼 (此章水,可以不定) 长江宛如一头青龙绕过应天蜿蜒东去,那层层叠叠的波浪犹如龙身上的鳞片,在骄阳之下熠熠生辉,美丽壮阔,让观者心旌摇曳。 若是置身江面感受会更加的真切,不光心里摇曳,胃里也摇曳。妥懽帖睦尔的胃就摇曳的厉害,自从运河转入长江,他就哇哇的吐个不停。 虽然他是马背上的民族,可是在宫中的太液池可没少乘船,还自己设计了龙舟显然是习惯坐船的,一路之上也没有见他有晕船的反应,怎么会突然晕船了呢。 马度给他诊断了一下,得到的结果是过于紧张导致的胃痉挛,到了长江就和应天不远了,不紧张才怪,要是换成马度做俘虏八成也会紧张。 相较于妥懽帖睦尔的负面情绪,其他人则是显得兴奋,别的不说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就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情。 “快点!划得再快点!要到家了!”常茂站在船头大声的呼喊。 “别听他的!慢着点,咱们船小,要是在江里翻了船就不好了!” 常茂拍着胸脯道:“没关系,我会游泳。这些将士生在水乡基本上也都会。” 张五六笑道:“俺也会,俺们村黑丫被水妖给害死了,后来俺吃了水妖的肉就会游泳了。”除了他自己,估计没有人会明白其中的逻辑。 常遇春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用大拇指朝背后指了指,“里面那位可不会,要是船翻了,玄重怕是要成第二个廖永忠了。” 马度笑道:“还是老常明白我的心思,不然我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廖永忠是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回头就见妥懽帖睦尔站在船舱边上,脸色有点苍白,吐的有点多了。 常茂回道:“廖永忠啊,就是那个接龙凤皇帝来应天的人,后来船到江中就沉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妥懽帖睦尔的脸色就更白了,趴在船舷边上又哇哇的吐了起来,宦官海英不停的帮他拍着背,好一会儿才从船舷边上爬起来,惊慌的看了马度一眼,赶紧的钻进船舱里面。 马度冲着船舱里面喊了一嗓子,“你不要误会了,他们是开玩笑的。” “朕……我知道,我没事!” 常茂道:“我看见渡口了,那边有很多人,八成是皇上派来接过我们的。” “别胡说八道,皇上派人来接谁你还没数,俺老常自认都没那么大的颜面。”常遇春说着就给常茂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常茂头上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发髻又散开了,变成“地中海”的杀马特发型,十分的滑稽,就连常遇春自己都瞧得哈哈大笑。 张五六却突然大声的咋呼起来,“爵爷你快看水妖!” 顺着张五六的手指,只见江面上有一群江豚自西边游来,在水面上只能看见黑亮亮光溜溜的脊背。马度打掉张五六的手,“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是江豚,不是水妖!” 看到江豚马度就不由得想起小白,那个把自己当成江豚的笨蛋,现在应该已经成年了,也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族群“娶妻生子”了吧。 “小白!”马度不由自主的冲着那群江豚喊了一嗓子。 常茂那手戳戳马度,“度哥儿你发什么魔怔,那是一群大黑鱼,应该叫大黑才对!” 他话音刚落船边哗的一声水响,只见一个银灰色的影子高高的跃起,宛如出水的蛟龙,随即嘭的一声又落在江中,巨大的身体溅起大片的水花,将甲板上的人都淋了个通透。 常茂大怒,“这畜生好不晓事,看我不射死它!”说着就抄起弓箭,不等他张弓搭箭,马度劈手夺过,惊喜的趴在船舷边上,探着身子用弓拍打着水面,大声喊道:“小白是你嘛!” 突然一只长嘴从江中窜起,一下子就咬住他的衣袖,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拖入江中,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张五六大声的疾呼,“不好了!爵爷被妖怪抓走了!” 老刘赶紧的赶紧的让人停船,常遇春已经抄起了弓箭,不过眨眼间马度已经从水中露出半个身子,跟船上挥手道:“我没事,我好好的!” 他拍拍身下那个光滑的脊背,兴奋的喊道:“真的是我的小白!他还记得我!哈哈哈……” 几年不见,小白的身体膨胀了好几圈,估摸着有两米多长,已经是个大家伙了,竟然可以驮着马度浮在水上。 老刘对常遇春道:“常公爷把弓箭放下吧,这是我家爵爷的爱宠,离家两三年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 “爱爱宠?玄重可真行,连没毛的畜生也能收。” 马度伸手着小白光滑的脊背,“不走了!以后都不要走了!看我在家给你修一个冬暖夏凉的大池子。”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马度的话,小白兴奋的吱吱叫,两个鳍肢开始拨动,猛地向前窜了出去,马度痛呼一声直接跌落水中。 小白的身体太滑了,再加上水中的阻力,根本就坐不住,而且有断子绝孙风险,被他的尾鳍刮到了蛋蛋可不好受。 小白见马度落水,又回过头来重新的把他顶起来,马度上了船摸了摸它的脑袋:“不要走,一直跟着船就好!” “吱吱吱……”小白轻声的叫着回应。 此处和码头已经不远,马度就趴在船舷边上一直引小白,生怕它再跑了。 小白的灵性让人引得众人啧啧称奇,就连妥懽帖睦尔也是出了船舱看新鲜,常茂更是羡慕不已,“我记得这个没毛的畜生,第一次到你家的时候在秦淮河里见过,那时候才一丁点大,现在已经是长这么大了。我觉得要是给它套上绳索,说不准真的可以骑,我闲着没事可以帮你调教调教。” “你又不在水里生活,为什么要骑惦记着骑它,再说以你的分量坐上去,它肯定浮不起来,说不准会淹死!” 一旁的妥懽帖睦尔嘲讽的大笑,“马爵爷可真是糊涂,哪有鱼会淹死的!” 马度有一种深深无力感,强调道:“它不是鱼!” 第322章 进宫 码头上有很多人,行近了才看见都是宫中的护卫,领头的人是韩成。他们当然是来迎接妥懽帖睦尔的,马度和常遇春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妥懽帖睦尔去了自己的帝号,如此知情识趣让老朱很高兴,就连大臣们建议的献俘仪式,他也没有答应,这面子就是相互给的。 船靠在码头上,众人纷纷的下船,常遇春一下子虚弱了好多,还要常茂搀着。韩成惊讶道:“鄂国公这是……?” 常遇春叹气道:“俺老常得一场急病,差点就见了阎王爷,多亏了玄重才死里逃生。如今是骑不了马上不了阵,手下的大军也交给思本,愧对圣上托付啊!” “鄂国公说的哪里话,皇上可亲口说了您出征草原生俘敌酋,可谓是功在社稷千秋!” “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赞,这便到宫中请罪,告辞了!” 妥懽帖睦尔在海英搀扶下从船上下来,虽然没了皇帝的名头,但是派头还是有的,不用介绍一看便知,韩成客气的一揖,“拱卫司指挥使韩成见过……阁下!” 妥懽帖睦尔下意识的一抬手,“平身……”觉得不妥,又合手一拱,“韩指挥多礼了!” 韩成指了指旁边的旁边漂亮的马车,“还请阁下上车,暂到鸿胪寺安住,吾皇不日便会召见。” “麻烦韩指挥了!”妥懽帖睦尔一点头,便上了马车。 韩成见他上了马车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看正在趴在船舷边上逗小白的马度,“没想到鞑子皇帝还挺好说话的。” 小白更大更胖了,两只眼睛则是显得更加的小了,就像是陷在肉中的小窝,越发的憨态可掬,长嘴轻轻的咬着马度的手撒欢。 马度一遍摸着小的脑袋一边回道:“他这是一路之上被打击的多了,你是没见着他刚刚被俘时候模样。” “呵呵……”韩成笑了笑,“不说他了,马爵爷还不下船?” “我还得把小白送回家,我怕他又跑了,等我回头再去宫中面圣。” “爵爷别胡说了,您奉旨出征,哪儿有不复命就回家的道理!”他看看船边上的小白,“这是在鄱阳湖时见到那条大鱼吗?真有灵性!” “没错,就是这条大鱼!”马度都懒得解释了。 老刘也劝道:“爵爷还是先去见皇上吧,由俺引着它回家,它好像还认得俺哩。” 马度上了栈桥对小白道:“跟着老刘走!” 见它跟着船离开,马度这才放心上了岸,和韩成一起押着妥懽帖睦尔赶往城中,在城外见到不少正在丈量土地的官吏。 马度问韩成,“皇上确定以应天为都城了?准备要建新城?” 不要认为老朱在应天起家,就一定就在应天建都,凤阳、开封、西安都在曾在他的考虑之中,考量多时还是确定以应天为都城。不过凤阳、开封他也没放过,一个为中都、一个为北京。 韩成点头道:“是啊,现在城墙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残破不堪,不利防守,也没有一国之都该有的气象。” 马度心头感叹,老朱以极其苛刻的条件修筑的城墙确实不赖,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挡得住七百年的风雨侵蚀,却挡不住朱棣、满清、太平军、更挡不住小鬼子。 他好奇的问了一句,“主持修建的是哪位?” “这个还没定,不过现在是御史中丞刘基在统筹规划,他精通奇门杂学,这对他来说不再话下。怎得马爵爷也想参与进来?” 马度连忙摇头,他对当包工头可没什么兴趣,纯粹是吃力不讨好活。在城中行了没有多远,韩成带着妥懽帖睦尔去鸿胪寺,马度带着张五六去了皇宫。 皇宫就是从前的吴王府,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马度到了宫门外的时候,常茂正在宫门外等候,这父子二人骑马快已经到了多时了。 常茂拉着马度道:“度哥儿从皇宫里出来,可别着急走,到我家摆上酒席,咱们好好的吃喝一顿庆贺一番。” “谁有功夫跟你喝酒,我得回家赶紧的看闺女呢,倒是你别整天在秦淮河晃悠,有时间跟着常升学学书院的课业,免得到时候跟不上。” 从王府升级成了皇宫,进出便更不容易了,又是侍卫通报,又是宦官传话的,好不麻烦。眼前的这个太监,跟马度在元廷皇宫见到大不一样,除了没有胡子跟正常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黝黑精壮倒像是个普通的农家汉子。 马度好奇的攀谈了两句,“敢问公公高姓大名?” 那宦官道:“一个刑余之人,谈什么姓名,说了也是丢祖宗的脸。国舅爷叫奴婢元生即可。” “原来是袁公公!” 元生笑道:“奴婢不姓袁,元生是奴婢出家时的法号。” 出家?难不成是个转职的和尚? 马度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帽子,果然见鬓角脑后露出来的都是发尖,头发没有多长。 “奴婢从前在凤阳皇觉寺出家,耐不得寺中贫苦,便割了子孙根儿过来讨口饭吃!” 听他这么一说马度就明白了,元生把自己和老朱的关系说一清二楚,却绝口不提老朱出家之事,这家伙是个精明人哪,更是一个狠人,把自己的丁丁割了,打死马度也做不到,权利这东西果然诱人。 看他的衣饰这一刀没有白挨,俨然是宫中的宦官之首。马度解下腰间玉佩,“一点薄礼,还请公公笑纳!” 为什么要给一个宦官行贿?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宦官没了雀雀,绝大多数心中变态,唯好权财,做好事不行要想坏你的事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尤其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 跟着老朱这样的皇帝,元生再精明狠辣也翻不出花花来,不过日后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结交一下总没有坏处。 出人意料,元生却伸手推辞,“多谢国舅爷厚赐,前些日子奴婢满心贪念,收了许多不该收的东西。亏得皇上隆恩,免了奴婢的责罚,可不敢再犯了。国舅爷本领非凡,奴婢他日有事求上门,国舅爷不要撵人就好,呵呵……” 看似说笑,可却马度知道这个死太监说的是真格的,他娘的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323章 皇帝与皇后 还没到老朱办公的地方,就和常遇春碰了个正着,他笑呵呵的他拍拍马度肩膀笑道:“玄重,你怎得才到,俺可不等你了。从宫里出来,记得来俺家,多喝几碗庆贺一下。” 果然和常茂是父子两个,说话都是一样的。 “我要回家看闺女才不去你家。你赶紧的走吧,常夫人见你突然回来定然惊喜。” “谁管那婆娘惊不惊喜,嘿嘿……俺走了,等过些日子书院开学,俺亲自送常茂过去,你可得帮俺好好管教!” 等常遇春走了几步,马度突然喊道:“你那病可喝不得酒!” 马度回过头来对元生道:“我有医嘱要给鄂国公交代几句,麻烦公公稍等。” “无妨,国舅爷尽管去,奴婢在这边候着就是。” 马度大步追上常遇春,小声的问:“皇上没收拾你吧?” 常遇春小声的回道:“俺都差点死了,皇上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还赏了不少东西。俺现在跟皇上也算是亲家,皇上待俺自然客气,也不骂人了。”言语间竟有些失落。 马度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挨老朱的骂就那么舒坦? 无话可接,马度干脆就真的给他说医嘱,“老常你的病真的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喝酒了,要是不当心说不准哪天就真的死了,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回头你找一个名医多开些汤药调理一下,我知道杭州有一个叫楼英的名医,医术不错,你可以请过来。” “这个你放心,俺老常虽然不怕死,但是也惜命,茂哥儿还不成材,这一大家子都指望俺撑着呢。你赶紧的进去吧,不要让皇上等急了。” 马度跟着元生到了殿外,元生入殿通禀很快又出来,“国舅爷,皇上请您进去呢,小人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一趟,就不奉陪了。” “公公尽管去忙!” 马度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只见老朱穿一身红色团龙服正踞坐龙案之后笑眯眯的看着他。马度没有机会参加老朱的登极大殿,还是第一次见到登极后的老朱,大半年不见已是君臣有别。 见老朱盯着他,便连忙的低下头,躬身行到殿中屈膝叩拜,“微臣马度拜见吾皇,伏愿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度话未说完就听见老朱噗嗤笑出声来,接着就听见他哈哈大笑道:“既非元旦也非大典,玄重为何三称万岁?” 听见老朱那猖狂的笑声,马度就知道自己出丑了,电视上果然都是骗人的,“微臣缺席了陛下的登极大殿,现在不过把没机会说的话补上。” “反应倒是快,不学无术也敢开书院!”老朱满脸的厌弃,“还不趴着作甚,要朕亲自扶你吗?元生给玄重搬个凳子过来!” 马度起身道:“元生公公去后宫了,我自己去搬!”他见殿中一角有圆凳,就搬了一个过来,放倒案前坐下,“皇上怎得不多叫几个人伺候。” “朕批阅奏章的时候喜欢清净,听见那些宦官的尖嗓子,朕就觉得心烦。”老朱瞥眼看见马度屁股只做了三分之一的凳子,调侃道:“玄重的屁股还没好利索,连坐都不会坐了?我可听常遇春说了,才二十军棍就让你涕泪横流哭爹喊娘的,朕可知道日后怎么收拾你了。” “老常真是忘恩负义,这么快就向皇上告状了,早知道便不救他,让他被阎王爷收去得了。” 老朱大笑,“那才真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哈哈……” 马度打了一个哆嗦,常遇春字伯仁,这个笑话有点冷。 老朱拿着从案上下来,马度也连忙的起身,没有皇帝臣子坐着的道理。老朱拍拍马度的肩膀,“阿弟何必如此拘谨,咱们是骨肉至亲,没来由的生分了。” 开玩笑,朱文正才是你的骨肉至亲,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呢。脑子坏了,才把他的话当真。 马度正色道:“皇上盛情微臣铭感五内。可这是在宫中又是在前殿,君臣有别无规矩不成方圆。陛下治国也是如此,国朝诸事有法可依有律可循,方能天下太平。” “哎呀,这可不像是玄重说的话。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趟远门还真是没有白出。”老朱突然脸色一黑,“你倒是还知道君臣有别,听说你打了鞑子皇帝了。” “微臣只是一时激愤,忍耐不住……” 老朱挥挥手打断,“罢了,打便打了。你被赵宋遗民养大,心中不忿也是难免的。那头骨交给朕,就让朕来安排吧。” 老朱真是贴心,都帮自己把理由找好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子是赵宋遗民养大的,要是见到赵宋皇帝的头盖骨被做成了酒杯,不打人才不正常。 “既然在前殿待着不自在,就去后宫吧。皇后可是挂念的很,每次有战报传来都要跑来问你的消息。” “微臣告退!”马度躬身退出大殿,见元生正守在殿外,身边还有两个小官宦。 “皇后娘娘正等着国舅爷呢。”他又对两个宦官吩咐道,“你们两个给国舅爷引路。” 果然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老朱没登极前,马度可以在老朱的后宅瞎晃悠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马大脚还是住在以前的地方,院子里面除了多些人手,没多大的变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厅中纺纱的马大脚,旁边还有几个宫女都在帮忙。 马度连忙的上前行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马大脚头也不抬,“又没有外人,何必行这些虚礼,赶紧的起来吧。” 马度从地上爬起来寻了一个椅子坐了,面对马大脚马度心里明显的轻松了许多,“阿姐现在贵为一国之母,怎得还做这些。” “国母哪有那么容易好当,不敢比历代先贤,但是总不能让蒙元的皇后比下去。”元朝的皇帝不怎么样,倒是出了不少能干的皇后。 马大脚抬起头来,笑着上上下下的把马度打量一边,“阿弟黑了也瘦了,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赶紧的回家吧。” 马度苦笑道:“小弟屁股还没坐热乎呢,这就要撵我走。” 马大脚手里捻着线头,“你挂念着家里心思又不在我这儿,还留你做什么。嗯,我也懒得给你做饭。” 第325章 水晶宫 马家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方圆不过两三丈,虽然面积不大,用的却是活水,有暗渠连着外面的河道,其实用的就是秦淮河的水。 马度让人把池塘深挖、清理了淤泥,作为小白临时的居所。这么大点的地方,养几株莲藕锦鲤还行,但是要给小白安家,就显得有点小了,不过也只能暂时委屈它。 “老刘,让你找的河工怎么样了!”马度一手抱着闺女,一手从手里拿出条活蹦乱跳的小鱼,扔向池塘。 小白一扭身子张开长嘴叼进嘴里,连叫嚼都不嚼直接吞进肚里。它很喜欢这个有趣的游戏,挥动旗帜拍着水面,示意马度接着来。冬梅对眼前的大鱼很感兴趣,咿咿呀呀的伸着两只手要去摸。 老刘回道:“河工不成问题,爵爷给的工钱待遇丰厚,自然招得到人,家中的管事在十里八乡,已经寻了上千人了,城里也有人要来做工呢。只是侯爷为爱宠这般靡费,恐遭人非议!” 宋霜也道:“老刘说的是,对一条鱼比自家闺女都上心!” “早就给你们说了,它不是我的爱宠也不是鱼,它是我的朋友,要没有小白我可能已经死在鄱阳湖了!至于非议倒是不怕,现在朝廷不是鼓励开荒吗,我只是响应朝廷号召,准备把书院前头的荒滩改造水田,没有水怎么行,这是大功德啊,说不定朝廷还得表彰我呢。” 老刘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这样开荒一百年也收不上本来,至于表彰那就更没门,户部的人又不是瞎子。 “咯咯咯……”宋霜的笑弯了腰,“夫君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大哥从前最爱交朋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就没听说过有谁和鱼做朋友的,真是笑死我了。” “我说了,它不是鱼,它是我的朋友……”马度看看亲昵的着小白脑袋的大鱼儿,心说:“可能只有大鱼儿能懂吧。” 一大清早马度进城了,他既不是去皇宫,也不是去找故友串门,而是去找妥懽帖睦尔,现在也叫顺命公。 在妥懽帖睦尔到达应天的第二天,老朱就召见了他,不是在朝会上而是在私下里,很是给他面子。只是听说妥懽帖睦尔自己走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却两脚发软是太监扶着出来的,他身上没有半点的伤痕,八成是吓的,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他和老朱两个人知道了。 接着老朱就下旨封他为顺命公,取顺应天命之意,历史上他那个“顺帝”的庙号也是老朱给的,同样是这个意思。不光在暗讽妥懽帖睦尔的不作为,同样是也暗指自己是真命天子。 再用王霸之气震慑了妥懽帖睦尔之后,老朱对他倒是大方,又赐府邸又赏财帛的,他的那些嫔妃舞姬也都还给了他,甚至允许他用宦官,不可谓不厚待。 他的府邸离皇宫不远,负责把手的也都是宫中侍卫,只要有点什么不轨便能立刻剿灭。老朱没有限制妥懽帖睦尔的自由,他随时可以出门,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出去过。老朱也不禁止他与人交往,可是朝臣走路都恨不得绕过他家。 不过今天顺命公府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大明国舅马度,马爵爷。守卫的侍卫头子认得马度,陪笑道:“国舅爷还是别进去了,就不要为难下官了。” “怎得,皇上不许顺命公和别人往来?” 侍卫头子道:“那倒没有,只是不许您来。” “我?”马度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为什么不许我来!” “皇上怕您对他动粗!” “哦,原来是这个,那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只要通报一声,顺命公一定会见我的……” 马度给那侍卫头子费了好一番口舌,他才进去向妥懽帖睦尔通报,回来的时候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顺命公请您进去,似乎还挺……高兴的!” “他当然高兴,他憋在家中穷极无聊,就算是仇人上门,跟他大闹一番也是乐趣!”马度在心中补了一句,“何况我和他的关系没那么烂!” 妥懽帖睦尔是彻底的颓废了,此时似乎刚刚起床,比马度还懒,就穿着一身的白绸小衣在厅中,不一动不动任由侍妾丫鬟在一旁伺候他洗漱。 这才是享受,这才是人生啊,马度在家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真是稀客啊!”妥懽帖睦尔眯缝着眼睛半睡半醒,“难得马爵爷还能想起我来,来家里看我。” 马度不客气的找个位子做了,“好歹相识一场,看顺命公过得这般的逍遥自在,我便放心了。” “呵呵……本公也只能如此了。”妥懽帖睦尔饮了一口清茶,“马爵爷来找我应该不是闲聊的吧。” “确实是无事不等三宝殿!” “既然有事,那就先吃了饭再说吧,现在本公眼里闲杂没有什么比吃饭更大的事情!”妥懽帖睦尔挥挥手,立刻就有侍从端上一桌酒宴。“马爵爷不一起吃点吗?” 马度摇头,“不了,刚才在街上吃了碗阳春面。顺命公一早就吃这些东西也不怕腻着了。” 妥懽帖睦儿把一块大肥肉吞进肚子里,“这饭吃一顿就少一顿,自然要是吃好的。” “有几分道理,不过你这个吃法,顺命公怕是要吃一顿少十顿,怕是吃不了多久了!” 妥懽帖睦尔筷子一晃,一块肉直接掉在桌子上,面色有些惊慌的道:“马爵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顺命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顺命公疾病缠身,这个吃法怕是阎王爷要早早的来索命。”马度看过他的医疗档案,用中医的角度讲心肝脾肺肾没有一个好的,早就被酒色掏空身子,马度隐约记得,历史上他逃离上都之后没两年就死了。 妥懽帖睦尔松了一口气,“有劳马爵爷关心了,听说马爵爷医术通神能起死回生,本公若真是生病了,到时候还请马爵爷施以援手。” “你太高看我了,医生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你接着吃,最多两年我就会拿着纸钱前来吊丧的!” 听马度这么说,妥懽帖睦尔要是还有胃口才怪,他让人扯了宴席,“马爵爷有事情便说吧,只怕是本公帮不上忙。” “帮得上!”马度笑道:“我只是想想顺命公帮我设计一座房子。” 妥懽帖睦尔哈哈大笑,隐隐的带着怒意,“这样的事情你大可去找工匠,何必来找我。我现在虽然不是帝王,但是也是国公,何必去做那种下作差事。”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当皇帝那会儿做得不是挺欢吗,现在倒觉得下作了?马度转瞬就明白,妥懽帖睦尔以为自己是在奚落他,逆反心理在作祟。 “我要盖得房子可不是一般的房子,普天之下除了顺命公,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人!”马度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面拿出来一件东西,揭掉包裹在上面的棉布,“我是想用这个东西盖房子,其他的材料用得越少越好!” 妥懽帖睦尔眼睛瞪得老大,胖脸上的肥肉猛的抽动,“你这是要盖水晶宫吗?” 第326章 老朱抓嫖 马度手里的是一块玻璃板,一尺见方厚不过半寸,清澈透明没有一点的杂质和气泡,如果真的要挑出一些毛病,那就是有些扭曲。 不是形状的扭曲,而是材质的扭曲,这是玻璃液凝结过程中形成的,以现在技术条件无法避免。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扭曲,也让透射来的晨光显得更加的绚烂。这是马度拿来做暖房的,不仅能让小白有一个温暖的窝,还能让书院声名大噪。 妥懽帖睦尔果然有了兴趣,他眯着眼睛从马度的手里接过玻璃板,嘿嘿的笑道:“这确实不是普通工匠能做的了,还真是没看出来马爵爷这般豪富,竟然用琉璃来盖房子,本公称曾孤道寡几十年,也不曾有你这般的奢侈。” “别说没用的,你到底接不接吧!” “呵呵……本公确实有些兴趣了,只是我凭什么要给你干活呢。”妥懽帖睦尔躺在椅子上,艰难的翘起了二郎腿,瞪着大眼望着马度。 这明显的是在索要好处,不仅没有工匠精神,连该有脸面都不要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皇上待本公甚厚、赏赐颇多,不过本公奢侈惯了,马国舅如此豪富就没有一点表示。” 马度早有准备,他拿出一个锦盒,“本爵爷也不是小气之人,自然不会让顺命公白忙活的,一点薄礼还请公爷笑纳。”说着便缓缓的打开了锦盒。 妥懽帖睦尔的两只大眼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子扫了一下,“马爵爷不愧是国舅,出手果真大方,海英把东西收了!” “说说吧,马爵爷对这个房子,有什么要求!”对于马度的礼物,妥懽帖睦尔似乎很满意,要是他日后知道这不过几捧沙子烧出来的,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第一要坚固美观,第二要尽可能多的收集阳光,第三营造难度要小务必在腊月之前盖好,第四要方便维修……” 马度提了一堆的要求,妥懽帖睦尔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淡淡说:“要花很多钱的,尤其是这种平板的琉璃,本公虽然从前没有见过,但观其品相也知道价格不菲,可是从胡商手里买来的吗?” “这个顺命公就不用操心了,这种平板琉璃各种尺寸形状我这里都有,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没想马爵爷还是个花痴,竟下如此血本!” 马度一拍桌子,怒道:“你才是花痴!” 妥懽帖睦尔一头雾水的道:“难道马爵爷不是建用来养花草暖房吗?从前奇后……奇氏也爱花草,本公就曾给她建过一个暖房,可惜没有这样的平板琉璃,只能用轻薄的油纸采光,碰到雨雪还要用草席覆盖。” 听他这么说,马度就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便解释道:“我这个确实是暖房,不过不是给花草用的,而是小白过冬用的。” “小白?就是那条大鱼?”妥懽帖睦尔瞪着眼睛问道:“那你打算盖多大?” “水池就有五丈宽,八丈长,至于房子要盖多大的,还是要看顺命公的!” 妥懽帖睦尔愣了愣,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样的人若做国君定连我都不如!” ~~~~~~~~~~~~~~~~~~~~~ 马度出了顺命公府,从马背上取了水囊,洗干净妥懽帖睦尔喷在他脸上的口水,明明自己就是一个骄奢淫逸的昏君,还好意思喷老子奢靡。 张五六问道:“爵爷咱们回家吗?” “不回,还有事要办!老刘你知道咱家的铺子在哪儿。”徐晓珮拿着宋霜的嫁妆开了好几家铺子,不过马度一次都没去过。 “知道,俺从前给徐姑娘跑过腿,俺在前头骑马带路!” 三人骑马慢行,可是走着走着马度就觉得不对劲,“老刘这边好像是秦淮河吧,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老刘回过头来笑道:“就是秦淮河,家里生意最好的铺子就在这里。徐姑娘开得胭脂水粉铺子还卖香皂,生意好的不得了。” 老刘以为马度想视察自家的生意,其实马度只是想到自家铺子里拿点礼品到朱升和罗复仁家里去。马上快开学了,这两个老头是书院的顶梁柱,当然得去拜望一下。 两个老家伙都是财迷,空着手上门一定会被撵出来的。但是送胭脂水粉的话不太合适,无法想象两个老家伙涂脂抹粉的画面,八成还会被棍棒打出来。 “家里有没有绸缎铺子或者杂货铺!” “有啊!旁边的街上就有咱家的绸缎铺子。” “那好,就去绸缎铺子!”马度正要打马而走,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马缰,一个声音道:“公子别着急走啊,何不到青楼里面乐呵一下!”秦淮河的龟公什么这么没规矩了,竟然跑大街上来拉人了。 “闪开!”马度提起鞭子作势要抽,可看到那人却连忙的收住,这人再熟悉不过,正是老朱的亲卫头子韩成。 马度一愣忙向四下里打量,韩成在老朱八成也会在,果然街边上看到了一身朴素装扮的老朱,正背着手望着他,元生则是站在他身后,唇边还粘了胡子,瞪着眼四下里警戒。 老朱很爱微服私访而且瘾头很大,马度就碰上两回了,不过却从没有听说他扮猪吃老虎,收拾过哪个恶霸贪官。 马度连忙的下了马,他四下里打量一番,并没有瞧见暗中有侍卫保护,他快步走到老朱的跟前,微一躬身,“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金之躯怎可置身险境,还请皇上尽快回宫。” 老朱还是那一身朴素的短打扮,他不以为然的的道:“应天是大明的都城首善之地,怎可说是险境,朕经营应天多年广布恩泽,要是连应天的百姓都想着要害朕,还不如不当这皇帝!” “朕倒是听说近来有不少官员在秦淮河眠花宿柳,这不是刚到了秦淮河就抓到了一个!”老朱拿手指点着马度满脸的戏谑,“看我回头不告诉你阿姐,让她好好收拾你!” 马度苦着脸道:“微臣实在冤枉,不过是途径秦淮河罢了。再说有几个大早上的就来逛窑子的。” 第327章 老朱私访记 “窑子里的门道摸的门清,还说没来过秦淮河,皇后的竹板你挨定了!” 这算什么门道明明是常识,有这个点来逛窑子的吗。马度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干脆把今天的行踪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就连准备弄点礼品拜访朱升和罗复仁的心思也一并交代了。 老朱瞪了他一眼道:“你好不晓事,人你也打过了,气总该消了,何必再去找他的麻烦!” “皇上放心,微臣不是去找他的麻烦,只是有些小事要去找他帮忙。” “他无职无权你找他帮什么忙?” “这个说来话长,这里不方便微臣就不浪费唇舌了,再说皇上到了晚上不就知道了。”马度不相信老朱没在妥懽帖睦尔身边安插探子,而且是一堆。 话一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老朱佯怒道:“真是懒到家了,现在连嘴皮子都懒得动弹了。” 马度苦着脸一边揉着屁股道:“都是一些不要紧的小事,微臣只是不想在大街上浪费皇上的宝贵时间,皇上还早点回宫吧。” “行了,别委屈了,朕就不告诉皇后你来秦淮河事情,朕跟你一起去看看两位老先生。” “皇上不抓嫖了?” “抓嫖?哈哈……不抓了,反正到了晚上朕就知道了。” 几人安步当车,就在街上闲逛。马度这才注意,有好几个挑担的货郎,还有一些抱着膀子闲汉,走走停停的一直跟着。老朱果然是有侍卫暗中保护的,装扮的都挺像,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老朱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只要见到卖东西的都问上一下价格,问得都很详细,还使了劲儿的跟人家砍价偏偏不买,气得摆摊的小贩直翻白眼。到了马家的绸缎铺子,老朱一问价格更是大呼黑心,还不停的拿眼珠子瞪马度这个奸商。 马家的掌柜不干了,“这位官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铺子里的东西确实是那些摊子卖的贵个两三成,可您也要看看什么成色。我们铺子里卖的绸缎,那可都是苏杭过来上好料子,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花色,别家想进货都进不着。 就拿您刚才看的那匹棉布来说,那可是上好的松江棉布,织得又密又细,连一个线头都没有,您再瞧瞧摊子上卖得都是什么玩意儿,抽掉几根线都能当渔网了。 再说咱们这铺子、人手,还有您手里端着的茶水嘴里吃的点心都是要摊在本钱里头的。开店最讲究信誉名声,您刚才那一句话,就吓走了好几个客人,要不是看您跟着爵爷一起来的,早就撵人了……” 马度暗暗的冲着掌柜竖了个大拇指,心道:“真他娘的有种!”掌柜显然误会了马度的意思,张开嘴炮继续的对老朱狂喷,还不停的用眼神询问马度要不要加大火力。 马度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他祈祷,老天爷保佑他吧,希望今天晚上他不会失踪,毕竟找一个能干的掌柜不容易。 难得老朱没有发飙一直都笑眯眯的听着,出了店门才阴恻恻的对马度道:“你是不是很担心你家的这个掌柜哪天消失不见了啊!放心吧,朕从前私访,可没少看了掌柜的白眼,也听了不少伙计的冷嘲热讽。” 原因找到了,难怪老朱不怎么喜欢商人。马度立刻送上一句马屁,“皇上豁达大度,胸襟如海,自然不会与蝼蚁小民一般见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皇上下次微服私访,穿几件好衣裳,就算不买一个铜板的东西,他们一样会把您伺候的妥妥帖帖。” “哼!朕不过是想看看那些升斗小民怎么过活的,管那些有钱人做什么!” 听老朱这么说,马度心头竟有些感动,也就只有苦出身的老朱,能体会小老百姓的心酸吧。他的感动伴随着老朱的一句话戛然而止,“朕虽然不好与这些小民一般见识,但是不妨碍朕和他们的东家计较,玄重明年的俸禄,你就不要领了吧!” 这个时候的应天,还没有做规划,城市布局有点乱,老罗就住在城西,附近还有一个挺大的常市,这里卖的东西也很杂,牲口、粮食、日用杂货都有卖的。 老朱又免不了挨个的问价,尤其是粮食,来这边坐在集市上粜粮的大多都是属县农户,老朱不光闻粮价,还问收成、赋税、地租之类的,还时不时的拿几颗粮食放嘴里嚼,检验一下成色。 见老朱往嘴里扔粮食,其他人都要抓上一点往嘴里扔。马度除外,因为这是每个农民见到粮食后最自然的动作,七百年后也不曾改变。只是张五六扔得有点多,嚼得嘴角直冒白沫子好不恶心。 每咯嘣响一下,老农额头青筋就跟着跳一下,他的小孙子都把拳头攥起来了,最后忍无可忍,“这位老弟你到底买不买,看几位个个人高马大的,不像是吃不起饭来蹭便宜的。” 老朱大笑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粮食我要了!” 他忙到腰间去摸却空空如也,他年已四十其实没怎么花过什么钱,一开始是没有钱,后来就是抢,随着地位的越发的尊崇,就更没有机会亲手花钱了,也没有带钱的习惯。 “玄重给钱,这粮食就当是给老罗的礼物了!” 见马度还在跟老农算账,他干脆夺下张五六腰间钱袋子,“有什么好算的,你家里的钱都要发霉了,也不慷慨些!”老朱倒是慷他人之慨,直接把钱袋子交给了老农。 张五六身上都是带些铜钱和碎银子,供马度出门开销,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也有好几两,可是到最后只换了几十斤麦子,算是亏大了。 老农乐得见牙不见眼,差点没给老朱跪了,“多谢这位官人了,刚才老汉说话不中听,官人可别往跟俺一般见识!” “无妨!”老朱笑着摆手,“对了,刚才老哥说十税一的的赋税有点重了是吗?” 老农道:“其实也不算太重,比鞑子坐天下的时候好多了!” 老朱得意的冲老农道:“我告诉你个消息,明年,明年就不是十税一了,是十五税一!” 第328章 老罗的家 马家在这边的常市也有一个大的杂货铺子,卖的大多都是一些常见的生产生活物资,老朱拿过一把镰刀,拿指肚子试了试刃口,又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很顺手便问掌柜的,“镰刀多少钱一把?” 掌柜的笑呵呵的伸出三个手指,“三十文!您既然是我家爵爷朋友,就只给您算二十八文,要是数量多的话还有优惠!” “这个价格好!”老朱把镰刀还给掌柜,背着手在店里巡视了一番,还看了看商品上的价格标签,“这个店开的好,明码标价,东西也不贵,比你那个绸缎铺子强多了。”按照老朱的意思,天底下的商家都应该做亏本买卖,风里来雨里去都是为他的朱氏王朝服务。 马度笑道:“镰刀虽小,但是关乎国计民生,这店中的商品都是生产生活所必需的,自然是不敢卖贵了,小弟开这家铺子就是图个薄利多销,给平头百姓行个方便。”其实这铺子从开店到经营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但是不妨碍他往身上揽功。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算你有点良心!” 东西被一件件的打包好,林林总总的好几十样,都让店中的伙计给放到马背上,货品的清单则是送给了账房。账房只看了一眼,便道:“先生拿的货物总归是五两三钱二十八文,学生回头入账就行了。” 在自家铺子了拿东西虽然不用给钱,但还是要记账的,不然以宋霜拿那败家性子,要是没有账本警醒着她,铺子早就黄了。 账房超强的计算能力让老朱很惊讶,“这么快就算出来了?你这毛头小子不会是信口胡诌的吧。” 马度得意的道:“这是书院的学生林大牛,以超强的心算能力闻名于书院,被我称之为人形算盘。” 书院正在放暑假,那些膏粱子弟书院管不着,但是这些佃户家的孩子都被塞到自家的铺子里面打工,干伙计、当跑堂、看库房的都有,不光能挣钱补贴家里还能增加阅历。林大牛以超强的心算能力,成为了个个铺子里面抢手香饽饽专门负责算钱。 “人形算盘?”老朱不禁笑出声来,“真有你说的这么神?我来考考他!” 他随手在货架上就指了十几样东西,谁知他话音刚落,林大牛那边就已经报上总价。老朱不信拿算盘拨弄半天才道:“还真是!” 老朱干脆出题考校,以他算学水准来考林大牛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再加上林大牛神奇的心算能力让老朱不由得伸出大拇指,“真神童也!” 他拍拍马度的肩膀,“你那个书院还真是一个出人才地方!” “您过奖了,这林大牛都十二岁了,只是身体瘦弱显得年龄小罢了,当不得神童的名头。”听老朱那么称赞,马度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该不会惦记上了书院吧…… ~~~~~~~~~~~~~~~~ 老罗的家很难找,看看周围尽是破烂低矮的土坯茅屋,老朱不由得问:“玄重你不是弄错了吧,罗复仁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哪。” 在老朱称帝之后,朱升和罗复仁都曾向老朱告老还乡,不过老朱并没有答应,还给了两人加了弘文馆学士的头衔,却让他们继续的在书院教书。 马度也觉罗复仁不像是穷得住这种地方的,“老刘你该不是弄错地址了吧。” “爵爷放心俺绝对没弄错,上次俺送罗先生回城就是送到这里,不过他没让俺进他家。俺再去打听一下!”老刘到了路口找了个人,问了几句很快就回来,“没错了,罗先生就是住在前头的巷子里面,俺到前面引路。” 跟着老刘进了一个窄仄的小巷子,打量着四周斑驳的土墙,老朱不由得眉头紧皱。他现在还没有魔化,还是很有良心的,臣子住在这样的地方,他这个当皇帝的自然也面上无光。 巷子里都是院门紧闭,看起来似乎荒废多时,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蹲在地上,一手捧着稀泥,一手拿着泥刀正在修补破旧的院墙。 老刘上前问道:“老哥,你们这巷子里有没有一位罗先生!” “老夫就姓罗啊,该不会找老夫吧!”蹲地上的老头缓缓的起身,刚一扭头便讶然道:“老刘是你!”纵然那老头穿着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衫,面上都是泥点,也能瞧得出这老头正是罗复仁。 老罗看见了在站在一旁的马度,笑着打趣道:“真是稀客,难得马爵爷纡尊降贵的到老夫这里来!” “还有朕呢!”老朱拨开两人站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一遍罗复仁叹气道:“爱卿何至于此啊!” 马度觉得老朱问的根本就是屁话,当然是因为没钱了。老罗平常穿着虽然不奢华,但也干净得体,头发手脸也都梳洗得十分干净,显然是个对生活很讲究的人。 现在住这样的房子,穿这样的衣服,还亲自动手抹泥修墙,连官员的体面的都不要了,除了没钱还能有别的原因?难怪当初听马度说开五十两的月薪,老罗连官都不当了。 “皇……!”罗复仁见到老朱,眼珠子瞪得老大嘴里只说了一个字就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忙推开院门请众人进去,等大家都进了门老罗忙不迭的把院门拴上,这才给老朱行礼。老朱的良心现在还没有被狗吃了,忙把老罗扶住,“又不是在朝堂上,不用如此多礼!” 老罗苦着脸道:“皇上白龙鱼服,不可在外久留还是早些回宫吧。” 老朱笑骂道:“怎得连口茶水都不给喝就要撵人啊!” 屋里传来两声轻咳,只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老爷,可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罗复仁对老朱道:“是拙荆在屋里,这就喊她过来拜见!” 老朱冲着罗复仁摇摇头,“莫要惊扰到家眷,我们坐坐就走。” 听老朱这么说,罗复仁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轻声对老朱道:“皇上先到屋里吧,微臣梳洗一下便过来。” 第329章 老朱的龙爪手 老罗的家简陋并不破旧,院墙光滑平整显然经常修缮,院子一角种着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正逢金秋花开的时候满院飘香,树下放着两个树桩,光滑油亮显然有人在此常坐闲谈。 一只大狸猫卧在树下眯着眼睛享受着春日的阳光,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重新的趴下继续的打盹儿。 不远处则是一口老井,井口砌得和大腿一般高,显然是担心有人不慎跌下去,老罗缓缓的摇着轱辘,很快就有一桶清亮的井水被提了上来,他撸起袖子清洗手脸上的泥巴。 马度在院子看了看,又到屋里转了一圈,嗅了嗅八仙桌子上黑瓷花瓶里的翠绿的桂花枝子,“嗯,没看出来老罗这么死板的人,还挺有情趣!” 老朱黑着脸指了指屋内极具简约风格的摆设,“真难为你看到这些还能说出情趣二字!” 马度道:“小弟以为贫穷不可怕,心里穷才可怕!” 老朱指着马度道:“我以为穷人心里穷不可怕,富人心里穷才可怕,还亏得罗先生在你的书院教书,你却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住在这里,良心都让狗吃了。” 这就没法讲理了,马度给老罗开的薪水几乎是老朱开的五倍,要说没良心也是你老朱没良心才对,不过这话马度也只能腹诽。 很快罗复仁就已经洗好了手脸到屋里来,对老朱一揖,“贵人稍待,等我换一身衣裳!” 见老朱点头,罗复仁就到了里间,不大一会儿就换了一身平常穿的衣裳出来,“贵人稍待,我去烧点开水。” 老朱摆摆手,“坐吧,茶水让韩成去烧!” 罗复仁这才坐了,“家中简陋,委屈贵人了!” 老朱开门见山的问:“罗先生怎么会困顿至此!” 马度也很疑惑,不算老罗在书院的薪水,就是老朱给他的薪俸也不算低,租个两进的院子,雇两个仆役,就算是再养一房小妾也不是问题。 除非老罗有赌博恶习或者家里有病人,隐约能闻见屋子里有淡淡的汤药味儿,马度觉得有可能是后者。 里间里面传来一阵轻咳,只听里面有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都是老身这不中用的身子拖累了我家老爷,让诸位见笑了。老身身患气疾,不方便见客免得传染诸位,还请恕老身失礼。” 罗复仁解释道:“其实并非是拙荆的疾病拖累的,早年在家读书多亏乡亲们接济才能完成学业,如今在京中做官,免不了要回报几分。” 老朱佯怒道:“罗先生有难处何不早说!” “其实住在这里挺自在,也没有什么不便的,贵人日理万机,怎好拿这样的小事麻烦您!” 老朱对马度道:“去给罗夫人诊治一下。” 罗复仁跟老朱告罪了一声,这才带着马度到了里间。罗夫人是个瘦瘦小小老太太,约莫五十岁的年纪,要比老罗小上十多岁,也算是老夫少妻,难怪这般疼惜,连家境困顿的黑锅都不让老妻背,非要揽在自己身上。 罗夫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偶尔轻咳一声。起先听她说怕传染客人,马度还以为是肺结核,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要是肺结核的话老罗早就被传染了。待问明病症,马度才判断她说的气疾是哮喘。 罗夫人唉声叹气道:“老身自幼就有气疾,不过近几年来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找了很多名医吃了无数汤药也无用。后来碰到一个游方郎中给开了一个方子十分好使,只是药材贵重了些,而且要常年累月的服用,这才拖累了我家老爷。” 马度点点头把老罗从里间叫出来,老罗立刻问马度:“拙荆的病能根除吗?” “不能!”马度很干脆的回答,哮喘不是先天遗传就是体质的问题,马度自认没有改变基因或者体质的本事。 老朱瞪了他一眼,“真是没用,连气疾都治不好!” 罗复仁却笑道:“您不必责备马爵爷,老夫带着拙荆看了不少的名医,没有一个说能根除的!” 马度对老朱道:“您别着急呀,我又没说不能缓解,不用吃药还不用花钱!” 罗复仁立刻来了精神,“怎么缓解?” 马度伸手指向院子里面,“很简单,把外面的那棵桂花树拔了,还有那只猫也杀了!” 明明有先天性的哮喘,还敢养猫在家里种桂花树,这位罗夫人能活到五十岁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迷信被当成科学不可怕,科学被误解成了迷信才可悲。 老朱怒其不争的道:“你是个大夫是让治病,不是让你给罗家看风水,怎么年龄越长办事反而越来越不牢靠了。” 罗复仁也道:“这桂花树拔了倒也无所谓,只是这狸猫拙荆养了多年了,老夫不在家时全靠它陪伴,若是杀了拙荆必不舍得。” “也不一定要杀了,放了也成,反正不要让它再呆在家里!” 反倒是那位罗夫人挺痛快,只听见她在里间道:“若是真能减缓老身的病情,不用拖累老爷,就把这猫放了吧。嗯,以后老爷再抱一只狗回来就是!” 马度:“……” 实在不得已,马度还是废了一番的口舌跟老朱、罗复仁解释。 罗复仁捋着胡子道:“你是说只要长毛的畜生都不能养,拙荆的气疾是因为养猫才加重的?”他突然吸了一口气,“听你这么说好像在养猫之后发作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老朱嘿嘿的笑着对罗复仁道:“可以让你家夫人学学他养些没毛的畜牲!” 罗复仁一头雾水,“还有没毛的畜牲?” “有!鱼啊!哈哈……” 众人闻言,都跟着大笑。 一直把守在外面的韩成突然走到屋里,把一封密信交给老朱,马度一看便知是检校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找到老罗家里来。 老朱拆开密信到踱步到屋子的一角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就把迷信揣进袖子里面,对马度招手道:“玄重你过来!” 马度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刻便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背过身去!” 马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讪讪的笑道:“皇上您不是要踹我屁股吧?” 老朱摇头道:“不踹,君无戏言!” “哦,那便好!”马度刚刚的扭过半个身子,只见老朱猛的挥起手臂,施展龙爪手狠狠抽在他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脆响,马度只觉得半边屁股都麻了,不比常遇春打的军棍差多少,他呲牙咧嘴的抽着冷气,“不是说好了不打人吗?” “朕只是说不踹你!”老朱咬牙切齿的道:“朕的臣子都在住破烂的茅草房子,你却要给一头没毛的畜牲用琉璃盖房子,不打你难消朕心头之恨!” 第330章 常茂的婚事 马度低估了检校的效率,原本以为老朱到了晚上才会收到,其实他前脚出顺命公府,后脚就有检校把他和妥懽帖睦尔的对话送去了皇宫。谁让妥懽帖睦尔是重点的关照对象,老朱不在宫中,竟然找到了罗复仁这里来。 老朱知道琉璃不过是沙子烧出来的,原本不至于这么生气,可是这密信送的很不是时候。刚刚的看了臣子破烂的茅草房子,跟琉璃房子两下里一对比,老朱这心头的邪火就按捺不住了,马度挨揍自然也是难免的。 既然这么马度钱多的没处花,要给畜牲盖水晶宫,那就顺道也给老罗盖一处房子好了,这是老朱的意见,准确的说是圣旨。 罗复仁这个老财迷不光不劝着,还连忙的敲定根脚,大礼参拜叩谢圣恩。看到从车马上拿下大堆礼物,老罗的一张老脸更是笑成了菊花,不停的向老朱致谢。 马度道:“老罗你弄错了,这些东西都是我送给你的,从针头线脑到柴米油盐再到绫罗绸缎,都是我从自家铺子里面拿的。” 老罗翻了翻白眼,“要是没有皇上在跟前,你会舍得给老夫送这么多东西,再说你从自家铺子里面拿的反正不用花钱!” 没天理啊,明明花钱的是自己,可最后落不道一个谢字,不光挨揍还受尽了白眼埋怨,这让马度情何以堪。 倒是老朱一个子没拿,走的时候更是满载而归,不仅仅收获了臣子的感谢,还把老罗家桂花树给掘了准备带到皇宫里面做桂花糕,至于那只大狸猫也一并收了,说是拿到后宫抓耗子。 马度很受伤,满心委屈的和老朱一起又到了朱升家里串门。相较于老罗的困顿,朱升的生活实在逍遥,衣食住行都有老妻和仆役照料,每天打打拳看百~万\小!说,神仙一样。 看到老朱和马度上门朱升很是欢喜,尤其是看到那一大堆的礼品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甚,并表示万分的感谢,当然是谢老朱。至于马度他这次不光收到了白眼,还包括勒索。 聊到老罗的境况时,朱升好一阵的摇头叹气,“这老罗就是太好面子,有难处为什么就不能跟大家说!” 马度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了有用?以你朱升的财迷,还舍得还拿出几百两银子帮衬老罗?再说人家老罗虽穷,却有自己情趣自在,何须别人帮衬。 朱升指着马度道:“你翻白眼给谁看哪,老夫哪里说错了?倒是你万贯家财,既然能打算给老罗在方山盖一套宅子,就不能厚此薄彼少了老夫的那一份可不行。老夫也不贪心,宅子也不用太大了,两进的院子就成,装点的雅致些。皇上以为如何啊?” 马度惊讶了,人怎么可以这么臭不脸,明明是向我要宅子,为什么要问老朱的意见,又不是他花钱,他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老朱果然抚掌大笑道:“朱先生提议甚妙,玄重你就看着办吧!” ·~~~~~~~~~~~~~~ 常遇春魁梧的身躯把小小的竹椅占得满满的,稍微一动弹椅子就吱吱嘎嘎的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散架似得。 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两个瓷碗,碗中的液体一个漆黑一个乳白,常遇春端起药碗,神色甚是凝重,犹如战阵临敌,这动作保持了很久就是不张嘴。 常家三兄弟就在一旁瞪着大眼瞧着,见常遇春迟迟没动静,常茂就端起来那盛着乳白色液体的碗,“爹,你到底喝是不喝,等我娘回来你连这碗米酒都没得喝了。” “喝!这就喝!”常遇春苦着脸一咬牙,张开大嘴直接把汤药倒了进去,咕咚咚咕咚只两口就把整整的一碗汤药咽进肚里,离得近了能发现在汤药入口的那一瞬间,老常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谁能想到勇猛绝伦的常遇春竟然这么怕吃药,难怪在草原上一直说自己没有病。扔下药碗,他张着血盆大口哈着气,言辞含糊的道:“苦死了,这都是俺的报应啊!拿酒来!” 他伸出大手猛地从常茂手里抢过酒碗,一大口灌进嘴里,不过这次他却把酒水含在嘴中多时才缓缓的咽了下去,让舌头享受着那美妙的味道。 “真是痛快!”常遇春看看那只剩下一半的米酒,吩咐道:“茂哥儿,再去给爹斟满!” 见常茂动也不动,常遇春又去吩咐常升,“老二你去!” 常升一拱手,“爹爹恕罪,后天就要开学了,先生交代的课业孩儿还没有做完呢。”说完就冲着常森打了个颜色,哥俩赶紧的溜了。 常茂这才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老二,有什么课业不懂的大哥来帮你!” “混蛋玩意儿!没一个孝顺的!”常遇春脱下脚边的鞋子,朝着哥三个逃离的方向扔了过去,“嘿嘿……还是老二最机灵!” 常遇春重新的躺回到椅子上,端起所剩不多的米酒轻啜两口,满脸的享受。花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他听了多年再熟悉不过,连忙的把剩下的米酒灌进嘴里,把酒碗塞到花瓶后面,重新躺回椅子上假装睡觉。 常夫人快步到了屋里,看看椅子上的常遇春,没好气的道:“莫要再装睡了,以为喝得米酒我就闻不出来吗。” 老常睁开眼睛哈哈的笑道:“还是夫人的鼻子灵!就一碗米酒只喝了一碗!”他倒不是怕老婆,少年夫妻两人感情深厚,只是不忍婆娘伤心罢了,“茂哥儿的亲事怎么说!” 常夫人给自己灌了一碗茶水,气呼呼的道:“不提倒罢了,听你一说我满肚子都是气!” 能成功的把自己的女儿包装起来推销给马大脚,足见常夫人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闺女的婚事上心,儿子的婚事一样的上心,走门串户的暗暗相看了不少的姑娘,冯胜家的千金早就入了她的法眼。 冯胜,定远人,元末大乱与其兄冯国用组织武装结寨自保,在老朱还在淮西小打小闹的时候,兄弟二人就投奔了老朱,比常遇春还要早,算是元老功臣。 兄弟二人原本都是读书人,算的上能文能武,尤其是冯国用既能战阵杀敌攻城略地又能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最早向老朱建议占据应天进取天下的就是冯国用。 可惜天妒英才,冯国用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六岁,就暴病死于军中。顺便提一下,他的女儿就马度的好兄弟沐英的老婆。 冯国用死后,冯胜接掌他的职位,为老朱征战多年功勋赫赫,此次出兵北伐冯胜任右副将军,马度北上之时冯胜正留守开封。 老朱曾给麾下将帅排过位,冯胜位列第三位居常遇春之下,足见老朱对他的信重,后来老朱大封功臣,起初公爵只封六人,冯胜毫无疑问的占了一席。 常夫人眼光很高,不仅看姑娘的人品更看对方的家世。冯家地主出身耕读传家,眼下虽然不及丈夫位高,但同样得老朱重用,要是能和冯家结亲绝对是强强联合。 常遇春觉得要是能成了这桩亲事也不错,没有什么意见,可眼下看常夫人的口气似乎出了什么岔子。 第331章 冯家,冯家。 常夫人今天只是去探探冯家的口风,都是有头有脸的,要是贸然上门提亲被拒绝了双方面子都不好看。若双方都有意向,再请媒人上门提亲也不迟。 常遇春问:“冯夫人拒绝了?” “那倒没有,只说等冯将军回来再做商议。”常夫人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不过听冯夫人话里话外的似乎有些瞧不上咱家。” 老常一皱眉,“你是不是听错了,俺常遇春现在好歹也是国公,跟皇上也沾着亲戚,他们瞧不上咱家?” “你常初十现在是风光了,从前可是一穷二白种地做工还杀人落草,再看冯家是什么人家,那是诗书传家的大户,如何比的。” 常遇春倒也不生气笑道:“人家说的没错,从前咱是比过人家,可是现在俺爬到他冯胜头上了。嘿嘿……” 常夫人却冷笑道:“现在?呵呵……现在是你生病赋闲在家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可冯将军却在陕西捷报频传……” 啪!常遇春一拍桌子,“现在外面都是这么传俺的!” 见常遇春脸色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常夫人忙伸手搭在他的腕上,只觉得他的脉搏跳的厉害,她懊恼的一拍自己嘴巴,“都怪妾身嘴碎,不该与你说这些风言风语。公爷莫要动怒,全家可都指望着你呢。” 常遇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憋在胸中,胸中那一阵快速的颤抖才停了下来,脸上的潮红也缓缓的褪去。他在外人面前强撑,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然他这样一个好战的统帅怎么可能把大军交给别人,自己却回返应天。 “人家说的也没错,本公现在是带不了兵打不了仗!”他身后从花瓶后面拿出酒碗摔了个粉碎,“从明天起俺老常戒酒了!” 常夫人面露喜色,拿自己的小手搭在老常的大手上,“若是公爷能戒酒那是咱们一家的福气!” 常遇春冷哼的道:“既然他们冯家看不上咱家,咱们也不必上赶着去跟他们攀亲。” “就是,若是公爷真的死在了草原,为了茂儿有个帮衬,今天这口气打掉牙妾身也得咽到肚子里。现在有公爷在身边妾身心中安稳,不跟他冯家结亲又能怎样!”常夫人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历史上常茂可就是毁在自己的岳父冯胜手里。 常遇春眯着眼睛淡淡的道:“不和冯家结亲也许是好事,美荣和太子定了亲,日后咱家就是外戚俺则是国丈,再加上俺在军中的威望,免不了要让皇上忌惮。” 很严肃的话题,常夫人却扑哧笑出声来,“国丈?怕是你等不起,我可听说后宫又添新人了,皇上的身体可好的很哪!” 常遇春嘿嘿的笑道:“你这是说俺老常的身体不行了?” 常夫人抿着嘴笑道,“反正比不得从前!” “那就让你尝尝俺的厉害!”常遇春也不管是在花厅就要伸手去抱常夫人。 常遇春的大手刚抱上常夫人已经发福了的腰肢,就听见外面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娘!娘!我这里有好东西!” 常遇春连忙的把手抽了回来,一抬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漂亮姑娘跑进厅里,手里还挥舞着一个东西。 可是一瞧见常夫人那凌厉的眼神,漂亮姑娘连忙的停住脚步,双手按在腰间给常遇春和常夫人恭敬行礼,“爹,娘!” 常夫人指着那姑娘斥责道:“怎么和太子订了亲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这姑娘正是常遇春的长女闺名美荣,人如其名,确实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若是和常茂放在一起,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兄妹两个。 美荣自幼被常夫人各种调教,经史文墨、针织女红、规矩礼节哪一样都不差,若是不知道常遇春背景真以为是诗礼传家的名门闺秀。 马大脚只见了美容几次,便定下了这个儿媳妇。不过在和朱标定亲之后,美荣却有些放纵起来,很有点像是高考结束后疯狂撕书的优等生。 美荣吐了吐小舌头,“反正已经定了亲,皇上多半不会退亲的!” 常夫人哼了一声,“这规矩又不是守给别人看的,以后进了宫是要守一辈子的。” 常遇春则道:“既然是要守一辈子,就让美荣松快几天也无妨!” “还是爹最疼我!”美荣拿出一个小琉璃瓶子,“爹快看,这是大鱼儿刚刚送给我的香水!” 她拔开木头瓶塞,立刻露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如兰似麝凝而不散很是好闻。 常夫人抢过来闻了闻,“真是香,这琉璃瓶子也漂亮的很。度哥儿又鼓捣出来好东西了,这小子越来越滑头,也不拿来给咱家卖!” 常遇春不耐烦的道:“有香皂作坊和琉璃作坊的分红你还想要什么,吃得太多了当心撑死。” 美荣道:“大鱼儿说马爵爷只弄了一点哄自家夫人开心的,一时半会儿的没打算往市面卖。” 常夫人白了常遇春一眼,“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这上上下下哪儿不需要钱,尤其是茂儿成亲,拿不出像样的彩礼来,丢得可是你这个国公的脸面。” 她伸手从美荣手里拿过木塞盖在琉璃瓶子上,“这一瓶香水为娘很喜欢,下次你见了大鱼儿再问她要一瓶。” 常夫人不愧是在土匪窝里呆过的,坑起自己女儿来一点也不手软,不管美荣的不依不饶,直接把她轰走。她坐在椅子上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这东西不错,等我见了度哥儿跟他说一声,不管他什么时候往外卖咱们都掺一成股。” “哼哼……马家可不缺你这一成的股本,跟你说了不要太贪心。”常遇春忽然一拍桌子,“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桩茂儿的好亲事!” 常夫人忙问道:“你说的是哪家?” 常遇春笑道:“冯家!” 常夫人脸色一变,“不是说好了不和冯家结亲吗?要提亲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再听冯夫人的皮里阳秋的怪话!” “嘿嘿……这天底下姓冯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家!” 第333章 媒人 几位先生对常茂进行了一番考评,结果却不尽人意,按照考评的结果他只能上最低的年级,和一群毛孩子在同班里上课。不过这个班级里面却有三位名人,分别是朱小四、李景隆、平安。 这个平安不是那个唱歌的光头,而是在靖难之役中屡败朱棣的平安,他的老子平定死在了这次的北伐之中,老朱就把平安收为义子,然后扔进了书院。 这哥仨现在好得穿一条裤子,简直就是铁三角,马度在心里暗暗称呼他们为“靖难三熊”,如果日后没有靖难之役的话,他们的友谊也许会地久天长。 常遇春看到考评结果当场就要狂化,要不是马度拦着几乎要把常茂的腿打折,“你这混球整天的在秦淮河厮混,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斤两,没想到连老三都要比你高一个年级!” 常茂平时拽得不行,但是在常遇春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马度连忙的相劝,“老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子不教父之过,你打茂哥儿之前得先检讨一下自己。再说茂哥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在平江茂哥儿可是有勇有谋毁掉了张士诚的火药作坊,身上还有从五品的官身,书院里哪个学生能比得上。” 常茂在一旁缩着脑袋道:“就是!就是!” 这夯货真是没眼色,这个时候还敢顶嘴,马度赶紧的让小鳖带着他去上课。马度搭了搭常遇春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脉搏,轻声的道:“我就说嘛不会没点后遗症的,原来这一路之上射鱼又射鸟的,都是给别人看得。” 常遇春甩掉马度的手,“俺没病,好得很!” “你的心气肾气都已经亏虚到了极点,经不起这般随意发怒了。”马度好言相劝,“何必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仗总会打完的,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 作为战阵上的疯子显然不会苟同马度的这种想法,常遇春苦着脸问道:“玄重你说俺着病啥时候能好利索!每天都要喝几大碗药汤子,可把俺苦死了。” “放轻松平常心,你看赵德胜现在少了一个腰子,不也活得挺好!也许你哪天有本事再生出来一个儿子,这病说不准就算痊愈了。” “你知道俺不能生儿子了?明年就生一个给你瞧瞧!” “哎哎……我可没那个意思,你可别为了证明给我看,就回家故意折腾常夫人,她受得了你也受不了啊!” 常遇春笑骂道:“哪里有你这样的教书先生,怕是教不出什么好鸟来,俺现在都有点后悔把三个儿子都扔你这儿了!” 马度摊摊手,“那就带走,现在还来得及!” 常遇春摇头道:“以后再说吧,先带我去见冯老爷子!” 马度皱眉问:“哪个冯老爷子?”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大鱼儿的爷爷了!” 马度不明白常遇春为什么要找二爷爷,这俩人一个只会种地捕鱼另外一个只会打仗杀人,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问常遇春也不说,只说见了二爷爷就知道了。 带着常遇春回家的时候,发现常夫人也在他家,正抱着小冬梅跟宋霜聊得热络,见到马度就让他陪着一起去见二爷爷,也不知道这两口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二爷爷的日子现在过得很悠闲,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向老崔等佃户吹嘘他的孙子,除此之外就是伺候屋后的几亩田地了,不指望能有多大的收成,就是给他活动筋骨消磨时间。 听说大名鼎鼎的鄂国公前来拜访他,老泥鳅立刻梳洗一番,还拿出压箱底的衣裳,一件绿绸铜钱蝠纹的长袍。不是马度的那一件,是老泥鳅后来自己做的,身边的人都是这个品位,马度也很无奈啊。 为了能够跟长袍搭配,老头还弄了一顶同样的花色的员外帽,马度肯定二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没有逛过窑子的,还好老泥鳅的这个顶员外帽是深绿色,跟龟公青绿色的头巾还是有些色差。 老泥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八字步,晃呀晃的进了厅中,还把怎么都吃不胖的肚子挺得鼓鼓的,看见坐在位子上的常遇春便拱手一揖,“老朽见过鄂国公!” 常遇春连忙的闪身躲开随后回礼,“常某不过是一介粗汉,当不得老人家如此大礼。老太爷快请上座。”两个人寒暄一阵然后重新的落座。 马度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常遇春可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如此理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也求不到二爷爷的头上吧?是跟他学种地?还是跟他学捕鱼? 老泥鳅坐在上首,一副地主老财的模样,对身边的仆役吩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国公和国公夫人上茶。呵呵……下人不懂规矩,让贵客见笑了。” “无妨,多多调教就好!” 常遇春坐定之后,稍一沉吟便道:“常某是个直肠子,常家与冯家也熟稔的很,就不弄那些弯弯绕绕了,常某与拙荆今日前来并非闲谈,实则有事相求……” 马度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二爷爷和弟妹是姓冯不假,可是家里上上下下都选择性的淡化这件事情,包括二爷爷本人。 叫他一声老泥鳅他一定会乐呵呵的应下,但是要叫他一声冯老太爷八成会翻脸,这是老泥鳅心头永远的痛,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改一下族谱,让眼下的好日子过得再名正言顺一点。 常遇春看似粗莽实则心细,却这般的给二爷爷找不自在,怕是求什么也求不到了。 果然二爷爷闻言脸色一变,很不满的打段常遇春的话,连说话都不拽文了,“老汉从前不过是个种地打渔的,自问没什么本事怕是帮衬不了国公。老汉下地干活有些累了,国公若有难处只管给老汉的孙儿说,他才是一家之主!” 老头的反应似乎在常遇春夫妇的意料之中,常夫人笑道:“冯老太爷别着急走,这个主度哥儿怕是做不了,他今天是我们请来的媒人!” 马度闻言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做媒了?给谁做媒?” 第334章 急诊 听常遇春两口子说明今天的来意,马度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在强调冯家,原因就是为了绕过马度,不然这关系确实是有点乱,毕竟另外的一头还牵扯着皇家。 为了让马度撇清关系,不经过他同意就给他安了个媒人的身份,这样的奇招真是亏得这两口子想得出来。马度气得肝儿疼一拍桌子,“不行!” 常遇春两口子还没有说话,老泥鳅就不乐意了,皱着脸问道:“度哥儿咋就不行哩?”老头一心想着攀高枝,听说常家是来提亲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听马度说不行比常遇春两口子还着急。 常遇春道:“俺们是跟冯家结亲又不是跟你马家,这情理无论到哪里都说得过去,你不顾虑太多。” “我不是说这个……” 不等马度把话说完,常夫人就发飙了,“马兄弟你也瞧不上常家?我家公爷是当过土匪,不过冯老太爷还当过水贼呢,咱谁也别笑话谁!”若只听她这话,两家还真是登对。 马度对常夫人笑道:“常大嫂误会了,小弟最不重门第,只要大鱼儿愿意就算是她真的嫁个土匪,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怕是常茂入不得我家妹子的眼。” “老朽瞧着茂哥儿那孩子挺好挺憨厚的!”老泥鳅睁着眼说瞎话。 常遇春冷哼一声,“俺家常茂是入不得你的眼吧!” 还真让常遇春说对了,马度和常茂是好兄弟、好哥们,如果常茂求娶的是别家的姑娘,马度说不定还在一旁帮着煽风点火出些馊主意,但是轮到自家就不行了。别人重门第马度看人品,可是常茂在秦淮河闯下偌大的名头,他心里就接受不了。 古代的婚姻可关系到女人的一辈子,若是过得不幸福,大多都是忍气吞声甚至早早的郁郁而终。常茂那个夯货只会在秦淮河上怜香惜玉,自家乖乖巧巧的好姑娘凭什么要嫁给他。 常遇春瞪着虎目恶狠狠道:“你说我家常茂哪里不好了,刚才在书院你不是还说他有勇有谋,小小年纪就挣下五品官身,那么多学生都比不上吗。” “老常你瞪着大眼吓唬谁啊,常茂上了战阵是不差,可是婚姻又不是打仗我家大鱼儿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 常夫人不干了,“马兄弟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茂儿怎么不知冷知热了,秦淮河上的姑娘哪个不说茂儿仁义……” 常遇春气急在猪队友腿上狠拍了一下,“行了,你就别提秦淮河了!这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亲事谈不成若因此伤了交情那才不划算。玄重刚才你说,只要大鱼儿愿意就算嫁个土匪也答应。不如就把大鱼儿叫出来,看她怎么说,如果她不愿意今天就当俺们夫妇没来过!” 常夫人自知刚才失言,忙道:“对对对,不如听听大鱼儿怎么说,妾身最喜欢那丫头,她若是不愿意嫁给茂儿,妾身自然也不会让她为难。” 马度心说,“我家乖巧漂亮的妹子你当然喜欢,不然岂会上门来提亲,可惜大鱼儿最为精明,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家常茂。” 当下就让丫鬟请了大鱼儿过来,今天大鱼儿身穿白色长裙粉色比甲,显得格外娇俏,给众人一个个的见礼,十分的大方得体。 常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常遇春笑起来也十分收敛,他若是平常那般大笑一定能会大鱼儿吓坏的。马度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家儿媳呢乐个屁呀,他把大鱼儿招到身前,言语上也不曾有半点的铺垫开口就直奔主题,“今天鄂国公和国公夫人来咱家是求亲的,希望你能嫁到他们家给常茂做妻子,你可愿意啊!” 大鱼儿俏脸猛地一红屈膝一福,开口道:“全凭爷爷和大哥做主!”话刚说完就捂着脸笑呵呵的跑了出去。 不对啊!大鱼儿的反应也太快了吧,都不考虑一下,还有那表情明显的是娇羞,绝对有情况。马度下意识的去看常遇春两口子,他俩的表情似乎也很意外不像是早有预料,只有老泥鳅一人捋着胡子大笑起来。 常遇春两口子在愣了一下之后跟着笑了起来,“俺家常茂果然有两下子,是俺的种!” “老常你家这是龙潭虎穴啊,我家妹子不过到你家串个门儿,人就搭进去了!” 常夫人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不是我家茂儿能干!” 马度叹口气,“我有言在先,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常茂那小子我可不会轻轻放过!” 常遇春鼓掌道:“反正扔到你书院里了,随便你怎么收拾!” “好了,婚事你们常家和冯家谈吧,我这个姓马的就不参与了,还有这个媒人我也不当,等大鱼儿出家的时候,我还得背她上轿呢。” 马度刚刚的起身要走,就见老刘冲进屋子里面道:“爵爷,有圣旨!” “哦?”马度看向常遇春,“是你求皇上赐婚了?” 常遇春忙摆手,“皇上忙得不了,我哪敢劳烦,你赶紧叫上全家去接旨吧。老太爷您姓冯就不用去了,咱们商量一下亲事吧。” 马度急匆匆的往外走,刚一出门就和元生碰了满怀,“元公公稍待,我这就摆设香案,请内子出来一同接旨!” 元生急道:“没有圣旨只有皇上口谕,请国舅爷速速去看诊!” 马度心头咯噔一下,“是娘娘不适?还是太子不适?” “都不是,娘娘和太子好着呢!” 马度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国舅爷就不要耽搁了,快走吧,晚了要出人命的!” “这么着急?是皇上的哪个宠妃害了疾病?” 元生跺脚道:“这个时候国舅爷还敢胡说八道,赶紧的走吧!” 马度让老刘拿了急救箱,跟着元生纵马往城里赶,到了皇宫却过而不入,又行了半条街方在一座府邸跟前停了下来,只见匾额之上写着“陶府”二字。 早有仆役下人守在门边,领着他们快步往院子里面赶,穿过花厅的时候,马度见木质门贴上赫然写着,“国朝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 如此情急还能注意到这个门贴,因为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老朱的笔迹,心中也知这是谁的家门了。 “ 第335章 肠痈 马度等人刚一进后宅就听见痛苦的呻吟声,跟着管事到了一个院子,主卧的门前挤满了人,男男女女的一大堆。 管事分开人群带着马度和元生到了屋里,那痛苦的呻吟声就是从里间发出来的。管事禀告道:“夫人、少爷,皇上派大夫来了!” “快!快!快请进来!” 马度和元生到了屋内,刚刚的掀开门帘就闻见一股酸臭味和重重的汤药味儿。 只见床榻之上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他脸色煞白,满头满脸的冷汗。两手抱在肚子上面,身体不安的扭来扭去,可眼睛却是眯着的,显然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守在床头哭哭啼啼,眼睛肿的桃子一样,另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锦衣男子在屋里踱来踱去,屋子的一角除了两个丫鬟还有一个手足无措的老郎中。 锦衣男子立刻迎了上来,“元公公,皇上派的大夫在哪儿,快请来给家父诊治吧。” “元生”是法号,可是大家都偏偏这么叫他,元生也懒得解释了,他指向身边的马度,“这位便是……” 锦衣男子皱眉道:“皇上怎么派这么个毛头小子!” 元生立刻瞪着眼睛高声斥道:“住口!这位乃是皇后娘娘亲弟马国舅,是皇上口谕急诏而来的,你竟敢无礼!” 那锦衣男子被元生吓了一跳,一听说马度的身份,连忙的躬身请罪,“陶晟不知道国舅爷尊驾,失礼之处请国舅宽宥,日后定登门谢罪。” 马度拜拜手,“谢不谢罪的日后再说,先给陶参政看病再说!” 这榻上躺着的是乃江西参政知事陶安,虽然他的官不算很大但却是老朱的宠臣,只看那这高门大院和厅前的门贴就知道了,至于不受宠的应该都是罗复仁那样的穷鬼,谁叫他脾气硬嘴又臭。 老朱宠陶安不是没有道理的,拿陶安和刘基做个比较便知。陶安投靠老朱比较早而且是主动投靠,刘基则是老朱连哄带吓收服的; 陶安追随老朱多年既能做得锦绣文章又能安定地方,刘基身为老朱的贴身大秘却请了好几次的长假。 关键是陶安性格脾气好为人谦让、敦厚谨慎,绝不会在元日的朝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牧竖尔,拜之何益”之类的话。 不过老朱的这位宠臣眼下似乎没有几天好活了,病症明显是急性阑尾炎,马度冲着那位老郎中拱拱手,“这位同仁你的诊断也是肠痈吗?” 那老郎中拱拱手道:“阁下真是高妙,凭几句话就能断出患者得的是肠痈。老朽看患者脉象,乃是饮食不节、湿热内阻、使败血浊气壅遏于阑门所致。老朽之前给患者开过大黄牡丹汤,可惜并没什么疗效。” 要是一碗汤药就能好那才是怪了,在后世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的问题,在古代可是要人命的,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病无药可医只能等死。 “不知道陶参政的疾病发作有多少个时辰了?” 陶安的续弦夫人珠泪涟涟的对马度道:“已经快整整两日了!” “两天了!你们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 陶晟哭丧着脸道:“家父此次从江西来应天述职,见过皇上之后准备回江西,刚刚在船上行了不到一天便病发了,家父自知命不久矣便回返应天,给皇上递了最后一份奏折,便在家中等死。” “太晚了!”马度摇头叹气,还冲着床上的陶安拱手作揖,“陶参政一路走好,马某到时候就不来送行了!” “唉……”陶晟懊丧的一跺脚便不再言语。 倒是那位陶夫人一把抱住马度的大腿,“早就听闻国舅医术高明,都能把鄂国公从黄泉路上拉回来,我家老爷现在还活着,请您勉力一试救他一救!妾身不能没有老爷啊……啊啊啊” 以这位陶大少爷的年龄早就成家立业,如果陶安死了也许只是事业上受点挫折,可这位陶夫人年纪轻轻的要是死了丈夫怕是只能守一辈子寡,不光人生毁了怕是生活也不好过,难怪如此伤心欲绝。 马度知道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道:“倒是可以一试,不过风险极大,我可没有多大把握!” 他确实没有多大把握,如果是刚刚的发病倒还罢了,可是拖了两天的时间,一旦发生了肠穿孔,引发大面积的感染,他也没有办法。 开膛破肚这种事情古人怕是接受不了,到时候一旦救不活,陶家再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出力不讨好惹得一身骚,可就不划算了。 听马度这么说陶晟和陶夫人立刻来了精神,“太好了!国舅爷若是能救得家父,我陶家满门都感念您的恩德!” 真不是个实在人,谁稀罕你们陶家感恩,马度倒是希望他能说倾尽家财以报恩德的话。 那位一直立在墙角的老郎中满脸狐疑,嘴里嘀咕道:“这肠痈竟真的能治?” 马度回过头来笑呵呵的对他道:“能啊,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划开肚皮,把坏了肠子拿出来就好了,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此言一处,屋子里面只听见抽冷气的声音,那位一直抱着马度腿的常夫人,连忙的松开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那位老郎中则是连连的摆手。 陶晟瞪着大眼问道:“马国舅可是不再说笑吧。” 马度正色道:“这个时候谁有心思给你开玩笑,除此之外难道陶大公子还有别的办法?” 陶晟又问道:“那马国舅有几成的把握?” “大概一两成吧!”只要肠子没有穿孔其实他五六成的把握还是有的,只是不敢把话说满。 陶晟闻言断然拒绝,“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我父没了性命,又没了全尸!” 马度真的是想骂人了,就为了一节烂肠子连命都不要了。 这时只听见床上传来一个颤颤巍巍几乎不成调的声音,“老夫……觉得……可行,就……听马国舅的!” 只见陶安强撑起了半个身子,马度来了之后他没说过一句话,他不是昏迷,只是无力张嘴罢了。 “还是陶参政开明,既然如此马某可就动刀了,若是真有不测到了阎王那里,可不要告我的状!” 陶安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微微的点头。 马度觉得陶安未必认为他的方法可行,大概是疼得受不了,要死也死个痛快。 陶晟突然扑倒床前,“父亲使不得啊,若不动刀也许还能撑上几日……” 陶安突然猛地一睁眼,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抽了儿子一巴掌,“老夫还没死,轮不到你当家做主……啊!” 这一下似乎牵扯到了患处,陶安一声痛呼,胳膊垂了下来躺在床上没了动静,真的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大声的喊道:“皇上驾到!” 马度忽然看到,捂着脸的陶晟眼中露出激动光芒! 第336章 好奇的老朱 陶安自知活不久长久,忍着疼痛草拟了《时务十二事》急奏朝廷。老朱收到奏章一看自己宠臣得了肠痈,连御医都没有找,直接让元生请马度来给陶安看诊,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这才匆匆的赶来。 老朱连衣裳都没有换,头戴金丝翼善冠身穿明黄团龙袍快步走进屋内,屋内的众人此刻也顾不上奄奄一息的陶安了,一个个到了厅中的躬身垂首而立,见老朱进厅忙屈膝叩拜。尤其是陶晟抢在最前头声音也最大,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生怕老朱看不见他。 看陶晟这般表现,马度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拦着不让给陶安动刀了。肠痈此时几乎是必死之症,即使有一两成的把握也值得一试,陶晟却让他老子干熬着,就是为了等老朱亲临。 见到行将就木的老臣,老朱无论如何都该有点表示,这好处落不到别人头上,也就只有陶晟这个长子来捡这个便宜了。 只是老朱这会儿可没有心思估计管这个,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都围着朕做什么,陶卿在哪儿?” 陶晟连忙的掀开门帘,“家父在里间,皇上请进!” 陶安又醒了八成是疼醒的,看到进来的老朱强撑着要起身,嘴里哼哼唧唧呻吟着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朱忙把他按在床上,握着陶安的手,道:“见到爱卿这般模样,朕心痛不已呀!”他擦了擦通红的两眼,“爱卿就不要拘礼了,好生的躺着!”陶安则是两眼泪光默默点头,好一个君臣情深的感人画面。 其实老朱很爱哭,比起刘备来半点不差,百姓受苦要哭,将士伤亡要哭,看到宦官穿着新鞋在雨水里面走路都要掉几滴眼泪,要是宠臣爱将死了那就更要哭了。 “朕有千行生铁汁,平生不为儿女泣。忽闻昨日常公薨,泪洒乾坤草木湿。”这是老朱专门为常遇春做的诗,也不知道老朱当时是何等的模样,现在常遇春还或者怕是看不到了。 臣子们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老朱日后会翻脸无情,砍起他们的脑袋如同杀鸡屠狗。老朱的演技出神入化他骗了所有的人,影帝啊,整个大明都欠他一座奥斯卡,可惜已经没有嘉宾颁给他。 “国舅爷!国舅爷!”马度感觉旁边有人用手指自己,扭头一看是元生,“公公有什么事?” 只听见身前老朱的喝骂,“你这混账胡思乱想什么?朕问你陶卿的病该怎么治!” “哦,臣刚才见皇上与陶参政君臣情深,心想微臣有朝一日病危,会不会得皇上如此眷顾!” “年纪轻轻胡说八道什么,快说陶卿的病该怎么治。” 马度回道:“皇上应该也知道,肠痈是不治之症,微臣也有些手段,只是风险极大。” “几成把握?” “一两成!” 老朱一拍大腿,“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马度看了看陶晟,“陶公子对微臣的施救手段有点异议,不许微臣做!” 陶晟连忙的解释,“国舅的手段太过惊世骇俗闻所未闻,说是要剖开家父的肚子,把坏了的肠子取出来,微臣不敢让家父冒如此风险,国舅一旦失手,家父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老朱闻言也是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不过他也知道马度的手段确实与众不同,老朱扭过头对陶安道:“玄重的本事你也应该听说一些的,陶卿只管放心,要不了几日就会痊愈的。” 陶安咬牙笑道:“没什么不放心的,能辅佐陛下建功立业此生无憾也!” “陶卿不要再说话了!”老朱拍拍陶安的胳膊,看向床边的陶晟,“汝可有官身哪?” 陶晟躬身回道:“回皇上,微臣现在上元县任县丞一职。” “哦,那便到中书省任都事吧!”老朱这话其实也是为了安陶安的心。 官升两级还从地方调入了中央,陶晟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连忙的跪地拜谢老朱升赏。 让屋内的闲杂人离开,马度开始做手术准备。老朱呆在屋里迟迟不走,嘴上说是担心臣子的安危,但是马度觉得他更多的是好奇。 这让马度很揪心哪,一个皇帝开始对开膛破肚这样血腥事情有兴趣,就离走火入魔不远了,难怪日后能琢磨出来剥皮填草这样的酷刑。 没有麻药,麻沸散那个东西也不靠谱,马度给陶安用的是蒙汗药。药方是他从杨书平那里弄来的,当初他们救廖永安时用的就是这个,只要一丁点就能是让人进入半昏迷的状态,对痛觉的感知也大大的下降。 老朱当年要饭走南闯北,也知道蒙汗药,斥道:“你怎么藏着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到底祸害了多少女子!”蒙汗药含有致幻成分的曼陀罗花,是采花贼常拿来使用,受害的女子不仅不反抗,反而以为是自己的情郎,极力的配合。 “皇上您可冤枉死微臣了,微臣是拿来治病的,东西不分好坏,就看使用者的心术正不正了。”马度拿了一个口罩给老朱,“请皇上把这个带上!” “朕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难道还怕血。” “微臣是怕您的龙涎溅到伤口里面!” 老朱脸色一黑,“怎么,朕的口水很脏吗?” 马度忙摇头,“不脏,是陶参政肉体凡胎受不起。麻烦皇上帮微臣绑一下白大褂后面的带子。” “请皇上帮我拿一下酒精!” “请皇上帮微臣拿一下手术刀,不是这个,是旁边的那个大一点的。” …… 能让皇帝帮忙打下手的大夫古往今来可能只有马度一人了,可马度没有因此感到半点的骄傲,反而越发的忧心,因为老朱这个助手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看来他对解剖人体真的很感兴趣。 阑尾被取出了出来,已经红肿化脓,庆幸的是没有穿孔,这就避免了大面积的感染。马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陶安八成是不用死了。 老朱笑着问道:“看玄重的样子陶卿是有救了。” 马度点头:“是的,这一下子陶参政活命的希望提高到五成。” 老朱拿起不锈钢镊子夹起阑尾,嘴里啧啧的道:“真的好神奇,嘿嘿……” 听着老朱那怪异的笑声,正在缝合的马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第337章 难封的爵位 陶安的手术是成功的,政务繁忙的老朱很快就走了,陶安两天都没有睡个好觉了,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了过来。陶夫人扑在陶安身边哭泣道:“老爷你可算醒了,可吓死妾身了!” 可能是蒙汗的作用,陶安的精神还不是太好,他伸手拍拍妻子的手,“夫人放心,老夫已经好多了!” 陶晟凑到跟前问道:“父亲您可还觉得疼吗?” “肚子上开了个口子当然疼,只是和之前疼的不一样了。”他撇见坐在椅子上的马度,躺着拱拱手:“这次多亏了马国舅,老夫才能捡一条命回来,多谢了!” “说谢为时太早,还得再观察几天才行!”马度起身从急救箱里拿出来最后一颗过期的抗生素,递到陶安手里。 陶安看看手里的那个光滑水亮蓝白相间的小药丸,叹口气道:“陶某生受了!”这老头八成以为是什么神丹妙药。 马度对陶夫人吩咐道:“在陶参政没有放屁之前,切记不可给他喂食,只能给他喝水!” 陶夫人迟疑道:“那要是我家老爷十天半个月的都不放……,岂不是要饿死!” “那倒不至于!今夜我就留宿在贵府之中,若是陶参政有什么不适,可以随时叫我。” 马度在陶家过了一晚,第二天再去看陶安时,他已经是精神大好连烧都退了,陶夫人还兴高采烈的跟马度说,陶安放了好大一个屁。 “既然这样那就可以吃稀粥,过十天之后就能正常饮食,不过不要太油腻的。过半个月,我再来给陶参政拆线!” 陶安拱拱手:“有劳国舅了,等老夫病愈之后再到贵府致谢。” 马度冲着他嘿嘿一笑,“那我可就在家等陶先生上门了!” 马度出了陶府就去了不远的皇宫,现在进出真是越来越不方便了,尤其是后宫。宦官领着他一直到了马大脚的住处,很巧正赶上饭点。 刚刚下了朝会的老朱,正捧着一大碗馄饨吃的正香,老朱女人越来越多,在马大脚这里过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不过还是和从前一样下了朝会都会在这里吃早饭。 见马度来了,老朱笑道:“来的正好,皇后再给玄重盛一碗!” 马度忙道:“娘娘不必麻烦了,微臣已经在陶家吃过了!” 马大脚一边从白瓷小盆里往外盛馄饨一边道:“从前还以为阿弟的胆子挺大,怎得皇上在这里连阿姐都不敢叫了!” 老朱抬起头来笑道:“你们姐弟在后宫怎么称呼,朕管不着!” 他伸手拍拍正拿着调羹往嘴里塞馄饨的朱小五,“老五别光顾着吃,怎得不叫人哪!” 朱小五抬起头来喊了一声,“舅舅!”便继续埋头往嘴里扒馄饨。 朱标现在是太子了,而且已经定了亲,老朱给在皇宫里专门给他划了一个块地方做东宫,早就不在马大脚的隔壁住了。 朱小二、朱小三和朱小四都在书院,现在马大脚的身边只剩下朱小五一个儿子了。马度摸摸他的脑袋:“小五乖,最近有没有惹阿姐生气。” 朱小五抬起头来,“舅舅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明明夸我乖,我怎么会惹母后生气!” 我擦!这小子还真是人小鬼大,马度除了想弹他一个脑瓜崩,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朱似乎就喜欢看马度吃瘪的样子,“朕的老五就是聪明,看把你舅舅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吃完就去上课,不然朕走了他说不准要揍你!” “宋先生说今天他有事,不上课了!” “那就在屋里读书,别想到处乱跑。”马大脚把馄饨放到马度的跟前,“阿弟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马度刚刚拿起调羹,忽然抬起头来道:“阿姐已经吃过饭了吗?我想给你量量空腹血压。” 马度今天来宫中,主要就是为了马大脚检查身体,陶安的事情给他提了一个醒,虽然离马大脚薨世的日子还有很久,但是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老朱则道:“玄重这是被陶安的病吓到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多半没有事了!不过需要长期静养,怕是一时担不起繁忙的政务。” 见老朱点点头继续的埋头吃馄饨,马度觉得陶安差不多可以被忽悠进书院了。 马大脚放下碗筷:“阿弟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再好不过,只是坐得久了就有些腰疼。” 马度没好气的道:“阿姐也说了是做的久了就会腰疼,那就少坐一会儿,尤其是纺纱织布最是伤腰。” 马大脚更没好气,“我是让你想个法子,谁让说这些没用的。” 朱小五斜着眼睛瞪马度,“舅舅你惹母后生气了!” 老朱看着姐弟两个吵架,也不劝劝只会火上浇油,“皇后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要能闲下来才叫怪事,赶紧的想个法子,这是圣旨!” 马度一躬身,“微臣领旨!那微臣教娘娘个健身法门,还是画下来吧,娘娘回头慢慢参详!”以马大脚的端庄,八成不会当着别人面做瑜伽那种不雅的动作,即使马度也不行,还是让她拉了帐子和老朱到床榻上慢慢的研究吧。 他走到书桌跟前,拿了毛笔取了一张白纸正要画,却被一张信笺吸引住了目光。那信笺很常见,只是上面的写的字可一点都不平常,只见上面写着: 李善长公,徐达公,常遇春公,冯胜公…… 汤和侯,周德兴侯,华云龙侯,唐宗胜侯…… 马度心头一惊,老朱这是已经算盘着封赏功臣了,公侯基本上都已经列了出来,不过没有拟具体的封号,这个工作宋濂会帮他完成的。 马度一目十行迅速的浏览,很有点像是考完试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发现全班的成绩表一样,不过好像这里没有他的名字,难道自己在老朱心里是个差等生? “玄重你看到了是吗?”饭桌上传来老朱的问话,“那是朕昨夜一时兴起写的,做不得真。”骗鬼吧,这上面的可都是真的。 老朱又道:“玄重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朕是不知道怎么封你啊!” 马度好奇的问道:“微臣不太明白?” 老朱眼中带着些许的戏谑之意,笑呵呵的道:“因为朕打算追封岳父为徐王,这样就得给你封个国公才算过得去,可是你的年龄太轻功劳也不足,更难以服众。要不再等几年,到了朕这个年纪再封如何?” 老朱的说的岳父当然是指马大脚的生父马二公,马度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便宜老子,家里的祠堂他都好久没去过了,也不知道马二公在阴曹地府里还有没有钱花。 不过等他老朱这个年纪,还得再等二十年,那时老朱早就已经举起了屠刀,马度担心自己等不到。 “皇上什么时候封都行,反正不要给微臣封侯!” 老朱疑惑问道:“为何不能封侯?” 马度无奈的摊手道:“因为微臣姓马呀!” 一直沉默着马大脚,闻言一愣,突然把嘴里嚼了一半馄饨连皮带馅的喷了出来。 第338章 高明的妥懽帖睦尔 “马猴、马猴、哈哈……”老朱拍着桌子大笑,把桌上的盆碗都震的乱晃,没有半点的帝王仪表。见马大脚和马度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老朱这才捏了捏有些酸胀脸颊,“好了,朕不笑了,时辰不早了,朕要去看折子了。”老朱捂着肚子起身,可刚刚的到了屋子外面,又开始的大笑起来,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可谁知马大脚等老朱走了,也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容,“阿弟的脑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马度有点尴尬,古人的笑点可真低,他回到书桌跟前,用了半晌的功夫把知道的瑜伽动作都画了出来,随后用把动作要领再一旁标明。 果然不出马度所料,马大脚只看了一眼就道:“这健身法门也不太雅观了!听说你在元皇宫里拿了鞑子皇帝的淫画,别不是临摹的那上面的吧。” 马度苦笑道:“当然不是,那两幅画还在家里,我给阿姐拿来一看便知两者不同。” 马大脚立刻啐了一口,“谁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自己也不许看,更不许给皇上看!” “阿姐放心,我自然是不给皇上看的,还怕御史弹劾我呢。”马度最后硬拉着马大脚检查了一下身体,马大脚的身体情况要比他预料的好太多,只可惜他手段有限能检查的项目太少。 “阿姐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你给我的健身法门,我常练习便是。” 马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那小弟就回乡下了!您平时也不要太过操劳了,有时间就到乡下走走散散心,方山那边的风景好着呢。咦?我的听诊器呢?” 院子外面朱小五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正把听头放在宫女的鼓囊囊的胸脯上,“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当大夫真有趣……”一只小手不安分的四处乱摸。 ~~~~~~~ 马度离开皇宫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顺命公府,他当然是为了来看看妥懽帖睦尔有没有卖力干活,侍卫进了府里通报一声,宦官海英就请他进了府。 去的明显的不是上次的那个客厅,穿堂过屋一直到了后宅的偏僻院落,只听见院子里面有嗤啦嗤啦刨木头的声音。 海英笑道:“马爵爷请进吧,公爷就在里面,他干活的时候不喜欢下人打扰,奴婢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情您在里面吩咐一声就成。” 马度点点头进了月亮门,院子里面堆放到处都是木材,还有不少的废弃的半成品。隐隐的看见屋子里面有一个胖胖的身影一晃一晃的。 马度直接进了屋子,妥懽帖睦尔就在这里刨木头,嗤啦一下,就有一卷漂亮洁白的木花从槽口里面吐了出来。 妥懽帖睦尔放下刨子,拿起毛巾擦了脸上的汗水,他指了指屋子的一角,“那边有茶水自己去倒!”马度惊奇的发现这家伙竟然比上次见他的时候瘦了一圈,看来运动还是减肥的最好方法。 “我不渴,我就是来看看请你设计的暖房怎么样了?” 妥懽帖睦尔自顾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你来得正好,昨天刚刚的完工!” 马度讶然道:“这么快就做好模型了?”他本来还想过来给妥懽帖睦尔提供一点创意的。 妥懽帖睦尔得意的道:“这算是慢得了,本公从前即使做一座宫城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年龄大了,体力比不得从前,走我带你去看看!” 他领着马度到了院子里,指了指一篷油布,“这下面便是!” “这么大?我还以为是你给自己做的棺椁呢。” 妥懽帖睦尔一愣,笑道:“本公倒是挺想在这这样的水晶宫里面长眠!”他一伸手就把油布揭开。 只见一个奇特的房子模型出现他的面前,之所以说它奇特,是因为房子的四面墙壁到处都是窟窿,不用说这窟窿的位置是放玻璃的。 屋顶不似宫殿那般飞檐斗拱,十分的平缓也很简洁,咋一看还以为屋顶是平的,屋顶的两侧也有两排孔洞,应该也是安放玻璃的。 马度可以想象出装上玻璃之后大概的样子,怎么隐约的有点像水立方?还有这墙壁的结构也很熟悉啊,明明是蜂巢结构,还是大蜂巢里面套着小蜂巢!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妥懽帖睦尔,“你懂得蜂巢结构?你知道水立方?” 妥懽帖睦尔也是一副很惊的表情,“马爵爷果然是识货之人,那天你走后本公就在家中思索这房子该怎么盖,见屋檐之下有一个小小马蜂窝便突发奇想,没想到还真做成了,哈哈……对了,你说的水方是挖池子用的吗,本公知道建房的时候要算土方?” 马度松了一口气,要是妥懽帖睦尔知道什么是水立方的话,一定会抱着他激动的喊一声老乡,“我是想说这个墙壁这么复杂,盖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太费工时!” “你不必有这个顾虑!”妥懽帖睦尔露出得意之色,把手放在那蜂巢结构的墙壁上,只见他微微的一用力,就听见咔啪一声响,便抽下来一个小蜂巢构件。 马度这才看到这些构件之间竟然是用榫卯连接的,并不是一个整体。他也随后抽下来几个,剩下的构件依旧稳固,根本不受影响。不仅小的构件能动,大的构件也能动。 妥懽帖睦尔干脆把所有的蜂巢构件都拆了,房子便只剩下梁柱顶着一个屋顶,“你只要在工地上盖这些,剩下的构件找木匠在别处做就行,等梁柱和屋顶盖好了,用这些构件直接拼装就成,你可以多做一些,一旦损坏可以随时的更换,十分的方便。” 马度又看了看屋顶窟窿道:“我之前跟顺命公说过,屋顶不用放玻璃的,要是碎了会伤到人的!” “你是怕伤到你的爱宠吧。”妥懽帖睦尔自信的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可以用细铁丝编成网罩在琉璃板上,完全可以防得住冰雹。另外本公有一种半透明的胶水,可以涂抹在琉璃板底部再覆以薄纱,就算是真的破了也有薄纱粘着兜着不会掉下来,只可惜影响采光。” 连玻璃防爆膜的概念都能引入,马度真的是服了他了,不由得伸出拇指赞道:“顺命公高明啊!” 第339章 常茂的情书 马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门房告诉他今天上午常遇春请了赵德胜做媒人,正式来提亲了,亲事已经定下来,高兴的二爷爷还每人赏了一个铜钱。 这动作的也太快了,估计二爷爷比常家还心急。马度先去了二爷爷的院子,问问具体情况。只见他老人家红着脸酒意尚未退尽,正躺在柿子树下竹椅上的哼小曲。 马度拿过一个凳子坐在一旁,开门见山的就问:“常家怎么说?没委屈咱家大鱼儿吧。” 二爷爷咧着嘴露出一口黄板牙,“没有,常家说一切都照着规矩往大了操办,绝不让大鱼儿受半点委屈,常家真是仗义。” “仗义个屁,他弄的排场再大也是为了他鄂国公府的脸面!” “常家愿意迎娶大鱼儿,归根到底还不是冲着你,不然岂会和俺这样的人家结亲,托你的福大鱼儿嫁了一个好人家!” “二爷爷说错了,能娶到大鱼儿这样的好姑娘,才是他们常家的福气!” 老泥鳅伸手拍着马度的后背,“不管是谁的福气,既然和常家结了亲总能帮衬几分,这一大家子不能都压在你身上,会把你累坏的!”老泥鳅一心想着攀高枝原来是这么想的。 “二爷爷,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要是没有您我确实不会累,因为我都死了。再说您也太小瞧我了,孙儿的本事您还不知道,我是小度不是大虾,给弟妹安排一个好前程没什么难的,您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伤心了……” 老泥鳅红着眼睛道:“不说,以后再也不说了!” 马度出了二爷爷的院子,没走多远就是大鱼儿的院子,看着满院子已经开始长出骨朵的菊花,他心头就不由得叹气,自家乖巧懂事的妹子怎么就看上常茂这个夯货了呢,不明白啊,难道好白菜注定要被猪拱了吗? 解不开这个疑问他今晚肯定谁不着觉,他迈步走进大鱼儿的院子,喊道:“大鱼儿!大鱼儿!” 房门开了,只有两个小丫鬟,见了马度便施礼道:“爵爷,大小姐不在屋里,到花园去喂大鱼了。奴婢这就是去请大小姐回来。”谁的丫鬟就最像谁,大鱼儿的丫鬟最懂规矩,菱角儿和小鱼儿的丫鬟也和她俩一样整天疯疯癫癫的。 “不用,我就到屋里看看!”马度说着就进了大鱼儿的闺房。大鱼儿是大姑娘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大鱼儿的屋子。 很干净很整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不像是小鱼儿和菱角儿的屋子总是乱糟糟的。屋里的布置也很得体,案几上有鲜花,桌子上有书本,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画,上面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娇俏可爱,那是马度给她画的卡通画像。 马度翻了翻她桌上的书本,原本期待着能找到日记之类的东西。可是上面都是除了几本启蒙书籍,就只有低年级的算学教材,再加上唐诗宋词各一本,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不正常。 他正要离开却瞥见上面梳妆台上放着一排的不倒翁,没有想到大鱼儿还喜欢这些,他随手拿起一个,这不倒翁大眼睛、大鼻子咧着大嘴一脸的憨笑,这憨态可掬的模样咋就这么面熟呢。 “常茂!”马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不倒翁的模样不是常茂是谁,对那张大脸他再熟悉不过。不倒翁五官是雕刻上去的,栩栩如生,跟街头那些粗制滥造的小玩意儿大不不一样,一定是名家的手艺。大鱼儿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门路,只能是常茂找人做了送给大鱼儿的。 见梳妆台上有一个木盒子用小铜锁锁着,马度拿了个簪子一下子就给别开,古代的锁都是这个质量,只见盒子里面放着好些个信笺。 没错!是情书,常茂写给大鱼儿的情书!常茂的情书写得也是别具一格,看得马度脸上直抽抽。 第一封:“你长得可真好看。” 第二封:“你咋不给我回信。” 第三封:“我问过美荣了,原来你不认得字。”此处马度在心里补充一句,“不认得字,你个夯货还写!” 第四封:“你要走了,这不倒翁送给你,看到它的时候你就能想起我。” …… 第九封:“请原谅我,我不该说第一次在秦淮河见到你大哥的时候他像个二傻子。这个不倒翁送给你。” 第十封:“哎呀,你会写字了!这个不倒翁送给你。” …… 第十五封:“原谅我上次不该摸你的手,这个不倒翁送给你。” …… 如此拙劣的撩妹手法,后世的妹子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但是在这时勉强能算上是高手了,尤其还掌握了胆大心细脸皮厚的精髓。 二十多封信把两人的感情脉络理了个清楚,看上面落款日期最早的竟然是龙凤九年,那可是马度第一次把大鱼儿送到常府的时候,那时候大鱼儿可是才十二周岁啊,常茂简直就是禽兽。 从信上看两人在私下里接触了不下二十回,直到常茂进了神机营两个人才接触了少了,在这个男女对视都要避讳的年代,有这么多的接触难怪大鱼儿会中招。 常茂啊常茂,真是小瞧他了,就冲着他这这么紧的口风,马度以后不会再叫他夯货了。马度连晚饭也不吃,直接就去了书院,路上正碰见朱小四带着几个护卫一摇三晃的往家里走。 马度问道:“老四怎么现在才回家,天都快黑了!”朱小四吃饭都是在书院里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吃,不过晚上还是住在他家。 朱小四一脸坏笑道:“我在宿舍里听常茂说笑,可好笑了,舅舅快去!” 马度在宿舍里找到常茂的时候,这家伙这家伙果然是在跟一群小屁孩说笑,不过笑料却是他,说得正是秦淮河上的旧事。 看着常茂蹲在操场上抱着脑袋被马度狂揍,李景隆咋了咋舌头,“早就听我爷爷说马先生有神通,我还不信,没想到他在家也能听见常茂编排他的坏话。” 平安道:“别傻了,明明是老四告的密!” “四表叔为什么要出卖常茂!” “当然是因为下午常茂吹牛说他和皇上都叫马先生舅子,和皇上是平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40章 朱标的烦恼 趁着老朱还没有开始大兴土木,马度打着扩建书院的名义向老朱租借了两千的工匠,谁让最好的工匠都在老朱的手里,既然是租借就免不了要给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老朱越发的市侩了。 一半的工匠真的被他拿来扩建书院,另外的一半人则是给小白盖暖房。看着工匠们一手锤子一手凿子打磨用来当地基的青石,马度就很怀念混凝土的方便,他翻遍了大百科也没有记录,倒是那本《回到明朝当皇帝》似乎有提过,可惜他那本书被他烧的太早,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书院里有的是猪,伙食上莫要亏待了,挖河工人的也一样,以后用他们的地方还多着呢!”马度跟管事吩咐一声,就赶紧的回书院上课。 赵德辞了火器局的差事在书院做监院,每天带着亲兵在书院巡逻,只要见到犯了规矩的学生,就揪过来狠揍一顿。 他看到马度一摇三晃过来,木棒在手心里打得啪啪作响,“你好歹是先生,怎么比学生还不如,整天的迟到!” “反正第一节课都被占去了,我来这么早有个屁用,你这挥着棒子是要揍我嘛?” “你又不是学生,我揍你做什么,我只要回头给山长一说,自有他来骂你!” “我上完课拍屁股走,他总不能追到我家里来骂我。对了,朱先生的那三个弟子怎么样?” 赵德胜没好气的道:“那三位先生你就不要操心了,人家平常都是早来晚归勤谨的很,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朱升的三个弟子已经从徽州老家一同过来了,马度原本以为是什么青年才俊,谁知道来人让他大跌眼睛。朱升已经七十岁了,他的弟子自然也年轻不到哪儿去,最年轻的一个也都已经四十了,年龄大一点的也快五十了。 和“俊”就更不沾边了,一个身材胖大地中海发型,一个是武大郎一样的矮冬瓜,还有一个是枯瘦的麻杆儿。当他们拖家带口破衣烂衫的找上门的时候,马度还以为是要饭的呢。 连温饱都混不上,这就是朱升嘴里人品学识俱佳的弟子?该不是朱升趁机给快饿死的弟子找饭碗吧,看来他老人家除了九字真言可能没多大的成就了。 朱升似乎看出来马度的想法,一脸鄙夷的对马度道:“老夫的这三位弟子淡薄名利,不愿意为元廷效力,早就是高官显宦岂会便宜了你。你尽管考校,若无才华撵走就是。” 大老远的来了看在朱升的面子上也不能撵走,不过马度还是带人听了一下这三位的课,他是听不太懂的,宋克和罗复仁却不时的点头称赞应该是有两下子的。 可扭头看见袁九黎和自己一样都是一脸的懵逼,马度就知道他和自己的水平差不了多少,不给他宅子算是对了。 叮当、叮当……书院的杂役敲响了铃声。 赵德胜拍拍马度的肩膀,“赶紧的去上课吧!对了,听说你正在给先生盖宅子,先生们上课用嘴,俺教训学生动手比他们辛苦多了,应该少不了俺那一份吧。” “好吧。”马度忍着肉疼答应。 “玄重啊,俺给你加点钱,能不能帮俺把宅子盖得再大一点。”赵德胜一脸的唏嘘,“爵位俺老赵没什么指望了,就想下半辈子过得舒坦一点。” 明明自己有钱还让别人给盖宅子,要不是打不过赵德胜马度真的想揍人了。马度知道赵德胜其实有爵可封,那天在马大脚那里他可是看见了的,只是排名靠后了一点,偏就不告诉他,让他心里纠结去吧! 洪武元年八月末,徐达率军攻占西北重镇兰州,王保保逃遁草原,老朱让关中降将李思齐前去招降王保保,可怜李思齐和前面的使者一样被王保保砍了胳膊,没有几天就死了。 徐达在稳定西北局势之后,就奉旨班师回朝,到达应天时已经到了十月末。太子带着官员在长江渡口相迎,正好赶上书院每旬两日的休假。 马度本想过来凑热闹,没想到这边江风很大冷得很,干脆拉着朱标到马车里面避风。刚一上车朱标就道:“舅舅,我能不能也到书院读书。” 马度笑道:“太子就不要开玩笑了,陛下是不会让你去的。” “为何不能,从前我也不也是在舅舅家住了大半年吗?” “从前你是世子,可不是太子,现在你若是到我那里住上几天,我肯定会谁不着觉的。”马度轻声问道:“怎么宋濂先生教的不好吗?” 朱标叹口气道:“宋先生教的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只有我和五弟,五弟还常常逃课,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孤单。” 马度拍拍他的肩头,“是不是还有那些东宫的属官让你很烦哪。” 刚才看到一堆的属官苍蝇似的围着朱标,马度都替他觉得心烦。 朱标苦笑一声,“还是舅舅最懂我,外甥稍有错处就被他们揪住不放,我若不肯认错他们就会告父皇母后那里,好像我只有每天捧着书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才和他们的心意。” 他伸出胖手捏捏自己的脸颊,“舅舅有没有觉得我又胖了些,都是他们不许我晨练,说是蹦蹦跳跳的有失仪态,真是好不烦人。” 史上都说朱标文弱方有日后功臣之祸,看他每天都被一群疯狗围着,动不动就要被咬伤一口,想不规矩老实都不行,日后不文弱才怪,这群东宫属官真是害人不浅啊。 “太子为何要只顾着防守而不进攻呢,他们挑你的错,你也可以挑他们的错处。” 朱标的圆脸不由得皱成一团,“他们一个个的都方正的很,实在是无错处可挑。” “嘿嘿……”马度冷笑一声,“别看他们在你眼前个个都是好人,可是私下里其实龌龊的很。” 朱标无奈的一摊手,“外甥连宫门都轻易出不得,就算是出了宫也是向刚才这般前呼后拥,他们半步也不离开我身边,如何寻他们的短处。” 马度一拍额头,宋濂啊宋濂你都在教朱标些什么狗屁东西,连简单的御下之道都不教吗? “东宫属官众多可也不是一股绳,官位也是有高有低,位低的人想要爬上去,位高的人一边踩着下面,一边想爬的更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动辄对你劝诫找皇上告状的人都是位高的人吧。” 朱标连连点头,“舅舅说的没错!” “所以你只要隐晦的示意那些位低的,他们自然会帮着你去找那些位高者的短处。太子只要一手拉一手打,让他们知道你才是真正决定他们官位的人,这样你才是真正的东宫之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41章 失落的沐英 太子是这个历史上最难做的职业,能力太强了皇帝忌惮,能力太差了皇帝不满意,屁股后头还有一大群的兄弟,等着你出错要拉你下马。 朱标恰恰相反,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幸福的太子。老朱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做皇帝。二十多岁朱标就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 老朱甚至甩手当过“太上皇”,除了杀功臣这样的脏活,一起诸事皆有太子处分。朱标监国治政十余年,于治国之道颇有章法,虽然成不了老朱那样的雄主,但是做一个明君不是问题。 不过现在他才十三岁周岁,自幼被宋濂灌输了太多的礼乐之教,老朱和马大脚也给他上了太多的枷锁,以至于现在的朱标心思比同龄人要单纯的多。 可老朱自有盘算,他让朱标在墨水缸里喝饱了,有了足够的修养学识,再教他帝王之道看那些腌臜事。事实也证明老朱的这个方法没错,只可惜朱标活得太短。 马度自以为是,不给朱标灌墨水却提前给他灌馊水,教给他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要是老朱知道了肯定把他一脚踹飞。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挑拨臣子内斗,有失为君之道,也有失君子之风!”朱标也中毒不轻不是马度一两句就能糊弄的。 马度摇摇手,“君子是当不了好皇帝的,你看看历史上大名鼎鼎成就伟业的皇帝有几个是君子,泼皮无赖的刘三,杀兄囚父的李二,欺负孤儿寡母的赵大……” “呵呵……”听马度这般称呼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皇帝,朱标不由得笑了起来,等马度掰着手指头数完,朱标道:“堪称君子又有作为好君主也是有的!比如嗯……嗯……汉文帝,再比如嗯嗯……” 朱标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两个来,看来皇帝果然不是好人能干的活,越是有本事的皇帝就越与君子不沾边。朱标干脆一叹气,“舅舅说的还有几分道理的!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到时候吃了苦头不要找我诉苦就行了!” “暂不说这个了!”朱标突然红起了脸,“外甥有一难言之隐,想请舅舅解惑。” “说!”看他的表情马度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前几日午睡时梦见一女子……”朱标咬着马度的耳朵小声的嘀咕,“醒来时就发现裤子里面湿漉漉的,还有些白色的东西……外甥担心是生了什么疾病,又不好与旁人说,这才问舅舅。” 马度拍拍他的胸口,满脸猥琐的道:“你大可放心,不是什么疾病,这说明你已经真正的男子了,以后可以行敦伦之礼,不过你年龄还小,十天半月的一次就行了。” 朱标红着脸道:“舅舅不要取笑我了,外甥还没成亲,如何行得人伦大礼。” “难道娘娘就没有给弄个通房宫女?” “没有!伺候我的人全是宦官。” “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那你梦到的女子是哪个?常家小姐吗?” “不是,我还没见过常家小姐,至于梦中的女子不知道是谁,反正看不清脸。” 可怜娃!马度同情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在渡口了等到了半下午,徐达的船队才从对岸驶了过来,两人这才下了马车,朱标领着百官在栈桥的一头迎接。在鼓乐齐鸣之中,朱标对徐达又是作揖又是敬酒的恭贺他大胜归来,马度凑不上边,只好垫着脚尖找沐英的坐船。 一只大手拍他的肩头,马度扭头一看正是沐英,正咧着大嘴冲马度傻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这么快下船了,不用带队吗?” 沐英闻言脸色一僵,叹了口气就喜色全无,“我的官职被大帅撤了,不用带队,当然上岸快!” 马度打趣道:“怎么你犯军纪了?是强抢良家妇女了吗?” “不是,比强抢良家妇女还严重!”沐英叹气道:“都怪我不听你劝,在兰州城外带着三千神机营擅自追敌,被王保保杀了个回马枪,正赶上一阵偌大的风沙过来,连火绳都给吹灭了……” 马度眉毛一皱,“伤亡多少?” “八百多,若不是保儿哥救的及时,说不准要全军覆没了!” 八百多的伤亡,绝对神机营自成军以来最大的惨败了,马度很想骂他,可见他满脸的心伤,便改口劝道:“神机营还有很多问题,少不得其他兵种的配合,西北之地风沙大,着实也不利于神机营作战……” “玄重你不用替我开脱,都怪我贪功冒进,等到了宫中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早就说了你跟北面犯冲,下次打仗到南边去打!”马度伸手推了他两把,“别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得,要是吃了个小败仗就像你这般,徐大帅早就抹脖子了,哪有今日的成就。看到没有,连太子都要作揖敬酒多威风!” 历史上有过多次的南北分裂,也有很多次的北伐,而徐达却第一个成功的,这是前无古人的不世之功,确实当得上这样的殊荣。 仪式搞得很大也很繁琐,等马度凑过去向徐达道一声恭贺之时,已经到了傍晚了。徐达出征时带了二十多万,回来的时候只有十几万,除了阵亡的剩下的都留在边关驻守了。 十几万人过江登岸也不知道要多久,不过大多数的主将都已经过了岸,他们还要和徐达一起入宫复命,等众人从江边抵达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了。 在宫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出来,马度立刻招呼道:“汤大哥,我包了酒楼一起去庆贺一下吧。” 汤和连连摆手,“不去!俺离家快两年了,家里如花似玉的小妾想念的紧,你若是在秦淮河包了青楼,我便去了!” 见李文忠迫不及待的上马,马度忙喊道:“思本你也不去吗?” “不去!我上次回家都是三年前了,我得回家看儿子!驾!” “老薛、老傅、郭指挥、邓总兵……你们都不去吗?” 众将纷纷摆手,一个个纵马而去,沐英最后出来,对马度道:“不要理他们,都等着明天吃皇上的庆功宴呢,走,去我家!” “徐大哥呢?” “皇上留他吃完饭呢!” 第343章 宫宴 此番北伐成绩可谓是不世之功,徐达入宫复命时自然是少不得被老朱夸奖的,可是等众人都离开之后,徐达却是挨了老朱的骂了。 徐达为人谨慎少言,除了他那一团糟的家事自然没有别的原因。老朱对他骂的狠,谈得也很认真,也就是多年的老兄弟才会这般的诚恳,若是换成别人早就默不作声的记在小本本上了。 徐达也知道家里事情已经到不管不行的地步,可也准备一回家就处置,谁曾想他们连一顿安生饭都不让自己吃完,干脆就在饭桌上下手处置。 他从怀里取出一摞子的纸来,直接扔给徐夫人,“夫人也是识得字的,这上面都是你那娘舅这做得恶事,强抢财物,欺男霸女,设赌坊开青楼,真想不到我徐达还在秦淮河上有生意!” 徐夫人一脸的不信道:“不可能,舅舅为人敦厚,怎么会做这样的恶事!妾身谨遵公爷教诲,从不曾叫他们开赌坊青楼,不然家中的经济何至于如此紧张。” “敦厚?呵呵……你一定想不到你的这个敦厚的舅舅这半年养了两个外室,真以为他一直都在床上躺着吗?” “不可能,公爷是听了谁的谗言,为何不信自家人却信外人!” “是皇上跟我说的,去年皇上亲眼看见他行恶,已经让人盯了他大半年了。”徐达伸手敲敲那一小摞纸,“这些不过是他大半年做得恶事而已,皇上疾恶如仇,能被皇上惦记今天他死的也算是值了。若不是为我留一份颜面,又有娘娘在一旁相劝,皇上早就出手处置了。” “皇……皇上?”徐夫人闻言不由得瞠目结舌,面上不由得露出些许惧色。 亲兵们很快搜检完毕,大大小小五六个木箱子被抬了进来,徐达挥手让亲兵退去,他抬脚就踹翻了一个大木头箱子,一个个白花花的银锭子滚了出来直晃人眼。 徐达冷笑道:“看来咱家并非如夫人所言的那般拮据。”随手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都是些金银首饰,他拿了一件出来,“这个好像是夫人丢了好久的簪子吧,还有妙云的长命锁,一刀砍了真是便宜他了。” “妾身……真是信错人了,真是想不到舅舅舅母竟然是这样的人,请公爷处罚妾身。”真凭实据就在眼前,由不得徐夫人不信,她神情有些落寞,被最信任的人欺骗,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徐达是统战几十万大军征战沙场的统帅,当然不会和自家女人较真,伸手拉过徐夫人的手,“夫人知错就好,好在今日把这样的硕鼠除了,不然日后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大的祸患,害我徐家满门。” “公爷严重了,何至于此!” 徐达正色道:“皇上今日既然出言警告我,我若是再对这些刁奴宽容放纵,日后只会落得和你叔父、兄弟一样的下场!” “我的兄弟们哪!都是我害了你们啊!”沐英像是吃了摇头丸似得,拿着酒瓶子在院子走来走去,还不时的喊一嗓子。 马度捂住他的嘴,“你瞎喊什么啊,小孩子刚刚的睡着,你再把他们给吵醒了。” 沐英锤着胸口,“我心里难受啊,憋得慌!” “你到底是没捞着功劳难受,还是死兄弟难受?” “当然是死了兄弟难受,功劳可以以后再捞。好多都是在洪都时就跟着我的老兄弟,他们可都是我一点点的教出来的,你说我心里能不难受?” 马度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人都死了难受有个屁用,不如来点实在的。你现在也是腰缠万贯的,放点血补贴一下他们家里。” 沐英点头道:“我倒是愿意,就怕不合适。” 马度笑了笑,没想到沐英的政治觉悟还挺高,“谁让你亲自去做,你把银钱交给娘娘,请她去做,反正这些事儿也归她管。” 老朱对开国将领杀起来不留半点情面,但是对普通的士卒还不错的,他还在皇宫边上盖了住处专门供养那些没有家又没有劳动能力的残疾士卒。 沐英一拍脑袋,“我咋就想不起来呢,还是你的脑子的好使,我这里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玄重你能不能把火枪再改进一下,就像是你的那种火器不用火绳,也能发火的。” 见马度瞪着眼睛望着自己,朱文英笑了笑,“是我强人所难了,火枪怎么能缺了火呢。” 谁知马度却对他道:“谁说的,我一直都在研制那种火枪,只是进度慢了些。” 朱文英一喜道:“真的!那你不早点鼓捣出来,害我这次吃了大亏。” 马度无语,这话说的好像他才是这次败仗的罪魁祸首似得。 两人闲聊大半夜,又喝了很多的酒直到中午才醒,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去了皇宫,因为今天老朱要要摆庆功宴,马度也参加了北伐,原本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老朱对小舅子很不重视,即不发请帖也不派人相请,只让沐英给他知会一声。新宫殿还在筹划之中,能让老朱大宴宾客的地方只有他平时上朝的地方。 两个人来得显然是有一点早了,众将还没有到,马大脚在指挥着宫女宦官摆放案几,朱标在一旁协助。马大脚一身盛装,凤冠霞帔,满头的珠翠在午后阳光下璀璨夺目,晃得人眼花缭乱。 沐英就眼花的厉害,扑通跪倒在地,“微臣拜见皇后、太子!” 马大脚不满的道:“文英我儿,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弄这些虚礼。” 朱标躬身把沐英扶起来,“文英哥快起来!” “娘娘这可怪不得文英,您今天这身的装扮,格外的高贵端庄,任谁看了都要膝盖发软。” 马大脚啐了一口,“就数你最会说!”她伸手摸了沐英凹陷的脸颊,“我儿也瘦了许多,这一趟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沐英红着眼道:“微臣在兰州吃了败仗,愧对皇上所托。” 马大脚没好气的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儿何必耿耿于怀,这一点上你得跟汤和好生学学!” 朱标也劝道:“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着呢,文英哥不必计较一时得失。” 马大脚拍拍沐英胸口,“今日都是我儿爱吃的菜色,待会儿可要多吃一些。” 马度忙问道:“娘娘有没有微臣喜欢吃的。” 马大脚微一摇头,满头的钗环乱晃,“没有,你嘴最刁谁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第344章 客来 马大脚去了御膳房,把殿中的事情交给三人,摆好桌子就开始上果品、冷菜,眼看着快到了傍晚。第一位客人已经登门了,只见妥懽帖睦尔扭着胖胖的身子,在宦官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也对,庆功宴怎么能少得了他,土地城池无法拿到殿中炫耀,这位却可以,而且还是对北伐功绩极大的彰显。 朱标站在殿门口迎接,他显然不认得妥懽帖睦尔,小声的问马度,“舅舅,这位是哪个?” 马度在他耳边小声的道:“是顺命公。” “哦,原来是他。”朱标嘴角露出一丝的笑意,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老爹太坏了。 马度远远的拱手道:“顺命公来得好早。” 妥懽帖睦尔皱着脸拱手回道:“怎敢来晚。”这算是他到了应天之后,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确实不适合来迟。 他转头就看见一身明黄色衣服的朱标,身份问也不用问,大明能穿这种衣服也就只有老朱父子了。 “微臣拜见太子!”妥懽帖睦尔硬着头皮一撩下摆就要行跪拜之礼。 朱标伸手一扶,“顺命公礼重了,您今日是客人,舅舅快请顺命公入座。” 马度连忙的接手,引着妥懽帖睦尔入座,他的位置还是最上首的,谁叫人家当过皇帝呢。他刚一入座便不客气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看看朱标的背影,轻声的对马度道:“真是意外,太子竟然是如此温文仁善之人。” “你还真现实,不过免了你的跪拜就说人家仁善。” 妥懽帖睦尔道:“哪里是免了我的跪拜,是让本公心头少挨了一刀子。” “那你怨得了谁,这跪拜之礼还不都是在你大元盛行起来的。”马度突然压低声音打趣道:“刚才你说太子温文仁善,言下之意就是说有人不温文仁善了,是哪个?”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老朱,妥懽帖睦尔和老朱的见面绝对经历了一场雷霆骤雨,不然也不会被扶着才能走出来。 妥懽帖睦尔吓得一把捂住马度的嘴,咬着牙道:“这是在宫里,你想害死我!” 马度拿开他的胖手,“好了,不给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自己慢慢吃。” 妥懽帖睦尔突然的拉住马度,一脸不安的道:“你没有跟皇上说过我会跳舞的事情吧。”马度在草原上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他一直记在心里了。 “你放心,皇上不爱看舞,不过倒是很爱听马屁。” 马度重新的回到门前,沐英道:“玄重,怎么和鞑子皇帝聊这么长时间,你不是在草原上还打过他吗。” “嘘!别胡说,他现在不是皇帝是皇上的臣子,我与他也算是同僚,随便聊几句没什么的。” 天色渐晚,客人也三五成群的上来,朱标站在殿门迎接,马度和沐英引着人落座,位子可不是随便做的,自然要分个职位高低,功劳大小。 不光有武将也有文臣,不过文臣今天多半是过来当绿叶的,马度引着陶安落座,一脸的不满的道:“陶先生说好了来我家致谢,我等你了快两个月了,你只扔了一堆厚礼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陶安苦着脸道:“那天听你说在家等我上门,老夫这心里头就忐忑不安,心知进了你家的门这下半辈子就要搭在你那里了。” 一旁汪广洋手执酒壶道:“主敬兄猜的八成没错,玄重八成是要挟恩求报让你到他的书院教书哪!” 马度笑道:“我原本还不好意思说,多谢汪先生替我开口!” 陶安以手抚额,叹道:“玄重的灵丹妙药果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汪广洋劝道:“玄重啊,主敬兄还年轻呢,不过刚过天命之年,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如何。” “朝宗兄就不要劝了,若是没有玄重老夫这条命就算没了,既然他都开口了老夫也只能拿下半辈子赔给他了,还好书院里面有朱允升作伴。” “我可不敢要您的下半辈子,强扭的瓜不甜!”马度伸出三个指头,“三年,陶先生只要在书院教书三年顺便还能调养身体,如何啊?” 相比朱升罗复仁,陶安还很年轻仕途之心未灭,听马度这么说面上不由得一喜,“好,老夫就给你教三年书!” 又钓了一条大鱼,马度不由得心中欢喜看看汪广洋,“汪先生有时间也到我书院瞧瞧,方山的景色好的很,一定备上最好的美酒招待。” 汪广洋是个老酒鬼,却不为马度话所动,他晃着手里的酒壶,“你的药能吃,酒却喝不得,要是哪天老夫也染病不起,自会到方山寻你。” 马度摊摊手,“那您还是别想了,我的最后一颗灵丹妙药已经给陶先生吃了,阎王爷来收您的时候,莫要来找我。” 徐达没有做大腕的觉悟来得挺早,一上来就拉着马度道:“我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也都关了。” “徐大哥果然非同凡人,竟然这般的干脆利落。大嫂还好吧,没和您生气吧。” “她还能怎样,总不至于为了几个恶奴的死活把这个家毁了,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也该晓事了。有时间我让她到你家串串门,跟着弟妹多学些持家之道。” 马度连连摆手,“徐大哥还是算了吧,我家那位只会败家之道,好在她又一位闺中姐妹,是苏州名士徐贲的侄女,一直住在我家。家中琐事都是她在打理,倒也颇有章法,到时候让她和嫂嫂多交流经验就是。” 徐达拿拳头捶捶马度的胸口,“你小子行啊!”看他那暧昧的眼神,马度就知道他误会了,没想到名将也这么八卦。 “对了,我家的生意都关了,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不能坐吃山空,你家的好生意都让大哥入个股,明天就让人给你把股本送去,钱不多反正就这些了。”他拍拍马度的肩膀很认真的道:“钱是好东西,可太多了也没用只能招祸,大哥也是为你好,替你分担一些。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位子。” 看着徐达离开的背影,马度很是感慨,他心目中的徐达脸皮不可能这么厚的,他无奈的叹着气刚一转身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很面熟啊,这不是老仇人杨宪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45章 开宴 没错!就是杨宪,马度心心念念要杀死的那个杨宪。上次见面是马度成亲之日,只差一个月就是两年了。 两年未见杨宪少了当年的几分意气风发,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生了不少白发,脸色灰白,眼中尽是血丝,带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即使如此,马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他,杨宪当然也认得出来是马度,可他的反应却是奇怪,蹭的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惊恐,“你要做什么?” 马度给他气得好笑,他能做什么,这可是在皇宫里老朱朝会的大殿中,尤其是现在已经不是元末乱世,是老朱一心打造的盛世大明。 马度要是敢在这里杀了中书省的参政,那就简直就是啪啪的打老朱的脸,老朱会第一个砍他的脑袋。 不过这似乎也不能怪杨宪,人家都是一言不合杀人,马度对他连一言都不用。对马度这种不讲规矩的人,他着实有些怕了。 他被老朱放到江西一年多,此次回京之后一飞冲天被老朱任命为中书省参政,一朝得势原以为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报仇。 谁知道稍有动作就被老朱狠狠的敲打,是真的打,老朱的一龙爪抽得他掉了两颗牙,卧床好几天。他心里这才明白老朱的第一宠臣不是陶安不是他杨宪,而是马度,陶安是人,他杨宪是狗,马度才是血缘至亲。 有老朱护着,杨宪知道用些小伎俩是扳不倒马度的,只能堂堂正正手段才能报一箭之仇,除非他愿意搭上杨家满门的性命。 何况现在他又添了一个仇人,那就是李善长。他进了中书省之后,他的弟弟杨希圣就被李善长弹劾弄权不法,不仅被罢去官职,还被老朱削了鼻子。 旧恨远不及新仇的切肤之痛,他现在仇恨转身到李善长身上,没打算招惹马度,对他唯恐避之不及。马度更没打算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看看杨宪的形貌,他大约猜的出来杨宪铅中毒已深,怕是没两年好活。 “本爵爷没打算做什么,杨参政的位子在那边。”马度随手一指。杨宪一扭头,侧着身子从马度身边走过,放佛马度身上沾满了大粪一样。 “能把平时嚣张跋扈的杨宪吓成这副德行,也就只有玄重了。”马度扭头看过去竟然是李善长,“多日未见,李公健朗如昔啊!” 李善长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来老夫府上拜望,当然是多日未见。至于身体和健朗却不沾边了,中书省政务压得老夫喘不过气来,玄重有没有兴趣来中书省任职,也好帮衬老夫一下,不要老是在乡下躲清闲。” “李公您就别开玩笑了,这中书省谁都能去,唯有晚辈去不得,娘娘那关就过不去的。”马大脚是个好皇后,也因此不会让马度握什么实权,日后要是能捞到一个爵位就算是不错了。 “玄重年纪轻轻看得倒是透彻。”李善长压低声音道:“琉璃作坊的股份老夫可没有白拿,今年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以后要是还有什么好生意,莫要忘了老夫。” “那就谢过李公了!”马度一拱手,心头却道:“明明是李饮冰、杨希圣惹怒了你才出手弹劾,却把人情卖给老子,真是个老不要脸。” 李善长来得算是晚得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见元生急慌慌的跑入殿中,“皇上、娘娘快到了,准备迎驾!” 原本有些嘈杂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马度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他的位子原本挺靠前的,跟别人换了一下,和沐英一起坐在殿中西南角。 不会儿就见老朱和马大脚携手而来,文臣武将忙起身在案几旁边垂手而立,待帝后行到主位坐定,众人这才大礼叩拜。 老朱吸取历史的教训,很忌讳后宫干政,皇后能盛装露面接受百官朝拜的机会很少,一般情况也就只有元日,而且是在后宫。 当然老朱也很忌讳宦官干政,还为此立了个大石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老朱大手一挥笑道:“众卿免礼,今日宴会不论尊卑,诸位不必如此拘谨!” 众人起身坐定,老朱四下打量了一眼,对坐身边的马大脚道:“人已经到齐,皇后让人传膳吧!” 马大脚吩咐一声,一会儿就有宫女端着长盘挨个的上热菜。马大脚曾劝过老朱,身为人主奉养自己要差的,供给臣子则要好的。 她平常在宫中节俭,可是今天的伙食却半点不差,仔细一看还都是淮西美食,今天所要犒赏的将领大多都是淮西人,算是煞费苦心,难怪马大脚跟沐英说有他喜欢吃的菜色。马大脚得的心思不是白花的,众将见到家乡美食,纷纷向老朱致谢。 老朱摆摆手,“朕可不敢居功,饭食是皇后操持的,还有好些是她亲手做的,众卿要谢也当些皇后才是。”众人又纷纷掉过头来谢马大脚。 “此番北伐诸位劳苦功高,本宫以酒饭相酬乃是应有之义,何敢当一个谢字!”随后她看向老朱,作为一个贤内助她是不会抢自家男人的风头的。 “皇后说的是!”老朱立刻接过话头,他端起酒碗站起来,“朕这一碗酒敬诸将北伐之功!” 众将纷纷起身捧起酒碗,坐在上首的徐达高声道:“吾皇上应天命,赖上天庇佑方成此功业,臣等不敢居功!” “臣等不敢居功!”众人高喊一声,方一饮而尽。 别的皇帝大多都是高官显贵,就连刘邦也是个亭长,偏偏他老朱是个臭要饭的。一穷二白没有半点背景,于是就给自己找一个背景,还有谁比老天爷大,故而老朱最爱听别人说他“上应天命”云云。老朱也一直这样标榜自己,那奉天承运皇帝的称号,和小冬梅就是在同一天诞生的。 马度没想到素来不爱说话的徐达也挺会拍马屁的,直接挠在老朱的痒处,老朱哈哈大笑的把酒喝完,一连三碗方才停歇。 沐英拿手指戳戳马度,轻生道:“玄重,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后面的两碗都是空的。” 马度打掉他的手,“一边去,我喝醉了谁扶你回家。” 第346章 赛诗 一连三碗酒下肚,气氛立刻热烈起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顺便回忆一下往昔峥嵘,一时间君臣尽欢。这样的场面也就只有洪武初年才能看得见,能看一眼就少一眼,再过十年怕是另外一番情景。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比如妥懽帖睦尔一个人闷头喝酒,反正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凑过去跟他对饮,李善长离他最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有朱标不怕忌讳与他喝了一杯。 宫廷酒宴光喝酒自然是不行的,娱乐活动也是少不了,老朱没有像妥懽帖睦尔那样的闲情雅趣养舞姬。他到底是马上取天下的皇帝,不看娇弱的美人舞蹈,倒是爱看抠脚大汉舞刀。 一个个粗坯大汉轮番的上场展示武艺,当众人鼓掌叫好的时候,马度却在翻白眼,真想说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将,大多都是野路子出身没练过什么套路,别说耍个眼花缭乱的刀花,连个跟头都不会翻,就听见他们扯着嗓子瞎喊了。这样些战场上常用的招式,马度不怀疑它们的威力,可要说到观赏性还不如街头卖艺的。 看完大汉舞刀,又耍起了投壶,投壶的游戏可是流行很久了,唐朝已经到了极致,宋元时都还在宫廷盛行,到了清朝时就彻底衰落了。 老朱难得大方起来,拿出几件东西做悬红,众人的积极性一下子提高起来,妥懽帖睦尔除外,因为老朱拿出来的几样东西他看着挺眼熟的,让他好不心伤。唯一值得庆幸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哪个人来找他的麻烦让他难堪出丑。 沐英对马度说:“一起去玩一轮如何,赢了还有皇上的奖赏。” “算了!有老常在,哪里还有旁人的份。” 投壶是从射箭演化而来,老常是大明狙神,有他在别人只能做陪玩。然而事实却让他大跌眼睛,一连四轮胜者分别是大病初愈的陶安,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基,半醉半醒的汪广洋和老眼昏花的宋濂。 看来投壶果然是文人雅士玩东西,大老粗们显然不行,一支未中者比比皆是。明明是武将开的庆功宴,好东西却全都让文臣给赢了。 老朱的桌子上只剩下一颗鸽子卵大小的红宝石,通红如血,算是几样物品中最贵的。老朱对赢了东西的四人道:“东西四位爱卿可不能白拿,尔等每人吟一手诗来助兴,谁的诗最好,这红宝石就赏给谁,诸位臣工都可以参与。” 宝石有价,皇帝的赏识却是无价,这可是露脸的大好机会,人人摩拳擦掌。看旁边的沐英皱着眉头嘴里嘀嘀咕咕,马度问他,“你也会吟诗?” “谁说不会,我自幼也是跟着娘娘读过书的。” 马度肚子里也有存货,而且都是好货,只是他的水平在哪里摆着呢,吟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信。 老朱对陶安道:“陶卿先来吧!” 陶安苦着脸道:“陛下抬举微臣了,微臣又不是曹子建,没有七步成诗的本事。前日倒有一篇新作,可供大家品鉴!” 老朱点点头,“好,那就这首!” 陶安深吸一口气,“饮水味吾易,秋江易让清。寒初身欲蛰,病后发重生。乞米亲书帖,淹菹未满罂。高天风露洁,庭菊晚含英。” 诗刚一念完,众文官有人高声叫好,武将这边没什么动静,估计大多数人是听不懂。沐英咂咂嘴道:“我还是算了吧,估计也就只有徐叔和思本跟他们比上一比。” 马度问他,“徐大哥和思本很会作诗吗?”徐达他是知道的常常手不离卷,至于李文忠倒是没听过,和他在草原上跑了一圈,也不曾见他碰过书本。 “那是自然,思本最有急才。” 老朱见武将这边没动静,又看向文官那边,“刘先生该你了!” 刘基起身道:“微臣这首是前些时候听闻兰州报捷时所做。”他一请嗓子道:“清和天气雨晴时,枯草黄花夹路歧。万里玉关驰露布……衰老自惭补报,叨陪仪凤侍瑶池。” 刘基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对面的李文忠突然站了起来,只听他铿锵有力的道:“文列东来武列西,而今不必苦予题。江南富贵君游尽,塞北风霜我自知。拔发结缰牵战马,拆衣抽线补旌旗。雄师百万临城下,何用先生半句诗!” 此诗一出全场皆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包括被李文忠怼了的刘基。这首诗辞藻平实,人人都听得明白,可谓是道尽了征战之苦,尤其是场中武将感同深受,拼命叫好鼓掌,更难得的是这一份李文忠急才。 “太好了!”沐英拼命的鼓掌,“这颗宝石保儿哥拿定了,回头我就问他要来,做成首饰明年给娘娘做寿礼。” 有李文忠这首诗在,老朱只要脑子不抽风,自然会把宝石给他,这是对北伐将士慰藉,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武将办的庆功宴,要是好东西都被文官拿走,就太不合适了。 刘基冲着老朱拱拱手,“李将军急才,微臣不如也!”这个时候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文官,要来念酸诗争这颗宝石。 “哈哈……”自己的外甥如此长脸,老朱当然高兴,正要伸手招李文忠过来。 谁知这个时候突然一声轻呼,只见大殿的西南角有一个人突然窜了起来,正睛一瞧不是正是他那位素来操蛋的小舅子,老朱皱眉问道:“玄重,你也要作诗吗?” 一旁的沐英见马度突然起身,略微惊讶然后露出喜色轻声的道:“玄重我就知道你行的,帮我把宝石从思本手里抢过来,他向来抠门不一定会给我,这是谁的手!” 沐英这才看见,马度的案几下面伸出一只小手正在摸桌子上的食物,他一歪脑袋就看见桌子下面朱小五嘴里一边吃着,还一边伸手摸桌子上的东西。 马度看看桌子底下已经有不少骨头,这小王八蛋什么时候钻过来了,难怪自己刚才撕了一只鸡腿,吃了两口就不见了。 朱小五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吐吐舌头笑着做求饶状,“舅舅,文英哥,不要让父皇母后知道,不然我明天又要挨揍了。” 马度这边有些偏僻,灯光也十分昏暗,他都没有注意伸到桌子上的手,老朱更看不到了,大声问:“玄重,你也要作诗吗?” 马度一抬头,“作,作诗!” 第347章 书院崛起 听说马度要作诗,老朱立刻来了兴趣,马度连半瓶子水都没有,也不知道在肚里能晃荡出什么诗来,估计还比上他平常作的那些打油诗。 老朱面露促狭之意,“玄重也要作诗,那朕和皇后就洗耳恭听了,哈哈……” “那微臣就献丑了!”马度一拱手,“不对,微臣这一首应该是词不是诗。” 连诗和词都分不清,马大脚闻言不由得苦笑,“不管是诗还是词,只要作出来便好。” 对面的文官都是笑盈盈的看着马度,心态估计都和老朱差不多,只有宋濂的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心知自己八成要丢人了。 马度大约猜的文官的心态,瞧不起老子,看我不抄首绝妙好词震死你们,他煞有介事的一清嗓子,压低声音吟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没有什么杨慎的这首《临江仙》更合适了,磅礴气势镇得住武将,文学造诣降得住文官,顺便再拍一下老朱的马屁。他老朱不就是长江里推倒前浪的后浪,被浪花淘出来的英雄吗? 等马度唱罢,并没有赢得李文忠那样的掌声,反而是全场皆静,尤其是那些个文官个个都捻着胡子似在冥思品鉴。 马度把气都喘匀了,方才见老朱一拍桌子,“好!好词!好曲!好一首道尽兴衰沉浮的《临江仙》!” 老朱在淮西起兵,却在紧挨着长江的应天立住跟脚,崛起之路的几次大战都是与长江有关,他听来自然是感触良多。 马度一惊,“皇上如何知道这是词叫《临江仙》!” 老朱闻言一愣,便哈哈大笑起来,马大脚也是笑得花枝乱颤,文臣也是随即大笑。武将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自家这边比较有学识的徐达、李文忠、冯胜都在笑,于是他们也跟着笑。 《临江仙》是词牌名马度也是知道的,至于是干什么用的,他确实不太清楚。词牌说白了就是一种格式,稍有诗词造诣的人,只要看到词就很容易猜到词牌名。 马度不光没诗词造诣,连常识都不足,也就他以为天底下只有杨慎这一首《临江仙》,他也只知道这一首。 沐英嫌弃看着马度,“玄重你说这种外行的话,这词真的是你做的吗?” 果然帅不过三秒,马度不由得心生感叹,装逼不易,且装且珍惜! 有这首《临江仙》珠玉在前,自然没有谁再好意思把自己的破砖块烂石头的往外扔。马度伸着手向老朱要那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的时候,老朱却给他夹了一颗鸽子蛋,“再抄一首,宝石就给你!” 不理身后的哄笑,马度把鸽子蛋扔进嘴里,“抄就抄,皇上可听好了。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老朱眯着两眼看着摇头晃脑的马度,心中不由得嘀咕,“他没骗我,那位叫六如居士的绝世高人是存在的,夏威夷应该也是有的,是真的!” 刚一出宫门,宋濂就缠上了马度,很无奈的道:“明天我再给你送几本书过去,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朱允升。记得不要到处跟人说你跟老夫读过书。” 宋濂前脚刚走,沐英又跟了过来,“玄重,宝石可以给我了!” “呸,没门儿!”马度立刻啐了一口,刚才明明很嫌弃这会儿倒是不嫌丢人了,这宝石可是他用脸皮换来的,拿回家给闺女做挂坠还差不多,小孩子应该不会嫌丢人的。 ~~~~~~~~~~~~~~~~~~~ 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之前把小白的暖房终于建好了,就矗立在书院的前面,艳阳之下光辉熠熠,当真如水晶宫一般。 没有想到的是最先为之疯狂的是家里的女人,在参观了一圈之后,就为之着魔了,以宋霜为首一致要求住在里面。这不是有病吗?隐私还要不要了,想做点羞羞的事情岂不是要现场直播。 马度刚把宋霜骂了一顿,扭过头就被朱升他们给骂了,不外乎骄淫奢侈之类的话。朱升罗复仁骂他也就罢了,你宋克凭什么跟着冷嘲热讽的,昨天难道不是你求着我在你的院子里也弄一座小暖房吗?马度终于算是见识到这些读书人的无耻了。 最兴奋的则是那些学生了,把暖房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原本擦拭得透亮的玻璃都被他们摸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指印子,若不是中间的地方还有一个大池子,真的以为这里是春运期间的候车大厅。 “哎哎……都别挤,房子又没长脚跑不了,只要你们在这里读一天书,每天都有的看。”马度大声的喊着,“都当心一些,琉璃破了没有关系,可是要是伤到了我家小白,别怪我跟你们没完。” 鸟枪换炮,从家里小小水塘换到用青石板砌的大池子,小白不住的撒欢,看到岸边上一堆的人都在看着他,尤其的兴奋,偶尔甩一下尾鳍把冰凉的河水泼向两岸的学生,引得一片怒骂。 朱小二从木桶里面捏起一只鱼扔进水里,小白一口借助吞到肚里,拍打着水面让他接着喂,“哈哈……这畜牲真有灵性!老三你也喂一条!” 朱小三捏着鼻子,忙把放鲜鱼的小桶推开,“不喂,好腥!” 朱小二撇撇嘴,“老三你也太虚伪了,吃起鱼来可从来没见你说过腥的。” “你说谁虚伪?” “我说的很明白,当然是你朱㭎……哎哟!”朱小二话未说完胸口就挨了朱小三。 朱小二冷笑一声,“老三你还敢揍我,别怪我这当哥哥的不仁义了!”话未说完就跟朱小三厮打起来。 两个皇子打架可不多见,周围尽是看热闹的,有不怕事情大的还在旁边叫好。马度也管不了,老朱太护犊子根本没给书院这个权利,他能做的就是写个折子递上去,老朱自会派人来管教。 马度拍拍在一旁扯着嗓子为两位皇子加油鼓劲的赵麟,“你这样幸灾乐祸是不是不太好,还不把去他们两个给拉开。” “学生可不敢拉,要是不小心拉了偏架,被记恨上了可不好。”这小子在书院呆了两年,越来越聪明了,跟马度想得一样。 赵麟犹豫了好久才道:“听说先生抄了两首绝妙的好诗,已经在城中传扬开了……” 马度连忙的打断,“别听旁人瞎说,那都是先生我自己作的,难道这两首诗词你听别人吟过,再敢胡说败坏我的名声,当心我让你大伯揍你!” 赵麟缩缩脖子,“学生早就跟那些造谣的人说过,先生满腹文华,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有位朋友很仰慕先生才华,想来书院拜访先生,先生若有时间可否抽空见上一面。” 此言一出,周围学生纷纷表示自己也有朋友仰慕马度,请他不吝见上一面。 马度闻言大喜,他想象到无数精英学子纷纷来投画面,书院崛起之时不远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48章 神器在手 想象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马度预想的精英学子没有来,来得只有精英妓子,个个都是秦淮河上红牌清倌人,这些就是那些学生口中的朋友。 马度算漏了,一旦有好的诗词出现,最先不是在文人士子之中传播,而是在青楼楚馆。马度可以肯定那日参加宴会的人之中,八成有人去逛秦淮河了,真是臭不要脸,竟然拿老子的诗词去泡妞。 这些妓子找上书院的弟子搭桥,所为的不过是向马国舅再给她们抄一首好词。一首绝妙词曲可以让一个寻常妓子身价倍增,甚至是受益终身,更不用说这些精英妓子了。 为求一首好词,甚至有妓子表示愿意给马国舅侍奉枕席。可惜呀,马国舅是个正派人,又不懂得怜香惜玉,把她们统统的都哄了出去,至于那些带着妓子来书院的学生,无一例外的都撅着屁股挨赵德胜的棍子。 马度在一旁大声的训斥,“你们这群混账,连妓子都比你们上进,老赵狠狠的收拾他们!” 朱升和罗复仁在一旁为马度鼓掌点赞,“好!真好!你终于有些为人师表的样子了。” 马度面上平静,其实满腹的心伤,他的郁闷有谁知道。秦淮河在六百多年后也是闻名遐迩,马度心中向往已久,可惜碍于马大脚的严令却去不得。 那些什么红牌清倌人他神交依旧,难得她们自投罗网却不能一亲芳泽。都怪这些撅着屁股受罚的混账,为什么要自作聪明领到书院里来。马度要是敢让她们进来,朱升和罗复仁一定会吃他,最后还少不了要挨马大脚的戒尺。 这群笨蛋挨打也是活该,难道让这些姑娘的花船悄悄的停在附近的秦淮河上不好吗,马度真的不介意纡尊降贵的一一慰问。可惜这样对待秦淮河的红牌花魁,怕是他的名声要在秦淮河臭大街了,以后可能只有神交了。 挨揍的不只这些笨蛋学生,还有朱小二和朱小三两人,被老朱派来揍人是朱标。他收拾起两个弟弟来,手上竹板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嘴里的大道理却是讲个不停。 都说朱标在兄弟们之中颇有威望,马度觉得老朱的这些儿子一定是怕朱标的紧箍咒,马度可以觉察得出来朱小二、朱小三的精神状态都快崩溃了,要是朱标来他这里做监院,一定比赵德胜做的好。 “太子,既然他们两个知错能改,就不要再训斥他们了,让他俩去上课吧。” 朱标慢条斯理的道:“不着急,这个戒尺舅舅收好了。”他捧着手里的戒尺递到马度的跟前,马度瞧着很眼熟,不正是马大脚平时用来收拾儿子的东西吗,他也没少挨过。 “这是母后给舅舅的,母后说二弟、三弟、四弟不听话,舅舅可以拿这个教训他们。”朱标笑着道:“舅舅这次把妓子赶跑,母后很欣慰说舅舅真的长大成人了,放心把三个弟弟交给你管教!” 被人信任的感觉还真好,马度恭敬的捧过戒尺,又问道:“皇上也同意了吧?真的准许我动手?” 老朱很护犊子,因为某个宫廷教师用笔杆戳了一下不好好读书的小王,差点就被他砍了脑袋,最后还是马大脚求情才活了一命。 “那是当然,上面还有父皇写的字呢。”马度反过来一看见有朱笔写的御赐二字,看来老朱对书院不停的把三个儿子违法乱纪的事情报到宫里有点感到厌烦了,干脆当了甩手掌柜。 有老朱和马大脚的双重附魔属性,马度顿时感到这个看似平常的戒尺神光隐现,这简直就是神器,他只是有点可惜,如果换成一把宝剑逼格会更高一些。 其实他应该庆幸马大脚没给他一件旧衣裳,老朱的儿子就藩的时候年龄都还小,马大脚就派嫔妃跟随,一为照顾饮食起居,二为了监管教育。若是藩王调皮捣蛋,妃嫔就可以穿上马大脚给的旧衣裳教训这些王爷。 无法想象马度穿上一身女装教训朱家兄弟会是个什么情景,应该很辣眼睛吧。 “嘿嘿……你俩以后可要听话哟!”看着马度拍着戒尺笑得邪恶的样子,朱小二和朱小三犹如受惊的雏鸡缩成了一团。 朱标在书院里面逛了一圈,不为了看什么景致,他逛得的很有目的性,先是去食堂,然后是图书馆,最后是宿舍和教室,甚至还翻看了先生的备课和学生的作业。 跟着朱标逛了一圈,看他检查的几个项目,马度就知道这孩子虽然心思单纯好读书,可绝不是什么书呆子,后世里那些视察时走马观灯的大领导跟他比起来都差了些。 “真是个好书院,可惜我不能在这里读书。”朱标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了笑,“那边是舅舅的盖得琉璃房子吗?带我去看看吧。” 朱标围着玻璃暖房转了一圈,不由得感叹,“真是鬼斧神工,听说这是顺命公设计的,他还真是个鲁班天子。” “天子就是天子,如果非要在前头加上一个不相干的点缀,那便算不得真正的天子了。御极天下扶养万民才是天子之责,其他于天子而言都是小道,如顺命公这般沉迷嗜好,失了天子本分,自然当不了什么好皇帝。” 朱标却突然笑了起来,“难得听舅舅讲这样大道理,舅舅一本正经的模样怪怪的。” 马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太子是说微臣平时很不正经吗?” “父皇母后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舅舅跟我说这些道理,到底是想说什么?” “微臣是想说,做一个好皇帝很辛苦要割舍要抛却,心里累身体更累,没有一副好身板是不成的,你怎得又胖了些,这对你健康可不好。” 朱标回头看看身后的那些属官,轻轻笑道:“舅舅放心以后不会了,外甥从五天前就开始恢复锻炼了。” 马度也回头看了一眼,“怎得,这些人不告状了?” “嗯!”朱标重重的点点头,“其实舅舅的办法挺好用。” 第349章 徐达来访 很遗憾没有机会和秦淮河的红牌花魁来一次深入浅出的交流,还好自己有一个足够漂亮老婆。刚刚吃过早饭回到房间里,宋霜就紧紧的揽着马度的脖子。 “夫君赶走了秦淮河的妓子妾身真是很高兴!”这一句话昨天她就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昨夜更是的热情主动,小蛮腰在他的身上起起伏伏,格外的销魂。谁说古代以眠花宿柳为雅趣,作风正派的男人果然更容易获得家人和社会的肯定。 这不红艳艳的嘴唇又贴了过来,粉嫩的小舌头很主动,在他的嘴里缓缓的搅动着,刚要用牙去咬,又跐溜一下缩了回去,修长的两腿却随之攀上他的腰肢,与腹下腾起的欲火轻轻的厮磨着。 情热似火还等什么,连帐子都顾不上拉,两个人就在床上滚做一团。小冬梅坐在小木床上,看着床上翻滚的两人,停止了挥动手里的拨浪鼓,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撅着小嘴嘴里发出,“喔!咦!”的怪声。 徐晓珮闯进屋子,见到床上的情景,哎呀叫了一声,连忙的扭过头来,又把小木床上的冬梅抄在怀里,“你们两个真是……还当着孩子的呢。”她抱着孩子连忙的出了里间。 宋霜立刻把马度从身上推开,伸手子在身上拧了一把,红着脸埋怨道:“你怎得也不栓门!”手忙脚乱的系身上的扣子。 “怪我咯,我哪儿知道刚吃了早饭你就要来这一手。”马度也忙着系口子,还好衣服没脱下来。 “信国公携夫人来访,爵爷快去见客吧。”外间传来徐晓珮的声音。(徐达在吴元年封的爵位可能是信国公,后来改封的魏国公,之前作者弄错了,后来信国公的头衔给了汤和。欢迎提意见) 夫妻两个连忙的整理一下衣衫,从徐晓珮手里接过孩子,这才带着宋霜一起去见客。宋霜问道:“见客你咋还带上孩子。” “徐大哥拿了几千两银子就占了肥皂作坊和琉璃作坊的份子,我得拿闺女的名头要些见面礼,找补一点回来。” 马度打得好算盘注定要落空的,他家只有一个娃,徐达却带了两个娃过来,尤其是徐妙云那个小丫头,几句甜甜的“婶婶”就从宋霜这个败家娘们手里坑走了一个大珍珠,是当年张士诚给的那颗,就当给这小丫头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等徐夫人跟着宋霜去了后宅,徐达突然笑道:“贤弟和弟妹的感情不错啊,才一大早上的就开始热乎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马度连忙的去擦,果然见手上有红色的印迹,难怪徐夫人刚才在偷偷摸摸的笑呢,“这婆娘也不提醒我一下,害我丢人。” “人伦大道有什么丢人的,尤其是你家的香火现在都没个着落,年纪的轻轻的两口子不多亲热哪来的子嗣。”徐达的脸皮果然有够厚,这样话题一点都不脸红。 马度笑着道:“看来徐大哥深得其道啊,小弟看嫂嫂被您收的很服帖。” “那是自然,从前那些恶奴没少坏了我夫妻间的情分,现在都一并收拾干净了,这日子也舒心了不少。”徐达突然压低声音道:“不瞒玄重说,那天晚上我被皇上骂了,看来皇上也是忍耐多时了,家中的恶奴其实我处理得已经太晚了。” 能把这样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徐达对马度算是推心置腹,马度回道:“不是说挨皇上的骂是好事吗?赵德胜整天的巴望着挨皇上骂哪。” “那要看什么事情了,我与皇上自幼相识,说起来我们都是苦出身,我知道他最痛恨什么,其实他痛恨的,我也一样痛恨。总之你莫要学我,家里要是有这样不懂事的家奴,赶紧的清理干净,不然以后怕是要生出大祸患。” 马度笑道:“这个徐大哥放心吧,我家的仆役丫鬟又懒又馋,不过还真没有谁敢拿着我的名头在外面作恶得。” “奸懒馋滑这些毛病还不是跟你学的。”徐达一抹胡子,“我常年征战在外,你嫂嫂是个没主意的,性子也不讨喜不爱与人往来,刚才我见她与弟妹挺聊得来,让弟妹多提点着她一些。” 马度笑道:“她们两个聊得来是必然的,可也因此你弟妹怕是提点不了嫂嫂什么。” “哦,这是为何?” “我怕徐大哥不爱听,因为她们两个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其实马度想说她们都是没什么脑子的。 “哈哈……”徐达自然听得明白,闻言不由得大笑。 原本英挺的鼻子没有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让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变成了丑陋的恶鬼。无法亲身体会弟弟杨希圣的感受,反正杨宪是不忍多看上一眼。 从弟弟的房间里面出来,杨宪一连几个深呼吸,才遏制住心头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一年常常忍不住的发怒,还常常的失眠多梦,偶尔还会出现剧烈头疼,还有其他各种异常的身体状况,悄悄找了大夫来看只说是肝郁气滞,吃了不少的汤药却不见好。 即使身体万般的不适,他也不曾缺勤过一日,杨宪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是皇上。不然他随时可能会被替换掉,他这样的走狗在皇上手下多的是,一旦没了皇上宠信,他的仇人一定会扑上来将他撕得粉碎。 他做检校多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有李善长这样的强大的猛虎,还有马度这样疯狂的豺狗。此处马度举手抗议,为什么李善长是猛虎我就是豺狗,银狼或者猎豹不可以吗?毒蛇也行啊? 马度他不担心,最多是个富贵的外戚,以皇上和皇后的为人处事,根本不可能给他太大的权利,从前些日子在宫宴上的见面,就知道马度没打算跟自己继续过不去。 只要耐心的等待,早晚有一天会抓到他的尾巴的,尾巴每个人都有,只是还没有露出来而已,这是他当检校多年最大的心得。 杨宪现在也懒得理马度,皇上把他塞回中书省当然不是给李善长做帮手的,相反是为了做一颗钉子给李善长添堵的。可没想到他刚一到中书省,李善长就拿他的弟弟作法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压力更大,一头是皇帝,一头是宰辅,就像是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喘不过气来。杨宪只觉得脑袋里面似乎有一根弓弦在嘣嘣作响,又疼了起来,他不由得伸手紧紧的捏住了太阳穴。 “老爷!老爷!”家里的门房突然的快步跑了过来,“门外有人求见。”说着还递上来一块腰牌。 杨宪伸手接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苏州检校”。 第350章 全新世界 很遗憾没有机会和秦淮河的红牌花魁来一次深入浅出的交流,还好自己有一个足够漂亮老婆。刚刚吃过早饭回到房间里,宋霜就紧紧的揽着马度的脖子。 “夫君赶走了秦淮河的妓子妾身真是很高兴!”这一句话昨天她就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昨夜更是的热情主动,小蛮腰在他的身上起起伏伏,格外的。谁说古代以眠花宿柳为雅趣,作风正派的男人果然更容易获得家人和社会的肯定。 这不红艳艳的嘴唇又贴了过来,粉嫩的小舌头很主动,在他的嘴里缓缓的搅动着,刚要用牙去咬,又跐溜一下缩了回去,修长的两腿却随之攀上他的腰肢,与腹下腾起的欲火轻轻的厮磨着。 情热似火还等什么,连帐子都顾不上拉,两个人就在床上滚做一团。小冬梅坐在小木床上,看着床上翻滚的两人,停止了挥动手里的拨浪鼓,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撅着小嘴嘴里发出,“喔!咦!”的怪声。 徐晓珮闯进屋子,见到床上的情景,哎呀叫了一声,连忙的扭过头来,又把小木床上的冬梅抄在怀里,“你们两个真是……还当着孩子的呢。”她抱着孩子连忙的出了里间。 宋霜立刻把马度从身上推开,伸手子在身上拧了一把,红着脸埋怨道:“你怎得也不栓门!”手忙脚乱的系身上的扣子。 “怪我咯,我哪儿知道刚吃了早饭你就要来这一手。”马度也忙着系口子,还好衣服没脱下来。 “信国公携夫人来访,爵爷快去见客吧。”外间传来徐晓珮的声音。(徐达在吴元年封的爵位可能是信国公,后来改封的魏国公,之前作者弄错了,后来信国公的头衔给了汤和。欢迎提意见) 夫妻两个连忙的整理一下衣衫,从徐晓珮手里接过孩子,这才带着宋霜一起去见客。宋霜问道:“见客你咋还带上孩子。” “徐大哥拿了几千两银子就占了肥皂作坊和琉璃作坊的份子,我得拿闺女的名头要些见面礼,找补一点回来。” 马度打得好算盘注定要落空的,他家只有一个娃,徐达却带了两个娃过来,尤其是徐妙云那个小丫头,几句甜甜的“婶婶”就从宋霜这个败家娘们手里坑走了一个大珍珠,是当年张士诚给的那颗,就当给这小丫头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等徐夫人跟着宋霜去了后宅,徐达突然笑道:“贤弟和弟妹的感情不错啊,才一大早上的就开始热乎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马度连忙的去擦,果然见手上有红色的印迹,难怪徐夫人刚才在偷偷摸摸的笑呢,“这婆娘也不提醒我一下,害我丢人。” “人伦大道有什么丢人的,尤其是你家的香火现在都没个着落,年纪的轻轻的两口子不多亲热哪来的子嗣。”徐达的脸皮果然有够厚,这样话题一点都不脸红。 马度笑着道:“看来徐大哥深得其道啊,小弟看嫂嫂被您收的很服帖。” “那是自然,从前那些恶奴没少坏了我夫妻间的情分,现在都一并收拾干净了,这日子也舒心了不少。”徐达突然压低声音道:“不瞒玄重说,那天晚上我被皇上骂了,看来皇上也是忍耐多时了,家中的恶奴其实我处理得已经太晚了。” 能把这样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徐达对马度算是推心置腹,马度回道:“不是说挨皇上的骂是好事吗?赵德胜整天的巴望着挨皇上骂哪。” “那要看什么事情了,我与皇上自幼相识,说起来我们都是苦出身,我知道他最痛恨什么,其实他痛恨的,我也一样痛恨。总之你莫要学我,家里要是有这样不懂事的家奴,赶紧的清理干净,不然以后怕是要生出大祸患。” 马度笑道:“这个徐大哥放心吧,我家的仆役丫鬟又懒又馋,不过还真没有谁敢拿着我的名头在外面作恶得。” “奸懒馋滑这些毛病还不是跟你学的。”徐达一抹胡子,“我常年征战在外,你嫂嫂是个没主意的,性子也不讨喜不爱与人往来,刚才我见她与弟妹挺聊得来,让弟妹多提点着她一些。” 马度笑道:“她们两个聊得来是必然的,可也因此你弟妹怕是提点不了嫂嫂什么。” “哦,这是为何?” “我怕徐大哥不爱听,因为她们两个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其实马度想说她们都是没什么脑子的。 “哈哈……”徐达自然听得明白,闻言不由得大笑。 原本英挺的鼻子没有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让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变成了丑陋的恶鬼。无法亲身体会弟弟杨希圣的感受,反正杨宪是不忍多看上一眼。 从弟弟的房间里面出来,杨宪一连几个深呼吸,才遏制住心头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一年常常忍不住的发怒,还常常的失眠多梦,偶尔还会出现剧烈头疼,还有其他各种异常的身体状况,悄悄找了大夫来看只说是肝郁气滞,吃了不少的汤药却不见好。 即使身体万般的不适,他也不曾缺勤过一日,杨宪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是皇上。不然他随时可能会被替换掉,他这样的走狗在皇上手下多的是,一旦没了皇上宠信,他的仇人一定会扑上来将他撕得粉碎。 他做检校多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有李善长这样的强大的猛虎,还有马度这样疯狂的豺狗。此处马度举手抗议,为什么李善长是猛虎我就是豺狗,银狼或者猎豹不可以吗?毒蛇也行啊? 马度他不担心,最多是个富贵的外戚,以皇上和皇后的为人处事,根本不可能给他太大的权利,从前些日子在宫宴上的见面,就知道马度没打算跟自己继续过不去。 只要耐心的等待,早晚有一天会抓到他的尾巴的,尾巴每个人都有,只是还没有露出来而已,这是他当检校多年最大的心得。 杨宪现在也懒得理马度,皇上把他塞回中书省当然不是给李善长做帮手的,相反是为了做一颗钉子给李善长添堵的。可没想到他刚一到中书省,李善长就拿他的弟弟作法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压力更大,一头是皇帝,一头是宰辅,就像是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喘不过气来。杨宪只觉得脑袋里面似乎有一根弓弦在嘣嘣作响,又疼了起来,他不由得伸手紧紧的捏住了太阳穴。 “老爷!老爷!”家里的门房突然的快步跑了过来,“门外有人求见。”说着还递上来一块腰牌。 杨宪伸手接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苏州检校”。 第351章 厌胜之术 年龄相仿,爱好相近,同样的败家,都有一个新生的孩子,关键是都没有什么脑子,宋霜和徐夫人注定了是天然的好闺蜜。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超出马度的心理预期。宋霜和徐夫人果然一见如故,到了晚上两人已经热乎如亲生姐妹,若不是他和徐达拦着,两女差点就要烧黄纸斩鸡头的拜把子。 国公夫人和国舅夫人拜了把子传出去又是一个大笑话,马度和徐达都丢不起这人,两女一计不成转眼又再生一计,要订什么娃娃亲,徐达这次倒是没拦着马度却不干了。 徐达一拍桌子佯怒道:“怎的瞧不上我徐家!” “结亲没有问题,等徐辉祖长大了能讨我家闺女的欢心再说。” “嘿嘿……虎父无犬子,我徐达的儿子长大了自然不是孬种。” 朱棣都攻进应天了,徐辉祖还带着人马和朱棣打巷战,这孩子当然不是孬种,只是脑袋不灵光。 当天徐家人没有走,宋霜拉着徐晓珮和徐夫人同床而睡,至于马度只能和徐达寻了一间屋子喝酒,直到半夜方才抵足而眠。 徐达睡觉不规矩老是拉被子,害的马度一夜被冻醒了好几回,难怪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太好,马度真的是有点同情徐夫人。能坚持到现在不跟徐达和离,真的算是她好耐性。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马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把徐达抽走的被子抢过来,准备再次的入睡,却听见院子里面一片嘈杂声,接着就听见有人嘭嘭的敲门。 “他娘的,这是哪个混蛋玩意儿!”他气咻咻地打开房门,只见一群提到待见的侍卫立在门外,马度不由得怒道:“韩成你他娘的这是在做什么?” 外面带头的就是韩成,他一拱手道:“请爵爷跟我们走一趟!” 马度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韩成谁给你的胆子,夜闯国舅的府邸。”回头一看正是徐达,他的声音低沉和缓,却冷得犹如腊月里的寒风。 韩成看徐达也是一愣忙单膝施礼,“卑职不知道国公在此,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卑职是奉了皇上口谕来请马爵爷去问话的。” 徐达疑惑看了马度一眼,又看向韩成冷笑一声,“你这可不像是来请人的架势,你奉旨办事本公无话可说,若是失了该有的分寸皇上第一个不饶你。” 同样是跟着老朱在淮西起兵的老人,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徐达的话自然是重若千钧。韩成闻言踌躇了一下进了屋子,合上了房门正色道:“杨宪死了!皇上很愤怒!” “哈哈哈……”马度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上次是宫宴上见到杨宪,便知道他中毒已深,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徐达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后,“真难为你还能笑出声来,皇上这是怀疑你呢。” 马度很委屈的说:“皇上真是好没道理,我是打过杨宪,他旧伤复发怎么能赖到我头上。” 韩成却正色道:“杨宪不是死于旧伤,而是爆体而亡,皇上说这样的手段也就只有你有了,所以这才让卑职来请爵爷去问话。” 爆体而亡?这是怎么个死法?马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技能,不过他可以想象老朱是怎样的震怒,中书省参政那是从二品的大员,这样的高官被人刺杀死于家中,对一个新立国朝那是极其恶劣的影响,难怪老朱火急火燎的让韩成来抓他。 “这是什么时候事情?” “昨天夜里亥时初。” 正在穿衣服的徐达笑道:“那就和玄重没什么关系了,昨天晚上我俩饮酒直到半夜,这一夜更是抵足而眠,本公愿为玄重作保,和你一起去见皇上。” 韩成道:“有信国公作保,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方便的话,卑职想在府里搜检一下。” 马度这下火了,“不行!本爵爷家里多是女眷,还有信国公的夫人在这里……” 徐达突然打断他道:“玄重听我的给他搜,把家眷都叫起来让他随便搜!” “好,那就听徐大哥的!”马度当下穿上衣裳,把一家老小都挨个的叫了起来,都集中到花厅里面。宋霜自然是十分的不满,可见到家里的情形便不再言语了。 徐夫人晃着怀里哭闹不休的徐辉祖,嘴里不住的抱怨,“这些当兵的太没个规矩了,公爷你怎得也不管管……” 大鱼儿、小鱼儿和菱角儿三个紧张的偎依在一起,小鳖一动不动的守在二爷爷身边,老泥鳅长吁短叹,“这富贵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从前俺看戏文上皇帝……”只说了一半就被小鳖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小妙云裹着毛茸茸的斗篷,握住爹爹的一根手指瞪着大眼看着那些满府乱窜的皇宫侍卫,突然一个只穿着白色小衣的黑小子窜了出来,拿着一个粗大的门栓追打那些侍卫,“叫你们掀我的被窝,谁给你们的狗胆掀我的被窝,韩成你给我出来让我揍你两下……” 妙云嘻嘻的笑出声来露出豁口的门牙,她可能已经忘了几年前,就是这个黑小子狠狠的揪了她的腮帮子…… 徐达看向马度,“玄重你可真够坏的!你是故意不叫四皇子起床的吧。” 马度嘿嘿的笑道:“没有,我只是忘了。韩成这个家伙到底是在找什么?” 徐达凑到马度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他是在找到厌胜之物!” 马度打了一个哆嗦,放佛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难怪老朱会有这么大动作,连亲戚的情面都不讲了,没有什么比厌胜之术更让帝王忌惮了。 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皇帝认为这种事情脱离了他掌控,人家皇位做得好好,你在家里弄个布偶写上生辰八字,扎个银针就送他上西天,皇帝不忌惮那才叫怪事,只是没想到老朱这种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出身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说。 实在是想不出杨宪怎么死的,会让人联想到厌胜之术。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场景又太过离奇,难免会让人把什么诡异事情联系到他的身上。 马度很头大,以老朱这样的心态,自己怕是等不到“胡蓝之狱”就要玩完哪。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5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马度家里自然是没有什么厌胜之物的,除非韩成栽赃给他,不过韩成没有那个必要,他更没有那个胆子,搜检完毕之后,韩成明显的要客气了许多。 韩成拱拱手道:“马爵爷快入宫面圣吧,不要让皇上等急了。” “嗯!”马度点点头,扭过身对厅里的家人吩咐道:“你们放心在家好生待着,什么都不要做,我很快就回来。” 宋霜红着眼睛咬着牙道:“夫君也请放心,你若是出个好歹,妾身一定为夫君守节,把孩子好生拉扯大。” 听她这么说,马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安慰。他和徐达骑着马与宫中侍卫一起赶往城里,到了皇宫的时候发现守卫明显的森严起来。 老朱刚刚的退朝,韩成入内禀报,也不知道他在和老朱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元生才宣马度和徐达面圣。 “皇上很生气!”元生在马度耳边轻声的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老朱的朝服还未换掉,坐在案后颇有威势,不过脸色却十分的难看,不等他和徐达见礼,老朱劈头盖脸的就道:“看你做的好事!”听这口气似乎是认定了是马度干得。 不等马度开口,徐达已经上前解释,“皇上定是误会玄重了,昨夜微臣和玄重饮酒到半夜,更是同榻而眠,他有什么什么举动,微臣一清二楚,愿为他作保。” 厌胜之事可谓是皇权禁忌,更是一个臭泥潭,谁沾上谁倒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徐达肯为马度作保,可谓是担了极大的风险,不得不说徐达真是够意思。 徐达的话老朱自然是信的,不然怎么给他封个信国公呢。老朱黑着脸道:“朕是信得过天德的,只是这混账一堆乱七八糟的手段,这样的事情已经在洪都发生一回,不是他还能有谁。你到底怎么杀了杨宪的快给朕从事招来。” 老朱越说越气,直接拿了桌子上的镇纸朝着马度扔了过来,马度一歪身子镇纸就擦着他的肩头飞了过去砸在一个大花瓶上,一下子就碎个稀里哗啦。 马度忙躲到柱子后面伸出个脑袋,苦着脸道:“微臣着实冤枉!” “还敢狡辩!”老朱目光又落到桌上,伸手去拿砚台发现是上好的端砚,又连忙的放下,刚才的那个花瓶和镇纸已经让他很心疼了。 他目光扫了一圈,发现除了鸡毛掸子不值钱,其他的没有一件便宜货,干脆抄了鸡毛掸子追了出来。不用大惊小怪,老朱有亲自动手教训臣子的习惯,一般情况都是用鞭子,鸡毛掸子对马度来说已经算是他的运气了。 鸡毛掸子狠狠敲在柱子上,鸡毛四处乱飞,老朱咬着牙道:“你不要躲,不然朕就叫侍卫来了!” “就算您要砍微臣的脑袋,也不能不教而诛啊!” “先让朕把这口气出了,再砍你的脑袋!杨宪再不是东西,也是中书省的参政,一国重臣,你这般轻易的把他给杀了,置我大明的脸面与何在。” 话未说完鸡毛掸子又抽了过来,老朱太阴险,马度猝不及防肋下被扫到了,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这一下子要是挨实八成肋骨都要打折。 “父皇!父皇!”朱标突然跑入殿中,看看围着柱子乱转的两人,喊道:“母后让孩儿请您去吃早膳!” 老朱哼了一声扔下鸡毛掸子,对朱标道:“跟你母后说一声,朕回头再吃!去吧!” 朱标应了一声,往马度这边看了一眼,便躬身退去。马度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心道:“还是姐姐和外甥靠得住。” 老朱喘着粗气道:“有什么想说的,赶紧的说吧,看你有什么好辩白的。” 马度连忙的到了案前拜倒在地,正色道:“皇上为何一口咬定杨宪之死是微臣所为。” 老朱没好气的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初临洪都时,有一个士卒偷了你的东西,然后就爆体而亡,死状与杨宪一般无二。” 马度满脸疑惑,“还有这样的事情?微臣怎得不知道?”这事情从来就没有人跟他提及过。 “因为你当时在昏迷!不过除了你谁有这样的手段。” 这话听起来好矛盾,马度恨不得吐一口老血出来,他又不是岳爷爷凭什么就给他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徐达劝道:“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皇上不能归罪在马度的身上。” 老朱一拍桌子,“真凭实据朕没有,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徐达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瞪着两只大眼似乎今天才认识老朱一般。 马度长出一口气,“皇上能不能让微臣看一下杨宪的尸体,微臣可不想受这不白之冤。” “哼!你倒是不怕杨宪来找你索命!” “微臣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他索命,找到真相也算告慰杨宪的在天之灵,对上上下下都有一个交代。” 听马度把话说的这般硬气,老朱也有些疑惑了,莫非是真的冤枉他了,“就不要把杨宪的尸体往宫里抬了免得沾了晦气。朕和你一起去杨宪的家。” 杨宪很高调,但是他的府邸却很低调,和皇宫不远但是位置有点偏门脸也不起眼,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仇人找上门来。 杨府里里外外都被皇宫的侍卫控制,隐隐的听得见院落之中有哭泣之声,老朱微服而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杨家还没有摆设灵堂,有两口棺材停在院落之中,看守的人却是皇宫的侍卫。老朱一声令下就打开了棺盖,只见棺材里面各盛放着半具焦黑尸体和一些散碎的肉块和内脏。 亏得在场诸人都是见惯了血腥的人,若是寻常人见了定要吐个七荤八素,马度只看了一眼便对杨宪的死因一目了然,只是也更加的奇怪。 见马度冲着棺材微微鞠躬,老朱冷笑道:“怎的心虚了?” “因为微臣还是个大夫,这是对死者的尊敬,而不对杨宪。” “别废话了,赶紧的动手吧,看你能查出个什么门道来。” 马度带上手套从棺椁里面拿出一个尸块,仔细的看了一下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冷笑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53章 这就是真相 话刚说完马度后脑勺就挨了一下,老朱黑着脸道:“别故作高深,有什么发现赶紧的说。” 马度指着棺椁中的尸块,对徐达道:“徐大哥应该能看得出来杨宪是怎么死的吧。” 徐达点点头,“火器,应该是被炸死的,多半是手榴弹或者简易手雷。” 这样的死状他最熟悉不过,当初攻打平江的时候,在张士诚的火蒺藜可是没少让他吃了苦头。 “朕也知道是火器,杨家的奴仆说书房里面传来火光和巨响。老实交代你用什么邪门手段,在家里就让火器爆炸的。”这才是老朱心里最为忌惮的。 马度苦恼万分,“真的不是微臣做的,而是杨宪自己让火器爆炸的,洪都的那个士卒同样如此。” “老寿星上吊杨宪是活够了不成,别想糊弄朕!”老朱恼火的举起手来。 马度连忙的躲开,“皇上就不能让臣把话说完吗?” 老朱放下手,“说,接着说!” “微臣刚到洪都的时候,曾经丢过两样东西,这件事情曾给娘娘和文英提过。” 老朱道:“这个朕也知道,皇后给朕说过,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没有跟她一起回应天。” “皇上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微臣丢的这两样东西其实是两件厉害的火器,根据臣推测其中的一件被洪都的士卒给偷走了,可怜那士卒不小心引爆了落个惨死,另外的一件就落到杨宪手里了。” “怎么可能到了杨宪的手里……哦,杨宪任过江西参政,在江西呆了足有一年。”老朱若有所悟。 “皇上圣明!”马度连忙的送上马屁,“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杨宪深恨微臣,到了洪都之后追查我的底细,这火器应该就是他那时找到的,可惜杨宪不识得这个火器,胡乱摆弄就引爆了,这就是真相!” “编瞎话也不编排圆满了,杨宪身为检校头目怎么会不识得火器。” “微臣这只火器与众不同,是微臣从夏威夷带来的,就是焦玉那样的制器高手见了也未必认得,而且那火器制作精致像是一个玩物。虽然小巧却以高爆炸药填充,附有千颗钢珠用来杀敌。” 马度从手里的尸块上抠一个染血的钢珠,擦了擦锃光瓦亮,“这就是证据,如果不出我所料,一定能够在杨宪的书房里面找到更多钢珠,皇上闻闻这尸块的上的火药味,也是与军中用的黑火药大不相同。” 老朱不耐烦的挥挥手,“谁要闻,给朕拿远一些。”他又看向韩成,“你去到杨宪的书房里面查探一番。”看老朱的神色已经是信了七八分。 很快韩成就回来了,查探的结果自然是在马度的意料之中,在杨宪书房的墙壁、房梁、书桌上都发现了很多的钢珠,韩成还扣了不少回来给老朱看。 马度又要了纸笔来,很快就画了一个手雷的图样,“皇上这就是微臣说的那种火器。” 老朱接过来瞧了一会儿,笑了笑说:“这火器看着确实精巧,看着挺有趣。”他递给韩成,“拿去让杨府的人辨识。” 不大一会儿韩成又领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过来,“皇上,这个是杨宪的贴身长随,他说他见过这个东西。” 杨宪的长随一听说是老朱亲至,忙叩倒在地哭哭啼啼的求老朱为他的主人伸冤报仇,韩成踹了他一脚,“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想为你的主人报仇,只管如实回答皇上的问话。” 老朱指了指韩成手里的那张画,“这个东西你认得?” 那长随道:“这个东西一直吊在书房的笔挂上,小人是老爷的贴身长随,打扫书房也是由小人专门负责,所以见过这东西。” 老朱又问道:“你家老爷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去年我家老爷到了江西没多久,这小玩意儿就出现在老爷的笔挂上面。我家老爷很喜欢它,不开心的时候就拿手指弹几下,心情就会好许多……” 听长随这么说,知道真相的众人脸上的肌肉都不由得抽了起来,老朱摇头道:“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死得另外一个人是谁?” “小人不知道,听门子说是昨晚过来找我家老爷,有点像是我家老爷从前的属下。” 老朱叹口气,“哦,这人也真是够倒霉!” 挥退杨宪的长随,老朱拿了那张画在手里对马度道:“这个东西做几个出来给朕瞧瞧。” “微臣做不出来,其实这种火器就是手榴弹,只是威力更大一点而已。就是因为做不出来这样的才简化成手榴弹。” 老朱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用,什么好东西到了你手里就打个折扣。算了,跟朕回宫吃早膳吧。” “微臣还是不去了,家里老老小小还挂念着呢,麻烦皇上替微臣给娘娘报个平安。” “小气样,还记起恨朕了。不去便罢,赶紧的滚回方山吧。” 徐达却道:“皇上不能这么就放玄重走了,好歹赏他点什么,不然他那个书院就不用开了。”马度的那个书院的学生大多都有政治背景,皇宫的侍卫跑到他的家里又搜查又提人的,一个弄不好书院的学生真有可能跑光光。 “朕的儿子还好好的在书院待着,别人才不会把孩子带回家,天德过虑了,回宫!”老朱跟韩成吩咐了一声,便大步的往外走。 马度和徐达忙在一旁躬身恭送,眼看着老朱走出去好远,马度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追了上去道:“皇上留步,微臣有句话要讲!” 老朱回到皇宫直接去了马大脚的住处,马大脚见他回来,忙吩咐宫女去端早饭过来。老朱做到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才道:“皇后怎么不问朕玄重事情?” 马大脚放下手里的茶壶道:“臣妾信得过阿弟,他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老朱呵呵的笑道:“这次还真的冤枉他了,你猜朕回宫前他和朕说了什么?” “玄重说了什么?” “他说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向朕证明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活再普通不过的人。呵呵……” 马大脚笑道:“那是自然,他是臣妾的阿弟。” 第354章 新年至 老朱嘴上说着不给身体却很诚实,马度回到家的第二天,老朱就下了圣旨到方山。元生拿着明黄色的卷轴,神秘兮兮的对马度道:“天大的喜事,爵爷还不赶紧的焚香摆案沐浴更衣,准备接旨!” 马度闻言大喜,老朱还是有点良心的,忙按照元生说的做,三叩九拜的好一番忙活,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他捧着圣旨追问元生,“元生公公难道就没有别的封赏了吗?” 元生道:“爵爷还要什么封赏,皇上追封尊父为徐王,这已经是天大的荣宠。” 一个给死人封的空头衔也敢说是天大的荣宠,这买卖真是一本万利,老朱若是做生意沈万三一定没饭吃。 “那我能不能把门上的匾额改成徐王府?”没有实惠,有点虚名吓唬人马度觉得也不错。 元生笑呵呵的道:“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您给徐王修墓的时候,一定是可以在墓碑刻上‘徐王墓’的。” “怎么还要我来修墓?难道朝廷不给修?” “皇上说了给徐王修墓的事情有礼部和工部操持,您只要出银子就成了。”元生压低声音道:“您可别说没有钱,给一头畜牲盖琉璃房子却没钱给徐王建陵墓,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都这么说了,这修墓的银子不给也得给了。在这片土地上一个不讲究孝道的人,无论什么时代都会被人唾弃的,马度别无选择,只希望礼部和工部的官员不要把便宜老爹陵墓修得太奢华。 为了这个玻璃暖房,马度承受了太多的非议,很想找小白诉诉苦。秦淮河封冻之前这家伙失踪了,过了两天才回来,原来是自己住着孤单竟然去找房客了,五头憨憨的可爱江豚。 小白很大方不仅不收房租,还给房客提供伙食,六个大家伙每天都要提供一百多斤鲜鱼,这个费用当然是马度自己来掏腰包。小白就是个没良心的,这家伙现在每天吃饱喝足跟新朋友玩的欢快,理也不理马度。 临近年关书院终于要放假了,在朱升训完话后,马度站在高台上给学生们讲一下寒假的注意事项,后世里老师大多嘱咐学生注意交通安全不要放鞭炮记得完成作业之类的。 马度则是告诫这群劣徒不要吃喝嫖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实在是因为每次假期过后,负责应天治安的兵马指挥司和应天府衙常有某些学生的不良记录。 这些混账玩意儿找担保人的时候,不找自家长辈,无一例外都写马度的名字。害的他不仅要花时间,还要花钱请兵马指挥司的指挥使和应天知府喝酒吃饭,可谓是不胜其烦。 马度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到了年初一要去诸位先生家里拜年。”这群混蛋应该不会空着手来吧,忙了一年总要收点利息了。 朱升笑呵呵的看着拎着大包小包冲出书院的学生,笑呵呵的道:“真好,真有朝气,老夫真羡慕他们哪。” 马度打赌要是朱升经常去兵马指挥使司和应天府领人就不这么说了,“您老人家今年过年不回徽州老家吗?” “不回了,没几天假,老夫受不得这般车马劳顿的紧赶慢赶,家里的祖坟有小儿祭扫。对了,你家的马车坐着舒坦借给我一用,老夫要进宫面圣辞官。” 马度笑道:“您现在不就是挂了一个弘文馆学士空头衔吗?还有什么好辞。” “这你就不用问了,现在不辞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老夫去写辞呈!” 见朱升转身进了办公室,罗复仁对满脸疑惑的马度道:“允升先生不是去辞官的,八成是去找皇上要东西的。” 马度好奇的问:“要什么东西?您不跟着也去找皇上讨一份?” 罗复仁摇头道:“老夫没这个资格,你给老夫盖得宅子不错,拙荆很喜欢。不过院子里面还缺一口井,你赶紧的让人给打好了,记得井沿要垒的高一些。” 书院里的先生只有宋克带着妻儿回了苏州老家,马度赶紧的带着一家老小搬进城里,把城里的宅子给占领了。大舅哥太不厚道,明明给他在乡下盖了宅子,城里的还占着不撒手。 马度搬进城里,一是为了热闹二是为了串门方便,宋霜不仅自己败家还带坏了家里的小女人,每天都是空着马车出门,回家的时候马车定是塞的满满当当。 剩下的时间宋霜不是到徐达家里去串门,就是徐夫人到他家里来串门,两个女人都快成连体婴了。马度可以肯定徐达和他一样,最近的夫妻生活一定不太和谐。 赖在他家不走的还有朱小四,明明和皇宫住的很近就是不回去,还说皇宫现在规矩太多了,已经不像个家了,这小子就会瞎说大实话。 自从马度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双节棍,这家伙就迷上了这种耍起来很潇洒的兵器,这几天一直呆在花园不停地摧残着枯败的花草,还有厨房里的碗碟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不少,家里的园丁和厨子死的心都快有了。 双节棍可不是那么好使的,马度当初练习的时候身上可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即使朱小四对习武颇有天赋也免不了时不时的挨上几下。 当朱小四呲牙咧嘴的捂着额头的时候,花园的外面响起低声的笑声,徐妙云忙捂着嘴躲到围墙的后面,感觉有一只手揪了揪她的丫髻,连忙的回过头来,学着大人的样子道:“侄女见过马叔!” 乖巧有礼又活泼可爱,这样的小丫头最是讨人喜欢,怎么就便宜了朱小四呢。马度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她,“妙云怎得不去和四皇子玩呢。” 妙云吐了小舌头,“四皇子看起来好凶,侄女怕他。他长也太黑了,没见过比他的脸皮还黑的。”妙云又看了一眼却猛地把脑袋缩了回来,红着脸道:“真是不要脸!侄女去找小鱼儿姑姑玩了。” 马度歪着脑袋一瞧,就见朱小四正对着院墙放水,强劲的水流滋得院墙上的土皮都剥落了,马度似乎发现了比朱小四的脸皮还要黑的什么东西…… 过了约莫十天的逍遥日子,在一阵钟鸣声中,大明王朝迎来了第二个年头。 第355章 大封功臣 直到钟鼓楼响起新年的钟声,马度才裹着裘皮大氅守着火盆在客厅睡去,还不到卯时老刘就把他叫醒去上朝,今天是元日所有的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入宫朝拜。 刚出屋子刺骨的寒风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江南的冬天湿冷湿冷的,直钻到骨头缝里面。老刘把大氅给马度披上,“爵爷先穿着吧,等入宫的时候再脱下来。” 两人打着灯笼一起出了门,路上还碰到不少车马正在往皇宫那边赶,皇宫门前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人数比吴元年马度参加的那次元日朝会要多的多。 众人也没有像那次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文武各列一班早就排好了队伍,虽然有人交头接耳的说话但是声音都很小,老朱当了皇帝,这规矩是要比从前大了许多。 马度把大氅在身上脱下来交给老刘,“我入了宫还不知道要到几时能出来,你直接就回方山吧,大过年的一家人总要守在一起,还有这大氅也给二爷爷带回去,他过年见客穿上有面子。” 见老刘打着灯笼走了,马度这才入列,刚要往文官队伍里面走,就听见有人喊他:“玄重来这边。”马度扭头一看是沐英站在五官的队伍里面冲着他招手,“你跑哪儿去呢?站在这边!” 马度道:“上次可是你让我站在文官的队伍里面的。” “你那个指挥佥事的头衔皇上还没有给你去呢,武贵文贱,当然要站在武将这边。”沐英说着就给马度闪了一个空。 马度站定之后才问道:“你的招募的新兵练得怎么样了?” 自参加完庆功宴之后,老朱就复沐英的官职,可是神机营也分成了两个营,由沐英和邓愈各自带一支。可能老朱可能还是觉得沐英太年轻需要历练,不能把宝都压在他的身上,上次兰州城外的失败让他心疼死了,神机营可都是银子堆出来的。另外也是发现神机营并非是不可战胜,可以放心的交给邓愈这个外人带。 沐英自恢复了官职之后,就重新的招募新兵补充兵员进行封闭训练,除了杨宪的那次事件出来看了马度一趟,听说连家都没有回过,似乎要准备一雪前耻。 “按照以前的法子练,不过我增加了长枪兵又让他们多练近身格斗,虽然从前也练近身格斗,可没有机会施展过,上次被王保保冲散了阵型之后,简直没有还手之力。”沐英叹了口气道:“上次你跟我说的那种不带火绳的枪做得怎么样了。” 马度看看文官那边一个胖胖的身影,压低声音道:“我没个头绪,已经请了……顺命公帮我做了。” 沐英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抽了抽道:“他……他会帮你做?” “我当然没有告诉他实情,我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思路,请他帮我做一种叫打火机的东西。我也少不了要出血,我送了他一些玻璃板,帮他换了门厅里的窗户纸,让他在寒冷的冬天,也能享受温暖的阳光。” 朱文英伸出大拇指,“真有你的!玄重,我也想弄一些玻璃板把家里的窗户纸给换了,你觉得如何?” “你想得倒美,你没瞧见我还没换呢。” “你不是都给给畜牲用上了,难道我连畜牲都不如吗?” “叽叽歪歪个什么……别说话了,没看见刘基正盯着我俩呢,当心这老头弹劾我们。” …… 两人闲扯一阵,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宫门缓缓的打开,随着宦官一声的吆喝,百官依次进入宫门,走向平日开朝会的那座大殿。 平日总觉得这座宫殿还挺宽敞的,可今天一下子就露了馅了。马度和沐英两个人都是属于露在外面的,两人的位置不尴不尬就在门廊下面,实在怪老朱手底下的品级高武将太多。 门廊风嗖嗖的灌进脖子,马度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真的很怀念吴元年那次在屋子里面暖和的要睡着的情形。 “文英这都怪你,我要是进了文官的队列好歹也能进道屋里,不用在这里挨冻。” “我也想不到会这么巧,再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了。” “那个武贵文贱的鬼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事已至此就不要埋怨了,元日的朝会不谈政事,一般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了……哎哟!” 马度和朱文英两个正相互的抱怨,突然腿上就挨了一下,正要骂人就见老朱就板着脸立在跟前,两个人连忙的低下脑袋。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两个混账开个朝会也不老实。”他走到马度的跟前,嘲讽道:“文英站在外面也就罢了,你好歹有个爵位又兼着好几个职衔,就不能往文官的队伍里面挤挤。真是笨蛋,今天的朝会长着呢,冻死活该。” 老朱说完就迈步走向殿门,跟在身后的元生立刻高喊了一嗓子,“皇上驾到!”殿内的官员都纷纷的跪拜恭迎。 老朱在龙椅上坐定让众臣平身,李善长立刻出班代表百官向老朱献上新春最诚挚的马屁,不外乎在过去的一年之中在老朱的英明领导之下百姓富足安康,官员勤谨任事,将士勇猛作战,就连农户家的母猪一下子生了十几个小猪仔,也归功老朱的身上,乃是大大的祥瑞。之后李善长就领着百官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山呼海啸的三呼万岁。 在冰冷的石头上一番跪拜,马度只觉得膝盖关节似乎都不听使唤了,可是老朱却不让人起来。马度微微的抬起头,就见宋濂出班站到了丹墀下面,他手里捧着一卷圣旨。 那圣旨很大很长,甚至需要元生帮宋濂捧着其中的一个卷轴,宋濂清清嗓子就开始念了起来。内容很扯,从黄帝大战蚩尤开始说起,历数一个个的王朝更迭直到朱元璋威加海内,道尽历代先贤、明君圣主,名臣勇将更是被大大的提了一笔。 “……朕本淮右布衣今得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休息士卒,俾封疆重臣,优游颐养,赏延奕世,宠固河山……” 马度心头一跳,难怪老朱说这次朝会很长,原来是要大封功臣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56章 马侯 宋濂拟的圣旨从来都是又臭又长,说了大半天到现在马度才终于听明白,老朱是在大封功臣。在说了一大圈的废话之后,终于开始说实在的了。 李善长是第一个出现的名字,圣旨言他明习故事,裁决如流,又娴于辞命,筹集兵马粮饷、制定典章税赋有总理之功,更是将他比肩汉时萧何,足见老朱对他的重视。 “授李善长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中书省左丞相,改封韩国公……” 李善长立刻出班叩谢,所有的人都悄悄的看向他,那目光绝对是的羡慕嫉妒恨,这一串炫目的头衔算是将他推向人臣的巅峰。 虽然在殿外,马度能够感觉到殿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人人似乎都在等着老朱给一个判决。殿外也有人紧张,沐英悄悄的拍了拍马度,“玄重!”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 “你激动个什么,八成没有你的份。” “我没有,你有呀!” 马度轻声的叹气,“把心放肚子里吧,有娘娘在我可能封不了什么太高的爵位,一个伯就差不多了。” 老朱登极之后,曾准备派人寻找马家的族人给予封赏,但是却被马皇后劝阻了,说他们于国无功当不得封赏,至于马度这种有功的八成也要打个折扣。马度其实也不太稀罕这些爵位,什么狗屁爵位、丹书铁券都不比不上马大脚的庇护重要。 朱文英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说不准以后我的爵位还会比你高哩!” 李善长之后自然就是徐达,这个是母庸置疑的,“授徐达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右柱国、太子太傅、中书省右丞相、参军国事、改封魏国公。” 然后是郑国公常遇春、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文忠、卫国公邓愈,再加上一个廖永安,明初六国公成了明初七国公。 廖永安自从回到应天,就没有担任实职,后来徐达带兵北伐他也想跟着去的,以偿他被囚禁时的夙愿。可偏偏不巧,他旧伤复发根本动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北上捞功劳。 不过他既然从前封了国公,此时要是给撸下来那就太难看了,也显得老朱太不厚道。不过楚国公的名头太吓人,老朱给他改封郧国公。 如果之前众人看向李善长的目光是羡慕嫉妒恨的话,那此刻对廖永安就是纯粹的嫉妒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廖永安太过幸运。可马度觉得那是廖永安应得的,只有他见过廖永安在监牢之中垂死不屈的惨状。 公后面就是侯了,以汤和为首一共二十多人,同样的也比历史上多了一人,当然就是赵德胜,被老朱封为九江候。 和马度之前看到的那个名单一样排到了最末尾,食禄也不多只有六百石,还不到汤和的一半,可赵德胜上前谢恩的时候,声音里面带着哭腔,比之前的所有人都要激动。 接着马度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有点意外,没想到老朱竟然把他排在伯爵之首。圣旨之中将他一阵好夸,却也多了其他人没有的训示。 “授马度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 读了大半天了,宋濂的嗓子都开始哑了,沐英侧着耳朵仔细的倾听,等他听到散官和勋号便轻声的对马度道:“没错,是伯爵!” 谁知道殿中却传来宋濂嘶哑的声音,“……封江宁侯,食禄三百石……” 咦?不管殿内殿外,都响起惊讶之声,因为这散阶、勋阶、食禄明显的都要比侯爵的低一个等级,按理说应该是伯爵才对,可最后却封了个侯爵,让人不由得不奇怪。 沐英轻声喜道:“那些散阶勋阶不重要,爵位才是关键,侯爵总比伯爵好,皇上到底待你优厚。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去谢恩哪,我的马侯!”他现在应该和殿中的众人一样都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马度无奈起身,进殿的那一刻他抬头看向了丹墀之上,老朱板着一张脸同样在看着他。可马度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嘴角带着难以觉察的浅浅的笑意,不,是深深的恶意! 在老朱封赏结束之后,元日的朝会就算是结束了,按照规矩众臣还要到后宫朝拜皇后,马大脚则是让宦官传话免了朝拜,实在是因为她的那个小院子放不下这么多的人。 众臣求之不得一哄而散纷纷的回家过年,马度连忙的撇开众人,找了个宦官让他通传求见。等了半晌才见朱小四带着那个宦官回来了。 朱小四伸着两手道:“舅舅新年大吉,快给压岁钱!” “回头一起给,快带我去见娘娘!” 朱小四摇头道:“不行,父皇说了我们在吃新年的第一顿团圆饭不让外人打扰,父皇说这个赏给你!” 朱小四从宦官手里的食盒取了一碗饺子出来,他伸着脏手先捏了一个放在嘴里大吃大嚼,然后才把碗塞到马度的怀里,“喏,舅舅拿回家吃。” 马度苦着脸追问道:“娘娘也不见我?” 朱小四又拿了一个饺子塞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不见,母后说她不舒服,笑得肚子疼!对了舅舅,父皇今天早上给我封爵了我现在是王爷,舅舅你看起来不高兴,是因为父皇没有给你封爵吗?舅舅你别走呀,再给我拿一个饺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小子真是没眼色懒得理他,马度揣着一碗饺子,一边吃一边往宫外走,刚出宫门就见一个人急慌慌的冲了过来,险些把他怀里的饺子给撞翻。 “卑职想起来有些事情还要向皇上奏报,走得急了冲撞了侯爷,失礼施之处还请见谅!”胡惟庸连忙的躬身致歉。 杨宪死了,中书省参政的位置很快就由太常寺卿胡惟庸接任了,历史的长河似乎走得更快,更汹涌了。 “无妨,如果胡参政的的事情不是很重要的话,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皇上了。”马度虽然不想给胡惟庸走太近,可却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强的恶感,反而觉他知情识趣,是个挺不错的人。 “既然如此卑职还是回头上折子吧,侯爷怎得还有饺子?” “皇上赏的,味道不错,胡参政可以尝尝。” “不了,皇上果然是厚爱马侯。卑职还未恭贺侯爷封爵之喜,马侯若是赏脸,改日卑职作东……”胡惟庸话没说完,就见马度哼了一声,脸色一黑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胡惟庸摸不着头脑,连忙去追,“马侯慢些,马侯留步,马侯,马……”他突然的捂住嘴,然后一拍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57章 幸福的老泥鳅 不明白啊不明白,老朱这是发了哪门子的癔症,非要给自己封一个侯爵。要封侯就封吧,却给个伯爵散阶、勋阶,这绝不是特殊的恩遇,是怕别人注意不到那个与众不同的爵位。一定要看着我成为别人眼里的笑料,才会觉得开心吗?马大脚为什么不拦着些? 马度郁闷的边走边吃,用美味的饺子来弥补内心的创伤,引得路人纷纷的侧目。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和马度几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在怀里揣着碗,一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饺子。 不过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就连手中的碗也是破的,没错是个乞丐,放眼仔细一瞧街上像他的端着破碗吃饺子的乞丐还真他娘的不少。 对面的乞丐冲着着马度打个飞眼,“兄弟瞧着面生的很啊,哪个帮的?你这官袍哪里偷来的,借我穿穿如何?” “呵呵……”马度嘴角不自然的抽抽,“瞎了你的狗眼,老子这官袍是皇帝老儿发的!” 那乞丐疑惑的道:“只听说皇宫今天发饺子,没听说发官袍,兄弟别走啊,你在哪里领的我也去领一件,到底的暖不暖和?” 再次感到老朱的深深的恶意,连吃饺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御赐的想扔也不好扔,回到家的时候还剩下小半碗,不过已经变凉了,和他心一样哇凉哇凉的。 相比马度的心情,家里却是万般的热闹。他在宫中听封的时候,朝廷已经派了另外的一拨人到他的家里宣旨。 除了一卷黄绫圣旨,还赐了官服,什么朝服、祭服、官服、公服、常服的好几套,马度不太熟悉典章,他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该穿哪一套,老朱现在这个皇帝当得是越来越讲究了。 丹书铁券也是少不了的,这是爵位传承的凭证,还有免死的作用的,除了马度之外那些功勋八成都信了,这才敢放开了手脚为非作歹。 就连朱升这样洞明世事的人竟然也信了,元日前去找老朱辞官,老朱好言相留,甚至明言告诉他有爵位相赠。朱升就坡下驴爵位不要了,只要了免死券回来。 马度有封赏,宋霜自然是妻凭夫贵,也被封了诰命夫人,穿了诰命服饰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听了无数的夸赞,这才心满意足的帮着马度换衣服,马度没心情提线木偶一般的任她摆弄。 “侯爷怎得不高兴?”宋霜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觉得没有封公而不开心,侯爷已经是大明最年轻的勋贵了,你看沐英不是什么爵位都没有吗?能做个侯爷夫人妾身已经很知足了。更何况皇上还给二爷爷也封了官呢?” 马度大惊失色“什么!皇上给二爷爷封官?什么官?”老朱脑子进水了不成,他要是让老泥鳅当个县令,老泥鳅就敢把官库里的银子给搬个干净,要不了几天就得砍脑袋。 “好像是武骑尉,是为了谢他当初在鄱阳湖救了你,这会儿那宣旨的人已经到了乡下了。” 马度长出一口气,老朱的脑子还没坏,武骑尉是最低的武官散阶,二爷爷这辈子估计是没有机会授实职了。不过老头是个官儿迷,能有个从六品虚衔也足以让他高兴了。 “什么!比县老爷还大的官!”老泥鳅瞪着眼珠子两腮潮红,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便直挺挺的到了下去,当下两眼紧闭,牙关紧锁,进气没有出气多。 来家里拜年的袁九黎连忙的扶住道:“别怕,老太爷只因欢喜狠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如今只消打他一个嘴巴,他吃这一下把痰吐了出来,就清醒了!” 老崔阻止道:“使不得啊,老太爷现在是官身还是皇上亲封的,你我都是都是平头百姓,如何能打?” 小鳖急道:“无可奈何,如今也只好权变一下。五六大哥这里只有你是官身,就麻烦你来打吧。” 张五六确实是个官身,还是和老泥鳅一样的散阶,要不是小鳖提了一句,他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官儿,这个官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张五六一撸袖子,“义不容辞,俺要是不救老太爷,侯爷回来一定怪罪俺。”说着一巴掌就抽了过去,这巴掌果真管用,还真的从嘴角流出一团浓痰来,老泥鳅也有了进气,只是还没有睁开眼睛。 张五六见一招奏效,甩开了膀子再接再厉,“老太爷你醒醒啊!老太爷快醒醒!……” 亏得二爷爷平常劳作不休,有一副好身板没有被张五六给打死,大过年的差点要办丧事,马度回来狠踹了张五六两脚才算出了气。 最让人生气的当然还是书院的那群学生,过年的时候他们确实拎着大包小包的来到方山拜年来了,可是这群混账把礼物都扔到朱升、罗复仁等人的家里,却跑他的家里来蹭饭。 等开了学非要赵德胜好生的收拾他们,赵德胜现在封了侯爵,可不能再上战场以报皇恩,只能把目光盯在书院里,想着给大明多培养几个人才,听说过年在家的时候可做了不少的刑具,等开了学混球们肯定有得受了。 离开学没几天了,马度抓紧时间享受着天伦之乐。小冬梅已经一岁多些,到了适合学走路的年纪,小孩子学走路太早了不好,不然容易变成罗圈腿。 小妞儿被一件件厚的衣服裹成了企鹅,马度拿着一条宽宽的布袋子,穿过她的腋下打好结从背后拎住,宋霜则是拿着一个拨浪鼓蹲在前面,引着小冬梅过去抓。 许是遗传老娘的运动基因,小妞儿走路学得很快,踉踉跄跄的迈着步子一下子扑到老娘的怀里,伸出小手抢过拨浪鼓摇不停的摇晃,不停地的笑着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滴了下来。 马度骂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突然听见小丫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声“爹爹”。他闻言不由得一愣,一股巨大的幸福感迅速的充满了全身,忙把闺女抱在怀里,大笑道:“哈哈……我闺女会叫爹爹了!” 宋霜不满的捏捏冬梅的小屁股蛋,“这孩子真是没良心,亏得为娘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竟然先学会叫爹爹。” 张五六突然跑了过来,“侯爷,侯爷,书院抓到了一个贼!” 第358章 外人的想法 小白的玻璃暖房在盖好之后,果然引来了很多的人,可是没有马度预想中的莘莘学子,都是和他一样满身铜臭的商人,有的寻求购买,有人寻求合作,一个个的都是厚礼开道。 马度虽然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但是也没有把他们都得罪了,人人送了一只玻璃酒杯就给打发了事。原本以为事情就此作罢,谁知道后来的事情越发的麻烦。 马度的一位本家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商人就会为其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道德和法律,甚至不惜走上断头台。 商人就是这么纯粹人,为了将本求利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于是书院出现了不少的贼,都是冲着小白的暖房去的。 亏得老朱在这里放了两三百侍卫,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抓了不少贼,当然也从马度的手里讨走了不少的赏钱。这些贼头不是死士,一顿拳脚下来就什么都给招了。 除了少数见财起意的独行大盗,大多数的都是受人指使,不仅有商人甚至还有老朱的手下,马度直接把贼道交到江宁县衙,还请李善长顺便过问一下的,谁叫琉璃作坊有他的股份呢。 从那之后果然再不见小偷的影子,江宁县的衙役还时不时的过来巡逻一下,看来当初让李善长入股还是选对了。这才清净了没几天,没想到又有不长眼的过来触马侯爷的霉头。 “有先例在前,这种事情还来问我。” “侯爷,这次和之前的不一样,这个人说自己是读书人,看见琉璃暖房只是觉得好奇就过来看看。” “我去瞧瞧,别被毛贼糊弄了。”马度把孩子交给宋霜就和张五六去了书院。 书院放假,负责保护朱小二朱小三的护卫都回宫了,只留下了二三十个,马度又请了自家的佃户凑了五六十人,在书院附近巡视。说起来这都要怪朱升,好好的大门拆了干什么,搞得书院的安全工作很难做。 十几个人围在暖房跟前,带头的侍卫见了马度就嚷嚷道:“马侯,咱们今天又抓了两个毛贼,赏钱您可不能少了。” 听这个没脑子的侍卫这么称呼他,马度心里就不痛快懒得理他,拨开人群果然就见两个五花大绑的人,可哪里是毛贼明明是两个毛头孩子。 一个是十五六岁打扮的少年书生,另外一个是十一二岁的小书童,两人神色都颇有些惊慌,是不是盗贼一看便知。 马度回头看看那侍卫,“你这家伙想赏钱想疯了吧,这样的人你也说是贼。”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贼也不会写在脸上,马侯可莫要被骗了。”侍卫说的硬气可却满脸的心虚。 “写到脸上怕是你也不认得!” 那少年书生这才道:“敢问阁下可是江宁侯吗?” 听这孩子说话马度心里头就喜欢,读书人到底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正是,你认得本侯?五六把绳子给解了。” 那少年不卑不亢的道:“晚生在溧水时听说过侯爷的两首绝妙诗词,让晚生惊为神作,侯爷的大名如雷贯耳。” 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溧水了,马度心头窃喜,“你大过年的不好好的在家待着,是专程来拜访本候的?” “晚生是往应天探亲的,不过是途径江宁。在官道上远远的看见这房子熠熠生辉又造型奇特,便过来瞧了一眼,实在没有想到闯了侯爷的禁地,还请侯爷恕罪。” 这孩子真实诚,说专程来拜访我的会死嘛,马度摆摆手道:“无妨,只要不是偷琉璃的就没事,赶紧的去赶路吧,这里离城里还远着呢。” “多谢侯爷!”少年书生躬身一揖,转身欲走又突然回过头来,“晚生听说枫林先生在侯爷开的书院任山长,晚生曾读过枫林先生早年编写的《墨庄率意录》,有不懂之处可否向他当面请教。” 马度随口道:“现在书院放假,朱先生已经回城了,大过年的就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等书院开学了,别说当面请教,来书院天天听他的课都行。” 那少年书生却激动了,“您是说晚生可以来您的书院上课?”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除非你没时间。” “有时间!有时间!只是晚生并非是功勋之后,也能来书院上课?” 马度皱着眉道:“谁说来我这里读书非功勋子弟不可?只要一心向学来者不拒。” “私塾的里的同窗都是这么说的,晚生在应天的表哥也这么说,难道不是吗?” 马度恨恨的一跺脚,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来书院报名求学了。就像是淮西帮的人都误会马度只肯教自己的佃户一样,那些外面的人同样以为书院只是为功勋子弟而开的。 不怪外人误会,书院里包吃包住不算什么,可教学的不仅是大儒还是名臣,别说一般百姓就是豪绅也不敢想哪。 朱升啊朱升你枉为山长,什么狗屁的砸开大门迎接学子,都不如一个招生简章。连清华北大都要发的招生简章,马度竟然从来都没有发过,弄的书院现在没多少精英,混球倒是一大堆。 马度指着那少年道:“本候做主,你现在就是书院的学生了。记住了,正月初十来书院报名,不准带小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太好了!”那个一直挺有礼貌的少年竟然嗷的了一嗓子喊了出来,又忙给马度深深的作揖施礼,“多谢先生,学生名叫齐德!” “齐德,本侯记住你了!”马度应了一声,连忙的撒腿往家里赶,这么着急当然是去写招生简章,离开学可没几天了。书院的第一个招生简章当然要出彩一些,他自认文笔不够,只把要表达的内容一一的列了出来,然后找到罗复仁请他来写。 罗复仁接过马度递来的纸张,看了一遍却久久不语,突然对着马度深深一揖,“马侯心胸罗某佩服!” 马度没有恼火,因为他在罗复仁的眼中看到满满的敬意,“罗先生,你不会也一直以为我这书院是给功勋子弟或者淮西帮开的吧?” 看到罗复仁点头马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连书院的先生都这么想,就不怪外人也这么看了。 马度心头突然咯噔一下,老朱不会也这么想的吧? 第359章 一石千层浪 能够写撰写书院的第一份招生简章,罗复仁很是兴奋,一个晚上没睡给写出来厚厚的叠。马度哭笑不得,“我说罗先生,你这是打算要传檄天下,把大明没书读的学生都招到书院里吧,我现在可养不起那么多的人。” 罗复仁捋着胡子道:“你若真有这样的胸襟,老夫就算不要薪水也无妨啊。”他穷苦出身,由己度人知道平常百姓的子弟想读书有多难。 马度就怕有了胸襟没了脑袋,他要是敢这么做,老朱第一个跟他没完。罗复仁一夜的心血注定要白费了,马度只取了几份简章,仅让人在应天和京畿属县张贴,可结果依旧出乎他的意料。 开学的前一天来书院报名的人已经达到三百多人,而且大多都符合马度的要求,年龄都在十臣,荣禄大夫,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国柱。 至于爵位还是那个爵位,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侯爵,马度没有半点的喜悦,反而后背生出冷汗,老朱之前真的在怀疑他搞小团体。之前那不伦不类的封赏,可能不是一个恶意的玩笑,也许是一种善意的敲打。 入学考试很快结束了,在朱升和罗复仁的监督下以极其严格的标准完成。考试的内容不是后世人耳熟能详的章已经算是出挑了,溧水齐德,齐德,呵呵……口气不小,朕给他改个名吧。” 马度在一旁听得翻白眼,当了皇帝果然可以为所欲为,人家爹娘老子取的名字稀罕你改,谁给你的权力收了人家的“德”字,挺好的骚年说不准以后就五行缺德了。 老朱可不管,大笔一挥就把德字给抹掉了,而在旁边添了“泰”字。 齐泰?这名字好耳熟,马度突然一瞪眼,“我擦!” 本书来自 第360章 剪刀手老朱 齐泰是老朱给建文帝留给建文帝的顾命大臣,任兵部尚书是力主削藩的主要人物之一。相比起黄子澄那个迂腐只剩下骨头家伙来说,齐泰还是很有些脑子的。 他给建文帝的不少建议是有些远见的,比如先削燕王,再比如反对李景隆取代替耿炳文为帅。可建文根本不听他的,却听信跟齐泰意见完全相左的黄子澄的,不然历史可能真的会被改写,只可怜齐泰最后也免不了身死族灭。 马度不知道此齐泰是否就是彼齐泰,如果是的话书院可又多了一位名人。其实这个齐泰就是历史上的那位建文重臣,齐泰这个名字就是老朱赐的,在马度翅膀之下仍旧没有逃脱被改名的宿命,可见老朱对他原本的名字有多么的不顺眼。 老朱给齐泰了改了名字之后,就由朱升和马度两个陪着在书院闲逛,马度在一旁负责解说。老朱跟朱标上次来的时候巡察的地方差不多,不过他可没有朱标那么懂事可爱讨人喜欢。 他到了食堂就抓了一个刚出笼的大肉包子,毫不客气的就往嘴里塞,吃的满嘴流油,“这包子馅料实在,嗯,不错。元生把这一笼屉包子收了,咱们回去的路上吃。” 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吃了不算还要拿,也不怕有人给他下药。 出了食堂就是操场,看着用煤渣铺成的跑道,老朱好奇的问:“你这里是书院又不是兵营,弄这么大个演武场做什么?” “回皇上,当然是给学生们锻炼身体用的,我大明国朝初立百废待兴,没有一副好身板如何为我大明添砖加瓦。” “这话说的好,朕爱听!”老朱摸了摸高大的足球框,“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蹴鞠用的!” 老朱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大马猴倒是会带着一帮小猴子找乐子。”老朱显然不喜欢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 呃……最不愿意听到的称呼,果然还是被叫出来了,可惜对方是皇帝,马度没有发飙的底气。 朱升哈哈的大笑起来,“也只有皇上能当面这么叫他,书院里的人都下意识的避讳呢,连马侯都不敢叫。”原来大家都想到这个梗了,虽然当面都在避讳,可看样子背后可没少笑了。 老朱看看面带尴尬的马度,难得温声安慰,“玄重不用觉得难堪,等再过几年就有人和你作伴了。” “还有谁这么倒霉?” “文英啊,沐猴,哈哈哈……笑死朕了!” 呵呵,马度咧咧嘴,一点都不好笑,这个笑话冷死了,拿小舅子和干儿子的爵位寻开心,老朱已经在魔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待老朱笑罢,朱升才解释道:“书院的里蹴鞠经过玄重的改良已经算不得单纯的玩物,被分成两队二十二人对战,双方攻守暗合兵法之道,不仅能强健筋骨还能培养协作意识,就算是个玩物那也是好玩物。” 马度补充道:“关键是学生喜欢,自从有了蹴鞠,他们可是少捅了不少的篓子。” 老朱哈哈的笑道:“这群皮猴子确实难管教。” 接着老朱又去了图书馆,看着书架上分门别类好几间屋子的书籍,老朱道:“你们这里书可不少,算得上是汗牛充栋了。” “都是诸位先生捐出来的,尤其是朱先生一辈子的藏书都搬到这里来了。” 老朱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翻看了两下,“不是吧,朕可听老二说,你这里可有不少元宫里的书呢。” 马度当初抄元皇宫的时候,得了不少的书,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都被他截留了,拿充实图书馆,没有想到老朱为了几车书还较真了。 “偷书不算偷,玄重运来书院的书,微臣已经让人抄录了,等抄录完了就送回宫里。”朱升今天很有做山长的担当,一直在给马度打掩护。 “算了,允升先生说的对,偷书不算偷,这次便饶了你。书也不必运回去了,宫里地方小放不下。若是宫中的书也有用得上的,尽管派人去抄。”奇了怪了,老朱今天也是难得的好说话。 老朱接着又逛了宿舍和教室,宿舍只看了一间就皱着鼻子出来了,很不巧那间是常茂的所在的宿舍,这小子可是球队的主力。大鱼儿可是格爱干净的姑娘,马度很为她的未来担心哪。 到了教室跟前老朱也不进去,就溜着墙根一间间的听课,马度注意到这个时候他走路真的没声音,不知道这个本事是在寺院学来的,还是在乞讨的路上学的,反正战场上学不会这个技能。 可以确信老朱心里是变态的,每当碰上有学生背不出来被先生揍得鬼哭狼嚎的时候,他的脸上就会露出满意的微笑。还时不时的点评一下先生的教学,碰上教的好的,就会点头称赞,“这个先生讲得好!” 朱升这个时候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微臣的弟子,让皇上见笑了,呵呵……” 若是碰上讲的不好,也会吐着口水骂娘,“这个讲得什么东西,连说话都不利落。” 老朱说的不是小鳖而是袁九黎,以袁九黎的见识和胆识,知道老朱在外面听课要是能把话说利落了那才叫怪呢。 朱升当然也忘不了甩锅,“这袁先生是玄重请来的。” 老朱在书院逛了小半天,与一众先生吃茶聊天,眼色天色已晚,这才起驾回宫。书院里的一众先生也顾不得上课,沿着书院前的青石板路相送。 眼看着就走到官道了,老朱突然回过头看黄昏下的书院,捋着胡须道:“朕这一趟也不能白来,总得给书院留点东西。” 马度在心中惊呼,哎呀!老天爷你可算开了眼了,难道现在不是黄昏而清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马度立刻开口道:“皇上英明,这书院的经费颇为紧张,尤其是三位皇子在这里吃住所费甚多……” 老朱直接打断,“要钱没有,不如每个月给书院拨五百石粮食如何?” 老天爷真的开眼了,铁公鸡身上竟然拔下毛了,马度心头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五百石太少了,要不一千石吧?” 众人看得大跌眼镜,敢跟老朱讨价还价的也就只有这位了。 “八百石!不能再多了。这样吧,朕再给书院建一个牌坊吧,没个大门太不合适!” 老天爷今天一定不是睁眼了而是彻底的瞎了,不然老朱不会如此的反常。 朱升拱手请求道:“还请皇上给牌坊赐字!” 老朱点点头,立刻就有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可惜没有桌子。老朱笑道:“玄重你身量高,过来给朕当桌子。” 这有什么好说的,连宋克这样的大书法家都要给老朱磨墨,当桌子又算什么,好歹今天有实惠到手。 马度连忙的躬下身子,陶安立刻在他的背上铺了一张白纸,朱升递上沾满墨汁的毛笔。马度忙道:“皇上您可小心着些别弄脏了微臣的衣裳。” 老朱可不管这些,马度只觉得笔头重重的点再他的后背上,老朱挥了两下就写完了一个字,周围立刻马屁如潮,那群平常颇有风骨的老文人连连叫好。 纸张在他的背上总归移动了六次,应该是写了六个字,马度缓缓的直起腰来,只见书院先生们正扯着一张硕大的白纸,一个个都撅着嘴吹干上面的墨迹,那嘴脸简直无法直视。 马度凑过去正要揶揄两句,可看到上面的字迹他不由得僵住了,只觉得裤裆里面一凉,好像他的命根子被老朱一下子给剪掉了。 第361章 马度的心伤 老朱坐上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迅速的离去,马度也扭过身往家里走,只是神情落寞,身形佝偻的像个虾子,可绚烂的夕阳却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朱升看了看纸上龙飞凤舞的“方山皇家书院”,又扭过头来对宋克道:“克温先生去看看他吧!” 宋克点点头,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走到马度的跟前,轻声的道:“宋时皇家最是宽仁,可是稍微大一点的书院都要官私合办。有皇上给的这六个字,你这书院才能开得下去,这已经是皇上给最大的支持。” 马度扭过头看看宋克,没好气的道:“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是早有预料,甚至还巴不得这天早点来呢?” “你说呢,不然我们几个何必腆着老脸奉承皇上。” “可为什么就不告诉我,让我点心理准备也行!” 宋克哼了一声,“还不是怕你年轻气盛不晓事,破罐子破摔毁了书院,这里不光有你一个人心血。” “可我的心血最多,我会毁了它!”马度粗着嗓子吼了一声,便大步的离去。 宋克小声的嘀咕,“混账玩意儿,有本事冲着皇上喊去。”调过头来就往回走,冲着一众书院的先生不停地摇头。 朱升道:“无妨,玄重是个聪明人,他会想明白的。” 马度当然想得明白,在后世那个已经极其开放的时代,私立学校也少不得要有这个支部那个支部的,更何况是在封建王朝,面对的是把皇权拔高一个新高度权利野兽朱元璋。 他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自来到这个时代,他不停的做着各种的事情,大多数情况是被动的或者被逼迫的,而书院几乎是他有生以来主动并努力要做好的事情,可谓是真的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可老朱毛笔一挥,就让把他的心血收为己有,他怎么能不伤心。他开间书院可不是为了朱氏王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铁打的江山。 他当然也不是为点燃什么科技之树让中华文明不再遭受苦难,如果一个政权不知上进腐败无能,终究会被别的国家追赶上,怀里抱着原子弹也会有人欺负。 开书院的原因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只希望在老朱举起屠刀的时候,不用坐着小破船逃往茫茫大海,没有铁甲舰也得弄个蒸汽机,这年头的沉船率可是很高的,不然那么多的海捞瓷哪里来的。他更不希望到了某处蛮荒之地,全家穿着兽皮,举着一根骨头跟野人争地盘。 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小,需要有人跟随,更需要人才,书院就是人才的摇篮,这才让他倾尽心血。虽说书院的培养人才日后研究的成果他依然能用,可是心里的创伤就是喝云南白药也治不好。 “夫君今天怎得回来这么早。”宋霜头发湿湿的,娇躯之上透着淡淡的香味儿,似乎刚刚洗过澡。 “孩子呢?” 宋霜拿起梳子梳理着黑亮亮的长发,“跟着大鱼儿洗澡呢。” “你这当娘的做得还真是省心!”马度坐到床上,“过来,让我抱一抱!” 宋霜坐到马度的腿上,两条玉臂勾住他的脖子极尽诱惑,马度顺势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一个深深的呼吸。 宋霜伸手在他的背上拧了一把,“你这坏人天还没有黑呢,罢了从了你了,今天我用的兰花香水是不是特别的好闻哪……” 话未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雪白挺翘的胸脯立刻袭了过来,罗帐一拉两人便滚在床上。马度发誓他真的是想寻求一个温暖的怀抱,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可他不得不说这样的老婆真好。 这次书院招生一共收了两百多人,这已经是书院最大的承载能力了,亏得给小白盖暖房的时候也改了不少的校舍。 只是先生这次是真的不够了,挂了皇家书院的招牌,朱升也不怕避嫌了,说是可以再推荐给书院几个弟子。老朱却不给他机会,从弘文馆里揪出来十几个人扔进了书院,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可惜没有一个人懂算学的,即使马度和小鳖忙得脚不沾地,每个班级两天才能轮到一堂算学课。马度只好把花炜和常升两个揪出来救场,谁叫他俩除了小鳖之外算是数学最好的了。 两人课堂风格截然不同,花炜课堂风格偏冷,站在讲台上一副酷酷的样子,若是有人调皮捣蛋他也不管,只是自顾的讲课,不过课后他一定会把一个写满名字的纸条交给赵德胜。 至于常升则是相反,他的课堂很是热闹,常常上演全武行,谁不听管教立刻就会出手收拾,不过他不用戒尺而是用拳头,颇有其父之风,不过遇到了常茂这家伙便立刻认怂。 朱标其实也算是个算学高手了,可惜他帮不上忙还拖马度的后腿。他的这个左春坊大学士并不是什么虚衔,而是正儿八经的东宫属官,还是朱标专门向老朱求来的,要给朱标上课的。 当然是让马度教算学,说到经义朱标可以甩他十八条街。马度分身乏术,十天半月的才去一趟东宫,朱标又十分聪明,算学一道可谓是一点就通,比较书院那群笨蛋轻松多了。 可马度不想朱标沉迷其中,数学这个东西越学就越上瘾,于是经常给他夹带一些私货,讲些大明各地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开阔他的眼界。 他可没有时间翻地方志,就请书院的先生帮忙备课,一听说是讲给太子听的,比给书院的学生上课都要积极。马度结合后世所知,讲得妙趣横生,朱标也听得津津有味儿,老朱和马大脚都问他为什么要给朱标讲这些。 这还用问,一国储君要是连自己的国家都不了解,以后凭什么当一个好皇帝。老朱两口子闻言竟然难得的夸了他一顿,马大脚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小菜,老朱找出好酒陪他同饮。 这两口子太现实了,前两次来连饭都不管,看来古今天下的父母都一样,皇帝皇后也不例外。 第362章 小妾 “皇上微臣不能再喝了,醉醺醺的待会儿连宫都出不了。”马度大着舌头连连的推辞。 老朱神色微醺,说话却比他利索许多,“无妨,大不了就歇在宫里。” 马度连忙的推辞,“现在不比从前,微臣住在这里多有不便。” 开玩笑,他一个成年男子呆在宫里算怎么回事。要是宫中哪个女子怀孕了,老朱又不承认岂不是要找到他的头上,严苛的说宫里就算是五六十岁的老嬷嬷都是老朱的女人,给老朱带绿帽的下场一定很不好。 老朱摆摆手,“别人不敢说,玄重的人品朕还是信得过的。少年得志、家资丰厚若换成别人早就妻妾成群,玄重家里却只有一个正妻,这份定力不是谁都能比上的。不过妻妾少了也未必是好事,绵延香火子嗣,不能指望着一个女人,你若真疼她爱她,就应该多娶几个,让她少受些十月怀胎分娩之苦。”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有道理,一不小心就要被他给带进去了,看做皇帝要是没有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是不行的。 “皇上说的是,微臣受教了。”马度看看正在倒酒的马大脚,“听说皇上又纳了新人进宫,显然是很爱重娘娘的。” 马大脚立刻啐了一口,“没规矩,后宫之事哪里容你个外臣置喙。” 老朱难得帮马度说话,“哎,玄重是外臣不假但也是外戚,评议两句也不算过分。”老朱拉过马大脚手,“朕自然是很爱重皇后的,你不知道当年皇后生标儿,差点就是一尸两命,朕在前线打仗听闻消息之后,既欢喜又后怕。” 马大脚甩开老朱的手,“跟阿弟说这些做什么,皇上定是喝醉了,臣妾去弄些醒酒汤来,阿弟也喝一碗再走。” 见马大脚起身离开,老朱才压低声音等着马度道:“知道朕为什么什么突然给你说这些?” “微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老朱拍着大腿疾言厉色道:“你赶紧的把你的那个鞑子小妾领回家去吧,别让她在鸿胪寺祸害人了。” 马度一头雾水,“微臣什么时候有小妾了?还是鞑子小妾?” “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就是你从草原带回来了的那个,叫什么娜的鞑子女人。” “皇上是说乌日娜?她是皇上封的草原义民,什么时候成为微臣的妾室了!” “你连聘礼都过了还不算是,在朕面前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老朱伸手一拍马度的肩膀,“朕不介意你娶个蒙古女人回家的,朕的后宫里也有蒙古女人,而且朕还打算给老二娶个蒙古女子做妃子。” “哦,皇上要给秦王娶哪个?” 老朱一拍桌子怒道:“你别管那么多,赶紧的把那个愚蠢的女人从鸿胪寺带走,她若是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朕可不饶你!” ~~~~~~~~~~~~~ 马度第二天到了鸿胪寺礼宾馆的被惊呆了,后院里怕是有好几十只羊,乱糟糟臭烘烘的。马度喊了一嗓子,果然就见乌日娜从羊群之中站起身来。 看到马度乌日娜兴奋的跑了过来,“你来了!” 乌日娜说的竟然是汉话,口音很奇怪,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如果仔细听倒还是能听得明白,“你来的正好,我刚刚挤好了羊奶给你煮奶茶喝。” 半年过去了,现在的乌日娜和马度刚刚见到她时几乎是一个模样,脏兮兮的手脸几乎看不见真容、脑袋上是两条油渍渍两条麻花辫子。 只是身上的衣服却换成汉家女子的打扮,不过却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一双绣花棉鞋沾满了羊粪,一个大脚趾不安分的钻了出来。 完全不是老朱口里描述的,那个干净活泼、美丽大方,勤劳俭朴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的草原少女。如果老朱没有骗马度话,那么鸿胪寺的官员在她梳洗打扮一番面圣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她。 马度摇摇头,“羊奶不喝了!你赶紧的收拾一下,跟我回家吧。” 乌日娜拍着手大喜道:“你是来娶我的吗?我就知道我攒够了嫁妆,你一定会来娶我的。”她伸手指了指满院子到处乱跑的羊,“看到没有,这都是我准备的嫁妆!” 马度点点头,“看到了,你赶紧的去收拾一下吧。” “嗯,皇帝给了我很多的东西呢,我要一起带到你家。”乌日娜兴奋的拍拍手,一溜烟的跑走了。 马度瞥了一眼鸿胪寺的署丞,“你们办得好差事!” 那署丞苦着脸道:“侯爷冤枉下官了,下官也曾派了两个使女给她,可因为不会喂羊挤奶、也不会煮奶茶做乳酪都被她撵走了,下官也是有苦难言啊,您肯定想不到这里从前满院子的花木,现在都被羊给啃光了,前两天还差点把房子给点着了,高丽的使臣差点没有被烧死在屋里。” “罢了,本侯只是奇怪,她哪里弄来的弄来的这么多羊。” 署丞回道:“当然是花钱买的,面圣之后皇上就赏她一次,元日的时候娘娘又赏了一回,大多都被她买羊了。” “她还会买羊?是你帮她买的吧,中间没少捞吧。”马度拍拍那署丞的胸脯道。 那署丞忙义正言辞的道:“绝没有的事,为了帮她买草料,馆驿还贴补了不少银钱,侯爷家资万贯,既然是您的妾室,下官总算是能找补一些回来了。”王八蛋还真是会顺杆爬,给老朱当官就没一个傻的,马度赶紧的把他给打发走,省的他趁机要钱。 乌日娜口中的“很多东西”,其实不过是几匹绸子一些首饰外加一些胭脂水粉,当然她的那些羊是一定会带上的,比起真金白银来在她的眼里这才是真正的财富, 她熟练的挥舞着鞭子,撵着羊在街上行走,马度则是抱着膀子跟在后面。乌日娜不时的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你家里在哪儿?” “在城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如果赶着羊的话,可能需要走大半天。” “好!那我快些,呵呵……”乌日娜使劲的把鞭子抽得啪啪做响。 老刘凑到马度的跟前小声的道:“侯爷真的要领回家里吗?夫人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啊!俺觉得您还是另外寻一处宅子安置的好。” 马度叹气道:“到时候暴露了夫人只会更生气,我已经做好承担暴风骤雨的准备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63章 宋霜的反应 宋霜一直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的夫君虽然长的不是很好看,但是有本事、有银子、疼惜她,最关键的是不纳妾,即使在她怀着身子不方便行房事的时候都没有纳妾,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她是夫君独一无二的女人,可今天不是了,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就在刚才亲口残忍的告诉她可能会纳一个小妾。宋霜的美梦碎了,狂风骤雨也如马度所预料一般袭来,发嗲的时候是小拳拳捶胸口,发飙的时候则是铁拳捶后背。 咚咚咚……那声音听着就跟敲鼓似得,听得人都肝儿颤。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马度闪躲时抽了一个鸡毛掸子横在身前。 宋霜咬着银牙道:“我没想当寡妇,哼!那小骚蹄子在厅里是吗!看我不打断她的腿!”转身就气咻咻的往花厅里走。 马度连忙去追,谁知宋霜转过身来,冲着她的小腿骨就是一脚,马度惨叫一声连忙蹲在地上,她娘的这婆娘还真下得去脚。 马度呲牙咧嘴的冲着旁边看热闹的虎妞道:“还不赶紧的去拦着夫人!”自从嫁给了家里的厨子,虎妞的身材就越来越壮硕了,也正因此宋霜才把她调到身边贴身伺候,就是怕马度偷腥。 虎妞屈身一福,“您都拦不住夫人,奴婢哪里能拦得住,别忘了您可是侯爷!” “这不好说,以你的身量往花厅门口一站,夫人八成是进去不去的。”马度一伸手,“别愣着了,还不赶紧的扶我一把。” 在虎妞的搀扶下,马度一瘸一拐的去了花厅,刚到门口就见宋霜已经出来了,两手执在胸前,脚下莲步款款竟然难得端庄,看见马度扑哧一下子笑出声来,然后就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肩头一动一动的。 “哎呀,夫人八成是气得疯魔了,侯爷您医术最好,快给夫人瞧瞧。”虎妞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宋霜突然站起身来,呵斥道:“闭嘴,你才疯魔了,夫人我好好的!”她笑盈盈凑到马度的跟前,两根青葱玉指缓缓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疯魔了的是咱家侯爷,夫君这是哪根筋不对了,还要娶一个叫花子,身上又脏又臭,也不知道多久都没有洗澡了,还有她的那张脸您确定亲得下去。” 在宋霜的眼里,这个脏兮兮不懂规矩礼节,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鞑子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她的情敌。别得不说光凭夫君洁癖,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注定得不到宠爱。 “她虽然脏了一些,但是和叫花子还是差得远了。此事说来话长,为夫回头再跟你解释,你没打她吧。” “我打她做什么,还怕弄脏手了。虎妞跟我走,别打扰侯爷跟新人亲热。”宋霜说着就趾高气昂的走了。 马度进了花厅,就见乌日娜坐在椅子上,正捧着一个白瓷盘子,伸着舌头舔上面点心渣子。他不由得以手扶额,难怪宋霜不把乌日娜放在眼里。 见马度过来,乌日娜放下盘子,把黑乎乎的手指在放在嘴里嘬了嘬,目光却盯着茶几上的看盘,“我可以再吃一盘吗?刚才那个好看的女人说只准吃一盘。” “别吃了,等弟妹下了学就要吃饭了,家里的饭食比刚才的点心好吃多了。” “好!刚才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妻子吗?” 马度点点头一撩下摆坐在她的对面,“她是我的妻子,你不生气或者难过吗?” 乌日娜侧着脑袋问:“我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你有其他的妻子吗?草原上的生活很艰难,男人多一个妻子就多一个负担,娶得妻子越多就越值得尊敬,你只有这一个妻子吗?”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要是宋霜也这么想该有多好,马度点点头,“没错,我只有这一个妻子。” 乌日娜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不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你的。” 呃……马度差点被噎死,“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误会……是皇上让我娶你……这个怎么说呢。” 他支吾了半天,实在对这个身在异乡的孤身女子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嗯,这样说吧,草原上有没有抛弃了自己的丈夫跟别的男人生活女人?” “有,很多!”乌日娜虽然在和马度说话,但是目光却盯着茶几,“我可以再吃一块吗?” “好吧,那再吃一块。”马度把一盘桂花糕往她跟前推了推。 “哦!”乌日娜把点心塞进嘴里,“这个比刚才的那个好吃。” “不着急,慢慢吃还有很多。我是想跟你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好或者看上了其他的男人,你可以跟着其他的男人生活,我不会介意的,还会再送给你五百头羊。” 乌日娜猛地站了起来,惊喜的道:“真的?” 马度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点点心伤,他竟然还比不上五百头羊。 乌日娜很快秃废的坐了下来,说话竟然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还是算了吧,虽然你不够强壮,也不会挤奶放羊,但是你已经给过我五百头羊了,够我的弟弟嘎鲁生活了,你还救了我一次……我来到这里听过一句话,做人是要讲良心的,我不会抛弃你的。” 听闻此言,马度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欣慰。 “如果还没有开饭的话,我想再吃一块!” 真是被她打败了,马度无奈的晃着脑袋出了门,却见原本已经走了宋霜正站在窗户边上,已经是乐不可支,只是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见马度出来突然正色道:“侯爷真是让妾身长见识了,还是头一次见到男子求着妾室不忠的。侯爷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还不在乎娘娘的名声,咱们侯府绝不能出这样的丑事,若是不喜欢养着她就是,咱家有的是粮食!” 马度瞧瞧墙角露出来的半只绣花鞋,没好气的道:“哼,这话又是哪个教你的,告诉她别让她掺和咱们的家事,告诉厨房赶紧的开饭,本侯的小妾饿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64章 绿光 细密的刘海,弯眉毛,大眼睛,麦色的肌肤油光水亮,身着水绿色的褙子,湖蓝色的罗裙,脚踩一双蓝缎面的绣花鞋,身材高挑却不失丰满,可以说是前凸后翘。 总算是见了乌日娜的真容了,马度觉得有点陌生,若不是那扣指缝舔嘴唇的动作有点熟悉,在别处见了一定会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 虎妞站在一旁笑呵呵的道:“真是没出来呀,这二夫人梳洗一番竟是个美人……”看看宋霜的眼中的杀气,虎妞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忙改口道:“当然跟夫人比,还是差了远了。” “反正比你好看多了,没瞧见咱家侯爷都看得发呆了。”宋霜话里满是醋意,两根手指坐掐捏状奔向马度的肋下的软肉,“虎妞记得了,二夫人的洗澡水可别随便倒了,那可是上好的肥料留着浇花。” 马度实在冤枉,他其实只是惊讶乌日娜的前后变化太大,后世的网络、电视上见到美女太多了,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不过以他的眼光来看,乌日娜五官算是标致的了,而且没有蒙古女子常见的高颧骨。 宋霜的冷嘲热讽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乌日娜只是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可以吃了吗?我真的很饿了!”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情。 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姑娘一旦到了饭桌上就立刻现了原形,难得她没有用手来抓,拳头攥着两根筷子竟然使得很是熟练,指哪儿夹哪儿。 不会有人嘲笑她,看着吃得汁水淋漓的乌日娜,二爷爷和弟妹似乎想到从前的苦日子,满眼同情的望着乌日娜。 “真是穷酸,跟饿死鬼投胎似得。”宋霜不知死活的嘀咕了一句,立刻招来几道不善的目光连忙的闭嘴。 马度皱着眉毛问乌日娜,“难道鸿胪寺都不管你饭吃的吗?” 乌日娜的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的道:“他们说我的伙食银子都买草料了,给我的饭菜没有这个好吃!” 老泥鳅恨恨的一拍桌子,“这群该死的贪官,度哥儿下次见了皇上要记得好好告他们一状。” 马度心道这个还真怨不得鸿胪寺官,不过买草料的钱既然是乌日娜的伙食银子,那署丞找他找补就不对了,下次见了他们的主官可以说道说道。 老泥鳅夹了一个鱼块放进乌日娜的碗里,“好吃你就多吃一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瞧瞧都被那些狗官逼到什么份上了。以后进了咱家的门就是咱家的人,万事有度哥儿给你做主,再没有人敢欺负你,咱家那头连着皇上哩!” 老泥鳅眼睛红红的,八成是想到了往日的辛酸,马度就知道他脑补过多了,乌日再不济还有几十只羊,有羊奶、羊肉可以吃,全然不是他们那时在鄱阳湖的荒岛能比的 见爷爷给乌日娜夹菜,几个弟妹感同身受也都忙不迭的给她夹菜,看着堆得高高的饭碗,乌日娜一撇嘴,竟哭了起来,“从来没有人对乌日娜这么好……呜呜……” 大颗眼泪吧嗒吧嗒的落进碗里,哭者伤心,闻着落泪,二爷爷和弟妹个个都是眼圈红红的。马度只觉得很没有天理,在草原上给她五百头羊也没有见她这么感动,几块鱼肉就把她俘虏了? 呕……宋霜突然捂着胸口呕了一嗓子,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她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胃里不舒服,快吃饭吧。” 乌日娜突然插了一句嘴,“你是不是要生孩子了?” 趁着许大亮没有随军出征,马度赶紧的把他请了过来,还真被乌日娜说中了,宋霜果真是又怀孕了,许大亮拍着胸脯保证,这次肯定是男胎。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侯府大好事,只有宋霜觉得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原本以为这个乌日娜邋里邋遢对她够不成威胁,谁曾想收拾一下竟然还有几分模样。 可偏偏这个时候这个怀了身孕,她不方便行房事,夫君的雨露岂不是都便宜这个乌日娜了,思索了半天竟还真给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阳春三月,又是百花盛开的时候,祠堂中的野樱花树已经长得十分的茂盛,无数的花瓣随着春风缓缓的洒落,两个女人悄悄的进了院门随后连忙的栓上。 徐晓珮笑呵呵的问:“霜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要跑这里来,这边路不好走若是摔了,你家侯爷可饶不了我。” “我哪有这么的娇贵,现在还没有显怀,我腿脚灵便着呢。”宋霜压低声音道:“家里人多眼杂,我要说的话让人听了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呵呵……什么话对我的名声有损?”徐晓珮随手拉住宋霜,“石凳上凉你有身子就不要坐,有话站着说吧。” 宋霜踌躇一下才道:“晓珮你觉得我家侯爷如何?” 徐晓珮闻言一愣,随后掩口笑道:“霜姐姐不是要我给你家的侯爷做妾吧?这就是你这两天想出来的驱虎吞狼之计?” 谁知宋霜却猛地一摇头,“不!我早就想过,可一转眼就把这个念头给掐灭了。你我情同姐妹不分彼此,我的任何东西都不介意给你,可夫君不行,我……太自私了,妹妹莫要怨我。” 徐晓珮笑了笑坐到秋千上,双脚离地缓缓的荡了起来,“霜姐姐记得小时候乞巧节的晚上,我们坐在秋千上许过的愿吗?” 宋霜眼神茫然,显然是早就忘了,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徐晓珮显然早就习惯了,她淡淡的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姐姐已经心愿达成,我祝福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你。再说了,我才不想给人家做妾。” “妹妹觉得我会拿你当妾看?侯爷也不会。你心眼灵看人准,侯爷是什么人你可能比我这个枕边人还要清楚,给他做妾不委屈,不得不说那个鞑子女人是个有福气的。” 徐晓珮笑道:“霜姐姐你这是打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便宜自家人也不便宜鞑子女人是吗?” “还是妹妹懂我。” “霜姐姐太小看我了,也就是你把那个奸懒馋滑的家伙当个宝,妹妹可不稀罕……嗯,妹妹已经有心上人了!” 宋霜一愣随后扶住徐晓珮的肩膀晃了起来,“你这丫头,口风这么紧怎得不告诉我,是哪个,我让夫君去帮你做媒。” “可不敢劳动他的大驾,那人在苏州老家姐姐不认得,现在守丧,等丧期过了自会向叔父提亲。” 宋霜喜道:“你说的那人是张家的公子吗?张老爷好像就是在我出嫁前去世的。” 徐晓珮不耐烦的道:“早就说了姐姐不认得,姐姐赶紧回去吧,不然丫鬟婆子的又要满院子找你了,我要在这里荡一会儿秋千。” 她把宋霜轰走,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人轻轻的晃动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沿着香腮滑落到嘴角,喃喃的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妹妹的冤枉怕是不能实现了。这世上没有人会懂,怕是姐姐也不会懂的……”不多时便已经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 花丛后面突然有人唱道:“期待著一个幸运和一个冲击多么奇妙的际遇翻越过前面山顶和层层白云绿光在哪里……” 第365章 田寡妇 “因为心爱的人而远赴他乡,为之打理家务、照看衣食、解难排忧,甚至还要收敛克制自己的个性,到头来却要看着她跟别人成亲生子,这是真爱啊!宋霜还真是个有福气的。”马度从花丛后的躺椅上起身,手里轻轻的拍着巴掌。 徐晓珮早就从秋千上下来,满脸泪痕,冷冷的看着马度,“你懂我?” “可能懂一点吧,也不算太懂,我不知道你娇弱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男人,还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就是喜欢女人的女人。”马度正色道:“不管是哪种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她睡一起。” “呸!”徐晓珮啐了一口道:“我对霜姐姐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马度笑道:“其实你可以告诉她,虽然她一定会拒绝你,但是也好过你在肚子里憋一辈子。” “告诉她只会给她增加烦恼,你根本就不爱霜姐姐。” “哦,何以见得?” “虽然乌日娜是皇帝让你娶得,但是你好歹是个侯爷,我就不信你没有半点拒绝的余地。那天你在花厅里和她说的话,根本就安抚在外偷听的霜姐姐,哪里有男人求着妾室给自己带绿帽子的。” 马度脸上一红,“真是惭愧,让你看出来了,难怪都说找婆娘还是找个傻一点好。” “放心,我不会跟霜姐姐说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娶乌日娜有什么居心,但是也别辜负了人家,那也是个好姑娘。” 马度打趣道:“怎么?看上我的老婆还不够,连小妾都盯上了。” “龌龊!你根本就不懂我。”徐晓珮用袖子擦了眼泪夺门而出。 马度自语道:“当然不懂,不然我可能就不喜欢女人了。” ~~~~~~~~~~~~~~ 田寡妇是个苦命人,不到三十就死了男人,独自领着三个闺女过活。女人力气小,想在地里刨食太难,别家能种十亩地她家却只能种三亩。 交了租子口粮就所剩无几,一家四口常年的忍饥挨饿,若不是还有三个闺女,田寡妇有时候真想方山跳下来。前几年突然换了一个地主,终于让田寡妇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家地主很奇怪,家里的老太爷不是一般的抠门,听说每天吃饭前都要先喝三碗米汤,为的就是就是少吃一口干饭,明明有着富贵日子不过,却还经常的下地干活。 不过老头确实是个好心肠,若是谁家有困难交不上租子也从不逼迫,还常常的出手救济, 对她家救济的最多,田寡妇很怀疑这个老头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这位老太爷虽然是个好心肠,但是从来不免佃户的地租,他常说:“都是苦哈哈出身,俺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你种俺家的地交给俺租子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又不是灾年减什么租子,没有就先欠着以后再还。”村里人觉得的老头有道理,没有什么不对。 相比老头的勤俭,他家的孙子倒是有点败家,来到村里二话不说就要办学堂,不仅不收钱还管一顿饱饭,女儿家识不识得字不重要,只要看着三个闺女吃得圆滚滚的肚皮,她就心满意足了。 地主家里总是有很多的活要他们干,不过不是白干是给工钱的,有的跟着崔五去盖房子,有的则是作坊里面做工。 像她这样的妇人原本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可谁叫她没有男人,又有三个半大的闺女,她只得抛下脸面和男人们一起进了作坊。 作坊里的做得东西是什么她不认得,管事的说是琉璃,东海龙宫里才有的东西,反正很贵很值钱,城里有钱的大老爷花钱想买都买不到。 可是这样值钱的东西,她每天都要打碎很多,她的工作就是打开模具,把滚烫的琉璃用铁夹子给夹出来。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但是开模具的时候十之六七都会破损。 一定是琉璃和模具之间粘的的太紧,可为什么不抹抹一点油呢,把和好的面抹上一点油搁在面盆里,就放上一天也不会粘住。 对她的想法管事嗤之以鼻试也不试,还说要是有油也应该倒进饭锅里,谁会抹在模具上。她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个年轻的爵爷,他应该会试一试的,因为他比较败家。 爵爷比她预料的还要败家,用了各种油来试,这一招果然灵验,开模具时的破损率一下子降到了两成。爵爷不仅长了她的工钱,还开什么表彰大会,当成所有人的面赏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还免了她积欠的租子。 当她的牙齿在雪花银上崩断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全村最有钱的人了。她在家里给爵爷立了长生牌位,每天都要祈祷爵爷平安长寿公侯万代。要不是她虔诚的祈祷,爵爷怎么可能会变成侯爷。 银子放进罐子埋进茅房里,她的工钱已经让娘四个生活的绰绰有余,发了工钱就会带着三个闺女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东西。每个闺女一人一朵头花,几尺花布,然后找到从前瞧不起她的那个屠夫,拍着油腻腻的案板,大声的问他买肉,还要那种三指厚的肥膘子肉,有钱真好! 不过刚过了新年她就出事了,一下子晕倒在了作坊里面,侯爷亲自给她看病说她有什么高血压,这应该是很严重的病,侯爷不停的嘀咕,怎么会得高血压呢。 田寡妇就更奇怪了,自己从前吃不饱穿不暖都不得病,现在一天三顿的都有肥膘子肉吃,怎么会得病呢。最后侯爷说可能是琉璃作坊的活儿太重累的,让她去书院的食堂,也不干重活就给学生盛饭。 工钱还是按照从前的算,说是奖励她为琉璃作坊做的贡献,还是侯爷自掏腰包给的,比伙头的工钱还高。侯爷真的是神医,自从到了食堂,她的病再也没有发过。 在食堂做工就挺好,自己家里不用开火省了不少粮食,关键这里还有好多的小伙子。她家的大丫头年龄不小了,要是能嫁个读书人那就太好了。 别看这些小伙子挺调皮捣蛋的,可是进了食堂都要乖乖的叫她一声田婶,她就会用勺子给学生把饭盛的满满的,课余的时候还会和他们聊聊天,相看一下哪个跟自家姑娘比较合适。 食堂的活要做,家里的地也不能抛荒了,侯爷给她这么好的活计,还不是因为她是家里的佃户。地里的活她已经耽搁太久了,别人都已经锄掉了两遍草了,她一遍还没有锄完,这可是能产两千斤粮食,可要侍弄好了。 刚到地头就发现两株被刨了开的红薯苗,不用猜一定是老崔干得,这老头早就眼红自己日子过得比他家好,当下就扯着嗓子骂了起来,反正地里没有人也不怕人听见,老崔家儿子多找上门来就不好了。 田寡妇骂了几句就见三个闺女跑了过来,“你们这三个死丫头怎得现在才过来,非要看娘累死不成!” 小闺女露着豁牙笑道:“娘竟说瞎话,活还没干呢咋会累死。” 大闺女道:“别胡说八道,娘养活咱们三个辛苦着呢。对了娘,侯府的管佳说我可以去铺子里买东西了,不用去上课了,我寻思着抛头露脸的不太好。” “有啥不好的,娘要是不抛头露脸,你三个早就饿死了。既然是侯府的大管家说了就没错的,又不是让你秦淮河卖身子!” 大闺女红着脸道:“娘,不是管家是管佳……呃”她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完,一支箭矢噗嗤一声没入她的后背,箭头从胸口冒了出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66章 废物 尸体是第二天上午老崔在地头闲逛的时候发现的,被村民放在担架上抬到了书院。不怪村民这么做,在村子附近也就只有书院才有弓箭,平常也有不少的学生拿着弓箭在周围射兔子,更何况书院的学生从前没少在村子周围生事。 看着两个孩子的尸体,素来淡定朱升气得白胡子不停的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畜牲啊!只有畜牲才能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其他的几位先生也纷纷的出言喝骂,全然没了平常斯文儒雅,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打量着周围的学生。 常茂人高马大在学生堆里面很是显眼,见老头们义愤填膺的眼神都毫无例外的从他的身上扫过,他不满的道:“诸位先生都往我身上瞧做什么,我常茂的箭法是不错,但是绝对没拿过小丫头片子当靶子,其实我瞅着也挺心疼,心里和先生们一样的气愤!再说花炜的箭法也不差,你们咋不瞧他。” 花炜冷冷的道:“我已经十几天没有出过书院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了如此让人发指的事情,我一定射爆他的脑袋!” 周冀摆着手道:“先生们也别瞧我,我周冀从前是喜欢祸害小姑娘,可早就洗心革面更不会杀女人,要是让我碰上这个杂碎一定把他给阉了!” …… 就在一众学生纷纷表态的时候,马度已经检查过了尸体,两个姑娘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不过十一二岁,都是被箭矢穿透了胸腹要害。那小的被射中了肚子,连肠子都被带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拧成一团,显然死前万分的痛苦。 马度伸出手把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田寡妇和她家的小闺女呢?” 老崔苦着脸回道:“不见了,家里也没有人,这田寡妇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男人,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眼看着日子就好过了,谁知……哎,侯爷您可得给她伸冤做主啊!” 陶安叹气道:“昨天下午老夫还在食堂见过田氏呢,这一定是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扭过头对赵德胜道:“赵侯麻烦您查查昨天下午到现在有哪个学生逃课的。” 罗复仁跺着脚恨恨的道:“好好的查,仔细的查,要是查不出真相抓不到凶手,老夫觉得这书院不办也罢。” 赵德胜一挥手,“不用查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有赵麟和唐敬祖两个人不在。唐敬祖俺管不了,但是赵麟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情,俺老赵绝不包庇他!”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喊道:“赵麟!赵麟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书院前面的青石板路,只见赵麟刚刚过了那座老朱让人建的漂亮牌坊,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赵德胜蹭了一下抽了腰里的刀子,怒吼道:“你这畜牲还敢回来了!”听他话里的意思赵麟是跑得越远越好。 见赵德胜抽了刀子,赵麟连忙的求饶,“侄儿不就是逃了半天课的嘛,伯父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你还敢说是逃课?”赵德胜一指地上的尸体,“看看你做得好事!” 赵麟只看了一眼便道:“哎呀,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 赵德胜怒道:“这么说你算是承认了,看我不砍了你!” 马度连忙拦住,“老赵别发火了,他们你还不了解,偷鸡摸狗的还行,去杀人还嫩了些。” 赵德胜踢了侄子一脚,怒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赶紧的说!” “哦,昨天下午侄儿和唐敬祖实在不想听课,就跑出去看看能不能抓到一只野兔子烤着吃,谁知道忙活了大半个下午连个兔毛都没有抓到……” 赵德胜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书院里缺你吃的了!别说那些没有用,捡要紧的说!” 赵麟这才接着道:“傍晚的时候侄儿和唐敬祖两个到了红薯地没找到红薯,准备到地沟里歇会儿就回来,谁知道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地里有人惨叫,抬起头就见田婶拽着一个小丫头在地里跑,一支箭射到她的腿上,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几个汉子,就把她们给掳走了……” 话没说完又挨了赵德胜一脚,“混账怎得不阻止!” 赵麟委屈的道:“等侄儿和唐敬祖追出去的时候人家已经骑马走了,留下地上两具尸体!我俩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起去追,路上还抢了人家一匹马,你猜我们追到了谁家的庄子里?” 马度道:“是永嘉侯的庄子吧?” 赵麟惊奇的道:“马先生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在那边偷红薯?” 朱升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这都是他的那个琉璃作坊惹出来的祸事。早就跟你说了,把这个惹祸的作坊给关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不愧是老狐狸,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门道,不过朱升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琉璃作坊,靠老朱的给的那点粮食这书院根本就开不下去,更无法壮大。 赵德胜继续的追问,“你确定人就在庄子里面?” 赵麟重重的点头,“晚上我和唐宗胜潜进去了,亲眼看见他们正在拷问田婶呢,还拿了她家的小丫头威胁她。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就只有两个,根本就救不出来。我让唐敬祖在那边盯着,就赶紧的回来报信。大伯你带上人马,赶紧的把他们的庄子给端了。” “别胡说八道了,咱们这里是书院又不是土匪窝子。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赶紧的把唐敬祖给找回来。”赵德胜扭过身来对朱升道:“朱先生,这个事情找了官府也无用,不如直接找皇上,几位先生咱们一起进宫面圣吧。” 朱升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陶安道:“我和允升先生同去!” 罗复仁也道:“老夫也去,马侯你也一起去吧。” 可马度却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宋克冲着周围的学生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回教室去上课!” 听宋克这么说,学生便摇头叹气的掉头就走。 这时却听见有人大声的冷笑道:“上个什么鸟玩意儿课,学出来也都他娘一群废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68章 忽悠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这群废物!”马度不知道什么抬起头来,冷笑着伸出手指头,从最前排的人肩头一个个的点过去,“废物!废物!废物!……” 等点道常茂的眼前时,常茂不干了,一把打掉马度的手,“我常茂上得了阵杀得了敌掉脑袋都不怕,你凭什么说我废物!” 马度嘿嘿的冷笑,“说你是废物还不承认了,你们也都不承认吧。” 一众学生虽然不说话,可都一个个的怒视马度,那意思是不言而喻,这可谓是极大的羞辱,这群学生里面多是骄横之辈,马度若不是先生早就被揍成猪头了。 “看来你们是不会承认了,我真是没有想到我费尽心血开设书院,培养了一群不明事理的窝囊废!”马满脸的失望,“你们知道书院是我马度出资建的,可你们知道这些银钱哪儿来的吗?没错,是琉璃作坊,建书院八成的银钱都是从琉璃作坊里面来的。” “你们都知道琉璃透明纯净、珍贵稀罕、价格不菲,没错,老子躺在床上就能轻轻松松的日进斗金,可你们知道哪些作坊里的工人过得什么日子吗? 你们去看看他们手没有一块的好皮肉,满手的血泡都是被烫出来,夏天的时候还要在四十度下干活,跟你们这群蠢货说四十度你们也不懂,三伏天正午都没有四十度,他们却要呆四五个时辰,衣服都是湿透的,不是水那是汗…… 知道那个被永嘉侯抓走的女人是谁吗?在你们眼里可能不过是个孀居寡妇,食堂里面盛饭的大婶,在我眼里她胜过你们这些混蛋十倍百倍,她一个主意就让琉璃的破损率从七成减少两成。 变相的说你们住的校舍、吃的饭食都有她四成贡献,常茂你最能吃一顿能吃十个包子,有四个是她的血肉;齐泰你常熬夜百~万\小!说一根蜡烛有近半是她的血汗,周冀他娘的擦个屁股都能用半沓子纸以为天上掉下来的…… 现在这个女人在琉璃作坊干不动了得了一身病,但是还要来书院给你们盛饭,下了课都要给你们聊天关心你们的学习身体…… 哎呀!三位殿下也在,是来看热闹的?以为那牌坊上面写的是马家书院吗?是皇家书院!脸都被人家打肿了,还如此沉得住气,这份气度微臣实在佩服…… 都说受人之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现在这个女人的两个女儿被人射死了,自己让人家掳走了,你们还有心思上课读书?去吧,去读你们的圣贤书吧。 罗先生说的没错,养了你们这群废物白眼狼,这书院趁早关了!” 马度嘴里滔滔不绝,说完转身就走,“田寡妇你的大仇能不能早日得报,看这群家伙有没有良心了!” 他还没到牌坊边上,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钟鸣的呐喊,成了! 作坊里有不少拉货的大板车都被马度调了过来,学生们挨个的上车,手里自然少不了家伙。书院有武术课,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有,其中有不少都是宋克捐赠的, 不过数量有限,自然留给那些手底下有功夫的用,其他的都是拿着笤帚、木棒、板砖之类的,还有人拿着论语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念死对方。 学生不过是去凑个人场,出力的则是那些保护三位王爷的宫中侍卫。侍卫头子单膝跪地恳求道:“三位殿下还是好生的在书院待着吧,要是出个好歹,属下可怎么向皇上交代!” 朱小二道:“能出个什么好歹,那朱亮祖难不成要造反,他敢拿本王怎样!” 朱小三道:“舅舅说的对,就算是个在食堂打饭的那也是皇家书院的人,现在皇家脸都被人打肿了,不找回来才没有办法给父皇交代!” 朱小四手里的双截棍直接抽在侍卫头子身上,“是你没胆子,还是打不过朱亮祖家的庄丁,再不起来整顿人马,本王这就撤了你的职,有的是人抢着当!” 见几个老先生也上了车,马度连忙的凑过去问道:“怎得?几位先生也要跟着去要人?” 朱升苦着脸道:“明明知道你在巧舌如簧的骗人,可是老夫心里酸楚的不行,老夫不去心中不安,以后不要再给老夫供应那么好的茶了,总觉得在饮那些匠人的血汗。” 罗复仁也道:“还有给老夫盖的宅子钱,慢慢的从薪金里面扣吧。” 马度没想到自己不光忽悠住了学生,连先生也上套了,“先生跟学生又不一样,吃用的一样都是自己血汗换来的。您们就别跟着去要人了,赶紧去宫里告状吧,晚辈要是捅出了篓子,少不得您们帮晚辈在皇上面前周全一二!” 书院的人倾巢而出,就连厨子也抄了个勺子在手里,千余号人坐上大板车浩浩荡荡的就往永嘉侯朱亮祖的农庄里面赶。 马度之所以一下子就猜到是朱亮祖干的,因为之前抓到贼偷他的人最多胆子也最大。甚至偷偷的潜到作坊里面,就算李善长警告也没用,他不属于淮西帮。 朱亮祖是义军出身,元末乱世在家乡结寨自保,后因为战绩出众升为义军元帅,驻守皖南的宁国府,后来被老朱擒获却降而复叛,没少给老朱添堵,直到第二次被俘方才真心效忠。 此人曾在战阵上击伤过常遇春,是一位猛将也是老朱的爱将,行事也颇为霸道极难相与,赵德胜他们宁愿去找老朱告状,也不愿意到他家登门要人,便是这个原因了。 朱亮祖不亏是义军出身,一个农庄竟然修的给寨堡似得,寨门紧闭,一个个背着弓箭的壮丁从寨墙后面露出头来,见有人过来便张弓搭箭,看那姿势都是军中老手,看他们的年纪多半是退下来的亲兵护卫。 朱小二骑在马上走在最前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告诉他们王师来到,让他们快快出门迎接!” 马度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除了那两百多宫中侍卫,剩下的都是乱七八糟,哪儿有半点王师的模样。 谁知道那侍卫还没走到寨子跟前,就被人一箭射在脚下,寨墙上的人呵斥道:“速速离去,再敢靠近就要射人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68章 暗箭 听墙上的人这么说,那侍卫也火了,“混账东西,知道外面领头的是谁,乃是秦王、晋王和燕王三位殿下,让你们管事的赶紧的打开大门来迎接!” 那领头的庄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低着脑袋往寨墙里面看了一眼,这才回道:“为何不见三位殿下的仪仗!” “三位殿下微服而来,不曾带仪仗!” 那壮丁又低头看向寨墙里面,显然下面有人给他支招,“可有殿下印信!” 侍卫又掉过头看向三个王爷,因为离得不远,两人的对话朱家哥三个都听得一清二楚,三人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老朱是给了他们不少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可是都由皇后保管着,这才发现自己手里啥玩意儿没有,要是真把他们扔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还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既然没有仪仗、也没有印信,那就别怪俺们不能开门了。” 侍卫拍着胸口,“我是宫中侍卫,我有腰牌再看我这身衣裳,还有身后两百个兄弟都能证明。” “俺只是个种地的不认得字,也不认得宫中的侍卫。”瞧他们的意思是打算耍赖了,一旦承认了,只能任由三王捏圆搓扁。 朱家三兄弟以为被封了王,一直觉得这天底下除了爹娘就他们最大了,被人玩了这么一手套路,这才发现自己只是个空头衔的王爷,心头万分的憋屈窝火。 可偏偏又有火上浇油的,马度一拱手道:“三位殿下都是真龙血脉,哪个不是头角峥嵘,何外物证明,永嘉侯的壮丁显然没把三位殿下放眼里。”这个年纪正是中二病最厉害的时候,哪里受得了激。 朱小四把手里的双截棍甩得呜呜作响,“舅舅说的是,永嘉侯的庄丁都不把咱们放眼里,二哥若是再磨磨唧唧的,别怪兄弟抢你的风头。” “到一边去,有哥哥在哪里有你出头的份!”朱小二脚下一磕马腹,马儿直接窜了去,吓得旁边的侍卫连忙的跟了上去。 朱小二勒马停在寨门外面,冲着上面喊道:“我是秦王,快把抓书院的人给放出来,不然本王就不客气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嗖的一下,一支利箭从寨墙上射了过来,直奔朱小二而来。 这一刻马度亡魂皆冒,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他拿朱家小哥三当枪使,可绝不敢让他们当肉盾呀,朱小二要是有个好歹,以老朱护犊子的个性绝不会饶了他。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只射来的箭被侍卫用刀给磕飞了,一把拉住朱小二的缰绳就往回跑,马度那颗跳到嗓子眼这才回到肚子里面。 朱小二没有半点死里逃生的后怕,扯着嗓子骂道:“朱亮祖敢朝着本王射箭,这是要造反哪!” 常茂喊道:“秦王殿下,人家都动手了,咱们也别光动嘴皮子了,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茂太爷在书院的成绩不怎样,但是人缘却不差可谓是一呼百应,纨绔们挥舞着手里的家什大声的嚷嚷着,不停的问候着永嘉侯的女性亲属。 宅子里面同样响起一阵大声喝骂,不过像是骂自己人的,接着就见寨墙上有一个人冒出头来,拱着手冲着外面大声的喊道:“微臣朱暹见三位王爷!” 朱暹是朱亮祖的长子,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很是魁梧,在军中也有实职,“微臣刚才在房中休息,不知殿下驾到还望恕罪。刚才那一箭绝不是微臣家里的庄丁射得,还请殿下明察,这就开门恭迎殿下。” 朱小三指着朱暹骂道:“你骗谁,本王知道你就在寨墙下面,你竟然拿箭射二哥,谁敢进你的庄子,赶紧的出来领罪。” 朱暹苦着脸道:“请殿下相信微臣那箭真的不是我们的人射的,微臣敢向天起誓!” 不管朱小二相信与否,马度是相信的,他们确实没有刺杀朱小二的必要,就算要造反杀朱小二一个空头衔的王爷也没有半点的好处,只能打草惊蛇。 朱小四喊道:“三哥跟他费什么话,把他抓起来治罪就是!”他最那些侍卫道:“赶紧杀进去,不然本王告到父皇那里连同你们一起治罪!”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一支箭朝着寨墙上朱暹射了过去,朱暹身子一矮就到了寨墙下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射到。 能射这么远的马度用脚趾头也猜的出来是常茂,常茂如此积极一点都不奇怪,两家可是有世仇的,当初常遇春可是挨过朱亮祖一箭的。 已经开打了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出了篓子有三个王爷兜着,侍卫纷纷的放箭,趴在寨墙上的不少庄丁都中箭跌落了下来,别看他们刚才都一个个的拿着弓箭吓唬人,可真打起来却没有人敢反击。 也不瞧瞧外面是谁王爷和宫中侍卫,朝他们放箭和造反有什么区别,全都都退到了寨墙后面。常茂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柄大铁锤,嘭嘭几下就把门砸到,和侍卫门一起冲了进去。 “冲啊!”朱小四甩着手里的双截棍,脚下一磕马腹就要跟过去,马儿却不动弹,这才发现缰绳被马度攥在手里。 马度道:“你就省省吧,看看你两个兄长才是大将风范。” 朱小四撇撇嘴,“舅舅把我们兄弟当枪使完了,就要扔了吗?” 朱小二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舅舅也是好心,等他们收拾完了,咱们再进去!” 朱小三拍拍马度的肩膀,“等父王母后找舅舅麻烦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把咱们三个推出来,您是大人总要有些担当!” 这三个熊孩子一点都不傻,跟他老爹一样都是一肚子鬼心眼。 马度从地上捡起那个射向朱小二的箭矢,跟军中常见箭矢大不相同,也就比一根筷子长些,箭头是圆锥形,而且没有箭羽。 老刘凑过来看了看,“侯爷这是一种暗器,是一种可以藏在袖子下面小弩射出来的,使用的多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不过射的不远最多七八步,威力也不大,一般伤不到筋骨脏腑,如果在上面抹了毒药,可以见血封喉。” 马度手一个哆嗦直接扔了下来,老刘从地上捡了起来,在太阳底下瞧了瞧,“侯爷放心这个没有淬毒,除非遇到紧急情况,一般是不会淬毒的,要是不小心伤到自己可就麻烦了。” 马度这才放心把这箭收了起来,随口道:“老刘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啊。” 第369章 老道 老刘笑道:“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有见过,当初军中有一个袍泽就懂得这些邪门歪道,后来就被调去做检校了,好些年都没见过了,有时候怪想得慌。” 花炜背着一把弓,从庄子里面跑了出来,对马度道:“先生,侍卫已经控制庄子了,不过朱暹却躲到一个院子里,拿田婶做威胁大家都不敢攻,朱暹说要见秦王殿下才肯放了田婶。” “哦,那本王就见他一见!”朱小二对劝诫的侍卫道:“他没那个胆子暗算本王,除非他家满门不想活了,那个田氏也算是为我皇家书院出了力的,本王出面救她一回也是应当,嗯,你们几个走本王前面。” 相比马度的庄子,朱亮祖的农庄要大了不少,大多数的勋贵,其实还是靠土地上的产出在供养,动辄就是数千亩,可一年下来也未必比的了琉璃作坊和肥皂作坊一个月赚的银子多,这就不怪别人眼红了。 朱家在庄子有一处三进的院子,此刻院门大开,朱暹和几个庄丁站在堂前,在他们的前面椅子上绑着一个妇人正是田寡妇,她满身鞭痕遍体鳞伤,大腿上还有一支断了的箭矢,她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微微的起伏。 学生们在门外一个个的亮眼通红,目眦欲裂,若不是顾忌那把架在田寡妇脖子上的刀,估计早就冲进去了。 赵麟在门外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厚道:“朱暹你要是个男人就出来跟老子真刀真枪的拼一场,把刀搁在脖子上算怎么回事。” 周冀嘲讽道:“赵麟你可别胡说,他裤裆里根本没有东西,就不是个男人。” 常茂道:“咦?他要不是个男人,他儿子哪来来得,难道是他老子和他婆娘扒灰生出来的?”到底是有世仇,这话说的就是恶毒。 朱暹则是冷笑,“常茂你爹不过是我爹手下败将,也敢在我家门口狂吠。” “那是你老子暗箭偷袭,你要是有种就放开那妇人跟我打一场!” “谁给你打,我要见秦王!” “别急,别急,本王来了!”一队侍卫分开众人来道门前,朱小二从侍卫的箭头探出脑袋,喊道:“朱暹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赶紧得把那妇人赶紧的放了,折腾了半天本王都快饿死了。” 朱暹一瞧见朱小二来了,立刻换了一副神色,哭丧着脸跪倒在地上,“秦王殿下,微臣是冤枉的,那支箭真是不是微臣让人放的,您不信可以问微臣的庄丁。” 然后就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嘭嘭作响,那形容可谓是万般的恳切,这罪名要是坐实了,朱亮祖满门就不用活了。 马度冷声道:“朱公子这般向秦王摇尾乞怜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身边的那个妇人也曾向你苦苦哀求放过她们母女。看来朱公子没怎么读过书啊,看来你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似乎听见了马度的话,田寡妇竟突然睁开了眼睛,高声的喊道:“侯爷!侯爷!作坊里面的事情俺可什么都没说,俺家的俩闺女被他们给射死了,俺家的小丫也快给他们给打死了……侯爷!”田寡妇哭喊着剧烈的挣扎,脖颈在刀口擦的得鲜血淋漓。” 朱小二声色俱厉的道:“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赶紧的放人都给本王滚出来,不然这就把你们就地正法!尤其是那个拿刀” 到底是龙种,朱小二还是很有威势的,这一嗓子吓得那个拿刀的庄丁直接把刀给扔在地上,低着脑袋,躬着身子就往外走,马度却第一个迎了进去。 常茂看见马度背在后面的那只手,心道:“大舅哥又要去杀人了,狠人哪!嘿嘿……”他笑着把一个出来的庄丁按在了地上。 看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朱暹,马度猛地从背后抽出手枪,这一枪不仅仅是田寡妇开的,一样是为了他自己。他虽是侯爵,可被皇帝和皇后压着在朝廷上几乎没有半点的实权,不管是火器局、市舶司还是那个神机营的指挥佥事都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头衔,只能呆在书院教书。 人人都以为他马度好欺,杨宪借他升官,朱暹借他发财,一个小小琉璃作坊都要引人觊觎,甚至不惜用血腥手段,今天是他的佃户,明天难保不会再次把主意打到他的家人头上来,只有下狠手方能震慑贼胆。 朱暹不过是小小军校,检校他都杀过何惧杀一个军校,朱亮祖自己就没少杀了军校。虽然免不了又被老朱在小本本上记一笔,不过在自己的价值还没有被榨干之前,老朱不会对他动手,何况他还有马大脚和朱标的双保险。 就在他取出手枪的那一刻,朱暹却把眼睛挣得老大,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就没了生机,马度这才发现在他的后心处赫然插着一根短箭,和那支偷袭朱小二的短剑一模一样。 马度一抬头就见堂屋山墙处,闪过一道影子,“谁!”他喊了一声,便撒开腿追了过去,只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背影。 他一边猛追一遍吼道:“再跑就开枪了!”,马度说着抬手就是一枪,正打在那人前面的砖墙上碎屑乱飞。 那人一转身就冲出了院子的侧门,马度紧追不舍,他刚一打开侧门就见门外几步远的地方站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正举着右臂对着他。 马度心道不妙,一个前滚翻直接扑向一侧,顺势打出一枪,于此同时他听见笃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钉在门板上,等他从地上起身的时候,那老道又跑了。 见附近有宫中的护卫,对他们吩咐道:“抓住那个老道!那几个学生滚远一点!” 那老道士跑得很快,动作也十分的灵活,全然不像是个老年人,但是架不住侍卫人多,十几个人将他团团的围在中间。 “小心一点,他有暗器,离他远点!让我来!”马度大声提醒那些护卫,同时端起手枪便射,谁知却听见啪嗒一声,没子弹了。关键时候掉链子,虽然他还有几发手枪的空包弹,但是从草原回来就没有补。 “嘿嘿……你的火器没用了!”那老道狞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只见他左臂一甩从袖子里面扔出几个圆球出来,掉在地上只见火光闪现,白色的烟尘滚滚,马度闻见火药、白磷和生石灰的味道。 他连忙的捂住口鼻眯起眼睛等烟尘散去,那老道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个侍卫拿个小木牌递了过来,“刚才老道从卑职身边逃走的,这是卑职从他身上拽下来的!” 马度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第370章 回马枪 朱家的院子浓烟滚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大火,马度把那个小木牌收好了,从侧门进去就见好几个学生拿着火把在四处防火。 他随手揪住一个,“赵麟你还不赶紧的找人,放什么火!” 赵麟两眼通红愤恨的道:“人找到了才放的火,先生到前院瞧瞧就知道了,不给他烧个精光难解心头之恨。” “小心点,别烧了庄户的房子。” “那是自然,不然岂不是和朱暹那个杂碎一样了!” 马度转身到前院,可一下子就呆住了,只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田寡妇家的小丫头,同样满身的伤痕,两眼紧闭一动不动,胸口连正常的起伏都没有,显然已经没了生机。 另外一个则是田寡妇,她侧躺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柄钢刀,无神的双眼睁得老大,一只手放在小丫头的尸身上似要将她怀里。 马度歇斯底里的吼道:“这是谁干的!” 周围的学生和侍卫一片静默,要么眼泪汪汪,要么满脸的愤恨,花炜上前一步马度解释:“我们在后院里找小丫头,不过她已经死了,田婶受不了刺激就捡了地上刀子……” 马度很想骂人,可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该骂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便是这样了。他蹲到地上,从田寡妇的身上取下刀子,伸手合上她圆睁的双眼。没有担架,直接在在厅堂找了一张很大八仙桌子,又找些白绫将两人尸身盖住,由众人抬着往回走。 一路之上很沉默,只听得见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骨碌转动的声音,不管是侍卫还是学生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全然没有来时的汹汹气势,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他们是来要人的最后却得到两具尸体,尤其是亲眼看到田寡妇死在眼前,比单纯的看到尸体带来冲击要大的多,一家四口死了个干净,这样的人间惨剧真是让他们伤心又灰心。 “只烧了永嘉侯的庄园真是便宜他了,要我说就该烧了府邸!”车队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那些耷拉着脑袋的学生缓缓的抬起了头,接着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吼叫着,似要将心中的愤怒、沮丧一起发泄出来,“烧了他的府邸!烧了他的府邸!……” 烧人家的庄园别院和烧府邸那可是两回事,更何况还是一个侯爵的府邸,好在这群人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知道自己扛不起,也知道马度的肩膀担不起,纷纷下了马车围住三个小王爷。 朱小二却斥道:“你们胆子太大了,京畿首善之地,父皇也不能随意烧了一个臣子的府邸,勋贵可都是看着呢,寒了臣子的心可不好了。” 常茂挥舞着胳膊喊道:“我家就是勋贵,回头我自会和我爹解释。”他表现的一直都很积极。 周冀坏笑道:“朝廷的勋贵过半人有子弟在书院读书,要是皇上真的怪罪下来,他们也只没有寒心只有担心的份。” 朱小三道:“舅舅已经拿我们当枪使了一次,你们还想拿我们当枪使,真是打得好算盘。虽然我们也气不过永嘉侯干恶事,可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屁股受罪不说,王爷的封号可能都会撤了,我们不干!” 朱小四却笑道:“三哥多虑了,既然别人能把咱们当枪使,咱们也能把别人当枪使,你说呢?舅舅!” 马度皱眉问:“拿谁当枪使?” 马度的脑子真是犯傻了,还能有谁当然是他自己。朱小四出的好主意,众人纷纷叫好,一群混账不理马度的挣扎,直接拿绳索将他五花大绑。 “你们这群混账玩意儿懂不懂什么是尊师重道,老子是你们的先生,再不松开老子让你们期末考试得零蛋!” 他和那些纨绔年轻差不了几岁,平常更没表现出几分先生该有的节操来,尤其是在这些勋贵子弟中间根本就像是个大孩子头儿,尊敬没有多少,没有想到连义气都没有。 “不怕!俺们补考就是!”常茂拿着绳子把马度的腿和马鞍绑在一起,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 “老刘、五六、小鳖快来救我……呀,你们也被绑了!”马度只好把目光转向他心目中的好学生,“花炜?齐泰?狗日的跑哪儿去了!” 朱小三笑道:“舅舅你就省点口水吧,到时候攻打永嘉侯府的时候还要发号施令呢。” 马度冷笑道:“永嘉侯府的亲卫可不少,而且都是百战之士,没有圣旨你们就敢攻打人家的府邸,就算有三个王爷带头人家也敢还手,到时候伤了学院的同窗,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 朱小二拉着长音道:“哎——舅舅你弄错了,不是我们兄弟三个带头是你带头,他们有亲卫,我们也有两百多侍卫,再弄些火器,还怕打不过他们。” “你们那里来的火器,别是盯着火器局吧,焦玉会给你们才怪。” “舅舅你可是火器局的主官哪,老四去侯府问舅母要舅舅的官印,然后写个手令去火器局弄点好用的东西。” 马度不屑的道:“切——你们太高看我了,我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朱小二道:“我们又不是去攻城能要多少,就说书院准备改进火器拿一些做实验。常茂,你在神机营呆过应该都会用的吧?” 常茂嘿嘿的笑道:“会用!会用!燕王殿下不用拿太多,百十个手榴弹五门虎蹲炮就够了,别忘了弹药也要拿!” 马度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这个数量,再让一个王爷拿着他官印,还真的很有可能拿出来,他很想昏倒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老四,皇上会砍了我的!” 永嘉侯朱亮祖的府邸,在西城和皇宫有点远,不过占得地方却很大,府门建的也十分的漂亮,似乎是新盖没有多久,朱红色的大门上一个个黄灿灿的铜钉在太阳底下反射着耀眼黄光。 两个一人高石狮子十分的威武,马家门前两个哈巴狗大小石狮子根本根本没法比,几个亲兵护卫在守在门前闲聊。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街道上传了过来,只见有人骑着马过了转角缓缓而来,看他的动作十分的僵硬,屁股动也不动,一看就知道是生手。 第371章 我擦! 马度当然不是生手,可是大腿都被绳子固定在马鞍上,屁股想动也动不了,刚刚过了街角离侯府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马儿就停了下来,当然不是他控制的,他的两臂都被绑在身上。 朱小二勒住马缰,对后面的侍卫道:“马侯下令,立刻攻占永嘉侯府邸,不要有顾虑以后跟着本王到封地,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马度苦着脸道:“你真的是想要害死我!” “舅舅别说这么难听,咱们这也是一报还一报!您不是常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吗,今天可是您起的头,不能走了半路就掉头啊。”朱小二又对那些侍卫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谨遵马侯令!”众侍卫高声回道,声音很大生怕没有人听见,有了朱小二的承诺,他们心中踏实了许多,抽了刀子就直扑朱亮祖的府邸,常茂也带着一群功勋子弟跟在后面,当然少不了虎蹲炮。 见街道到上有一队兵马过来,朱小二又吩咐道:“老四,兵马指挥使司的人来了,你去应付一下,朱亮祖可是很能打得,留着他们给咱们当保镖。” 马度小声对朱小二道:“老二,今天你表现的很积极呀,跟你平常可大不一样,不怕挨娘娘板子?” “舅舅,当着外人呢,您得叫我殿下,老二老二的多难听!” 朱小三小声的嘀咕道:“挨顿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咱们又不是太子,不用太乖巧听话讨人喜欢,尤其是二哥。” 朱小二也附和道:“三弟说的对!” 马度讶然,这话里信息量很多,这两个小子也是人小鬼大,心里机灵着呢。 看到一群宫中侍卫和穿着青衫的读书人气势汹汹的过来,朱府的护卫有些奇怪,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东西从人群之中扔了过来落在他们脚下,只看了一眼就亡魂皆冒。 他们都是朱亮祖的亲卫,手榴弹这种军中的利器哪儿能不认得,趁着它还在冒烟四散逃命,接着一声剧烈的轰响,虽然没有伤到人,但是却把朱府的大门炸破了一个豁口。 很快就听见朱府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府门大开只见一队护卫冲了来,到底是军中悍卒,二话不说就抽刀子,可一看外面的情景就傻了眼,来的是宫中的侍卫,这是皇上的亲兵啊,到底打不是不打! 犹豫间越来越多的护卫从府中冲了出来,约有百十人,还有一个应该是朱亮祖的亲兵头子,看到外面的情景也傻了眼,拱着手想要上前搭话,可却看见常茂等人把五门小炮放在地上,盲文“诸位兄弟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奉旨办差!“ 常茂抬着头嘿嘿一笑,手中火折子立刻点燃了虎蹲炮的药捻子。看着药捻子嗤嗤的喷吐着火花,那侍卫头子啊的惨叫一声,掉头就往跑,嘴里还喊着:“快跑!侯爷倒霉了!”其他的侯府侍卫同样见状同样一哄而散。 不是他们不勇敢,每个人都是战阵上勇士,不然也当不了朱亮祖的亲兵,只是皇权太强大,还没有见到圣旨,只是一群持刀带炮的宫中侍卫摆开架势就足够震慑他们,而且来的时间太巧,朱亮祖刚刚的被老朱宣到宫中,接着就有宫中侍卫来攻打侯府,难免不让人多想。 轰轰轰……一连五声爆响,密密麻麻的弹丸喷射而出,亏得虎蹲炮的射程比较近,这群护卫跑得又足够快,即使这样也有一片朱府的侍卫倒地不起,约莫有十余人。 常茂的身上果然有常遇春的嗜血基因,一下子死了这么人,这家伙却是满脸报复的快感,他抓住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朱家护卫,一问才知朱亮祖竟然被老朱宣进宫了,心头更是大喜:“传马侯令,攻进去烧房子,别忘了把汽油带上!” 马度听得清楚,要不是被因为两腿被绳子绑着一定从马上栽下来,他恶狠狠道:“老四你哪里弄来的汽油!人哪?”他扭头一看朱小四还在和那群兵马指挥使司的人掰扯。 常茂已经带着人冲进永嘉侯的府邸,立刻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爆响,刚才没用掉的手榴弹,那些纨绔显然没打算浪费,接着就有大股的浓烟升起。 马度看着那被火焰吞噬的房顶,绝望的道:“老二,赶紧的送我去大理寺牢房,最好是皇宫地牢,别让朱亮祖找到我。对了通知你舅母一声,让他赶紧的搬到书院里住,我怕朱亮祖也烧我家的房子。” 皇宫之中,老朱高居案后两眼微闭面色十分的平静,可熟悉他的臣子宁愿看他大发雷霆,也不愿意见他这副模样。因为听到不好的消息还保持这样表情,那么他多半就越要杀人了。 殿中有两拨人,东边一拨是朱升、陶安、罗复仁和赵德胜四人,除了朱升年迈得了一张凳子,另外的三人都是站着。 在中间跪着的中年男子正是刚刚被宣进宫的朱亮祖,他身材魁梧比常遇春也半点不差,看他五官模样,则是比常遇春少了一分彪悍多了一分阴鸷。 不过此刻他却万般的恳切和谦卑,就像是他的儿子朱暹面对朱小二那样,朱亮祖是好演员,不然当年也糊弄不了老朱来个降而复叛,“皇上明鉴,微臣近日都是遵照圣谕一直呆在军中整顿西征兵马,今日才刚刚回家与妻儿告别,关于朱学士所言之事,微臣委实半点不知。” 朱升淡淡的道:“不管你是否知晓,事情已经发生了,两具尸身就摆在书院,铁一般的事实的容不得辩驳,可怜两个女娃都是豆蔻年华,白白的送了性命,她们娘和妹子都被你们抓去,生死未知……” 不等朱升说完,朱亮祖便抢道:“朱学士怎知那女娃是我朱亮祖让人射死的,难道箭上还写了我的名字不成。那寡妇不见就更不能赖到我头上了,说不准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嘿嘿……” 赵德胜冷声道:“朱亮祖你莫要狡辩,朱先生所言皆是我侄儿赵麟和唐胜宗的次子唐敬祖亲眼所见,马侯已经让人到你的庄子上要人了,到时候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元生突然脚步匆匆跑进殿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朱亮祖,快步道老朱的身侧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原本眯着眼睛的老朱突然把双眼瞪得老大,嘴中脱口而出,“我擦!” 第372章 白莲教 旖旎的阳光透过窗口的栅栏照在身上,让阴冷的牢房多了一丝的暖意,马度坐在床榻上给自己盘着发髻,留这么长的头发处理起来真是麻烦。 “度哥儿吃个鸡腿!”常茂坐把手伸进栅栏里面,手里油亮亮的鸡腿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滚!我怕鸡腿里面有毒,被你给害死!” 常茂呵呵的笑道:“你是我的大舅哥,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下毒害你!” “还说不会,烧永嘉侯府的事情就数你最积极,大仇得报你老子在家快笑死了吧。” “哪有,哪有,我爹急的不行,第一间就找了魏国公去宫里给你求情呢,书院学生的家长也都去了。” 马度拍着床榻怒道:“哪里是去给我求情,是去给他们的子侄求情,再说了我不过是烧了朱亮祖的别院,大不了赔他一点钱财,烧他的府邸可半点不关我的事。皇上英明睿智、精明强干,洞若观火、心细如发,乃是少有的圣明天子,自会还我一个公道。” 常茂奇怪道:“你怎么平白的拍起皇上马屁来了,平时不是总说皇上抠门吗?” 牢门外面想起一个声音道:“因为他知道朕来了!”老朱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牢房。 马度和常茂连忙的跪倒在地,老朱黑着脸就对常茂道:“别家的皮猴子都在家受罚,就你一个人满世界溜达,赶紧的回家找常伯仁领五十军棍!” “微臣谢吾皇隆恩!”在老朱跟前常茂显然没有那么的贫嘴,挨了军棍还得谢恩,还是隆恩,封建王朝果真是没有半点的人权哪。 看常茂溜着墙根灰溜溜的走了,马度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老朱的眼神很犀利,被他捕捉到了,他拿手指瞧瞧木栅栏,“怎么你也很想常常军棍的滋味?” “不!不!”马度连连摆手,“微臣已经在草原上吃过一回军棍了,不想再挨了。” 难得老朱没有大发雷霆,他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伸手打开常茂拿的食盒,“既然不想吃军棍,就在牢里多住几天,反正又人给你送饭,菜色还不错,比朕的饭都要好。”说着就撕了一个鸡腿,拿在手里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马度苦着脸道:“微臣不想在这里住了,挺无聊的!” “你烧了朱亮祖的庄子,杀了朱亮祖的儿子还烧了他的府邸,还险些害的老二被人暗算,你叫朕怎么饶你啊,朕怎么向众臣交代。” 马度心中嗤之以鼻,以你老朱的我行我素,还需要向臣子交代,你不杀了他们就不错了。 “皇上这就是真的冤枉微臣了,除了烧朱亮祖的庄子,其他的事情还真算不到微臣的头上。杀朱暹的和暗算秦王的另有他人。至于烧朱亮祖府邸的事情,您可以问问书院的学生。” 老朱笑着道:“嗯,他们的家长都来跟朕说了实情,可是出了皇宫却跟外面人说你带坏了他们的孩子,这个黑锅你是背定了!” 我擦!若不是老朱在跟前,马度真的很想跳脚骂娘,既然在外面坏自己名声,就别怪我回了书院收拾你们家的熊孩子。 老朱把鸡腿骨咬烂,撅着嘴吸完了里面骨髓,这才把骨头扔掉,“杀朱暹和暗算老二的是谁?” 马度忙床铺下面取出那支短箭和那个小木牌递给老朱,“这支箭就是暗算秦王的那支,跟杀死朱暹的是一样的,只是没有淬毒,估计那人也是没有想到能遇到秦王,仓促之下而射的箭。” 老朱拿过那短箭只看了一眼就交给了身后的元生,又拿着那个木牌端详起来,那是一块普通桃木牌,长不过两寸,宽一寸有余,上面是一个镂空的盛开荷花图案。 这便是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白莲教的标记,就是那个曾经席卷蒙元半壁江山的白莲教,提到白莲教后世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邪教和反叛两个标签。 其实白莲教从一开始也是教人向善的,其教义简单广受欢迎,很快就发展壮大,可也因此滋生了野心,在造了几次反之后,这两个标签就再难摘掉。只有很少的时间被朝廷承认过,大多数时间都在被当权者禁止和打压。 可白莲教很懂得随即应变,朝廷承认的时候就迅速的发展壮大,禁止的时候就换个名字转入地下。白莲教更是懂得与时俱进,尤其是拿来主义用的很好,到了元末时白莲教早就不是单纯的佛教分支,是融合了弥勒教、摩尼教、道教和白莲宗多种教义的组织,内部分支也是十分的复杂。 受后世影视剧的影响,马度对此很好奇还向沐英打听过,可沐英似乎对此并不了解,只知道明王出世的谶语,而且这个谶语流传很广,连张五六这样的二货都知道。 老朱曾称吴王,按理说应该以自己的爵邑为国号建立“大吴”,可他却以“大明”为国号,最大原因可能就是为了捡这个现成的便宜,不是都等着明王出世吗,俺老朱就是这个明王。 马度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标记,是他向马大脚请教的时候,马大脚曾给他看过相似的腰牌而且是两个,只是材质不同一个是玉的一个铜的,分别老朱和郭子兴的。 他们都受过韩宋朝廷的封赏有这种东西不奇怪,马度觉得应该像鱼袋一样的配饰,可能小明王真的给老朱暗地里封过护教法王之类称号也说不准。马大脚只跟他说,这是禁忌以后不要向别人询问,更不要在老朱面前提及。 这对老朱来说当然是禁忌,大家辛辛苦苦一起打天下,最后你朱重八摘了桃子不算,还把老领导给干掉了,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污点。 老朱自然不是吃干饭的,立刻就把脏水给泼了回去顺便帮自己洗白,于是就有了“殃归首乱,福在殿兴”这句话。 元末的首乱其实方国珍,可惜他没闹出多大动静。这个“首乱”当然是暗指韩林儿、刘福通这帮白莲教徒,就是他们这群人祸害中原大地,让老百姓遭殃受罪;殿兴自然是指他自己,说的很明白,老朱才是上映天命造福天下的人。 老朱摘了桃子、害了领导还要泼脏水,“老战友”们岂会不恨他,见了朱小二不放箭才怪! 第373章 包工头 老朱的手指夹着那个小木牌不停的转动,他扭过头问马度:“玄重你以为朱亮祖和那伙人有勾结?” “嗯……应该没有!”马度心思电转,“那伙人想做大事当然少不得银钱,八成是看上了微臣的琉璃作坊了。可应天乃是京畿首善之地,书院周围有很多皇宫侍卫,他们没有兴风作浪的本钱,偏偏永嘉侯利欲熏心多半被他们利用了。” 老朱闻言笑道:“玄重为何不趁机给朱亮祖上点眼药,这可是好机会,说不准朱亮祖一家会被满门抄斩,你也少块心病。” 马度当然想往朱亮祖身上泼脏水,可你老朱是那么好糊弄的?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一拱手,“陛下圣明烛照,微臣更不敢因私废公。不过微臣刚才说的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永嘉侯是否真的清白,您还是让检校查查的好,不然那个老道为什么要杀朱暹灭口。” 老朱那手指点点马度,“你这家伙就是坏,你这话说的可比往朱亮祖身上直接破脏水阴险多了。那个老道朕已经让人查过了,自称玄明道人,是朱暹在秦淮河认识的,据说是通晓阴阳八卦,能掐会算测旦夕祸福断人生死,几句话就把朱暹给糊弄住了,被朱暹引为上宾,琉璃作坊的事情确实没少参谋了。” 马度突然一撩下摆,立刻顿首在地,“永嘉侯和白莲教有没有勾结这个暂且不论,可是他害死田寡妇一家可是证据确凿,请皇上为无辜妇孺做主。” 老朱自幼尝尽辛酸苦楚,今朝得势必定疾恶如仇,不过天下为靖还不是向功勋动刀的时候,他叹气道:“朱亮祖死了儿子、毁了府邸,家里的庄丁护卫也死了不少,也算受到惩罚了,他已经带着军队援助征西大军了,此事暂且作罢。倒是你现在好好在牢中逍遥自在,老二老三老四都挨了皇后的板子,你说朕该怎么处罚你啊!” 马度没有想到老朱倒打一耙,又把问题扯回他身上了,只好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要不砍微臣的脑袋,任凭皇上处置!” “哼!就你这副无赖模样,朕还能把你怎样,倒是想砍你的脑袋只怕皇后伤心。罢了,朕给你个差事,只要你办好了就算是将功赎罪了。” “什么差事?”马度抬头问道。 老朱笑眯眯从元生的手里取过一个卷轴递给马度,“你看看便知!” 马度把那个卷轴打开,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叫道:“我擦!” 老朱立刻骂道:“混账,一点规矩都没有,在朕面前也满口污言秽语。” “皇上为什么要说这是污言秽语?” “朕就是知道!”老朱前几天听说马度带人烧了永嘉侯府的消息,不知道为何这两个字就脱口而出,往常这种情况他一般会说,“他娘的”“狗日的”“王八蛋”之类的话。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凝练精辟,完全可以取代他常说的那几个词,关键是万分的顺口。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词,喊上一句心中的惊讶、愤怒各种情绪完全的发泄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马度看看手里的卷轴问道:“皇上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微臣,听说这事是诚意伯一直负责,微臣还年轻当不得如此大任。” 他手里的是一张图,是一张应天城墙的规划图,上面只有内城和外廓的标注。老朱出身贫苦,吝啬抠门儿,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事情,一点都不小家子气,洪武一朝可没少做了大工程。 一边打着仗,一边又是大兴土木,建应天、盖中都、还修长城。尤其是这应天的城墙长度到了后世也全世界最长的城墙,比朱棣修建的北京城墙还要长,老朱交给他这么重的任务,压力很大啊。 老朱笑道:“确实是刘基在负责规划,不过他说具体实施起来有心无力,而且修建的时间会比较长,担心自己撑不到完工的那一天,他说你年轻你可以的……你在地上画圈圈做什么?” “微臣在诅咒刘基!让这个老家伙早点死了。” “胡说八道,怎得,你当真会厌胜之术?” 马度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微臣只是开个玩笑。皇上打算给微臣多少时间?” “嗯……十五年你看如何?” “还好,时间够长!” 马度长出一口气,老朱脸上却抽了抽,刘基可是跟他说可能要建三十年,他故意缩短的一半的时间,马度还说时间够长,以为马度想岔了,便道:“朕没打算学隋炀帝用几百万人一年建好洛阳。” “那皇上给微臣多少人?” “每年从各地总共征发二十万民夫,这二十万人里面有负责在当地烧砖的,也有负责运砖的,实际上每年能到应天供你差遣的民夫能有五万已经不错了,而且不准耽搁农时。” “那皇上准备每年拨给微臣多少银钱呢?”这个是最关键的,马度可得问清楚了。 “没有!一文没有!” 听了老朱的话,马度很想吐血,“您不会让微臣自己往里头贴钱吧,这个处罚比砍头还狠哪。” 老朱没好气的道:“别急,没有银钱,但是粮食随你取用不过你可不准拿去卖钱,只能管民夫饮食,还有盖城墙的糯米。当然其他盖城墙的一应材料,也都由地方供给不用你管,工部的人员随你支用,朕再给你挂一个工部侍郎的衔” “那还好!”马度长出一口气,“微臣觉得皇上可以给朕挂一个尚书的衔,这样更好听些。” “滚!赶紧的滚回家!再你拿出个具体的陈条之前,不要让朕再瞧见你!”老朱正色道:“应天城墙关乎我大明千秋基业马虎不得,在秋收之前你先让人建几丈城墙来,是内城城墙,等朕验收好了,秋收之后正式动工!” “施工之时,微臣还要借顺命公用一下,微臣看护城河还要修几座桥梁,少不得要他帮忙设计,顺便让学生们跟着他学几手。” “你倒是不避嫌!”老朱满脸的恶趣味,“这个事朕准了,对了,还有一个人给你帮忙。” 第374章 可怜的沈万三 老朱走了之后,就有满脸堆笑的牢头过来开门,牢头很有眼色这几日侍奉的很殷勤,马度不吃的酒菜基本上都便宜他了。出了大理寺就见张五六和二狗就在对面,看到马度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小衣,两人忙拿着袍子给马度穿上。 张五六盯着他看了半天,“俺咋觉得侯爷您做了几天牢,咋还胖了呢,难道是被狱卒给打肿了。” 二狗道:“五六大哥你可别胡说了,谁敢打咱家侯爷,侯爷是真的胖了些。” 马度在牢房里面无所事事,吃饱就睡不长胖才怪,张五六摸摸脑袋:“真是好没道理,坐牢还有长胖的?” “别瞎嘀咕了,牢里伙食好,家里呢?” 张五六喜道:“家里的伙食也好!您坐牢的这几天,家里上上下下都有肉吃,还都是的大肥膘子肉。” 马度踢他一脚,“我问你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坐牢了,家里还杀猪宰羊的庆贺吗?” 二狗解释道:“侯爷是这样的,您到了大理寺坐牢之后,有好些勋贵都往咱家派了护卫过来,老太爷和夫人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顿顿都少不了鱼肉,家里管事仆役都跟着沾光。” 张五六使劲点头,“俺就是这个意思!” 马度摇头叹气,“你可长点心吧,哪天饭碗让人家抢跑了都不知道!” 马度骑上马,一路疾驰回到了方山,远远就看见家里的佃户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在附近巡逻,见到马度回来,就嗷的一嗓子喊开了,“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那嗓门大的把马儿都给惊了,吓得扬开四蹄就往家里跑,想给他们打个招呼致谢都不行,到了家门口才勒住马缰。 家门口有很多的护卫,人数有两三百之多,都是书院那些勋贵子弟家里派来的,徐、常、李三家最多,谁让人家是国公呢。 常东拱着手道:“既然侯爷回来了俺们就放心了,这就回去给俺家公爷复命。” “别着急走,这几日多亏众位守护,等我摆上酒宴亲自倒酒致谢!” “多谢侯爷盛情,这几日老太爷和夫人没亏待咱们,酒肉可没少吃了。不敢再添麻烦了,不然少不得挨公爷训斥,告辞了!” 一众护卫纷纷离去,两个宦官也过来告辞,虽然他们拎不动刀子砍不了人,但是却代表着中宫和东宫,比几百护卫还管用。 等众人散去,宋霜才抱着孩子凑了过来,没有温柔的问候,只有两根手指在马度的身上乱掐乱拧,“你胆子可真大,竟然带着人去烧人家的府邸,就算不为大人着想,也得顾念我怀里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呜呜……” 她平时再倔强到底也是个女人,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马度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将她安抚住。二爷爷又凑了上来,用粗糙的手马度的脸,“俺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在牢里遭了多大的罪,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乌日娜在旁边插了一句嘴,“是胖了!”众人闻言一愣,便哈哈大笑起来。 马度没想到在家里能够见到沈万三,自从和马度一起合作海贸,这家伙一直在松江坐镇,很少来应天,依照他素来趋吉避凶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离马度远远的才对。 可是现在却带了厚礼上门,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在众人面前他也不说,马度只好把他带书房里。刚一进门,沈万三就给马度跪了,马度惊讶的道:“我与沈兄相交多时也不曾见你对我行过这般大礼,今日怎得这般客气,还不赶紧的起来。” 沈万三叩首道:“肯请侯爷施手救一下沈家满门老小,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马度打趣道:“咋啦?你家没饭吃了?那还给我带这么的礼物。” 沈万三苦着脸道:“离没饭吃不远了!” “不至于吧,就算是海贸的船只全沉了,你家不还有成千上万亩的土地吗?” “怕是要不了多久,沈某的田产房屋就要典卖了。” 马度不耐烦的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哭哭啼啼的让我怎么帮你。” 沈万三道:“前天皇上在宫中召见了我,嗯……我……我答应皇上出资修建一半的应天城墙。” 难怪老朱说还有一个给他帮忙,原来是沈万三,可在后世流传的故事好像是沈万三修建了三分之一的城墙,难道因为现在沈万三倒卖玻璃肥皂赚的盆满钵满就要修一半了? “是皇上逼你的?” 沈万三连忙的摇头,“不是,皇上没有逼我,都是我自愿的!” 马度很赞赏沈万三这种不计个人得失为国家奉献的精神,既然是你自愿的哭丧着脸给谁看哪。 “皇上只是稍微的提了一句朝廷要修建应天城墙,我当时觉得自己要是不揽过来,我可能就出不了皇宫!” 马度走过去很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我只能说你的直觉是对的!” 沈万三一屁股坐在地上,“侯爷这该如何是好,您可得救救沈某啊!” “你这可怜相装给谁看哪,人家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这城墙又不是一下子让你盖起来,要分十五年,以你一年的进项稍微贴补一点就足够了,哪里用卖房卖地,不就是舍不得白干十五年吗?” “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不心疼!” 马度拉了他一把,“银子也得有命花才行,赶紧的起来吧,地上挺凉的。” 沈万三这才起身,试探的问道:“侯爷可有什么好主意,还请指点在下一二。” 马度呵呵的笑道:“有!当然有!这样吧,你把海贸的利润再让给我两成,城墙我替你建了。” 沈万三道:“两成应该不够盖城墙吧,在下虽然贪财,但是也不能把侯爷往火坑里边推。干出这样的事情,以后谁还敢再跟在下合作,那我沈家才是真的要完了。” “算你有点良心,既然如此我就说第二个办法了,你家里现银多,拿出来一些运作,咱们一起发财!” 沈万三却道:“侯爷您就别开玩笑了,给朝廷盖城墙还能发财,您别不是哄在下吧?” “哄你做什么,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在皇上手里提溜着呢。” 第375章 妥懽帖睦尔的忧虑 老朱就是一个黑心鬼,给了粮食、民夫和原材料就不用花钱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都免不了要花钱,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工程,等开了工便知道到处都是要花钱的,老朱也明白,不然何必送沈万三过来让马度来放血。 能送这么一只大肥羊过来,就算老朱的心肠没有坏透,捅了个大篓子老朱能轻拿轻放,已经算是对他包容了,马度也不计较,接了这么个倒霉差事说发大财那是忽悠沈万三的,可是亏老本倒还不至于。 离正式开工还有好几个月,马度可以慢慢的筹谋,现在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对书院对师生对村子都是很重要的事情,给田寡妇治丧。 一家四口从寡母到幼童死了个干净,可又无亲无故,虽说佃户们都想凑钱给她治丧,但是书院还是把事情揽了过来,书院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没有嘈杂热闹的水陆道场,没有花花绿绿的纸扎,甚至没有人披麻戴孝打幡子撒纸钱。可却有朱升写的祭文,陶安撰的碑文,宋克的丹书,罗复仁来主祭,身高力壮的学生抬棺,数百名青衫学子追随祭拜。 这不是一场形式教育,他们每个人都参与其中,更亲眼看着那血淋淋的惨剧在眼前发生,但凡有半点的良心并为之动容心痛,甚至影响一生。 老朱对马度轻轻放过,同样也轻轻的放过朱亮祖,那些跟着朱暹作恶的庄丁,都被他砍了脑袋。老朱让朝廷给田寡妇追封了一个节妇的名头,他就是喜欢干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现在人家全家都死光了,就连节妇免税的待遇都没有人享用。 袁九黎回望身后的坟墓,眼中似乎满是羡慕,“死了能有这样的待遇,田氏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马度在一旁冷笑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值不值的。你要是明天去跳河,我也组织给你一场这样的葬礼!” “呸!呸!侯爷莫要再说这些晦气的话,眼下这样的好日子,老夫可不舍得死。”袁九黎不理马度甩着袖子追上了队伍。 马度揉着酸疼老腰走在最后面,他和学生们一起去抬棺了,只为减轻一下子的愧疚感。他也是有几分的力气的,只是和他抬对头是常茂这个王八蛋,又高又壮还不老实,把分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老腰可是遭了罪了。 一个侍卫跑了过来,“侯爷,暖房那边又抓了一个人!” 马度眉毛一竖,心头火起,怒骂道:“他娘的,这群人还没完没了,拉去打个半死送到衙门。” 侍卫小声的道:“俺们不敢打啊,他说他是顺命公。” “咦?这家伙不好好的呆在城里修欢喜禅,跑这里做什么?”马度也顾不得腰疼了,匆匆忙忙的跑去暖房,远远的就看见暖房前头站了一个胖胖的身影,周围除了宦官海英,只有几个侍卫,就这点人也不怕他跑了。 马度到了近前,不由得讶然出声,因为妥懽帖睦尔竟然又瘦了许多,看来做木匠活果然很减肥,只是他的气色不太好。 “嘿嘿……顺命公不在城中逍遥快活,怎得来了我这里!” 妥懽帖睦尔指了指身后的暖房,“这是本公设计的暖房,难道就不能来这里看看,这房子建的确实不错,只是屋顶还是高了些,如果再平缓一下就更好了,本公想到里面去瞧瞧如何?” “没什么不好看的,里边请!”马度打开门请妥懽帖睦尔进去,见几个侍卫也要跟进来,马度便道:“我带顺命公随便瞧瞧,这房子清楚透亮你们在外面就看的清楚,难道还怕他跑了。” 侍卫笑道:“侯爷说是,俺们就不进去打搅了,就在外面瞅着。” 马度吩咐道:“五六到书院给我泡壶好茶过来,记得少放点茶叶,还有顺便给几位兄弟弄点酒肉过来。” 妥懽帖睦尔背着手在暖房里面转来转去指指点点,看着空荡荡的水池子问道:“马侯的爱宠怎的不见了?” “天暖和了,它便到江里去玩,短则几天长则十天半月就回来一趟,还尽带些狐朋狗友回来蹭吃蹭喝,好不讨嫌。” “一人一兽相处的如此融洽,本公也是生平仅见,从前本公也曾养一只波斯猫,也很是乖巧,颇有灵性!” 马度皱眉道:“顺命公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有事就赶紧的说吧。” “本公无事,只是来看看这个暖房,究竟和本公的模型是否造的一样!” “既然如此顺命公也看过房子了,错漏也指出来了,本侯自会让人整改的,恕不奉陪了。”马度说着就往外走。 妥懽帖睦尔一拍大腿,“马侯留步,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公确实是有事而来。” “那就赶紧的说!” 张五六推门进来,把茶盘放在石阶上,端着茶壶倒了两盏茶,能把绿茶泡出红茶的颜色除了张五六也没谁了,这家伙泡茶都是一把一把的茶叶往里面放,给他说了也不改。 妥懽帖睦尔却不嫌难喝,端过一碗茶吹了吹就咕咚咕咚喝完,然后再给自己倒上一碗晾着。他长出了一口气道:“这间房子隔音吧!” “你自家的卧房就装着玻璃,难道不知道,反正比窗户纸强上百倍。”马度拍拍大腿,“你放心了好了,外面的侍卫听不见的!” 妥懽帖睦尔这才道:“还请马侯救救我,我八成是中毒了,浑身难受的狠。”难得他放下架子,连本公的称呼都不用了。 马度讶然道:“哦?什么毒?难怪你气色这么差,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毒,不过已经有快大半个月了!” 马度笑道:“中了毒大半月不死,也不会是你这样的状态,你是不是弄错了?难道你没找大夫瞧过?” 妥懽帖睦尔苦着脸道:“可能是一种慢毒,我不敢找大夫瞧,我怕是那位给我下的毒!”他悄悄的伸了个手指往上指了指,不用说明马度也知道是指老朱。 马度立刻反驳道:“不可能,那位前几天还答应我让你帮忙建造护城河的桥梁呢,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就是觉得胸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口渴的厉害,吃了饭才一个时辰就饿了,如厕的次数也频繁,一个晚上就能尿上小半桶……” 第376章 长卿病 妥懽帖睦尔蹲在地上,看着那滩水迹引来的大片蚂蚁,不可思议的问:“你是说我的尿是甜的?” “没错!”马度指了指地上的蚂蚁,“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你的尿就是甜的,含糖量很高,没看见还有的蚂蚁都被粘住了,如果你实在不信的话,可以尝尝是不是甜的。” “我才不喝尿,反正我知道你是喝过的,不然怎么知道是甜的。” “傻子才用舌头验尿呢,你的这种疾病叫消渴症,得这种病的人应该不多,因为大家都吃不饱饭,也就你这种大鱼大肉又贪花好色的人得了。” 妥懽帖睦尔恍然大悟,“原来是长卿病,我从前有臣属得过这种病,没多久就死了。” 司马相如字长卿著名的糖尿病患者,史记上可是记载了的,文人之间就好个风雅,便以长卿病代指消渴症。 史上著名的糖尿病患者,还那位在后世很忙的诗圣杜甫,“闭目逾十旬,大江不止渴”“临餐吐更食,常恐违抚孤”“力稀经树歇,老困拨书眠”,这种描写病症的句子在他诗集中随处可见。 妥懽帖睦尔的脸色变得很差很沮丧,“请马侯实言相告我还能活多久,我好准备后事,若是皇上开恩兴许还能归葬草原。” “谁说你要死了,你把心放肚子里,离死还早着呢!” 妥懽帖睦尔大喜,“就知道来找马侯没有错,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治好,我实在难受的很哪。” 马度摇头道:“别做梦了,消渴症分为甲乙两种情况,甲型的消渴症很多是先天自带的或者因为疾病胰脏功能完全损坏造成的,这种情况只能等死。我看你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这里跟我说话,应该是属于乙型,多是饮食不节制,又疏于劳作外加纵欲过度造成的,虽然难以治愈,但是只要控制得当,再活十几年也有可能。” “你说本公还有十几年好活?”妥懽帖睦尔大笑,“人过七十古来稀,如今本公已经是天命之年,要是能再活十几年那就是六十多岁,值了,值了!” “别得意忘形,照你从前的那种生活习惯,十几天也熬不过去!”马度正色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了。从明天起你就搬来书院住,你余生的饮食起居都由我来照料。” 妥懽帖睦尔神色一怔,叹了一口道:“听马侯说这样的话,本公觉得真是惭愧,在草原的时候马侯打了我两巴掌,我对马侯颇多怨恨,后来才知道马侯竟然是故宋遗民,看到了理宗的头骨心情激荡也是情理之中的。” 马度好奇的问:“勉强算是吧,你听谁说的。” 朝中不少人都知道马度编造的那个身世,可是妥懽帖睦尔却少与人往来信息闭塞,竟然也知道。 “听皇上说的,皇上第一次召见本公历数大元之过,就提及杨琏真伽盗掘故宋皇陵的事情,没有想到马侯竟是故宋遗民。马侯之心胸实在令在下佩服,本公代表不了大元的历代先皇,只能代表自己给马侯致歉了!” 妥懽帖睦尔一躬身竟给马度做了个揖,马度到一旁还礼,不管妥懽帖睦尔是真心还是为病情所迫的,他素来骄傲能说出这番话来已是不易。 马度起身道:“好说,好说!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说你的病吧,你现在饮食如何,每天都吃些什么东西?” 妥懽帖睦尔回道:“每天都是都是吃一些煮羊肉,糖果蜜饯也是少不了的,馒头米饭这些也没少吃,饮品多是喝马奶酒或者喝茶。” “呵呵……还敢吃糖果蜜饯?你不得消渴症就没有天理了,生活起居呢?每天有没有做木匠活?” “嗯,多半是快午时了才起,过了子时才睡。木匠活自从给你设计了暖房之后就没有再做过。” 马度讶然,“那你每天都做什么,就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吗?房事如何?” “至少两次!” “一个月两次不算多,你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太过操劳!” 妥懽帖睦尔面带尴尬的道:“是一天至少两次,不是一个月两次,不过自得病起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早就改为一天一次了。” 终于知道这家伙每天都在做什么了,马度真是服了他了,得了这么严重的疾病还忘不了女人,关键是他竟然还能起得来。 马度找来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两大张,“这一张是你以后的菜谱,当然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会让厨子帮你做的,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一张是你以后的生活起居表,如果你还想活着,就严格按照上面的做。” 妥懽帖睦尔拿过两张纸看了一遍,恼火一把扔在地上,“如果以后的生活都是这样,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马度冷声道:“当然是在书院给我教书了,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妥懽帖睦尔才华马度是看在眼里的,建筑、制器一道自不必说,也许在大明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了,而且他的书法文采一点不差,有诗为证。 金陵使者渡江来,漠漠风烟一道开。王气有失还自息,皇恩何处不昭回。信知海内归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归去诚心烦为说,春风先到凤凰台。 这是妥懽帖睦尔在逃往大都后写给老朱的诗,虽然不是什么传世佳作,但已是颇有造诣,比老朱的那些打油诗强了不知多少。马度对他早就馋涎已久,如今送给上门来岂会放过。 妥懽帖睦尔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需要立刻控制血糖,马度直接把他留了下来,同时写了奏章让人给老朱送去,老朱的回复很快,没多说二话让马度全力救治。 不用怀疑老朱会妥懽帖睦尔的厚待,在攻破大都后群臣便纷纷献上奏章歌颂他的功绩,顺带着还骂了元朝的历代皇帝,可老朱却不干了。 “元主中国百年,朕与卿等父母皆赖其生养,奈何为此浮薄之言?亟改之。”谁能想到这就是老朱在看了奏章之后训斥群臣的话,这当然是昧着良心说的鬼话,所为者自然是朱家的万年江山。 更何况之前有韩林儿那个污点,妥懽帖睦尔可是他洗白的好工具,老朱还专门派了一个御医过来,这个人听起来有点耳熟,他的名字叫梅英。 第377章 名医 楼英这个名字,马度在平江时就听张士诚夫妇提过一次,后面也陆陆续续的听人提及过多次,反正是个名医,没有想到会成了宫中御医。 这个名医跟马度想的大不一样,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孔,看起来更像是个游方郎中。虽然是名医,可却没有半点名医的架子,问诊的时候啰嗦的像个妇人,事无巨细的都要问一问,连妥懽帖睦尔的父母情况都要询问。 反倒是妥懽帖睦尔被他问的不耐烦了,还好马度这里有妥懽帖睦尔的医案,楼英仔细的一页页的看完,才道:“侯爷诊断的没错,确实是消渴症!” 能有这样的的耐心和谨慎,定是个好医生,不过他要是开医馆的话八成要亏本。马度道:“时辰不早了,那就请楼太医给开方子吧。” 楼英写好了方子,还拿到马度跟前请他指正,只能说他找错人了,马度连药方的君臣佐使都不懂,可指正不了什么,直接让人拿去抓药煎药。 马度总算见到中医的神奇了,一碗汤药下肚,只过了大约半中柱香的时间,妥懽帖睦尔便道:“咦,真是有效,本公觉得胸口似乎没那么烧了。楼太医真是神医,比马侯那些遭罪的法子好用多了。” 楼英却连连摆手,“顺命公可不敢这么说,卑职的医术不及侯爷万一,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可没好处,以食代药方见侯爷真章。” 虽然不知道楼英为什么这么说,马度为了能够以疾病拿捏妥懽帖睦尔,便道:“听到没有,你明天就老老实实的接着吃莴苣叶吧。” 楼英拱拱手道:“卑职这就回城了,等这几副药吃完了,再来给顺命公看诊。咦?侯爷伤到腰了?” “正是,昨天帮人抬棺不小心扭了一下。”马度面上平静心中却惊讶,这楼英根本就没有给他把脉竟能诊断的出来,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从马度耳朵上的一个红点看出来的。 “侯爷施针不便,如果侯爷不嫌弃的话就让卑职来施针吧。” “最好不过,麻烦楼太医了!”马度下意识的要去掀袍子,谁知楼英却拿着银针在一下子就扎在他耳朵的脆骨上,只一下便抽走了,效果立竿见影马度立刻感觉腰间松快了许多,腰疼却扎耳朵,中医果然有神奇之处。 这楼英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马度对他立刻热络了许多,少了后世带来的药剂,马度的水平可是打了个大折扣,在这个医疗资源匮乏的时代,还有比拥有一个神医朋友更重要的事情吗?既然关乎性命,那这个楼英在他心里,那就和老朱一样的重要。 面对马度的热络,楼英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早就听说这位侯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连肠痈之症都能治,他可是慕名已久。 他闲云野鹤的惯了,此次应召来做御医,并非是为了高官厚禄,一是为了博览宫中的医书,二则是想着结识马度找机会讨教一番。 只是刚入应天就听说马度在城中杀人放火的事情吓了楼英一大跳,而且学医者大多敝帚自珍,傍身秘技绝不会轻易示人,刚才便没有开口请教,马度突然对他这般的热络不由得有些意外。 “楼太医有时间常来书院坐坐!” 马车行出去了几十步远,依旧能听见那位年轻的显贵热情的声音,楼英只好把脑袋伸出窗外拱手示意,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对于马度把妥懽帖睦尔弄到书院的事情,书院的先生有些反对,尤其是朱升和陶安两个人,原因无他尴尬而已。 后世人突然发现从前的老板破产了和自己到了同一个公司上班,可能有些唏嘘感慨,也许还有幸灾乐祸的,叫你当年扣我工资遭报应了吧。 古人显然不这么想,朱升和陶安都考取过元朝的文凭,还都做过元朝的官职,虽然没有跟妥懽帖睦尔打过照面,但是毕竟是旧主,总觉得心里头不得劲。 陶安拿手指敲着桌子,“你小子把他弄进来算怎么回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我俩如何是好。”老狐狸朱升在一旁点头不语,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马度嗤之以鼻,“请容晚辈说句实在话,两位老先生也太高看自己了,朱先生您当年在元廷最高不过是个池州学政,只当了三年就挂冠而去。 陶先生你当年好像当过什么书院的山长是吧,您要是不说晚辈还真不知道这竟然是个官儿。蒙元的王公贵族一大堆,光丞相就多的数不过来,顺命公会知道两位是谁?请你们不要自作多情了。” 见两个老家伙掩面而去,马度心情立刻舒畅了许多,终于在交锋中赢了老狐狸一把。 不满意的不光是他们俩,妥懽帖睦尔对目前的生活也很不满意,他愤怒的冲到办公室,把他的中午饭摔到马度的面前,漂亮的青瓷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滴溜溜的声音清脆悦耳。 妥懽帖睦尔的声音却难听的要死,他拎着马度的衣领子,大声的吼叫:“我又不是羊,为什么每天要吃草,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我快饿死了!我要吃肉!我要喝奶!我要女人!” 正逢阳春四月百花齐放,这个季节可是糖尿病人的福音,马度给妥懽帖睦尔做的菜谱是这样的,早餐糙面蒸槐花和一小杯酸奶,中午是糙面蒸榆钱和一小块瘦羊肉,晚上是糙面蒸构树花和一小块蜂胶。 即使这样的食物数量也有限,吃了一辈子牛羊肉的妥懽帖睦尔当然不习惯,再加上糖尿病人很容易就饥饿,每天对妥懽帖睦尔来说都是煎熬。 看着愤怒的妥懽帖睦尔,马度冷笑着一个个掰开他的胖手指,“看你这精神头,病似乎好了呢,力气也大的很,都快把我的脖子勒断了,既然如此我这里可有好吃的给你。”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罐子,取出一块冰糖递到妥懽帖睦尔的嘴边,他大声的嘶吼着:“张开嘴!吃呀!吃呀!为什么不吃!”他愤怒的把冰糖扔在妥懽帖睦尔身上。 妥懽帖睦尔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你说过这东西对别人是蜜糖,对我来说就是毒药!” “呵……原来你还知道好歹,你知道吗!为了给你钩槐花我家的仆役摔断了腿,给你取蜂胶他们被蜜蜂蛰成了猪头……想要痛痛快快的死就赶紧的回城里,那里有美酒美食还有你的娇妻美妾,滚!赶紧的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78章 薄启 人都是怕死的,妥懽帖睦尔也不例外,所以他没有滚回城里,只能继续的呆在书院受煎熬,楼英的汤药配合马度的食疗,妥懽帖睦尔的病情迅速的好转,胸中再也没有如火一般的难受,也不似从前口渴的那般厉害。 按照马度的要求,他每天都要把饭前、饭后的尿液收集到不同罐罐里面,然后倒在地上,到了傍晚的时候,再统计一下吸引蚂蚁的数量,显而易见得到了数字是越来越少的。 每天早上马度都会亲自把他从床铺上拉下来,逼着他在书院的操场上跑圈,不仅早上要跑,饭后也要遛弯儿,到了晚上还是要跑,他身体胖硕每次都是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心中实在是万般的不愿意。 可只过了一个月,即使马度不来逼他,他也会按照之前马度要求的来做,不然的话就会觉得浑身痒痒的难受,这个该死的大马猴一定是给他下了恶毒的诅咒。 当妥懽帖睦尔再次吵着要女人的时候,马度就知道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把他侍妾从城中接了过来,只许妥懽帖睦尔打了一发,就把他的侍妾匆匆的送走。 有海英这个宦官在,这种事情轮不到马度来监督,海英真是一个忠奴,平时对妥懽帖睦尔言听计从,可关乎妥懽帖睦尔的健康,竟也敢出言劝诫。 房间里透着一股淫靡的气味儿,妥懽帖睦尔只穿着小衣,衣衫半解得斜躺在榻上,回味着欢爱的余韵,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看着进来的马度,妥懽帖睦尔懒洋洋的道:“你来得晚了,没瞧见本公大展雄风的时候,不然传你两招,定叫你把家中的妻妾收的服帖。” “别在真佛面前献丑了,就你那两手粗浅的招式本侯根本看不上眼!” 一说男女之事妥懽帖睦尔立刻来了兴致,“马侯不要自吹自擂,本公早就听说马侯惧内,只有一个小妾到现在还没有圆房,定是手段不行降不住家中的大妇,可惜本公珍藏的画卷丢了,不然定借你一用长长见识。” 马度没兴趣跟他掰扯这些,便道:“看你这样子病情已经稳定了,就不要再闲着了,还是早日开始上工吧。” 妥懽帖睦长叹一口气道:“就知道你是来说这个的,罢了,既然在书院当先生,你就得给我一样的待遇,我看别人都有一个漂亮的小宅子,本公也得有!” “那是当然,总不能让你在书院里面白日宣淫坏了书院的风气,明天我就让人帮你盖!其他先生该有的待遇我一样不会少你,你教学生也得用点心,莫要随便糊弄!” “这个你放心,本公也想自己衣钵有人传承。”妥懽帖睦尔沉吟道:“只是本公的身份有些不便,想在书院用个化名,马侯觉得如何?” “随便你,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马度觉得妥懽帖睦尔在书院确实有改名字的必要,既是安全也方便,谁叫他的姓太长了,学生口音各异还不一定能念的准。 “本公姓孛儿只斤,不如就简称‘薄’,好像有这么个姓的,至于名嘛就叫……嗯。”妥懽帖睦尔沉吟一下才道:“师者启人心智传道授业,不如就叫薄启吧。” 马度一伸拇指,“高!好名字!很合适!” 家里的小黑羊。经过朱小四的恐吓,纨绔学生的摧残,历经艰辛的长成了大黑羊。只可惜它没有如小鱼儿所愿,产不了羊奶。 现在的大黑羊,头上生者两只弯弯的犄角,身上的皮毛黝黑发亮,身躯健硕四蹄宽大,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小小马驹。 小鱼儿挥着一个小鞭子,赶着大黑羊朝着书院东边的荒滩上而去,那边已经有人在放羊了,一个身材高挑健硕的女子骑在马上,把手里的鞭子挥得啪啪作响,好几十只羊就像是栓了绳子一样听她的话。 小鱼儿把两手做喇叭状凑到嘴边,大声的喊道:“乌日娜!” 她只喊了一嗓子,那个骑马的女子一拨马头,脚下一磕马腹,就朝着她飞奔了过来,到她跟前一勒马缰,马儿高高扬起四蹄,那威武的动作看得小鱼儿两眼发直满是艳慕,自从上一次生病她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 “小鱼儿你可来了,刚才我去找你,那个徐小姐说你在上课,不让打扰!”乌日娜到马家依旧和从前一样,每天放羊挤羊奶做乳酪,一点没有二夫人该有的样子。 好在家里还有一个和她爱好相同的小鱼儿,今天是两个人第一次约定一起放羊的日子,看着小鱼儿身边孤零零的一只羊,乌日娜问道:“你只有这一只吗?” “只有这一只,它下不了羊奶!” 乌日娜笑道:“它是公羊,当然下不了羊奶,待会儿我再给你一只母羊。来,上来!”她弯下腰伸手要拉小鱼儿上马。 小鱼儿笑呵呵的伸出手,可她的手指刚刚的碰到乌日娜的手指,就猛的缩了回来,灰心的低下脑袋,委屈的道:“我答应过哥哥不再骑马了,上次我骑马就生了很严重的病。” “你骑马就会得病?” 见小鱼点头,乌日娜庆幸的道:“还好草原上没有这么奇怪的病!虽然你不能骑马,但是你可以骑羊啊!” 小鱼儿缓缓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问:“羊也能骑吗?从来没有听说过!” 乌日娜点点头,一脸肯定的说,“可以的,我和我的阿弟小时候就骑过羊,和骑马的感觉差不多,不过需要那种健壮又温和的羊,你的这头大黑羊就很好。” “真的?”小鱼儿伸手摸摸大黑羊脊背满脸的憧憬。 大黑羊真的很听话,任由小鱼儿骑在它的背上也不胡乱的动弹,小鱼儿按照乌日娜的指点,伸手抓住它的两只耳朵,乌日娜一鞭子抽在大黑羊的身羊,大黑羊就咯噔咯噔的跑了起来。 “啊、啊、啊……”小鱼儿坐在羊背大声的欢呼着,这样的感觉比跟着嫂嫂骑马还要痛快,只是太颠了一些,说话都带着颤音,“乌日娜你真是太好了,比哥哥和嫂嫂还要好,乌日娜……啊——” 夜深人静,小鱼儿终于熬不住倦意睡着了,虽然她满脸挫伤,手臂还打着夹板,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嘴里还时不时发出轻声呓语。 马度一如既往的守在床边,他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小鱼儿在说,“乌日娜你比我的哥哥嫂嫂还要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79章 老朱的心思 老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高,米饭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马大脚放下碗筷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哪里不适,臣妾这就宣太医过来给皇上诊治。” “没事,朕好的很。”老朱摆摆手道:“前方传来军情,汤和、傅友德他们的大军已经逼近重庆,明夏要亡了。” 各地捷报频传马大脚早已经见怪不怪,“开疆扩土之功这是好事,皇上怎得不开心哪?” 老朱笑了笑,“朕自然开心,只是又少了一个对手,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对手少了,可皇上却多了土地和臣民,开疆容易守土难,需要做的事情只会更多,皇上切莫要骄傲自满。” “皇后说的哪里话,朕哪日不是三更眠何曾懈怠过,这天下百姓没饭吃的多着呢,想填饱他们的肚子不容易……” 老朱话音未落,就听见城外传来一阵闷雷之声,硬生生的把他话头给打断。马大脚看看射进屋子里头炫目的阳光,摇头道:“看来不是要下雨了,又是那混账弄出来的动静。” 老朱笑着点头,“一定是!” 马大脚劝道:“阿弟还年轻,性格也冲动毛躁,平常使点小聪明还行,可修建城墙这样大事为何要交给他,当寻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才好。” 修建应天城墙关乎大明江山社稷,算是朝廷头等的要事,更是一个极大的工程稍有不慎就会出纰漏,马大脚不希望马度来接这么摊子。尤其是现在马度带着学生,在应天附近的各个山头用火药开山裂石,弄出好大的动静,让她心中好不安生。 相反老朱却一脸的不以为然,“这小子惫懒至极,一有事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了他似的。既然他接下了这个差事,许是心中有些盘算。且由得他去摆弄,朕就是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反正他在秋收之前要给朕建出几丈城墙,若是不行再换旁人也无妨。” 听老朱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把宝全压在马度的身上,毕竟这应天城墙关乎国运,交给一个毛躁的年轻人确实有些不妥。可马度平常怪招迭出好主意也不少,老朱只想逼他一试,不成则罢。 老板从来都不顾及员工的感受,只为了老板的随口的一句话,员工可能就要跑断了累断了腰,碰到老朱这样抠门吝啬又尖酸刻薄的老板那更是倒霉。 明明知道应天的城墙建起来就是给后世人参观的,马度却不可能劝老朱不建了,整个朝堂都不会有一个人支持他。 老朱以极其苛刻的要求修建的应天城墙,也不知道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那种刻着官员和工匠名字的特殊青砖就不说了,单单用糯米做粘合剂就足够让人心疼,就连马度这个物资极其丰富的条件下长大穿越者也不例外。 大明初立百废待兴,天底下还有很多的人没有饭吃,二爷爷过了好几年的富足生活,可是吃饭前都不忘了多喝几碗米汤,就是为了省下几口干饭。 这样的情景马度每天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觉得自己应该伟大一回,可以少耗费一些国力,让大明走得更快更远一些,还可以少饿死很多人。 建城墙没有比钢筋混凝土更合适的了,可惜水泥这种后世里最普通的建筑材料大明没有,至于水泥的制造方法,马度只在那本小说里面看了一眼只记得大概,至于对错也无从考证,他只能慢慢的摸索。 马度在南京生活过,依稀记得南京曾经有一个挺大的水泥厂,这是种原材料指向型的产业。那么在应天周边一定有适合烧制水泥的材料。 他带着学生跑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头,磨破了好几双鞋,就为了寻找最合适的石料。开山、烧制、粉碎、配制、搅拌……和学生们一起记录着各种的参数,每天在方山的边山都有几个不同材料不同配比的水泥桩子立起来,马度心中颇有成就,竟也不觉得辛苦。 日复一日,从晚春一直忙到夏末,离老朱规定的时间不远了,今天就要有个结果。常茂光着膀子,身上汗水淋漓油光闪亮,金黄余晖照在他虬结的肌肉上,看起来越发的健美,让马度很是羡慕。 “嗨!”常茂大喝一声,手里硕大的铁锤砸在一个水泥桩子上,那水泥桩子便哗啦啦的,碎了个满地,马度连同周围的学生心头一颤,脸上的表情也拧成一团,似乎这一榔头把众人的心都给砸碎了。 田寡妇事件之后,书院的学风突然为之一正,偷鸡摸狗、翘课逃学的学生一下子少了,勤学好问、手不释卷多的了,说话行也变得有规矩。 难得他们碰见琉璃作坊里下工的佃户,还在路边执手作揖请他们先行,反倒是吓得那些佃户不知道如何走路了,先生们都倍感欣慰,说终于有些书院的样子了。 尤其是那些纨绔,这个暑假竟然没有回城里胡作非为,一直跟着马度在山中跑来跑去的拣选石料,在火窑烧制水泥,每一道工序都少不了他们的参与。这一个个的水泥桩子都是他们亲手砌出来了,看着水泥桩子被常茂一锤子砸成碎块不免心疼。 马度看向身边的齐泰,问道:“这是那座山的石料?” 齐泰翻翻手里的小本子,“回先生这是方山的。” “碎了就碎了,如果方山以后没有了,那才是可惜。”马度冲着常茂挥挥手,“接着砸!” “大舅哥,这种事情你找俺常茂,那才算是找对人了,嗨!”他说着话再次抡起了锤头,又一个水泥桩子为之崩碎。 嘭嘭嘭……一个又一个的水泥桩子,在常茂的铁锤下变成碎块,有的甚至变成齑粉,在晚风的吹拂下四处飞散。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个,常茂突然停了下来,“他娘的,这个竟然没碎。”常茂回头看看马度,“我再来一下!” 常茂嘴上说一下,可却砸了好几下,那水泥桩子虽有破损,可主体依旧完好。不等马度发问齐泰就回道:“先生这是栖霞山石料!” 马度点点头让常茂挨个的砸完,最后仍是栖霞山的石料做的水泥表现最佳,他叹口气道:“以后栖霞山的红叶美景怕是瞧不见了! 第380章 没用的马度 乌日娜不会做饭但是却烤的一手的好羊肉,深受大家的好评,抹上红彤彤的辣椒面,那味道就别提了,直让人能把舌头吞进肚子里。虽然马度不让大家多吃,但是众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到傍晚后花园里就会冒出一股青烟,一只小羊被烤的金黄,不停地的有晶莹的油脂渗出来,随着小鳖的转动滴落在木炭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 乌日娜拿着毛笔沾着酱料均匀的涂抹在羊肉上,其实草原上还没有这种吃法,她的这一招其实是跟马度学来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放着酸甜的米酒和冰镇的酸梅汤,就等着乌日娜的羊肉上桌了。 小鱼儿的胳膊因为骑羊被手臂摔成了骨裂,不过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好得很快,诱人的香味儿早就让她馋涎欲滴,她一遍吞着口水一遍拍着桌子,“乌日娜姐姐快些,我都饿坏了!” 话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老泥鳅虎着脸道:“没规矩,整天的就知道吃!没瞧见你哥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 “回来了!侯爷回府了!”前院里也不知道哪个丫鬟喊了一嗓子。 一直给冬梅剥瓜子的宋霜,把孩子往徐晓珮怀里一扔,就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往后宅里走。小鱼儿想要跟过去,大鱼儿把她揪住,呵斥道:“老大不小了,真是没半点的眼色!” 听仆役说马度回了卧房,这些天憋了满肚子火的宋霜就跟了过去,还没进门嘴上已经埋怨起来,“出门都大半个月了,夫君还知道回家,妾身还以为在山沟里被狼给叼走了呢……” 可进屋看见灰头土脸半躺在床上打着轻鼾的马度,她忙把后面的话给咽下,叹口气轻声道:“总是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每次都要害我换铺盖……”嘴上虽然埋怨,却弯下腰给马度脱脏兮兮的鞋子。 “真是臭死了!”宋霜刚刚的把鞋子扔掉,马度的两条大腿突然缠住她的腰肢就往床上拉。 “孩子!孩子!”宋霜焦急一个掌刀劈在马度的腿上。 马度腿上挨了一下,连忙的把腿收了回来,笑道:“隔着肚皮孩子又瞧不见,你怕什么羞!过来,我想你了!” 他起身把宋霜拉到床上,噙着她的双唇好一阵吸吮,两手不自觉的攀上双峰,亲昵了好一阵这才分开。宋霜吐了口水,“呸,臭死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刷牙了。” 她眉眼含春这话说的明显的言不由衷,“夫君要是想女人了,大可去和你的鞑子小妾圆房,不用猴急的在妾身身上抓摸。” 马度脑袋靠在枕头上,慵懒的道:“自己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却去和别的女人圆房,我哪儿有这么的没良心……哎哟!”话没说完胳膊上又挨了一下,“我哪儿又说错话了!” 宋霜却虎着脸道:“你现在不和她圆房,难道还等我生了孩子,身子方便了再跟她圆房不成!”她说的没错,大户人家的小妾其实就是这么用的,只是男人常常用着用着就用习惯了。 “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你俩公平竞争,我很想看看你们两个为我争风吃醋的样子!” 躺在旁边的宋霜却掩嘴大笑,“我看你就别想了,你的鞑子小妾每天放羊挤奶,跟小鱼儿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妾身就更不会吃醋了,乌日娜收拾一下虽然还入得眼,但是跟妾身比起来却差得远了。我挺着个肚子都要比她有魅力,你说呢夫君,夫君?” 她扭过头来却见马度两眼紧闭呼吸均匀已经是睡着了,她笑了笑,见马度额头汗津津的,伸手就从床头拿了一个小团扇,侧卧在他的身边举着皓腕轻轻的扇了起来,就像是给小冬梅扇风那样…… 有检校在手,马度的动向老朱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弄不清他楚炸山又烧窑的再鼓捣什么。 直到检校来报马度带着百十个工匠四天的时间就建了六丈长的城墙,他心头失望至极。 老朱要的可是城上能跑马的城墙,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点人手建出来六丈长的城墙,只能用泥巴糊了。根据检校的给的信息,这个城墙似乎就是用泥巴糊起来的,只不过在泥巴里掺了沙子、卵石,还插了个几根铁条做样子,也不知道糊弄谁呢。 老朱觉得这次真的是选错人了,自己加给马度的担子太重了,确实如他所言他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不是无所不能。看在马度一个夏天蹲在山沟里吃了不少苦头的份上,老朱觉得自己应该善良一回,这次就不骂他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马度请他到方山检验城墙的奏章,他还是不由得想要骂人,这个混账真是不怕丢人,私下里往宫里传个话不就行了,还敢正儿八经的往通政司递奏章。既然不怕丢人,老朱就决定让马度丢个够,当下就带人去方山狠狠的打马度的脸。 马度没有想到奏章刚刚的递上去老朱就来了,他赶紧的放下呀呀学语的闺女,就到了火器局,他建的那六丈长的城墙就在火器局边上的试验场,在那边可是有大堆的火器可以用来检验城墙的坚固。 没有想到刚见到老朱,他就黑着脸质问,“这就是你盖得城墙,这明明是一堆木搭纸糊的,你个混蛋糊弄谁呢。” 这一段混凝土的城墙很高很宽,完全就是按照老朱要求的尺寸建造的,只是现在这高大的城墙,却被一块又一块的破烂木板遮挡着,缝隙里面还能看见一些纸片破麻布之类的。 城墙除了政治目的,最大的考量就是军事因素,常遇春赋闲在家,被老朱一起叫了过来,准备用专业角度打马度的脸。 常遇春粗着嗓子冲马度打眼色,“玄重你也太胡闹了,明明没有那个本事何必接这个差事,还不赶紧的向皇上谢罪请辞。”常茂跟着马度忙活了一个夏天,实在不敢想象就弄出来这样的破玩意儿,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第381章 变色龙 常遇春转身对老朱恭谨的道:“玄重太年轻了,这建城墙的差事怕是担不起来,皇上还是早日另选贤才为妙。” 马度苦笑不已,心知这两人误会了,他连忙的解释,“皇上、常公有所不知,这些木板不过是浇筑的模具,幼子和麻布只是为了防止里面的泥浆漏出来。”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果然是泥巴糊的!” 看样子是跟老朱解释不清楚了,干脆用事实说话马度赶紧得人把那些木板取下来,谁知道老朱脸色更难看了。 灰白的城墙土的掉渣,远没有青砖垒成那么深沉厚重,上面还粘着不少的油纸和抹布的碎片,还有一些卵石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大花脸。 最让老朱愤怒的是这六丈城墙,竟然被分了三段每一段之间竟然还隔着约莫三寸的缝隙,他真的恼火了,毒舌的功夫也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你怎么不把这个空档留的再大一点,让敌人直接钻进来不更好。” 常遇春本来是帮着马度的,可是此刻也忍不住的吐槽,“玄重,你建了城墙怎么不修女墙,难道让士卒在上面当箭靶子吗。” “女墙我是真的忘了修了,至于这个缝隙是微臣故意留的,是为了以后方便修缮。”马度虽然不是学建筑的,但是也不会傻不愣登把城墙浇铸成一个巨大的整体。这样不仅不方便还增加风险,说不准内部就会产生什么不稳定的应力造成开裂,分段筑造是最合适的。 老朱气哼哼的道:“还有以后?朕看来这就是一堆的豆腐渣!”他随手就抽出来韩成的腰刀,用力一甩就直接射向城墙,可结果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刀切豆腐的情景。 当钢刀和城墙接触的那一刹那,却迸发出一串火星,可见老朱的力道之大,接着就见那钢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老朱的当下就傻了眼,他走到城墙边上,亲自捡起那柄腰刀发现竟然已经卷了刃口。 他咦了一声,再次把刀砍向城墙,只觉得像是砍在石头上震得手麻,而城墙上面却只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他寻了几个不同的地方一连砍了几刀都是如此。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摸在墙面上,只觉得冰凉坚实,就真的如石头一般。 老朱立刻吩咐道:“韩成赶紧的到火器局弄些火器来,威力越大越好!” 手榴弹、盏口铳、虎蹲炮轮番的上阵,这些不行老朱干脆调了几门口径最大的火炮发射实心弹,几轮火炮下来打得沙石纷飞,城墙上满是碗口大的凹痕,但是主体依旧完好无损。 马度在一旁冷眼旁观,终于明白老朱这是信不过他,分明来打他的脸的,心中很不痛快。老朱却像条变色龙一样,哈哈的笑道:“玄重果然不负朕所望,朕早就说过玄重一定会把差事办得妥妥帖帖,伯仁你还不信非要他辞差事,朕幸亏没有听你的。” 真不要脸!这是马度和常遇春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常遇春拱手道:“是微臣眼拙,这城墙看着不起眼,没想到竟这般的坚固,还是玄重有本事!” 老朱使劲儿的拍着马度的肩膀,“朕的小舅子自然不一般,这城墙不仅坚固关键建的快,百十个工匠四天就建出来六丈。” 马度揉揉快要被老朱拍散了的肩膀,“没有皇上说的这么快,前面有很多的准备工作,四天只是最后的一道工序而已,动用的人手也远不止这些,光和泥运泥的就有两百多人,那一百多个只是浇筑的人手。仔细算起来,这大概是三百多人十几天建起来的。” 老朱点点头,“那也已经非常快了,对了,那些泥巴是怎么回事,怎得就变硬了?” 马度明白为什么老朱来的时候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听说自己用泥巴修城墙估计他的天灵盖都快被怒气掀翻了吧。 “微臣管那种泥巴叫水泥,平常不过是松散的粉末,可是和沙子、卵石一起活成泥巴,等晾干之后就会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当然还是比石头差上不少,但是绝对比普通的青砖强了不只一星半点。 混合钢条浇筑成这样的大块,想要破开更是难上加难,微臣把这种筑造结构称作钢筋混凝土结构。对了,水泥还有一个特殊的用处,可以代替糯米成为砖石之间的粘合剂,而且效果更好。” “当真!哈哈……这下子大明各地修建城墙可要省下不少的粮食了。”老朱大喜笑了一阵又问道:“你说的这种什么钢混土的结构,可比普通的砖石耐用吗?” 马度回道,“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至少能用个百十年吧,到时候可能就要局部修缮了,这也正是微臣把它分段浇筑的原因。” 南京的城墙是六百多年屹立不倒,可它作为一个繁华富庶的大城,在这六百多年里面是经过不断修缮的,去看了南京的城墙就知道有很多的城砖并没有官员和工匠的名字,应该就是后来修缮时替换的。 “嗯。”老朱点了点头,“那这种钢筋混凝土所费几何?” 马度早就有准备,他拿出账本交到老朱的手里,这些都是学生整理出来的,老朱接过来一页页的翻看,他其实很喜欢看马度交上来的东西,没有废话又有条理,就比如眼前的账本,画着图表,即使他没有学过也能一眼看得明白。 老朱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瞪着眼睛问道:“就只花这些钱吗?” 马度点点头,“是的!这包括了前期研制水泥的费用,还有工匠的工钱,而皇上的拨的工匠是不用工钱的。” “好!玄重,这差事就交给你做了!”老朱又看看那灰扑扑的城墙,“只是这城墙也太难看了些,没有大国气象还是在外面裹一层青砖吧,等过了秋收就动工。”终究还是逃不过那种刻字的青砖,不过有钢筋混凝土做主体,可以省下不少。 “皇上微臣觉得这城墙还不着急修,这水泥到底是新材料,不如就让这面钢筋混凝土的城墙,再经历一年的酷暑严寒风吹雨打,如果没有问题再建也不迟!” 老朱一副信任的口吻,“连炮石都禁得住还怕风吹雨打,玄重尽管放手去干!” 马度试探的问道:“那如果出了岔子怎么办?” “哼!那还用说,自然是找你,反正你有银子到时候给朕重建就是!” 第382章 朱小四和方孝孺 书院的名声大噪,第一个原因当然是老朱那个牌坊和题字,皇家书院这是多大的名头,不管是功勋贵族还是平头百姓,有哪个不想和皇家沾点关系的。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书院的学生为了田寡妇而烧掉永嘉侯府的事情,在读书人之中广为流传。儒家本就有不畏权贵为民请命的思想,可千百年来真正撸了须子去干的读书人还真不多。 书院的学生不光干了还干得惊天动地,这种有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对普通读书人来说简直太刺激了,甚至心生向往。 于是书院还没有开学陆陆续续的有很多学生前来报名,等书院正是开学的那一天,已经有两千人。这两千人可不都是京畿各县的,江浙、江西的人都有,这些地方马度可没有贴招生简章,没有想到书院的名声已经传了这么远。 两千人听起来不是很多,跟后世每年几百万的毕业生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可是在经过战乱的明初读书人绝对是稀罕的,两千人可是一笔不小的数量,书院却吃不下。 在老朱以极其卑劣无耻的手段将书院收为己有之后,马度就知道书院新的学期会迎来一大批的学生,早就提前盖了校舍,可是也容纳不下两千人,只得继续的采取考试的办法,择优录取。 对于马度把招生年龄限制在十八岁以下,书院的先生极为不满。朱升捋着胡子道,“学无止境,最重要是恒心,怎么能以年龄断了读书人的求学问道之心。老夫当年家贫,学业断断续续,直到四十岁方才有所小成,若是换做今日怕是也进不了书院当学生,更没资格当这个山长。” 朱升率先开炮,其他的老头群起而攻,马度招架不住一退再退,一直让步到二十四岁,这是他最后的底线。朱升他们要的人才和马度要的人才是不一样的,马度无法想象跟一群皓首穷经的老爷爷讲物理化学。 对于马度的让步老家伙门仍不知足,老朱的一道圣旨替马度解了围,凡事二十五岁以上的考试优异者一律送去国子监。老朱明显的是在做人才储备,那些还没有长成的毛头小子再优秀也不堪用,他似乎还有不让书院一家独大的意思。 对此朱升等人都把责任归罪在马度的身上,还说好人才都让都让老朱给抢走了,不过很快就有一个人帮着马度打了老家伙们的脸。 入学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在两千号人中脱颖而出的竟然是一个小朋友,真的很小还不到十四岁,他的名字叫方孝孺。 朱升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要知道来书院应考两千人还有不少三四十岁的,谁能想到竟然是让一个小少年夺了魁首,甚至怀疑方孝孺作弊。只有马度肯定方孝孺没有作弊,“读书种子”的名头可不是谁都能叫的。 先生们把小方叫到办公室,一番考校下来大为惊叹直呼神童,几个老家伙争得面红耳赤要收作入门弟子,还严厉的警告马度不准跟他们抢。 马度当然不会和他们抢,大明的未来会怎么走,他心里头一点谱都没有,并不想做方孝孺的第十族。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袁九黎站在门外窥探几个争论不休的老家伙,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马度问道:“袁先生也想收那个孩子做入门弟子。” 袁九黎脸上一红,叹气道:“那孩子确实是一个好苗子,着实让人看得心痒,不过我还有些自知之明,以我的学识没有资格做他的老师吧。” “不!”马度望着袁九黎无奈的摇头,“你是没资格做他的学生!” 他转身离去,隐隐的听见身后有一个悲愤的声音,“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是非、公平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马度不想和方孝孺太亲近,可这小子却主动找他。他在办公室正拿着那个有老朱和马大脚双重附魔的戒尺教训朱小四,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能做抄作业这样的事情,抄也就抄了,可为什么要抄李景隆的作业,他还不如朱小四呢。 挨了两戒尺朱小四就泪眼汪汪的装可怜,“舅舅我真没有抄李景隆的作业,是李景隆抄我的作业。” 马度抓过他的手又是一戒尺,“还敢抵赖!” 他拿过一张满是丑字的白纸,指着朱小四的名字前面的一团墨迹,在阳光下隐隐的能看见一个“木”字。 被抓到了真凭实据,朱小四也不装可怜了,破涕为笑道:“外甥也是抄的急了,写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舅舅打我两下就好了,回头莫要跟父皇母后说。” “算你没有蠢到家,你若涂的重些,我便抓不到证据了。” “这个都怪常茂,都是他催着我去蹴鞠。” “你是个王爷,不要出了错把责任推别人身上,做男人总要有点担当。”马度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少年进了办公室,冲着他躬身一揖,“学生方孝孺见过马先生!” 方孝孺不过十三四岁,生得面红齿白,明明是个小帅哥,却整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规矩的不行,几个老头却还夸他少年老成。马度可不觉得少年老成是夸人的话,什么样子的年纪就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比如眼前朱小四就有十岁顽童该有的贪玩胡闹。 咦?这个两个人可是注定的冤家,竟然提前的凑到一起了,马度不由得感慨命运之神奇。他不由得生出一丝恶趣味,伸手指了指朱小四,“方孝孺这位是燕王。” 方孝孺转过身冲着朱小四躬身一礼,“草民方孝孺见过燕王殿下!” 朱小四点点头,笑着回道:“这是在书院不用这般的客气,你就是那个在两千多人里考了第一的方孝孺,以后记得作业给我抄。”这副口吻像极了后世的恶霸学渣。 饶是方孝孺聪明绝顶,听了这样的样的话也目瞪口呆,脑袋不会转弯了,难不成自己千里求学,竟来错了地方。 马度瞪朱小四一眼,对方孝孺道:“莫要理他,你找我何事?” 方孝孺再次躬身一礼,“学生是来向先生致谢的!” 第383章 王小锤的书院生活 方孝孺是浙江宁海人,马度除了跟着沈万三去过一次杭州,就再没有踏足浙江的地界,跟方孝孺更不曾有过半点的接触,他突然的过来致谢,让马度很是摸不着头脑,便疑惑问:“谢从何来?” “先生不知,家父乃是济宁知府方克勤,因为开仓粮收纳流民,又给流民分发土地,却被下属县令联名弹劾。幸得先生在皇上面前美言,家父不仅没有受到朝廷惩处,还得了皇上褒奖。” 马度没有想到那位帮着他打脸妥懽帖睦尔的济宁知府,竟然是方孝孺的老爹,他回到应天之后,在给老朱的奏章上确实夸了两句济宁知府。 不等马度说话,朱小四却插嘴道:“这跟我舅舅其实没多大关系,是我父皇英明,当然不会被几个小官糊弄住,改日放假我带你去宫中谢我父皇。” 方孝孺朝着应天的方向一拱手,“皇上自然是圣明天子!” 马度撇撇嘴,得了吧,老朱可没少听信谗言冤杀好官。 他拿出先生的架势正色看向方孝孺,“本侯是皇上的臣子,这是我分内之事,无需相谢。嗯,是你父亲让你来致谢的。” 方孝孺回道:“那倒不是,当时学生正随着家父在济宁读书,家父听闻被同僚联名弹劾,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学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非得先生相助家父可能就要一病不起,学生身为人子,今日得见先生应该前来相谢。” “哦,是这样。”马度淡淡的道,自己无权无势,果然连一个抱他大腿的人都没有。 “汝父是一员干吏,扶危济困之心可钦可佩,然国有国法不论如何权变都应该在朝廷法度之内,否则他日悔之晚矣。” 方克勤开仓放粮给流民分发土地,显然是走到朝廷前面了,不然也不会被同僚弹劾。老朱对手下官员吹毛求疵,马度不忍这么好官因为一时之失逾越了红线被砍了脑袋,便随口劝一句。他不知历史上方克勤就是因为空印案,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方孝孺拱手道:“多谢先生教诲,学生回头就给写信将先生的话转告家父。” “去吧,不要老是呆在教室里读书,有时间可以跟燕王去蹴鞠,老四你也回吧。” 方孝孺点头应是,不让读书却让玩的先生他还是第一次碰上,告辞一声便转身离去,他刚刚的出了办公室就有一个胳膊突然的勾住了他的脖子,耳边接着就想起一个声音,“哥们儿,以后记得给我抄作业!” 看着朱小四和方孝孺勾肩搭背的样子,马度感觉犹如做梦,至于朱小四更是在做梦,学霸怎么可能和学渣做一样的作业。 王小锤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像爹爹王大锤一样做个铁匠,一辈子守在火炉子旁边不停地敲敲打打,后来爹爹无意中发现了个铁矿,他更是觉得这辈子做定了铁匠。 谁知道后来铁矿被官府给没收了,给他们换了二十亩的上好水田,家也从太平府搬到了应天,爹爹伤心之余还有些庆幸,说做农户比做铁匠好更受人尊重。 不过他家都是祖祖辈辈的铁匠,爹爹没种过田,更不知道怎么侍弄,种一年亏一年,若不是从前卖生铁攒下了些家底,怕是一家人都要饿肚子了。 爹爹求到侯爷那里,侯爷干脆让爹爹把水田租给佃户种,又帮着爹爹在城里开了一家铁匠铺子,王小锤自己则是被送去读书,还是在皇家书院读书。 爹爹告诉他要好好读书,这机会是他腆着老脸向侯爷求来的,这情分哪越用越少,以后求到侯爷的机会不多了,一定要在书院学些本事回来。 王小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读书人,天青色的书生袍子很漂亮,听说还是皇上亲自定的样式,甩着宽大的衣袖走在街上,别人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这让他很享受,头总是不自觉的抬得高高的。 可是进了书院他的脑袋就不由得垂了下来,原因无他,上个学期他考了全班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是个叫李景隆的人。但是在李景隆的跟前,他却半点也骄傲不起来,因为李景隆的爹爹是国公,而他的爹爹只是铁匠。 不是自己不爱学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先生们在台上讲课,他就困得不行,眼皮不自觉就会打架,尤其是袁先生的课,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王小锤每天都强迫自己百~万\小!说,眼睛瞪得再大也没有用,用不了多大一会就呼呼大睡。 袁先生气得不行,不知道打了他多少的手板,说他这样的笨蛋就应该早点滚出书院,免得丢了书院的人。袁先生其实是个好人,虽然嘴上叫的凶却常常私下里给他补课,当然也挨了更多的戒尺。 其实王小锤更愿意跟着冬瓜先生,不,是小冯先生补课,小冯先生不仅人和气还有耐心,从来都不拿戒尺打人,讲得也有趣,王小锤的算学提高的很快,但是这都无济于事他依然是书院最烂、最差、最没有前途的学生。 他灰心至极,已经打算和爹爹商量回到铁匠铺子打铁的时候,却突然来了一位特殊的先生。之所以说他特殊,因为他不教四书五经、也不教书法丹青,连算学都不教,而是教人木匠活。 这位薄先生的课很有意思,不仅拿了很多刨子、凿子、斧子到课堂上,还有很多漂亮精巧的模型,学生们都很感兴趣。 上完了一节课后,薄先生问起大家有谁愿意做他的入门弟子,可以跟在他的身边随时调教。 王小锤觉得做木匠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像爹爹那样大夏天的还要守着火炉子,可是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举起了手呢。 薄先生却很高兴,告诉他每天上午上完了课,就可以到他的办公室找他,还当场拿了一个小玉佩,说是给他的见面礼,让周围的同窗羡慕不已。 既然先生给了见面礼,那他就要准备拜师礼。爹爹在书院的账房存了一些钱,供给平常花销,不过在书院里的吃穿用度,包括笔墨纸砚都不用花钱,所以他从来没动过。 王小锤匆匆忙忙向监院赵侯爷请了假,到附近的集市上买了芹菜、莲子、枣子、红豆、桂圆和一条瘦猪肉,这才去了薄先生的办公室。 第384章 双面薄启 薄先生不和其他的先生一起办公,是一处独立的房子,里面的布置就是木匠的工坊,到处都是半成品的木头和满地的刨花。 王小锤进屋的时候,薄先生就坐在刨花之中的一个小椅子上喝茶,看似随性,却让透着一股难说的威严,对于他的迟到薄先生似乎有些生气。 直到自己把买来的一篮子束修递了上去,薄先生才露出一丝的笑意,他一定是很满意自己买的那一大块猪肉。 薄先生没有让他行拜师礼,说他当年师傅就没有让他拜,让他敬了一碗茶就算了事。拜了师才知道,整个书院就只有他一个人跟着薄先生学木匠活,他是大弟子。 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不愿意学木匠活,王小锤觉得跟着薄先生学木匠没什么不好。学徒的生活他是知道的,从前他的爹爹就有一个学徒,跟着爹爹打了两年多的杂,爹爹才教他真本事。 原本以为自己的学徒生涯同样如此,可薄先生当天下午就教了他真本事,和那些课堂上的东西比起来,他一听就明白上手便会,薄先生还夸他聪明。 王小锤觉得最大的原因就是薄先生很随和,不轻易拿戒尺打人,自己不紧张心里头就能装下东西。薄先生不仅人随和,还很节俭从吃饭就看得出来。 薄先生从来就不在书院的食堂吃饭,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带着他到家里去吃。就是在书院旁边的一个小院子,在他的家里没有女眷,只有一个没胡子的男人,薄先生让自己叫海叔。 饭桌上总是摆很多的菜,那些饭食他见也没有见过,怕是只有大酒楼里才会有。家里明明有这样的美食,可薄先生每天却只吃些黑窝头,烂菜叶,甚至还有那种黑不拉几像狗屎一样蜂胶。 可他们却不停的往自己的碗里夹菜,让自己多吃一些,每次肚子都撑得不行。吃饭的时候海叔就在一旁伺候从来不上桌,只有等他吃完了,才会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虽然海叔说这都是规矩,但是王小锤心里明白,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多吃一口,每次想到这里他心里总是酸酸的。 每天下午跟薄先生上课,到了晚上去先生的家里吃饭,是王小锤在书院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了。 当金色的阳光照进屋子里的时候,一天课程就结束了,给先生沏好热茶,王小锤便整理好工具,用手捡起地上的木屑刨花,之所以不用扫帚那是因为会影响到先生喝茶。 他端着垃圾篓子出了们没多远,就碰见侯爷拎着东西朝这边过来了,王小锤放下篓子连忙的见礼。马度笑问道:“原来是小锤啊,跟着薄先生读书可还好吗?” 王小锤欣喜的回道:“能跟着薄先生这样随和、慈善、方正、勤俭的先生学习,是学生毕生之大幸!”王小锤把他在书院学到的那些美好词汇尽量的都拿来形容心目中的好老师。 勤劳是因为血糖高要运动,俭朴是因为是因为血糖高要节食,但是随和、慈善、方正这些形容词跟妥懽帖睦尔有关系吗? 马度疑惑的进了屋子,看到正端着茶碗望着夕阳妥懽帖睦尔,“我说老薄你给王小锤灌了什么迷魂汤?” 妥懽帖睦尔骄傲的道:“哪有迷魂汤,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刚才王小锤和马度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放下茶碗道:“为何要让我去教木匠活,你知道我的经义策论、诗词歌赋一点都比他们差。” “没办法啊,他们会的你都会,可你会的他们却不会。” “可是我现在却收不到弟子,嗯,只有小锤一个。” 马度没想让整个书院的学生都去学妥懽帖睦尔那套本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天赋,再说了从老朱到书院的先生都不会答应的。于是采取选修课的方式,让有兴趣的学生去学,可没想到最后只收了一个学生。 马度笑道:“这还不是怨你自己,非要说教什么木匠活,学问也是要包装的,换一个名字不好吗,比如叫《建筑学》或者《机械学》。” 妥懽帖睦尔把手里的茶水泼到窗外,嘿嘿的冷笑道:“确实好听了一些,可能会骗几个学生过来。不过你这种包装手法太简陋。” “哦,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包装手法。” “很简单,如果科举能考木匠活的话,我相信自己会有很多人愿意当我的学生。其实有多少学生我也不在乎,学生少了我反而落得轻省,有小锤一个人传我衣钵足够了,我想以你和书院的影响,一封推荐信足以让他在工部做个小官。” 马度拍拍他胖胖的肚皮,“嘿嘿……不得不说,当过皇帝的人看得就是通透,不过你的思维太狭隘了,为何科举要考木匠活,就没想过有一天不需要考科举了,书院的推荐信或者结业证书,就足以让他们做官呢。” 妥懽帖睦尔猛的抽了一口冷气,“你的野心实在太大了,皇上他知道吗!” 马度摆手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皇家书院,是皇上的书院,如果这里的学生都当不了官,那还办它做什么。” “那倒是,不过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的这些奇巧淫技很有用?从前我的臣子没少奉承我是鲁班天子,可我知道他们心里多半是瞧不上的。 尤其是在那些汉人儒生眼里不过是奇巧淫技而已,好像在你眼里也是差不多吧,让我帮你做琉璃暖房,还有那个什么打火机,其实我自己也不过是拿来消遣取乐而已。” 听妥懽帖睦尔的话似乎他自己都不太瞧得上,但是老朱瞧得上啊,看到燧发枪的时候老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不必想太多,安心在书院养病顺便多教几个学生,千万不要藏私。” 妥懽帖睦尔重重的点头,“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藏私的,大明就应该少几个学儒家经典的,多些会奇巧淫技的才好。” 听他这么说,马度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的目标和马度是一样的,但是心思绝对不一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85章 声名鹊起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不是闲得无聊的吧。” “爷爷留给我了一些书,我整理了一部分,你教学时可以参详。”马度从篮子里面拿了一本线装书,封皮上赫然写着《机械学基础》。 他的大百科沉寂多年,此刻终于可以发挥一些用处了,这是他早前整理出来的,妥懽帖睦尔应该能用得上。 妥懽帖睦尔大感兴趣,“哦?可是那位作《临江仙》的先贤。” “《临江仙》是我本人作的,莫要胡乱说话坏我的名声。” “真是恬不知耻。”妥懽帖睦尔撇着嘴,从马度手里抢过书,一目十行的迅速翻看,可看着看着速度就放慢了下来,直到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他这才合上了书,长叹道:“真乃高人,我不如也!看了这本书,才觉得所谓的奇巧淫技是一种学问,若能见上一面足慰平生。” “你见了他的孙子也是一样的!”马度指指自己。 妥懽帖睦尔不屑的道:“你若懂得这些还会让我来教,身在宝山却空手而还,真是不学无术之徒。若是没有什么事,我要回家了,小锤八成在家等着我开饭呢。” “留步!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请你鉴定一下。”马度从篮子里面取出一小块混凝土块,和一小包水泥粉末,“帮我瞧瞧这种东西如果做建筑材料如何?” 没有时间给马度做混凝土试块的检验,只好找高手问了问,要是出了岔子被人弹劾是小事,出钱重建可是大事。 他仔细的给妥懽帖睦尔讲了一下,水泥的特性和用法。妥懽帖睦尔在篮子瞧瞧便问道:“是建城墙用的?” “不是,给书院垒猪圈用的,你也知道书院的猪有点多。”马度随口胡诌。 妥懽帖睦尔笑了笑,拿火烛在烧了烧上烧了,又浇了些茶水,仔细的看了才道:“好东西,尽管放心用!” “多谢了!天快黑了,老薄你也早点回家吧。”马度说完就拎着篮子出了门。 妥懽帖睦尔走道窗前看着马度离去的背影,得意的笑道:“嘿嘿……我是不会告诉你要用桐油防水的。” 窗台下面突然窜出一个大个子,朝着马度跑了过去,嘴里还大声的喊道:“侯爷,他说要用桐油防水!” 妥懽帖睦尔狠狠的一跺脚,咬牙道:“真是个小狐狸!” 中国人自古就有秋收之后办喜事的习惯,一是秋收后猪壮羊肥、粮食满仓物资充裕,二是因为秋收之后就是漫长的冬闲春闲,有时间操办。 可马度的这个秋冬注定是闲不下来了,常夫人早就火急火燎的要抱孙子,非要在这个时候迎娶大鱼儿,只好趁早把大鱼儿的婚事给办了。 时间稍显紧迫,但是准备却十分的充足,从定亲那一日开始,宋霜已经开始给大鱼儿准备嫁妆,当然具体事项是徐晓珮操办的,百十抬嫁妆外加店铺田庄,比当初宋霜的嫁妆还要多。宋爽说大鱼儿的破甲毕竟是国公,嫁妆少了可要被人看轻了。 原本以为二爷爷会很高兴,谁知老泥鳅不改抠门本色,“陪送的太多了,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水,这么多的陪嫁以后都成了人家的,尤其是这常家可没少从咱家的铺子里分红,亏了,亏大啦!”老头当天没有吃晚饭,说是心疼的直抽抽。 常家的管事突然的找上门来,还以为是商量婚礼细节,谁知道竟然是来要春宫图的。 马度拍拍常家管事的胸口,“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她的担心多余了,你家公子在秦淮河偌大的名头可不是盖的。” 常家管事尴尬的笑道:“小人也是这么说的,可夫人说秦淮河的那套不过是取乐之用,于绵延子嗣未必有益,侯爷善画画又是神医,能把我家公爷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生小孩儿的法子自然也是懂得。” 马度恨不得吐两口老血,这常夫人竟然要他画春宫图,还要那种比较容易受孕的那种。说起来这种事情在古其实是挺严肃的,并没什么不好宣之于口。 常夫人的心思可以理解,其实马度也不希望常茂把在秦淮河学得那些烂招拿来折腾自家妹子。马度这么想的时候,应该扪心自问,那些烂招他可没少使过。 为了妹子少遭些破瓜之苦,马度只好画了几副春宫图,都是一些中规中矩,至于是不是有助于受孕他就不管了。 马度可以发誓,画画的时候他的内心是神圣而严肃的。偏偏就有混账把他的严肃当成玩笑,只用了不到几天的时间,他名声再次响彻应天,比抄了两首精品诗词引起的动静还要大,原因无他,当然是因为那几幅春宫图。 春宫图从常府传了出去,至于是谁干的好事用脚趾头也知道。原本这几副春宫图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春宫图原本没啥稀罕的。这都怪他为了让画面显得不是那么淫.秽,用了卡通人物。 当纯洁可爱与性感露骨结合到一起,这种强烈的反差,对后世里看多了倭奴片子男生也有不小的吸引力,就不要说古人了。 因为肥皂盒的缘故,市面上会画卡通画的画匠不在少数,这些该死的画匠还新添了不少的招数,甚至还有不怕死的书坊打着他的名头出版贩卖,一时间应天纸贵,一册不过十几张纸竟然能卖到十几两银子,甚至还有秦淮河的纨绔公子悬赏千金,求马侯的真迹。 马度听说情况,惊的一屁股瘫坐在床上,老子的名声这是要彻底的臭大街啊,以后怕是不用在书院教书了吧,或者像妥懽帖睦尔那样弄个化名? 骂他的人轮流的上门,老朱派人来骂,宋濂送信来骂,朱升、陶安、罗复仁、宋克亲自上门来骂,别人骂也就罢了,你宋克自己有好几副春宫图,怎么好意思来骂我,伪君子! 求画的也有,却不是书院的那些混账学生,他们还不敢触马度的霉头。 第一个竟然是在他家帮忙的汤夫人,让他画几张来年给汤鼎用,还跟马度说不用害臊画的挺好,她这个年纪的妇人什么没见过;再接着就是李善长的婆娘说李春来年成亲也要一套;朱升的老妻也要给自己的孙儿弄一套……反正都是关心子嗣绵延的中老年妇女。 后来他在马大脚的要求下,还给朱标也画了一册…… 第386章 扎心 常遇春两口子押着常茂前来家里请罪,不过态度半点也不诚恳,一副不想你妹子守寡就砍了他架势。 常茂更是没半点男人的担当,“大舅哥真不关我的事情,我就是在周冀眼前显摆了一下,他借走说找人画一套,谁知道就变成这样了。” 常遇春在一旁相劝,难得他这般强硬的性子也能说几句服软的话,“玄重,茂哥这次也是无心之失,就不要与他计较了,还有几天就到婚期,就不要无事生非让人看了笑话!” 无事生非?明明是你们常家无事生非,人家却看我的笑话! “就是!就是!咱们不让能别人看了笑话,爹娘你们先聊着,我到后宅看看大鱼儿,自打定了亲,我就没见过她,怪想得慌!” 常茂说着就要往后宅走,他那小山一样的小身躯,马度想拉都拉不住。 常夫人一脸暧昧的神情,“玄重莫要落了俗套,不就这几天了让小儿女多亲近一下也无妨,你何必较真。关于画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家公爷知会了应天府,那些打着你名头赚黑心银子的书坊都被抄了,还得很多的小册子。” “好!”马度心头出了一口恶气,这些黑心的书坊没给老子版税就敢用老子的名头,抄了活该,“常大嫂,那些小册子在哪儿,回头送我这里来销毁。” “哎呀,马兄弟你说晚了,都被我搭着肥皂卖了,可赚了不少的银子呢,呵呵……” 马度:“呵呵……”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的再早一点,马度一定不跟这样的土匪人家结亲。可现在为时已晚,为了妹子幸福,他不得不带着侯府忙活起来。 他成亲的时候是沈万三的管事帮忙操持的,轮到他亲自操持才知道成亲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在古代更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规矩,千头万绪让他头大如斗。 还有不长眼的过来添乱,比如朱小四表示希望再做一次伴郎小儇,这不是什么问题,可你倒是去常府做伴郎,带上个鬼面具往新娘的屋子里面钻算怎么回事。 几个小萝莉吓得鬼哭狼嚎,最后徐妙云拿簪子往他的胳膊上扎了一下,朱小四吃了亏才从屋里出来。小丫头没多大力道,却在朱小四的胳膊上扎了个小小的血窟窿。 马度也顾不得忙活了赶紧的给他包扎,冰凉的酒精涂抹在伤口上,朱小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马度装作一脸的嫌弃,“就这么一点小伤,呲牙咧嘴的给谁看,出了门不要乱说,不然也是你朱棣丢人!” 朱小四却很认真的道:“舅舅放心,外甥不会到处乱说的,不然会给魏国公惹麻烦的。” 马度拍拍他的肩头,没想到朱小四这么明事理,不枉你岳父抛家舍业的在北平巩固北方防线,帮着你打基础。 朱小四却突然嘿嘿的笑道:“不过这小妞儿倒是挺泼辣大胆,我喜欢!嘻嘻……” 马度无语,看来徐妙云这一簪子不是扎胳膊上,而是扎在心窝上了。徐妙云当然胆大,她是能披盔戴甲亲冒矢石,在李景隆几十万大军的进攻下守住北平的奇女子。 史上的贤后不少,可是能披甲上阵的可不多,不过现在她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打发走朱小四,马度揣着那些带血的撒布棉签到后花园,准备寻一个偏僻的角落烧了,谁知道却碰见张五六坐在花坛的一角耷拉着个脑袋,也不知道在干啥。 府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这小子倒是会偷懒,马度大声的呵斥道:“五六你不去干活,跑这里来做啥!” 张五六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塞进怀里,紧张的道:“没有,啥也没做!” 马度气不打一处来,“当我是傻子不成,胸口鼓囊囊的那是啥,他娘的又在厨房偷东西吃,赶紧的干活去,不然这个月扣你的工钱,看春花还让你上床不。” “是!是!”张五六应了两声,急慌慌的跑了。 成亲的那一日总算是到来了,马度起了大早了,和二爷爷、小鳖一起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在门前迎客,客人也出乎意料来得很早。 从书院到他家不到两里路的距离,来得当然快,一个个纨绔手里拎着贺礼大摇大摆的出了书院朝他家走了过来。 马度大跌眼睛,恼火的揪住了周冀的衣领子,“你们家里一个个的都商量好了是吧,这是不给我马某人面子啊!” 周冀委屈的道:“马先生从何谈起啊,今日小冯先生嫁姐,我等特来恭贺,不知与马先生何干?您瞧瞧这门上的匾额都写的是‘冯府’。” 马度回过来头一瞧,匾额不知道什么时候让给换了,不等他开口问话,老泥鳅已经抢先道:“匾额是俺让人换的,只用这一天,毕竟那一头还牵扯着皇家呢,分得清楚明白才好。莫要再难为这些后生,家中的梁柱都征战在外,常家那边也就是去个主妇,能让家中嫡子来这里贺喜已经是给了俺老头子天大的面子了。” 周冀拱着笑呵呵的道:“还是老太爷最明白事理,晚辈这就去上礼单了。”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贺礼。 看着漂亮的礼盒,老泥鳅两眼放光,“礼到了就好!礼到了就好!度哥儿你就莫要迎客了,赶紧的到屋里好好招待贵客。” “多谢老太爷,晚辈就到屋里等着开席了!”周冀说完就领着一群大小纨绔进了院子。 这群混账是不用招待的,到了马家他们显然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刚一进门就已经大呼小叫的指挥者丫鬟仆役要吃要喝。 二爷爷半点也不在乎,只要看见门房那边一小堆的礼物,就不由得露出一口黄板牙,“五六,可要把东西给看好了,莫要让人偷了去,回头和账房一起送到库房里。” 张五六守在门房点点头道:“老太爷您放心,由俺看着保证一件都不会少了!”他悄悄从裤裆里拿出一个粗糙的木头盒子,塞进礼物堆里。 第387章 恐吓? 足抵红莲,红衣素手,火红的金凤嫁衣逶迤拖地,脚下步步生莲,行走间腰肢款款,今天的大鱼儿显得格外的婀娜窈窕。 锦盖之下却是涟涟珠泪,混着脂粉吧嗒吧嗒的落进碗里。老泥鳅泪眼朦胧,一手端碗一手拿着调羹,颤巍巍的送到锦盖之下,家里的大小女人也在一旁抹眼泪。 常茂站在轿子旁边却是一脸得意的笑,周围的狐朋狗友都出言打趣他。至于马度则是一脸木然的站在门廊下面,其实他是想笑的,可家里人都是在哭,他只好摆出这副表情。 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其中的道理他是懂得可却难以体会。即使没嫁人的时候,大鱼儿住在常家的时间加起来一年也少不了两个月,更是三天两头的找美荣玩耍,真的就这般难以割舍? 马度摸摸良心,莫非是我不够疼爱大鱼儿?看看徐晓珮怀中的咿咿呀呀小冬梅,要是哪天她出嫁,自己也会哭得如二爷爷这般吗? 宋霜红着眼睛戳了戳神情木讷的马度,对众人道:“看他心中难过的都快傻了,时辰不早了,还不赶紧的背大鱼儿上轿。” 马度回过神来,对大鱼儿道:“若有时间就常回家看看,在婆家有谁敢欺负你只管回家说,自有哥哥替你出头……”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老泥鳅粗暴的打断,“莫要听你哥哥的,到了婆家要手脚勤快些,好好侍奉丈夫孝顺公婆,若有委屈切记多多忍耐……” 这就是古今的区别,马度有点能体会二爷爷的他们的心情了,他背着大鱼儿直把她送到轿子里面,正要撤出大鱼儿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哥哥放心,妹子一定会好好的!” 马度拍拍她的小手,放下轿帘转身对身边常茂道:“好好待我妹子。” 常茂拍着胸脯难得认真,“大哥放心,我自己婆娘咋会不心疼。” “起轿!”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鞭炮鼓乐齐鸣,常茂骑上大马志得意满的走在最前面,迎亲的队伍缓缓的离开,接着就是一抬一抬的嫁妆紧随其后。 直到最后的一抬嫁妆出了府,老泥鳅悲伤的神情散去,换做一副笑脸招呼着宾客入席。见马度跟了过来老泥鳅便道:“那些都是你的学生,轮不着你给他们敬酒,有我和小鳖去就好了。二爷爷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老泥鳅从怀里掏出一摞礼单,“这都是宾客递上来的礼单,赶紧的到库房里把今天贺礼核对一下,莫要少了!” “二爷爷放心,家里的账房没那么大胆子。” 老泥鳅小声的道:“俺是说让你瞧瞧那些贺礼和礼单上是不是一样的。” 马度觉得好笑,“您多虑了,好歹也是勋贵,不至于干出这么不露脸的事情。” “他们家里自然不会,可你的这些学生你心里还没数?东西在他们手里过一遍,难保不会缺斤少两。趁着他们还在吃酒席,若是少了便让他们找补回来,过了今天咱家就只能吃闷亏了。” 老泥鳅不是白叫的,足够的精滑,不得不说他的顾虑很有道理。若真是少了,马度也不在乎,不过可以趁机收拾他们一顿。尤其是周冀要不是他把春宫图传的人尽皆知,自己也不用被朱升等人的围攻。 有送金银的,也有人送礼物,在一个个漂亮的锦盒之中,那个粗陋的木头盒子显得是那么的扎眼,难道还真有人用破烂滥竽充数。 他皱着眉缓缓的打开,却惊叫一声险些没有扔出去,等仔细的看清楚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个手雷,一个大号的手雷,不过却是木头雕刻出来的,手法万分的拙劣,雕刻的歪扭七八不说,连最基本的抛光打磨都没做好,若不是上半部分涂着银漆下半部分涂着黑漆,还真不好认。 一时间心中涌起万般的杂念,这究竟是来自谁的恐吓,杨宪的余党旧部?朱亮祖的报复?甚至是白莲教! 他真的想多了,现在罪魁祸首就趁着办酒席的大好时机胡吃海塞,张五六蹲在厨房门口捧着个大海碗,把一块猪肉吞进肚里,喃喃的道:“嗯,少了一桩心事,胃口也好多了,以后可以问心无愧的站在侯爷身边了。” 正所谓灯下黑,马度注定是查不到真相了,也没有时间去查,还不等大鱼儿回门,一纸诏令他就要开始为朱氏王朝的千秋万代忙活了。 老朱一开始答应征调二十万民夫,可现在用混凝土修城墙,便不需要这么多的城砖了。一刀就砍掉了一半,能到应天供马度调遣的也只有四万,说是为了修生养息,这话实在够虚伪。 看到四万民夫,马度立刻就傻了眼,衣衫褴褛模样像是流民,转念一想又不可能,流民是没有徭役的。 看他们气色都还不错,大多数都还挺壮实,不像是穷得没衣裳穿,一问才知道是故意穿成这样的,是怕干活的时候弄坏了衣裳。 这很正常,后世干粗活的时候,还要捡破旧的衣服穿呢。只是这些民夫的衣裳破旧过头了,行动都不方便,更别说干活了。 还好马度早有准备,早就让沈万三收购了一大批旧麻布,做成劳保用品,沈万三还抱怨说买麻布没花多少钱,手工费用倒是用了不少。 民夫到齐了,第一件事情不是开工干活,而是解决四万民夫的吃喝拉撒睡。需要花钱的地方也随之而来,就拿吃饭来说老朱只给了粮食,就算不吃肉类蔬菜,但是盐总是要吃的,按照明初的几百文一斤盐价,四万人吃盐就能把马度给吃破产。 好在盐这个东西,从古到今都是朝廷把持的,马度到中书省找了李善长,便从张士诚的从前谋生的盐场调拨了一批过来方解燃眉之急。 房子也是要有的,总不能让民夫睡在荒郊野外,没有青砖瓦房,但是可以盖土坯的茅草屋,铺上麦秆草席倒也舒适,等忙完这些已经过去半月。 第388章 侯爷吃瘦肉 四万民夫被分成了两批安顿,一批在栖霞山附近,主要负责开山碎石烧制水泥,另外的一批则是在应天城附近挖土方修城墙。 且不说修建城墙,管理四万人的吃喝拉撒睡就是个不小的工程,单单靠着工部派来的那点人手是不够的,马度从书院调了一批高年级的学生,这是他们锻炼的好机会。 书院的老家伙竟然没有反对,朱升还说:“空有满肚子的学识未必能做得了大事,纵是一块璞玉不经历练雕琢也难以成器,更何况是一块顽石呢。”老家伙能有这般清醒的认识还是因为时势,元末搅动天下风云者无一不是草莽之辈。 “顽石们”倒也没让马度失望,胆子大,放得开,做起事情来也是风风火火,计算土方、调拨工匠、管理后勤、技术指导,都是有模有样,除了年轻人特有的急性子、暴脾气,看见做起事来慢慢悠悠的民夫,就指着鼻子一阵臭骂。 书院是个讲究效率的地方,相反外面的世界却是一个慢步调的世界,有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见到那些穿着青袍子学生掐着腰扯着嗓子骂人,民夫就笑呵呵的听着,大不了手下的动作加快一些,反正这些学生也就嘴上厉害。 若是换成那些穿官袍的则是要打人了,这不一个年轻的民夫因为少往钩子上挂了一道绳索,刚刚起吊筐子就倾斜了,混凝土就淌了下来,一个正在巡视的工部主事被溅了一身,顿时怒不可遏,抢过监工手里的鞭子,照着那民夫劈头盖脸的就抽了过去。 正打的解气,一只手突然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股大力一转,只觉得手腕都要断了,手中的鞭子立刻掉在了地上,心里怒极正要骂人,可看清来人模样,立刻求饶道:“马侯快放开卑职,卑职的手都快断了!” 马度的小擒拿使过好几次,可惜碰到的都是高手,发挥不出来,碰上这群书生登时立竿见影,他松手一推,那工部主事踉跄的走了两步才止住身形。 那主事连忙的解释道:“侯爷这混账做事不经心,卑职教训他一顿也是杀鸡儆猴,若人人都像他这样,怕是要耽搁了工期。” 马度冷声道:“你怕耽搁工期,就不怕激起民变?明日你便不用来了,本侯自会向皇上弹劾你,还不赶紧的滚!” 混凝土再慢也要比老朱盖城墙的方式快上几倍,能让他担心的一是工程质量,二是后世常说的“维稳”。 国朝初立人心未附,老朱搞这么大的工程实属不该,四万精壮劳力,人手一把铁制工具,就在应天边上要出事,很有可能要闹出大乱子。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十五万河工让蒙元彻底的乱了起来,这才成就了朱氏王朝。老朱就是在这场动乱中兴起,其中的道理他最明白不过。 最开始老朱准备征发二十万人,可是大多数都在本地烧砖,只让五万人到应天服役,所顾虑的就是这个原因。 在知道有钢筋混凝土这么方便的东西后,老朱更是一再的消减民夫的数量,至于什么修养民生其实是顺带的事情,让马度来做这个包工头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 老朱谨慎,马度自然就更谨慎,四万民夫若是反了攻进应天,老朱再怎么器重他,也不会饶了他。条件有限能给这些民夫的待遇,算不上优厚,但是马度绝不允许虐待民夫,这不仅关系着朱氏王朝,更关系他的脑袋。 见那个工部的小官被赶走,学生们周围的几个学生纷纷拍马屁,“先生威武!”“先生刚才使得什么招式,真是厉害有时间教教咱们!” 马度看看天边的夕阳,“别顾着拍马屁,时辰不早了,赶紧的让伙房开饭。” 一听说开饭,民夫的动作显然快了起来,收拾好工具洗手洗脸,端着黑陶碗咬着筷子,排队领饭。 马度看看那个挨了揍的年轻民夫,问道:“你怎么样,伤哪儿了?” 那个年轻的民夫,差不多和马度差不多大的年纪,看着一副木讷憨厚的模样,“俺没事,都被俺用胳膊挡下了。”他撸开袖子,只见胳膊上有数道血痕,隔着衣服伤的也不重,看来这人半点也不憨。 “没事就好,记得回头问厨子要点盐巴,用热水化开了洗洗。” 张五六挑着一个担子过来,里面放着今天的晚饭,一说到吃饭这家伙最积极不过,还不挑食不管是上好的酒席,还是黑面窝头一律都吃的下。 饭无好饭,不过是米饭浇上一勺子肉汤,不过对民夫来说这已经算是极好的美食了。马度和纨绔学生待遇自然要好一些,他们每人都有一小碗,看着那雪白的肥膘子肉,马度顿时就没了胃口。 他不是没条件弄更好,是不想时不时来巡查的御史,参奏他骄奢淫逸,那些都是刘基的小弟,都是些很难缠的家伙。 见个挨揍的年轻民夫拍着身上土,便招呼他道:“这个给你吃了,五六再去给他盛一碗米饭!” 那年轻的民夫躬着身子道:“这如何使得,小人不敢吃大老爷的饭!” 张五六盛了一碗米饭递给那个年轻的民夫,“给你吃就吃,俺家侯爷不吃肥膘子肉。” 年轻民夫接过来碗就要跑到一旁去吃,险些跟盛饭回来的赵麟撞了正着,赵麟没好气的道:“瞎跑啥,就蹲这里吃,我们先生又不是爱吃人麻叔谋,怕个什么!” 唐敬祖道:“你可真会打比方,皇上爱民如子又不是隋炀帝,先生怎么会是麻叔谋,你这家伙坏先生名节该打板子。” 马度笑呵呵看他们斗嘴,他现在干的活和麻叔谋还真有点像,不过麻叔谋可比他威风多了。至于隋炀帝和老朱更是没法比,一个败家二世祖一个白手起家的富一代,隋炀帝横征暴敛滥用民力,却不敢对世家官僚下手,老朱则是与他相反。 一直闷头刨饭的年轻民夫,突然抬头问道:“俺们能不能见着皇上?” 马度笑道:“这可说不准,哪天微服私访来了你也不知道。” 张五六道:“还是不要见的好,皇上凶的狠!”他夹过来一块肉,把上面的肥肉咬掉,把剩下的半块瘦肉放进马度碗里,“侯爷吃瘦肉!” 第389章 鞭子 从黄花大姑娘变作人妇,大鱼儿显得越发的端庄秀丽,端着茶盏放在马度的手边,“大哥喝茶!” 常茂乐呵呵的瞅着大鱼儿,两只牛眼眯成了一条缝,“早就跟你说了,这样的事让丫鬟仆役去做,不然大舅哥还以为我亏待你呢。” 马度拿过茶碗抿了一口,“你倒是有那个胆子,看你回了书院我不整治你。”说起来有趣,书院的学生有过半都是成了家的,像周冀那样妻妾成群的不在少数,孩子比马度的孩子都要大。 “大舅哥我们刚成亲,新婚燕尔的就不要把我和大鱼儿给拆散了,过些时候再去上课。”常茂说着就把大鱼儿的手往怀里拉,这小子还真是不讲究。 大鱼儿那茶盘在他脑袋上磕了一下,红着脸道:“别胡闹,大哥在呢。” 她挣脱开常茂在一旁坐了,“哥哥,修城墙的差事可还顺利,公婆说了要是缺银钱的话,琉璃作坊的收益就不用给了,有肥皂作坊足够家里的开销了。” 马度放下茶碗,“说起来还常大嫂就是小气抠门,现在才表态,这些话太子、沐家、李家、徐家的人早就说了,还亏的咱们是亲家。” “哎哟哟,你还好意思说我小气抠门。”常夫人脚步匆匆的进了厅里,掐着腰道:“马兄弟你跟那姓沈的在海里捞银子,大嫂何曾眼红过,亏得我知道你来家里,亲自给你准备酒饭。” 没想到这么寸,话竟然让常夫人给听了去,她说得没错,他跟沈万三海上的生意才是大头,琉璃作坊和肥皂作坊只是小头。 对于常夫人的嘴,马度真是怕极了,“兄弟只是开个玩笑,常大嫂是爽快人,何必与我较真,我哪儿有那么贪心的,他们几家我都拒绝了,大嫂有这份心意小弟便心满意足。常大嫂要是有兴趣,弄几艘船可以和我一起做海贸。” “我疯了才跟你们一起去海里捞银子,要是船沉了哭都没地方去哭,有余财还是多置一些田地的稳妥。” 马度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了,常夫人这么说,就连李善长也这么说,明明知道自己在海贸上赚的盆满钵满,也不愿意冒风险,绝对的小农思维。 不过现在大明的地多人少,土地便宜,广置土地确实是长线投资的不二法门,二爷爷对马度不大肆的购买土地颇多的怨念。 马度才不会弄这些来钱慢的买卖,等老朱挥起屠刀的时候,还不知道便宜谁了。 “怎得不见常公?” 常茂回道:“我爹奉旨办差,到九江去迎夏国的小皇帝去了,皇上八成是怕哪个不长眼的,又把船给弄沉了。”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常夫人一巴掌,“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没想到攻打明夏的战事这么快就完了,历史真是走得越来越快了。明升来了,陈理在书院就不会形单影只了。 马度不是专门到常家来串门的,而是去找老朱的,顺便到常家看一下婚后的大鱼儿。在常家吃过午饭,出了常府就安步当车的往皇宫走去。 街上人马簇簇,几个青皮一直尾随在身后,可能是看着马度身边带着侍卫,又不敢上前。马度干脆掉过头来,没好气的道:“你们要偷要抢的尽管来,我也好把你们送去官府,你们这样一直跟着算是怎么回事。” 一个带头的上前拱拱手道:“贵人误会了,小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触您的霉头,小人是有宝贝献上,绝对的好宝贝。”其他的几个青皮也纷纷附和是好宝贝。 马度嘿嘿的冷笑,“有好宝贝,你们不藏着掖着还拿来献给我!” 带头的青皮道:“宝贝是好,但也当不得吃喝,贵人要是喜欢随便打赏咱们几个银子就好。” 他说着就凑到马度跟前,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袖子里面露出一个小册子,掀开封皮给马度看了一眼,“这是马国舅的新作,官府查的紧市面上可都买不着了,现在都涨到八十两一册了,小人只收您五十两……” 多么熟悉的场景呀,后世里火车站汽车站常有人冲你挤眉弄眼,然后神秘兮兮的亮一下袖子里的东西,“要手机不,新款水果手机,只要八百块。” 没想到卡通版的春宫图在大明如此风靡,看来古人一点都不迂腐,不过这几个青皮显然是找错人了。随行的护卫大笑着,把他们摁倒在地上,让张五六他们送去官府,马度只身进了皇宫。 对于马度的突然到来老朱不太欢迎,头也不抬的问:“这才踏实的干了几天活,怎么又跑城里瞎晃悠,文英还在蜀地,八成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 “难道微臣在皇上眼里就是整天呼朋唤友的纨绔,微臣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皇上。” 老朱把朱笔搁在笔架之上,打量马度一眼,“连个官服都不穿,谁知道你是来说正事的,到底有什么事后宫说不了,非要到前殿来说。” “微臣怕吓娘娘,还是跟您说比较好!” 老朱正色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莫非是新建的城墙要塌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自己掏银子再去建就是,朕有的是时间。” “比那个还严重的多,民夫里面混进了杂鱼,亏得西征军捷报频传,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没有去视察城墙,不然出点岔子,微臣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老朱严肃起来正色道:“仔细的说清楚!” “这事儿还得从两天前说起,一个年轻的民夫因为少挂了一道绳索,弄得筐里的混凝土泼了出来,溅到了一个工部的主事……” 听马度说完,老朱便哈哈的大笑,“你的胆子我真是见识了,前些时候有人给你送一个木头的手雷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人能用胳膊挡住鞭子很稀奇吗?” 这话问的好没道理,老朱最爱用鞭子抽人,难道还不知道。 “不稀奇,不过能躺在地上一连挡住七八下鞭子,鞭痕落在胳膊上都还是整齐的没有重叠就不是普通人了。微臣找军中的好手试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第390章 新差事 没有想到元生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高手,一块红砖被他信手砍成两半,他得意拍拍手道:“国舅爷以为是个人割了卵蛋就能在皇上身边服侍吗?奴婢一身横练的铜皮铁骨,从前也只有裤裆里一处弱点,现在连这处弱点都没有了,没有五六个大汉休想近得身。” 狗屁的铜筋铁骨,火绳枪一响身上定少不了一个血窟窿,马度笑道:“是不是高手一试便知,皇上赶紧的动手吧,您看元生公公都躺地上等不及了。” 原本以为鞭子这种东西会放在比较私人的地方,谁知道老朱就挂在御案的下面,看来是准备随时拿鞭子抽人了,也就只有暴君会把鞭子放在触手可及之处。 老朱瞪了马度一眼,“看什么看,就是上次像揍你,没找到趁手的家伙,害的朕毁了一个镇纸和一个花瓶,看你以后还敢随便惹朕生气。” 他说着还恐吓似得用鞭子在马度的肩头敲了敲,又对地上的元生道:“元生小心些,朕动手了!”话音未落,手里的鞭子就朝着地上的元生抽了过去。 实验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老朱抽了三鞭子,元生只用胳膊挡住了一下,另外两鞭子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元生从地上爬起来,“皇上的鞭法如神,自然不是那工部的小官能比的。”这一句即拍了马匹,又为自己的功夫洗白。 老朱收了鞭子,“鞭子飘忽不定,能用胳膊轻易的挡住鞭头,手上确实是有两下子,八成不是一个普通的民夫。朕平常用多了鞭子都不会注意,没想到玄重这么细心,真是做事越来越稳妥了。” 习惯了被老朱骂,突然被他这么夸还真不适应,总觉得没什么好事,“皇上过奖了,微臣也是事后才觉得不对。我见那人可怜,就留他在一旁吃饭,谁知他却问能不能见到皇上。外地的百姓来了应天,都想一睹龙颜,可也不过私下里说笑。这人却大咧咧的问官老爷,看似随意实则有心,微臣这才起疑。” 老朱靠在龙椅上,冷声笑道:“大军征战在外应天空虚,若是四万民夫被他们蛊惑造了反,就算不亡国,也够朝廷喝一壶的。说起来还是玄重差事办得好,若是工地上怨声载道,说不准还真的是被他们得逞了。” “微臣不敢居功,四万民夫人人感念皇上恩德,自然不会与匪类为伍。” “朕让他们背井离乡的来应天干活,有个屁的恩德,肚里把朕的祖宗八成都骂了个遍。”老朱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又看看马度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有时间就多读几本书,拍个马屁都没有那些读书人拍得好听。嗯,现在这些人盯上朕了,你说怎么办吧。” 马度回道:“微臣让人悄悄的盯了那人几天,半点异常也无。随后又查了他的资料,发现此人是徽州的,原本有一个同行的民夫,不过经过太平的时候得了痢疾死了,还是经过太平府确认了的。微臣画了他的画像,皇上只需要派人到他的原籍查问一番便知其身份真假。” 马度从袖子里取出画像交给老朱,谁知老朱看也不看,直接扔到桌子上,“不用查也知道他的身份是假的,白莲匪类历朝屡禁不绝,那便是因为他们最善隐藏身份,又善使邪门歪道的手段,想要把他们揪出来并不容易,玄重这次看你的了。” “不!不!不!”马度连连摆手,“微臣已经试过了,实在找不出来他有什么异常,更找不到他的同伙,也有可能是微臣猜错了,皇上还是领派高明吧。” 马度不怕杨宪、也不怕朱亮祖、甚至也没那么害怕老朱,大不了舍了富贵日子跑路就是,但是他真的害怕白莲教,因为他们是疯狗,而且是躲在暗处的疯狗,被他们咬伤一口全家都要完了。 上次和白莲教的人无意间接触了一下,立刻就赶紧的撇清,把得到的小木牌牌交给老朱去处理,实在不愿意和他们有半点沾染。 老朱不愧是腹黑男,一下子就看出来马度的心思,“朕相信除了检校朝廷诸公怕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白莲教牵扯,它可比妥懽帖睦尔更让人忌讳,比加颈钢刀更可怕,但是你不一样。” “有何不同?微臣早就说过,给微臣一点时间会向皇上证明,微臣不过是肉体凡胎的血肉之躯。” 老朱一拜手,“朕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想和白莲余孽牵扯,但是他们却想和你牵扯,你可能不知道,自小明王驾崩不久,就不断的有白莲余孽在你家附近出没,朕的检校已经抓了不少了。。” “实在好没道理,他们不是应该在皇宫附近出没吗?” “混蛋!”老朱气得一拍桌子,马度赶紧的缩脖子,“哼!朕的皇宫有成千上万的侍卫保护,你家就不行了。现在人家已经盯上你了,要不是有朕的检校和侍卫,你家说不定就遭了难了。再说这个事情,出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你不管谁管哪。” 老朱应该没有骗他,田寡妇的事情背后就有白莲教的影子,看马度还在犹豫老朱立刻开价了,“朕给你两百神机营的老兵做你的护院如何?” 人家的公爵侯爵都是有亲兵护卫的,这些都是私人武装,由那些公侯自己供养。马度虽然是侯爵却没有,却没有长期带兵的履历,北伐那次不过是客串而已。 家里几十个护卫,都是各家给的,从外面招人又不放心,若是能有神机营的老兵看家,那再合适不过了。 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弟兄,用着十分的放心战力还强,要是配上火器别说几个白莲余孽,就是再来一千精骑也能杀的片甲不留。 马度大喜:“那给配火器不?” 老朱很大方的点头,“配!” 马度一拍大腿,“这个差事微臣接了!” 追查白莲教这种事情,书院的学生可不在行,马度其实也是个门外汉,老朱给他配了个帮手,还是老熟人,毛骧! 第391章 古子枫 梁满仓一个很质朴的名字,承载着一个农家殷切的愿望,但是这个人八成已经死了,那个顶替了他的名字和身份人,正捧着一个黑陶大碗往嘴里刨饭,然后吧唧着嘴回味着那浓郁的肉香米香,不舍得咽下。 马度已经盯了他好几天了,实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这个梁满仓和普通的民夫一样,上工下工吃饭睡觉,行为也不孤僻,也常与其他的民夫在一起吹牛聊天,马度甚至以为自己猜错了。 可毛骧看了却说,此人非同一般,有一身的轻巧功夫,绝不是普通的民夫。毛骧这个所谓专业人士的,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有这些了,他的属下打入民夫内部,甚至和梁满仓亲身的接触,都没有发现他是如何与人联系的。 不管是鼓动民夫造反还是刺杀老朱,绝可能是一个人能做的,这四万多民夫之中,肯定还有他的同党,可梁满仓却和别人从未有过异常的接触,实在不知道他怎么和同党联系。 毛骧揉揉酸疼的脖子,丧气的道:“光看着他吃饭了,看得我自己的肚子都饿了。”毛骧把望远镜放到桌上,“侯爷,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有米饭有肥膘子肉,反正我是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吃!”马度懒洋洋的靠在被子上,见张五六偷偷摸摸的去拿桌上的望远镜,他连忙的喝止道:“五六你不好好吃饭,要做什么?” 张五六连忙的缩回了手,讪讪的道:“俺想帮着毛佥事盯着点。”他素来贪吃贪玩哪里会把正事放心上,纯粹是对望远镜好奇。 毛骧的挂的是拱卫司指挥佥事的官衔,可实际上还是负责检校之事,现在他已经是检校中的大头目。他把饭桌上的望远镜递给张五六,“张兄弟想看就看,记得把绳子挂在脖子上,莫要给摔了,这可是皇上的宝贝,也就只有魏国公征伐时才能借来一用。” “好嘞!好嘞!毛佥事好生吃饭,俺替你盯着那人。”张五六赶紧的把望远镜上的带子,挂在脖子上面,用镜筒罩住眼睛,凑到窗户边上往外瞧,动作挺熟练,看来一直在观察望远镜怎么使用,怕是惦记很久了。 他一边瞧嘴里却发出呵呵的傻笑,“这东西真是宝贝,可以瞧得这么远,呵呵……侯爷您把这个献给皇上咱家真是亏大了。” 也就这种二傻子敢说这样话,没瞧见旁边是老朱特务头子吗。马度训了他一句,“赶紧的干正事,再胡说八道当心晚上没饭吃。” 张五六这才闭了嘴,举着望远镜搜索一圈,这才一动不动的定住了,过了一会儿突然的扭过来头来,“侯爷,这个梁满仓在和对面的说话呢。” 原本趴桌子上面吃饭的,毛骧蹭的一下子窜了起来,抢过张五六的手里的望远镜,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对张五六道:“他明明是在吃饭,没看见他的嘴就没有停过,” 张五六却道:“明明是在说话!”他拿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道:“没错,就是在说话,一边吃饭一遍说话,以前俺和常公子在平江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他把从前在张士诚的火药作坊里面做卧底的琐事详细的说了一遍,还往嘴里刨了两口米饭,一边嚼一边做示范,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他就是这样说话的!” 毛骧却道:“怎么可能,旁边好多人,他要是这样和同伙交流,岂不是要被人听了去。” “不!”马度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毛骧一眼,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唇语!” 古子枫其实是一个孤儿,这个好听的名字是师傅给取的。师傅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还给他衣食,教他读书识字,还有各种的本事,与他的父母无异。 他一直都随侍在师傅的身边,居无定所,在这吃人的世界四处漂泊传教,师傅的地位很高,每到一处就会有无数的教众顶礼膜拜,师傅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本应受如此礼遇。 每到一地看到悲惨的吃人景象,师傅就会笑嘿嘿的笑着对他说:“明王快来了,到时候世上便会有一片极乐净土。”古子枫就是师傅最虔诚的信徒,师傅的话他自然奉若真理。 师傅料事如神,真的如他所言,明王真的降世了,应在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身上。古子枫是认得韩山童的,那年跟着师傅去河北传教的时候还在他的家里住过。 韩山童招待的热情周到,对师傅也是毕恭毕敬,还给师傅介绍了一个叫刘福通的人。师傅很喜欢刘福通,还夸他姿貌雄伟有将帅之才。只是最后没有想到,那平平无奇韩林儿才是明王在世间的肉身。 师傅跟他说:“用你的时候到了,去吧,到开封做别人的剑!” “谁的剑?是明王的剑吗?” “不!做刘福通的剑,但是要保护好明王。” 那年他才十五岁,他遵从了师傅的话去了开封,做了刘福通的剑。剑是拿来杀人的,刘福通用他杀了很多的人,也杀了很大官,明王任命的丞相杜遵道就是死在他的手中。 古子枫自认是一把很锋利的剑,即使再锋利也只有一把,挡不住王保保父子的大军,也挡不住逆贼朱元璋大军。自从明王被安置在了滁州,古子枫就再没机会见过明王。 刘福通的死了,明王也死了,事实证明他是一柄锋利但是很没用的剑,在检校的剿杀之中只能勉强自保。 他好不容易回到教中,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教中损伤极大,很多的教众弟兄都死在检校的刀下,还包括他那神仙一样的师傅。 白莲教自有生存法则,即使历朝历代不断的封禁,它依旧在发展壮大,甚至改换江山。朱贼今日能面南背北的称孤道寡,同样是借了他白莲教的势。 心伤之余古子枫跟着教众一起蛰伏舔舐伤口,伺机而出,朱逆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到时候必能给他致命一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92章 马拿耗子 朱逆果然作死,立国不久天下未靖,就敢大兴土木,还就在应天边上,这简直就是报仇的好时机。他亲自带着人马潜伏在民夫之中,趁机鼓动他们造反,当年韩山童和刘福通就是这么干的,想到四万民夫冲入应天的情景,即使做梦他都在发笑。 可是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这里的监督修城的官吏没有人贪污作弊,克扣食粮,也没有人鞭挞虐待民夫。 第一件事竟然是发放衣服鞋帽手套,虽然都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但却都是新的。这里饭食古子枫自然看不上眼,但是对普通的民夫来说,绝对的算是好饭食了,普通农家可没有一天三顿吃干饭,还带荤腥的。 虽然有穿着青衫的学生冲着他们大呼小叫骂骂咧咧,但是从来都不动一个手指头,别看监工手里的鞭子抽得啪啪作响,但却不敢往人身上招呼,不然就会立刻撵走。对于那些不好好干活的民夫,也就是不给饭吃。 没有古子枫期待的怨声载道,就是韩刘二人在世,任他们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人跟着造反。古子枫是性格坚韧之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立刻转换了目标。 那天他瞧准机会趁机惹怒工部的官员,挨了几鞭子果然接近了这里最大的官,朱逆的小舅子江宁侯马度。 这个人教中早有注意,都笑称他马猴,有关他的资料很多,古子枫多少有点了解。他冒险对马猴试探一番,听他话中的意思,朱逆很有可能亲自视察在建的城墙。 古子枫心中万分的惊喜,只要有一点的可能,他都会在民夫之中蛰伏,等着给朱贼致命一击。昨天工地上突然的来了一大批的明军士卒,在工匠简陋的茅草屋了不停的搜索,然后又迅速的离去。 古子枫不忧反喜,他知道这些士卒不外乎在搜查兵刃一类的违禁品,一直相安无事的工地,突然有这样的动作,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最近有大人物要来了。 除了朱逆他想不到还能有谁,他的期待要成真了,待朱逆一死明廷必将大乱,届时……嘿嘿…… 他当天就通知了工地上的手下让大家行动起来做好准备,他传递的手段的很特别,就算当着别人的面也不会有人发现。 “干活了,动作快些!”马猴身边的长随,吆五喝六的走在民夫中间。 古子枫一声冷笑,这样二傻子就更不可能发现他们怎么传递消息的了。 工地上有很多的工具,用起来很费,每天都有一批损毁要修理的,这又是一笔没有预料到的花销。本来是打算让工部的作坊免费维修的,可是工匠都忙着帮火器局赶制遂发枪的零部件,人家有老朱的圣旨,马度这个挂衔的工部侍郎不好使。 马度只好另外找人干了,他谋了个私,把这个活承包给了王大锤,王大锤自然也是投桃报李,给马度一个优惠价钱。 每天都有两个人推着小车把要修理的工具送到王大锤这里,工地上的管事把单据递给王大锤,“今天一共有五十多个要修的铁锹,还有几把镐头铁钳。这铁锹也太不禁不住用了,每天都要坏上好几十个。” 干回了老本行,又有马度帮衬,王大锤的铁匠铺子迅速的壮大,现在手下已经有好几个工匠学徒的小老板了。 “好几万件的工具又敲石头又挖土的,每天坏上几十个有啥稀罕的,这些铁锹都是工部作坊做的,质量都是上乘……” 见那民夫把单据给他,便不耐烦的道:“给俺做啥,俺又不识得字,放桌子上就行,等俺儿子从书院回来自会给俺整理计算银钱,你可知道俺儿子在哪儿读书,皇家书院!读完了那就是皇家的人,说不准以后能进宫里当差哩……” 管事实在是听够了王大锤每天吹嘘显摆他的儿子,心中啐道:“希望你儿子早点到宫里当差!” 管事和民夫把昨天送来的工具装进车里,刚要推着走,那民夫却道:“俺肚子疼,要上茅房!” 管事不耐烦的挥着手,“真是懒人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去,等你半柱香的时间!” 民夫点点头抱着肚子没走多远,一拐弯就钻进了一个生意冷清的杂货铺子,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步子轻松随意满脸舒畅,找到管事推上小车便往城外而去。那个杂货铺子也出来一个掌柜模样的,锁上铺子就沿着街道迅速的消失在人流之中。 附近的一个酒楼的包间里,马度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身旁的毛骧道:“他们终于有动作了,总算是摸着门道了,你的人应该跟上去了吧。” 马度他们用好长的时间,总算是摸到工地人的白莲教徒如何的和外面联系了。 “放心我的人可不是吃白饭的,真没想到他们在应天有个据点,这是我的失职回头就向皇上请罪。”毛骧嘴里叼着酒壶一脸的轻松,“侯爷别看了,过来喝几杯,工地的上的饭食实在是吃够了! 不过他的这种轻松,也只持续的半天而已。牵藤带出瓜根据检校的回报,只一个下午就在应天摸出来七八个白莲教的据点,最后跟到秦淮河的时候还跟丢了,不然可能还会牵扯出更多。 毛骧不淡定了,马度也想不到白莲教在应天还有这样的力量,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毛骧求着马度一起去向老朱汇报,马度知道其实这家伙指望着他在老朱跟前求情呢。 京城首善之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死对头,可以想象老朱是多么的震怒,以他的暴脾气直接砍了毛骧的脑袋都有可能。 马度终于见识到老朱的残暴了,鞭子抽在毛骧的身上,鞭子打到哪里就少一道皮肉。连绸缎的官袍都给抽破了,现在看来老朱那天用鞭子打元生,他连一成的功力都没用出来,绝对是闹着玩的。 毛骧倒真的是个铁汉子,疼的浑身战栗,牙齿把嘴唇都咬的鲜血淋漓,就是不喊出来。如果换成马度,他肯定自己早就昏死过去了。 老朱那如疾风骤雨的鞭子稍稍缓了下来,胸前的起伏也平缓了不少,怒气似乎消得差不多了。 马度见缝插针的劝道:“皇上您要把猫打死了谁给您抓耗子!” 老朱又抽了一鞭子才停手,指着马度道:“马也能拿耗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93章 暴君的智慧 “为皇上分忧乃微臣本分,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微臣又不懂其中门道,实在少不得要人帮衬,皇上不如就让毛佥事协助微臣办差,戴罪立功吧。” 老朱瞥了一眼地上的毛骧,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座位上,鞭子则是被他放在手边,似乎准备随时拿来抽人,“那你可有个章程?” 马度沉吟一下,才回道:“微臣以为若是立刻动手,无异于打草惊蛇。既然已经露了马脚,只要慢慢查访,总能将他们摸个清楚。” 老朱黑着脸哼了一声,“还慢慢查访,大半个月了你们也就查出来这点门道,还把人给跟丢了。这是朕的京城一日也不容这些杂碎,再想个主意。” 这就没得谈了,以目前查到的情报,想要把应天白莲余孽肃清,似乎不太可能。马度看看在殿门外的韩成,又道:“微臣还有一个办法,韩指挥与陛下有七八分的相像……” “什么狗屁主意!”老朱一拍桌子,“你莫不是想让韩成假扮朕,给他们一个刺杀的机会,等他们拿着刀子着急忙慌的跳出来,你再一个个的抓捕。” “吾皇英明,难道您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 “好个屁!朕说了这是京城,哪里容得他们兴风作浪,就是让他们应天放一把火,朕的脸面就不用要了!” 老朱突然站了起来,“立刻传旨宫中戒严,应天锁城三日许进不许出,派出一万士卒,封锁两处工地。”他又看向马度,“京中检校和兵马指挥使司皆由你临时节制,就按照所知名单抓捕,朕就不信皮鞭炮烙之下他们会不招!” 这是暴君的智慧,在马度看来需要费尽心机小心周旋的麻烦事,在老朱眼里就是如此的简单,马度相信这个办法一定很好用,但是一定很血腥很残酷。 “微臣没这方面的经验浅薄,不如就让韩指挥或者毛佥事来做吧,等他们收拾完了,微臣再去修城墙。” “韩成还要负责朕与宫中的安危,毛骧太不中用!”老朱从御案后面下来,拍拍马度的肩膀,“诸将征战在外京中无可用之人,而且他们只擅长战阵冲杀,这方面也未必如你胆大心细。就算不为了朝廷,为了皇后、标儿他们,你也该尽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推辞的,马度一拱手,“皇上教训的是,微臣领命。”不明白老朱为什么要让他干这些,难道真要把他培养成鹰犬吗? 应天作为繁华的都城,自然是货物吞吐集散之地,因为南方运货多用船只,自然就少不了码头。秦淮河自然也是有的,而且这个码头很繁华,人来人往热闹喧嚣,酒楼茶肆客栈青楼青楼比比皆是,只是这里的青楼档次太低,完全就是为了往来的客商扛包力巴解决生理问题。 不过在这里最多的则是货栈,每天有南来北往的货船在这里停靠,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运不走的,总需要一个临时存储的地方,货栈便是为此而生。 兴隆货栈是秦淮河上一家很普通的货栈,门脸不大但是生意确实兴隆,但是谁都不会想到这里其实是白莲教的一处据点,这里的掌柜、伙计、还有几十个力巴,都是白莲教最忠心的教众。 这处货栈既能为教中提供银钱又能打探消息,若遇上好的时机,还可以在应天施云布雨,行改朝换代的大事。 好时机不期而至,是工地上传来的消息,朱逆很可能近日巡视在建的城墙。工地那边带头的是教中难得的高手,朱逆常微服出巡相信不会带多少的护卫,得手应该不难。 朱逆若是死在工地,四万民夫不想反也得反了,届时与城中教众里应外和拿下应天不是难事,太平矿场和凤阳的工地也会随之竖起反旗,随即便会有新的明王在应天登极。 “就算是当不了丞相,我总能做一个掌管钱粮的户部尚书吧,嘿嘿……”兴隆客栈的掌柜钱丰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心花怒放。 吃了晚饭刚刚的和手下教众一起拜完明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天已经开始变凉了,被窝里冰冷冷的,要不是碍着教中规矩,一定找个暖床的小妾。 刚刚睡着没有多久,就闻见一股呛人的烟味儿,钱丰扑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果然屋子里面有一股呛人的烟味儿。 难不成库房着火了,这下子损失大了,他连忙的起身,只见院子里面烟雾弥漫,库房那边却没有半点的火光, 啪!一个东西落在他的脚下,就着微弱的月光,只看见一个球状的东西落在他的脚下,滚滚的烟雾就从小球散发出来的,院子里面的浓烟越发大了。 钱丰心道不妙,正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脑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一个个被抬出来昏迷的白莲教徒,赵麟不满的挥舞着刀子,“先生您这手段可比白莲教的人还要那啥?” 听说马度要抓白莲教余孽,纨绔学生立刻磨刀霍霍的跟了过来,一个个的仗着弓刀娴熟,想要凑热闹,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挥的机会。 周冀摸着手里的像是个草团的圆球,“你是想说先生的手段下作不够君子是吗?你脑子八成也是让烟熏了吧,君子之风可不是跟这群白莲余孽讲的,你是君子刚才咋不冲进去拼刀子呢。” 赵麟撇着嘴道:“我是不是君子不好说,但是你绝对不是,我可看见你藏了好几个草球,不是要拿去祸害女子吧。” 马度骂道:“他娘的别吵吵了,从开始抓人到现在都不如你俩弄动静大,打更的都给招来了。君子之风是要讲的,但也不能一副死脑筋,他们要是吓得藏起来,咱们到哪儿去找,真以为全城索人那么容易,你要想瞧热闹就该跟着毛骧到工地上抓人。” 他抬头看看东边泛起的鱼肚白,道:“时辰不早该审审了!” 第394章 魔化 老朱给了马度不小的权利,可以调动兵马指挥司近万的人马,不过现在还不到用的时候。他只带了几十名检校和几百拱卫司的军士,用些很“下作”的手段,轻轻松松就端了已经知晓的七八个据点。 这种手段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些能让人昏迷的草球,其实都是检校在追剿白莲教众的时候缴获的,觉得很好用便发扬光大。 大半个晚上的时间,在已经知晓的七八个教据点中总共抓了两百多个人,这个数字一定会让老朱抓狂,希望毛骧在城外能立点功劳,不然日子肯定会很难过。 自杨宪死后,检校就被老朱划到拱卫司,韩成和毛骧各掌握者一部分检校权利,一个负责情报,一个专门负责剿杀白莲余孽,所以京中出现白莲教只能怪在毛骧的头上。 拱卫司的地牢就设在皇宫一个偏僻的角落,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惨叫。 “韩成能不能别让他们叫唤了,吵到皇上和娘娘休息就不好了,咦?皇上在呢,皇上还没有休息,皇上应当保重龙体,这种事情就交给微臣和韩指挥。” 很意外在地牢里面见到老朱,这样的环境下,他竟然能悠闲自得的喝茶。老朱抬眼看看他,“朕已经起床了,有几个像你日上三竿才睡醒的!”看到马度身后的军士押着几十个人进了地牢,他笑道:“玄重的差事办得真是不错,都是活口,还没闹出什么动静。” “微臣不敢居功,是检校的东西好使,都是韩指挥和毛佥事的功劳!”马度很担心老朱看上他让他做鹰犬,这不是他想要的权利。 韩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几张纸递给老朱,老朱直接拍在桌子上,“不看了,说吧。” 韩成拱手回道:“根据微臣审讯所得,他们平时都是听令一个钱丰的人,是码头上兴隆货栈的掌柜。”在检校的手下,就算是个铁人也要得开口。 马度往身后指了指,“正好,这个人刚刚的抓来,真没想到这个人看着相貌平平,还是应天的大头目。” 钱丰早就醒了过来,五花大绑,被几个军士押着,既不求饶也不喊冤,显然是准备死抗到底了,作为大头目显然也是有些骨气的。 韩成冷笑一声,“微臣带他下去用刑,要不了半个时辰保证让他开口。” 马度半时辰拦住他,“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就算他招了剩下的白莲余孽也跑了。” 老朱笑问道:“莫非你还有更好的手段?” “微臣倒是知道一种刑罚,且容微臣试一下吧!” 没有什么比新鲜的刑罚更能刺激老朱的神经,他大感兴趣,“好,玄重就试试吧。” 钱丰躯干、四肢都被紧紧的固定在长凳上,甚至连头发也被打散了固定住,半点也动弹不得,马度拿了几张桑皮纸一张纸的浸在水盆里,让老朱和韩成看得满头雾水,几个学生也牢门前探头探脑的嘀咕。 马度大声的斥责道:“去外面等着,不然回了书院一定让赵德胜打你们板子!”几个学生闻言一缩脖子立刻跑了个没影。 老朱打趣道:“你这先生当的也太不称职,有好手段也不教给学生。” 马度认真回道:“微臣有很多的有用的本事,只要他们想学微臣绝不藏私,但是绝对不会教给他们这种残忍的刑罚,不然真的是枉为人师。”他说着就把从盆里揭了一张桑皮纸贴在钱丰的脸上。 这种刑法不是美国人发明的,有人说东厂最先使用的,也有人说是清朝才有的,还有人说老朱发明的,反正他的污点很多,再被泼点脏水应该也不在乎。 在中国这种刑罚叫做“贴加官”,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雨浇梅花”。再好听的名字也无法掩饰它的残忍,皮鞭炮烙铁刷子让人感受的是肉体疼痛,而它却让人感受是死亡的窒息和冰冷。 湿漉漉的桑皮纸从钱丰的脸上一张张的揭下来,他像是险些溺毙的生还者,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脸色煞白、两眼发直、神情呆滞似乎真的死里逃生一般。 “说吧,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然下次就不会有人给你把纸揭下来了。” 原本神情有些涣散的钱丰,突然打了个激灵,“我说,我什么都说!” 老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马度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这是一种很残忍的刑罚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好笑。几张纸糊在脸上怎么会是一种刑罚?他甚至以为小舅子跟着书院的那些老儒学的迂腐了。 看着钱丰的惊恐的模样,老朱心道:“没想到这种用纸糊脸的刑罚竟能让人轻易的吓破胆,看来真的是一种可怕的刑罚。” 韩成则是把马度做的每一步都仔细的看在眼里,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检校头子又学了一招。 钱丰招得很痛快,竹筒倒豆子似得将白莲教在应天的情况说了清楚,人员、据点都说的十分详细。每交代一出来一个据点,韩成便立刻吩咐人马去查处。 当钱丰说到他们那个计划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老朱愤怒的拍着桌子,骂道:“你们真是打的好算盘,朕的子民会跟你们一起造反才怪。” 钱丰怕马度的刑罚,却不怕老朱,嘿嘿的笑道:“如何不会,太平那边的挖矿的都是囚徒俘虏,他们每天都活在地狱里,为什么不造反!凤阳工地的情况可比应天差远了,官吏克扣口粮虐待民夫,你的老脸算是丢到老家了,更何况……更何况还你的好侄子帮衬,他可是下一个明王的好人选哪!” 马度闻言只觉得后背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朱文正死定了!这个该死的钱丰,把应天的事情好好交代不就完了吗,到时候给你一个痛快,为什么要让老子知道这样的辛秘,真的很想捂住耳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老朱却不发火了,却桀桀的笑了起来,声音犹如夜枭一样,地牢里凄厉的惨叫都要比他的笑声悦耳。 马度咽了口吐沫,“皇上别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说的没错,白莲余孽还真是不简单,文正真的是最好的人选,真的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老朱面色平静,说得也平淡,可马度隐隐的看见他漆黑的眼眸,却闪着一抹摄人心魄的血光,他开始魔化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95章 虽在神人亦所不容 真的没有谁再比朱文正合适了,如果造反的民夫冲进应天,杀光了老朱一家,朱文正登极称帝,再以家眷为要挟爵位为诱饵拉拢带兵的勋贵,真的很有可能不动刀兵就完成窃国之举。 好盘算啊!白莲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怪老朱对白莲教这般的穷追猛打,一大清早的连朝会都不开了,也要过来查看审讯结果。 至于朱文正那就更不是个东西,马度原以为这位大明王朝诞生前的祭品,会因为自己的小翅膀逃过一劫,谁曾想到会发展成今天这种局面。 朱文正啊朱文正,难道做一个清静的守陵人和那些在苦难中死去的祖宗们朝夕相对,还不能磨灭你心中的戾气和野心吗?还是见到祖宗们都被追封成了皇帝,自己当不上心里不平衡? 八成是这样的,说起来这都是老朱的错,为什么要让他去守祖陵呢!没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叛更让人心痛了,何况还是两次,老朱眼中带血似要择人而噬,如果朱文正在眼前,他很可能一口咬断朱文正的脖子。 可惜朱文正他不在,在他面前的是马度,老朱一脚踹在马度的腿上,马度踉跄退了好几步。老朱黑着脸喝骂道:“混蛋,你到底去不去凤阳!” 白莲教的事情还没有完,老朱立刻又给马度安排一个去凤阳的新差事。至于去做什么,那是不用问的,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的,明着是去处理凤阳工地,实际上却是去处死朱文正。 真的没有谁比马度更适合这个差事了,反正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辛秘,又是老朱信得过的外戚,身份地位也足够,可是这样的脏活马度不想干。 不是他珍惜羽毛,和剿杀白莲教不一样,实在是这种活太难做了,别看现在老朱对侄子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但是在他漫长的人生之中,说不准哪天突然想起侄子的好了,他不怨自己,到时候反而会怨恨那个帮他杀人的,这种事情可是转圜不了的。 这种脏活干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老朱总会想到他,干的多了就不值钱了,就像是青楼里无奈卖身的女子,所以马度要保护好自己的贞操。 见老朱的脚再次踹了过来,马度一个闪身赶紧的钻进一间空牢房里面,拿过锁链把牢门紧紧的锁上。老朱把牢门踹得哐哐作响,气咻咻的道:“你可真是有种,你还敢抗旨!” 马度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道:“微臣实在是身体不适,头疼的厉害,怕是从前的头疼病要犯了,微臣失忆犯了傻没关系,要是耽搁了修城墙的差事可就麻烦了。”马度一副你再逼我,我就失忆给你看的样子。 元生突然凑了过来,对怒气冲冲的老朱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朝了。” 老朱剜了马度一眼,“装疯卖傻,既然想在里面待着不要出来了!韩成不要给他开门!”老朱说完就要走。 马度却道:“皇上留步,微臣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皇上。” 老朱不耐烦的道:“有屁快放!” “皇上可还记得,微臣在平江时曾杀了一个大都督的亲信。” “记得,提那么久的事情做什么。” “微臣曾单独拷问过那人几句,他说出卖给张士诚火器配方并非是大都督授意,而是他受不了张士诚的金钱诱惑,这才盗窃了军中机密。” 老朱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在给文正求情吗?” “不是,微臣只是想跟皇上说,在白莲余孽的口供没有落实之前,大都督并没有真正的背叛过皇上,至于皇上如何处置大都督,微臣不敢置喙。”他说这些不仅为朱文正求情,其实也是希望老朱不要受到太大的打击,他魔化了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老朱挥挥手,身边的人纷纷的退去,他透过木栅看着牢里的马度,轻声道:“你说的这事情,朕早就知道不然岂会留他道现在。他落的今天地步不仅仅是因为他胡作非为,勾结张士诚,因为他跟朕说……”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跟朕说‘虽在神人亦所不容’!” 马度眨眨大眼,一脸茫然的问:“什么意思?” 老朱呵呵的笑了起来,“这句话是只有朕和文正知道,为什么偏偏会告诉你呢?” “为什么?” “因为你不学无术听不明白,你最好也不要弄明白。哈哈哈……” 似乎心中积压多时的情绪得以宣泄,老朱大笑着离开,只留下牢里满腹心伤的马度,今天的朝会老朱上的迟,处理了诸臣所奏之事,又下令常遇春和胡惟庸为正副钦差带着兵马赶赴太平处理铁矿之事。 朝会较平常退的有点早,他回到平常批阅奏折的大殿里面,第一件事就让韩成把牢里的马度放出来。 韩成却道:“马侯被太子叫去吃早膳了,之后又到中宫和娘娘叙了些话,就就……跑了,有娘娘在微臣也不敢拦着,马侯说他头疼的厉害,要请个长假,修城的事有书院的学生操持不会耽搁的。”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胆小鬼!既然跑了,功劳朕也不给他了!韩成你亲自去跑一趟凤阳吧。” 韩成一怔,然后跪倒在地,“微臣领旨!” 可怕!太可怕!原本以为不过是抓几个白莲教的毛贼,可谁曾想却牵扯出来阴谋叛变的大事,马度半点也不想沾染,这样的功劳谁爱要谁要。 老朱一怒血流漂杵,兵马指挥司和检校协同办案,全城搜捕总共抓了七百多“白莲余孽”,近半斩首弃市,剩下的一律充军,这些发配充军的应该都是冤枉的,不过是普通的信徒罢了。 太平消息让人心惊胆颤,一万多矿工被常遇春砍了两成,至于负责管理铁矿的主官、佐官、吏员、文书一个没跑,铁矿可是一块大肥肉,个个都是捞得盆满钵满,大理寺速审速结统统斩首。就是铁矿的伙头都没能幸免,因为贪污食盐和猪油,被发配琼州吃香蕉去了。 凤阳工地上情况也差不多,也有一大批人掉了脑袋,作为主官李善长也被老朱下旨申饬,这个对老李来说有点冤,他远在应天对于凤阳那边的情况还真不了解。 至于朱文正则是“病”死了,老朱竟然大发慈悲追封了和他老子一样的爵位南昌王,而他的儿子朱守谦则是改封靖江王,封地桂林。 第396章 天然的朋友 妥懽帖睦尔对马度给他的那本《机械学基础》最开始不过是一般重视,可是等他看完就变成了非一般的重视,对马度虚构的那位爷爷惊为天人,还要求打开马家的祠堂,他要去拜师。 开玩笑,让他去拜师,马度岂不是比他低了一个辈分,这是纯粹过来占便宜的。马度对他讲:“书是我给你的,你要拜师也应该拜我为师才对!” 妥懽帖睦尔不屑的撇撇嘴,“拜你为师?真是滑天之大稽,难道那本书上的东西你懂得,你不过就是个抄书匠而已,还是个不合格的抄书匠,书上错别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如果不让我去话,就给我一个合适理由。” “我爷爷是宋人,穷尽毕生之所学就是为了驱逐蒙元,他要知道了自己学问都给一个蒙元皇帝学去了,他一定不开心。” 妥懽帖睦尔闻言哀伤了一口气,“呵呵……好像我一切的罪过都是因为我当过皇帝,我以为自己只要为在位时的得失负责,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成了亡国之君,难道这还不够吗?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为何连一个让我敬重仰慕的人的灵位都不能去拜见。” 看着他胖胖身子变得佝偻缓步离开,马度觉得自己话可能说的有点重了,很担心他伤心之余撂挑子,赶紧的把自己整理好的第二册给他送去权作安慰。 当妥懽帖睦尔毫不客气的接过那本书后,露出一脸得逞的笑意,马度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老朱那样的一代雄主不好对付,一个亡国之君竟也这么难缠。不就是想要第二册书吗,你直接跟我要难道我会不给你? 妥懽帖睦尔嘿嘿的笑道:“我是当过皇帝的,岂会低三下四的向你相求。这是一门从未有过的学问,不仅把我心中所积累的系统整理了出来,还有很多见所未见,闻所闻问的学识。我着实爱惜它,你之前那般轻易送我,谁知道是不是在下套,趁机向我提什么过分要求。” 马度拍拍他的肚皮,不屑的笑道:“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亏你当过皇帝,一点都不大器。既然你这么想我就成全你,帮我做两个木马。” 马度说的不是计算机的病毒木马,就是小孩子玩的带着弧形底座可以摇晃的那种,到了后世就被超市里摆放的那种摇摇车代替了。之所以要做两个,一个准备留给闺女用,另外一个给小鱼儿,这孩子每天想着骑马都快疯了。 妥懽帖睦尔摆摆手道:“没空,我现在多了好几个学生,皇上要我做宫殿模型还要帮着修《元史》,实在分身乏术。木马就让小锤给你做,他的上手很快,真是个好苗子。” 老朱下旨让妥懽帖睦尔设计宫殿,还要让他提供资料帮忙帮着宋濂等人修《元史》。原本以为他会不悦,谁知妥懽帖睦尔欣然接受,似乎还不是一般的高兴。 妥懽帖睦尔为此很上心,连身体都不顾,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把主殿给弄出来了。马度听他说了比例尺,心中只能想高大巍峨、雄伟壮丽的这样的形容词。 妥懽帖睦尔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巴不得老朱把国力都耗在修建宫城上,搞得民不聊生,这样他这个亡国之君才显得不会那么差劲。 南京的明皇宫比北京的明皇宫规模还要大,所耗费的国力自然也非同一般,可妥懽帖睦尔绝对想不到,老朱自幼住惯了土坯茅草房,现在有潜邸住着心里头半点也不着急,南京的明皇宫比城墙建的时间还长。 对于修《元史》妥懽帖睦尔更废寝忘食,这个可以理解,能参与修自己的国史,可不是每个皇帝都有这种运气。马度看过他写的资料直呼辣眼睛,都把快他家的祖宗吹上天了,去掉百分之九十的水份,才能找到一点真实性,宋濂脑子进水了才会用他提供的资料。 从妥懽帖睦尔的办公室里面出来,刚路过操场就有一足球朝着他射来,马度身体一动,来了胸部停球,便用脚颠了起来了。 朱小四远远跑了过来,嘴里大声的喊道:“舅舅快把球给我!” 马度稍稍颠高,一个大力凌空抽射,不偏不倚的射在朱小四的脑袋上,朱小四脑袋一懵一个踉跄直接坐在地上,足球飞射出去正落在朱小三脚下。 “舅舅踢得好!”朱小三大喊一声,小腿一抬足球飞射出去,入门得分。 朱小四从地上爬起来,不甘的怒吼,“舅舅你一定是故意的!” 马度才不管这混蛋小子,这一脚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他也是个足球爱好者,但是绝对不敢和书院的这帮混蛋一起踢球。只要他一上场,众人就开始挤兑他,基本上都是朱小四带的头。 他下半辈子不用做轮椅或者到宫里和元生做同行,已经是老天爷对他极大的厚待,无法想象自己捏着兰花指给老朱端茶倒水的样子。 总有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站在操场的边上,笑呵呵的看着操场上嬉闹的众人,却从不下场与人玩耍,也没有人跟他玩,因为他做过皇帝。 马度觉得罗复仁的人品,要比陶安、朱升高上一筹。朱、陶二人对妥懽帖睦尔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旧主百般的避讳,可是罗复仁却把陈理弄到书院来读书不说,平时还颇多照料。 马度问他怎得不避嫌,老罗却不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老夫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顾虑的。更何况陈理是老夫当年只身入武昌劝降的,对他照料几分合情合理,谁敢乱嚼舌根。” 无欲则刚,老罗给自己上了一身枷锁,却又活得潇洒自在,马度一辈子怕是达不到这种境界了。 看到马度过来,陈理拱手一揖,“先生!” 陈理到底是当过皇帝的,又有老罗开小灶,他的成绩很不错,在高年级里面算是优等生了。这次修城墙,马度本想让他一起去历练一下的,可老罗却不许。 马度指了指操场,“为何不和他们一起玩哪?” 陈理苦笑一声,“先生明知故问,他们不会和我玩的。” “你整天端着架子,谁和你一起玩,你可以主动一点,不然你是交不到朋友的。” 当过皇帝的人都挺臭屁的,尤其是亡国之君,整天的一副全家天下都欠老子的模样。 陈理摇摇头,“算了,来书院读书学生已经很幸运了,交了朋友兴许哪天还害了人家。看着他们嬉闹已经很开心了,比整天闷在屋里强了万倍。” 原来陈理是来书院解闷的,看来心里压力比较大。 “对了,城里来了一个人跟你可是天然的好朋友!” 第397章 陈理与明升 亡国之君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明升很担心自己步了某些前辈的后尘,献城投降之后乘着船被押来应天。一路之上心惊胆颤,还好他的船没有像韩林儿的坐船那样莫名其妙的沉了。 明升在鸿胪寺住了几天,衣食供应半点也不差,鸿胪寺官员对他也周到恭敬,这让他安心不少。他与朱元璋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他在位时两国互派使者多有往来。 明升还送了老朱许多建宫殿用的金丝楠木和巴蜀特产,彼此虽有攻伐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谅来老朱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 小朋友显然不太了解老朱套路,他原本以为朱元璋会对他好言安抚,谁知道见了老朱却只落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直到自己红着眼睛都快哭了,才得了他几句好话。 至于老朱说了什么,明升半点也不记得,印象之中只有一张凶恶的黑脸,害的他梦魇了好几天,直到老朱颁下了封他归义侯的圣旨,他悬着的这颗心才算掉进肚子里。 老朱赐给他的府邸虽然不算大,但是很豪华堪比他在重庆的皇宫,衣食用度也是半点的不差,只是那些守在门口的皇宫侍卫又让他多了不安,说是来保护他的,可他心知肚明根本就是来监视约束他。 监视他的不仅有侍卫,还有那些仆役使女,即使上茅房都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这绝不是疑心生暗鬼。他的母亲彭氏晚上在书房的地面上撒了一些薄薄香灰,第二天一大早果然见一个硕大的脚印。 前些日子,应天兵马指挥司在城中大肆搜捕白莲余孽,一阵的腥风血雨,菜市口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砍了脑袋。这更是让他寝食难安,所有的好心情都没有了,别说府门连屋门明升都不愿意出,心中万分的压抑憋闷。 这一日刚刚起床,在使女的侍候下洗漱完毕,就有侍卫来报说是归德候来访,侍卫的神色颇为奇怪。 明升更是奇怪,这归德候是哪个?他在应天可没这么个熟人,不过转瞬他就想明白来人是谁了,道:“不见!” 明升这么做在是情理之中,可不仅仅是为了避讳,他的老爹明玉珍和陈友谅原本同属天完政权,也不知道谁取的名字,这个政权没几天就完了,陈友谅杀了徐寿辉之后改国号为汉,忠心徐寿辉明玉珍便和陈友谅翻脸成仇。 所以说马度弄错了,明升和陈理其实天然的仇人,不是什么狗屁的天然朋友,陈理莫名其妙的突然到访,明升愿意见他才怪。 眼看着侍卫走远了,他突然一拍脑袋,对侍卫喊道:“快请归德候到厅中用茶,本侯洗漱妥当便去相陪。” 倒不是他突然得想通什么了,只是是奇怪为何同是亡国之君,陈理就能这般的自由来他这里做客,莫非是有什么门道? 很快他就见在客厅里面见到了陈理,他的精神面貌比自己想象得要好的多,不似自己这般的颓废苦闷,寒暄一阵便开始闲聊起来。 两人虽然差着几岁,不过都有特殊的职业经历,倒有共同语言,相谈甚欢。明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陈兄赐教!” 他见屋内有两个伺候的使女,就想出言支走,谁知陈理却道:“不用,我知道明兄想问什么,我初到应天时也如你这般整日如履薄冰压抑苦闷,不过日子久了才知皇上宽厚仁慈,从不曾限制我等自由。” 明升讶然道:“难道陈兄府上没有看管的侍卫?” 陈理却斥道:“此言差矣,那是皇上派来保护我们的,明兄若是觉得苦闷,我带你到一个自由快乐好去处。” 明升犹豫一下,才道:“陈兄容我去请示一下家母!” 谁知后堂却有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我儿若是在家憋闷,尽管与归德候同去,莫要记挂为娘。” 明升的母亲彭氏不是个简单的妇人,明升到了高丽明显的混的陈理好,就少不了其母的帮衬。 当明升的脚迈出府门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不由得看向守卫在门边的侍卫,他们并没有拦阻自己,反而是一声不响的跟在了自己的身后,这还他第一次迈出府门。 他注意陈理身后同样有几个侍卫,陈理悄声的对他讲:“不要管他们,只当没看见就好。” 两人骑上马,陈理就引着他往城外走,明升好奇的问:“陈兄这是去哪儿?难道不是去秦淮河?” 秦淮河的名声明升远在重庆也听说过,乘船进城的时候,就是从秦淮河过的,氤氲的雾气中弥漫的脂粉味儿,让他很是向往。陈理跟他说带他去的是个自由快乐的去处,便不由得想到秦淮河。 陈理却笑道:“到了秦淮河也许能找到些乐子,但是可没有自由。” 出了城了行了没有多远,就要穿过一片庞大的工地,身着统一工作服的民夫忙碌有序。明升还瞧见其中有不少和陈理一样书生袍的年轻人穿插其间,在工地上跑来跑去, 虽然是初冬,可他们个个都是汗津津的模样,还不时用沙哑的嗓子喝骂那些民夫,漂亮的书生袍子被抹得脏兮兮的,还有的裂了大口子,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得有些狼狈,实在没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斯文儒雅。 明升笑了笑,回过头对陈理道:“这些读书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有趣!” 可陈理望着那些年轻人满眼的羡慕,“应该是很有趣,不然他们岂会忙得不亦乐乎!”他抬头看看已经建好的一段城墙,心道:“亲手修建出这样的巍峨的城墙,他们一定很有成就感吧,也许我应该也来的!” 工地上一个胸口抹得乌七八黑的学生,看见了陈理用嘶哑的大声的喊道:“陈理!”这一嗓子似乎只是为了引起陈理的注意,只见他伸出大拇指却往地面上指了指。 明升好奇的问:“他这在做什么?” 陈理笑了笑,“他在嘲笑我!” 明升正中二少年的年纪,以为陈理亡国之君的身份才受到这样羞辱,顿时觉得感同身受,不由得怒道:“你好歹也是皇上封的归德候,他们怎敢如此无礼!” “不,他们有嘲笑我的资格!” 第398章 祸害棒子国 初冬时节万物萧瑟,路边的青草早失了水分变得枯黄,哪儿比的上田地里青嫩的麦苗,贪嘴的马儿趁着陈理一个不注意,就过去啃两口。 陈理忙把马儿牵过来,照着它长长的嘴巴打了两下,“叫你胡乱贪嘴!” 明升笑呵呵的道:“它不过是个畜生,陈兄何必与它较真,这么多麦子让他吃两口也无妨。” “它是无妨,不过佃户告到书院,罗先生八成又要打我手板。” 当过皇帝的人都有点特殊待遇,就是朱升都不敢打陈理的戒尺,偏偏老罗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敢干打。 “这书院的先生这么凶,连你都干打!” 陈理笑道:“那有什么,就是皇子在书院不老实也要挨戒尺。” 明升下意识的把手缩进袖子里,他从前可没少挨了母亲的戒尺,知道其中的苦头,“这个书院的的先生这么凶,还是别去吧。” “晚了,这都到地方了,你总要去看一眼,去了便知道其中的好处了。你还疼吗?要不干脆别骑马了,反正没有多远了,咱们走着过去。” 明升撇撇腿尴尬的道:“好些了,我也是好久没有骑马了,前面的那个大宅子是你说的书院吗?” “不是,那是马侯的府邸,书院要比他家大的多。” 明升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马猴,马猴……” 陈理也顾不得失礼,忙捂住他的嘴,“嘘——进了书院可别这么说,他最讨厌人家当面这么称呼他,他收拾学生来花样最多,一般不打人可比打人还难挨。” 明升止住笑,“那叫他什么?” “你可以叫先生、侯爷都行,他最喜欢人家叫他国舅爷,可大家偏不这么称呼他。” “那他岂不是郁闷的很,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在重庆的时候用过一种陶瓷盒子包装的香皂,听说那上面那种娇憨可爱小人是他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他学那种画。” 一本正经的陈理突然促狭的笑道:“你若学了他的画日后定吃用不尽!” 两人边走边聊,前面突然来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老汉走了过来,陈理忙牵着马到路边作揖施礼。 老崔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好后生,莫要对俺多礼,赶紧的起身。俺可不在作坊里干活。这衣裳是俺家三小子穿旧了的,俺下地干活穿!”说着还晃了晃肩上上锄头。 陈理苦笑着道:“一样的,一样的!”见老崔从身边过去了,他才站直了身子。 明升看着老崔的背影一头雾水,“陈兄你怎得向一个老农行礼,莫非他是一位隐世高人。” “我以为这位老伯是琉璃作坊的工匠。”他牵着马继续的往前走。 “怎得?难道明国的工匠比读书人的地位还高吗?” “那倒不是,但是琉璃作坊的工匠对书院的学生来说意义不同,是他们用自己的血汗供养着书院的学生。今年春天有一位在琉璃作坊工作过的大婶,被永嘉侯的儿子害了全家,书院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马侯带着学生烧了永嘉侯庄子、府邸,还手刃了他的儿子给那位大婶全家报了仇,只可惜我那时候还没有来书院……。” 明升咧着嘴笑了笑,“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个书院有点像是土匪窝子,我反而有点兴趣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越过了那做大牌坊,陈理的整个身体都跟着放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道:“这里便算是真的自由了。” 明升这才发现,那些一直跟着他的侍卫则是留在外面,和其他的侍卫一起在附近巡逻。 “你不用看了,除非你离开书院,他们才会跟着你。”陈理伸手向四周一揽,“在书院不会有人的刻意的监视你,这里虽然不大却有真的自由。走,我先带你去瞧瞧琉璃房子!” 明夏不过地处西南的一个小政权,明升虽然当过皇帝但他年龄小又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其实没见过多大的世面,立刻被晶莹璀璨的琉璃房子给震惊了,听说是马猴给自己的爱宠修的房子,明升更是不由得咂舌。 陈理笑道:“你不用这般惊讶,这些琉璃都是马侯自家作坊里做出来的,要多少有多少不值什么钱,听说马侯心里不痛快就摔琉璃杯子发火。走,我带你到书院里面瞧瞧。” “这边是教室,那边是食堂,还有宿舍,如果你来这里八成和我一样能分到一间单独的宿舍,不用闻那些人臭脚丫子……” 两人正闲逛着,旁边的一个小房子突然窜出来一个金甲小人,把手里的重锤撞向门口的小钟,只一下就缩了回去。 明升大惊,“这里面有人!” “没有!别紧张,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薄启先生早年的杰作叫做宫漏,计时用的,现在已经是午时正了。” 明升摸了摸那金甲小人大呼神奇,“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向这位薄先生学制器的学问!”到底是少年心性,刚才还惦记着跟马度学作画的。 “你可知道这位薄先生是谁?”陈理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明升愕然,“你说的可是真的?看来他八成不会教我了。” “骗你做什么,这是罗先生告诉我的,这是书院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明升拍拍胸脯道:“我晓得轻重,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乱说的。” 陈理又带着明升去了操场,这里是他最常来的地方,两个人刚到球场边上,皮球就滚到明升的脚下,一个人冲着他大声喊道:“那个小子把球踢过来!” 明升闻言心头不由的升起怒火,他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现在再不济也是个侯爵,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称呼过。 “别恼,那是洪武皇帝的第四子燕王朱棣,书院里面虽然不是人人平等,但是绝对没谁能以势欺人,所以我才跟你说这里是自由的。” “哦!”明升虽然理解陈理话中的意思,但是心头仍是不爽,带着火气一脚踢到足球上,含怒一射力道很大,射得也很准径直的朝着朱小四飞了过去,谁知道却划过一道弧线落到球网里面。 明升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把球踢进了门里,球场上的人就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彼此拥抱,还有人光着膀子在球场里面疯跑。 朱小四摆着手喊道:“这个球不算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又不是你们的人!” 平安一把把他推开,“谁说不算,我们队本来几少一个人,这就是我们请来救场的!”平安不再理朱小四,跑到明升身边,咣咣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曲线射门,哥们儿你行啊,来加入我们队吧。” 不管懵逼的明升愿不愿意,平安就把他明升往球场上拉。明升倒还算讲义气,指了指陈理,“能不能带上陈兄一起玩!” “这样吧,他个头高让他守门,景隆你先下去歇会儿!”平安冲着球门前的李景隆打了个招呼,就把陈理塞了过去。 罗复仁站在办公室窗户口看着球门边上陈理,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道:“这孩子总算能放下架子了,还有了朋友,日子总会过得开心些。”陈理当初是老罗劝降的,他总觉得自己对陈理是有责任的。 马度在一旁道:“那你为何不让他去工地呢,他会过的更充实的,还能长些本事。” “他要那么大本事做什么,以后能在书院教一辈子书便是他的福气,刚才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是谁,看着面生的很。” “哦,那是明升,明玉珍的儿子!” 罗复仁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弄那么多退位的皇帝来做什么!” “您这就冤枉我,这可是陈理自己找来的!”马度摊摊手表示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至于陈理在书院教一辈子书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培养一下可以去祸害棒子国嘛。 第399章 花和尚 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老朱说话算数自然是算数的。他答应过马度两百神机营的老兵做护卫,马度果然就收到了神机营的两百老兵。 可为什么都是瘸了腿、瞎了眼睛、断了胳膊的,都是沐英在兰州的那场战事中落下残疾上不了战场的,没有一个全乎的。 瘪头被射瞎了一只眼睛,伤口狰狞可怖,唯一剩下来的那只眼睛此刻却泪眼汪汪,喉头似乎填了塞了一团棉花,哽咽了半天才道:“早知道是道侯爷这里就不来了,咱们都是些废人帮衬不了侯爷,更不能成了您的累赘,咱们这就走了!” 马度伸手去抓瘪头的手,却只摸到半只空荡荡的袖子,一拳砸在瘪头的胸口,“才没了一只眼睛半条胳膊就当自己是废人了,剩下的那条胳膊就是留着撒尿的时候扶鸟用的!” 此言一出,所有的伤残老兵都是哈哈大笑,凝重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元生也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们算是国舅爷的旧部,不来他这里还能去哪儿,国舅爷家财万贯还少你们一口吃的,没了胳膊瘸了腿,有谁还会要你们。” 马度瞪了他一眼,“他们是没了胳膊,但是还有鸟可扶,你笑话谁呀!” 周围又是一真哄笑,元生掐着兰花指啐了一口,“国舅爷真是讨厌!” 若是一个细皮嫩肉嗓音尖细的宦官做这种动作,马度的心理也是能接受的,可元生一个黑不溜丢五大三粗嗓子跟破锣似的糙汉子说这样的话,不是谁的神经都能承受得起的,他差点没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离元生远一点最好不过,马度走道人群里,一个个的拍着他们的肩膀,看看他们的伤势。虽说他们是神机营的老兵,可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乱世里早就没了家人无处可去。 “千万某些死太监的话,你们不是没用的废人,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宝贝,以后我用着你们的时候还多着呢。年纪轻轻就想在我这里混吃等死,没门!也不瞧瞧本侯是什么人,泥巴都能拿来护城墙的,一堆大活人还怕自己没了用处!” “侯爷说的是,以后咱们的命就是侯爷,您要俺们做啥俺们就做啥。” “侯爷您要俺做啥,赶紧的说吧!”一群人撸胳膊挽袖子,迫不及待的要找到自己价值。 开玩笑,安排残疾人再就业到了后世也是大难题,马度哪有这么快就拿出章程,他把瘪头踹倒一边,“着急个什么劲,等安顿下来再说,都赶紧的跟老刘吃饭去。” 等这老兵们都走了,元生凑过来笑道:“皇上说的没错,国舅爷杀起杨宪来毫不手软,可心里头还是瞧不得穷苦人受罪,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还顾及他们的脸面。” “此言差矣,他们为天下太平毁了自己的身体,自然值得我尊重,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马度看看远处停放的马车,“上面是皇上给配的火器嘛?总没有给我打折扣吧。” 元生讪讪的笑道:“国舅爷放心,两百件火器半点不少,连火药弹丸都给您配齐了。” “我是问你质量,不是数量!” “您放心,都是上好的火龙枪!侯爷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奴婢就先走了!” 马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回来,神机营都快装备燧发枪了却给我配火龙枪,是不是太过分了,再不济也得用火绳枪吧。” 火龙枪就是马度初到洪都时,邓愈的手下用的那种,不过在铁皮枪管上绑了一个木棍而已,简陋至极。 元生苦着脸道:“国舅爷您就知足吧,您也不瞧瞧那么多的勋贵武臣,谁家的亲兵护卫配了火器。别看沐将军是神机营的指挥使,但是他的亲兵绝不敢把火器带出神机营,这样的恩宠大明也就只有您一人而已。您又不造反,要那么好的火器做什么。” “呵呵……这话说的没错。” 元生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绝对是老朱让他拿来将马度的军的。马度松开了元生的衣领子,“元生公公,夏国的皇帝都送过来了,大军怎得还没有回来?文英没有消息传回来。” “好像大军在巴蜀边境跟云南的鞑子打起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才刚刚打下夏国,就开始征云南了?” 大元虽然亡了,但是还有两股较大的割据势力,一股是辽东拥兵二十余万的纳哈出,另外一股就是云南的梁王和土酋段氏。 虽然云南的残余势力不如辽东,但是那边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又多烟瘴,难度要大的多,直到明朝立国十余年,才派了三十万大军征伐云南,现在提前的这么久,难道是蝴蝶效应集中爆发了? “国舅爷可是问错了人,奴婢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端茶倒水的,哪里懂得军国大事。倒是知道火器局装配好的燧发枪不断的运往蜀中。” 马度一拍脑门,叹气道:“该不是沐英那家伙又在搞什么事情了吧。” 元生笑道:“奴婢不知,国舅爷如果挂念沐将军,可以到宫中找皇上问问详情。” “那我就和公公一同回宫了!”马度让张五六套上马车,和元生一起往宫里赶。 元生拍拍柔软的坐垫,“国舅爷的马车看着不起眼,坐起来却是舒坦的很。” “元生公公要是喜欢,我可以便宜些卖你一辆。” “奴婢一个阉人要马车做什么,不过倒有一事相求,还请侯爷通融。”元生拱拱手说得一本正经。 马度呵呵的笑了笑,“我就知道第一次和你见面时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去求皇上。” “这种事情说起来丢人,奴婢怕污了皇上的耳朵。” “本侯可是个正派人,违法乱纪的龌龊事我可不做。” “国舅爷放心不违法也不乱纪,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您动一下嘴皮的事情。” 马度道:“既然如此,那有什么不好言语的,公公尽管说。” “奴婢有一个子侄,十三四岁了,想送到书院读书。可现在书院都是择优录取,那孩子愚钝怕是没这个本事,所以请国舅爷通融一下,仅此一次日后再不敢麻烦国舅。” 马度打趣道:“公公如今尽心,该不是你自己的儿子吧。” “侯爷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让奴婢难堪呢。” 呃……马度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被他给猜对了。 元生叹气道:“皇上离开於皇寺之后没多久,寺庙就遭了兵灾,奴婢逃命时顺手救下方丈的小妾,当时只顾着逃命与众人失散……” 马度突然打断他,“等等,你是说方丈的小妾?和尚有老婆?还有小老婆?” 元生却笑了笑道:“再寻常不过之事!” 想到妥懽帖睦尔身边曾经那些无恶不作的淫僧,马度顿时觉得这位的方丈形象立刻高尚许多。 马度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还用我说吗,嘿嘿……” 没有想到元生也是一位花和尚,不愧是老朱的师兄弟。 “不对呀,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短发,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还俗吗?” “咦!做和尚讨饭才方便,人家给的也多!” 第400章 朱小五的志向 没错,做和尚讨饭会很方便,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老朱才痴心不改做了多年的和尚,靠着善男信女们慷慨的布施在乱世里活下来,才有今日的大明王朝。 “奴婢没有田地可耕,就靠着一袭破旧僧衣和一个钵盂,奴婢养活了一儿一女,在乱世里苟活了下来。”元生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骄傲,“如今我的女儿已经嫁人了,早年让她吃了太多的苦!” “何至于此!莫非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皇上的消息,皇上虽然抠门了点,但还是挺念旧的,如何都会赏你一口饭吃,以你一身的硬功夫战场上搏个封妻荫子不是问题。” 元生呵呵的笑道:“皇上的情况奴婢自然听闻,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元帅变成国公当了王爷最后当了皇上,就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你说的我也不是想过,家里揭不开锅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来找他。之所以没有来,不还是因为怕死。” “怕死?” “奴婢不像国舅爷有满身的本事。若是那时向皇上张了口,只能为皇上战阵拼杀,封妻荫子说起来容易,可元末乱世万万人揭竿而起,如今天下太平封公封侯的又有几个,那些战死的除了得个空头衔的爵位什么都没有。” 元神的神情变得意,“他们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如今是奴婢跟着沾光,奴婢的妻儿跟着沾光。虽然少了子孙根根,但是早已儿女双全,还有什么好在乎的,至于女人嘛,当初剃度出家的时候不敢想了。” 他的话虽然龌龊,可眼中却是洞明世事的智慧,这才是聪明人,深藏不露的高人。马度摆摆手道:“公公别说了,听您的话,我就觉得自己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的像是一个傻子。” 元生反而拍拍马度的后背安慰道:“您的心情奴婢可以理解,虽说您是个侯爵可现在却落的和奴婢相似的境地,心里头不舒坦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您且放心,别看皇上对您动辄喝骂,心里头可很看重您的,等您年纪再长一些,总有大权在握的时候……” “打住!打住!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公公刚才是说我的境地和你相似?你是在贬低我,还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马度觉得好笑,老子好歹是个侯爵,你个死太监也敢跟老子比。 “难道不是嘛?奴婢在宫里伺候皇上和娘娘们,您在书院要奉承几个老先生;奴婢在宫里收拾一下宦官宫女,您在书院管管学生;而且奴婢还不用为宫中的开销操心……” 啪!马度觉得胸膛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他伸手捂住元生的嘴,恶狠狠的道:“再胡乱说话,当心你儿子进不了书院!” 沐英的事情不用去问老朱,懒得去看他那张又黑又臭的脸,去马大脚那边一问便知。 果然这家伙又在搞事情,此次西征只是为征伐明夏,原本没有攻打云南的打算,西征军在攻下重庆之后进入蜀中,清剿明夏残余势力攻城略地,十分顺利将明夏的领土收入囊中。 老朱按照从前的习惯,向云南的梁王发了招降的诏书,老朱并非战争狂,大明初立国力有限,能不打的仗便不打。云南梁王则是很痛快的毁了诏书杀了使者,即使双方撕破了脸,仗还是没有打起来。 可在四川和云南交界建昌(西昌)发生了一点小小军事冲突,明军吃了点小亏,就来找一小旗的神机营士兵助阵,神机营的枪炮自然不是好消受的,吃亏的元兵又回头找人…… 原本不过几十人的小摩擦,几天之内滚雪球似得发展成了数万人的大战,最终明军仗着枪炮之利以少胜多。以一万五千人击溃云南中庆路近四万大军,俘虏一万余人。 云南元军在中庆路的兵力损伤过半,组织这场战役的蓝玉和沐英,很懂得趁他病要他命的的道理,干脆迅速孤军深入没花多大力气就占领了中庆路的治所——昆明,梁王殿下则是逃到了大理。 马度瞪大了眼睛,“文英也太胆大了,在兰州吃了亏也没学乖!” 马大脚却笑道:“阿弟不懂兵事,皇上说文英他们做得没错,既然张了嘴总要咬下一口肉来。只是这场战事开的太匆忙没有什么准备,蜀中道路艰险大军支援起来困难,文英他们要是能顶得住元兵的反扑,便算是在云南扎了一颗钉子,日后再攻打云南,便能事半功倍。”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马大脚笑道:“原本此次西征皇上不许文英去的,文英能立下功劳,也不枉我给皇上递好话。现在皇上是高兴的不行,让汤和就近派兵支援,还把新式火器给送去,势必让他们在云南站稳脚跟。”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捅了什么篓子呢,白白的瞎担心一场。” 马大脚笑了笑道:“文英年龄比你还大,哪会这么不懂事,尤其是在兰州吃了一次败仗,做事沉稳多了。” 马度笑道:“呵呵……那倒是,好久没有来看阿姐,可还好吗?” “阿姐是一国之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能又什么不好的。”马大脚叹口气问道:“倒是你这么久不来宫里可是被上次的事情吓坏了?文正自蹈死路,阿姐就是有千万张嘴也救不了他,自那之后皇上的脾气越发的大了。” 听她话中的含义似乎证实了朱文正反叛的罪名,至于老朱则是真的魔化了,以后大家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 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宫女的尖叫,接着就听见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本王给你瞧病,你跑什么跑,是新来的吗。” 马大脚无奈的摇摇头,对身边的宫女吩咐一声,“去请吴王进来!”他又对马度道:“明年开学让老五也去书院,省得他老在宫里祸害人。” “舅舅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快瞧瞧父皇给我新做的听诊器。”朱小五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马度从前也见过他的听诊器,都是竹子木头做得,这次竟真的是个金属的,打造的很是精致,他把听头按在马度的胸口,装作做样的听了一阵,道:“舅舅呼吸有杂音,八成是近日染了风寒了!” 马度惊奇的道:“你怎得知道?”他前几天确实得了感冒,还没好利索。 马大脚半点不奇怪,“宫里人他早就挨个听了个遍,还时不时的跑去太医院跟着太医看诊,懂得门道可不少。说以后要跟着你学医,皇上宠他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朱小五聪明伶俐性格讨喜,从封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才是老朱最得宠的儿子。吴王,这是老朱自己用过的封号,封地则是繁华的苏州。因为苏州乃是财赋之地,不宜建藩后来才改封周王,在开封就藩,而那时候的开封是大明的陪都。 开玩笑,老朱最得宠的儿子要做一个大夫,马度正要劝他两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才想起来这位可爱的便宜外甥,是历史著名的医药学家、植物学家,他作的《救荒本草》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01章 终极奥义 朱标像是被打了生长激素,胖胖的身体一下子抽高不少,人也显得更加的精神,脸上少了稚气多了棱角,见到马度就开始抱怨,“舅舅好久都没有来给我上课了。” 马度叹气道:“忙呀!我要顾着书院,又要看着工地,哪儿有功夫来给你上课了,你有那么多的先生还不够你学的。” “学问自然是越多越好,今天正好没有先生来上课,舅舅就给我讲一堂再走!” “讲,自然是要讲的!”马度从袖子里面抽出几张纸来,放在桌子上敲了敲,“今天我们就讲这个!” 朱标只看了一眼,脸上红得就像是虾子一样,立刻捂住了眼睛,“舅舅你也太……嗯,你教我这些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定要责罚你。” “太无耻了是吗?至于皇上和娘娘才不会罚我。这可是娘娘教我来教你的,过了年你就要成亲了,人伦大礼怎么能不懂得。” 马度在中宫陪马大脚聊了好久,觉得天色不早要离开,马大脚却说朱标明年就要成亲了,非要马度给朱标小朋友画几副春宫图,画好了马大脚看也不看,还要让他去给朱标讲解。 “我可不想让那些老嬷嬷给标儿讲些污言秽语,你是长辈还是行家,给他讲这些最合适不过,记得多教他一些如何受孕的法子。” 马度很冤枉,他是长辈不假,可怎么就是行家了,他到现在才娶了两个老婆,还有一个至今没有圆房,而且孩子也只生了一个,这个行家名头他可当不得。 不过马大脚的指示他是无从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上,其实朱标这个太子当得也不是不易,按理说应该有个侧妃或者暖床的宫女,可以来一场实战教学。可惜整个东宫里面就除了朱标之外,全是没有蛋蛋的男人,老朱两口子对儿子约束的太狠了。 摒退周围的那些宦官,马度拿起其中的一张画,“殿下别害羞,早晚的事儿,快看这一式名叫老汉……嗯,嗯,叫龙婉转,看似简单却暗合天地至理,又符阴阳两仪之说,乃人伦大道之终极奥义……只是这一式也有些缺陷,容易损伤龙膝” 马度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先后给朱标讲解了龙婉转、鱼比目、燕同心、叠翡翠等几个重点姿势,至于能领会多少,事到临头能发挥多少全看他自己。 朱标红着脸接过那几张画,小心的收到盒子里面,“多谢舅舅教诲,外甥若有时间定慢慢的参详。”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舅舅和我一起到中宫用了饭再回家吧。” 马度好奇道:“你不在东宫吃饭吗?” “老五一个人陪着母亲吃饭太冷清了?” “不是还有皇上呢!” 朱标道:“母后又给父皇纳了两个新人,父皇已经好几天没去母后哪里了。” 马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后显然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叹了口道:“好,赶紧的走吧。” 朱标走到门口突然脸色一红,“舅舅稍等,我去换一下裤子。” 马度点点头,心道:“这是个聪明的孩子,看来领悟了不少,画面感挺强的。” 朱标的担心很没必要,有朱小五在饭桌上怎么可能安生了,等过了年他去了书院,中宫怕是真的要冷清了。 出了皇宫天色已经擦黑,没有多远,几个护卫陪着他安步当车的往城里的宅子走,自从白莲教显露踪迹,马度出门时都要带上几个护卫。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他的身边,车帘掀开,刘基把脑袋探出来,“马侯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马度看见刘基真想把他揪出来暴揍一顿,要不是这老小子推荐他修城墙,就不会触白莲教和朱文正那个霉头,尤其是这家伙还叫他“马侯”最不能忍,懒得理他只顾着闷头走路。 “呵呵……看来玄重心情不好啊!” 马度扭过头来道:“心情好的很,只是看见你了就不痛快,赶紧的走远点。” 马度发现刘基的面皮也挺厚,不仅不走还从马车上下来和马度并行,还一点都不客气的吩咐马度的亲兵离的远些别打扰他们说话。 “不就是推荐你修个城墙吗,何至于这么恨老夫!”刘基捋着胡子道:“难道老夫推荐错了吗?就知道你定有奇怪的花样弄出来,那个钢筋混凝土老夫去瞧了端得神奇,明明是一堆稀泥,可不过一天的时间,变得坚如磐石,真是好东西啊!” 马度没好气的道:“您光顾着瞧新鲜了,可知道为了钢筋混凝土,我和学生们大热天的露宿荒野吃了多少苦头。” “年轻轻的吃点苦头怕什么!老夫仔细的算了一下,用现在的法子建城,所费只有不到预想的四成,于国力无损让百姓受益,实乃是大功德一件,宋景濂也难得当着老夫的面夸你。” 马度揶揄道:“啧啧啧……既然刘中丞如此悲天悯人,当初何必把城墙规划成这么大规模,还有皇宫好笑也是你规划的吧。” “老夫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吾皇有气吞山河之势,城墙皇宫关系大明门面岂能做得小气。” “你这么说是皇上的错了?” 刘基苦笑道:“玄重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莫要胡说害了老夫。” 马度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刘中丞若有时间可以来我书院瞧瞧!” “你那书院犹如龙潭虎穴,进去容易出来难啊!老夫身不由己,心中也有一番抱负,还请玄重见谅。”刘基是浙东帮的中流砥柱,浙东帮实力本来就弱,他要是撤了怕是朝堂上浙东帮只能靠边站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个儒家弟子毕生追求的目标,刘基作为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是有的。从前给蒙元打工的时候,政治环境太差伸不开手脚,现在成了大明功臣,自然要一展胸中所学。 马度早在意料之中,半点也不失望,压低声音笑道:“我敢打赌诚意伯的抱负注定实现不了!” 刘基眉毛一蹙,“为何不能!” “因为皇上的意志终将延伸至大明的每个角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02章 不安的除夕 简直就是在开玩笑,竟然想要在洪武朝大展拳脚,这里是明朝又不是宋朝。你想施展抱负,老朱的抱负又道哪里施展,这个连相权都要收为己有帝王,会给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刘基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在老朱生死存亡之际总有他活跃的身影,他对宏观的局势分得清看得透,关键时刻给老朱的建议也都被历史证明是对,可他却琢磨不透老朱的心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马度跟刘基注定无法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然只会被他给拖累死。 他在城里的宅子住了一夜,第二天到自家的铺子里面取了好些礼品。快过年了,各家都少不得要走一遍,免得到了元日匆匆忙忙拜访。 徐达、李文忠在北面,汤和、沐英在南面,几家里也只有常遇春在家。吃饭的时候就只听他抱怨整天的干些迎来送往鸡零狗碎的差事,不能上阵杀敌这日子过得很无趣,不如当初在草原上死了干脆。 听常遇春说这话常夫人就不高兴了,和老常拌了两句嘴,谁知道越吵越凶,老常一个巴掌就拍翻了桌子,好好的一顿饭不欢而散。 这两口子也真是奇怪,往年常遇春征伐在外,两口子好的蜜里调油一样,现在老常赋闲在家两人却经常吵闹不休,距离产生美这句话看来是没错了。 常茂送马度出门的时候,道:“大舅哥,我实在不想再听爹娘整天的吵闹了。等过了年我就去书院上课了,大鱼儿也一起回去,到时候就住家里,有啥就吃啥你可别跟我客气!” 马度啐了他一脸,“呸!我倒是希望你能给我客气一点!” 离开郑国公府,马度又到朱升和宋濂家里转了一圈,这才信步往家里走。他不回乡下了,因为明天宋霜就会带着家中女眷的来城里过年,即使挺着大肚子她也要把买买买的节奏进行到底。 城里很热闹,可一到热闹的地方就有不长眼的青皮凑过来向他兜售小人书,不,是造小人的书。马度已经知会应天府查了几回了还没有绝迹,看来这条黑色产业链已经转入地下,要么就是有官府的人做了保护伞。 快过年了马度也不跟青皮计较,把书没收了事,等过了年定要参应天知府一本,合起伙来拿老子的原创赚钱还不给版税,这事儿跟他们没完。 久违的鞭炮声中除夕转瞬即到,自老朱大力发展火器,鞭炮在应天已经消失很久了,为了制硝,应天的一些的百姓还要常年的忍受恶臭。 自明军占领了甘陕,西北的硝石终于可以大批量的运到应天,今年已经远超军事所需,市面上也终于有鞭炮卖了,不过鞭炮中的火药和军中的火药绝不是同一种配方,威力并不大,声音也不如后世的鞭炮响亮。 可这是却是小冬梅第一次听见炮响,粉嫩嫩的脸蛋上还被鞭炮的碎屑崩了一下,吓得哇哇直哭。乌日娜、菱角儿、小鱼儿一人手里拿着一根尚未熄灭的长香,站成一排臊眉耷眼听训。 宋霜挺着个肚子站在三人跟前,葱白的手指头点在小鱼儿的脑门上,无奈的叹气,“小鱼儿嫂嫂就不说你了,家里出了状况总少不了你的份,骂你一百回也没有用。” 她手指头接着又点在了菱角儿的脑门上,一脸的怒其不争,“菱角儿你最是聪明伶俐,读书也好,人长得也俊俏,嫂嫂就想把你好好调教一番,以后像大鱼儿那样嫁个高门大户。你看看自己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太让嫂嫂失望了,还不赶紧得把香扔了!” “还有你!”宋霜咬牙切齿,恨不得在乌日娜的脑门头上戳出一个窟窿来,“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的宝贝闺女可是侯府千金,你竟然抱着她去放鞭炮,要是伤了眼睛伤了鼻子的以后怎么嫁人哪!” “我错了!”乌日娜红着眼睛直往抱着孩子的马度身上瞟,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哼!莫要装可怜,你瞧他也没有用。打你吧显得侯府不仁义,欺负你一个外乡女子,我也平白的落了一个恶名声。想把你送走吧,也是不行,到底是皇上许的,你说怎么罚你!” 乌日娜撅着嘴道:“扣月钱!”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以后三个月的月钱你不用领了!”宋霜似乎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扣月钱是宋霜整治乌日娜的绝招,可马度觉得这招对乌日娜没什么用,即使生活在马家,乌日娜依旧靠着勤劳的双手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她统共也就领了两次月钱,都在菱角儿和小鱼儿的帮助下,迅速得花了精光。 马度抱着冬梅凑了过来,“孩子这不没事了,你就不要发这么脾气啦,伤了胎气可不好。” “娘,不生气!”冬梅伸出胳膊去搂宋霜的脖子。 宋霜连忙的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快让娘瞧瞧到底伤的到哪里了。” “早跟你说了没伤着,我是大夫还不清楚。你怀着身子别老站着了,赶紧的过来坐!”马度扶着宋霜到旁边的椅子上,趁着她转过身,赶紧的冲着站成一排的三人摆摆手。 三人会意蹑着手脚偷偷的往厅外走,等宋霜转身坐定已经没了人影,“跑得倒是快,看你们晚上还吃不吃饺子!” 宋霜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乌日娜、菱角儿和小鱼儿跑到街上,买了许多宋霜爱吃的零食讨好她,便不在计较。 马度原以为安生的吃一顿年夜饭了,谁知道又有人找上门来。王大锤跌跌撞撞的进到府里,见了马度叩首就拜,“侯爷!救救小锤吧,他被官差的抓走了!” 马度笑了笑,“小锤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没想到也会闯祸,八成是跟着那些混蛋学坏了,是喝酒闹事,还是调戏人家大姑娘了。” 王大锤哭丧着脸道:“绝对没有,放假之后小锤就一直在家里帮忙,连家门都没有出!” “哦?这样吧,你先拿着我的名帖到兵马指挥使司把小锤领出来,先过个团圆年,等过了年我让人去问问什么情况。” 王大锤连连摇头,“不,不,不是兵马司指挥使司的人,也不是应天府的人,他们穿得衣裳都和书院的官差是一样的。” 书院哪有什么官差,都是保护朱家兄弟的宫中侍卫,也就是拱卫司的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检校,马度心头略过一丝不好预感。 第403章 血夜 上 到检校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动作稍微慢点就别想捞个全乎人,小锤很有机械方面的天赋,马度可不这么个好苗子就毁了。 检校动手抓人,势必得了老朱的命令,马度只能进宫去找老朱,只是他不明白老朱抓王小锤这个学生做什么,难道他是隐藏的白莲余孽? 天色已经黑了,皇宫大门紧闭,这个时候老朱老朱一家应该举杯欢庆,就算是马度也进不去。守门的侍卫往里面穿了个话,等了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元生就出来了。 元生笑呵呵的道:“国舅爷不好好的在家守岁,跑宫里来做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奴婢为您禀报皇上。” “没什么大事,书院有一个学生被拱卫司的人给抓了,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别不是抓错了。” “呵呵……既然是拱卫司的人动的手,那便不会抓错了。奴婢陪您走一趟拱卫司,什么情况您一瞧便知。” 两个人上了马车,便往拱卫司而去,刚刚的离开宫门,马度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元生一拍脑袋,“奴婢差点忘了,这里还有皇上赏给您的东西呢。” 元生说着就打开放在脚边的食盒,从里面端了一碗饺子出来,“国舅爷还没有吃饭吧,还热乎着呢。” 马度真是苦笑不得,没想到又从宫里蹭一碗饺子出来,反正他饿的狠,端过来就吃,还是熟悉的味道,马大脚的手艺。饺子包的也很漂亮,就像是一个个小元宝,不过却有一个饺子与众不同,面目狰狞像一个小怪兽。 元生看了看,笑道:“这个一定四殿下包的!可摆弄了好半天呢,饺子端上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找,还挨了皇上的打,没想到到您的碗里了,呵呵……” 想到朱小四的黑不溜丢的小手,马度半点胃口也没有了,把剩下的饺子塞给元生,他倒是不嫌弃全部吃了个精光。 拱卫司的衙门其实就在皇宫东北角,不过大门是朝外开的。这个日后不可一世的衙门,现在却小的可怜,门脸跟个狗洞似得,要是没有熟人还真不好找。 衙门里面除了一间小楼,剩下的就是地牢,上次审问白莲余孽就是在这里。进了门元生便问守门的侍卫,“韩指挥在哪里?咱家有事找他!” “韩指挥在楼上喝茶呢,公公找他尽管去。” “他倒是快活!”元生嘀咕一句,便和马度两人进了小楼,底下的一层厅堂倒像是个衙门办公的地方陈旧清冷。 相反楼上却是焕然一新,像是一个寻常的居室,一个火盆把屋里烧得暖洋洋的,韩成正守在火盆边上自饮自斟,喝得不是茶而是酒,还有猪头肉和桂花鸭两个冷菜下酒。 马度调侃道:“有酒有肉韩指挥好不自在!”说着就从盘子里面捡了个鸭翅膀啃了起来。 韩成脸色微醺笑道:“大过年的还要当差,要是没点酒肉可怎么行。我这里有热好的黄酒,两位快来喝点暖暖身子。” “谁有心思跟你喝酒,你大过年的抓书院的学生做什么,赶紧的把他放了吧,我也好回家守岁!” 韩成笑端着酒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咱们的规矩侯爷还不清楚,轻易不会抓人的,既然抓了便是有原因的。” 马度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他不过十个十六七的小孩子,能犯什么大事何劳你动手?” “侯爷莫着急,稍等片刻就请你看一场好戏。来,来,先喝酒!” “等跟你喝完了酒,我的学生连个全乎尸首都没有了。” 韩成笑道:“侯爷放心,这次我一个人都没动,回头自有人动手,先喝酒。”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抓了不只小锤一个人,大年三十的抓人似乎不是小事,马度坐下来陪他们喝酒静观其变。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有几个护卫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人上了楼来,眼睛被厚厚黑巾蒙住,嘴里塞着一团麻布,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是从他那胖胖的身材,马度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妥懽帖睦尔,心中不由得一惊,老朱这是要妥懽帖睦尔下手了? 马蒂心中不由得为妥懽帖睦尔惋惜,他自知没有能力为妥懽帖睦尔挣得生机。这样的事情,只有马大脚一人有能力转圜,可她爱心绝对跟妥懽帖睦尔无关。不过老朱就算是想杀妥懽帖睦尔,也不用株连小锤吧,不过是师生关系实在太过分了些。 妥懽帖睦尔的口中的麻布团被取了出来,他终于能发出声音来,大声的喝骂道:“我是皇上亲封的顺命公,你们怎敢对本公如此无礼,放开本公,本公要面见皇上……” 啪!话只说了一半,韩成突然起身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声音便戛然而止,他笑呵呵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妥懽帖睦尔,把手指头放在唇边轻声的嘘了一下,“小点声,旁边就是后宫,扰了皇上的团圆佳节便不好了。” “你……”妥懽帖睦尔爆声怒喝,可看到韩成再次举起的手,硬生生的把声音降了八度,“你竟敢以下犯上殴打本公,我要见皇上参奏你们!” 韩成冷笑道:“你心中不臣,真难为你能口口声声的喊着皇上!” 妥懽帖睦尔神情一怔,怒道:“本公在徐州之时便已经自愿下了退位诏书,你岂敢污蔑于我!” 韩成不屑的道:“懒得跟你废话,铁证如山看你如何狡辩!”他说着从书桌上拿过一叠书信扔到妥懽帖睦尔的身上,“你自己看看吧!” 那一叠书信犹如雪片一样,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妥懽帖睦尔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煞白,“不!这不是我写的,是有人要故意污蔑我我要见皇上!”他的声音里面带着惊恐之意,甚至有几分的哭腔,是不是有人污蔑他一看便知。 马度问道:“韩指挥使那是什么书信?” 韩成嘿嘿的笑道:“侯爷绝对想不到,他以为到了书院便没人看着他了,就悄悄的和户部尚书张昶通信,筹划北逃,并在信中以皇帝自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04章 血夜 中 龙凤朝廷势弱之时,老朱四面皆敌,迫于压力欲学张士诚做一个割地称王的投降派,蒙元朝廷求之不得,连忙的派出张昶带着使团前来应天册封。 得亏大儒叶兑相劝老朱这才改变了主意,至于元廷的使团的命运的可想而知,张昶颇有才干,老朱惜才不忍杀他,还留他在身边做了高官。 老朱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张昶确实有本事,可惜对老朱半点忠心也无,一边劝老朱及时享乐,一边建议老朱以重刑酷法治国,老朱哪有那么好糊弄,暗地里曾将他比作赵高。 也许还要用他,对于这个暗地里挖大明墙角的家伙,老朱虽然恨的牙痒痒却耐着性子没有杀他。谁知道他竟然和妥懽帖睦尔两个人搭上线了,密信里还以君臣相称,老朱要是还能忍那便不是老朱了。 王小锤则在其中充当一个送信的角色,至于这些信怎么到了老朱的手里便不言而喻了。马度实在没有想到妥懽帖睦尔这样的聪明人,能干出这样的蠢事,难道以为老朱检校是吃素的吗? 妥懽帖睦尔看到了马度,忙道:“马侯,我真是冤枉的啊,这些书信都是别人伪造,栽赃陷害给我的,你带我去见皇上,我一定会向皇上解释清楚的。” 马度摇头道:“这案子可不是我负责的,我原本在家里准备吃年夜饭,王小锤的爹跑来我家说他被抓走了,我这才找来的。至于你是不是被冤枉我不知道,但是小锤一定是无辜的。 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应该也不知道信的内容,甚至不知道把信交给谁,这一点你应该和这位韩指挥解释清楚,别让小锤平白的受了连累。 至于你我可能要说声抱歉了,这种事情我一个闲散的外戚如何能插得上嘴,你应该最明白的。” 妥懽帖睦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明白,你不过是个闲散的外戚,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没错,小锤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给我跑个腿罢了,你们放了他吧!” “嘿嘿……”韩成冷笑道:“来看看吧,无辜的人可不只一个!”他在屋内转了一圈,把南北两面的窗户全部打开,凛冽的寒风呼呼的灌了进来,火盆中的木炭噼啪作响火苗烧得更旺了,可马度却不由得打个寒颤。 楼下南北两侧陆续的点燃了很多的火把,将小小的拱卫司衙门照的灯火通明,在院落的南墙和北墙各吊着一批人,一个个都被黑巾蒙住双眼,嘴里塞了麻布,背着手悬空的掉在木架子上,若不是有人偶尔挣扎一下,还以为是一群死人。 北面的人稍微多些约莫有二十人,南面的只有七八个人,中间由小楼隔着看不到彼此。妥懽帖睦尔只看了一眼,便指着韩成怒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家人抓来的,他们是无辜的!” 马度却道:“难道你们不是被一起抓来的?” 韩成笑道:“他最近一直呆在秦淮河,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甩手就把妥懽帖睦尔的手打掉,“小点声莫要扰了宫中的安宁!” 妥懽帖睦尔大笑:“哈哈……我都要死了,还不许我大声说话!” “你不会死!”一直都没有没有说话的元生,突然起身笑道:“吾皇仁厚,胸襟犹如苍天碧海,岂会与你一般见识。皇上给你脸你不要就罢了,命还会给你留着,他们的命也由你来裁决!”元生说着就往窗外一指。 原本以为自己死到临头的妥懽帖睦尔大喜,“皇上说会饶了我和我的家人!” “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的家人!”元生突然拎着妥懽帖睦尔的衣领子,到了南面的窗口,“看到没有,这下面的可不是你的家人而是张昶全家!你可以保全自己让他们去死,也可以让你的娇妻美妾代替他们去死,一切皆有你裁决!” 元生把他重重的扔在地上,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老朱的态度,妥懽帖睦尔就算不死,日后也没有什么好待遇。 “我要我的家人活着!”妥懽帖睦尔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这个选择题太简单,如果换成马度也会毫不犹豫这么选。 可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当啷一声,一把雪亮亮的刀子掉在妥懽帖睦尔的脚下,元生冷冷的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张昶一家解决了吧。” “我?”妥懽帖睦尔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鼻子,他过去肯定杀过很多的人,但是未必亲自动手杀过,不由得面露犹豫之色。 韩成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让侍卫把楼下的人都杀了好了!” “我去!我去!”妥懽帖睦尔哆嗦着捡起地上匕首,他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起身,刚刚下了两阶楼梯又扭过头来看着马度,“马侯可否陪我同去!你刚才帮不了我我不怪你,可现在总能尽一下朋友之意吧。” 看他样子似乎真的没有动手杀过人,马度点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元生和韩成两个人也紧随其后下了楼。 刚刚的一出屋子,马度就感觉感觉一片冰凉落在脸上,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狂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倾泻而下,可谓是漫天盖地,眨眼之间就在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 元生边走边笑,“活了几十年了,这样的大雪也没见过几回。” 木架子上总共吊着七个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的男子,四个年轻妇人,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元生催促道:“顺命公快动手吧,还愣着做什么!” 妥懽帖睦尔闻言举着匕首,缓缓的朝着那男子走去。韩成却突然拦在他的身前,将那男子的眼罩解下了下来,朝着那男子狠狠的抽了两巴掌,揪起他的头发道:“张昶你可要看清楚了,是谁杀你的全家!” 张昶约莫五十岁的样子,被韩成两巴掌抽得鼻血横流,待他看见眼前持刀的妥懽帖睦尔便要说话,可嘴里的麻布让他的声音变成含糊不清。 韩成揪着张昶的头发,顺手一指旁边的妇人,对妥懽帖睦尔道:“顺命公还不快动手,张昶看着你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05章 血夜 下 杀人不如诛心,老朱不仅要杀张昶的人,还要诛他的心,让他眼睁睁的瞧着他所效忠的君主是如何杀了他的全家,而且连发泄的机会都不给他。 当妥懽帖睦尔闭着眼睛将锋利的匕首捅进年轻妇人的胸口时,张昶的脖子上青筋暴跳,脸红似血,声嘶力竭的嘶吼,可到了嘴边却变成轻声的呜咽,眼中的神色却变得怨毒。 妥懽帖睦尔真的没有亲手杀过人,明明有锋利的匕首不去剌脖子却去捅心窝,前面还很顺利,都是一刀毙命。 轮到那男童的时候,刀子却是卡再在头缝里,进退不得,疼得那男童嗷嗷直叫,两条腿不停的踢腾着,打在妥懽帖睦尔的身上。 韩成抓着他的手腕子,使劲的往里一送,隐隐的听见咔啪一声,胸前的肋骨八成是断了,刀刃直接没入心窝,男童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微微的晃荡着不再有半点的动静。 当妥懽帖睦尔抽出匕首刺向那女童的时候,却有一只手拨了那女童一下,妥懽帖睦尔一下子就扑了个空,脚下一滑胖胖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匕首也飞了出去。 元生捡起匕首呵呵的笑道:“顺命公您可真是好狠的心肠,连孩子都下得去手,呵呵……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伸手在男童的脸上摸了一把,男童瞪大的双眼这才合上,他用匕首割掉女童身上的绳索,把女童抛给一旁的侍卫,“送去教坊司,吾皇仁君圣主自不会加罪于无知幼童,也只有凶残蛮夷,才会如此歹毒,呵呵……” “还有最后一个,顺命公接着来吧!”元生一甩手匕首便插在妥懽帖睦尔的脚边。 此时的妥懽帖睦尔满脸鲜血,但是也掩不住他通红的面色。老朱在诛张昶的心,同时也在诛妥懽帖睦尔的心。 人性本恶,平常却有身份、礼仪、律法来约束粉饰,现在老朱拿掉妥懽帖睦尔的这一切,让人性的自私残忍暴露出来,打掉他所有的骄傲自负,认清自己的现在身份。 迎着张昶怨毒的目光,妥懽帖睦尔咬着牙把匕首送进他的胸膛,张昶面目狰狞似要择人而噬,涌到嘴里的鲜血将麻布浸的通红,喉间呜呜的声音越来越弱,至于那是怎样怨毒的语言,没人知道,可能只有妥懽帖睦尔在半夜无眠时才会猜想。 风雪迅速的掩盖掉地上的血迹,狂暴的夜风吹得木架上的几具尸身不停的晃荡,偶尔有零星的血迹滴落在雪地上,红白相间,火光治下刺眼夺目…… 妥懽帖睦尔和他的家人怎么处置马度无权过问,让侍卫把快被冻僵了小锤从木架子上解下来,把他放到马车上解下他眼罩,拿掉他口中的麻布,往他嘴里灌了热水,掐了他的人中才悠悠的转醒。 待看到马度,王小锤眯着眼嘴里含糊的道:“先生我没有做坏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看来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情况,马度拍拍他道:“他们抓错人了,这不是把你放出来了吗,这就送你回家!”说着就拿了一个大氅盖在他的身上,传来的暖意让王小锤眯着的双眼又缓缓的合上,八成是累坏了。 “真是可怜!”元生在小锤的脸上摸了摸,红着眼睛道:“咱家不由得想起远在凤阳的儿子,这大过年的也不能团圆,真是心酸。” 马度打趣道:“这好办啊,你直接把你儿子弄到宫里当差不就好了,有你这个大总管照应,还怕日子不好过。” “呸!哪有一家老小都当宦官的,香火还要不要了,等过了年就把儿子送书院去,国舅爷可得替咱家好好管教!” 到了皇宫侧门便把元生放了下去,马度让张五六把车赶得快些,回到家里把王小锤交给王大锤,让马车送父子两个送回家,他这才坐下吃了顿安生的年夜饭。 身心疲惫,马度也顾不得守夜,抱着酣睡的闺女早早的上床,冬梅睡的很香甜,呼吸间小小的鼻翼微微的张合,看着很是有趣。 “真是两个懒虫,连脸都不洗非要我挺着个大肚子伺候!”宋霜拿着温热的毛巾轻轻的给闺女擦脸,也不过一下水就接着给马度擦。 “死人,你就不能动弹一下!”宋霜使劲儿的推了马度一把,“咦?你脖子上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马度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咦?老子又没做亏心事,心虚个什么劲。 宋霜拿开他的手,“是血?你受伤了?” “没有,这是别人的血!” 宋霜惊讶道:“你又杀人了,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也不消停!”说着便用拳头砸马度的胸口。 “我没有杀人!”马度抓住宋霜的手腕,“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不小心溅到的。放心,我以后保证离得远远的,让血溅不到我。”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参加完朝会,马度就带着全家老小赶回方山。他这次真的打心眼里怕老朱了,上次因为白莲教的事情老朱一怒之下砍了几千个脑袋,对马度的触动都没有这么大。 这样诛心之举着实让他胆寒,如果人真的有魂魄,死的张昶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至于活着的妥懽帖睦尔怕是心中也是百般煎熬。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马度觉得自己还是少往城里跑,少往老朱身边凑,为日后做准备才是正事。 过了正月初十书院便开学了,以为寒假比较短,来登门求学的人会少一点,谁知有增无减,甚至还有千里迢迢从北方过来的。 不是说千年的文华都在异族铁蹄下荡然无存了吗,哪来的这么多读书人。几个老头都是满心的欢喜,只有马度在为书院越来越多的开支发愁。 让马度意外的是,妥懽帖睦尔竟然来上课了,不过十天没见而已,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原本花白的头发白了大半,身形也消瘦不少。 他叹着气对马度道:“只有在这里我心中才会得到安宁,马侯不是真的害怕了,要撵我走吧?” “不会,我只是惊讶你竟然还有人身自由!” “皇上不怕我逃走,就算我真的回到了草原,也只会给草原上添乱,更何况我根本飞不出他的掌心!”妥懽帖睦尔正色道:“对了,以后不要再叫我顺命公或者妥懽帖睦尔,从现在开始我是薄启。” 第406章改换门庭 书院的招生自然还是按照从优录取,至于那些年龄太大的就送去国子监。可不要小瞧了国子监,明初的时候因为官员不足,而科举产生的进士数量有限,一结业就做了一省大员的国子监生不在少数。 至于明初的官员数量为什么不足,当然是因为被治罪的官员太多,可政务又不能不处理,便有带着刑具上班的官员,前一刻还是大堂上威风凛凛的大老爷,后一刻就要被押往刑场或者奔赴流放之地。 元生要是知道洪武时的官场如此险恶,还会不会希望儿子读书做官改换门庭。元生没有来送儿子上课,来得是他的妻子,一个约莫四十的妇人,打扮光鲜得体,但是难掩满面风霜,可见从前吃了不少的苦。 元生的儿子还不满十四岁,看他的模样简直就是元生的复制品,只是稚嫩白净了一些而已。名字取得也不错,没有叫五六七八或者初九初十之类的,黄富贵,包含了元生满满的期望。 马度问了他几个问题,发现这小子一点都不愚钝,只是启蒙比较晚而已。见元生的妻子欲言又止,马度便咐道:“齐泰你去给黄富贵安排宿舍,送到袁先生的班级里面报道。” 等黄富贵走了,马度关上了门才道:“本侯与元生公公虽然算不上挚友,但也颇多交往,黄夫人有话尽管明言。” 元生妻福了一福道:“让侯爷见笑了,拙夫净了身到宫中服侍皇上,即为了家中不用忍饥挨饿,也为了日后给富贵寻个出人头地的门路。拙夫怕给孩子丢人,不让富贵知道他做官宦的事,富贵也只以为他爹在外做生意,所以还请侯爷尽力隐瞒。” 听她这么讲,马度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沉默良久才道:“瞒得了一时而已,皇上也是常来书院走动的,元生公公少不了要跟着。再说这里还有四位皇子,跟元生公公都颇为熟稔,黄富贵和元生公公长的如此相像,难保不会被人看破。届时若是黄富贵真的以元生公公为耻的话,书院也许容不下他,这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元生妻求道:“请侯爷且瞒得一日是一日吧。” “只好如此了!”马度嘴上应承,心中却是为难,这种事不管说与不说都是对小孩子的人格的一种伤害。 袁九黎就是一个大嘴巴,对于马度把一个没有经过考试而且底子很差的学生送到他这里很不满,他自知对付不了马度,立刻找几个有威望的老头告状。 结果自不必说,几个老头立刻跑到马度办公室,团团的把马度的桌子围住,猛烈开炮。朱升向天拱手满脸的悲怆,“考试之前,老夫可是当着书院的学生、应考的学子和无数的家长,向着皇天后土发了誓的,录取当力求公平公正,你竟徇私舞弊,做下这等丑事,叫老夫如何的见人哪!” 陶安痛心疾首,“可耻啊!老夫实在羞于与汝为伍,羞煞我也,快放老夫离去。” 罗复仁义愤填膺,“这可是皇家书院,你这么做有违国法,再不把那个学生送走老夫要上表弹劾你!” 宋克拍着桌子吼道:“听说你关上门和那个妇人独处好久,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妹子的事情!快说!” 对于老家伙的群起而攻,马度早就习以为常处之泰然,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笑呵呵道: “朱先生您是不是忘了去年您的侄孙差了一分但是却被录取了,这对其他的学生是不是也不公平啊。 陶先生我又没用铁链锁着您,想走边走,记得不要忘了把您的内侄一起带上,他好像也是免试入学。 大舅哥,宋远当初进书院似乎也没有考试,而且您觉得自己的妹子没有一个黄脸婆好看吗? 至于罗先生您可能不知道,今天那个学生是从凤阳过来的,难到你没听听他纯正的凤阳口音,不觉得他的名字非同凡响吗?去吧,尽管去找皇上弹劾我!” 马度没说谎,黄富贵确实是从凤阳来。聪明人总是爱多想,眼前的几个都是难得的聪明人,闻言立刻闭嘴,找了个借口纷纷离开,看他们的样子别不是想成了老朱的私生子吧。 觉察状况不对的袁九黎也要走,马度一把拉住他,呵呵的笑问,“袁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个基础那么差学生弄的你的班吗?” “为什么?”袁九黎瞪着大眼问道。 “袁先生应该知道,书院的名气越来越大,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不得不择优录用。那些录取的学生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你了,你根本教不了他们。 你班里的学生也会越来越少,总有一天你的班里只会剩下你一个人而已,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啊,我多送两个底子差的也是为你的饭碗着想!哈哈哈……” 马度夹上教材大笑着离开了办公室,没有多久办公室里面就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是非、公平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袁九黎很生气,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马度瞧不起他,平常对他也缺乏该有尊敬,他在书院的待遇也是最差的,心中一直为此而苦恼。 他自认安贫乐道,不是真的在乎银钱和宅子,在乎的是公平正义。尤其是马度这次跟他说话,让他产生了很大危机感,是时候证明一下自己了。 读书人如何证明自己,最有说服力的办法那就是科举了,就比如书院里的朱升和陶安两人,就曾参加过元朝的科举,虽然中的只是乡贡(应该是举人),但是却是大明的开国功臣,很受皇上器重,到了书院马度也得乖乖把山长的位子拱手相让。 元朝的科举数次中断,袁九黎当时年轻背井离乡的逃难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可现在大明同样也没有科举,就在他因为没有一试身手的地方而万分惆怅的时候,机会却不期而至。 洪武三年二月初二,朝廷颁布科举制度,正式开科取士。闻听消息,袁九黎欣喜若狂,老天爷都在帮他,这次科举简直就是为他而设,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考个进士回来,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更重要的是还能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第407章 袁九黎的科举之路 袁九黎想的太简单了,按照大明的科举制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考进士。除了国子监的监生,只有各省的举人可以参考进士。 可现在别说举人,就是一个大明官方认可的秀才都没有,于是朝廷连开三年秋闱甄选举人,大明的第一场会试三年之后才能举行。 对此次科举蠢蠢欲动的可不只有袁九黎一个人,书院的学生同样如此。犹豫的则是书院里的先生,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让书院的学生下场,认为这事关书院的生死存亡。 大明的科举制度简直是在挖书院的墙角,中了举人自不必说,如果中了秀才是要在户籍所在地的府学或者县学中入学的,虽然不用日日上课,但是要常常接受监督考核,不然这秀才的功名很有可能不保。 如果那些优秀的学生都考上了秀才,回到了原籍,这书院怕是不用再办了。几个一筹莫展的的老头,再次围住的马度的办公桌,这次却是好言相问找他拿主意。 马度的回答很坚定,“考!为什么不考!几位觉得是自己教的不好,还是书院的学生太差,比不过人家?” “老夫对学生们尽心竭力,书院的学生虽然说顽皮一些,可对于学问却不曾有半点的懈怠,别看他们年轻,很多年长的读书人远不如他们,能与书院的学生同场较技的人不多。” 朱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袁九黎,大明的能读书识字的人仔细搜罗一下不算少,可稍微有点水平的都早就被老朱拉了壮丁,剩下多的大多数是袁九黎这样的歪瓜裂枣,不然书院的历次入学考试中,也不会被年轻的学子拔了头筹。 陶安道:“也正是因此才担心,到时候学生全都回了府学县学,书院怎么办? “哎呀,陶先生,您怎么也问这样的话,您可是做过实务的。您觉得以朝廷的办事效率,这样一个庞大的教育体系哪里是那么容易建的起来的。京畿的府学县学都还没影儿呢,更不用说其他的州县了。就算把房子盖起来了,教谕、教授到哪儿去找,书院那么好的待遇都还找不到学识高人品好的先生。我想只要学生考上了,不用咱们请示朝廷自会主动的拿出章程,免了书院和学生的后顾之忧。” 老朱不太喜欢读书人,可对培养读书人却不遗余力,不然谁给他老朱家治理天下呢,如果不好用的话,杀掉了再接着培养就是。 朱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老夫久不在朝堂心思都不灵光了,以皇上对人才的重视,怎么可能忘了书院,更何况这是皇家书院。咱们要是不亮一下真章堵住外人的嘴,皇上也不好置法度不顾,对书院另眼相待。” 宋克笑道:“还是允升先生看的明白,这下子老夫就放心了,我等只要好生教授学生,便不用担心什么后顾之忧。” 马度摇头打趣道:“大舅哥你没当过官儿,眼界就是太小了点。干脆让朝廷录取的进士都变成书院的学生,这科举以后就可以废了!” 如果是在明朝的中后期,马度绝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可现在大明的文教只是从蒙元手里接过来的烂摊子,从那些来应考的读书人的就可以看得出来,水平普遍不高。 书院有财力有师资,尤其是先生即参与制定科举制度,又熟悉朝廷政策,想在最开始科举中大放异彩很容易,然后会吸引更多优秀的学子,书院的学生终将成为科场的主力。 当老朱这个务实的皇帝发现书院的学生更好用时候,科举存在便再没多大意义,他能废了宰相一样能废了科举,学院制终将替代科举制。 这个过程也许有点长,马度现在也是随口一说,几个老头却不淡定了。罗复仁激动一下子捂住马度的嘴,“别胡说八道当心招祸!” 朱升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脸认真的道:“你小子这么大野心,是要开宗立派做万世师表吗?” 马度拿下罗复仁的手,“晚辈哪有那么大的野心,不过是想把爷爷的学问传下去,不至断绝。说到能开宗立派做流芳千古的人师还得看几位先生的,晚辈愿出钱出力鼎立相助!”他说完就一脸严肃的冲着几个老头深深一揖。 名利迷人眼哪,几个老头贪财却更好名,听马度这么说,虽然嘴上斥责他满口胡柴,可一张张的老脸却笑成了菊花,一个个心满意足笑呵呵的走了。 马度长出一口气,谁知刚刚一坐定薄启的老脸突然出现在窗户边上,吓了他一大跳。 薄启嘿嘿的笑道:“嘿嘿,做了坏事果然心虚。” “我光明正大,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不像是个好人。” “也就那几个老头被虚名迷了眼才被你哄得团团转,老夫知道你从骨子里面就看不上儒家那一套!” “别胡说八道,不然几个老头听见了定然要找我的麻烦。” 薄启嘿嘿的笑道:“不让我说也可以,你也要帮着老夫开宗立派做万世师表,毕竟咱们才是一路人!” 袁九黎即将开始的科举之路做足了准备,几个老先生给那些准备下场应试的学生做考前复习,他也打着监督的名义跟着旁听。白天给学生上课,到了晚上还要百~万\小!说看到深夜,那劲头比学生还要用大。 明天就要去参加人生中的第一场科举,他早早的向山长请了假,在家里的打点行装。从晾衣杆上拿下洗的雪白的小裤,他凑到口鼻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在嘴里咂摸了两下,还好没有辣味儿,只有淡淡的肥皂的香气。 前一段时间不知道哪个坏透了的学生,半夜跑到他家的院子里把泡了辣椒的清水摸在他晾晒的小裤上,让他又遭受了一次非人的折磨。 那个学生被找到了,是一个在食堂里浪费粮食被他责罚的家伙。朱升气得要开除他,可袁九黎却不得不为夹着腿为那学生求情,谁叫那学生的爷爷和爹爹都是国公,而且还是皇上重外甥,他得罪不起呀! 帮袁九黎收拾东西的老妻看得直恶心,“你这是在做啥?” 袁九黎回过头来道:“你懂个啥,这次对我很重要,不能有半点的意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08章 袁九黎的科考之路 袁妻撇了撇嘴继续的帮着丈夫收拾行礼,他的东西很多,笔墨纸砚、四书五经、床单被褥、水壶茶碗,干粮点心,都在打包之列。 袁妻一边收拾一遍抱怨,“你不是去考试吗?带这么多的东西做什么!” “你懂个啥,咱们大明的科举从前又没有人考过,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多带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总是又用的。” 袁妻摇摇头,“可这么多的东西你该怎么带,要不我到侯爷家借一辆马车送你去吧。” 袁九黎闻言连连摆手,“你懂个啥,这事儿不能让侯爷知道。这点东西算什么,忘了我年轻的时候一天就能拉着犁耕两三亩地。” 他说着就背上陈旧的箱笼,一手拎着一个大布包袱出了门,他做贼似得从田野中的地沟绕过庄子,好不容易才上了官道,不过此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老袁你这是去参加科考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袁九黎一惊回过头来,只见马度一手搀着身怀六甲的宋霜,一手压着从脖颈上垂下来的两条小腿,缓缓的走过来。 小冬梅正骑在马度脖子上,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不停揪他的头发,马度的发髻被揪得乱糟糟的,鸡窝似得十分好笑。 袁九黎大呼倒霉,真是最不想碰见谁就越是瞧见谁,他连忙的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不是去参加科考的,就是到前面的赵庄走个亲戚,嗯,走亲戚!” “哦,走亲戚呀!”马度笑呵呵的道:“要不,我派一辆马车送你吧,你带的东西可不少哩!” “呵呵……不必了,不必了,多谢侯爷厚意,赵庄没多远这便告辞了!”袁九黎话未说完便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宋霜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真是滑稽,我见到这个袁先生就想起你从跟我说的那件事情。” 马度却认真的道:“我倒是觉得他突然变得可敬起来了,有追求总比那种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强多了……嘶!” 骑在马度脖子上的小冬梅,终于成功的从老爹的头上揪下来几根头发,立刻高兴的咯咯的笑了起来。 江宁县没有独立的县城,县衙设在应天城内,所以袁九黎参加县试则必须要到应天城里。现在袁九黎很后悔没有接受马度的好意,背着满满的箱笼,拎着两个沉重的包袱,好几十斤的东西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春寒料峭咋暖还寒,袁九黎几乎被汗水湿透了衣衫,一阵冷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坐在箱笼上重重的喘着粗气,不停滴往肚子里灌水。 一切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应天那高大的城墙已然在望,只有两三里地了。他歇够了脚正要启程,耳边却传来一阵沉闷的春雷,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不等他起身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 春雨贵如油,好雨呀!可对袁九黎来说下的却不是时候,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就被淋了一个通透,他带了很多的东西,可是独独忘记了带雨伞。 无奈之下拎着两个变得越发沉重的包袱往城里赶,可是两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泥水溅在了身上,干净整洁儒袍变得肮脏不堪,走出没有多远,妻子给他纳的那双千层底的布鞋也陷在泥里,这样的狼狈只有在当初逃难的时候才有过。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城里的,顾不得其他,赶紧的找一家客栈休息,才好应付明天的考试。当头发花白掌柜的向他伸手要二百文的时候,袁九黎愤怒了,满是泥水的手掌在柜台上拍的砰砰作响,“老夫住一个晚上而已,你竟然敢要二百文,这简直是要在抢钱哪!” 难得掌柜的是个好脾气,一边说话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这位先生,只住一晚的话天字房也只要五十文,您刚才明明是说要洗澡水、烘干衣服、管您两顿饭、还要两根蜡烛,要您二百文真的不算多,。小店门脸虽然不大,但是也是诚信经营的百年老店,您这么大嗓门要坏了小店的名声的。” “真是,出了书院到处都要钱,我只住一晚,其他的不要了!”袁九黎一边说一遍摸腰间的钱袋子。 “咦!那不是袁先生吗?” 袁九黎回头一看原来是小鳖,下意识的回道:“小冯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晚辈是陪着庄子里的学生一起来的!”小鳖有残疾考不了科举,就算是真的考上了也没机会做官,“袁先生您也是来县试的?学生们都在楼上,您不用再订房间了,今天和晚辈一起住就好了。” 掌柜的扑哧一笑,心道:“这副狼狈模样却是来‘现世’的。” 掌柜莫名其妙的笑声,让袁九黎不由得心虚,慌忙掩饰道:“老夫也是看看学生的,既然有你在,那我就放心了,这便走了!”袁九黎不顾外面滂沱的大雨,转进就出了客栈,拎起门口的两个湿漉漉的包裹就走。 “袁先生雨伞!”小鳖拿着雨伞追了出去,他腿脚不利落,袁九黎不知道钻了哪条巷子,早就跑了个没影儿。 小鳖无奈的回到客栈,掌柜的却笑着的对他道:“老汉阅人无数,知道这位先生缺的不是雨伞而是面子和银子,呵呵……”说着还轻轻的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拍。 袁九黎终于找到了价位合适的落脚之地,只要五文钱就可以跟一群码头上扛活的力巴睡一张大通铺,至于被褥、热水、干净衣服、晚饭统统没有。 他只好拿了几块被被雨水泡烂的点心充饥,幸运的是有一位善良的汉子愿意和他同盖一床被子。虽然那条被子臭不可闻,但是还算暖和,这让淋了半天冷雨的袁九黎万般的感恩。 只是为什么熄灯之后,却有一只有力大手摸上了他的屁股,还不停的揉捏。袁九黎好歹是读书人,“龙阳”“分桃”的典故他还是知道的,顿时只觉得这个温暖的被窝变得犹如冰窖,嘴里却不敢吱声,只好从被子里面抽身,还好人多那汉子不敢用强,不然以他的体格这清白之身怕是不保。 他裹着湿漉漉的衣服,在角落里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去县衙应试,满腔的悲愤化作笔下千言,一篇字字珠玑的文章让县尊拍案叫绝,当场便点他为案首。 他自此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杀到金銮殿上,被大明洪武皇帝钦点为状元,皇上拍着他的肩头满脸笑意,“第一次见到袁卿便知你栋梁之才,果然不负朕所望,以后你便是书院山长,马度若不是听话,你尽管收拾他,朕来给你做主!” 一个力巴把耳朵从袁九黎的嘴边挪开,不可思议对周围的人道:“他说‘微臣谢皇上隆恩’!” 众人看看所在墙角打着寒颤的袁九黎不由得心生同情,一个年长的人道:“看吧,都烧糊涂了真是可怜,老八昨天晚上他不是跟你睡一起的吗?该不是你把他撵出来的吧。” 一个满脸虬髯的精壮汉子道:“这可怨不得俺,他半夜里摸俺的屁股,好不下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09章 弄璋之喜 小白终于不再犯傻了,这次没有带着黑溜溜的江豚回来,而是一条和它一样的白鳍豚,银灰的脊背,雪白的肚皮,丰满的身躯,还有那标志性的绿豆小眼,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这头漂亮的雌性白鳍豚明显的是被小白骗过来的,对于这个窄仄的新房很是不满,哪有长江大湖来的宽敞,她转了一圈就沿着河道往秦淮河里游。 “吱吱吱……”小白的声音有点低落,不用说它失恋了。 马度不忍老朋友伤心,赶紧的让人关了水闸,那雌豚受阻只好掉头回来,小白立刻高兴的迎了上去,雌豚一甩尾巴就把小白拍到一边去,显然是一个烈性子。 看着狼狈的小白,宋霜叹道:“小白真是可怜!” 小冬梅站在两人之间,望着水池的小白含着指头道:“可怜哦!”两岁多的小娃儿已经能说不少的话了。 马度伸手揪了揪她头上的朝天辫,“这就是小白本来的生活,我们只能帮到它这里了!咱们回家吧,不要打扰它们了。” 小丫头重重的点了点头,摇摇马度的手,“爹爹骑马!” “好,记得不要再薅马毛了。”马度把她放在肩头,苦着脸对宋霜道:“你再多生几个,我早晚要成秃子!” 宋霜笑了笑掐了他一把,“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她刚刚的把胳膊放在马度的手肘上,神色便是一怔,俏脸拧成一团,“我肚子疼,八成是要生了!” 马度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伸手扶住送宋霜,大声的冲暖房外面喊道:“五六快进来了!” 眨眼的功夫宋霜已经疼得不能自已,就要往地上坐,马度把冬梅直接交给张五六,弯腰抱起宋霜就脚步匆匆的往外走了。 琉璃房子和家里还有两里多远的距离,马度干脆抱着宋霜往书院里走,见张五六抱着冬梅跟在后面便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赶紧的把孩子送到家里,然后把丫鬟婆子都叫过来,别忘了还有许夫人!” 他在书院有一间睡午觉的休息室,把宋霜搁到床上,拿了一条薄被子盖在宋霜的身上。宋霜看着他慌乱的模样,拧着脸笑道:“你且放心,女人生第二个孩子不用遭多大罪的,哎呀,又疼起来了!啊!” 马度趴在床头安抚她,“别紧张,深呼吸!深呼吸!” 都说医者不自医,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别看马度能镇定自若的给别人开肠破肚,可是轮到自己的身上,真是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可偏偏还有不长眼的过来找骂。 和他一个办公室的袁九黎,听见动静就从隔壁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问:“侯爷,夫人这是怎么了?” 马度没好气的道:“当然是生孩子!没看见哪!” “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袁九黎连忙的地下脑袋,“老夫就是想说夫人在这里生孩子不太合适,怕是要让书院沾染晦气。” 马度从床边起身,冲着他吼道:“滚!你就是书院最大的晦气!” 袁九黎气得直跺脚,若不是马度的目光太可怕,八成又要不甘心的喊上一句。 很快家里负责接生的丫鬟婆子带着东西都过来了,许夫人把马度推到屋子的外面,“侯爷尽管放心,妇人只要生过一次孩子,第二次就会好很多。” 马度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可听得宋霜在屋子里面凄厉的惨叫,还是满心的不安,跟上次一样像个陀螺似得满地打转。 宋克听见动静急慌慌的赶过来,“玄重你怎么就把小霜弄到书院里面来生孩子,这太不合适了!” 马度拍着手道:“偏偏赶上了,我有什么办法!” 不等马度回话,朱升已经凑了过来,“有什么不合适的,让孩子多沾一点书院的文华之气,不要像他老子不学无术。” 产房外面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有先生有杂役,学生们课也不上了,就在教室边上瞪着大眼朝这边望着,周冀拿着纸笔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小声的道:“开盘做赌,男孩一赔一,女孩一赔三!” 一个学生问道:“怎么女孩的赔率高?先生可讲过,生男生女的概率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觉得已经有一个小师妹了,这次应该就应该是男孩!” 那学生从袖子里面取出两张红色的小饭票扔进赵麟手里的小盒子里,“我赌是女孩,我娘就是就是生了三个姐姐才生了我!” 二爷爷跪在书院的老槐树下,口中念念有词,不用猜就知道他在乞求宋霜生一个男孩。乌日娜凑到马度身边,“需要我帮忙吗?我在草原上帮别人接生过,我还擅长给羊接生你知道的!” 乌日娜确实擅长给羊接生,不过手法极其的粗暴,马度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少个鼻子或者眼睛的,连忙打掉了她的这个念头。 书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宋霜凄厉的喊叫从产房里传出来,那位许夫人也不出来问问是保大还是保小,对于产房中的情况一概不知。有了一次的经验并没有让马度淡定一点,仍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盘坐在花坛上的朱升,冲着他招招手,“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你别晃了,脚下那块地都快给你踩得凹下去了!过来和老夫一起打坐,现在可是磨练心性的好时候。” 老狐狸站着说话不腰疼,听老婆在屋里大喊大叫谁能坐得住,更没有心思在这里和你磨练什么狗屁心性。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面已经没了宋霜的叫声,接着就听见一声小孩儿响亮的啼哭,生了!马度迫不及待的就往屋子里面冲,拍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许夫人堵在门口屈膝一福,“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弄璋之喜!侯爷还是等一会儿,收拾干净了再进来吧!” 马度可不管这些,直接冲进屋子里面,只见婆子正拿着毛巾给小孩儿擦身子。马度凑过去果然就见小孩子的腿间有一只小雀雀,没错,是儿子! 宋霜躺在床上面色微微发白,满头的大汗,嘴角却带着喜色,“妾身总算没有辜负侯爷,马家有后了。” 马度给她擦擦额头汗水,“辛苦夫人了!” “谈何辛苦,这是妾身的本分!对了,你给孩子想好名字了没有,莫要让旁人抢了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10章 朱标用个了个假名字 宋霜说的旁人,自然是指老朱这个爱给臣子的孩子取名字的皇帝,她对冬梅的这个名字也不太满意,可皇帝赐的名字又不敢不用。马度自知水平不高,但屋子外头尽是名师大儒,不用白不用。 产房外面已经了,马度刚一出屋子,就围过来一群人向他贺喜,即使那些输了赌注的学生,也齐声的恭贺。 老泥鳅就抓住马度就问,“当真是儿子吗?” “是儿子!”马度重重的点头。 “太好了!”老泥鳅兴奋的一拍大腿,蹭蹭的就往家里跑了,那腿脚比十七八的小伙子还利落。 马度对书院的先生道:“小儿刚刚出生,还没有取名字请诸位一人取上几个,让晚辈挑上一挑。” 作为老朱的宠臣,陶安十分了解老朱的作风直接拒绝,“老夫才不白费那功夫,赶紧的把好消息送到宫里,自有人给你取名字。” “主敬兄说的,我们取的名字自然比不得皇上取的,老夫也不白费那精神,不如想想写什么字,给小孩儿做满月的贺礼。” 朱升背着手捋着胡子便走了,其他几个老头也是若有所思的离开,八成是在想写什么字。这些抠门的老文人最不实在,送礼从来都是惠而不费的一副字,收礼的人还得高高兴兴的收着,若是嫌弃反而自己被人笑话。 这样的字马家库房里堆了不知道多少,好歹朱升、陶安有些名望送字无可厚非,可袁九黎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吗?也好意思跟着一起送字。老子的大舅哥就是大书法家,稀罕你的那笔臭字。 先生们不给孩子取名字,学生们倒是挺热衷,一个个的凑了上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朱小四笑呵呵的道:“舅舅,你觉得给表弟取名叫马屁怎么样?哈哈……”他说完就大笑着跑了,果然是老朱最没文化的儿子。 朱小二则道:“舅舅因为太年轻才被父皇封了个侯,再年长一些定当加官进爵,不如就叫马加……” 马度连忙捂住他的嘴,“千万别说出来,舅舅可没有当国公的心思!” 齐泰道:“学生觉得应该叫马泰!”自从老朱给他赐了这个名字,便觉得“泰”是天底下最好的字了。 方孝孺道:“学生觉得做人当恪尽守礼、见贤思齐,不如就叫马恪思!” 朱小三把他推到一边,“什么恪尽守礼,克敌制胜才对,应该叫马克!”呵呵,还好没叫马赛克。 学生们很积极,屁大会儿的功夫你一言我一语取了百十个名字,可没有一个马度中意的,他已经绝望到等老朱下圣旨赐名字了,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是马大脚给取名字。 听说马家有后,马大脚第二天就早早的到了方山,说起来还是自家人实在,赏赐带了整整两马车。当她打开襁褓,看到那两腿间的小鸟儿更是心花怒放,笑着笑着眼中就有了泪花,“想我马家为避灾祸颠沛流离,家中至亲都亡于乱世之中,只有阿弟一人一脉单传,现在有了这个小人总算是香火有继了!” 她合上襁褓把小孩儿抱在怀里,对躺在床上的宋霜道:“弟妹,你可是我马家的大功臣哪!” “这是妾身的本分,不敢居功。”宋霜说的谦虚,眼底却是十足的骄傲,马上又惴惴不安问,“对了娘娘,皇上有给孩子赐名吗?” 马大脚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事儿被我抢了,孩子的名由我来取如何?” 马度心头长出了一口气,马大脚的墨水可比老朱多了不只一点,取个名字不在话下。老朱到处给人取名,都烂大街不值钱了,后来他杀起人的时候,也没有顾念半点的情分。可马大脚就不一样了,她取的名字就是一道护身符,绝对比什么丹书铁券免死牌好用。 他和宋霜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喜色,齐声道:“请娘娘赐名!” “呵呵……那本宫便不客气了。”马大脚起身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徐夫人。好闺蜜生孩子,徐夫人自然是要来看望的。 马大脚到了书桌跟前,拿起毛笔沾饱墨汁,马度立刻殷勤的铺了一张白纸。马大脚手中的毛笔落在纸上,行云流水一般就写出一个隽秀的“马”字。 马度以为只是在写姓,见她又一连写了两个“马”,三个马呈品字形排列,便好奇的问:“娘娘怎么不写名,光写姓?” 马大脚眼角抽了抽,怒其不争的叹气道:“真是不学无术,这便是名了。” 马度咧着嘴伸出指头指了指,“这竟然是个字?” “没错,这就是一个字,取众马奔腾之意,怎得?你不满意?”马大脚斜了他一眼。 “满意,满意的很,只是觉得名字复杂了一些,以后写名字挺耽搁功夫的。” 想到以后写名字要写四个繁体字的马,马度都替儿子觉得头大,为什么自己孩子的名字取得都跟开玩笑似得。 马大脚把那张纸递到宋霜的手里,“望我马家子嗣兴隆,弟妹日后要多生几个小马驹才行!” 宋霜看了一眼,嘀咕道:“马骉(biāo)好名字,好寓意!多写娘娘赐名!”她从被窝里面钻出来就在床上冲着马大脚磕了个头,显然他是认得这个字的。 “当心见风了!”马大脚连忙的把她塞回被窝里面,“本宫在这里你们也拘谨,徐家妹子你和小霜慢慢聊聊,我出去走走!” 徐夫人福了福,“娘娘慢走!” 马大脚拍拍发愣的马度,“愣着做什么,还不陪我一起去!” “哦!”马度回过神来,跟在马大脚身后出了府门,姐弟两个一前一后的往书院而去。 马大脚突然回过头来问道:“阿弟有什么要问的?” 马度苦笑道:“阿姐给赐的这个名字,太贵重,怕我儿用不起呀!” “阿弟虽然没什么墨水,却半点也不傻,这么快就想到了。”马大脚笑道:“这名字原本是我给标儿取的,不过皇上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想让皇上难堪便只好将错就错了。” 呃……原来朱标用了个假名字。 “所以微臣就更不敢用了!要是哪天皇上回过其中的味儿来,还不把犬子给砍了,马家就绝后了!” “呵呵……难怪皇上说你胆小,一个名字而已看把你吓得,阿姐是那么没分寸的人?”马大脚笑道:“去岁与皇上闲谈时说起此事,皇上听了一笑了之,说现在众皇子的名字已定想改也改不了,还说这么好的名字不用浪费了,让我使到娘家来,现在正好用上了。” 马度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当初阿姐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是别的含义吧。” 马大脚点点头眼圈一红,“象征着我那在乱世里失散的父亲和姐妹!” (字丑知道,明朝皇室的名字是有严格的规矩,老朱甚至为此列了一个表格,但是规矩再大也管不到立国前的事情,朱标也许真的叫朱骉呢,嘿嘿……) 第411章 格物 在操场的边山有一个秋千,不过书院没什么人玩儿,两条连着座板的铁链都生了锈,今天却迎来了一个专业的玩家,看着马大脚在上头忽上忽下,马度觉得的心率都不正常了。 “阿姐,快下来吧,小弟的心脏承受不起呀!” 秋千缓缓的止住,马大脚从秋千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裙摆,四下里打量一下,“没人瞧见吧!” “应该没人瞧见,先生和学生这个时候都在上课呢。” 马大脚长出一口气,“真是痛快!” “阿姐若是在宫中憋闷,可以来方山小住!” “我倒是想学你在乡下躲清闲,可宫中万般琐事,若置之不理总觉得亏心。”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锈迹,“嗯,你带我到书院四处瞧瞧,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来书院呢。” 马大脚和老朱到底是两口子,都喜欢悄悄的躲在窗户边上听课,袁九黎见一个妇躲在窗户边上偷听,呵斥道:“那妇人好生无礼,你是怎么进来书院的!” 话刚说完就见教室里面有一个小子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声,“母后,你怎得来了!”袁九黎闻言裤裆里就有一种夹不住尿的感觉。 马大脚伸手往下一压,示意朱小五好生听课,顺手拉住要去收拾袁九黎的马度,“莫要与迂腐老儒一般见识,学生面前当该给他留点脸面,扣他薪金就是,走,带我去看看老四!” 马大脚挨个看过几个儿子,又到他们的住宿的地方瞧了瞧,看看收拾得整齐的床榻书桌,满意的点点头,“房间不大,收拾的倒是挺干净!” 当然干净,书院里那么多的学生也就只有他们四个有特殊待遇,生活琐事书院都安排专门的杂役打理,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就连几个先生也没有任何意见,谁叫人家是皇子呢。 从儿子房间里面出来,马大脚又要到普通学生的房间里去看,马度连忙的挡在门前,不让他进去,“阿姐还是别进去了。” “为何?难道里面还藏着女子不成。” “那倒不是,实在是臭不可闻,如果是夏天的话,您一定会被绿头苍蝇给推出来!” 马大脚下意识的掩住口鼻,“那便不去了,我从前经常到军营,不用瞧也猜得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你怎得就不管管,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没有什么好管的,这就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天性,要约束但不能抹杀,抹杀了天性近乎抹杀他们的创造力。”马度信口胡说,他觉得臭烘烘的宿舍其实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又不住里面。 “创造力?这是什么东西?” 马度捏着下巴道:“怎么说呢,就是能弄出火枪、火炮、琉璃镜,香皂这些新颖物件的本事。” 马大脚笑了笑,“这确实是个好本事,你这是要让学生们都变得跟你一样。” “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一定要比我优秀才行!” “那阿弟可不能藏私,我大明需要这样的人才。” 马度拱手一礼,“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书院不会拔苗助长却只争朝夕,也许要不了多久就有小小成果摆在您的面前了。” 马大脚正色道:“那本宫和皇上就静候佳音了!” 随后马大脚又参观了食堂,还给亲手给儿子做了两个菜。到了中午她不和儿子们一起吃饭,反而端着个大盘子在食堂里面走来走去,让马度挑选一些个贫困的学子和她一起吃。 一向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马大脚,这次却和学生闲话家常,还不时的把自己的荤菜分给那些学生。马大脚打起戒尺来那是十分恐怖的,可她的亲和力也是无敌的,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几个贫困学子都是一脸的孺慕之情。 马大脚扭过头来对马度道:“书院人才济济,学生们有书院贴补,可他们的父母妻儿又有谁来供养。本宫决定从内库拨一笔钱粮在书院建立红仓,救助他们的父母妻儿。” 她说这话时一脸的悲天悯人,贫困学子闻言一个个的嚎啕拜伏于地,相信要不了几天整个书院都会传颂皇家的仁慈之名。 这个年头能读得起书的,大多有些家底的,赤贫之家怕是连书都买不起,书院里有资格到红仓领救济的学生估计没几个,开销也不会太大。 这就是做人的差距,马度整天的出钱出力不讨好,马大脚一来就干了件惠而不费的事情,捞了名声不说,还用不了多少钱粮。 马大脚伸出手指弹在马度的脑门弹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现在是花不了多少银钱,可总有一天这里会有成千上万的学生,贫困学子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红仓的开销的钱粮就是一笔大数目,这也算是帮你解决了一点麻烦。” 学生们的数学差不多已经小学毕业的水平了,马度觉得应该教点别的科目了。阳春三月,艳阳高照,马度带着高年级的学生踏着茸茸青草来到操场。 众人席地而坐将马度团团的围住,只听他朗声道:“今天之所以把大家弄到教室外面来上课,因为要讲一门新的学识,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格物,我把他叫做物理,顾名思义所研究的便是事物的变化规律极其结构,听起来玄奥其实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无所不在,比如为什么会结冰,为什么下雪,东西为什么会掉在地上,你们为什么能看见我听见我说话……” 朱小二插嘴道:“先生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这些谁不知道,乃是最基本的常识。结冰下雪因为天气太冷,东西当然要掉在地上难不成还会飞上天,我们又不是瞎子聋子当然能看得见你听得见你说话!” 课堂上也就朱小二有这个胆子了,马度知道跟他掰扯起来肯定没完没了,好不容易调整了一节大课,可不能浪费在跟他刷嘴皮子上。 马度亮了亮手里的双重附魔戒尺,“你也说了那是常识不是道理,再敢胡乱的插嘴,当心我抽烂你的屁股!”他往天上一指明媚的太阳,“今天我们要讲的第一课就是,光!” 第412章 朱升的秘密差事 几个老先生挤在窗户跟前,看着马度领着一群学生鼓着腮帮子仰着脑袋往天上喷水,都是一脸的错愕。朱升捋着胡子满脸的疑惑道:“这……这就是夏威夷的格物之学吗?他调了半天的课,就为了带着学生在操场上喷水?” 宋克道:“这简直就是在胡闹,允升先生莫恼,我这就是骂他一通!” 朱升一把拉住他,“克温莫急,玄重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你看那些学生都在频频点头,显然不是胡闹。老夫只是看不明白而已,我自问也懂些星象占卜风水的杂学,实在不知他这属于哪门哪派。几位可曾看得明白?”谁知几个颇有学问的老先生都是齐齐的摇头。 马度给水壶拧上盖子,对一众胸口湿漉漉的学生道:“现在明白了吧,你们平时所看到的白色太阳光,其实是由多种颜色混合而成的!” “明白了!” 常升摸着大脑袋,“从前小的时候,我也经常和常森互相喷水玩,至于彩虹雨后也见过,可从来就没有往这上面想过,还是先生厉害!” “马屁拍的再好,考试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跟我回教室,咱们讲光的传播!”当马度关上教室门窗给学生讲小孔成像原理的时候,他不知道几个老家伙却猥琐在窗户边上戳破窗户纸偷看他讲课。 看了一会儿朱升就把脑袋缩了回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分的喜色,“玄重弄得神秘兮兮的,老夫总是担心这夏威夷的学问是什么歪门邪道,现下总算是放心了。” 陶安笑问道:“允升先生怕是看出门道来了,不妨和我们说说!” “呵呵……原来这夏威夷乃是墨家一脉的学识。” 宋克面上露出轻松之色道:“我早就说玄重精通制器极有可能承得是墨家一脉,允升先生还不信!” “老夫知道的墨家可没他那么大本事,他又通岐黄之术,谁知道他是哪一家。不过现在总算肯定了,他刚才做的那个什么实验,《墨经》上可是提过的!”朱升拜拜手,“都各自散了吧,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课呢。” 朱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空白的奏折,只在上面写了一个“墨”字,便将奏折合起来揣进袖子里面,到了书院外面交给了一个侍卫。 看着那侍卫迅速的离去,朱升苦笑自语道:“这最后的差事总算是做完了,日后可以轻松的过活了,呵呵……” 马度把那个小的梳妆镜合起来揣进怀里,又取出望远镜拿在手里,“这个东西大家可能也是第一次见……” “我知道,那是我父皇的千里镜,可以远观千里!” “就你话多!”马度瞪了朱小二一眼,又对众学生道:“这东西我叫他望远镜,确实可以望远,朱樉说能远观千里夸张了,而且这种说法也不准确,它只是把远处看着微小的物体在我们眼中放大而已。都过来,挨个的感受一下!” 马度拿着望远镜,让班里的学生都过来,站在教室门口感受一下望远镜。看过的学生大呼神奇,还在排队的学生更是满脸期待,等众人挨个的看完回道作为上,马度才道:“你们觉得如何?” 常升起身道:“确实是个好宝贝,听我爹说这望远镜除了皇上之外,也就只有魏国公出征时用过,让我爹羡慕不已。” 傅友德的儿子傅忠道:“我爹看过一次,也十分的眼馋,他说这个望远镜是沙场上观敌瞭阵的不二神器!” “我爹也喜欢这个望远镜,可惜这样的宝贝只有一个!” …… 那些勋贵家的孩子纷纷表达自家老爹,对望远镜的渴求。 马度笑问道:“难道只有你们的老子喜欢,难道你们就不喜欢吗?只要你们愿意努力,不光你们的战阵杀敌的老子可以有,你们自己同样可以拥有!” “真的!”众学生教室里面立刻的欢腾起来。 “有这个就可以偷看秦淮河的姑娘洗澡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让马度大生知己之感,看来不论古今,望远镜都能激起男人心底最龌龊的心思。 可这个时候偏偏有人爱泼凉水,朱小二冷声道:“舅舅你就不要再骗人了,据我所知你也就只有这一个望远镜而已,还献给我父皇了。”众学生闻言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马度却道:“望远镜确实只有这一个不假,但是不能再做吗?” 朱小二最先不淡定了拍案而起,“舅舅会做?帮我做一个,以后再也不跟你捣乱了。”其他的学生也都围了上来,眼中满是渴望! “我没有做过,我只知道其中道理!”马度笑道:“你们有手有脚何必让我来做!” 朱小二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舅舅果然会骗人!” 其他的学生也是一脸的灰心,常升道:“先生就莫要开玩笑了,我等凡人之手也能做出来这等神器!” “你们太小看自己了,也太高看这望远镜了,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马度咔咔几下,就拆下了一个镜筒上面的两块镜片。 朱小二见状就大声的咋呼起来,“舅舅你把东西毁了,看你怎么跟父皇交代!” “瞎嚷嚷什么呀!又不装不回去了!朱樉你过来瞧瞧,这东西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看到没有,不过是两个琉璃片,外加一个空筒子而已!” 朱小二凑来仔细的瞧了瞧,不可思议的问:“竟真的只有这些吗?就这么简单!” “没错,就这么简单,你不用拆另外半边也是一样的。只是这两个琉璃镜片和你们平常见的有所不同,一个叫凹透镜,四周厚中间薄,有发散光线的作用,另外一片是凸透镜和凹透镜相反两边薄中间厚,可以聚拢光线……” 当马度拿着凸透镜引燃了一撮的碎纸屑的时候,学生们的不由得发出惊叹之声,马度指着地上的光点,道:“移动透镜形成最小的光斑,透镜和光斑之间的距离便是焦距,想做望远镜的话,少不得要测量这个参数……” 只要知道原理有合适的材料想做几只望远镜的话不算难事,当然琉璃作坊生产的那些垃圾玩意儿是做不了镜片的的。还有有水晶这种东西,在中国没有能力生产光学玻璃之前,一直是拿它来做替代品。 在海州朐县(连云港东海县)就盛产这玩意儿,后世近乎白菜价一样,那种质地上好的水晶奖杯不过几十元的成本。不过现在还没有开发,马度早就让人带着识货的工匠开采了各种各样的原石。 学生没让马度失望,不过二十天的时间,就拿出了好几种倍数单筒望远镜,甚至还拿出一套还算凑合的生产工艺。 老朱把单筒望远镜从眼睛上拿下来,不可思议的问:“老二,这是你做出来的?”这个望远镜虽然没有马度献上来的好,却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朱小二点点头,“回父皇,是孩儿组织生产的!当然也少不得同窗的帮衬,还有那些打磨镜片的工匠!”似乎里面没有马度什么事儿。 朱小二说着又取出一个小册子,“这里还有望远镜的制作之法,献给父皇!” 第413章 朱小四的无敌大炮 老朱不敢想象自己视若神物的宝贝,被一群半大的孩子鼓捣出来了,虽然朱小二半句也没有提马度,背后肯定少不了他的指点。 前些日子皇后从方山回来,还说书院会有一个小小的成果,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这个成果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小。 老朱敲敲手里的望远镜问道:“这东西需要多少成本哪?” 朱小二一拱手回道:“回父皇,这望远镜试制的时候浪费很多的水晶,如果按照市价来算,所耗费的银钱不下千两,现在有了一整套的生产工艺,每支的成本可以降至二十两左右。” “哦,还是稍稍贵了一些。”老朱见儿子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便道:“朕有近百万大军,不知道有多少将官,探马斥候则是更多,好生算算那就是一笔大开支了。” 朱小二觉得这样的宝贝最多给高级的将领用一用,没想到老爹有这样的胸襟气魄,“难怪舅舅跟我说可以低价给朝廷供应大量优质水晶呢,怕是他早就料定父皇会大量制作望远镜。如果按照舅舅给的价格,成本只有原来的一半。” “哈哈……他一心想着从朕身上捞银子,这次怕是要让他得逞了。”老朱笑问道:“他就没有别的要求?” “有!舅舅说,希望您能允许他制作这个拿来买卖。”朱小二说着就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副没有一副眼镜腿的眼镜,他往眼睛上面一比划,“有了这个就不怕老花眼了,书院里的先生都很喜欢。舅舅之所以要请示,因为这种镜片和望远镜上其中的一个镜片是一样的,现在看应该是属于军用物资了。” 老朱拿过眼镜罩在眼睛上看了一下,“眼晕!” “这说明父皇身体康泰没有老花眼!” 老朱把眼镜收进袖子里,“既然是军事物资,就不要让他买卖了,给书院的先生用用就行了!他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朱小二摇摇头道:“没有了!” “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去中宫看看你母后吧。”老朱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对了,老二你年龄也不小了,以后就不要住在宫里了。”看着朱小二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老朱笑道:“明日朕便下旨让礼部给你开府建衙。” 朱樉闻言一喜,开府建衙那他便有属官、有侍卫,是个真正的王爷,不再是空头衔了,他立刻拜倒在地,“孩儿谢父皇隆恩!” “去吧,看完你母后就早点回书院,呵呵……”老朱笑呵呵的看着朱樉出了殿门,发了一会儿呆才小声的自语,“你不提要求,朕却不能不给,好歹是皇家书院。” 老朱说完就提笔写了两个条子交给元生,“拿去给宋璲拟旨,发去书院!” 书院的老家伙们没有想到学生们喷喷水,就能喷出望远镜来。对于这种望远的东西,几个老头也是大呼神奇,不过望远镜对他们没有多大用处,总不能和学生一起到秦淮河偷看姑娘洗澡。 老花镜才是应该是他们的所爱,他们一个个的视若珍宝,当做自己第二双眼睛。最高兴的人就是袁九黎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马度也给他配了一副,让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公平。 没有眼镜腿便用细带子挂在耳朵上,听见书院的杂役敲响了铃声,袁九黎赶紧的带上眼镜,夹着教材往教室里面而去。 看着他脚下发飘的样子,马度不由得叹气,明明没有老花眼,非要配一副眼镜,不给他配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找朱升去告状。 别的先生也就是百~万\小!说写东西的时候戴一戴而已,他却要一直戴着,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有这玩意儿,还跟马度说他头晕恶心,带了好几天才习惯了,可以肯定他现在真的是老花眼了。 最让人讨厌的朱家的小哥仨,朱樉开府建衙让朱小三、朱小四羡慕嫉妒恨,他俩认为朱樉能够开府建衙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和同窗一起弄出了望远镜。 有先例可循,哥俩自然是有样学样,从来都不爱学习的哥俩,最近常常找马度讨教。朱小三拍拍手里的东西,“舅舅我觉得火枪的枪管射的慢威力小,像我这样弄成十几个枪管,不停的发射威力会不会更大一些。” “当然会!如果你弄成功了,我们就给它命名加特林机枪,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用芦苇做枪管的好,容易炸膛。” 朱小三前脚刚走,靖难三熊就鬼鬼祟祟过来了,朱小四把东西往马度桌子上一放,“舅舅这是我们三个新研究的无敌大炮的模型,可射百里杀伤千万,舅舅赶紧的找工匠做出来,若是成了可别忘了我们三个功劳。” 他话没说完,身后的李景隆和平安就嗤嗤的发笑,马度定睛一看桌上那东西分明是泥巴捏的,炮管前粗后细的像个蘑菇,带着一条贲张的弧度仰望天际,孤傲的不可一世。 趁着马度观察无敌大炮的时候,三个混球哈哈大笑着跑出办公室。马度笑了笑,“还挺逼真!能不能射百里他不知道,但是一定能杀伤千万!”他一伸手指就将炮身弹做两半。 望远镜的出现就是为了告诉老朱,书院出成果了,虽然这些学生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在为国出力,比国子监的太学生强上百倍,就算没有多少银钱贴补书院,政策总应该要给的吧? 老朱是个明白人,马度小九九他摸得一清二楚,为了书院能继续的搞出点好东西,老朱当天就下了圣旨。第一道圣旨表彰了书院研究成果和参与制作望远镜书院学生,当然是惠而不费的口头表扬。 至于第二道圣旨就足见老朱的诚意。书院的学生要是考上秀才,无需到户籍所在的府学或者县学上课,由书院负责监督考核。还有一条那便是,书院的学生和国子监太学生一样,拥有直接考进士的权利,不过有年龄限制和山长的推荐才行。 老朱显然不希望,那些留着鼻涕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参加会试。不过这也已经是格外的恩遇,毕竟国子监是国家机构而书院不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14章 惊闻倭寇 不是国家机构却要享受和国家机构类似的待遇,老朱的圣旨下到中书省,难免要遭人反对。一向独裁的老朱,难得的摆事实讲道理,还说要是别的书院也有这样的本事,他一样不吝奖赏。 老朱难得讲了一次道理,也是为了书院不要树敌太多,可偏偏就有御史跳出来找不自在,说书院奇巧淫技魅上惑主云云。 老朱不算开明却是实用主义者,没有奇巧淫技他如何能在乱世里挣扎求存到如今面南背北的称孤道寡?即使马度没有出现之前,他便拥有中华大地上最强大的火器部队,说道奇巧淫技他勉强也算是始作俑者了。 老朱不痛快,便有人要倒霉,那御史被打了廷杖然后流放岭南,在中书省耽搁了三天的圣旨,终于发到了书院。 马度觉得中书省简直是在作死给老朱找不痛快,难怪他以后要废了中书省,李善长也不好好管管,一打听才知道李善长请了病假,中书省当家的是左丞汪广洋,他就是个不管事的老酒鬼。 朱升捧着两卷黄绫圣旨从地上起来,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对马度道:“这两道圣旨就是你喷水喷出来的,老夫还以为要过了秋闱才能见分晓,没想到这么快。此次你居功甚伟,老夫记你一功!”记功有个屁用,难不成老子还给自己涨薪水。 过来宣旨的元生偷偷的把马度拉到一旁,“我儿子在书院怎么样了?学业如何?” “不算捣蛋也不算上进,学业也是不好不坏。我弟弟教他算学,说他很有几分的小聪明就是不刻苦。” 元生咬着牙道:“那还不好办,麻烦令弟帮我好收拾他,只要别打坏了就成!” “得了吧,这可不是个好办法。说起来也怨不得旁人都要怪你自己,自你在宫中当差有了银钱,对儿子没少娇宠了吧。” “从前让孩子吃了太多了苦头了,荷包里有了钱自然要好生的补偿。” 马度拍拍元生的肚皮,“黄富贵现在以为自己有了一个有钱的老爹,便小富即安,没了危机感,我觉得拿戒尺打他也没用,你不如给他写封告诉他你的生意黄了会更好一些!” “当真?那我回头就写。” “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这个办法也许有用,可若是发现你又一次骗他,只会更加的恨你!” 元生叹气道:“只要他能成才,恨我又何妨!对了,现在书院有保举学生直接考进士的资格,到时候你可要帮衬一下。” “那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山长,而且你这不是在帮他是害他!” 同样身为父母,马度可以理解元生的心情,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孩子,当然有的东西不行。小骉果然很彪,自己吃着一个,还要护着另外一个,根本不给马度下嘴的机会。 马度伸手刮刮他白嫩嫩的屁股蛋,笑道:“小子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不能两个都占着,给老爹留一口。你娘生你姐的时候,我征战在外都没有来得及尝一口。” 他伸出手轻轻去拿小家伙胖嘟嘟的小手,这家伙小胖胳膊一甩直接打在马度的脸上。宋霜乐不可支,“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跟孩子抢奶吃,还侯爷呢真是不要脸!”说着还在马度身上掐了一把。 马度无奈道:“我是真的没有吃过,你忘了我是被爷爷养大的吗?” “哦,我都把这个给忘了,说起来夫君还真是可怜哪!那你吃什么长大的?” “奶粉呀,就是我做了给冬梅吃的那种!”马度之前给小冬梅做过一些奶粉,显然不合她的口味,最后都进了乌日娜的肚子,还说很好吃。 “难怪你找个鞑子女人回来,你们都口味都是一样。”宋霜一把马度推下床,“想吃到你的小妾那里去吃,别跟我的儿子抢食,我还在月子里伺候不了你。” 马度一拍大腿撂下狠话,“你这是有子万事足连男人都不要了,你等着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吃了晚饭,马度就悄悄的跟着乌日娜,往他的院子里面走,乌日娜倒是挺警觉,回头一鞭子就甩了过来,“谁?” 马度暗骂自己不争气,这是我合法的小妾弄得这么猥琐心虚做什么,“是我,嗯,今天晚上我想睡在你这里,可以吗?” 乌日娜面上一喜,“我等说这句话好久了,我放羊的时候你也不来找我。” 放羊的时候?草地上?马度连连摇头,要是流传出去,弹劾他的奏章一定会堆满老朱的龙案。 “外面不行,家里就可以了!” “嗯,今天我洗过澡了,很香的,你闻闻!”乌日娜把胳膊递到马度的口鼻间,然后羞涩的道:“我到床上等你!”说完着就一溜烟的跑了。 这羞涩的情话说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让人心生斗志,马度春情荡漾一摇三晃进了乌日娜的小院子。 他推门而入只见屋内点着一盏红烛,乌日娜已经躺在了床上,睡在床铺的里侧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脑袋,古人一般都是男子睡在内侧,显然没有人教她这些。 马度更不在乎这些规矩,把她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挂上衣架,脱了衣服鞋袜就上了床,轻轻的掀开被子,却没有娇羞的笑脸而是酣睡的面容,嘴角挂着清亮的口水,似乎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竟然睡着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果然都很好。马度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被别人打断睡眠,以己度人也不忍打断她的美梦,意兴阑珊的拉过被子躺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睁眼一瞧外面天色已经微明,乌日娜正用拿着鞭梢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她嘟着嘴有些歉意的道:“对不起,昨天我放羊太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马度拍拍她道:“没有关系,不差这一天!” 乌日娜却红着脸道:“天还没有,现在还来得及,嗯,我们开始吧!” 草原姑娘的热情可以把人融化了,乌日娜不愧是来自草原,马度发现她真的很会骑“马”! 快活日子,马度只来得及享受一天,朝堂传来的消息,让他立刻不淡定了,洪武三年三月倭寇侵入山东沿海四处劫掠! 第415章 朝会 倭寇的历史很长,比大明历史要早的多,明初就不断的骚扰海疆,洪武末年时倭寇日渐炽盛,最后还是老朱命令汤和在沿海建设卫所巩固海防,方才遏制倭寇气焰。 到了朱棣当政时有郑和下西洋,明朝海军前所未有的强大,倭寇已经不足为患。可惜随着下西洋的停止和海防的废弛,以及禁海政策使得内外勾结,明朝中叶倭患愈演愈烈,这才成就戚爷爷的威名。 老朱“寸板不得下海”的禁海令,并不是因为他思想保守。在明朝立国之初,同样也设有市舶司,老朱也想从海里捞银子。 可是明初百废待兴,恢复农业生产才是国家的第一要务,加之商品经济薄弱,更没有强大的海军,明初的市舶司怕是没有给朝廷上缴多少的赋税。 聊胜于无,有银子总比没银子好,抠门的老朱绝不会因为市舶司交的钱少而禁海,禁海的最大的原因那就是倭寇。 为了抵御倭寇入侵老朱可是下了极大的本钱,将农民式的思维发展到了极处。为了不让别人到自家院子里面偷菜,老朱在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在万里海疆开始扎起了篱笆,几十个卫近百个所,布防二三十万的士卒。 这种方式是马度不能理解的,既然能下如此大的手笔,为什么就不能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呢?马度绝不能让老朱穿新鞋走老路,海洋那是马度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去路,即使多付出一些代价,也绝不能因为倭寇堵死了。 于是一直在方山躲是非躲清闲的马度上朝了,说起来这是他除了元日朝会之外第一次上朝,这次他毫不犹豫的站道了武官的队伍,毕竟他还挂着一个神机营佥事的头衔,他请辞的奏折,老朱一直没有批。 武将十之八九都征战在外,队伍显得稀稀落落,打头的自然郑国公常遇春,他上不了战场朝会倒是从不落下。他上朝没什么正事,就怕老朱忘了他似得,老朱也经常给他一些鸡零狗碎的活干干。 在常遇春后面的是郧国公廖永安,马度依然记得他在牢中豪言壮语,可惜自平江归来寸功未立,北伐、西征都因为旧伤发作没能参加,即使连朝会都上也常常缺勤。 接着就是朱亮祖了,原本他率军支援西征,可因为犯了擅杀军校的老毛病被汤和打发回来,同样赋闲在家。见了马度一双虎目恨不得要把他吃了似得,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在白莲教的手里,烧了他的府邸的是几个王爷,但是不妨碍他把愤恨归咎到马度的身上。 马度懒得理他,直接排到郭英的身后。郭英封了侯再却没有出征过,一直掌管着京畿卫戍,说到底老朱还是最信任自家亲戚。 郭英见了马度一脸的诧异,随后笑着打趣“马侯今天可不是元日,你别不是弄错日子了吧。” “今天是三月二十,没弄错,我就是专门来参加朝会的。” 听见动静常遇春,回过头来待看见马度,揉了揉牛眼道:“莫非我还没睡醒还是你在梦游,你竟然来参加朝会了!” 廖永安也回头看了一眼,“真是见了鬼了。” “京中四品以上都能参加朝会,我位列超品侯爵,为什么不能来参加朝会。”马度话刚说完就有一个巡视的御史过来斥道:“请马侯注意礼仪莫要聒噪,不然就别怪卑职的刀笔不留情面!” 老朱的规矩真是越来越大了,马度承认自己在队列中说话不对,不过常遇春也说话了,嗓门儿比马度还大,这小官儿明显的是在找软柿子捏,谁叫他是外戚。 外戚常常被打上嚣张跋扈、擅权不法的标签,弹劾外戚是御史的传统项目,一不小心就能露个头脸官升三级,尤其是碰上马大脚这样的贤后,多半不会包庇外戚。 马度呵呵的冷笑,“刚才说话的又不只有我一人,还有郑国公、郧国公,最先引起话头的就是这位武定侯,你若真的刚正不阿就连带着他们一起弹劾,不然本侯就弹劾你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哼!卑职定不让马侯失望!”那御史一甩袖子离开,话说的硬气估计没有这个胆子,敢弹劾常遇春,他儿子晚上就去烧那御史家的房子。 常遇春打趣道:“玄重今天脾气挺大嘛!” “老虎不发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蹬鼻子上脸!” 廖永安笑道:“这么威风,你又何必拉老夫下水。” 马度摇头道:“你自己说不下水的,回头有好事别怪我不想着你!” 郭英拿手戳戳马度,轻声道:“不要说话了该进殿了!” 接着就见殿前的站出来四个宫中侍卫,人人手持一条大鞭子凌空抽了起来,四道鞭声合为一声,在耳边犹如炸雷一般,一连响了三下,百官才开始依次进殿。 千万不要以为静鞭在是辫子朝特有的,在唐朝时就已经存在,之后历朝历代都有。金国初立时皇室粗野不通礼仪反倒是没有,后来才跟南宋朝廷学了这手。静鞭代表的不是野蛮而是文明,不过在老朱手里就不好说了,除了听响还能打人。 随着元生高声的呼喝,老朱龙行虎步的走进殿中,眼看着就要走到丹墀了,突然停了下来,也不顾礼节回头走了几步,看看低头垂手站着的马度,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真是见了鬼了,”,然后重新的上了丹墀。 百官口呼万岁叩拜见礼,直到老朱道了句“平身”,一众官员这才呼啦啦起身。马度手持笏板出班而立,一本正经的道:“微臣有本启奏吾皇陛下!” 谁知老朱却黑着脸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等朕处理完了正经事你再说!” 难道我的事情就不是正经事?马度微微抬头,看老朱眼中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便知道老朱是故意的,只好硬着头皮退了回去。 汪广洋站了出来笑呵呵的道:“马侯到底年轻性子急,你纵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老夫说完再说,呵呵……” 第416章 封侯非我意 左丞相李善长请病假,右丞相徐达在北平,中书省当家做主的便是左丞汪广洋了。自老朱在太平渡江,汪广洋就一直跟着老朱打天下,还在常遇春帐下任过参议幕僚。 汪广洋不仅处理实务是把好手,更是文采斐然吟得一手好诗,最大的缺点就是贪杯,这个不良嗜好极有可能是从常遇春那里学来的,也有可能是在效仿斗酒诗百篇的李白。 汪广洋儒雅风流庙堂之上不缺宰相风度,言及政务侃侃而谈思路清晰条理明白,更是辞藻华丽引经据典,还时不时的拍两句老朱的马屁,不愧是中过元朝进士的。 等他说完退回,老朱这才开始问政,马度明显的感觉到百官明显的紧张起来,好像是等着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 可以肯定朱老师是一位负责人的好老师,不仅检查昨天的作业,前天的作业,连前年布置的作业都要检查,询问各项进展事无巨细,根据官员的反馈裁决如流,然后布置新的作业,各个班级没有一个不被点名的。 真是个好老师,老朱可能选错了职业,也许他应该和马度有同样的梦想。 至于马度只想说当老朱的官儿真他娘的不容易,尤其是四品以上的京官,想混日子根本不可能。对于那些没有做好工作的,老朱会毫不留情的训斥,轻则罚俸重则降职,这似乎不过是朝堂上的常态。 眼看着日上三竿,老朱这才道:“诸卿有事早走,无事退朝!” 马度再次出班,“微臣有本启奏!” 老朱笑呵呵道:“都把你忘了,有事就说吧,元生给我端一杯茶来。”他的身子靠向了椅背,还翘起了二郎腿,状态轻松的似乎打算听一个故事或者笑话,弄得马度都不知道该不该张口。 老朱不耐烦的道:“你倒是快说,朕吃完早膳还要回宫批折子呢。” 马度拱手道:“微臣听说近日有倭寇进犯山东,不知是否是真的。” 老朱没好气的道:“三月初八,倭寇在山东杀我千余百姓劫掠数百女子,掠夺粮食金银无数,难道你没有看朝廷的邸报吗?” 他一遍说还一边拍扶手,显然对此十分的恼火。 “微臣正是因为看到了朝廷了邸报,今日才来上朝的,肯请皇上让微臣负责剿倭之事!” 老朱眉毛一蹙,“怎得?你的货物让倭寇给了劫了吗?” 马度素来惫懒,见到差事恨不得躲着走,突然主动请缨不由得老朱不怀疑,马度有其他的用心。 被老朱这么的质疑,马度也很是无奈,他连忙的解释道:“不是,微臣见山东百姓被倭寇劫掠,心中万般的愤恨,这才主动请缨。” 海贸的事情基本上全部都是由沈万三在全权打理,他的商船确实很少被倭寇劫掠,马度肯定沈万三向倭寇交过保护费,从对不平的账目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数量不是多。 常遇春呵呵的笑道:“山东指挥使司早就派兵把倭寇赶跑了,听说还杀了不少呢!” 老朱点点头道:“没错,你来晚了,真是难得你还有这份情操,能为我大明百姓的苦难上心。” 看老朱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把倭寇放在眼里。这也很正常,自老朱建国之后,这还是倭寇第一次入侵大明,连疥癣之疾都算不上。 “皇上低估倭寇了,他们现在是被击退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骚扰沿海侵袭江浙财赋之地,终究会成为大明百年心腹之患,危害尤甚蒙元,皇上万万不可轻忽。” 此言一出百官之中发出轻笑之声,老朱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朱亮祖已经迫不及待嘲讽马度,“亏得马侯还征伐过草原,区区几千杂兵就把你吓成这样,我觉得你还是回书院教书比较好,军国大事还是不要多嘴了!” 常遇春立刻呛道:“朱亮祖,马度虽然文弱但是立下的功劳半点都不比你少,他跟本公征战草原本公最清楚不过,何况他是皇上册封的国侯军国之事如何说不得!” 老常呛完朱亮祖,又和声对马度道:“玄重啊,倭寇虽然可恨,但是你也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几千乌合之众,只要他们敢上岸,不需朝廷大军我带着几百亲卫就能把他们剿灭干净!” 对面的胡惟庸也站了出来道:“马侯,据卑职所知,倭国不过是弹丸小岛上的蛮夷小国,于我煌煌大明来说不值一晒,几千倭寇又能兴起什么风浪,如今在山东吃了雷霆一击,早已经远遁深海,怕是不敢再来了。” 接着又有几个文官跳出来怼马度,听他们的言辞倒没有瞧不起马度的意思,对倭国和倭寇却满却是不屑,说完还顺便还拍一下老朱的马屁。 龙椅上的老朱听得不耐烦了,摆摆手道:“时辰不早了,此事以后再议,玄重到后宫去看看皇后吧。” 他正要起身却见一个宦官在门外禀告,“兵部郎中在殿外有军情急奏!” “宣!” 接着就见一个身穿青色公服的男子进了殿中,叩拜道:“兵部郎中吴友仁拜见吾皇,贸然进谏实是有紧急军情,还请皇上恕罪!” 老朱问道:“哪里的军情?云南的?” “不是。” “那就赶紧的说!” “昨夜微臣值守兵部便接到来自通州卫所军情,洪武三年三月十八日数百倭寇在通州登陆烧杀抢掠,原本以为是小事不宜叩宫奏报。谁知倭寇登陆劫掠的消息越来越多,到了刚才已经收到了来自太仓、松江、杭州、嘉兴等地多份军报……” 老朱青筋暴跳蹭得站了起来,“我擦!” 朝会还是匆匆结束了,老朱让百官退去只留下几个心腹重臣,等侍卫合上殿门,他才拍着扶手对马度道:“快说,你怎得知道倭寇会来犯边!” “微臣不知道,猜的!您不是怀疑我串通倭寇吧。” “那倒不至于,眼下看来剿倭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你向来无利不起早,跟朕老实说到底图什么?” “什么都不图!”马度一撩袖子叹气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17章 一片公心江宁侯 老朱撇撇嘴,显然不信马度有这么高尚的情操,“你好像对倭寇很了解,满朝文武都猜不到的倭寇有这么大的胆子,你竟然能猜的到,应该不是胡乱猜测的吧。” 马度伸出两指一捏,“了解一点点而已!” 这话并非谦虚,能国人铭记于心的还是近代那段惨痛的历史,再远一点的也不过了解一点皮毛,不过现在大明上下比他了解的更少,提到外国他们更在乎这些蛮夷有没有来大明称臣纳贡。 老朱不耐烦的道:“那就赶紧的说!” 马度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张纸递了上去,“这是一份大明周边的地图,皇上看了便知倭国所居岛并非是弹丸小岛,比高丽要大的多。” 他翻遍了大百科,终于找到了一份较为详细的东亚地图,好不容易才描下来的。地图很大,元生伸着双臂才堪堪的展开。 “嗯,倭国还真不小!可以抵得上两省之地。”老朱招招手让常遇春刘基等人过来观看,看着马度道:“玄重这个不是你画的吧?” “是爷爷从前测绘的,一直挂在家中,我日日观看印象深刻,便凭着记忆画了出来。”马度知道自己的名头不好使,干脆推给那莫须有的爷爷。 老朱点点头,“那朕就能放心的用了。” 刘基赞道:“好舆图,漫长的海岸线上的沟沟坎坎都画得一清二楚,实在是精良之作!” 老朱呵呵的笑道:“老居士一辈子都在找归乡之路,又有飞机这等神物,凌空俯看画的自然精准。有好东西你就会藏着掖着,怎得不早点献上来。” 地图在古代可是很珍贵的,行军打仗治理民生都少不了,像这种精准的地图,对一位励精图治的帝王来说算是宝贝。 献了宝贝还落了埋怨,马度觉得很冤枉,好在还有常遇春帮他说话,“皇上,玄重献上此图当记他一功!” “嗯!算他的功劳。”老朱点了点头对马度道:“把你知道的有关倭寇的情况说说吧。” 马度清了清嗓子道:“倭国四面临海漂泊于大洋之上,多地动火山,国内山多地少,土地贫瘠。土地所出不足,那些靠海的名主,也就是地主,便带着庄丁农户出海劫掠,最开始他们的规模不大,活动范围也比较小,遭殃最多的还是高丽…… 不过至正年间,倭国南北分裂,诸侯割据,互相攻战。在战争中失败了的一些南朝地主便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加入到倭寇之中,倭寇之势便随之坐大,劫掠之地也随之扩大,从高丽发展到蒙元,如今见我大明百姓安居乐业,便又来劫掠我大明。” 刘基捋着胡子道:“原来蒙元末年倭寇渐多,竟然是这个原因,玄重知道这么清楚,是到过倭国了?” “没有,听爷爷说的,他老人家去过!” “既然是老居士说的那便是没错了!”刘基冲着老朱拱拱手道,“微臣以为皇上当派遣使者到倭国斥责倭皇,令其约束臣民,不得再来我大明劫掠。” 汪广洋也道:“我大明初立,近年先是征讨明夏,如今又征讨云南,不益再开战端,更何况隔着茫茫大海,想杀抵也是力不从心。伯温兄的提议乃老成谋国之言,微臣附议!” 不等老朱回话,马度不由得发笑,“两位就别开玩笑了,倭寇多大来自倭国南朝,可他们现在势弱自身难保,要是能力约束得住那些倭寇,早就带着他们去和北朝打仗了。再说倭皇形同傀儡,要找也得找幕府将军……” 老朱一拍桌子打断马度的话,怒道:“这幕府将军竟然挟持主上,真是大逆不道!” 他的心情马度可以理解,不过老朱显然误会了,他解释道:“从两百年前的镰仓幕府时代开始,倭皇就已经是傀儡了,他们的国家就是这样的。”马度把自己知道的那点皮毛给老朱掰扯了一番。 “那幕府将军不篡位吗?” “他们不敢,有各地的诸侯制约,幕府最多就是行废立之事。爷爷说倭国皇权不张,国家只会越发的动荡,届时会有越来越多战败武士、浪人加入倭寇的行列,受苦受难的则是我大明百姓!” 在经过短暂的统一,日本进入战国时代,正如马度所言倭寇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强大,再加上中国的海盗,弄的大明海疆千疮百孔东南江山糜烂一片,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呵呵……这倭皇倒是有些像周天子了!”老朱笑道:“老居士说的话朕自然是信得过的,诸位爱卿,你们以为这倭患该当如何处置。” 不等旁人说话,马度忙道:“皇上,微臣刚才说过愿意总理剿倭之事,还请皇上恩准!” “朕总觉得你有另有居心,说说吧,你有什么好主意!” 马度咬牙切齿道:“筹建海军,将倭寇杀个干净就是!” 常遇春笑道:“玄重看你这样子似乎和倭寇有仇呀,他们真的没有劫了你的货吗?” “没有!我完全是出自一片公心!” 一直都不说话的廖永安道:“皇上若是筹建海军,微臣残躯尚可一用!” 马度想骂人了,没想到半路杀个抢买卖的,“郧国公水师是水师,海军是海军根本就不是一码子事。隔行如隔山,您还是不要掺和了,您要是愿意做个战术参谋的话还是可以的。” 廖永安不屑道:“不都是在船上打仗吗?有什么区别,本公不懂莫非你懂!” 老朱也给廖永安帮腔,“就是,难道你懂得在海上打仗。” “微臣不懂,但是早就培养了两千个可以在海上行船的好手,皇上您忘了,那两千人还是您替微臣招募的呢!” 马度刚开始和沈万三合伙做海贸生意的时候,就曾向老朱建议组建海上巡逻队,老朱给他招募的两千有家有口良家子弟。 这些人一直都跟在沈万三的船上,早就是操船航海的好手,现在正是用着他们的时候。 老朱瞪着眼睛问:“看来你真的是和倭寇有仇啊,连银子都不赚了!” “微臣真的是出于一片公心,至于银子嘛,少几条船少赚一些就是!” 老朱摊摊手道:“不过朕可没银钱再建什么海军了。” 第418章 建军 这是来自吝啬鬼赤裸裸的敲诈,马度当然不会学沈万三,说老子有钱替你养军队的傻话,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皇上莫忧,只要海军建起来,钱财一定不缺,你忘了还有市舶司呢。” 老朱一拍桌子,“朕说的就是没有建海军的钱。” 这就是属于耍无赖了,逛窑子说没钱都可以,说建海军没有钱,这不是开玩笑吗,即使到二十一世纪这也是最烧钱的军种。 见马度不回话,老朱叹气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海军就别建了,若是以后倭寇闹得凶的话干脆就禁海。” “这样不妥,不管是否禁海倭寇都要来的,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最后遭殃的仍旧是我大明百姓。”明明知道老朱在下钩子,马度还不能不咬,“没钱有没钱的法子,一切您交给微臣就是。” “啧啧……这海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下这么大本钱。” “微臣真的是出自一片公心哪!” “行了,你平倭需要多久呀。” 马度一拱手,“平倭乃是百年大计!” 老朱伸出一把手道:“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五年之内要有所小成!元生,你去把太子招来。” 老朱把朱标叫来做什么?马度隐隐的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很快元生就带着朱标进入殿中,朱标给老朱见过礼后,众人又给朱标见礼,他也不怕麻烦挨个的把大家扶了起来。 自从成亲之后,朱标越来越有大人样了,个头也是越抽越高,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小胖子,越发显得斯文儒雅。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喜欢,到了常遇春这边就换了老丈人,他一家子都是粗胚,有这样一个儒雅的女婿怎能不喜欢,更何况还是皇太子。 朱标恭敬问道:“不知父皇唤孩儿过来何事?” 老朱一本正经的道:“你年龄也不小了,朕准备给你寻个差事,前些日子倭寇为祸山东,近日又开始袭击江浙等地,朕准备让你总理剿倭之事……” 马度暗暗摇头,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不过让朱标做他的上司也没什么关系。朱标自然不会给他掣肘下绊子,差事干砸了还能让他背锅,反正老朱疼儿子,嘿嘿…… 老朱自作聪明,以为马侯无利不起早,认为其中有天大的好事,不然也不会如此下血本。他是皇帝,不好撸袖子和马度抢,干脆让儿子过来分一杯羹。如果他知道马度心里怎么想的,一定气得吐血。 朱标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表面成熟心智稚嫩,老爹突然压过来这么一副担子,有点不知所措,“孩儿一直跟着宋先生读书,不通征战之事。” “没有关系,有你舅舅呢,他负责筹建海军,你闲暇时监理便可,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父皇!” 朱标看看冲着他眨眼的马度,他不可思议的问:“舅舅竟然也懂得征战之事?” 马度正色道:“太子严重了,微臣在草原上也是指挥过八万大军的,不信可以问你岳丈。” 老朱这次出手很大气,封马度为海军都督,不得不说这个规格很高,也因此看得出老朱有多么的贪心,他不过甩手画了一个大框架,希望马度把这个框架帮他填满。 不管海军日后会发展如何,反正这个称呼他是爱的不行,听起来比什么监正、佥事、提举威风不知道多少。可偏偏就有不长眼的过来跟他抢,廖永安死乞白赖的非要来海军,老朱没二话就答应了。 于是马度从都督变成了右都督,廖永安则是左都督,明朝左为尊,没理由让一个公爵位居侯爵之下。马度明白老朱是在掺沙子,可总共都不到两千粒沙子有什么好掺得呢,不仅数量少质量还很差。 朱标站在船头指着河滩道:“舅舅拿就是你说的海军班底吗?” 他年龄虽小但却是一个负责的领导,听说海军今天成军连课都不上了,就早早的过来,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大失所望。 河滩上近两千个年轻汉子,黝黑精壮,可是却没有半点的人样。有光着膀子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有打架骂人的,有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也有拿着骰子赌博的,还有人调戏路过的女子,倒是像一群强盗土匪,谁能想象他们从前都是勤劳质朴的农家子。 别说朱标有点失望,就是马度也是大跌眼睛,把这些人送上船之前,他们可是接受过新兵训练的,真是没想到会烂到这种的地步。 环境造就人,他们在船上是学到了操船航海的本事,可也跟着学了一身的恶习,他们薪金丰厚,海上又枯燥无聊想不学坏都难。 廖永安不屑道:“这哪里是海军,这样子就是海盗!” 马度看他一眼,“你见过海盗?” “没见过,不过我知道水贼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就是水贼!投身皇上麾下之前也是这般的模样,后来才改过来的。” 朱标回头道:“哦,陨国公有好办法?” 廖永安苦笑摇头,“回殿下微臣有办法,却不是什么好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杀,微臣当初为了整顿军纪,一口气可是杀了三四百人。” 朱标抽了一口冷气,“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条人命,这办法实不可取,陨国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马度道:“训练普通新兵一个月便可初见成效,可是要让他们懂得操舟航海,怕是要数年的时间,每耽搁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大明百姓要遭受倭寇荼毒。殿下应该听说了,近日明州、台州又有倭寇登陆,可能要不多久还会有福建、广东的军情传来,倭寇可是把我大明万里海疆劫了遍。” 朱标点点头,“舅舅的意思,我也不是妇人之仁,只是心有不忍!” “殿下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让你看笑话了,改日再来必是一番新景象。”马度对朱标的侍卫道:“麻烦诸位掉头送太子回城!” 马度和廖永安上了其他的船,等朱标的坐船走远了,才从秦淮河上岸。马度立刻吩咐道:“瘪头,让他们集合!” 马度选了百十个腿脚的利落的神机营的老兵做亲兵,不过腿脚利落的手上都太利落,给他们装了铁钩做假肢,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尤其是瘪头瞎眼带着眼罩,断手带着铁钩,像极了电影里的欧洲海盗。 廖永安则对瘪头吩咐道:“若是他们不听号令,直接就地正法!” 第419章 他们是海盗 艳阳融融,照得人懒洋洋的,唐牛儿躺在草地上,嘴里的草梗甜丝丝的,犹如少女口中的芬芳,裤裆微微的隆起,因为他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春梦。 梦中的女人是村里是他的未婚妻,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在爹娘的操持下,去年就把婚事定下了,就等着他得了空回去成亲呢。 在海上漂泊数年,唐牛儿早就不是无知初哥,睡梦里提枪上马一阵冲杀,未婚妻很俊俏,可这叫床的声音实在难听,尖锐得要刺破耳膜。 唐牛儿不耐烦的醒来,只见一群手上戴着铁钩的奇怪丘八,正奔跑在人群里,不停的喊着集合,尖锐的声音就是他们嘴里的竹哨发出来的。 这样的情景很熟悉,刚刚被招募来的时候似乎有过,不过唐牛儿却没有像那次赶紧的起身,而是坐在草地上等着看笑话,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楞头楞脑的傻小子了。 对于军士的命令,无动于衷的可不只一个唐牛儿一个人,绝大多数人都是动也不动。他娘的,大老远的跑过来,不给酒肉不给银钱,就想让他们动弹起来没门儿! 唐牛儿期待的笑话很快就出了,他看见正在赌博的陈初八一伸脚,就有一个士兵摔了个狗吃屎好不狼狈,周围的人立刻哈哈的大笑。 陈初八算是他们这伙人的主心骨,常常带着他们跟沈家人闹事,想要吃酒肉、涨工钱、逛窑子,都少不得他带着大伙出头。看来今天晚上又有香喷喷的女人可以睡了,秦淮河的名声,他们在松江也是听过的。 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着对陈初八道:“赶紧的去集合,不然你的下场会不太好!” 陈初八从地上站起来,“老子在海里什么样子的风浪没见识,跟倭寇也是干过的,你这断胳膊又瞎眼的想吓唬谁呀!”说着还在伸手在瘪头身上重重的推了一把。 瘪头正色道:“我再次警告你赶紧的去集合,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 陈初八咧着嘴笑道:“想让老子们干活,先把银钱酒肉拿来……呃!” 话没说完,突然就觉得喉间一痛,一把铁钩子已经钩进了他的喉咙,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铁钩一拉血管气管都随之绷断,陈初八魁梧的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眨眼之间就没有了生机。 唐牛儿嘴巴张的老大,嘴里的青草梗掉在胸前,一言不合就杀人,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弄成这样。 他连忙的站起来,连身上的草叶子都顾不得拍打,赶紧的到土坡下面去集合,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可天底下就有不怕死的愣头青,唐牛儿回头看一眼,陈初八的几个拜把子兄弟已经把那个断手瞎眼的士兵给围了起来,“杀了我们的大哥,老子这就让你抵命!” “那就来吧!”不等对方动手,瘪头狞笑着从腰间掏出一把短铳,单手打开火门扣动扳机,嘭的一声那魁梧的汉子就飞了出去。陈初八的另外几个好兄弟,也在一阵枪响之中纷纷倒地,当场毙命。 瘪头爱惜的摸摸手里的短铳,“真是好宝贝,比火绳枪不知方便多了!” 这种短铳在现有的燧发枪的基础上改的,火器局只做了十几支,全部被马度弄来了。说是短铳,其实仍有一尺多长,挂在腰上像个榔头,但是仍把瘪头他们乐坏了。 海洋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要 w w w . t x t 8 0 . c om 换成几年前,这些人见了当兵的怕是要远远的躲开,现在不仅敢对峙还敢攻击。难怪沈万三船上的水手、伙计个个都要有家室的,不然真可能卷了货物一去不回。 廖永安道:“我早就说了已经海盗了,不见血根本刹不住他们的气焰。” “见了血也没用,我觉得他们还得回一下炉!”马度见已经集合完毕,“陨国公过去训话吧。” 廖永安摇摇头,“还是你去吧,其实我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毕竟我不来别人也会来。你下了这么大本钱,我可不想你抢你的买卖,免得你记恨我。” 马度拍拍廖永安的肩膀,笑道:“老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知情识趣,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廖永安打掉马度的手,喝道:“怎么跟上官说话的,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几个人的鲜血没有白流,人终于迅速的集合起来了,也没有人吵闹十分的安静,可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忿之色。 马度缓步走上土丘,拿了一卷发黄的纸出来,让张五六展开举在胸前,他指了指那张纸道:“你们一定不认得这张纸了,本都督告诉你们,这张纸就是当初招募你们的告示,上面写的很清楚,招募的是士卒,而且你们受了军训。” “俺们知道,可最后却让俺们到海上做了水手!”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 马度笑道:“这位兄弟,你一定是弄错了自己的身份,当初是让到海上学水手,可不是让你们做水手。” “有啥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们还是个当兵的!显然你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真的当成了水手伙计,甚至还有人把自己当成了海贼,不听号令、目无法纪,还敢与本都督亲兵对峙。你们在海上逍遥快活,把一家老小都忘了吧?是想造反被诛九族吗!” 马度提到家小的时候,众人脸上的不忿明显的少了许多,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这些人的本性还没有完全的迷失,不然他还真不敢用。 “朝廷要组建海军让你们去杀倭寇,我就是海军都督,以后是你们的头儿……” 旁边廖永安小声的插了一句嘴,“别忘了,还有我!” 马度只好改口道:“我是海军右都督,这位是左都督,也是你们的头。打仗是要死人的,本都督给你们一个机会,贪生怕死人可以现在就滚回家!” 马度已经做好了有人离开的准备可偏偏没有,却不断的有人不停的发问。 “请问都督老爷,当海军发军饷吗?” “发,和从前一样!” “可以喝酒吃肉吗?” “当然可以,又不是让你当和尚,不过什么时候喝酒,要听本都督的安排。” 众人笑了笑继续发问,“当海军可以逛窑子吗?” “可以,只要你给得起姑娘银子!” “海军能杀人放火吗?” 马度皱眉道:“问的什么屁话,当兵就是要杀人放火的,不过不能在大明的地界,不然本都督一定会活刮了他!” “那做了海军还能像从前那样劫人家的商船吗?” 我擦!狗日的沈万三你都让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真的是一群海盗! 第420章 回炉重造 自朱文正的事情之后,老朱越发的多疑猜忌,往海军里面掺了廖永安这颗大石头后。又陆续的往里面掺了戚祥、毛骧这样的小石头,外加还有两千士卒。 掺吧,使劲儿的掺!这就是马度的态度,反正队伍已经不纯洁了,他自己也没有勇气带着两千目无王法的海盗出海。 戚祥从草原立功回来,便下到军伍中做了指挥使,原本跟着朱亮祖一起支援西征大军。死了儿子的朱亮祖心气不顺,故意找戚祥的碴,谁叫他跟马度交好。 戚祥也不是好惹的,仗着自己给老朱做过多年亲兵就和朱亮祖对着干。朱亮祖正在事儿头上顾忌老朱不敢杀他,就砍了他手下的将校。 事情闹大了,两人都被汤和给撵了回来。戚祥赋闲快一年,又被老朱打发到马度这儿来了。见了马度戚祥就哈哈大笑,“没有想到转了一圈,还是成了侯爷的手下了,能跟着您能一起打倭寇是俺的荣幸!” 能跟着戚爷爷的祖宗一起打倭寇,马度也感觉很荣幸,前些时候还抄了戚爷爷的诗,现下总不好把他的祖宗拒之门外。 至于毛骧在城外清剿白莲余孽的时候,因为没有抓到那个最重要的人物,彻底做了冷板凳,连韩成的副手都轮不上。 对于他的到来,马度其实不是特别欢迎,到了海上违法乱纪的事情,怕是少不了要做,有毛骧在担心放不开手脚啊。 不过毛骧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少不了马度的蝴蝶翅膀瞎扑腾,不然毛骧现在很有可能是检校的大头目了。 毛骧还神秘兮兮的对他道:“侯爷不用担心卑职,您别忘了最开始那两千人,都是朝廷为您招募的呢,有卑职在反而能给您转圜一下。”他说好像还真有理,马度只好把他收下了。 让马度万万没想到的是,常茂也过来凑热闹,他不客气的往马度的帅帐里面一坐,“你不收下我,我就不走了。” 马度拍着桌子道:“怎得你不在书院读书了吗?你爹不是说等你留了种有了后,才让你再入军伍的吗?” “读书!你还不知道我,我可不是读书那块料!我爹那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这次就是他让我来的,他说有好处自然要便宜自家人。” “谁给你说有好处,你又不是没上过战场,无论在哪里打仗都是要死人的。” 常茂不屑的道:“大舅哥你糊弄谁呀,我还不知道你,没有好处你会这么上心。再说剿倭之事还是太子总理,我是你妹婿,太子是我的妹婿,这个时候我要是不出来占便宜,那才是傻蛋!” “别说,这次对你还真是个捞功劳的好时候!” “就是,你也不能看着我文不成武不就吧,我没出息大鱼儿也憋屈不是,她可是盼着望夫成龙呢!” 常茂搬出来了大鱼儿,马度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不过他不觉得大鱼儿会有这样的心思。 那两千人回炉被马度回炉重造,几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把当初的军训都忘光了,不过瘪头他们一定会让他们尽快捡起来的,这些老兵收拾起人来下手可狠着呢。 让马度意外的是,这些人竟然一直在咬牙挺着,从他们凶恶的眼神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害怕这些老兵,而是不想再回去过那种土里刨食的苦日子,他们是真的爱上了大海这个冒险乐园。 老朱新送来的两千士卒,并不是战阵上的新丁,全都是从水师里面挑选出来的年轻的精干士卒,看得出来老朱对海军很重视,不过他是因为马度的重视而重视。 这些来自水师的士卒,都没有接受过新兵的系统训练,马度把他们一起回炉,还好他们都年轻接受能力很强。 像戚祥这么年纪大的,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好歹也是指挥使却常常被单独拎出来,让士卒看他同手同脚的走路,没少被人笑话了。 马度还劝他不必如此,到时候用不着他亲自持枪杀敌,只要指挥就好。他却固执的像头驴,“俺当您手下就要守您的规矩,若是自己不懂,难以服众不说临阵也指挥不好,到时候吃了败仗,把兄弟们搭进去还要连累您。” 戚祥这么想也是好事,马度也只好由得他去了,这就是做人的差距,同样是老朱的亲兵,戚祥却给子孙挣了一下世袭的官职,还出了一个名传千古的后代。老刘却被老朱早早一脚踢开,只能给马度当长随兼管家,还招了一个那样的女婿。 想要建海军,军舰自然是重中之重。陈友谅的那种巨舰只能在长江、内湖航行,而且还需要长桨助力,到了海上八成也只有侧翻的份,说到海船还是要数大名鼎鼎的福船。 顾名思义,福船便是福建制造的船,福建自宋代起便是中国造船中心,这种船在海上可以说是久经风浪考验,绝大数海贸船只都是这种船,没有比它再合适的了。 很遗憾,现在的福船还不是三宝太监用的那种放大版的百米巨舰,最大的还不到五十米长,排水不到一千吨,不过对付倭寇的舢板小船也是绰绰有余。 当初汤和与李文忠攻下福建之后,曾奉命在福建造船往北方运粮,遇到风浪船沉了不少,还剩下五艘一直闲置在应天,马度不客气的讨了过来。 如果只是装人的话,这五艘福船足够装下四千人了,可马度又不是拿来运奴隶,到时候甲板上人挤人,装弹药都伸不开胳膊,这仗便不用打了。 他一艘大船只安排几百人,船不够老朱不舍得掏银子,造船也耗费时间,不过马度有现成的。因为倭寇闹得凶,马度和沈万三用来海贸的商船都没有出海,为了防止被劫走,都开到了长江里面,马度又选了一些小号的福船和哨船作为补充。 对于马度要去打倭寇的事情,沈万三举双手双脚支持,还赞助了马度不少的钱粮。原因无它,谁叫倭寇耽搁他捞银子,他做海贸日子久了没少吃倭寇亏,更没少交了保护费。 他握着马度的手激动道:“记得把这些杂碎杀个干净,一个人头我出五两银子悬赏!” 第421章 无助 马度甩掉沈万三的手低声的呵斥,“胡说什么,你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人,朝廷的军队轮得到你来悬赏,皇上的龙威你也是见识过的,他可不是张士诚。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要是哪天掉了脑袋,我可救不了你。” 为了沈万三免遭厄运,修城墙的事也只让他出银子而已,具体事物根本没让他沾手,就怕他犯糊涂跑去给老朱说帮他养军队,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的不谨慎。 沈万三连连点头,“侯爷说的是,沈某日后谨言慎行就是。” “怎得?你是跟倭寇有仇吗?” “侯爷说的哪里话,沈某一个做海贸的怎么可能跟倭寇没仇,被他们不知道抢了多少的货物,勒索了多少钱粮,早年沈某还有一个远房的侄子死在倭寇手里,常常为此心痛不已。”沈万三说着眼圈还红了。 马度觉得莫名其妙,“一个远方的侄子就让你这般的难过?该不是私生子吧。” 沈万三唏嘘道:“本想着在海上给孩子谋一份家业,谁曾想却让他丢了性命,沈某对他们母子亏欠良多。” “那你可把银子准备好了,到时候割下来的人头,保证让你亏的血本无归,到时候直接把钱捐给书院,捐资助学没人会挑你的毛病。对了,你让我把倭寇杀干净,该不是想自己当海盗吧,听那些人说你可没少劫了商船,这无本的买卖你做得可痛快?” 沈万三面上稍稍的尴尬,“侯爷误会沈某了,我可是正经的买卖人,可是茫茫大海之上没有王法,会劫掠的不只有倭寇,只要下了海人人都是海盗,我不想抢别人,别人却来抢我,我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说的有理,你做海贸多年,对倭寇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把你知道的情况都整理一下给我送来。” 沈万三嘿嘿的笑道:“侯爷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有了人有了船就差兵器,马度不得不再次求到老朱哪里,他虽然是火器局的监正,可是没有老朱的手令根本就别想大批的从火器局拿出火器来。 老朱再次发挥吝啬本性,兵部给了海军一堆替换下来的火绳枪、盏口铳之类的,还说对付一群化外野民足够了。 这在马度看来就是开玩笑,后世的海军会用陆军淘汰下来玩意儿?海军的装备从来都是最好的,即使是军舰上不起眼的一根电缆,也是用极严格特殊的标准生产的。 老朱不给力,但是马度还有一个好领导,这可是朱标发挥作用的好时候,他开口比马度磨破嘴皮子都管用。 老朱没好气的道:“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朕就给你拨一点好使的。”他拿了笔墨低头写了长长一份单据,马度接过来一看各种最先进的火器都有,只是数量却少了一点,比如燧发枪只给了一千支。 “皇上,您是不是弄错了,海军可是有四千人呢,您给微臣这点火器可不够用!” 老朱搁下笔,笑道:“好的不够用就用差的凑,朕手底下也就只有这么点了,你若想要好的,尽管拿银子来朕让火器局和工部加班加点的给你生产。” “皇上微臣的那点家底,您还不知道,十之八九都贴补了书院,要不是家里的婆娘嫁妆丰厚,全家人都要吃糠咽菜了。” 马度无奈的摊摊手,“再说这也不合情理不是,海军到底是朝廷的军队,让微臣掏银子算怎么回事,太子快给微臣评评理吧。” 马度显然是找错了人,虽然朱标也为老爹的无耻感到脸红,可还不得不出言维护,“舅舅别急,既然父皇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 老朱也道:“你不是说有了海军市舶司就能收上银子来吗?到时候收了税,再到朕这里来买火器。你看看朕有多关照你,连主意都给你想好了,到时候一定给你好折扣。” 这样关照马度觉得还是少一点的好,把老朱的给单据塞进袖子里面,马度拱了拱手,“那微臣就告退了。” “着什么急呀,朕还有几句体己话要给你聊聊。”老朱的满脸的亲热,“玄重啊,你跟朕说说,你为什么对倭患如此上心。” “微臣真的是一片公心,只为我大明百姓免遭灾厄……” 老朱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跟姐夫难道还没有半点实话。皇后为此整天的犯嘀咕,梦里都在想这件事,睡觉都不踏实。” 马度看看老朱的黑眼圈,心知这睡觉不好的八成是老朱自己,看来自己不找一个合适的由头,老朱心里肯定会越发的猜疑。 “回皇上,微臣之前所言句句属实,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清剿倭寇也是为了海路通畅,有一日可以出海寻找夏威夷。” 老朱眉毛一挑,“玄重要走?!” 朱标也急道:“舅舅你不能走呀,母亲会伤心的!” 马度笑道:“我回夏威夷做什么,那里早就是一片荒芜,我的亲人、家人都在大明!”他伸手拍了拍朱标的肩头,“只是爷爷在夏威夷还有很多的遗物,我想取回来,至少也得给他老人家里一个衣冠冢。” “呵呵……原来如此。”老朱呵呵的笑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待朕扫净天下,自会派人帮你寻找。” “那微臣就先谢过皇上了!”马度巴望着老朱派人去找,不然他怎知天下之大。 “对了,顺命公把宫殿的模型送来了,朕觉得不错,准备动手施工了。这可是一件大工程,朕准备交给你来做。” “皇上您就别再给微臣加担子了,您让微臣干这件差事,说到底还不是想省一些银钱,微臣倒是可以给您出一个主意。” 老朱就是这个德行,宫殿想要盖得气派又不舍得花银子,一听马度说有可以省钱的法子,他立刻来了兴趣,伸手把马度招到跟前,“快给朕说说!” “微臣的主意是这样的……” 片刻之后,就听得殿中响起老朱的一阵咆哮,“混账玩意儿,竟然拿皇家的名头借给满身铜臭的商贾用,置朕的脸面于何地……你别跑,给朕站住!” 接着就见马度捂着额角,从殿中冲了出来,一口气跑了到了宫外,回头见没有人追出来,这才停下了脚步,心道:“真是吝啬,连个名头都不肯借,谁会给花钱给你盖宫殿!” 老朱盖不盖宫殿马度不管,他自己还有很多房子要盖,很多很多。 城墙扩建了,于是在新城墙和旧城墙之间就有了大量的空地,这些空地在将来就会变成新的城区。在城墙没有开建之前,马度已经让沈万三悄悄的把那些好地段都买了下来。 什么是好地段?靠近皇城的自然都是好地段,不仅繁荣而且治安好。如果换成别的都城,这样的好地段,马度未必有机会弄到,可能有很多原有的居民,以古人的固执想让他们放弃祖屋根本不可能。 可应天就不一样了,刘基把应天规划的很奇怪,内城并非是传统的四四方方,而像是一个歪着的葫芦,皇城不在正中央的位置,而是在东南一角。 这里都是大量的无主荒滩,应天府的官吏,听说有人要高价买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大笔一挥就给衙门增加了一笔的税收,听说为此还小小的升了一级。 在后世的长安街搞房地产会不赚钱吗?答案显而易见。马度不担心没有人买,朝廷已经筹划着迁数万富户填充应天、凤阳了。 这样发财的买卖,马度没打算搞得大张旗鼓,免得引起老朱的主意,先悄悄的弄一个小小一期,房子少价格才能提着上去。他已经开始幻想,一个个的腰缠万贯的土豪拿着小板凳守在售房处排队摇号是个什么情景。 至于另外一处工地则是在方山,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学区房,虽然利润不会太高,应该也不愁卖不出去的,在书院附近已经出现了很多的小商人,大多都是摆摊子,或者临时搭建一个草棚子,盖一些门面房也是很有市场。 至于盖房子的人手,自然也是不缺的,他手下可有四万民夫,想用都用不完,只能从其中选了五千个手艺好的。 原本农忙时节是要回家帮忙的,一听说管吃管住,每天给六十文的工钱工资日结便没口子的答应。这个说家里兄弟多种田不差人手,那个说有这么多工钱干上几个月就算收成少一半也划算。 家里的佃户听说地主在盖房子,便找上门来说他们也要盖房,还重点强调不是要沾主家的便宜,拍拍鼓鼓的荷包说自己有钱,就是每天在作坊里面干活没时间操持,请主家帮帮忙一起盖了。 这样朴实善良的好员工哪里去找,马度二话不说满口子答应下来,连老房子都不用扒,就在方山附近给他们重新划定居住区,还答应给他们修一条连同官道的水泥路。 在接受了佃户千恩万谢之后,无良奸商马某人立刻回到书房,把他制定的福利分房政策付之一炬,明亮的火光之下,俊朗面孔阴影重重,显得极其的奸诈。 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可到了马度这里老话就不好使了,刚刚做了一点没有良心的事情,立刻就受到了报应。 小冬梅不知道怎么突然发起烧来,来得十分猛烈,喝了汤药没有用,无奈之下马度给她喂了一丁点阿司匹林。这药被常遇春吃的所剩无几,而且已经过期了,喂下去半点用处也无 听诊器下可以清楚的判断,她是上呼吸到感染,想到这个时代恐怖的夭折率,马度简直如坠冰窟。宋霜像个疯婆子不停的捶打着马度,哭着骂道:“你不是神医吗!赶紧的把闺女的烧给退了,不然就是治好了也要烧成傻子!” 自穿越以来,马度上蹿下跳,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才发现自己除了一点对历史的先知,还有一点点的专业知识,似乎没有多大的能耐,没了后世先进的药品,他连自己的闺女都救不了。 看着闺女通红的小脸,马度扭身就朝着门外走去,宋霜一把揪住他,泪眼婆娑的问:“这个时候,你要去做什么!先把闺女治好,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还能做什么,我现在就进宫请太医。”马度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楼英的身上。 徐晓珮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怕是赶到城里也要关门了!” “我自有办法!”马度甩开宋霜的手,刚一转身就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老泥鳅捂着脑门呲牙咧嘴,“孩子生了病,你不好好瞧病瞎跑什么!” “孙儿到宫里去请太医,您怎么来了?谁告诉您的!”马度瞧瞧老泥鳅身后的,小鱼儿、菱角儿和乌日娜,“是你们说的?你们这不是让二爷爷白白担心吗?” 老泥鳅没好气的道:“凭啥不告诉我,还能全指望你,老哥哥天大的本事,你就只学了个皮毛,弄得现在还要去请宫里的太医,真是丢他的人!” 宋霜急道:“二爷爷您就别骂他了,赶紧的让他进宫吧!” “等他回来,孩子都要烧坏了。”老泥鳅把一个东西塞进马度手里,“喏,拿好了!” 马度待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喜得魂都要飞出来了,那是一板抗生素,上面还有两颗蓝白相间的胶囊,“二爷爷,您哪里弄的!” 二爷爷笑呵呵的道:“还不是当年你给我的,给小鱼儿吃了一颗,后来在湖里捡到你,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还剩下这两颗我一直留着,可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有这个冬梅就有的救了!”马度立刻跑到床前,取了一颗给冬梅服下,她的身体没有抗药性,只要还能有个两三成药效便足够了。 宋霜深深一福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孙媳今天总算知道此言不虚,今日多谢二爷爷了!” 老泥鳅伸手把宋霜扶了起来,“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赶紧的去照看孩子吧。” 乌日娜突然走过来,拿着一把野草递到宋霜眼前,“羊生了病,吃这个就会好的。” 第422章 兔子终结者 马度给自己竖了一个又一个目标,每一个都看似远大而不凡,只为了在老朱举起屠刀的时候能够逃之夭夭。 在后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小病,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那些远大雄伟的目标,此刻看来是那么的空洞无用。 如果不是二爷爷,他可能要面对人在世间最不能承受之痛,那一定比被老朱砍脑袋痛苦一万倍,就算在老朱的屠刀下逃出升天,他也只在痛苦自责中活着。 再也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马度觉得自己应该趁着海军尚未出征,脚踏实地的做些实事。 自从成功研制出来望远镜,学生们对研究科学的兴趣突然大增,常升弄了一个动滑轮组单手拉着几百斤的石头上上下下,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数,似乎更像是在健身。 花炜把箭矢射向空中,然后仰着头呆呆看着它落下,说是在研究自由落体。齐泰和方孝孺两个文弱书生,用尽了力气也没有把跷跷板那头的胖厨子也撅起来,对杠杆原理表示存疑。 最让人不能忍受的就是,全班都跑到暖房,光着身子跳进水池里面,说在研究浮力,顺便计算人体的密度。吓得小白和女朋友很久都不敢回家,如果不是他们交上来的数据还算准确,马度很想赵德胜收拾他们一顿。 马度一时懒得管他们,因为他在做一种新的药剂。上好的大蒜,经过筛选、漂洗、烘焙、磨粉、酒精浸泡、分离、便得到了无臭蒜素原液。这并不是马度想要的,他要的是可以给人体使用的蒜素注射液。 培养青霉素其实也不难,可是提取青霉素就难了,到临床应用这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蒜素消炎作用虽然不如青霉素,但是胜在天然无公害,使用减压蒸馏法提取到人体使用的注射液并不算难事,对付古代这些没有经过抗生素考验的细菌病毒足够了。 蒸馏器是薄启按照马度的思路设计的,难得他有本事做出一个密封的回路,把蒜素原液注入精钢铸造的容器之中,在用唧筒尽可能抽取里面的里面的空气,然后扎紧胶皮管。 随着小火加热,便有蒸汽进入玻璃管然后渐渐冷却,穿过木塞滴入小瓶之中,通过调整木阀,分流不通时段的蒸汽,让冷却液流入不通的小瓶子里面。 看着马度小心翼翼的用蜡给玻璃瓶子封口,一旁的薄启脸上带着些许的愠怒,“这就是你说的香水吗?老夫可没有闻见半点的香味儿。” “真抱歉,我得承认我欺骗了你,我做的不是香水,只是一种药而已。” 薄启黑着脸道:“老夫才不管做什么东西,反正答应老夫的银钱一文也不能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薄启变得十分的贪财,不光开始讨要书院积欠的薪水,只要马度让他做点什么事情,开口闭口的都是钱。 “我说老薄,你好歹当过皇帝,整天把钱挂在嘴边上是不是太俗气了,你身为人师的高尚情操去哪里了。” “从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没钱才更俗气,老夫可有一堆的妻妾下人要养活呢。” “皇上给你的俸禄可不少,家底也丰厚,会在乎这点银钱。” “皇上自然是厚待老夫的,可是总有些贪官宵小扣老夫的俸禄,到手能有一半便是不错了。”薄启说的一本正经,可绝对言不由衷,没有老朱授意谁敢扣他的俸禄。 老朱也是很要脸面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他有多痛恨薄启上次的不轨之举,没有一刀把他砍了,已经是极大的容忍。 蒜素是提炼出来了,总不好直接在自家人身上招呼,没有小白鼠,但是还有大白兔。在可爱的大白兔身上割开伤口抹上培养的病菌,待伤口腐烂脓肿,再给它们注射大蒜素,便是马度最近的工作,学化学的人都知道,实验可是一个辛苦活儿,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 最可怜的还是兔子,短短十天已经有二三十只兔子为之殒命,张五六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死了的兔子拿去烧掉。虽然跟他说了这个兔肉不能吃,但还是常常看见他满嘴油光的抠着牙缝回来。 好奇的学生跑到实验室偷看,在这里见到了各种奇怪的玻璃器皿,酒精灯上冒着泡沫的绿色液体,沾着鲜血的白大褂、带着血迹的手术刀,还有笼子里面那一只只带着脓疮的可怜兔子。 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有点像是望远镜的仪器,赵麟凑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后背发麻,因为他瞧见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 “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马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只见他发髻凌乱,眼珠通红,眼眶发青,脸颊削瘦,好似吸血鬼一样,“你们这是不想活了!”马度的话从来没有这么有威慑力,一群混蛋贴着墙根跑出门外,生怕碰到了他似得。 马度长出一口气,看了看烧杯里面冒泡的绿色液体,不由的摇了摇头,跟乌日娜说了多少遍了,煮奶的时候不要放那种给羊吃的草药就是不听,他端起来抿了两口,味道还是不错的。 一个把东西落在实验室的学生回头来找,正好看见这一幕,接着就有一个流言在书院迅速的传开。 “你知道吗?刚才我看见马先生在喝那个绿色的液体,看起来好恶心。” “我听说马先生在喝红色的液体,好恶心哪。” “马先生喜欢喝像血一样的液体。” “你们不知道吧,马先生喜欢喝血,就是那些兔子的血,真是好恐怖!” “我亲眼看见舅舅在实验室里喝人血,吓死我啦!呵呵……” …… 马度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潜心做着研究,实验证明他已经提取到了杀菌作用十分不错的蒜素,至少兔子用起来没有问题。他满心轻松正打算回家休息的时候,几个老家找到了实验室。 “你这妖孽到底在做些什么?弄得书院里面人心惶惶的!” 马度脱下口罩,“几位先生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一直都在老老实实的做研究,朱先生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陶安道:“做研究做得满身是血?” “您们做研究,抱着书本寻章摘句,身上自然干净。我的学问和你们的又不一样,这很正常。” 罗复仁打开一个笼子,看看兔子身上的化脓的伤口,叹道:“兔子虽然不是什么灵物,你这么折磨它们于心何忍哪,还不如一刀把它杀了。”说着还伸手去摸那兔子。 马度连忙的抓住他的手,这老家伙要是染上病菌死了,对书院可是一个大损失。马度把几个老头都撵到屋子外面,费了一番口舌这才解释清楚。 朱升笑道:“难得你踏实做事,能做出来一种好药可谓是功德无量,比你整天的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强百倍,老夫这就写折子给皇上报喜。”说着就脚步匆匆的往回走。 “朱先生别急!这才刚刚在兔子身上试了,等在人身上试好了再报也不迟,允升先生真是性急。” 陶安对马度道:“成名要趁早,现在正是书院扬名立万的好时候,不然凭什么和国子监抢学生哪。” 宋克道:“就是!允升先生深思远虑,你真以为他这个山长白当的,至于药你可以慢慢试。对了,袁先生这几日得了痢疾,吃了药也不见好,拉得都快虚脱了,你可以给他用上一用!” 宋克是好心,可马度却不敢拿袁九黎做人体试验,闹出人命这责任可就大了。谁知朱升前脚刚走袁九黎找上门来,绝对是朱升让人在通风报信。担架上的老袁模样比马度还惨些,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呻吟的声音也十分的虚弱。 “袁某有自知之明知道侯爷看不起我,强撑着不让几位先生来找您,可眼下实在是撑不住了,不忍抛下老妻幼女而去,还请侯爷救我一救。” 袁九黎说话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能咽了气,马度这才意识到在古代痢疾也是要死人,而且死亡率很高。 “袁先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哪里有瞧不起你,我这就让五六到城里给你请位名医诊治。” 朱升拿着已经写好了的折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老夫连宫里御医都请了,也是束手无策,你有了好药为何不给他一试,你若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老夫明日就回徽州老家!” 老袁的妻女都趴在马度的脚边涕泪涟涟的叩头不已,大家都用灼灼目光看着他,其中的含义马度看得清楚,绝对是在说你真是一副好狠的心肠,好像他不拿袁九黎做人体试验就十恶不赦一般。 根据御医诊断,老袁是春天时受得那场风寒没有除根,又吃了田螺这种寒性重的食物,才得了痢疾。马度不懂得这些,在他看来就是老袁的婆娘没把田螺处理干净,得了细菌性肠炎,说起来真的没有比蒜素更合适的药剂了。 “老袁,我这可是新药,从来没有人给用过。你用这药无异于神农尝百草,也许能救得了你的命,也可能要得了你的命!” 袁九黎竟颇有文人风骨,呵呵的笑道:“袁某可不敢和神农氏相提并论,今日为侯爷试药不论生死,也算是苍生福祉尽一份绵薄之力,死而无憾,这圣贤书也算是没有白读。”他声音微弱却说的慷慨,听得几位老儒都面生钦佩。 马度喂了他一些蒜素的原液,推掉针管里面的空气对袁九黎道:“我要在你屁股上扎一针,有一点点疼。” “侯爷尽管动手,袁某挺得住!” 马度点点头让他侧起身,刚刚拉下他的裤子,就听见噗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裤子上显出一片水迹。 蒜素到底也是跨时代的药,对于袁九黎的痢疾可谓是药到病处,当天便大好三天就痊愈,朱升又忙补了一份奏折递了上去。 一切都如老狐狸所料,在老朱派了御医给袁九黎复诊之后,书院果然再次受到了朝廷的嘉奖,朝廷还派了太医院的人过来学习如何制造蒜素,还跟马度说不准随便交给学生。 如果换另外一个人做皇帝,马度一定会和他商量一下,书院跟朝廷合开一家药厂。可老朱显然不会答应他那一套。人吃五谷杂粮哪里会不得病,不论贫富尊卑,掌握了一种好药,便掌握了人的生死,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权利。 让马度没有想到是,老朱突然给小冬梅又赐了一个名字“碧琳”,显然他是知道马度研制药剂的原因,抢了研究的成果,便用一个好听的名字来安抚马度。至于老朱怎么知道的,不用猜就是检校报上去的。 他娘的,这个潜伏在家里的该死的检校到底是哪个?马度在家里转了一大圈,把家里的仆役丫鬟、亲兵长随挨个的看过来。 带着儿子在厨房里蹭吃蹭喝的张五六?对着镜子搔首弄自以为姿绝色美人的虎妞?还是正在给漂亮丫鬟露出狰狞微笑的瘪头? 看着在花园里荡秋千的徐晓珮,马度心头似乎有了确定的答案,这个整天神秘兮兮的女人最是可疑,还想装百合赖在他们家不走。冬梅,不,是碧琳生病的时候她就在跟前,这下子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哼哼…… 马度冷笑着走了过去,眯着眼睛道:“徐检校,你的演技可真是不错,差点把我都给骗过去了,磨镜这么好的主意真亏你想得出来。” 徐晓珮抬头看了一眼,“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 “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皇上派来我身边的检校,你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这满朝官员家中有检校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办你的差事,我过我的日子,不过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皇上第一个不会饶你!” 面对马度冷冷的恫吓,徐晓珮不屑的撇撇嘴,把手中月季花狠狠甩在马度的身上,“你在胡说一些什么,可真是莫名其妙!”说完她就从秋千上下来,提着长长的百褶裙,扭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难道弄错了?马度挠着头皮到了花厅,见二爷爷笑呵呵进来,便问道:“家里有什么好事,您笑得这么开心!” “呵呵……小鳖的婚事总算有了着落了!” 第423章 出征 “什么!老袁的闺女嫁要给小鳖?”马度不屑的道:“这袁九黎也真是厚脸皮,刚救了他一回就想着跟咱家攀亲,也不瞧瞧他自家门第。” 想到袁九黎,马度就不由得想起那天的情景,亏得自己只拉开他半拉屁股,要是被他一下子喷在手上,连剁手的心思都有。 老泥鳅摆摆手道:“你弄错了,这门亲事是俺早先请老崔做媒人向袁家提的,起先人家还不同意,多亏了前些日子救了他一命,这才让老崔回话说是答应了。” “二爷爷,我没听错吧,是您向他家提亲?他还不答应?”马度正色道:“我一直觉得小鳖年龄还小,这才没给他张罗,既然您觉得现在时候,我回头就让您孙媳给他打听一下,谁家有没出阁的好闺女。” 老泥鳅拍拍马度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思,怕委屈了小鳖,可老夫觉得他一点都不委屈。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你也不看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的都是军中悍将,小鳖闷头闷脑的性子又身有残疾,免不了被人家轻看。” “二爷爷,您放心有孙儿在谁敢欺负我兄弟。” 老泥鳅在他肩头一拍,“又说傻话了不是,小鳖到底是男儿,俺不指望他能顶天立地,一家的家的责任总该扛起来的,若事事皆有你为他出头,他永远都长不大。再说老袁家的闺女,俺可是相中很久了,面貌长得好又有教养,小鳖若是能娶她,那也是小鳖的福气。” 袁九黎原本还有一个儿子,十岁的时候不幸夭折,三十好几才又生了个闺女,虽然不富裕,但是也如掌上明珠,费尽心血的栽培,知书达理不说,还通文墨善女红。 袁姑娘人也长得俊俏,面如满月脸似银盘,屁股也生的圆润丰满,关键是还缠了足,走起路来很是好看,这样的姑娘到哪里都抢手。 “只要小鳖愿意,那我就没什么意见。” 老泥鳅一拍桌子,“有老夫做主,他敢不愿意!” 书院放假了,但是学生不会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家里赶,尤其是那些路远的,怕是把时间都要耗费在路上了。 马度自然不会让他们呆在书院死读书,尤其是那些高年级的学生,让他们到工地上做管事,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裨益了。 马度准备把他们都送去衙门实习,这事情少不得要老朱来点头,听了马度的建议老朱冷笑道:“你不怕他们把衙门给点了吗?那可都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哪里由得他们胡闹。” “皇上说的没错,他们确实胡闹,可是望远镜就是他们胡闹出来的。他们哪儿有您说的那么不堪,那可都是您自家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您还信不过。” 见老朱仍是面有疑虑,马度继续道:“也不让他们做什么正事,就在衙门里端茶倒水扫扫地就行。” “玄重你这先生当的还算称职,对学生可是用心良苦,考虑得还挺深远,官场水深让他们试试冷暖也未尝不可。”老朱笑着答应下来,“海军的事情如何了?” “海军差不多完成了基本训练等到了秋天,就要出海训练了,出海前还少不得皇上亲自检阅。” 老朱和声道:“你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了,有空就多陪陪家里,到宫里和皇后说说话,你挂帅出海,她心中可是挂念的很哪。” “微臣知道了,这便到中宫拜见娘娘!” “退下吧!”老朱见马度走了,突然对身边元生道:“传旨国子监,挑选成绩优异的太学生到各部观政。既然是好事,朕的国子监也不能落下了。” 元生在一旁小声的道:“皇上,书院也是您的书院。” “是哩!书院也是朕的,呵呵……” 临行前,朱升把那些到衙门里实习的学生叫到身边训话,“到了衙门观政,切记要多看多听,少说少做,开学时记得要带上官的考评回来,谁要是得了差评,老夫可不饶他。” “多谢先生教诲!”一群学生躬身领命,上了大板车沿着官道朝着城中驶去。 马度摇着扇子走到朱升的身边,“您一定让他们带上官的考评回来,就不怕他们成应声虫吗?” 朱升呵呵的笑道:“他们上蹿下跳,若是不给他们套上紧箍,还不翻上天去。你没进过衙门,哪里晓得里面弯弯绕绕,衙门的应声虫多了去了,可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你放心不会磨平他们心中棱角的。” 陶安也道:“在衙门里的应声虫不可怕,没人搭理才可怕,想要在衙门里面做点事情一个人是不行的,即使是主官也不能为所欲为,老夫也是在官场上吃了亏才明白这个道理。” 能在乱世里出人头地的读书人,没有几个是迂腐的,个个都是老狐狸,马度很庆幸书院有这样的先生,即使向来臭脾气的老罗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 高年级的学生去衙门实习,中年级的则去工地锻炼,至于那些小朋友们直接打发回家,可偏偏就有赖在他家里不走的。 马度把家里的小荷塘清理了,扩大之后用水泥青石砌好,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泳池,灌上清澈的井水,在炽热的太阳底下晒上一天,就变得温热热的,正好可以洗澡。 水池清澈见底平静无波,绚烂的夕阳倒映其中,也算是花园中的一美景。两个煞风景的家伙,光着屁股跳进水池里面,水池里面立刻波光凌乱。 朱小五刚刚的探出头来,就有一道水箭射在他的脸上,他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四哥你又用水喷我!”说完就张开嘴巴吸了一口水,朝着朱小四的脸上喷了过去。 朱小四拿手一挡,又是一口水朝着朱小五喷了过去,兄弟两人你来我往,朱小五显然不是对手开始讨饶,朱小四性子霸道正在兴头上,又是喷又是泼的,朱小四呛得小脸通红,赶紧的从池子里面爬出来,“舅舅快救我!” 马度抱着闺女站在池子边上,摇头叹气,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何必相杀。 “我说两位殿下,能不能顾及一点皇室的颜面,这么露着小鸟儿到处跑是不是有碍观瞻哪。” 朱小四笑道:“舅舅就爱说笑,洗澡哪有穿着衣裳的。” “没瞧见我们爷俩都穿着衣裳呢!”马度和碧琳两人都穿着短裤下到池子里,“老四让开一点位置,我要教你表妹游泳,还有把你的小鸟儿给收好了。” 马度修个这个小水池,就是为了教碧琳游泳的,上次她生病可真的是把马度吓坏了,他绝对应该让闺女锻炼一下身体,提高免疫力。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合适的锻炼方式可能只有游泳了,夏天正是学游泳的好时候,只要天气合适,他傍晚都会带着她过来,可朱家兄弟却每天跟着凑热闹。 所有的小孩子都很喜欢水,马家千金也不例外,两只白嫩嫩胳膊兴奋的拍打着水面,嘴里喊着爹爹。等她过足了瘾,马度就用一只手托着她胖嘟嘟的小肚子,任她的四肢在水里扑腾。 小小的人折腾出来的水花不少,就是游不出去,不过她倒是乐在其中,小手小脚在马度身上不知道踢打了多少下。 朱家兄弟两个靠在水池边上怡然自得,朱小四眯着眼睛道:“没看出来,舅舅还是慈父。” “屁话,哪个父母不疼自家的孩子。” 朱小四叹气道:“父皇就从来没有像舅舅这样配我们兄弟玩耍过。” 朱小五也在一旁,微微的点头。 “那是因为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陪着你们玩耍,你们身为皇子要多体谅他的辛苦才是!”马度才心里头补充了一句,“他要是有时间也要陪妃子玩,才不会陪你们两个小屁孩玩。” “父皇的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越来越大,我们一回宫挨上几句骂,上次把三哥都给骂哭了,我跟老五不想回去,这才赖在舅舅家里。” 马度知道什么时候,当然是在朱文正死了之后,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就算是心如铁石,脾性也免不了要有所改变。 “你们两个混账,皇上每日为国事忧心,你俩不给皇上分忧还敢说皇上脾气大,真是枉为人子。不要赖在我家不走,早点回宫给皇上和娘娘尽孝,就算不用你俩端茶倒水的,每日的请安问候也是不能少的。”马度希望老朱能多感受一点亲情,让魔化的进程能慢一点。 “知道了。”朱家兄弟低落的回了一句。 “爹爹,我累了。”碧琳抓住马度的胳膊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小孩子体力弱能游这么一会已经是不错了。 马度从张五六手里接过浴巾给闺女擦拭干净,就抱着她出了池子,回头看了一眼没好气的道:“老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水里撒尿就是不听。” 朱小四愤怒的站起身来,“舅舅你不要冤枉人,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在水里撒尿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低头瞧瞧自己身前那黄澄澄的一片是什么东西!” 朱小五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朱小四则讪讪的抠了抠鼻孔,“最近天热火气有点大,嘿嘿……” 张五六笑了笑,“侯爷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把水放了,再灌干净的水进来,保证不会耽搁小小洗澡!” 马度摇摇头,轻声的道:“千万不用换,明天我闺女不到大盆里面游泳,由得他们哥俩去喷。” 洪武三年八月初二,大明海军在经过数月的训练之后终于要出海了,马度作为主帅自然是少不了要一起走的,全家老少都过来相送,一个个都是哭天抹泪的。 马度摸摸小鱼儿的脑袋,“别哭了,我去打得不过是些光着脚走路的野人,那些野人长得又矮又小,还没有小鱼儿高,哥哥还能打不过他们。” “就是,你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老泥鳅红着眼睛,把小鱼儿和菱角儿拉开,“赶紧的让开,让你嫂嫂和哥哥说几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原本在家好好的,他非要抢这个倒霉差事,记得早些回来,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宋霜话未说话声音已经哽咽。 马度抱抱她又在儿女的脸上亲了亲,“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转过头对小鳖道:“小鳖你已经订了亲,算是大人了,家里的事情你要多担待一些。” 小鳖拱了拱手,“有我在,大哥尽管放心!老刘、五六你俩可要照看好了大哥,莫要让他伤到了。” 老刘拍拍胸口,“有俺俩在定不让侯爷伤到一根毫毛。” 马度又对来送行的朱升等人作了个揖,“多谢几位先生前来送行,没想到赶得这么不巧,还没有开学就要出征,书院的事情就劳烦诸位先生了。” 朱升等人也是作揖回礼,还是头一次见他们这般的客气,马度正要相扶,罗复仁却道:“玄重为我大明海疆安宁,以文弱之身率军出征,实在让老夫几人刮目相看,也当得这一礼。愿你一帆风顺,凯旋而归!” 刘初九道:“侯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的走吧。” 马度点点头上了船,长篙杵在岸边船只缓缓的离岸,沿着秦淮河顺流而下,马度和岸上的众人挥手作别。忽然听到一声马儿嘹亮的嘶鸣,只见乌日娜骑着马儿沿着河岸追了上来。 这两天乌日娜一直躲在厨房里忙活,问她做什么也不说,刚才送行也不见她,这会倒追上来了,只听见她大声的喊道:“接着,留着路上吃!” 乌日娜一甩手就有一包东西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正落在张五六的头上,荷叶包着的奶豆腐立刻迸射而出,溅了周围的人满头满脸,张五六拿手抓了一点放在嘴里,吧唧了两下嘴,“挺好吃的,侯爷您尝尝。” 马度打掉他的手,拿舌头舔了舔溅到嘴角的渣滓,“味道还行!乌日娜,你回去……” 他正要和乌日娜作别,却硬生生的把话咽到肚里连忙的躲到张五六的身后,他看到更多的荷叶包从乌日娜的手里飞了过来,马儿身上似乎驼了满满的一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24章 牛刀小试 江面之上波光粼粼,十余艘战舰由大到小的依次排开,巨大的船身随着波浪起伏,船舷处经过改装,类似于城垣上的女墙,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海军士卒身穿绿色麻布制服,头戴白色毡帽,身背着火铳腰胯刺刀,成排的站在船舷边上神气赳赳,谁也无法把与他们和几个月前无法无天的海盗联系到一起。 一艘站满宫廷侍卫的大船缓缓驶来,朱标身着黄袍头戴金冠站在船头,举着望远镜在船队上扫过一遍,道:“真是威武之师!” 因为老朱抽不开身,就把儿子派了过来,朱标是海军的最高领导,由他来检阅最合适不过。 廖永安笑道:“殿下过奖了,他们现在还是个样子货。” “陨国公哪有你这么贬损自家将士的,只要这次出海德胜归来,他们就算是世上最强大的海军了。”马度对朱标道:“殿下可以和他们打个招呼。” 朱标回头问道:“怎么打招呼?”老朱早习惯了阅兵的程序,朱标显然还是第一次。 马度笑道很简单,“殿下只要说‘将士们好’就行了!” “哦,将士们好!”朱标冲着船上喊了一声,他温和的声音立刻被江风撕得粉碎,船队上一片寂静。 这小子还是太斯文了,马度笑道:“殿下您的声音太小了,他们听不见,您提胸收腹用肚里面的气喊出来,声音才会穿的更远。” “那我试试!”朱标深吸一口气,“将士们好!” 他这一嗓子刚喊出去,对面立刻响起一阵整齐的山呼海啸,“殿下千岁!” “舅舅,他们听到我的话了!”朱标脸色微红,不知道是那一嗓子用力太大,还是对面山呼海啸的回应让他感到兴奋。 “嗯,殿下还可以说‘将士们辛苦了’!” “好!”朱标应了一声,又冲着船队喊道:“将士们辛苦了!” 对面的船上的士卒一下子就肩头燧发枪甩到身前,啪得一声打开火门仰天齐射,然后齐声高呼,“为大明而战!” 马度很狗腿的一拍大腿骂道:“哪个混账让放的枪!也不怕惊到了殿下!” 朱标摆摆手道:“无妨,我哪有舅舅说的那么胆小,这才能显出军威气势!”朱标脸色更红了一些,兴致被彻底的调了起来,从头喊道尾,等马度送他上岸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朱标站在码头上,从侍卫的手里拿了拿过一个托盘,上面只有两双鞋袜,“这是母后给舅舅做得,让外甥告诉舅舅务必要平安回来。” 马度躬身接过鞋袜,“微臣多谢娘娘厚意,定大胜而归不负娘娘期望!” 朱标摇摇头,“母亲说只要舅舅平安回来而已。”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腥咸温暖的海风,卷着洁白的浪花,轻轻的拍打在船身上,却无碍巨船乘风破浪。 秦守业坐在船头的太师椅上享受着午后的美好时光,他神色微醺,撇开大腿大咧咧的躺在椅子上,一个身着和服的女人正埋首他的胯间,竖着大垂髻的脑袋在他的胯间不停的起起伏伏,那愉悦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闷哼。 这女子是秦守业在倭国买回来的,虽然脸上抹得难看,但是嘴上的功夫却是十分了得,他只一试便沉醉不已。虽然说家里小妾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但是床第之间却不放开,远不如这倭国的女子。 一个精壮汉子捧着雕花银壶从船舱里面出来,放在椅子放旁边的小几上,“大少爷,酒给您添满了。”汉子皱着眉看了看秦守业胯间的倭国女子。 秦守业看了一眼,“怎得?你想玩等我玩够了你再来!” 汉子道:“小的没这个意思,带女子上船终究不吉利,眼下最多两天便到家了,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了,少不得要到老爷那边去告状。我看这女子还是靠岸前扔到海里喂鱼的吧。” 那倭国女子闻言动作不由得一滞,显然是听得懂汉话的,秦守业用手按下她的脑袋,“我的小心肝儿,本少爷不会把你扔海里的好好干活。” 倭国女子闻言,脑袋又立刻的动了起来,频率明显得要比刚才快得多, 秦守业舒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冷笑道:“我会怕他,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我和父亲风里浪里挣下的,他除了会逛窑子进赌场还会做什么,若不是家中嫡子怕是早就饿死了。” 秦守业愤愤不平的拍在扶手上,他自幼就跟着老爹出海做生意,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可家里偏偏有嫡母生的游手好闲的儿子跟他争家产,还总是在老爹面前嚼舌根,让他气恼不已。 不过他秦守业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偷偷的置了一份家业,他这个小家的家底的快赶上大家的一半了。一股强烈的愉悦感从胯间传来,秦守业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 那倭女知情识趣,直接用口舌帮他收拾干净,见倭女这般的卖力,秦守业觉得可以让她做个正儿八经的小妾。 “本少爷要迷瞪一会儿,你回船舱吧!” 倭女从地上起身,露出一张抹得煞白的脸,不过看五官还是挺标致,不然秦守业也不会花钱将她买下来。 倭女躬身一礼,拿了一张毛毯给秦守业盖上,迈着小碎步就进入舱中。 那年轻汉子笑道:“这倭女倒是挺会伺候人,咦?前面有船?” 只见碧海之上几片白帆乘风而来,秦守业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只有三艘船而已,心头不由得一喜,这可是置办家业的好时候,他暗地里置办的家业有近半都是抢来的。 到了海上这种没有王法的地方,不是你抢我的,就是我抢你的,他秦守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十几年来未曾失手,船上的水手伙计也都擅长此道。 秦守业此番前往倭国、高丽贸易总共带了十艘的商船,对方只有三艘,可以轻而易举的吞掉。此时若不动手那就是傻子,他一把掀开身上的毯子,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兄弟们做好准备随时开打,还是按照老规矩三七分。” 想让伙计水手卖命,光动嘴皮子可不行,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谁也不会把脑袋别裤腰里面拼刀子。看着伙计水手兴奋的冲到甲板上,秦守业立刻下令道:“调整航向,冲过去!” 马度带着海军出了海之后,并没有着急忙慌的去和倭奴打仗,毕竟有一半的人手是从水师里面征调的,少不得要到海里适应一下,所以海军一直在近海的舟山驻扎训练。 都是操舟弄船的行家,训练自然顺利,马度准备完成训练科目之后,修整一下就去打倭奴了。今天的训练科目是海上追逃,马度带着几艘舰船前头跑,廖永安带着人后面追。 马度带着三艘舰船逃了一个多时辰,就见辽阔的海面上出现一只船队,看样子是海贸的商船,这伙人胆子还挺大,倭寇闹得这么凶也敢出海。 那些人似乎也看到了船队,一个个的冲到甲板上面高声欢呼,在望远镜里可以清楚的分辨他们都是大明子民,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是在这空旷寂寥的大海上,难怪如此的欢心雀跃。 可为什么对方一个个的都抄起了刀子,马度似乎还看到了飞爪、弓弩之类的,还有十余艘的小船从大船上放了下来,那些水手一个个的咬着刀子登了上去,划着船桨飞快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马度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不可思议问身边举着单筒望远镜的毛骧,“莫非他们是想抢劫我?” 毛骧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侯爷没说错,他们是准备抢劫咱!”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秦守业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船上人,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船上的水手,一个个都穿着整齐跟木头桩子似得站在船舷边上。 看他们的模样便知道是海上的新手,老水手都是要敞开衣服露出胸毛的,没有胸毛的也要光着膀子。 秦守业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傻的,敌人都到跟前了难道还不知道要跑,还有人冲着他挥手,该不是以为他过来打招呼的吧?不跑最好,只要再近一点点,他就可以下令水手放箭了。 哎呀!老天爷,猜猜他看见了什么,他在其中的一艘小号的福船的船身看见了沈家的暗记,没错!就是沈万三家的船。 那种暗记其实是给倭寇看得,只要有这种暗记的倭寇就不会打劫,因为这种船都是给倭寇交过不少银钱的。 他之所以知道,那是他花钱从沈家船上的管事嘴里得到的,今年他一直打着沈家的暗记,可省了不少的银子。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不逃走了,他们还以为碰见了自家的商船哪! 沈万三个王八蛋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各种各样的琉璃器,赚的那是盆满钵满,秦守业也想跟他套套近乎弄点琉璃器发财,可被沈万三却一口拒绝,还说他现在是给朝廷上税的正经海商,以后少登他的门。 这个狗日的吃独食,秦守业早就想劫他的船了,不过沈万三船队动辄就是几十艘,一般的倭寇也不敢轻易招惹,没想到今天碰上落单的了,只要有一艘装满琉璃器,他便有足够的资本自立门户,嘿嘿…… 轰轰轰……一阵剧烈的轰响打碎了他的幻想,对面的船上火光喷涌,隐约的看见十几道黑影射来,他的贴身长随都没有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撕碎了身体,血光迸射溅了秦守业满头满脸。 隐约的听见咔嚓一声,高大的桅杆就吱吱嘎嘎倒了下来,砸倒了一片的水手。秦守业是难得的机灵人,不然也不会在弱肉强食的大海上活到今天。虽然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碰上了非同一般的硬茬子,很硬,足以让他无力反抗。 他立刻掉头钻进船舱里面,机灵的伙计见状跟了进来,把生的希望寄托于厚实仓板,可他们的希望注定要落空。 随着船身一阵剧烈的震颤,一道黑影破开仓板冲进船舱,几个挤在一堆的水手立刻被打得不成人形,还有一个飞了起来撞在另外一侧的仓板上,巨大的力量让他结实的胸口凹陷了下去,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卡在他的胸口,秦守业看得清楚那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大铁球。 他从十几岁就在跟着父亲在海上讨生活,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做事也很辣果断,杀戮场面也是见了不少,这般血腥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他恐惧了,身体像是风中的秋叶瑟瑟的发抖,四肢都不听使唤…… 耳边除了隆隆巨响,偶尔还有炒豆一般的爆响,更多的是水手的惨叫和噗通噗通坠海的声音,声音嘈杂不堪,但是又很快的停歇…… 随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秦守业知道对方登了船,十几个衣着整齐的汉子冲进船舱,手里拿着奇怪的兵器对着舱内的众人。 一个约莫三十的汉子,咧着嘴笑问道:“听说当家的在这艘船上,还活着没有?”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水手齐齐的把手指向秦守业,“就是他!” 狗娘养的,半点义气也没有,亏得老子平常带着你们吃喝嫖赌,秦守业心中暗骂,同时膝行上前求饶道:“大爷饶命,小人和沈员外也是有几分交情的,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认不认自家人!” 毛骧笑道:“老子不认得什么沈员外,咱们是大明海军!” 战斗比预料中的还要快,只一轮实心弹打过去还没有上散弹对方就彻底的乱了,若是倭寇都是这样的水平,马度心中总算生了一点底气。对方十艘战船总共俘虏了七艘,不过后面听见动静的廖永安,多半不会让他们跑了。 毛骧拎着一个人走入舱中,“都督,这海盗头子给您抓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25章 发兵! 秦守业从来没有想过会碰上过朝廷的军队,他过半的人生都在经历元末的乱世,不管是大元还是大明的官军都顾及不到海上,可偏偏这么倒霉的事情,自己怎么就碰上了。 走私货物事小可袭击官军事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他要是死了家产还不给都落在那个混蛋兄弟手里了。 秦守业听旁边的汉子说他是海盗,立刻不淡定了叩首道:“大老爷,小人不是海盗,小人是明州的海商,带了些货物往倭国、高丽贩卖,您不信可以让人瞧瞧船上还有高丽、倭国带回来的货物哪。” “海商?可曾给朝廷教过税呀?”马度已经审问过一个俘虏,对这伙人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你是什么货色,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本官就不多言了。反正袭击朝廷官军形同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小人真的没有袭击官军哪,只是想……想过来跟官军打个……招呼罢了,嗯,顺便劳军!” 反应倒是挺快,马度都被他气乐了,笑道:“就拿着弓弩刀枪打招呼的?老子再慢一点你们都快爬船上来了,光这些兵器就足以让你抄家灭族了。” 大明自然不会有菜刀都要登记的律法,但是兵器不是农具不是谁都有资格有的。” “这些都是在海上拿来防身的,小人绝不敢带上岸!”秦守业倒是没有说假话,兵器这种东西他们一般都是放在外海。 “本都督可没工夫在这里跟你掰扯这些,赶紧的拉下去砍了,省得朝廷有司审判起来麻烦。”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守业也顾不得狡辩了,“小人有罪,自认还有些家底愿以金钱赎罪,都督的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马度心中暗骂,这混账玩意儿终于上道了,他有真凭实据确实足以将这人送上断头台,可那又怎样,对海军来说没有半点的好处。 从一开始老朱就给海军上了笼头,到了岸上可没有执法权,就算是抄家也轮不到海军来抄,明明自己出了力,却让别人捞好处马度不干。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把羊都给杀死了,他到哪里去剪羊毛。 “混账,以金恕罪你以为还是蒙元吗?现在是大明,我洪武皇帝圣明高照,哪有这样的狗屁律法,还想贿赂本都督,罪名又多加了一条!” “那该如何是好还求都督给指一条明路,小人照搬就是。”秦守业不是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位都督没有一上来就把他砍了,那就是留着他还有用。 “到应天的市舶司补交十年税款,本都督便不再计较你们袭击官军的事情了。” 秦守业目瞪口呆,他甚至已经打算拿出一万两银子平息此事,这已经是不小的数目,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一张口就要咬掉他秦家的一条胳膊。 “都督,这实在不合情理,大明立国才三年而已……啊!” 秦守业话没有说完就感觉左手手腕被人抓了起来,指骨咔嚓一声,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毛骧丢掉的他的胳膊,“真是不知好歹,你犯得可是抄家死罪,都督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竟还敢讨价还价。” 马度道:“市舶司只是十抽一的税率,用不得你家倾家荡产,你回头把十年积欠一一列明,我市舶司可不收来路不明的银钱。不要想着糊弄本都督,你一年能有多少收益,翻翻你的账本就知道。” 秦守业忍着手上的疼痛叩首道:“小人知道,定不敢欺瞒都督。” “你再写一份供状把多年来杀人劫船的事情写个清楚,想不起来的本都督会让伙计水手帮你想,别忘了再给你老子写一封信,十日之内若收不到市舶司的交税回执,你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毛骧让人把秦守业带了下去,“都督才叫他们补交十年税款,这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马度喝了口茶,“那有什么办法,咱们海军不弱,可在茫茫大海上就太渺小了。要是这一口咬的太狠,他们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跑去做了海盗,对咱们来说便不划算了,想要剪羊毛,就得把羊看好养好。” 那三艘逃跑的商船,果然撞在廖永安枪口上被带回了舟山的基地看管起来。押着这拨他们不放除了等待对方缴税的回执,另外一方便也是为了保密,免得让倭寇知道海军的消息吓跑了。 海军借此时间休整,除了每天上午完成基本的训练,到了下午便是休闲时光,最大的乐趣就一边吃着烤鱼,一边看着那个倭国的女人着身子跳舞。 马度最先听说俘虏的商船上有一个倭国的女人很意外,因为不吉利船上是不让带女人的,至于怎么处置原本是不需要马度操心的,士卒八成会让她在高|潮中死去。 一个个饥渴的汉子在帐篷外面排起队,等着发泄积攒多时的欲火,马度从旁边经过,听见里面传来的不是“雅蠛蝶”而是“不要”的时候,让人把她救了出来。 这个倭国女人见到马度二话不说就跪在身前,一边帮马度脱裤子的时候,还一边展示她灵巧的小舌,她显然误会了马度的意思。 马度拒绝了她的热情,跟她交谈一番才知道她是南朝一个小名主的女儿,其父在和北朝的战争中战死,土地也被吞并这才流落风尘。 至于她的汉话则是和汉人的水手学的,为的是招揽明国的客人,因为明国的水手伙计比那些落魄的武士出手大方,难怪她汉话夹杂着福建、浙江口音。 马度觉得海军需要一个倭人的通译,于是这个倭女侥幸从士卒的枪炮之下逃得一命。待她洗掉脸上的妆容,马度发现她长得不赖,而且她还有一个让马度似曾相识的名字,子。 子没有辜负自己名字,很有造福大众的胸怀,士卒碍于军令不去招惹她。她竟然偷偷摸摸去做士卒的生意,价格还很公道,一次只要十个铜钱。 马度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她的本事,多管齐下每天竟然可以为数十人排忧解难,她反正不是在叮叮当当的数铜钱,就是在哼哼唧唧的挣铜钱,大明铜钱在倭国很好使。 一个士卒满脸淫笑的再子的胸前摸了一把,几个铜钱顺便扔在她的脚下,“她娘的别别光跳呀,脱,接着脱!” 子一扯身上的布带子,宽大的和服就滑了下来,全身上下不着片缕,赤裸着身子扭着浑圆的屁股走上一圈,便有一个个铜钱扔在她的身上。 廖永安笑着拍拍马度问道:“这样你就不怕坏了军纪?” “一个倭国的妓女要是都能把军纪坏了,这军纪不要也罢,我答应过他们,出了海可以玩女人的,反正又不是大明女子。我现在算看得明白了,只要他们到了阵前听得了号令,敢拼敢打就足够,若是他们有本事杀上倭国本岛奸淫掳掠,大可由得他们去!” 廖永安笑了笑,“你真的和倭国没仇吗?” “当然有,倭奴在我大明杀我同胞掳我姊妹,怎么能说和我没仇呢!”当然有仇,马度在南京长大,对倭奴的痛恨自不必说。 廖永安嘿嘿的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几分书生意气,我就陪你出一口恶气!” 经过粗略的计算,如果补交十年的税款,差不多要十二万两银子,这笔钱对他秦家来说并不算多,一家三代都在海上讨生活,要是攒不下百万家财这活计便不用干了。 只是家产大多都是田亩、房宅、店铺,十二万两几乎将他秦家的现银掏空,不得不说对方这一口咬得很准,让人疼的心头滴血,却又死不了人,以父亲那抠门的性子怕是要心疼个半死,可要是舍了家中物业出海逃命,那更是得不偿失。 以秦守业的估计,他的父亲多半是要咬牙认下的,只是又给了那对母子攻讦自己的机会,以后分家产少不得要少分许多。 浑浑噩噩的过了七八天,这一日天还没有亮,就有伙计把他摇醒,他不耐烦的睁开眼,正要开骂却听见那伙计道:“少爷,他们走了!” “谁走了?” “官军走了,咱们的船也留下了,从倭国、高丽带来的货物也没有少!” “真的?”秦守业掀开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你说他们都走了!还把船和货也留下来了?” “小的都是真的,兄弟们都在忙着修理舰船呢。对了,还在您的船上发现了一个字条。”伙计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字条,“小的不认得字,你自己瞧!” 秦守业看了一眼便知不是什么留言,而是市舶司的交税回执,整整十二万两。他啧啧嘴道:“有这样的官军怕是海上要变天了。” “对了,大少爷你买的那个倭女不见了,各个船上都找了一遍,也不曾找见。” “没了更好省得晦气!” 马度带着海军出发了,自然是去打倭寇,不过不是北上去倭国本岛,也不是茫茫海洋上随处可以藏身的不知名小岛,没有导航定位或者内鬼引路,想要找这些小岛太难了。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名叫澎湖,在后世也叫台湾,毫无疑问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自三国时孙权派万人水师东渡便确立台湾归属,自隋唐之后便往来增多,东南沿海越来越多的汉人搬到台湾。 宋元和元明都有很多汉人为了躲避战乱迁居台湾,元末明初时在台湾定居的汉人已经有数万之多。元朝的时候首次在台湾设立官署“澎湖巡检司”,洪武元年大明同样在台湾设立巡检司,可能为了显得和元朝不一样,就多加个了一个字,“澎湖寨巡检司”。 听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大衙门,后世的话说大概就相当于县公安局,和元时一样历属同安县(厦门),也就比乡镇级别稍微高一点。如果能有一副直观精准的地图给统治者瞧瞧台湾的面积,多半不会这么划分。 马度之所以要从打响剿倭的第一仗,那是因为这里的倭寇太多了,自从至正十三时便有倭寇侵台,之后愈演愈烈。 尤其中国北方在遭受灾害、战乱越发穷困,倭寇便将目光锁定在江浙、福建、广东这样的富庶之地,台湾则是成了他们抢劫路上的必经之地。 台湾这个地大物丰兵力薄弱的岛屿倭寇自然不会放过,于是这里就成了倭寇的中转站、补给站。尤其是今年倭寇从山东一直抢到了广东,至今还未回返,都在台湾分赃逍遥快活呢,根据情报聚集在这里的倭寇差不多有五千之多。 马度要做的就是把这五千倭寇送进地狱,然后在台湾建立海军基地。台湾是东海和南海的咽喉要冲,南来北往的海船都要经过这里,两手一拦还怕收不到银子。 收拾台湾的倭寇自然少不得澎湖寨巡检司帮衬,马度实在没想到他们只派了二十几个人过来,最大的官是个总旗。 马度不满的道:“你们巡检司就派了这点人马?” 总旗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巡检司总共也就才三百多人,此次总共派了五十人来都督麾下听令,不料来的路上和小股倭寇碰上了,一番厮杀下来死伤近半,只剩下这些了。” “让你的人到船舱里面休息吧,本都督这就让人给他们包扎治伤。”马度坐到椅子上道:“说说台湾的情况吧,就是澎湖的情况。” 那总旗不说话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了上来,“卑职嘴拙怕说不清楚,就将倭奴的情况整理成册请都督一览!” 马度接过来慢慢翻看,这本小册子可谓是图文并茂,将倭寇在台湾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倭奴盘踞之地的地形图都画得一清二楚,而且笔迹和所述文字都很眼熟。 他把小册子递给身旁的廖永安,就问那总旗,“之前本都督收到的情报都是你提供的吗?” 马度之前也受到一份情报,只是没有这个小册子描述的这般详细,看笔迹应该就是出自此人之手,甚至连错字都是一样的,却不能否认这总旗是个难得人才。 “回都督,之前属下确实曾递上一份情报,至于是不是都督收到的那份便不知晓了。” “嗯,你叫什么名字!” 廖永安拿手拍拍马度,“这么年轻怎得一点记性都没有,刚才一见面他不是就说过了,叫黄元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26章 夜袭 黄元寿?马度没有半点的印象又问道:“现在岛上还有多少汉人?” 黄元寿回道:“岛上原本有数万汉人,只是岛上频起倭患,大半都迁往内地了,现在岛上只有一万余人。” 廖永安好奇问道:“你们才这点人马?倭寇怎得不攻击你们,别说打不过,他们到底有好几千人呢。” 马度对他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敢,倭寇色厉内荏在我大明劫掠百姓,却很少攻击官府,碰到官军多半也是一触即溃,若是拔掉了澎湖寨巡检司,他们怕引来更多官军,到时候就少一个快活之地。” 明初的军队,那是真正经过血与火的考验,能把蒙古人赶回漠北老家,战斗力自是不必说的,倭寇从心里是畏惧明军的。可惜到了明朝中叶则是调了个,明军腐败战斗力大减,几百倭寇就敢攻打城池,追着一个卫所的明军四处乱跑。 廖永安仔细的看完手里的册子,问马度道:“你可以有定计?” 马度反问:“你似乎有了主意,何必问我。” “那要看怎么打了,你是想把倭寇赶走还澎湖安宁,还是想杀光岛上的倭寇。” “那还用说,当然是杀光岛上的倭寇,此次出海我不敢说把倭寇斩草除根,至少要打出几年太平。像这么扎堆的倭寇可不多,若是放他们跑了怕是无处可寻。” 廖永安嘿嘿的笑道:“那就难了,倭寇虽然人数和我们差不多,却有大小船只一百多艘,咱们只有十几艘而已,想在海上拦住他们,怕是不可能。” 黄元寿突然道:“属下以为都督可以率领大军登陆直捣贼穴!” 这个主意马度不是没想过,可却多了风险。如果只在海上作战,靠着犀利的火器至少利于不败之地,如果贸然上岸与倭寇决战则多了变数。 “上官说话,哪儿有你随意插口的份!”廖永安瞪了黄元寿一眼,“不过你话说的还是不错,想要把岛上的倭寇杀绝也只有登陆作战。可是按照你情报所言,倭寇似乎十分警觉海上巡逻不辍,怕是不用我军登陆倭寇怕是就要驾船逃亡了。” 马度笑道:“那还不好说,咱们不着急杀人,先把倭寇的船给毁了再来瓮中捉鳖,你们觉得如何?” 时近深秋,海面上刮起了北风,风势很大,把船头的火把吹得忽明忽暗,犬养浩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不由得裹了裹身上宽松的和服,大冷天摊上一个巡逻的差事实在是倒霉,大晚上就应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面,搂着女人睡觉才是。 犬养浩摸了摸剃得光秃秃的前额,吩咐道:“山田咱们掉头回去吧,实在是太冷了!” 山田是个瘦小年轻的倭寇,负责为巡逻船掌帆,他为难的道:“还不到时辰,现在就回去怕是不合适,要是明军趁夜来偷袭怎么办?” 此言一出,船上的十几个倭寇都哈哈大笑,一个年级大的倭寇拍着山田的肩膀道:“与其说我们是在防着明军,还不如说是防其他的海盗,明军是不会下海的,最多有几艘舢板小船和福建之间往来。” 另外一个倭寇往旁边一指,“看看吧,东边的火光早就消失了。快走,再晚一点连女人都抢不到。”其他的倭寇也纷纷的附和。 犬养浩拍拍山田的肩膀,“赶紧的回去,出了事情自有我来交代。” “那好吧!”山田在另外一个倭寇的帮忙下调整船帆,船立刻调整航向往南边而去,顺风而行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瞧见前方的陆地上的点点火光,那里就是倭寇在澎湖的聚集地。 倭寇之所以在此处聚集,因为这里有一处半封闭的天然港口,即使外面波涛滚滚,这里也是风平浪静很适合船只停靠,在后世这个地方名叫基隆。 在各个方向也有微弱的火光朝着岸边驶来,犬养嘿嘿的笑道:“山田你看我早就说他们也耐不住的,快些!别让他们抢了先。” 山田点点头,突然转身看了看:“犬养君,我觉得好像有船在后面跟着我们。” 犬养浩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漆黑如墨,连自己船身都看不清楚,他便嘲讽道:“山田你太胆小了,早跟你说明国的军队是不会下海的,至于其他的倭寇多半没有这个胆子,别忘了咱们在这里可有快五千人呢,谁敢来偷袭。” “叫你瞧瞧后面有没有船跟着!”说着拔掉了船头的火把,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身后扔了过去,火把飞出去老远,啪的的一声似乎撞在什么东西上,随后火星四溅,隐约间一个巨大的船身映入眼帘。 犬养浩不由得惊叫一声,“真的有船!” 船头的马头一拍船舷,“早就说了不能跟这么紧的,这下被发现了吧!” “难道我不是这么做的,可是风却不听咱们使唤!”廖永安下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满帆,全速前进!” 船帆被涂抹了黑色,而且只升了一半,听到廖永安的命令,水手们连忙的把船帆全部升了起来,船速陡然加快。 “雅蠛蝶!雅蠛蝶!”倭寇的巡逻船上发出一阵惊恐的吼叫之后立刻被撞翻,船上的十余名倭寇同时落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马度举起望远镜就着岸边的火光,将海港中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他把望远镜递给廖永安,对身边黄元寿道:“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倭寇的船只此时都在海港之中。” 黄元寿拱手一礼,“当不得都督如此夸赞,这不过是倭寇的一直以来的习惯,一遇风浪倭寇都会把船开到这里避风,属下平时不过多注意搜集倭寇情报而已。” “能搜集到如此精准的情报,已经算是不小的本事,你不用谦虚。”马度又对廖永安道:“老廖下面就看你的了。” 廖永安不屑的哼了一声,“自然是看本公的,从一开始就没敢指望你!” 有劲风鼓船帆,说话间船已经行到离岸不远处,岸上的火光把马度的座舰照的忽明忽暗,倭寇的巡逻船有已经发现它,朝着这边行了过来,嘴里大声的怪叫似乎在询问。 廖永安立刻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当下旗舰上就有士卒点燃火把舱顶舞动,把他的命令传给身后的舰船。立刻就有两艘小福船去拦阻倭寇的巡逻船。 四艘大福船迅速突进,到了海港边上就调整炮口对准出入口,同时十余艘小船用绳索吊了下来,一个个身手麻利的士卒顺着软梯下到了小船上。 一个船上只有六个人,四个拿着船桨,一个拿着火把,还有一个则是背着弓箭。唐牛儿推了那个拿火把的家伙一下,“离我远点,我身上背的什么玩意儿你还不知道,一个不小心我们都得完蛋!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划船!” 因为在训练中表现良好,唐牛儿成了小旗说话很管用,几个士卒闻言立刻挥动胳膊,小船立刻冲向港口,其他的小船紧随其后。 倭寇在港口也有安排放哨的喽啰,早就看到海边的情景,奔跑疾呼去示警,还有人坐上小船过来拦截,举着倭刀站上在叽哩哇啦的大叫着迎了上来。 唐牛儿从腰间的武装带取下一个手榴弹,笑道:“狗日的,看爷爷给你一个见面礼,接住了!”还没说完就拉开手榴弹扔了过去,当啷一声不偏不易的就落在倭寇的船舱里面,接着就听见轰隆一声,火光四射,船上的几个倭寇立刻殒命。 他正待得意,又有几艘倭寇的巡逻船从港口里面朝着他冲了过来,唐牛儿有些后悔不该冲得这么快。不等他有什么动作,身后响起几声声隆隆炮响,几道黑影从他的船头急速略过,把那几倭寇的小船打成碎片。 大福船上,站在船舷边上常茂对身边举着火把的士卒道:“告诉他,不用谢,前进!前进!” 一旁的毛骧抱着膀子道:“他会谢你?你差点连他一起送到阎王殿,这会儿心里八成在骂你祖宗!” “那是他不知道我茂太爷用炮的本事,指哪儿打哪儿,例不虚发!”常茂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到最前面的小船快要冲到港口里面,再次下令道:“让三号舰四号舰调整三分炮口,宁可打得远一些,也不要伤了自家的兄弟!” “我操你祖宗!”唐牛儿嘴里不由得大骂,刚才那几炮差点就连他一起捎带去了阎王殿,他不恼火才怪。谁知刚进了港口之中,身后再次传来炮响,唐牛儿不由得心头再次一阵狂跳,还好这次的弹着点离他很远,小半都打在倭寇的船上大多都落在海中。 此处的天然海港长约三里,宽不到两里,倭寇一百多艘大小船只,横七竖八的停放在这里,还十分的宽敞。明军借着月黑风高直冲倭寇基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倭寇早就被惊醒了。 看见有人冲入停放船只的海港,便知道人家是冲着船来的,倭寇立刻就炸了窝,海盗要是没了船还算什么海盗。 倭寇当下就行动起来,住在船上的人立刻准备起锚扬帆,岸上的倭寇则是登上小船往大船上划,没有舢板的也顾不得水冷跳进水里便往船上游,不得不说倭奴还是有几分狠劲的,不过此时一切都晚了。 指望用实心弹毁掉敌船根本不现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放火,这可是在鄱阳湖大战中检验过的。唐牛儿取下背上的强弩,手脚并用拉开弓弦,从背上出一支弩箭卡箭槽上,然后瞄准一艘正在起锚的大船。 倭寇的船只并不是马度想得那种小舢板,各种大小的船只都有,即使大号福船也不在少数,要是按照总排水量来算,怕是要有大明海军的十倍。 弩不需要像弓那样年深日久的练习,只要上的了弓弦,眼睛没毛病,就不会歪到哪里去,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目标。火把刚刚的靠近箭头上的油布,就迅速的燃成一团,唐牛儿立刻扣动了扳机,火箭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直接钉在了一艘大船上。 看着那支火箭嘭的炸开,化作漫天的火雨,一连射出去三支箭后,唐牛儿兴奋大喊一声,“老子是百户了!” 他们的这个任务可以说是至关重要,也是最危险的,空口白牙的就让别人去卖命是不人道的,梦想要灌输实惠也要给,再说不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老子是百户了!”兴奋的声音在此起彼伏。 负责点火的人也高兴的握着拳头,“老子是总旗了!”,划船的人也在为自己成为小旗而暗喜。 有人在高声欢呼,也有人在大声的惨叫,一艘明军的小船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橘红色的火焰将船上的六人全部吞没。 唐牛儿痛惜的一拍大腿,“吴老二呀吴老二,早就跟你说了要先瞄准后点火这毛病总是改不了!” 把自己人都烧成这样,敌人那就更不用说了,这种从石油里面提炼出来的混合油,烈性大后劲强,只要点燃便要将所有的能量释放完毕才肯罢休。 火借风势迅速的将整艘的大船吞噬,接着把旁边的船只引燃,一艘、两艘,连同船上的倭寇一起被吞没,转眼就是一片火海,将偌大的港口照的亮如白昼。 “船都烧了,倭寇这下跑不了啦。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唐牛儿正要返回,那个举着火把的士卒,却闷哼一声直接船上。 唐牛儿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支菱形短剑,他到倭国不知道多少次,知道这种东西叫手里剑,是倭国的武士常用暗器。 他扭头四顾,只见暗处一个小船载着几个倭寇朝着他们而来,船头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倭寇面目狰狞的朝他嘶吼,“八嘎呀撸!” “狗日的,以为就你会扔暗器!”唐牛儿再次取出一个手榴弹,拉开引信远远的扔了过去。他唐牛儿就是因为手榴弹扔得准才当了小旗的,手上的功夫可不是白给的,一声轰响过后,那艘小船上立刻血肉横飞。 呸!唐牛儿把溅到嘴角的血吐了一下,一抽腰里的刺刀吩咐道:“转头,上岸登陆!” “牛头儿,咱们不回大船上去了吗?” “兄弟都给人家杀死了,回去你安生吗!”他回头看了一眼,“没瞧见陆战队已经登岸了吗,一个人头五两银子哩,现在不跟着捡便宜,你回去做啥!” 第427章 交战 戚祥跳下小船,冰冷的海水一直没到膝盖,他往身后一挥胳膊,“快点上岸,列阵迎敌,给兄弟们开路!”几十个明军跳下小船抢滩登陆,迅速的组成横列,彼此隔着一人宽的位置,瞄准来敌抬枪就射。 在他们的对面已经有大量倭寇举刀杀来,阵型前疏后密不下千人,随着一阵枪响,当下就有二十多名倭寇身上冒出一团血花倒地不起,不过并没有影响倭寇的前冲之势。 放完枪的明军立刻从腰间的小皮包,取出一个油纸小包咬开尾部封口,将里面的火药直接倒入枪管开始装填弹药。与此同时,又有一批明军登陆上岸,从前排士卒之间的空档穿过,向前行了两步立刻举枪开火,他们的枪刚落,立刻又有一批明军窜到他们的身前持枪射击…… 登岸的明军迅速的组成了三列,交替射击的同时却在前进,同时在身后留下大片安全的登陆区域,后来的明军陆续的加入其中,使得队里越来越长。这种登陆的方式,在舟山他们就经过大量的训练,早已经是驾轻就熟。 明军和倭寇之间的距离迅速的拉近,倭寇受到的狙击也更加的强大,密集的弹丸射入倭寇的身体,打在脑门上可能不过是一个豆粒大小的血点,可是后脑壳也许会被整个的掀开,白的脑浆,红色鲜血四处喷洒,形状极为可怖。 没了船倭寇可以说是无路可逃,是真的没有路,这个时候台湾几乎是没有经过开发原始地带,哪里来的路,尤其是倭寇聚集的这个地方(基隆)可以说是背山面海,真的是无处可逃。 地处绝境的倭寇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踩着同伴尸体不断的冲过来,然后变作铺路的的尸体,血肉之躯终究敌过飞射的灼热铅弹,双方还唯有真正的接触,便已经有数百倭寇为之丧命,倭寇终于扛不住这样的血腥的杀戮开始退散。 戚祥高声的大喊:“别追!别追!稳住阵型!” 原本有些松散的阵型,迅速的调整亦步亦趋的向前推进,越来越多的明军登陆上岸,一千多号手执燧发枪的明军全部登陆。 火绳枪在这种恶劣的天下真的不太好用,廖永安派了一千士卒人人手持长刀,腰间挂满手榴弹,给火枪兵做支援。最后登陆的是一小股炮兵部队,只带了数十门虎蹲小跑。 马度和廖永安跃下船头,走到正指挥队伍集结的对戚祥竖了个大拇指,“老戚,成功登陆你当居此战首功啊!” 戚祥竟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当不得都督这么夸奖,属下其实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第一次碰到这么打仗的,其实属下心里头也没有谱!” 廖永安笑道:“难得你没有吹牛皮!伤亡如何?” 戚祥笑道:“别处不知道,反正属下这里是没死一个,倭寇倒是死了三四百个。两位都督怎得都上来了,船上没人坐镇可不行。” “无妨,反正倭寇没船了。”廖永安指了指马度,“就让他过来长长见识,本公在海军待不长久的,此次出征为陛下立些微功也算是以偿夙愿。” “告诉你,这可不是微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说不准哪天你廖永安会因此名留青史。对了,我说能不能不要在这里闲聊了,这会儿还打着仗呢。” 几人到了阵前,就着越来越亮的火光,打量着眼前的情形,在海港的两侧修了不少的茅草屋房子,港口的尽头有更多的大量房舍,在那边也有聚集着大量的倭寇,还有更多的倭寇朝着那边集结。 廖永安对戚祥道:“还愣着做什么,等他们集结完了过来攻打咱们吗?进攻!”他大手一挥颇有威势,似乎又变成了多年前老朱麾下的水军元帅,马度也隐约的看到了那个囚笼之中那个豪情万丈的汉子。 随着廖永安一声令下,明军迈着整齐的步子缓缓的前行,对面的倭寇嘴里怪叫着冲了上来。廖永安一抬手让大军停住,命令道:“虎蹲炮上!” 明军阵列露出两条缝,炮兵抱着虎填装好弹药的虎蹲炮放在了阵前,见倭寇已经到了四五十步远的距离,连忙的点火,嘭嘭嘭……一连串的炮响,火光裹着弹珠大小的铁弹倾斜而出铺天盖地,一团团硝烟在阵前弥漫,遮挡住视线。 虽然不知道这几十炮打出去是个什么效果,但是前排的枪手还是迅速的开枪,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不过他们注定是在浪费弹药。 刚刚登陆时,倭寇不知道明军火器的厉害,凭着一股狠劲猛打猛冲,出了在把牙口崩的鲜血淋漓之后,就立刻的推退却,这样的损伤几乎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 现在虽然是卷土重来,可是恐惧已经在倭寇中蔓延,心里已经发生了变化,有倒是再而衰三而竭,当漫天飞射的弹丸,打得队伍停滞,在人群中带出一蓬蓬的血雨的时候,倭寇再次的溃散而逃。 强劲的海风把硝烟吹散,除了满地的尸体,已经空无一人,廖永安恨恨的骂道:“这群倭寇真是没种,还没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就撤了,追!” 廖永安来了兴致,一挥手亲自带着士卒追击,嘴里还不时的喊着,“慢些保持阵型!” 双方的武器差着好几百年呢,倭寇又不傻过来送死才怪,马度落在后面,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由得停住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汉人。 那人身材高大跟身材矮小的倭奴明显的不一样,发型衣着也明显汉人打扮,他趴在地上满嘴含血,侧着脑袋回望着马度,用微弱的声音回道:“给我一刀……” 明朝中期倭寇大多都是以汉人为主体,倭寇更像是打工仔,而此时倭寇的队伍还是很纯洁的,倭奴占了多数,汉人则是少数,这个人还是马度见到第一个汉人海盗。 这些汉人海盗和倭寇搅合在一起,并不是单纯为了劫掠,更是为了报复老朱,因为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张士诚、方国珍、和陈友定的旧部。就是陈友定,他和陈友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是盘踞在福建的蒙元势力,后来被汤和和李文忠剿灭。 除了方国珍之外,他们的老板都死在了老朱手下,这些人心怀旧主其情可悯,其作为可恨可憎,与二鬼子无异,没有他们做带路党,倭寇怕是不能在沿海轻松劫掠。 “下辈子别再做汉奸,瘪头给他一刀!”马度自作多情了,现在还有汉奸的说法。 第428章 唐牛儿的悲伤 倭奴比马度预想中的要坚挺,也比马度预想要无耻,他们聚集在港口的尽头,一个个面目狰狞,不时的发出和身材不匹配大嗓门不停的叫嚣。很有点像是遇到强敌的癞蛤蟆,把身体涨的鼓鼓的用来吓退敌人。 明军没有立刻展开攻击,因为倭寇用一群女人挡在身前做人墙,女人们形容呆滞,犹如提线木偶,既不求救也不哭泣,木然的任倭寇摆弄。 至于她们的身份不用说,都是从大明劫掠而来的女子,足有两三百个,还有的女人已经怀了孕,挺着硕大的肚皮,暴露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马度让人把香川息子(之前的名字被屏蔽了,所以字丑改了一个普通的名字)叫了过来,对她道:“翻译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香川息子神情明显的很恐惧,“他们说把船给他们放他们走,不然就把那些女人给杀了。”她声音打着颤,生怕自己落得和对面的女人同样的遭遇。 她显然是多虑的,对面的倭寇不会在乎她的生死,就像是明军不会为对面的女人自废武功。 廖永安不耐烦的对马度:“你还愣着做什么,本公绝不会为这些女人让连累兄弟的,戚祥给老子上虎蹲炮,杀光这些倭寇就是对她们最好的报答!朝廷要是怪罪下来,我担着。” 慈不掌兵,廖永安杀的汉人多了去了,要让他因为对面的女子自缚手脚,根本不可能。 战阵之上无儿戏,倭寇的条件马度也不可能答应,回道:“若是皇上怪罪,我自于你一起担着。” “开炮!”廖永安一挥手,虎蹲炮再次发出愤怒的嘶吼,钢铁弹丸喷射而出,鲜红的血花在那些女子赤裸的身体上绽放,当下便香消玉殒纷纷倒地。刚刚集结好的倭寇,这次却没有进攻,反倒是四散奔逃,有的退守那些屋舍,有的逃亡荒郊野地。 廖永安见状忙道:“上刺刀!全军追击,任意杀敌!”随着他一声令下,戚祥带着明军立刻嚎叫着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除了尸体,还有一些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原本两三百女子,活下来的只有百八十人,原本木然的表情,此刻终于有了一丝的生机,开始掩面嚎哭起来。 马度让亲兵脱了外套给她们披上,可刚一碰到她们,就惊叫着抱成一团,“把衣服给她们,让她们自己穿,你们穿好了就到一旁寻个空屋子,以后自会送你们回家。” 瘪头突然突然抽出腰间的短铳对准海港,“谁!”其他的亲兵也纷纷举起短铳。 只听海港里面,有人喊道:“别打!别打!自己人!” 唐牛儿举起手,“小的叫唐牛儿,是被派去放火烧船的。” 船只靠岸,见五个明军士卒抬着一具尸体上了岸,几人都是满脸黑灰须发都给烤焦了。 马度问道:“完成了任务怎得不回大船上跑这里来了。” 唐牛儿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回都督,倭寇杀了我的弟兄,就想着上岸多杀几个倭寇解气,谁知差点被烧塌了的敌船砸到,小的慌乱逃命兜兜转转的就到了这里。” 马度斥道:“这就是不听命令的坏处,等打完了再算你的账,赶紧回船修整,别忘了把这个战死的兄弟找个地方安置好。” “喏!”唐牛儿应了一声,抬头时看到那些的女人,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 “去去去!”廖永安喝骂道:“都是被倭奴掳过来的女子,十足的可怜人,谁还没有妻女姐妹,你那双贼眼再瞎瞄当心本公给你挖了!” 唐牛儿连连应喏,心中却觉得冤枉,他就是瞧着这些女人可怜才多看了两眼,身体刚刚转过一半,却不由得僵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廖永安正要再骂,却见唐牛儿突然喊道:“阿香!阿香!是你嘛!”他突然跑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女人。 那女子两手抓着凌乱的头发,捂住脸颊,不停的摇头嘴里含糊的道:“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唐牛儿一把拉开女子的手,待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时,神情一下子就怔住了,眼前这个熟悉的脸庞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美丽未婚妻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只看了唐牛儿一眼,就把头低了下来,“倭寇洗劫了咱们的村子,我想咬舌自尽却死不了!” 老朱给马度招募的这批人,大多都在沿海,还有一些渔民,唐牛儿就是通州人,出现这样的情形,不算多么离谱的巧合。 “那我爹娘呢?” “死了!都死了!你怎么才来呀!”女人用两条细弱的胳膊使劲的捶打着唐牛儿。 唐牛儿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任女人在他的身上捶打,不过只片刻的功夫,他就从从地上站了起来,抽出腰间刺刀,就跟在明军大队的后面冲了出去。 廖永安道:“还是个爷们!” 马度掏出腰间的手枪,“咱们也别愣着了,多杀几个解解恨!” 一切美好的憧憬都被打破,爹娘死了,心爱的女人被糟蹋了,他一切所为之努力奋斗目标都化作泡影,让他万念俱灰。可心中却有一座火山喷薄而出,炽热的岩浆,随着有力的心脏灌入他的肢体似要爆炸开来。 他疯狂的奔跑着,似乎脚下生风肋下生翼,那些先于他追击的明军开始被他超越,一个个的落在他的身后。 看着身边呼啸而过的唐牛儿,一个年轻明军咋呼道:“他娘的,这是谁跑这快,这也太拼命了吧。” 旁边一个人道:“当然是去抢银子的,一个人头五两呢,咱们也跑快些,不要被他抢了先!” 大明海军绝对称得上是老油子明明上带着刺刀,却没有一个追上去和倭寇面对面的厮杀的,一直跟在倭寇后面追着放冷枪,打完了就停下来装填,后面的快跑几步追上倭寇继续放枪。 这样打得挺好,可偏偏就有不懂事的,一个明军冒冒失失的抢到了最前面,前排人吓得得连忙收枪,“钻钱眼里了,抢银子不要命!你他娘的闪开,打到了你怨不得老子。” 前面的那人充耳不闻,身体一跃,手里的三棱刺刀狠狠的扎进一个倭寇的后心! 第430章 铁杆汉奸 寨堡的大门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之中化作一堆的木片,明军举着火枪刺刀进入寨堡之中,寨堡的情景让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残肢断臂,有的身体被炸成了两截,内脏从创口处,缓缓的往外流出好不恶心。 这种黑火药的手榴弹杀伤力,没有马度预想的强大,并没有将寨堡之中的倭寇全部炸死,在寨堡的墙根处仍有不少的倭寇,粗略的算一下也有三四百人。 犹如神灵之怒的攻击方式已经让他们彻底的失去抵抗的之力,一个个的缩在墙根瑟瑟的发抖,见明军进来便跪倒叩头不止。 见身边的士卒抬枪要射,马度连忙制止住,“别浪费子弹了,把他们都捆起来起来,交给毛骧,也许还能拷问出来一点有用的。” 明军冲进去把倭寇一个个捆绑押到押出寨堡,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从自己的眼前经过,马度不由得骂道:“狗日的汉奸还真不少!”活下来的倭寇之中,有三成都是束发右衽的汉人打扮。 戚祥过来禀告,“两位都督,属下好像抓了两条大鱼。” “那咱们就过去瞧瞧,有多大!”马度抬脚跨入门中,脚下有些粘腻,那是正在凝固的鲜血。 这个寨堡其实就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只是院墙稍微的高了一些,前面一排是花厅,后面排是居所,花厅已经塌了半边,后宅虽然倒但也是满目疮痍。 明军士卒按着两个人跪在地上,只看华丽的衣着就知道不是小鱼小虾,马度和廖永安只见屋子里面尽是倭国的风格。 廖永安目光在屋子里面扫了一圈道:“怎得连一个椅子都没有。” “别找了,要么坐蒲团,要么坐茶几!”马度见茶几上有一把倭扇便抄在手里,直接坐在茶几上面,廖永安也紧挨着马度坐了下来。 两个倭扣被押了进来,两个人都是身穿和服,一个高大魁梧应该是汉人,另外一个矮小猥琐定是倭奴,而且两个人都很年轻,都是二十几岁的年龄,真是两人死到临头竟然还一脸的不逊,那倭奴呲牙咧嘴的说了一堆的鸟语。 “你不说人话,就不别怪本都督用刑了!”马度冲着亲兵打了个眼色,瘪头过去咔嚓一下就掰断了那倭奴的两根手指,倭奴疼得大叫,身体也不由得哆嗦。 马度这才问道:“说吧,叫什么名字。” 倭奴就是贱骨头欠收拾,用了刑果然乖觉了许多,他用生涩的汉话道:“在下是日本海商村上裕次郎,敢问明国将军为何要袭击我等!” 马度冷笑道:“为什么剿杀你,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你应该不是姓村上而应该姓北畠吧?” 北畠氏是倭国贵族,还是日本南朝的开国功臣,不仅在陆地上吃香,下了水也能混得开,建立了当时东亚地区数得着的海军——村上水军,其实就是海盗。 这些信息都是从沈万三那边得来的,和明中叶时不同是,现在倭寇背后大多都是有倭国贵族诸侯的影子,尤其是南朝在与北朝的战争中失利,便想从高丽和大明身上找补损失。 村上裕次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辩驳道:“家父早就改了姓村上。” 廖永安嘿嘿的笑了笑,“看来倭奴也是知道羞耻的,做了贼盗也怕丢祖宗的人。” 村上裕次郎冷哼一声,“我劝阁下尽快将我放了,送我回日本,不然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要觉得倭寇太嚣张,在海洋上现在倭寇有绝对的话语权,大明真的排不上边,别说马度连老朱都不放在眼里。老朱在决定建立海军之后,仍旧遣使到倭国斥责,南朝表面恭顺给了几十个被掳的明人就把明使打发了,还说剩下的都是北朝干的。 使者倒也负责,离开南朝之后又去了北朝,北朝矢口否认说是南朝干的,而且一个人都没给,把老朱气坏了。他原本本来就因为北朝足利氏废立天皇对北朝没什么好感,见北朝这么不给他面子,对北朝就更加的厌恶。 只有马度知道老朱被南朝给忽悠了,北朝的倭寇肯定也是有的,大多都是沿海名主,诸侯贵族牵扯不深。史上北朝的足利义满在灭了南朝之后,反倒是约束起了倭寇,这位倭国的幕府将军在后世的中国也有些名气,就是动画片《聪明的一休》里面那位显得有点笨的将军大人。 张五六一巴掌抽在村上的脸上,“狗日的,怎么跟俺家侯爷说话呢!” 他这一巴掌力道很大,村上直接被抽倒在地,两颗牙掉落在地上,鲜血吐了一地。 马度没好气的道:“瘪头你把他的嘴打烂了,我还问什么话。” 张五六讪讪的挠挠头,“那咋办?” “算了,反正知道他的身份了,把他拉下去关起来。”马度又看向另外一人,“你的汉话应该比他说的好吧,还用我给你用刑吗?就算你不说,你的那些手下也会说。” 那人比村上还年轻,也就二十左右,他梗着脖子冷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小山永辉,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小山子隆,你若识趣便将我们放了,不然你这点人马根本就不够我父亲塞牙缝的。” “娘的,又是一个假倭寇。”听对方一口的闽南话,廖永安不由得冷笑,“这小山子隆是哪根葱哪根算,我廖永安自问有几分见识实在没有听说过。” 马度指了指他道:“那我就给你介绍介绍,小山子隆原本姓金是元时澎湖巡检司的一个水手,后来做了陈友定的手下,在海上颇有些本事。后来陈友定死了之后,就带着旧部逃到了倭国,还给自己改了姓,姓什么小山。” 相比别的汉人海盗,金子隆卖国卖得最彻底,倭寇以澎湖立足便是他的主意,更仗着地头熟带着倭寇劫掠福建广东,在倭寇之中身兼带路党和狗头军师两个重要职位,地位很高绝对的铁杆汉奸。 廖永安不屑道:“难怪这父子俩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的,连祖宗都不认了,连畜牲都不如!” 第431章 战果 见马度让人把两个倭寇拉出去关押,廖永安便出言嘲讽,“一路上就听你说杀光倭寇的话了,怎得碰上大鱼就不敢杀了。” “杀人简单,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可麻烦却大,倭寇若来澎湖报复,大不了把脑袋别裤腰上跟他们打一场,可他们若是再次登陆劫掠来报复,万里海疆,咱们这点兵力可防不住啊。” 马度叹气道:“到时候百姓遭难我心有不忍,百官说不定还要上表弹劾我,丢官罢爵事小,就担心皇上顶不住压力,裁撤了海军。” 现在的老朱自然是一言九鼎,不过他还没有和朝臣翻脸,行事还不是那么的肆无忌惮,还是顾念些朝臣颜面的。 “那总不能把这两个杂碎白养着吧,我跟你说还是杀了痛快,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倭寇口一定会不停的来澎湖与我们纠缠,总有把我们拖垮的时候。” “才不会白养着他们,我已经想好了,这俩人直接献俘送到京里,尤其是把他们的身份一定要给皇上掰扯个清楚。 廖永安一怔,嘿嘿的笑道:“你不怕皇上面上挂不住收拾你。” “没办法,想要皇上绝对的支持只能这么办了。” 倭国南朝忽悠老朱,在北朝和大明之间挑拨离间,还跟蒙元余孽有勾结,眼下连人都抓了个现形,好面子的老朱要是能忍那才怪,定然跟倭寇死磕到底,如果海军足够强大,他定然巴不得马度杀上倭国本岛。 天渐渐的亮了,马度很想睡一觉,可有士卒禀告在库房发现大量钱财的时候,他便睡意全无,亲自过去查看。 可看了却不由得有些失望,钱财确实不少,几乎把小小的库房堆满,几乎都是铜钱,换成银子估计也就两万两左右,不用说这些钱都是从大明抢来的,估计大头已经被带走了。 马度不会上缴,交给朝廷也回不到那些被抢的百姓手里,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贪官,拿来充作海军的军费最合适。 倭寇果然是缺少人性的,原本以为那些被他们拿来做挡箭牌的女人够凄惨了,没有想到在一个大院子里面又发现了数百女子,这些女人简直没了人形,形容枯槁,满身污秽,伤痕累累,咋一看犹如生化电影里行尸走肉的丧尸,不知道受了什么样子的折磨。 有的女子显然失了神志,光着身子疯癫大笑,还有一个跑过来抱着头发花白的老刘直叫儿子,大多数的女人都是神情木然,看也不看明军一眼。 有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全身枯瘦脑袋显得大大的,黑漆漆的两眼还有些神采,不像是别的女人显得那么的木然。 马度伸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脑袋,那个小姑娘一伸脖子就咬住马度的手指,消瘦的小脸儿拧成一团,恶狠狠的望着马度,殷红鲜血顺着她的牙齿一直留到嘴角,不过那是马度的血 张五六一把将那小妞儿推开,“你这小丫头属狗的,咋胡乱要人呢!” 二货就是二货,捏她的嘴不就松开了。这么大力的一推,小姑娘摔了个四脚朝天,马度手指头上也跟着少了块皮肉。 马度看了看血淋淋的手指对那小姑娘道:“你弄错了,我们是大明官军不是倭寇,我们来得太晚了,让姐妹们受苦了。” 马度强压着心头的愤怒,让士卒准备给他们准备饭食、衣物,又找来军医给她们治伤。只是没想到更加触目惊心的,在居住区的外面,发现一个还没有完全掩埋的大坑,哪里堆放着满满的女性尸体不下千人。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马度记得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也见过这样尸骨坑,可那是一堆的白骨,眼前却是淋漓血肉。他一连几个深呼吸,才心情平复下来,不然怒火一定会冲破他的天灵盖。 火器这种东西,马度以为明军是独一份,让他惊讶的是倭寇竟然也有,在一个隐蔽的小库房里面,士卒搜索到了三十多只铜制盏口铳和一些已经受潮了火药。 这些盏口铳成色不一,有少量是蒙元时的制式装备,其他都是新铸的。这让马度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怕是自己之前低估倭寇了。 至于这些火器的来路,经过毛骧的一番审问很快就得出了结果,金子隆个狗汉奸是个复合型人才,盏口铳有些是金子隆原本带到倭国的,后来他又在倭国铸造了不少。 只是倭国铸铜的技术不怎么样,铜钱都铸不好,更不用说火器了,威力小不说还经常炸膛,最后这才废弃了。 马度睡了两个时辰,此次的战果也统计出来了,此次澎湖一战,共杀敌三千五百多人,俘虏一千多人,烧毁敌船一百五十多艘,缴获银钱合计一万八千多两,粮食九百石,解救被掳妇女七百余人。 明军则是战死十四人受伤近百人,大多都是在追击倭寇死伤的,若不是马度一定要剿杀干净岛上的倭寇,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至于弹药嘛,则是耗费无数,从经济效益上讲这一仗打得有点亏。 沙滩上架起了薪柴,十四个战死的明军换了一身干净的海军军服,身上覆盖着一面画着日月的蓝色军旗,连着担架一起放在了薪柴上面。 马度和廖永安亲自上前给烈士挨个整理仪容,随后冲着毛骧打了个眼色。毛骧一声令下,千余名被俘虏的倭寇被砍掉了脑袋,头颅滚滚而下,污血染红了沙滩,血淋淋的人头随后被垒成一堆,那是给烈士的祭品。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响之后,泼了油的薪柴被点燃,通红烈焰迅速的吞噬了尸体,四千士卒脱帽敬礼,没有热血的呐喊,所有人静静的矗立在海边,直到尸体被烧成白灰装进坛子,这套送别的仪式才算是完成。 廖永安带上帽子,揉了揉酸疼的双腿,对马度道:“你这排场弄的是不是大了点,我即使身为国公,哪天死了也未必有这等哀荣,就不怕有人弹劾你收买军心嘛?” 第432章 土着 “相反我就怕收不住,只认银子和女人的军队是不靠谱的,没有一点荣誉感怎么行。”马度笑呵呵的对廖永安道:“您要是喜欢,保证给弄一个排场更大的,到时候给你鸣炮如何。” “呸!呸!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廖永安指了指躲在屋子后面偷看的小姑娘,“她们怎么处置?” “等她们身体好些,就交给朝廷送她们回家……”马度没有说完就硬生生的把话咽下去了。 “她们都是失了名节的女人,送他们回家不如直接给她们一点砒霜或者一条白绫痛快,人嘴利如刀,还是割肉不要命的慢刀子,遭罪哟。” “那就先养着以后再说,咱们也不差着几百张嘴。” 马度写了奏折和廖永安一起署名,连同俘虏一起送往应天,考虑到两个俘虏太少不好看,便凑了一百个,相信老朱看了奏折,这些倭寇一定死得很凄惨。 至于剩下的倭寇在经过刑讯之后全部都砍了,把他们的头颅弄了一个小小的京观。马度没有时间折磨倭寇玩儿,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清理港口、建设营房、还要清剿澎湖诸岛的倭寇余孽,随时迎接倭寇的反击。 澎湖地里位置对倭寇至关重要,几百年来一直都对澎湖垂涎三尺,到了辫子朝干脆借着甲午之战的胜利行吞并之实,马度和廖永安都可以肯定倭寇一定会再来的,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没有想到倭寇还没有找麻烦,却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几百个原住民在营寨的外面,叽哩哇啦的叫嚷,他们肤色偏黑衣不蔽体,那麻布衣裳粗疏犹如渔网一般,还用了很多的羽毛、树叶点缀,五彩斑斓的倒是挺好看。 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多种多样,不仅有铜铁兵器,竟然还有骨箭、石锤,看起来还是一群么有完全开化的野人。 虽然他们的武器很烂,但是胆子却不小,面对与明军燧发枪没有半点的畏惧,还把眼睛凑到枪管前观察,似乎想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人抢了明军的毡帽带在自己头上,似乎得了宝贝一样。 明军有点尴尬,不知道要不要对他们开枪,于是逐级上报到了马度这里。听说有原住民到访,马度很感兴趣,放下手里的军务匆匆赶来。 如果用高山族来称呼他们并不准确的,那只是对台湾少数民族的一个统称,而且明朝时也没有这种叫法。 土著一点也不傻,见明军都簇拥着马度,便知道他是当家人,一个魁梧的年轻汉子放下手里的兵器走到马度跟前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 马度无奈的摇摇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明白。那年轻汉子朝着自家人说了句话,就从人群里面押了几个五花大绑的倭寇出来,那几个倭寇鼻青脸肿显然被揍得很惨。 莫非土著也知道一个人头五两银子,专门过来讨赏的?可他们要了银子到哪儿去花?反正没几个钱,马度让人给他们拿了几吊铜钱,他们却摆手拒绝,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却没有人听得懂。 黄元寿被叫了过来,马度觉得这个人挺能干,就把他留在海军,他稍微懂得一些土语。 黄元寿连说带比划好一会儿总算弄出对方的意思,这些土著竟然是来找女人的。 马度总算是明白了,立刻让亲兵去女人堆里找找有没有土著女人。 没多大一会儿亲兵很快就带了一个土著女人过来,那个女人气色倒还不错,身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从她隆起的肚子看,应该是怀孕了。 “阿美!阿美!……”几百土著见到那个女人立刻爆出一阵得欢呼。 年轻的男子激动迎了上去,可能这是他的女人,出乎意料他没有对自己妻子又打又杀,反而欢喜的把女人揽在怀里,还用粗糙的大手去摸女人凸起的肚子,女人哭得涕泪横流,不停的用小拳拳捶他的胸口。 莫非这个男人不晓得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马度不忍打破他喜当爹的幸福,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告诉他。 两个人走到马度跟前,男子拍拍自己的胸口,“阿嘎!”又指了指女人,“阿美!”这应该是他们名字。 阿嘎挥挥手他的族人就抬了不少礼物过来,都是些快腐烂的香蕉还有不知道死了多少天的猎物,这八成是他们能够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反正马度是不敢吃。 为了表达崇高的敬意,阿嘎还把自己的帽子拿出来献给马度,看着帽子上面绿叶,马度觉得还是他自己留着更合适。 看着几百土著齐声哼唱不知明的山歌满心欢喜的离去,马度倒是希望那些可怜的汉人女子也能有个好的归宿,她们没有错,造孽的是倭寇。 上报朝廷的奏折老朱的批复极快,内容也很简单,主要是在问马度如果顶得住,他立刻就把那些倭寇千刀万剐,可以想象老朱有多么的愤怒,还算他有点良心顾念马度的死活。 马度合上奏折问毛骧,“朝廷上下是个什么情况?”他让毛骧去送奏折,当然还是为了打听朝廷的动态,免得自己傻不拉唧的卖命又卖力,朝廷里面还有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毛骧笑道:“侯爷放心,海军此次大捷皇上很是高兴,朝廷上下也是颇多赞誉,还行文到那些被劫掠的州府安抚民心。从重庆回来的中山侯与江夏侯还建议皇上扩建海军,等来年乘风北上派大军直捣倭国(尤其是江夏侯周德兴)。” 廖永安不屑的道:“这两人八成是在家闲的蛋疼想过来凑热闹,皇上没答应吧。” “皇上盛怒之下,似乎有这般想法,不过被徐达和刘基劝住了。” 马度松了一口气,“海军哪里是那么容易扩建的,咱们的水手可都是在海船上呆了好几年的。海军攻进倭国没有问题,可是倭国越乱倭寇只会越多,海军实力还是太小根本控制不了茫茫大海。” “徐达和刘基也是这么说。”毛骧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朝廷虽然对你颇多支持,但是属下到侯府送信的时候,听说书院里却有一个学生扯您后腿,说是澎湖是海外蛮荒之地不如弃之,固守大陆便可,为此还挨了其他学生的打。” “我擦,还有这样的学生,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叫什么名字?” “属下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叫黄什么澄。” 第433章 钓鱼执法 洪武二十年,还只是翰林编修的黄子澄大胆上书,“小琉球汉夷杂居,孤悬海外,守之徒耗钱粮,不如迁其民以收抗倭之效也。” 老朱也觉的有台湾这个缺口篱笆不太好扎,于是就真的撤了澎湖寨巡检司,直到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下西洋,才再次光临台湾宣示主权。之后便不必说了,台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沦为倭寇劫掠大明沿海的根据地。 黄子澄一身铮铮铁骨满腹锦绣文章,可办起实事简直能坑死人,没有想到这个有名的猪队友进了书院,齐泰、方孝孺以后总算是有伴儿了。 马度不会让台湾的历史重演,“顶得住”就是他给老朱的回复,有了这句老朱一定会把自己的怒火在那百十名倭寇的身上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 对于海军老朱也给予从未有过的支持,两千支遂发枪和大量的弹药被毛骧一起带了过来,当然市舶司还没有暖热乎的十二万两银子也被老朱一声不吭的给划走了。 一支燧发枪划到六十两银子,军火果然是和毒品一样最赚钱的买卖,老朱才是彻头彻尾的奸商。海军再次成了穷光蛋了,没钱啊,趁着倭寇还没有打来,马度觉得还是先捞一点银子比较实在。 明军在澎湖歼灭五千倭寇的消息传檄沿海诸地,那些被倭寇抢劫的了乡民可能会满含老泪的道一句苍天有眼,可是哈哈大笑的却是沿海的海商,没有谁会比他们更高兴的了。 沈万三这样的这种顶级的海商都要受倭寇的气,对倭寇恨得牙痒痒,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的海商了。 听到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沿海各地的海商在弹冠相庆之后,纷纷的装船出海,因为今年倭寇闹得凶,可耽搁了他们不少生意,可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有一伙更贪婪的人在前面等着他们。 不得不说后世政府里面人才济济,连钓鱼执法这样的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这得是有多聪明才行。马度自认没那个脑子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直接拿来一用。 三艘稍大一些的军舰伪装成载满货物的商船,沿着茫茫大海向南行进,“偏巧不巧”的就和一个稍大的船队碰上了。至于会是发生什么自不必说,弱肉强食的大海上有无数的先例,于是便有鱼上钩了。 至于结果也不用说,商船的大管事刚才下令时抢劫时面目狰狞犹如一条恶鲨,现在则是苦着脸像极了一条热带小丑鱼,手里捧着一盘金银恭敬奉上,可对面给他的却只有无情的嘲笑。 开什么玩笑,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拿着区区的一盘金银糊弄谁呀,都不够弹药钱,当老子们是街头的地痞流氓还是无赖差役? 对于奸商的贿赂行为,马度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位管事你可能弄错了,袭击官军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是这点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吗?毛骧把他拉下去教教他该走什么流程,记得要客气些别把人吓坏了,以后这可都咱们大金主。” “属下知道!嘿嘿……”毛骧一把拎住那管事的后衣领子就拖出了船舱。 廖永安敲着二郎腿坐在帅案后面,“这是第几个了?” 马度伸出三个手指头,“第四个了,市舶司应该有三十多万两的进账了。” 自海军开展钓鱼执法工作以来,已经跟四个南下的商船进行了工作上深切交流,不过有一家胆子比较小没有人过来打劫他们,马度只象征性的罚了他们一年的税金。 廖永安把腿翘在桌子上,抱着酒壶滋溜滋溜的喝酒,“你别得意,估计风声传出去他们又不敢下海了,对他们来说你比倭寇狠多了,到时候看你到哪里去收银子。” “呵呵……你说的没错,被咱们这么吓唬,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出海了。不过等咱们击败了倭寇的反扑,他们就知道谁才是这片海洋上的真正的强者,不用咱们动手,他们也自会乖乖的到市舶司交税。” “你有把握扛得住倭寇的反扑吗?” “他们顶多人数占优,不至于太难打吧,再说不是有你老廖在,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心里没底,倭寇也未必不怕咱们。” 马度话音刚落,就见亲兵带着黄元寿进来了。黄元寿熟悉周边海域,马度就让他一直负责和岸上的联络。 黄元寿叩拜道:“属下拜见两位都督!朝廷发来急报!”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份公函。 廖永安接过来扫了一眼,就笑道:“如你所料倭寇也是怵咱们的,前几天日子倭寇登陆山东劫掠,好在皇上神机妙算料定倭寇会来报复,早就在山东江浙一带部下重兵,倭寇可是吃了个大亏。 “倭寇在岸上吃了亏,八成会掉过头找咱们报复。”马度正色道:“传令各舰掉头回澎湖补给备战!” 今天的冬天似乎冷得特别厉害,还没进腊月秦淮河上就已经结冰了,如果不是还要喂小白,小鱼儿真的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面出来,没有办法哥哥走之前她可是答应过的,而且她也很喜欢给小白喂食。 小鱼儿刚刚穿上衣服,她的贴身丫鬟就已经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看着水盆上腾腾热气,小鱼儿道:“果儿怎得又是用热水,哥哥说用井里的新打上来冷水洗脸最好。” “还是用热水吧,天太冷用井水洗脸太遭罪!”果儿比小鱼儿还大两岁,伺候小鱼儿好几年了,心知这位三小姐憨得可爱,侯爷最是偏疼她,暗地里给她的东西也最多。 可偏偏这几年下来一点私房都没有,不是被二小姐骗了去就是赏给下人了,只剩下梳妆台上拨浪鼓、不倒翁、泥娃娃之类的小玩意儿,首饰盒里也是空空如也。 跟着这样的主人,果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好处也有的,三小姐脾气最好从不骂人,府里的丫鬟仆役都跟她最亲近。 洗漱完毕,小鱼儿就坐在了梳妆台前,果儿拿起梳子给小鱼儿梳头,从前稀疏微黄的头发,已经变得乌黑茂盛,原本冬天就会皴裂的皮肤也变得水润晶莹。 果儿打趣道:“三小姐真是越来越俊俏了,再过两年侯爷一定给您找一个大姑爷那样高门显贵做抚恤。” 小鱼儿啐了一口,吐了吐小舌头,“才不要姐夫那样的傻大个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34章 情窦 小鱼儿快十三岁了,真的是大姑娘了,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身段发育的也好,胸前微微的隆起,披上毛绒绒的斗篷,看起来娇俏活泼。 她洗漱完毕就到了对面的房间,“菱角儿,菱角儿,起床了,我们该去喂小白了!” 小鱼儿说着就去掀菱角儿的被子,菱角儿则是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被窝里传来她瓮声瓮气的声音,“天好冷呀,我不想起床,等到了中午我再去。” “好吧,中午记得要去,你可是答应过哥哥的。”小鱼儿叹了一口气,就带着果儿出了屋子。 不怪菱角儿偷懒,实在是因为小鱼儿起得太早,东边刚刚的升起一片鱼肚白,天还没有亮透,天寒地冻的任谁都不想起这么早。 小鱼儿呼着白气快步走到厨房,在那里有给小白准备好的食物。胖厨子带着徒弟,已经在厨房里面忙活起来,手拿一双长筷子,翻着锅里金灿灿的油条。 看到小鱼儿进来,胖厨子放下筷子,一双胖胖的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胖脸笑成了一团,眼睛就几乎成了一条缝,“三小姐来了,是拿来鱼的吧。” “是的,胖哥今天弄了什么好吃的,是油条吗?难怪我在房里就闻见菜油的香味儿。” “夫人说今天想吃油条豆脑,小的就做了一些油条,豆脑儿还是张五六的婆娘做得地道,回头到她家端些过来。”胖厨从筐子里面夹了一根油条递给小鱼儿,“您尝尝俺的手艺,这还是俺第一次炸油条呢。在家练了好久,炸坏的都便宜虎妞儿了。” 小鱼儿伸手就接了过来,大大的咬了一口,“外酥里嫩,好吃!” 果儿道:“小姐刚洗漱完,您又把手弄脏了。” “没有关系的,反正待会儿喂小白也要弄脏的,你也吃!”小鱼儿随手给菱角儿也拿了一个。 “三小姐您先吃着,小的给您去捞鱼。”胖厨子说着就拿着一个水桶和网兜到了厨房的一角,那里有一个水泥砌的池子专门给小白放鱼的。 胖厨子不大一会儿就捞了大半桶鱼过来,小鱼儿往水桶里看了看,“可都是活的吗?” “自然是活的,都是不大不小的草鱼正合适下口,这桶太重,小的给您提过去吧。” “不用了,你还给嫂嫂好好的炸油条吧,我让别人拿就好了。” 果儿找了两个仆役过来,拎起桶就往书院去,小鱼儿一手拿着一根油条边走边吃。 到了暖房时已经天光大亮,在玻璃门前小鱼儿就让仆役把鱼放下,她和果儿两个人拎着桶进了暖房,因为小白的女朋友有点怕生。 刚一进暖房,就见一个人背对着她,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摇头晃脑,嘴里嘀嘀咕咕似乎在轻声的背书。小鱼儿吓了一跳,不由得讶然出声,嘴里的一直叼着嘴里半根油条啪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那人也转过头来,只见他身穿青衫玉带束发,面目俊朗长身玉立,儒雅中有一分潇洒,英武中略带一份忧郁,好一个俊朗的男子。看到眼前情形,他一拱手道:“花炜失礼,还请小姐见谅。” 小鱼儿笑了笑露出可爱的虎牙,“我认得你,以前你在我家里住过,我还见你射过箭呢。” 似乎被小鱼儿率真灿烂的微笑感染,花炜也露出难得的笑容,“正是小可!” “你怎得在这里读书?” “今日放旬假,大家都还没有起床,小可不想做扰人清梦的恶人。这里是个读书好地方,等太阳出来了还很暖和。”花炜看了看小鱼儿脚边装着鱼的水桶,“三小姐是来喂小白的吗?小可就不打扰了。” 小鱼儿摆摆手,“那倒不用,你背你的书我喂我的食,书本上的东西我是看不懂了,一上课就不由得犯困,不如菱角儿学的好,呵呵……” 她说着就去提那沉重的水桶,花炜快走两步把水桶抢在手里,“我来帮你提吧!” 花炜性格偏冷,如果按照他正常的行为方式,这会儿八成会避男女之嫌掉头走开,只是他近来实在郁闷,很想找人说说话,排遣一下心中苦闷。 帅哥总是招女人喜欢,男人多半不太待见,尤其是花炜这种成绩好人又帅的难免有些不太合群,明明是淮西子弟,却跟淮西人玩不到一起去。 从前书院人少他是成绩最好的,可现在连这一点点骄傲都没有了,越来越多的惊才绝艳的学生进了书院,他早就不是那个冒尖的了,不是他不够努力,实在是有太多的聪明人。 就比如那个方孝孺,才学了一年的算学就跟上了高年级的进度,至于文章经义更是让人拍马难及,书院的先生都要赞一句读书种子。 花炜一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很迷茫,却无知心人可以诉说,早起晚睡的苦读其实不过是对情绪的一种排遣。小鱼儿那一抹灿烂的微笑,在他看来犹如拨开阴霾的明媚阳光。 小白早听见了动静,带着它害羞的女朋友游了过来,扑闪着双鳍,嘴里发出吱吱的鸣叫,小鱼儿甩手就丢了一条草鱼过去。 小白女友立刻张嘴接过,都不用咀嚼一下子就吞进了肚子里。小白女友一开始很骄傲,不太喜欢这种嗟来之食,可时间长了发现比自己捕食松快多了。 一连几条都被女朋友抢走了,小白似乎有些郁闷,小鱼儿看它可怜委屈的样子,道:“你倒是抢呀,不抢怎么吃的到!” 花炜道:“你扔的方位不对,小白再机灵也抢不着。”他弯腰从水桶里面拿了一条鱼朝着小白的侧后方丢了过去,小白一扭脖子就叼在了嘴里,它高兴的一掀尾巴,就有点点的水花朝着岸上甩了过来,两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正着。 “呀!好凉!咯咯……”小鱼儿咯咯的大笑,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美男子,便连忙掩住了嘴。 以小鱼儿的自然不会带手帕这种东西的,好在花炜有,他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正要递给小鱼儿,就见暖房的门被推开了,忙把帕子塞了回去。 一个慵懒的声音道:“小鱼儿我来了。”只见菱角儿打着哈欠进了暖房,待她瞧见小鱼儿身边俊朗的花炜,眼睛不由得一亮。 “菱角儿你怎么来了?” 菱角儿理理发丝走了过去,“哥哥交代的事情,做不好我心里不踏实。这人是谁?” “这个就是以前住在咱们家里整天射箭的那一个。”小鱼儿两手比划了一个射箭的姿势,“刚才我一进来就瞧见他在这里读书,可把我吓坏了呢。” “哦,是这样呀,小鱼儿就让我来喂小白,你赶紧的回家吃饭吧,今天有新炸的油条。” “可是我已经吃过油条了?” “除了油条还有很多好吃的呢,快去!一家人都等着你开饭哩!” “哦。”小鱼儿点点头,“那我走了,你可把小白喂饱了,果儿我们回家吃饭了!” 果儿点点头,心里叹气道:“真是个傻小姐!” “ 第435章 村上师清 空中乌云密布阴沉的可怕,大海也变得灰蒙蒙的,让人心生压抑,几只海豚却不受影响,追着一个庞大的船队上下跳跃,似乎十分的欢快,可怜它们不知道船上的畜牲已经开始对它们流口水了。 一束弩箭从船舷上射来,可爱的海豚立刻露出雪白肚皮,在海面上用力的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会让鲜血浸染更多的海面。 看着几个倭寇把海豚打捞上船,金子隆笑呵呵的道:“村上大人,今天又有口福了。” 在他身边的有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半拉脑袋被剔成了秃瓢,五短身材,身穿和服,脚踩木屐,典型的倭人打扮。 这个看似普通的倭人,其实出身倭国南朝公家,其父就是倭国被称之为“花将军”的少年名将北畠显家。北畠显家十七岁就任镇守府将军,后因权臣足利尊氏造反废黜倭皇,北畠显家南下勤王,一度揍得足利尊氏哭爹喊娘,幸亏天妒英才,北畠显家二十一就战死了。 北畠显家留下一子北畠显成,后改名村上师清,就是眼前的这位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村上师清也有几分本事,借着老爹留下来的班底创建了村上水军。 不是后世在网络上那种水军,而是海军也算是海盗,有事的时候帮着南朝打仗,没事的时候就叫上诸侯家的武士组团到高丽、大元劫掠,简直就是海上的帝王。 大元亡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就轮到大明了,这个新生帝国虽然强大,可陆地上的事情还没有摆平,更顾不到海上了,第一次在大明劫掠十分的顺利。 大明沿海从山东到广东倭寇全都没有放过,尤其是在富庶的江浙之地抢的那叫盆满钵满,可谓的满载而归。 可打死他们也想不到,大明竟然短短几个月后,就派出一股海军清剿了他们留在澎湖的五千人马。整整五千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两百人乘着巡逻船逃了回来。 对于这个结果村上师清简直不敢相信,村上水军可是海上的霸主。尤其是在海上,打不过还可以逃,五千海军怎么会全军覆没。 待逃回去的倭寇说明情况,村上师清不由得大骂明军卑鄙,竟然玩偷袭没有半点的武士精神,枉为天朝上国。 很快明国就传来他的儿子村上裕次郎被千刀万剐的消息,村上师清心疼的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这样的大仇要是不报,他村上师清在南朝还有什么地位,南朝公卿诸侯都不会与他干休,死得可不是知有他一家的武士和子侄。 于是村上师清集结近三万人,大小舰船四百多艘,号称十万,浩浩荡荡的从倭国杀向大明。第一站并非是澎湖,而是大明沿海诸地,这么做一是为了解恨,二是为了靠抢掠激励士气,也为了亲眼验证一下明军火器的威力。 村上师清打得一副好算盘,可老朱早就给他布下了陷阱,倭寇一头撞在铁板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抢到,还丢了下一万多人,舰船也少了一百多艘。 至于明军的火器他更没有见识到,收拾上岸的倭寇,哪里用得着火器,明军的地方守备部队就足够了,现在可是明初,明军的战斗力可是很强的。 在陆地上碰的头破血流,倭寇军心涣散,此时并不是打仗的好时候,可村上师清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南下来收拾马度。 他忌惮明军火器心中没谱,可是作为一军元帅,村上师清不得不装的淡定,看着甲板上一只还在抽搐的小海豚,他笑道:“哟西,这头不错,肉质定然鲜嫩,刘君就带回去送给公主吧。”村上师清到底是倭国贵族,说得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话。 村上师清面前是一个盔甲整齐,高大魁梧面貌黝黑的汉子,只听他嘿嘿的笑道:“村上大人最喜海豚肉,我家公主怎好夺人之美,使不得,使不得呀!”这个汉子明显的是汉人,标准的南方口音。 “如何使不得,公主肯将犀利火器分与我等制敌,实乃大功一件,若是此次能打败明军,公主当居首功,眼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海豚,如何使不得。” 黑汉子拱拱手道:“那就却之不恭了,我家公主愿意将火器与村上大人分享是有条件的,之前就说过,若是击败了明军那个姓马的不论死活都要交给我家公主处置。” 村上师清点点头,“本大人答应过的,自然会遵守,还请公主放心,只是这火器实在少了一些,希望公主可以多给一点。” 黑汉子摆摆手苦着脸道:“村上大人,这火器我们已经所剩不多了,实在拿不出来了。” 一旁的金子隆插话道:“没有了可以再配制,刘兄弟若是没材料,可以把制作方法交给村上大人,此时乃是危难之际切莫藏私,若坐视明军在海上做大,我等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黑汉子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大鼻子里面重重的冷哼一声,脸色也阴沉的吓人。 村上师清忙打圆场,“这火器制法乃是千金至宝怎好轻易示人,小山君不要强人所难了。” 黑汉子拱拱手道:“多谢村上大人体谅,火蒺藜的制作方法是我家王爷留给公主保命用的,自然不好轻易示人。不过金兄弟说的话也有道理,在下回去与公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拿出来一些。” 村上师清一鞠躬,“有劳了!” 见黑汉子拎着那几十斤重的小海豚,下到了大船旁边的小船上,金子隆冷哼一声,“此次上岸劫掠之前,他们若是肯将火器拿出来给大家用,何至于吃这么大的亏。还有那个臭婊子,不晓得是那个渔家女跟谁生的野种,还敢整天的摆公主的架子,小小年纪也不怕折了寿。” 村上师清啧啧嘴笑道:“本大人倒是觉得那小婊子是张士诚真正血脉。” “哦?何以见得?” “她这番畏畏缩缩的性格简直跟张士诚像极了,守虏尔!若是本大人有这样的火器,早就统一日本。”村上师清的神色突然变得阴鸷,“不管这次能不能歼灭明军,都要把她给清理了,把火器配方弄到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36章 张敏珠 黑汉子上了小船,划到另外的一艘大船边上,用抓钩固定住,然后沿着绳梯一步步的爬了上去。到了船舷边上便有士卒伸手拉他上来,“将军回来了。” 没错,那士卒嘴里喊的就是将军,跟倭国的幕府将军、镇府将军无关,他曾是张士诚手下的亲信将领,名叫刘通。 时世造英雄,元末乱世无数人揭竿而起,一个个头角峥嵘的英雄人物在乱世中呼风唤雨,强大如刘福通、陈友谅终也落个灰飞烟灭。 张士诚没有他们强大甚至没有他们的野心,不过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在女婿潘元绍的建议之下,张士诚在海上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可惜他没有机会踏上这条路,就被困死在了平江。 至于他海上留下来的这一支力量,就沦落到和倭寇沆瀣一气,在大明沿海四处劫掠,倭寇在江浙一带的劫掠都是由刘通在当带路党,他们对江浙一带再熟悉不过了,既能获得补给,又能报复老朱。 不过他们并不像金子隆那样全然的投身到倭寇麾下,而是自成一家,只有在打劫的时候才会合伙,他们这股人数量不多,还不到四千人,但是手里却掌握着张士诚给的火药配方,手下也都是精锐士卒,战斗力十分强悍没有谁敢轻易吞并他们。 刘通走到船舱跟前,问两个带剑的侍女,“公主可醒了吗?” “醒了,正等着将军呢。”侍女掀开舱门的珠帘,“将军请进!” 刘通舔舔嘴唇,在其中一个侍女高耸的胸脯上狠狠的剜了一眼,闪身穿过珠帘进入舱中。 舱内的布置与寻常的船舱大不相同,既不像是军舰也不似商船,更是一间闺房,虽不奢华但是却相当雅致。 一个宫装女子年轻女子,跪坐在正前方的案几之后,若是只看她的五官并不算多么精致漂亮,但是整个人却给人端庄秀丽之感, 若马度见了一定觉得这种气质似曾相识,这样的一个女子,任谁也不能把她和一个海盗头子联系起来,若是说她是公主,反倒是真的有人相信。 此女便是张士诚早年与一个渔家女所生的,其母就是百金口中所说的“妒妇”,连刘王妃那样的宽容的女人都容不下她,足见那妒妇是个什么脾性。 母女二人一直生活在泰州老家,直到张士诚打算在海外寻退路,才把母女二人送到海外坐镇。都说妒由爱生,这话还真不假,那位“妒妇”在海外惊闻张士诚身亡,立刻为之殉情。 只留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立志为父报仇,四年已经过去,如今她已经是双十年华,老天爷终究不忍她再辛苦等待,把仇人送到眼前了,对她来说又惊又喜。她自知实力有限,不得不借助村上师清的力量,甚至不惜把自己保命的火蒺藜与之分享。 刘通走到案前一拱手道:“见过公主!” 张敏珠的这个公主封号是自封的,她的母亲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更不用说她了。不过她行事倒是很有些公主该有的样子,只见她虚手一抬,声音温婉又不失尊严,“刘将军免礼!火蒺藜给村上送去了?” “送去了,不过他们贪心不足,惦记着火蒺藜的配方,被俺直接给回绝了。” “倭人果然贪得无厌,明军是深山的猛虎他们才是枕边毒蛇,此次合攻明军说不准就被他们趁乱咬上一口,刘将军谨慎一些,莫要被他们给算计了。” “公主放心,俺省的自不会让倭人占了便宜。” “大战在即,敏珠不过是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不通军务,军中上下全赖将军兢兢业业的操持,将军劳苦敏珠看在眼里感佩万分,还请将军受我一拜。” 张敏珠说着便起身到案几外面,深深的一福。 刘通连忙的闪开拜倒还礼,“公主折煞微臣了,俺刘通受王爷大恩自当肝脑涂地以报,这点辛苦算啥。” 张敏珠缓缓起身虚扶了一把,“将军平常辛苦劳顿,身边起居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汉子照料,难免不周,我的侍女小翠平常做事还算勤谨,将军若不嫌弃她蠢笨,就带回自己船上吧。” 刘通不由得面色一喜,“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公主厚赐!” 见刘通出了帐篷拉着那个大胸脯的侍女走了,张敏珠嘴角不屑的笑了笑,“二海舅舅出来吧。” 一个瘦了吧唧的汉子,屏风后面钻了出来,满脸惋惜的道:“我的好外甥女为了拉拢留刘黑子,你还是真是下血本,连侍女都让出去了。” 张敏珠满脸的埋怨,“还不都是舅舅不争气,您要是会带兵打仗小翠给你也无妨。再说小翠也不是白白给他的,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掌握的一清二楚。” 陈二海道:“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粗胚能生出什么事来,王爷对他又有大恩,难不成还叛了咱们去投倭人或明军。” “人心隔肚皮不得不小心,舅舅也别闲着了让你的人盯紧他,还有那一批从明国弄来的火器,万万不要让人知晓了。” 陈二海重重的点点头就转身去了,张敏珠从搁笔上取过毛笔,冷笑着在案几上的那张纸上重重的打了一叉,纸上写了满满的字,不过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马度。 “阿嚏!”马度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带出一串的清鼻涕,正落在嘴边,他赶紧的拿了一个帕子擦了。 廖永安不屑的道:“还年轻人呢,身体这般差劲吹点冷风就要生病。” “看你说的,就好像年轻人不是人似得,只要是人都有生老病死。”马度带着重重的鼻音,只觉得嗓子疼的厉害:“不过这病生得确实不是时候,五六把药拿来了没有。” 张五六一手拿着针管,一手拿着几个小瓶急慌慌的跑了过来,一身整齐的盔甲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其实这是马度的盔甲,制作十分精良,所以也特别的重,马度不耐烦穿它,只在军服里面穿一件细锁子甲。 马度没穿就被张五六拿去穿了,说要给马度当人形盾牌,旗舰上就数他盔甲齐整,再加上他人高马大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一军主帅呢。 “拿一只就够了,拿这么多做什么。”马度从张五六的手里取过一个小玻璃瓶,搓掉上面的用来密封蜡皮拔开木塞,直接倒进嘴里。 老刘突然跑进船舱,“侯爷哨船已经回来了,倭寇到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38章 龙王出水 廖永安绝对有真本事的,当尾舰与倭寇斜插过来的军舰擦身而过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最前面的倭船还朝着明军射弩箭来着。 舰尾上的明军忙缩下身子,躲在女墙的后面,不过有一个不够机灵,动作稍微慢了一些,胸前一下子就被射了个通透,当即倒地血沫子顺着嘴角溢了出来,转眼就没了性命。 常茂捡起被弩箭射掉的头盔,重新的扣在头上,他挪到舰尾的火炮后面,稍稍调整炮口,就拿出火折子吹了就戳在尾管的药捻子。 舰尾的火炮出发前就已经装填好了弹药,一直没有机会发射,此刻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一拨散弹抛射而出,目标不是敌舰船头的射手,而是巨大的船帆,坚韧的帆布立刻被射得千疮百孔,好似叫花子的衣裳。 这一炮刚刚的射出,常茂又笑呵呵的点燃另外的一门火炮,这次射出去的是实心铁弹,炮弹摩擦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射向身后的敌舰。 在倭寇倭寇目光的注视下,轻而易举的将第一面已经不成样子的船帆撕裂大半,紧接着噗噗两声迅速的在后面的两张船帆上各射出一个窟窿。 原本被风吹得鼓鼓的船帆马上泄了气,敌舰的速度立刻缓了下来,等两舰拉开距离,常茂从女墙后面探出头来,“狗娘养的倭寇还敢跟爷爷斗!” 他话说的得意,全然没有想到连他自己一起骂进去了。不过周围的士卒听了,立刻马屁如潮,直夸常千户打炮的功夫了得。 常茂一进了海军,就向马度讨了一个千户的头衔,马度当下就许了,倒不是看在大鱼儿的面子上徇私,常茂确实有这个本事,从前在神机营的炮营没有白呆,玩炮确实有两下子。 廖永安对此也没有半点意见,这次大战还把他和戚祥一起安排在尾舰这个重要的位置上,就是看中了他打炮的本事。 船舱顶上负责打旗语的传令兵,突然朝着前面的舰船挥舞两下旗子,就冲着下面喊道:“戚指挥,都督传令,说咱们可以用‘龙王出水’” 常茂笑道:“这下子足够让倭寇喝一壶的了,哈哈……” 戚祥从船舱里面钻出来道:“常茂你可小心点,要是出点岔子,我可没有办法跟都督交代,更没办法跟常公交代。” “我自己的命何须你来交代!”常茂一挥胳膊,“兄弟们,把龙王请出来!” 士卒们兴冲冲的进了船舱,很快就把常茂所说的“龙王”给抬了出来。这个龙王没有半点龙的样子,其实就是一个木头箱子,只是封顶木板稍微大些,中间有一个用石蜡封死凹陷的小孔有一个小小铁钩。 常茂把一团细丝粘网挂在小铁钩上,让士卒用绳索沿着船舷轻轻的放进海里,连同绳索一起丢到海里,随后便缓缓的沉了下去,不见踪影。 常茂嘿嘿一笑,“待会儿有好戏瞧了,接着往下放!” 所谓的“龙王出水”其实就是一种水雷,这并不是多么疯狂的金手指,老朱老早就有这玩意儿,不仅水雷地雷也有。 马度和焦玉一起把水雷改进了一下,就拿来给海军用了,用木头做成容器以牛皮石蜡做防水密封,再以铅块配重就会悬浮在海面之下两米左右的地方。 小船可以轻易的从上面经过,但是吃水比较深的大船就不行了,粘网会挂在船底或者船舵上,然后就会有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犹如苍龙出海,三十斤的颗粒化黑火药足以把一艘大船炸成两段。 最大的缺点就是发火率太低,尚不足六成,常常因为密封不好或者不太靠谱的拉发装置造成哑火,又或者一条稍大一点的鱼也有可能让它莫名的引爆,而且这种水雷的价格不菲,一颗就要八十两,反正老朱是以这个价格卖给海军的。 虽然水雷不甚完美但总比没有强,常茂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他让士卒一口气放了四五十颗还不罢休,戚祥拦住他道:“好东西不能一下子用完。” “好了,不放了就是,反正够倭寇喝一壶的了,嘿嘿……”常茂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声冲天巨响,回头就见倭寇的舰群中有道水柱冲天而起,那巨大的水花隐隐似要超过大船上的桅杆。 “炸了!”常茂咋呼一声,兴奋的一挥拳头,然后就开始跳脚骂起来,“他娘的才弄翻了几条小船,不划算!” 轰!轰!轰!…… 又是一脸的几声巨响,雪白的水花带着破碎的木片从海水之中泛起,几艘倭寇的舰船在经过一阵剧烈的晃动的之后,迅速的的开始倾斜。 巨大坚固的船身已经被炸出来偌大的窟窿,有的龙骨已经断裂,海水疯狂的涌入船舱,船上的倭寇纷纷的从船舱钻出来跳进海里,游向附近的船只。 金子隆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村上师清的嘴里听到“八格牙路”了,在他眼里村上可一直都是一个冷静沉稳从不喜形于色的人,如眼前这样狂躁愤怒的村上师清他还是第一次见。 “八格牙路!小山君这又是什么火器!”村上师清咬着牙木屐狠狠的跺在夹板上。, “村上大人,应该是水雷。”金子隆小声的回答。 “八嘎!”村上师清愤怒的跳起来,他的手掌终于够着了金子隆的脸,“你知道有这样好的火器为什么不早点献给本大人,尽做些没用的铜管。” 金子隆捂着脸忙解释道:“村上大人误会了,属下知道的水雷都是在江河里面用的,而且极其不便,威力也没有这么大,这一定是明军研制的新式水雷。” “等这次败了明军,你也要给本大人做这种新式水雷!”村上师清愤怒的抓着金子隆的胸口愤怒的摇晃,其实他是想抓衣领的。 “属下回去一定潜心研制!”铁杆狗汉奸金子隆连连点头,心中又补充道:“但愿还能回得去。” 他话音刚落就隐约的听见脚下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舰船也随之一阵剧烈的颤抖,随着一阵吱吱嘎嘎木头断裂的声音,舰船迅速的倾斜,金子隆一手忙抱住桅杆,另外一只手想去抓村上师清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滚做一团跌落到海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39章 好倭寇 “九艘!九艘大船彻底废了!哈哈……”廖永安站在舱顶,激动的一拍马度肩膀,“玄重,你弄的这个龙王出水在海里可比火炮还好用!” “才九艘而已,你激动个什么劲,倭寇的大船有近百艘,这样的损失对他们来说根本谈不上伤筋动骨。” “你懂什么,能在水战里击沉九艘大舰已经是难得好战绩,别看鄱阳湖大战跟陈友谅打的翻天覆地,听说大多都是烧了的,真正被击沉的数量没多少。”廖永安作为水军元帅没能参加鄱阳湖大战,那简直是他遗憾中的遗憾。 马度道:“我觉得趁乱应该再给倭寇几个铁弹尝尝。” 廖永安点点头,“好主意,这战机把握很准有点统帅的样子。传令各舰调整航向,方向西南,再射两轮实心弹。” 命令迅速的传下去,明军的舰船打了小半个弯,同时调整炮口,这样当然为了方便逃跑,廖永安不是一般的谨慎。 一连两轮火炮下去,还如之前那般大多都落进了海里,真正射在敌舰上没多少,反正把倭寇吓得不轻,隔得老远也能听见他们叽哩哇啦的鬼叫。 “算了,还是水雷好使,用炮远射纯粹是浪费银子。”马度肉疼的放下望远镜。 “你若是舍得手下的伤亡,咱们抵近了攻击,各种火器轮番的上总能让倭寇吃上大苦头,想占便宜又不舍得伤亡,哪有这么的好事。还有那种猛火油对付舰船也比火炮好使,你倒是拿出来用呀!” “你可别提那玩意儿了,当年在鄱阳湖时确实烧的陈友谅哭爹喊娘,可皇上自己也损失不小,十余艘大舰数十艘小船。咱们统共也就只有这十几艘船,一着不慎咱们自己怕是也要搭进去,若不到生死攸关之时,还是不要用的好。” 明军放完了炮立刻就逃,倭寇则是一直在追,他们明白只要停下来,明军就会像豺狗一样过来撕咬,若是他们掉头逃跑,明军就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追在屁股后面咬损失只会更大,现在的倭寇就是骑虎南下。 海上的追逐战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天黑,明军接着水雷火炮,已经毁了倭寇接近三十艘的大舰,这样的战果已经算是极大了。 海上升明月绝对算得上难得的美景,银白的月亮悬浮在天际,在空旷辽阔的海面上映出粼粼的波光,站在仓顶听着滔滔海浪吹着阵阵海风,实在是很容易……感冒。 “阿嚏!”廖永安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马度赶紧的护住碗,“我说老廖能不能讲究些,你这样往我碗里喷,我还要不要吃饭了。” 廖永安没好气的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把风寒传给我了你现在没事了,我病了看谁指挥打仗。” 马度吸吸鼻子只觉得十分通畅,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咦,还真好了。不过我得以一个专业大夫的角度告诉你,我的感冒好了,并不是说把感冒传给你才好的。” 他捧着碗继续的往嘴里扒拉菜,不是什么好菜,不过是猪肉炖豆芽,在海上生活吃不到果蔬,只能用豆芽来补充维生素,三宝太监能远航万里,多亏有了有豆芽。 豆芽他都快吃得呕吐了,可不吃还不行,回想起来当初就应该收下那些台湾土著送的已经发黑的香蕉。 “真难为你还有心思吃饭!尾舰传来消息,倭寇现在还一直跟着呢。” “怎么了?他们不是跟了大半天了吗?”马度咬一口满头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廖永安微微摇头,沉思道:“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如果他们不趁夜逃离,那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只能被我们耗死,现在现在还在追,定是要和我们决战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见廖永安面色凝重马度也不吃了,问道:“他们有什么后手?” 廖永安骂道:“我哪里晓得,吃了饭就赶紧的睡觉,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说完就端起碗来往嘴里猛刨菜,吃完了就拍拍屁股回到船舱。 老刘拿了大氅给马度披上,“侯爷穿上吧,莫要再染病了!” 其实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属于南海了,腊月的晚上虽然不怎么暖和,但是穿裘皮大氅着实有些夸张了。 “放心,我病已经好了,老刘你去给陨国公熬些姜汤吧,还有我的那种药也拿给他一些,全指望他指挥作战呢。” “好嘞!”老刘应了一声,就下了舱顶。 张五六见马度碗里还有剩菜,习惯性的拿了过来往嘴里塞,“侯爷俺觉得这仗没什么打头儿,倭寇虽然人多但是咱们有火器,换做您一样能指挥的很好。” 马度扭头看看他笑道:“你是担心功劳都被陨国公抢走了吗?放心,他封无可封,功劳自然都是侯爷我的,他这次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得偿夙愿,二也算是还我的人情。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好好吃的饭吧。” 他低头往下面看了看,“瘪头,你让值守的士卒都警醒着些,谁要敢睡觉我砍他的脑袋!” 瘪头抬头道:“侯爷放心,俺们保证看好了!” 时间缓缓的流逝,圆月已近中天,尾舰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穿来敌舰的情况,一切都十分的正常,可越是如此马度就越觉得不安。 莫非倭寇真的犯了傻,要跟明军耗到底,这对他们没有半点的好处,如果不是的话,倭寇就一定有还没有露的后手。 他正沉思间就听见瘪头喊道:“侯爷有情况!” 马度一个激灵从船舱上站了起来,他还没有下来,廖永安已经从船舱里面冲了出来,显然他也没有心思睡觉,只听他喝问道:“什么情况!” “前面……前面好像有船!” 马度快步跑到船头,顺着瘪头的手指的方向望去。 月圆之夜海面上的能见度还是可以的,只见在明军的正前方隐约可见点点白帆趁着颜色迎面驶来。 廖永安虎目一瞪伸手重重的拍在船舷上,咬牙道:“好倭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40章 两虎相争 看着朦胧夜色之下,气势汹汹而来的二十余艘大船,马度放下望远镜,不可思议的道:“不可能,倭寇怎么会可能会跑到我们的前面,我们一直都在全速行驶,而且一路都在阻击他们。” “倭寇当然跑不到我们的前面,怕是他们早就分兵来了前面,等着前后夹击咱们呢,倭寇头子有两把刷子,看来我们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廖永安提高声音,大声的命令道:“全军备战,调整航向全速往西,所有火炮即刻装填,让士卒下小船在在舰右侧二十丈远的地方下水雷。” 马度往前指了指道:“老廖我看前面敌阵单薄,只有一排而已,咱们凭着火器未必不能冲过去,何必要调整航向,给倭寇可趁之机。” 廖永安冷笑道:“别天真了,对面的敌舰之间要是没有铁链我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对面的原本排成一排迎面而来的敌舰,见明军调整了航向,也立刻调整航向往西,铁了心的要把明军拦住,而在北面则是全速而来的倭寇舰船。 村上师清原本光秃秃的脑门上此刻绑着一条雪白细麻布,从眉头渗出的殷红血迹,浸染了出来形成圆圆的一点,倒是像极了倭寇后世的膏药旗。 听手下传来明军突然转向的消息,村上师清不由得发出一声狞笑,声音难听的好似老鸹,“没想到刘君这次做的还不错,看这次明军往哪里逃,呵呵……” 金子隆拍马道:“无关乎刘通,一切全赖村上大人运筹帷幄。” “哈哈……”村上师清得意的大笑,“此次小婊子负责拦堵明军一定损失惨重,到时候连她一起收拾了,逼出火药配方,再加上收缴明军的火器,本大人依旧是大洋之上的霸主。” 负责拦截的倭船越来越近,已经形成了半个包围圈,把明军去路堵住,明军再往前就要和敌舰撞在一起了。若是掉头来不及不说,船队乱了更没法作战。 廖永叹气一声,“看来终究是冲不去了,传令用铁链把各舰船的头尾连起来……” “老廖等等!刚才你说把船用铁链连起来。” 廖永安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咱们要是倭寇分割包围了那才叫个惨,这时候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收帆停船!下锚开战!先把南边的倭寇接给老子收拾了” 明军之前几个月的训练没有白练,廖永安的命令被迅速的落实,船队的左侧,火光闪烁炮声隆隆,两三百颗炮弹飞射而出。 之前射的不准一是距离远又在行进之中,船身起伏不定,现在则是近在咫尺,最近的距离还不到一百步,明军船身又停稳了,命中率一下子就提高到五成左右。 嘭嘭嘭……敌舰被打的木屑纷飞,一个个的硕大的窟窿出现在舰身之上,眨眼之间二十艘的敌舰就被打得满目疮痍。可对面却没有任何的还击,每艘船上似乎只有二十人而已,乘着小船迅速的往夜幕中逃离。 廖永安不由得骂道:“狗日的炮弹全浪费了,真是一群无胆鼠辈,走了更好,这些船正好我们用。传令各舰每舰派遣十名士卒携带手榴弹登上倭寇弃舰。” 他又转身看向右侧,只见倭寇这次是以大舰为首冲锋在前,此刻和明军相距只有一里,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开炮,按照顺序打实心弹、散弹、实心弹,在倭寇冲过来之前谁要开不了三炮老子砍他的脑袋!” 廖永安连气都不喘的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口气也改了,似乎又成了巢湖里的水贼头子。 轰轰轰……炮弹脱膛而出,呼啸着在倭寇的大舰之上留下一个个狰狞的窟窿,但凡被大铁弹擦中的倭寇没有一个不死的,死状还相当的凄惨。 接着又是一轮密集得犹如暴雨般的散弹,这样的攻击,别说乌合之众的倭寇,就是训练有素的明军,也未必禁得住,看着惨死的同伴,倭寇要么抱着脑袋躲在船舷的边上惊恐的嚎叫,要么匆忙的挤进船舱。 他们早就魂飞魄散,但是舰船还是在带着他们前进,因此廖永安才说舰船才是大洋上最无畏的勇士。 “最后一发!谁射不出去,老子砍他的头!”廖永安大声的嘶吼着,敌舰已经近在咫,约莫只有二十几丈远的距离。 轰轰轰…… 数百个铁弹,打的船舷崩坏,射进船舱鲜血淋漓,桅杆断裂倾倒,如此巨大的冲击,那些毫不畏死的“大洋勇士”速度都为之一顿。 可没行出几丈远,倭寇的舰船再次遭受了来自水下攻击,沉闷的爆炸声是刚才散步的水雷在引爆,那几乎是明军所有的水雷,密度比之前排得都要高,爆炸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水柱冲天而起,这样的激烈的场面隐隐的有后世战争片的场景,别说倭寇了,就是明军自己都有点目瞪口呆。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倭寇舰船废了大半,只有几艘摇摇晃晃的撞在了明军的军舰上,让铁索相连的明军舰船一阵晃动,马度抓紧船舷,“竟然顶住了,老廖真有的!” “不敢居功,要不是有你鼓捣出来的火器,我廖永安可没这个本事,在这些船彻底沉没之前,倭寇其他的大船是别想靠近咱们了,最多乘小船或者从那几艘撞过来的船上面来攻咱们,不到两万倭寇根本就不够士卒练枪练炮的呢,嘿嘿……” 村上师清站在船头,看看前方已经倾斜的舰船,脸黑得能挤出水来,明军的火器实在是让他震撼,竟能拦得住乘风而来巨舰。 金子隆道:“村上大人勿恼,用小船划过去起欺身而上,一样能克敌制胜,这可是咱们最擅长的。” “但愿如此吧,把火蒺藜一起分发给众人,务必要一鼓而下!对了,刘通还没有发动攻击吗?” 金子隆侧了侧耳朵,“听动静好像是没有……”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那小婊子该不会让我们和明军两虎相争,她来个渔翁得利吧!” 第441章 马大帅 明军登上倭寇丢下的二十多艘大船,试图解开上面连接的铁链把船开走,可上去才发现铁链竟然是焊死的,调整航向的舵杆已经被破坏,想要迅速的把挡路的舰船开走,给明军开路似乎不太可能。 廖永安也不再纠结,因为倭寇已经攻上来了,一艘艘的小船从四面蜂拥而至,倭寇的大船绕过沉船似要去攻击尾舰。之前撞到明军几艘大船,则是成了倭寇进攻的桥头堡,越来越多的倭寇拿弓弩在上面聚集。 只是现在的倭寇显然没了之前的兴奋雀跃,一个个都是畏畏缩缩模样,一副随时准备跳海逃命的架势,丝毫看不出有半点战斗的意志,明军的火器给他们太大的震撼。 “看他们这怂样,老子真是高看他们了,也许从一开始就该跟倭寇面对面的干上一场。”廖永安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马度道:“我一开始不也是这么说的,咱们的火器别说敌人害怕自己人都发怵。” “就会放马后炮,你要是有主见从一开始就该劝住我。告诉兄弟们倭寇只要进入射程随时可以开枪杀敌。” “命令刚刚的传下去,舰船上的枪声已经炒豆般的响了起来,火光迸射硝烟缭绕间,灼热的铅弹高临下的飞射而出。小船之上血花迸射倭寇惨叫连连,还不等靠近明军的舰船,就已经死伤近半,可后面的船只还在推着他们的船继续前进。 与小船上的情况相比,倭寇在那几个“桥头堡”上的攻势则要凌厉的多,倭寇隐藏在船船舱之中,船舷后面,不停的把强劲的弩箭射来,给明军带来零星的伤亡。 几个倭寇从破船的船舷后面冒出头来,把什么东西朝着明军舰船扔了过来。这几艘船之前撞击过明军的舰船,明军的军舰有少许的位置漂移,双方隔得并不远,多则十几步,少则五六步扔点东西过来轻而易举。 可不管什么东西,扔到船上会爆炸那就不好了,舰船上接连爆炸反而让明军猝不及防,船舷边上的枪手、炮手都跟着遭殃。 什么玩意儿!倭寇也有手榴弹?马度正惊愕间一个东西落到甲板上咕噜噜的滚到他的脚下,什么模样他没瞧见,只间一个喷吐着火星的药捻子。 他惊叫一声,“快躲!”马度拉住廖永安跑了两几步,身后就传来爆炸之声,“卧倒!”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直接把马度推翻在地,重重的摔倒在夹板上,嘴里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马度舔了舔嘴唇,发现是嘴唇破了,还好不是什么内出血。 只是背上为什么还是有一股压迫感,而且很强烈。“侯爷,您没伤到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张五六。 “我没事,不过你能不能先从我的背上起来!”难怪那推力这么大呢,这个贪吃的家伙这两年越来越胖,加上几十斤重的铠甲足有两百多斤,被他压这么一下绝对不好受。 能被张五六压一下是幸运的,没有被张五六压的廖永安就倒了霉,一个陶片深深嵌在了他的后肩上鲜血淋漓,若是位置再偏一点就肯能要打在脑壳上,八成要死翘翘。 廖永安没死却昏迷了,让马度抓了瞎,“老刘,快去拿我的急救箱来,我给郧国公治伤!” 老刘却急道:“侯爷,陨国公的伤势没有大碍,小的自去找船上的其他的大夫,您赶紧的指挥作战吧, 马度一指自己的鼻子,“我来指挥吗?可我没啥经验啊!” “打仗没有什么难的,尤其是做大帅。帅是三军胆,只要将士们知道您活的好好的没有逃跑,将士自会奋勇杀敌。”老刘把廖永安背起来,对女婿道:“五六刚才干的不错,护好侯爷俺去喊大夫给陨国公治伤。” 马度认识的元帅不少,可在战场上也只见过三个,一个如徐达运筹帷幄,一个如常遇春冲锋在前,还有一个就像是朱文正永远站在城头让士卒都看见他。 前两个学不来,马度只好学学第五名将了,他在舱顶挑了一个还算显眼的位置,“我是马度,我在这儿和诸位兄弟同生共死!五六别挡着,让大家都瞧见我。” 张五六扭过头来,笑呵呵的道:“属下遵马大帅钧旨!”他嘴上应承,身子却动也不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木盾护在身前。 马大帅?这个称呼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徐达那种料敌先机的一流名帅比不了,可是做一个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的三流元帅应该不是太难。马度连忙的吩咐用手榴弹回敬倭寇,那些躲在船舷的后面的倭寇,在一阵爆炸声中立刻殒命。 面对明军如此强烈还击,就算是强悍如蒙古骑兵也早就退了,倭寇的进攻却绵延不绝,不是他们太勇敢,武士道的精神还没有浸入他们的骨髓。 之所以前仆后继,分明看得清楚是倭寇对自己人下手太狠,只要敢掉头的就会立刻被身后的同伴杀死,也许只有跳海才能觅得一线生机。 即使在明军密集的弹雨中,依旧有不少的倭寇随着船到了明军军舰的旁边,用火折子点燃手里的火蒺藜,用尽力气扔向明军的舰船。 有的倭寇刚刚点着药捻子,就已经被明军击毙,没有来得及扔出来的火蒺藜便会将倭寇的尸体撕得粉碎,无比的血腥。 嘭!嘭!嘭! 明军的舰船再次一阵剧烈的晃动,几艘倭寇的大舰绕了半圈终于绕过那些沉船,冒着炮火到了明军的舰队跟前,试图将明军的舰船分割开来,谁知却狠狠的撞在了舰船之间的铁链上,弄得舰队一阵剧烈的晃动。 “狗日的倭寇自己找死!炮手给他们来个仙女散花让他们尝尝!”马度晃了一个趔趄,就大声的叫骂起来。 仙女散花打的自然是散弹,不过并非是之前的那种连着弹壳一起射击,而是把弹壳里面的铁珠直接倒进装好火药的炮管里面平射。这种方法射不远且对炮身有损伤,但是近距离发射有横扫千军之势。 敌舰上的倭寇以为终于可以和明军进行接舷战了,刚刚的站稳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却在隆隆炮声之中,又看见密密麻麻弹丸飞了过来…… 第442章 转风 一阵天女散花之后,倭船上立刻清净了不少,马度立刻命令明军登船清剿余孽再把船给炸了,免得被倭寇再次利用。 马度把目光看向南边,望向倭寇的弃船喊道:“兄弟们还没有把铁链弄断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接连响起爆炸之声,然后就有人喊道“铁链弄断了!”,看样子是用手榴弹把和铁链连接的甲板直接炸了。 “传令各舰起锚收帆突围!旗舰和尾舰做掩护,对了,赶紧的把铁链给断开!”马度觉得在海上和倭寇打阵地战实在是不划算,尤其是把船用铁链连起这件事情,总是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三国演义》和鄱阳湖大战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 村上师清不停的骂着八格牙路,倭寇的进攻接连失利,这让他怎么能不恼怒。 狗腿子金子隆道:“村上大人实在不行,咱们就放火烧吧。” 村上师清不甘的道:“船上的火器也会烧了的,甚至会沉到海里。” 倭寇是贪婪的,村上师清以为火蒺藜已经够强大了,可是在明军的火器面前,根本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甚至连投掷的机会都没有。明军的火器越是犀利,他就越发不可抑止的想得到。 金子隆劝道:“村上大人您身兼重任,切不可因小失大,明国海军虽然船少但是绝对是重金打造,属下深知朱贼抠门吝啬,若是此次明国海军败亡,绝对不肯再花大价钱重造海军,大人您依旧是大洋上的王者。” 老朱要是知道自己抠门吝啬的本性都传到了倭国,不知道会不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惭愧自省。 作为村上师清的忠心走狗,金子隆稍显不称职的就是没看透主子的野心,村上师清已经不满足做海洋的霸主,他要的是称霸日本,为他战死的老子洗刷耻辱。 这个想法以他现在实力根本就是做梦,而明军的强大犀利的火器可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不过现在才发现想要打败明军夺取他们火器才是做梦。 被金子隆这么一番劝说,村上师清的美梦倒是醒了大半,“那就听小山君的,放火!” 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当一支火箭射在船舱的时候,马度那叫一个亡魂皆冒,连滚带爬的下了船舱,周围的明军士卒也是战战兢兢的望着那只火箭,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它爆发更猛烈的火势,只在船舱上烧得乌七八黑一大片。 凑过去一看不过就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火箭,箭头缠着就是寻常的油布,张五六一泡尿就给滋灭了。 “他娘的倭寇,吓死老子了!”马度以为倭寇除了火器还有汽油呢。 倭寇想得简单了,他们连放火烧明军的船能力都没有,若是大量的火箭射来也许真的有可能。可是他们的弓弩的射程远不如明军的火器,弩手还没有到射程之内就已经殒命,零星的几只火箭射来半点用处也无,除非他们有本事射到明军半隐藏式的火药桶里面。 倭寇倒也有几分脑子,烧不了明军的船就开始烧自己的船,大洋上的勇士可是不怕伤亡的。十余艘不大不小的倭船被点着了,船头火光熊熊乘着北风朝明军撞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跑路,难道还等着他们撞过来呀!”马度大声的吼叫着,要明军的战船起了火,一定比陈友谅还惨,他们的船上可有大量的火药,船八成要分崩离析。 马度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英明,现在要是起锚张帆的可来不及了,明军的舰船缓缓的启动,转向正南朝着拦截他们倭船行去,这些舰船之间的锁链已经被去掉,船只之间的空隙,完全可以通过。 中间的船只先行,两侧的头舰和尾舰压后,等马度的坐船跟这些弃船交错而过的时候,心中不由的暗道倭寇够土豪,为了对付他真是下足了血本。 这样的大福船一艘都要好几万两银子,二十艘就要百万两银子,竟然说弃就弃了,这些船修修补补应该还是可以用的,一定不能让倭寇收回去。 他不知道这些船不是倭寇的,而是张士诚留给女儿的嫁妆,话说回来倭寇能够一下子出动近百艘的大小福船足见其财力雄厚,做海盗果然是挣钱的买卖。 见所有的舰船都驶出了包围圈,马度有一种逃出升天的喜悦之情,正要组织明军舰船进行反击,却感觉船身猛地一滞,速度骤然的降了下来,不光是他的座舰所有的明军战船都是如此,情形十分的诡异 什么鬼?难道倭寇天照大神显灵了,在阻碍明军的行动? 不!这里是中国海要显灵也应该是中国的妈祖或者龙王显灵,怎么会轮得着小鬼子的狗屁大神。 强劲的海面风扑面而来,吹得衣襟咧咧作响,船帆自然也是被吹得鼓鼓的,不过却是往北面鼓,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马度不可思议的道:“竟然变了风向,还是这么大的风!哈哈哈……” 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那几艘倭船此刻越烧越旺,从船头蔓延到了船舱桅杆也被烧着了,还有向其他船只蔓延的趋势。 马度只觉得鲜血上涌,精神一下子兴奋起来,“哈哈……老天爷都在帮咱们海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调整航向,倭寇放火的本事可不如咱们,记得下小船谁要是把自家的船点着了,老子砍他的脑袋。” 明军的火箭都是放在密封容器里,浸在水缸里的,关乎性命不得不小心。每条大船上都放下两条小船来,用绳索拖着跟在大船的后面,每艘小船上六人,三人负责点火,另外三人负责放箭。 十余艘舰船集合完毕,乘着南边吹来的劲风,在滚滚波涛之上,朝着倭寇的舰队驶去! 第443章 海战尾声 村上师清愤恨的一挥手,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倭语,金子隆听得不是很明白,总之是在骂老天爷。 “此次出征诸般不顺,既然老天爷不帮咱们,还是尽快掉头北归回到日本重整旗鼓,被明军缠上来咱们怕是走不了啦。” 村上师清懊丧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如此了,本大人从一开始就太贪心了,要不是心里惦记明军的火器,怎么会落到这般的地步,传令掉头撤退吧。” 他话音刚落就传来隆隆炮响,只见东南方向明军舰船踏浪而来,船舷一侧火光闪烁硝烟弥漫,硕大的弹丸朝着倭寇的舰船飞射而来。 明军舰船借着劲风朝着倭船迅速的逼近,实心铁弹也换成了散弹,无数弹丸不要钱似得漫天飞射,抛洒向倭寇的大小舰船。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当明军的火箭射来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噩梦。 明军火箭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威力巨大,橘红色火焰眨眼之间就形成不可逆的火势,在强劲的南风之下急速的蔓延吞噬船身,其他的船只如果离得近了,很快会被引燃。 倭寇哪里见过这么放火的,一个个被烧的鬼哭狼嚎身上带着火跳进海里,至于那些没着火的舰船则是试图掉头北逃,彼此撞击在一起乱成一团,却没有人过来拦截不断逼近的明军舰船。 “不要靠的太近,能让火箭射过去就行,免得烧大了咱们也跟着遭殃,还有火炮别停下,接着给老子轰。” “哎呀,你这大帅当得不是有模有样的吗。”廖永安不知道设什么时候爬了上来,面色微微发白,声音也有点虚弱, “咦?老廖你这么快就醒了。” 廖永安叹口气道:“想当年我挨上几箭照样能陷阵,现在只一下就晕倒了,让你看笑话了。” “那一下的冲击力很大,不是几箭所能比的,老廖你不必觉得丢脸,喏,现在指挥权交给你了。” 廖永安却道:“不必了,你指挥得这不也是有板有眼,倭寇已经是穷途末路,折腾不起什么大浪来。我脑袋还晕着呢,要回去歇着了,这些天可把我累坏了,老刘扶我一把。” 倭寇舰队的东南一侧,已经是烈火熊熊,就着强劲的南风,迅速的吞噬其他的舰船,那些被烧的酥烂的舰船此刻若是挨上几记实心弹立刻就会分崩离析,燃烧的木片四处纷飞,将火势随之扩大。 村上师清的座舰原本被重重的护卫,此刻则是倒了霉,窝在中间调不过头冲不出去,船身刚刚转过一半又和其他的舰船碰上了。 “八格牙路!滚开!快点滚开!”村上师清用倭语愤怒的大喊,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明军而是那些没用的手下,他的座舰不过是想往西北方向调个头,却已经和争相逃命的自己人撞了好几次船了。 “村上大人火快烧过来了!”金子隆焦急的大喊,“用火蒺藜把他们都轰开!” 金子隆不会是村上手下的头号军师,眨眼的功夫就想出一个好主意,一直扔不出的火蒺藜终于派上用场了。还真别说,这办法还真的是挺好用,其他的舰船果然纷纷避让,村上师清的座舰率先冲了出去。 可一出来却傻了眼,因为在前面有一列整齐的舰船在等着他们,正是从北面边绕过来明军,明军没有立刻放火也没有放炮,只听见一阵齐声的大喊:“收帆、下锚、投降!收帆、下锚、投降!” 金子隆皱着眉问道:“村上大人怎么办!” 村上师清跳起脚狠狠的抽在金子隆的脸上,“我是绝不会投降的!在澎湖他们一个人都没有留,不会饶过我们的,给我冲过去!冲过去!” “我擦!还有这么不知道死活的,干死他!”马度一挥手炮弹齐发,直冲着那艘最前面的倭船而去。 马度要收降倭寇当然不是大发慈悲,实在是不忍把这些大船给毁了,这些大船不仅仅价高而且难做,从一批木头被砍下来阴干晾晒直到船只成型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即使有钱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 海军的这些舰船有大半都是马度和沈万三的商船,海军要迅速的发展,但是也不能耽搁了赚钱,把这些船修修补补转手卖出去也能大赚一笔。看着又一艘大船被打成了破烂,马度有些肉疼,还好龙骨没坏。 有了这么一个榜样,大多数的倭寇都停船投降,显然他们不太清楚明军在澎湖的作为。至于那些数量庞大小船,以明军的力量实在兜不住,只捡就近经过的倭寇小船射击。倭寇倒也不傻,看明军只拦大船不拦小船,干脆弃了大船乘小船绕过明军舰船逃亡。 村上师清侥幸在明军的火炮下活命,他悄悄的从船舷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看那些四处逃窜的小船冷哼道:“明军到底兵力太少,小山君你找几个还能用的水手,咱们从舰尾拴着的小船逃走……呃……” 他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疼得他整个身体都为之颤抖,他用尽气力扭过头来,只看见金子隆那张狰狞的脸。 金子隆轻声的冷声笑道:“老子忍你这条老狗很久了,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以后这村上水师是我的了,以后就叫小山水师,嘿嘿……” 村上师清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先是惊愕随后自嘲的笑了笑,“狗……果然……是会咬人的……” “蛮夷侏儒也敢称人!”金子隆手上一用力,短刀直没入手柄,村上师清眼睛一瞪,立刻毙命。 “呸!”金子隆冲着他的尸体吐了口吐沫,趴在甲板上沿着船舷朝舰尾爬去,到了舱门跟前见有几个活着的倭寇探头探脑,就勾勾手指道:“若想活命跟老子来!” 倭寇偌大的舰群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只剩下约莫三十艘大的舰船,除了少数几艘是广船,其他全部都是福船。 原本嘈杂纷乱的战场,也迅速的安静下来,只有烈焰燃烧的声响。 马度出了一口气,轻松的笑道:“赢了,嘿嘿……都别愣着了,清剿船上残留的倭寇,把船弄过来别被给烧了。” “ “ 第444章 隐忧 马度指了指脚下的尸体,问道:“这个就是倭寇的首领村上师清吗?” 毛骧点点,“正是,已经让俘虏的倭寇指认过了。” 看看他背上刀柄,马度不由得咂咂嘴,“倭寇也不是铁板一块,这背后捅过来的刀子,谁也挡不住。到底也是位海上的枭雄,让他死得其所扔海里喂鱼吧。” “大帅,在倭寇的大船上还俘虏了千余名倭寇呢,如何处置?” “还用问,回头给战死的兄弟送行的时候当祭品。” 廖永安从后仓出来笑问道:“这一战结果统计出来了没有,胜负如何?” “杀敌大约有七八千,缴获大型舰船五十余艘,另有军资若干。我军将士受伤的约两百余人,战死的约有三十八人,耗费弹药无数,几乎被掏空了。” 想到回头要向朝廷采买弹药的时候,又要被老朱勒索大笔的银钱,马度就不由得肉疼,若不是缴获了这么多的战船,马度跳海的心思都有了。 廖永安在船舱里打量了一下见四下里没有人,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你没有追击残余倭寇,该不是想养寇自重吧。” 马度回瞪他一眼,“老廖你可别胡说,我没有追击倭寇,一是实力不足,黑灯瞎火的分兵追击很容易造成无谓的伤亡,二是弹药实在不多了,总要留点防身。” “我给你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紧张的。”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砍我脑袋。” “不至于如此,既然你有合情合理的理由,那就没有什么不妥。你也忙活了一个晚上,回去歇着吧,这里由我来坐镇。” “嗯。”马度点点头道:“你若是有什么不适就叫我。” 马度起身进了后仓,顺便还关了舱门,就从就从随身的小鳄鱼皮包里面取出一个没有爆炸的火蒺藜。 马度拔掉那根只烧燃了一半的引信,把里面的火药取了一点点倒在纸上,用手指拨开看了看,没错就是最佳配比的黑火药。 他不由得摇头叹气,心道:“张士诚你若是在天有灵,就给你的姘头托个梦,不要再来触我的霉头,到时候不要怪我心狠。” 这天底下掌握最佳火药配比的除了老朱,就只有张士诚了,至于会流落到倭寇的手里一点也不奇怪,张士诚可是在海上留了一条退路的。 根据毛骧拷问出来的情报,在东海还有一批数千人的汉人海盗,兵甲整齐战力强悍,还拥有强大的火器,入寇大明时他们常做先锋带路,对江南一带的地形十分的熟悉。 这些汉人海盗很神秘自成一体,只有劫掠之时才和他们搭伙。大多倭寇并不了解他们的背景,只知道对方的首领叫刘通,甚至不知道他们驻扎在哪个岛。 可马度用脚趾头也猜得出他们的身份,张士诚临死前可是给自己送过一份大礼的,通过往来的书信,马度大体了解这伙人的情况,对方的首领并非是刘通,而是张士诚早年的姘头。 对于这伙人,马度实在不想招惹,生怕捅破了马蜂窝。当年他可是私放了张士诚的两个儿子走的,而且把张士诚留在海上后路告诉了他们。 百金当时嘴里说的硬气,不会带着两个孩子到妒妇那里,可她一个长于深宫的女子想带着两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生存着实不易,说不定无奈之下就去了海里。 要是明军一个不小心抓到了张士诚的儿子,要是靠问出当年逃脱的情况,马度觉得自己脑袋可能不保。对于这伙人,马度是半点也不想招惹,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他不由得想到张宗昭,那个可爱的孩子不吃鸡蛋了应该不会再过敏了吧,但愿他平安健康,最好没有到海上来。 马度躺在床上在胡思乱想之中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闻见一股肉香,肚子也是鼓鼓的叫了起来。 不情愿的挣开眼,只见一块瘦肉正悬浮在眼前,张五六拿着筷子在马度鼻尖上晃悠,见马度醒了就笑呵呵的道:“侯爷起床吃饭了,廖大帅犒赏三军,今天吃得是米饭,菜全部都是肉没掺豆芽,俺给你挑得全部都是瘦肉。” 马度接过筷子把肉送到嘴里,见舱内掌了灯,船也是一起一浮的,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已经返航了吗?” “傍晚了,天阴沉的厉害,已经回头往澎湖走了。”张五六把一个白瓷大碗递给马度,里面一半是米饭一半是瘦肉,“您快吃吧,俺们都吃过了。” 张五六是典型的眼馋肚饱,明明肚子吃得鼓鼓的,可是看到别人吃饭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流口水,弄的人很没胃口。 马度只吃了半碗就把剩下的给他,他出了船舱透透气,此时天还没有黑透,只见天空之中铅云密布阴沉的可怕,不由得道:“这是要有暴风雨啊!” 船舱门口的老刘回过头来,“侯爷醒了,听那些常年在海上行船的水手说是有暴风雨的。” “那还行什么船,还不赶紧的找一个岛礁停下来,等风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侯爷不必担心,听那些在水手说这样的天气一般只会下大雨,就是刮风也不会很大,不会影响行船的,遇到南北换风时都是这样。” 马度往甲板上扫了一眼,“我怎么觉得船上的人手少了呢?” 老刘笑道:“侯爷慧眼如炬,咱们不是缴获了很多倭寇的船吗,五十艘呢,有不少都被打坏了,开起来总要少不了人手,咱们船上的人就去了过半。” 马度趴到船舷边上,扭头回望只见一串长长的船队,就难言心头的兴奋,“这才是海军该有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耳边就想起哗的的一声,倾盆暴雨骤然而落。 第445章 背后的刀子 夜黑如墨,暴雨如注,雨水在甲板上肆意横流,涌入排水孔化作一条条清亮亮的水柱注入海里。一条雷龙怒吼着撕开漆黑的夜幕在天边闪现,映得船舱里忽明忽暗。 老刘皱着眉道:“雷打冬,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 马度笑道:“老刘你这是瞎操心,海上的气候和陆上不一样,再说海上那里来得牛,我更担心那些破船,要是灌了水沉了可就不妙了。” 廖永安从底仓钻了出来,“尽管放心,那些破船的甲板上老早就铺了油布,又没有多大的风绝对沉不了。老刘,去把你的好酒拿来,别说没有,我看你睡觉前都要偷摸的喝几口。” “这就去拿!”老刘嘿嘿的笑着进了船舱,很快就拿了一个酒葫芦和一包蚕豆出来放在了案几上。 廖永安把老刘拉住,“一起喝,我记得那年刚刚打下太平,皇上到水师慰劳士卒,你是皇上亲兵,咱们也是在一个桌上喝过酒的,那时见你颇多豪气,怎得年龄越大越不爽利了。” “那俺可就不客气了!”老刘大咧咧的坐到案几旁边,三人边喝边聊,享受胜利的喜悦。 一座无名的小岛边上停放着数艘的大福船,在风雨中随着海浪起伏不定,张敏珠伸出玉手扶住桌上快要倒了银酒壶,给自己的斟满,举杯缓缓饮下,不多时粉白的双颊酒生出两团淡淡的红晕。 陈二海掀开珠帘进了船舱,浑身上下淋得通透,每走一步都会在船板上留下一滩水渍。他走到案几前一拱手道:“公主,刘通派人回话说明军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到达附近。” 张敏珠嫣然一笑,娇颜明媚,“那咱们就去迎一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现在夜黑雨大正是好时候,舅舅且去安排吧。” 陈二海嘿嘿一笑,“公主放心,这次定生擒马贼到王爷灵前千刀万剐!” 他转身出了船舱,到了外面传令启航,数艘大舰就在风雨之中飘摇着驶向深海,行了约有数里就与另外的几艘大舰汇合,不停留也不前进,就在附近的海面上慢悠悠的绕圈。 突然一阵雷光闪烁,借着这一刹那的光芒,隐隐的看见远方不过两三里远的位置,一只舰队向北驶去,正是大明海军。 原本绕圈的海盗舰船立刻转向着明军的舰船驶去,乘风破浪迅速的逼近,很快明军舰船上的灯火都能清晰可见。 刘通指向雨幕中的明军舰船,对张敏珠道:“公主最前面那艘舱中火光最亮的就是马贼的座舰,他们舰船少,就以帅舰作为头舰。” 张敏珠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手扶船头,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那点微弱的火光,“一切全赖刘将军了,务必要将马贼捉住。” “喏!刘通必不负公主所托!”刘通拱手高声应道。 张敏珠转身进了内仓,这个密封的空间灯烛明亮。侍女将她头的斗笠蓑衣都取了下来,雨下得太大即使有雨具也没多大用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曲线玲珑隐隐的可见肉色,十分的诱人。 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之中立刻应出一个美人儿来,只是一双杏眼却满是戾色,她的两手握成一团,指甲陷进肉里,哆嗦着嘴唇道:“父亲、弟弟,我马上就给你们报仇了!” 小小的一葫芦酒三个人分,一人还不到二两,再加上酒的度数又低,三个酒鬼灌进肚里,脸色变也没变。 廖永安伸出舌头舔了舔酒葫芦里面滴落的最后一滴酒,不满的道:“不过瘾,实在是不过瘾,老刘再去拿点过来。” 老刘为难的笑笑,“廖大帅,现在还行军呢,您还是别喝了,到了澎湖再喝也不迟。” “别叫我大帅了,现在你家侯爷才是,我廖永安以后在没有半点的用武之地,还不许我喝点酒解解闷。” 马度拿一颗蚕豆塞进嘴里,嚼得咯嘣作响,“老刘去给他拿,喝死他算逑。” “好嘞!”老刘起身进了船舱,可刚进去就听见他咋呼起来,“你这混蛋玩意儿,敢偷俺的酒喝!” 接着还听见两声啪啪打脸的声音,接着就见老刘拎着一个空葫芦出来,笑道:“廖公爷,刚才拿酒的时候被俺拿笨女婿瞧见了,酒被他偷喝光了,这回您没得……” 一声尖利的竹哨声从在甲板上响起,“警报!警报!”接着就传来士兵大声的呼喊。 马度和廖永安一惊,蹭的坐了起来,连忙的冲出了船舱。士卒们倒是训练有素,已经有不少士卒已经从底仓冲了上来。 “怎么回事!”马度大声的喝问。 “有敌人!有敌人!”一个身穿蓑衣放哨的士卒大声的回道:“回大帅,刚才打闪的时候,俺瞧见有一个船队朝着咱们过来了,已经很近了。” 那个士卒惊慌的伸着手指向大海,可眼前漆黑如墨,连一米以外的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备战!全军备战!”马度大声命令着,趁着雨夜偷偷摸摸靠近的绝对是来者不善,他心头咯噔一下,不会是那伙人吧? 士卒闻令从腰里纷纷的抽出刺刀准备,这样的滂沱大雨别说火器,就是连弓箭都不能用了,只能拼刀子了。 马度急道:“对了,手榴弹还是能用的,赶紧的再去拿几箱手榴弹出来。” 他话音刚落,又一道闪电打过,只见东边约有十艘的舰船呈半圆的阵型,就像是一把铲子朝着明军剜了过来,在最前面的舰船和明军最多只有二十步了。 廖永安惊呼一声,“不好!他们是冲着帅舰来的,赶紧的转向西北!转向西北!” 廖永安到底是当过水军元帅的,看敌方阵型就知道要做什么,立刻就能给出方案,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发现得实在是太晚了。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落在甲板上接着就是轰轰轰的爆响,还有的落在船舷边上在士卒之间炸开了,这个爆炸声没有谁比马度再熟悉了,是手榴弹! 他猛地看向廖永安,廖永安也正扭过头来看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我们背后有人捅刀子!” 第446章 端瓮 倭寇不可能制造出手榴弹这种东西的,只能大明有人出卖给他们,这无异于给大明海军捅刀子。至于这一刀子是谁捅的,马度顾不得想了。 因为大量的手榴弹不停的飞过来,在甲板船舷四周连珠一般的炸响,被打得措不及防的明军,根本无招架之力。 马度一脚把扔到他跟前的手榴弹踢开,一拉廖永安抱着直接趴在甲板上,那颗手榴弹就在他身边两三米的远的地方爆炸,弹片纷飞,“兄弟们还击啊!” “还击个屁!人家先发制人,咱们没机会了!兄弟们下底仓,保命再说!”廖永安一拉马度直奔底仓,和那些正要上来的士卒撞了个满怀,一头滚了下去。 马度也顾不得狼狈,爬起来就道:“拿火枪顶住,不要让倭寇进来。” 底仓总共分为两层,上面的一层是住士卒,最下的层存放各种的补给,偌大的船舱十分的宽敞,士卒点起了蜡烛,将舱内照的通明。 不断的有明军仓惶失措的逃进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倭寇杀上船了!” 有一个明军士卒刚刚的钻进门来,就有一个刀头出现在他的胸口,刀子一抽鲜血狂喷,那明军士卒就沿着楼梯跌落了下来。 接着就见一个人持着刀从舱门进来,马度忙道:“射死他别让他们进来!” 啪,啪,两声枪响,那人就顺着梯子跌落了下来。 廖永安道:“接着打!” 士卒继续的放枪,就听见舱外接连的发出惨叫。 “都离远点到后面来,当心他们扔手榴弹!”马度刚刚话音刚落,就见两个手榴弹扔了进来,亏得早有准备不然又要造成伤亡。 马度看向廖永安,“老廖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坚守,戚祥、毛骧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只能这样了!”马度在舱内扫了一眼,大概的清点了一下人数。 他这艘船上满员是五百六十人,之前分了一半去开破船,现在还有两百一二十人,看来刚才那一阵手榴弹的猛攻,造成的伤害并不算多大。海军将士的腿脚都挺利落,逃命都挺快的。 廖永安突然点起脚尖,看了看舱门边上那个海盗的尸体,不由得嘀咕:“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倭寇的衣甲有点眼熟呀。” “我只不过是一般眼熟而已,而你应该特别眼熟。”马度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道:“你在苏州可看了快十年呢。” 廖永安闻言眉毛一挑抽了一冷气,“你说他们是张……” 马度抢话道:“没错,就是了!” 船舱外面的喊杀声突然的大了起来,不用猜就知道是明军开始反击了,这是马度他们的好机会。 廖永安轻声的:“准备好了吗?咱们杀出去!” 马度道:“咱们也给他们点手雷尝尝,听我指挥,我数到二,再把手榴弹扔到舱门外面。” 负责投弹的士卒闻言点点头,见马度一挥手,就猛地拉开弦。 “一、二、扔!”十几颗手榴弹直接被扔到舱外,估计还没有落地就接连炸开,只听见舱外一阵惨叫痛呼之声。 廖永安一抽自己的腰刀,“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他带着人还没有杀到楼梯,舱外已经有七八个手榴弹扔进来,全部落在楼梯上。 “他娘的,都回去!”廖永扭头就扑倒在地。 随着一阵爆响,那窄小的楼梯就化作一堆的木片,和弹片一起在舱中乱飞,老刘把马度摁倒在地,死死的压在身下。 能被老刘压也是幸运的,廖永安就没这个福气,这不又受伤了,一块碎木扎在了他的屁股上,再偏一点就是真的花了。 “哎哟!”廖永安呲牙咧嘴的痛呼一声,扭过头来问马度,“你说怎么办吧,我廖永安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谁说没有,不是还有太湖上的那次吗。” 廖永安讪讪的道:“这倒是,我跟张士诚肯定犯冲,碰到他的人就吃瘪。” 老刘突然的道:“侯爷您有没有发现外面的喊杀声变小了?” 刚才被手榴弹震得两耳作响,经过老刘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外面的喊杀声果真变得小了。 马度讶然道:“戚祥他们该不是被杀退了吧!” 廖永安摇摇头,“我的可能比那个还要糟糕,他们的那个阵型只要一合围短时间内部不容易突破的。也许我又成了张士诚的俘虏了,这次还包括你,嘿嘿……” 老刘在船身一侧的仓板凿开一个洞,风裹着雨水立刻吹了进来,老刘看了一眼,就小声的苦笑道:“廖公爷猜的可能是真的,咱们被俘虏了!” “不可能!”马度忙把脑袋凑了过去。 只在船身的这一侧看到一点朦胧的灯火,应该是从船舱里面发出来的,可以肯定它不是明军的船,那就只能是敌人的船,脚下的这艘船似乎在被拖着走,耳边的喊杀声微不可闻,看来已经离得很远了。 马度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心中狂呼:“怎么可能!不可能呀!这剧情这套路半点不对呀,人家的穿越者大杀四方,驰骋还将,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为什么就成俘虏了呢?” 看着发呆的马度,廖永安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都做了俘虏了,还亏你笑得出来!” “我廖永安什么没经历过,尤其是做俘虏很有心得,回头传授你两招。” “这次不是坐牢那么简单了,我们这次八成都要玩完。嗯,老廖,你觉得如果凿开仓板,跳海逃生你觉得可行吗?” 老刘喜道:“这个注意好!” “好个屁,他要觉得可行的话,就不用问我了。”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戚祥他们没有在一个时辰找到我们的话,海水会带走我们体温,会活生生的冻死。对了老廖,我觉得在敌军登船之前,就跳海逃生几率可能会有五成,都怪你把大家引到底仓,这下子让人瓮中捉鳖!” “马后炮!”廖永安不屑的撇撇嘴,“现在不是瓮中捉鳖,人家连瓮一起端走了!” 第447章 错认 “什么!跟丢了!你俩干什么吃的!”戚祥手指头几乎快要插进常茂的鼻孔里面,“这天底下也就咱们海军有两个大帅,却都被人家俘虏了,传出去咱们还如何在军伍厮混,皇上第一个饶不了咱们。” 昨天夜里那伙海盗迅速的对明军的帅舰完成合围,在把帅舰的明军逼退到底舱之后,就用两艘船拖着帅舰迅速的逃离,剩下的舰船则是拦截其他的明军舰船拖延时间。 少了火枪火炮傍身,大明海军并没有比张士诚留下的精锐士卒强多少,双方靠着互扔手榴弹战了个半斤八两之后,就借着夜幕逃窜,明军一艘敌船都没有追上,甚至连个活口都没有抓住。 常茂恼火打掉戚祥的手,“行了,好像俺不着急似得,那可是俺大舅哥,他要是出个好歹,大鱼儿能给俺闹翻天。说起来都怪你,昨天晚上要不是你拉着我喝酒,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戚祥脸上一红,“这个是俺不对,不过咱们在尾舰反应慢也能说得过去,倒是你毛骧在中间反应也这么慢,到底在做什么,该不是又在操那个倭国的女人吧。” 毛骧刑讯倭寇需要让香川息子在一旁做通译,就如同贴身秘书,免不了要发生一点该发生的。不过这厮脸皮厚,好像没听到戚祥说的后半句话,特务出身的到底冷静一些,“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算我等自杀谢罪也无用,尽快的找到两位大帅才是正事,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等你找到了,人都变成骨头架子了!” 毛骧搓着下巴道:“你着急人就能回来了?两位元帅岂会甘心引颈就戮,尤其是马侯机智过人定有保命的手段。倭寇竟然有手榴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背后有人算计咱们,必须要派人禀告皇上才行。” 毛骧高估马度了眼下他就无计可施,先把自己的肚子弄饱再说,底仓就有厨房,米面肉菜都不缺,两百人当下就生活做饭,捧着碗在船舱里吃了起来。 马度扒了两口饭对廖永安道:“我准备和他们谈谈,你觉得怎样?” “其实我觉得没啥必要,若是其他的倭寇只要开出价码来,没什么不好商量的。可若真的是张士诚的余孽,咱们只有死路一条,你可能会死得稍微惨点。” 廖永安从碗里夹了一块肥肉递给马度,“好好珍惜吧,这可能是你我的断头饭了,其实肥肉挺好吃的。” “你心真大,听你这么说我就更没有什么胃口了。”马度把饭碗交给老刘走到舱门边上,冲着上面喊道:“上面的人听着,我是大明国舅江宁侯马度,把你们的首领叫来我要跟他谈判。” 上面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装什么大头蒜,那个什么马猴刚刚已经被我们公主请走了,别以为躲在里面就没法整治你们,回头放一把火把船烧了看你们还不出来!” 马度愕然,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别的马侯? 张敏珠抬眼看了地上那个盔甲齐整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得意的一笑,“尔等岂可这般失礼,让人觉得我等没有风度,还不快给贵人松绑。” 士卒闻言立刻把张五六的身上的绳索和口中的麻布给去了,他瘫坐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哎哟,可把俺给憋死了。” 等气喘匀了,张五六就一梗脖子,“要杀就快些,俺是不会投降的!哼!” 张敏珠轻轻的拍了拍手,“不得不承认阁下跟我预想有些不一样,还有几分硬骨头,让小女子实在刮目相看。”她冲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还不快给贵人,看座奉茶。” 当下就有人拿了蒲团小几过来,除了一碗清茶还有几色点心。张敏珠指了指蒲团对张五六道:“阁下请吧!” 张五六疑惑的问道:“这是给俺吃的断头饭吗?” 张敏珠微微一笑,“阁下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死,还真有胆识,难怪当年敢只身到平江当细作。” 张五六刚刚做到蒲团上,听张敏珠这么说不由得惊愕道:“这个事情俺从来没跟外人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嗯,这绿豆糕不错。” 看着狼吞虎咽的张五六,张敏珠冷笑一声,“几乎满平江城的人都知道,我怎会不知道。” 张五六满嘴的点心渣子,吧唧吧唧吃得痛快,实在不想和这个女人搭话,可吃人嘴短便含糊的道了句,“哦,你也是苏州人。” “是平江!”张敏珠的声音突然的高了一分,“以阁下的才智,应该猜的出来小女子身份吧。” “猜不出来!这个点心放得时间久了,有点干了。”张五六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两口就喝了个干净,又端起另外的一盘点心接着吃。 “阁下何必装疯卖傻的装糊涂,你害的我家破人亡,这么快就忘了吗!深夜难眠之时就不会心生负疚吗!”张敏珠失了一份淡定,声音中满是怒火,鼓鼓的胸脯剧烈的起伏。 面对张敏珠愤怒的眼神,张五六同样的愤怒,他一拍桌子道:“这断头饭吃的不痛快,没有酒肉不说,连吃个饭都不消停还在一旁不停的聒噪,要杀俺就赶紧的,痛快些!” 张敏珠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心中的怒火才压了下来,“是小女子失礼了,来人给马侯上酒肉,让他吃个痛快,到了岛上就送他上路。” “好!好!你叫俺什么?马侯?你弄错了,俺不是侯爷,俺是侯爷身边长随,俺叫张五六。” 张敏珠眼底露出一分轻鄙之色,“刚才阁下口口声声慷慨赴死,小女子还敬你是个人物,事到临头却不认了,还给自己胡乱取了个名字,没有来由的让小女子鄙夷。” “你鄙夷俺?你再鄙夷俺,俺也叫张五六!”张五六懒得跟她废话,继续埋头吃点心。 酒肉上的很快,小小的案几被摆得满满的。 张敏珠端起酒壶,给张五六斟满酒,“匆忙之间没什么好菜色,酒倒是上等女儿红,马侯多喝一些,黄泉路上少些寂寞。” “不用客气,俺自己来!”张五六抓起一大块猪头肉吃的满嘴流油,噎着了就咕咚咚喝两口酒,饿死鬼投胎似得。 看他吃得香甜的样子,张敏珠随口问了一句,“阁下倒是不怕酒肉里有毒。” 张五六一愣随之暴怒,“你这婆娘好歹毒,断头饭里还要给我下毒,哎哟,我的肚子好疼,是毒药发作了……啊!疼死我了!” 看着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的张五六,张敏珠满头的黑线…… 第448章 筹码 舱门外有人喊道:“下面的,刚才是谁说自己是侯爷的,赶紧的出来!” 一个明军士卒骂道:“狗日的,你算哪个大头蒜,我们大帅是你想见就见的!”其他的士卒也跟着纷纷起哄,还有要往外面扔手榴弹的。 马度对士卒压压手,“本帅去上面会会他们头领,诸位兄弟照看好廖大帅,不要闹事但是也不要让他们下来。” 一众士卒闻言高声应诺,老刘和瘪头凑过来,“俺俩跟着侯爷一起去!” 马度正色道:“不用,他们若真是要杀我你俩也拦不住,老实的在下面带着,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上面扔下来一个绳梯,马度沿着绳梯一口气爬了上去,舱外乌云早就散去,此刻风和日丽,让人有恍如隔世之感。 几个海盗把明军围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看着斯斯文文,不像是个会带兵打仗的。” 马度笑道:“这次你们没弄错,你家公主要找的人就是我。” “嘿嘿……算你识相。”几个人一扭马度胳膊,把他的双手在身后绑了起来,把他压上小船。 马度这才看到一左一右总共有两艘大船,用铁链拉住明军的帅舰往前走。那小船押着马度上左边的那艘船,刚一上去就看见桅杆绑着一个人,不是张五六还有谁。张五六也看见了马度,立刻把脑袋扭到别处,仰着脖子吹口哨,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马度对押解他的海盗说:“那是我的长随,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海盗倒是挺好说话,“去吧,多说几句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马度走了过去,“五六!张五六!天上给你掉白馍了不成!” 张五六仰着脖子,咬着牙用极其含糊的声音道:“侯爷你咋还往俺身边凑,里头有一个女人要杀你哩,幸亏她把俺当成你了,你就装成是俺,兴许还能活命。” “哈哈……那女人能把你当成我,也真是瞎了眼,侯爷我去会会她,你就先在这里晒太阳吧。”马度对着那几个人道:“走吧,去见见你家公主。” 马度被人一把推进了船舱,他正打量着舱内的布置,就见一个女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了马度一眼,又问那几个海盗,“这次可对了吗?” 一个海盗拱手说道:“这人亲口说他是大明国舅江宁侯,还吵吵着要见您,不过小的看他没几斤肉,不像是个会带兵打仗的。” 马度看向张敏珠笑道:“公主殿下,你这么绑着我可不是待客之道。” 张敏珠笑了笑,“看来这次没错了,快给马侯松绑!” 海盗在马度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他贴身带着的手枪,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交到女侍卫手里,顺便揩了一下油,惹得那女侍卫翻了好几个白眼。 马度晃了晃手腕,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冲着张敏珠一拱手,“马某见过公主殿下!” 张敏珠在案后端坐,一抬手一指张五六刚才做过的位置道:“马侯请坐!” 马度做到案几后面,见桌上有酒菜便道:“自出海以来就没有吃过像样的酒饭,可否等我填饱了肚子再说。” 张敏珠脸上露出一丝促狭之意,“阁下就不怕酒菜里有毒吗?” “公主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若是下毒岂不是便宜我了,呵呵……” “笑谈生死,这才是真人风采!”张敏珠一挥手,“来人,给马侯重新上一桌酒菜!” “马某不过是一俗人,心里怕死的紧,没有公主说的那么高的境界。倒是平江公主颇有张吴王当年的气度。” 张敏珠闻言面色微变,瞳孔一缩,“你如何知道本宫的封号!” 张士诚从未下旨给过她任何的封号,“平江公主”这个称呼不过是张士诚在私信之中来安慰的她的话。 倒不是老张不舍得给闺女一个公主封号,实在是他那个渔家女的姘头和刘王妃闹的很僵,老张也是为了顾全刘王妃的颜面。 马度笑而不语,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模样。 张敏珠冷笑道:“马侯在王府中潜藏的时间不长,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怕是也没少向朱贼透露军情吧。” 马度知道在她眼中自己就是害死张士诚的凶手,大多数的苏州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嫌疑他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的,想凭着几句话就让她转变想法根本不可能。 “我来见公主并非是为了争辩个是非曲直,而是和公主谈判的。” 张敏珠满脸不屑,眼中渐渐露出凶戾之色,“可笑,真是可笑,你我之间是不共戴天之仇,没有半点可以谈判的余地,就算你搬出金山银海,本宫也要杀你!到了阴曹地府你不用担心没钱花,我会把你的生意伙伴沈万三一起送去,你们可以还可以合伙捞纸钱。” “呵呵……难怪沈万三这几年都不敢亲自下海,一听说我要来打倭寇,就迫不及待的给我捐银子,这奸商没半句实话实在该杀。” “哼!背叛我父王的都该死!” “没想到公主除了眼神不好,还是个急性子。你还不知道我的筹码,要不先看看我的筹码再决定杀不杀我。” 张敏珠见马度这么自信,心中也不由得犯嘀咕,“那就请马侯说来听听,看能不能打动本宫。” 马度向四周看了看,迟疑道:“我要说的话不可传六耳,还请公主让左右退去。” 他话刚说完,一把雪亮的钢刀已经搁在他的脖子上,“你小子想玩什么鬼花招,公主给你脸面,你还真拿自己当瓣蒜了,再不老实这就砍了你的狗头。” “退下!”张敏珠挥了挥手,“既然不好说那就写吧,这里船舱里除了你我,没有人识得字。” “既然公主信不过我,只好如此了!” 张敏珠咬牙道:“哼!父王信你,可是他已经被你害死了!” 马度接过纸拿在手里,用衣袖挡住众人的目光,在上面写了几个小字,折了一道才交到那女侍卫的手里。 张敏珠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再没半分的淡定,蹭得站了起来咬着银牙问道:“当真!” 第449章 谈判 面对张敏珠的质问,马度没有回话,再次的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人。张敏珠会意,对左右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有事和马侯详谈。” 她的护卫倒是挺谨慎,走之前把马度的手重新的绑了起来,“这厮若是有什么坏心思,公主只要招呼一声小的们立刻冲进来砍了他的脑袋。” 等人都退了去,张敏珠才道:“现在没有人了,你可以说了。” 马度晃晃被紧绑的双手,“我是来和你谈判的,谈判的基础就是双方的平等互信,你这样绑着我既不平等又不互信,还是先把我松开再说吧。” “呵呵……”张敏珠轻笑一声,“你不说便罢,只要到了岛上,我就将你们所有人千刀万剐。” “哦,张宗州和张宗昭可是你的亲兄弟,你忍心看着他俩给我陪葬?” 马度满嘴跑火车的信口胡诌,他手里没有什么筹码,只能给自己制造筹码。除了张家兄弟,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改变张敏珠的心意。 刚才他试探一番,从张敏珠的反应就看得出来她并不知晓张家兄弟的下落,既然是这样马度完全可以拿来一用。 “什么亲兄弟,我娘连一个侧妃都算当不上,对刘妃恨之入骨。我和他们兄弟两个虽然是同父所生,却自幼聚少离多半点情分也无,何必在乎他们的死活。” 听她这么说,马度心知双方已经进入谈判的程序,张敏珠这是在压价。 他嘿嘿的冷笑,“刚才初见公主见您端庄得体、举止大方,没想到竟然这般的不孝,是马某看错了。”然后用一种看土包子、野蛮人的眼神盯着她。 不孝对古人来说是天大的恶名声,张敏珠一直在努力的做一个完美的公主,被马度扣这么大的一个屎盆子焉能不怒,“马猴好胆,竟然污蔑于我!” 她含怒出手,一巴掌抽向马度的脸,马度双手绑着挨了个结实,俊朗的面孔之上立刻多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好泼辣,这才的是她的本性吧,狐狸尾巴装的再好,总有露馅的时候,老子的巴掌岂是这么好打的。马度咧着嘴笑了笑,“在下说的事实俱在,不管你承认与否,都无关紧要。” 张敏珠俏脸含怒,“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宫把你砍了泄愤。” “那我可就说了,公主不孝有二,第一与倭寇狼狈为奸,在江南四处劫掠荼毒生灵……” 张敏珠出言打断恨声道:“现在那里是朱贼的地盘,洗劫江浙正好为我父解恨,与不孝何干。” “地盘是大明的不假,可人心依旧是张吴王的。公主也许不知江浙之地仍有无数百姓感念张吴王昔日之恩德,尤其是在苏州,每逢张吴王忌日家家烧纸户户哀哭。你却让人带着倭寇在江浙奸淫掳掠,无数百姓为之遭难,将张吴王的身后之名至于污泥粪水之中,此乃孝道乎?” 张敏珠面色一红,嘴上却说的硬气,“哼,如今国破人亡,烧纸哀哭又有何用。” “确实没啥用!张吴王虽亡,可他的子嗣还在,你竟然说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我马度一条烂命死则死耳,可怜张吴王这样叱咤风云的英雄,最后竟连个香火都没有落下,真是可怜哪!” “哼,你激我也是无用,你若想苟活,咱们就开诚布公的谈谈吧。宗州和宗昭两个当真都还活着?” “当然,不然我一个俘虏如何敢跟你这般肆无忌惮的说话。” 张敏珠微微摇头,头上的钗环微微的幌动,“可是伪明从来都不曾颁布过加封他们的圣旨,据本宫所知陈汉、明夏亡国之君极其亲眷都给了封赏,如果他们两个还活着为何不见封赏,你倒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简单,因为明军根本就没有抓到他们。” “骗子!没抓到他们你还敢拿他们来跟我谈条件!”张敏珠举起手,正要再抽马度一巴掌,可看马度依旧笑盈盈的看着他,便狐疑的道:“该不会在你的手里吧。” “呵呵……公主一点都不傻嘛!没错,他们两个就在我的手里,还有百金……” 啪!这一巴掌还是抽了下来,张敏珠愤怒的道:“你扣着他们两个做什么,到底有何居心!” “你还打上瘾了还,我能有什么居心,还能有比把他们献上去的功劳大,我是一片好心,不忍他们做囚徒俘虏罢了。” “哈哈……”张敏珠一阵冷笑,“我父王都给你害死了,你会有这样的好心!” “战争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是无罪的。”马度叹了口气,“当初平江城破之后,全城大肆搜捕他们兄弟两个,我偶然看见带着他俩四处躲藏的百金,就把他们送出了城,随后寻了一个偏僻山村安置。” 张敏珠面带嘲讽咬着银牙道:“我不信!” 马度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尽管杀了我,我亲信也一定会杀了他们泄愤。” 张敏珠坐回案几后面,眉毛拧成一团,似乎十分的纠结,如同雕塑一样久久的沉默不语,一个碧绿的翡翠小鱼儿从她的脖颈之间滑落了下来。 马度突然出声道:“我送他们出城后,在张宗州的身上见过一个和你戴的一样的翡翠小鱼儿,他说那是张吴王留给他们的最后的退路。” 张敏珠终于有了反应,“你若真是好心,为何不放他们到我这里来!” “你明知故问,百金说‘就算是死也不会带着孩子到妒妇那里’。” “唉……何必如此。”张敏珠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翡翠小鱼,“这小玩意儿是父王送给我娘的的,母亲一直视若珍宝的守着,四年前我娘得知父王薨逝,就殉情而死了。” 马度起身微一躬身,“在下不知道令堂仙逝,刚才多有冒犯了。” “假惺惺,你若不害死父王,我娘也不会死!”张敏珠冷哼一声,“你刚才说的最多证明在破城后你见过他们,你若想活命就把他们送到本宫这里来,届时自会放了你。” 第450章 达成 “你说的全是废话,把他们兄弟两个送过来,你还会放我走。不如你放了我,等我回了大明,就再送他们兄弟过来。” 张敏珠一番白眼,“信你才怪!见不到人,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走不了,我也不会放人,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本宫也不会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两人争执不下,费了小半天的口舌没有一个人肯让步的,张敏珠心力憔悴的叹了一口气,“本宫累了,就说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那好!我也是一夜没睡。对了,我觉得在达成交换协议之前,咱们很有必要约法三章。” 张敏珠揉揉眼眶,“怎么说?” “第一要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不出船舱你们也不许进来,第二你们要保证我们的饮食饮水供给,第三要允许我们收敛阵亡士卒的尸体。” “呵……”张敏珠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是不是还要保留你们的武器,每天好酒好肉的供着,最好再弄几个女子供你们消遣。” “哦,那最好不过,我的士卒一定会很开心的。” 张敏珠愤怒的一拍桌子,“你弄清楚你们是俘虏不是大爷!本宫也给你们约法三章!”她伸出三根葱白一样的手指,“上岛、投降、缴械!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们的船给烧了,反正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老子才不让兄弟们上岸受你们折辱,你别忘了我是个大夫,有一百种求死的方法。我死了到时候你张家香火注定要断绝,就等着张吴王夜晚入梦找你算账吧。” 又和张敏珠掰扯了半天,双方各退一步,以缴械做条件总算是达成共识。 马度活动了一下都被绑得麻木的手脚,拱了拱手,“在下告辞了,公主也不要闲着,好好想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交换方式。对了,外面桅杆上绑着的是我的长随,我要一起带走。” 张敏珠银牙咬着粉唇愤愤的道:“带上那个蠢货快点滚!” 廖永安对马度能活着回来感到十分的惊奇,“你别不是向张士诚的闺女献身了,她竟然饶了你。” “老张的这个私生女长相气质可是不差,比那个隆平公主强了不知道多少,我倒是巴不得向她献身。可惜她无视我英俊,恨不得将我生吃活剥了,要不是我机灵已经被千刀万剐。” 马度拉住廖永安和老刘进了最下面的一层的船舱,将他和张敏珠见面的情况详细的说了,“我今天使得不过拖延之计,到时候交不出人来,咱们仍旧免不了要挨上一刀。就看戚祥他们能不能及时找过来了。” “那几个笨蛋要是有用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被俘虏了。”廖永安摇摇头对那几个家伙似乎很没信心。可能是当过十年的俘虏,心理原因在作怪,廖永安情绪很消极,心态却又很轻松。 马度对老刘道:“我下次被他们叫去的时候,他们可能会一直押着我,有些话我得提前交代你给你。到时候我会让你去上岸带张士诚儿子回来,当然张士诚的儿子是没有的,你尽量做到随即应变拖延时间,务必要记住他们的航线,想法通知戚祥、常茂他们。我和两百多兄弟的性命就全都靠你了。” 老刘重重的点头,“侯爷放心!俺一定不负侯爷所托。” 廖永安笑道:“航线的事情不用老刘费心,这一路上虽然他们七扭八拐,但也逃不我廖永安的法眼。” 船只一直行到第二天清晨方才停下,马度又被他们叫了出去,一出船舱映入眼帘是一座小岛。那岛屿不大一目了然,就像是一个凸起的小山头,青葱嫩绿。 看到上面的植物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在倭国附近,多半是在南洋,反正没听说倭国本岛能种椰子树的,也附和廖永安的大致猜测,应该是在澎湖和吕宋之间某个岛屿。 张敏珠提着裙摆正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松软泥沙顺着脚趾缝挤上来,凉凉的的很舒服。见马度被押了过来,就放下裙摆遮挡住雪白的脚丫。 马度笑着打趣道:“公主好不自在。” “别说废话,到底如何换人,你可想好了章程?” “公主太心急了,这大好的美景不好好享受一番何必说这扫兴的事。” “难道还等着你的部下找过来吗?” 马度摊摊手,“我估计他们可能到琉球群岛或者宫古群岛那边转悠了,公主好心计这里多半不是你的老巢吧。”他指了指山沙滩上那些低矮破旧的茅草房子,“那些房子看起来好久都没有人住了。” “不,这里才是老巢,我和娘为父王出海铺路之时,一开始就在这里驻扎。不过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人呢。”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马度。 “什么东西?莫非是情信吗?” “呸!无耻!”张敏珠啐了一口道:“既然你没有做好章程,我只好自己做了,你先看看绝对公平!” 马度接过来扫了一遍,伸出大拇指道:“公主才智让在下佩服,这章程做得环环相扣考虑的确实周到仔细,还替我保守秘密,顺利交换人质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按照这个上面做了。” 马度连连摆手,“有意见,这章程还是有些疏漏的。不知道您是没考虑到,还是早有算计。如果一切都按照您所列的章程,完成交换人质之后,我可能要以两百手下面对您的数千人马,手里还没有火器,到时候我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敏珠一握粉拳,“沙场争锋全凭本事,就算是战死了,也是你自己没用。” “你这是拿我当冤大头,战死事小蠢死事大,我堂堂大明国舅史书上难免被记上一笔,若是蠢死了还不得被人贻笑千百年,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张敏珠抿嘴笑了笑,又正色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你兵力少总不是我的错,或者你有其他的好主意。” “有!做交换的前一天,你们要全部撤离这个小岛,这里教给我的人掌管,还有我的火器也要一件不少的还给我,如果你不答应这交易不做也罢。” 张敏珠神色突然变得轻松,“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不然还以为你在骗我拖延时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51章 张敏珠打手枪 “本侯名声在外,岂会欺骗公主一个女子,若无他事本侯这就去安排了。”马度转身要走,张敏珠的护卫却把他拦住,马度转过头来佯怒的道:“公主这事何意?” “马侯名声在外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在交换之前马侯还是不要离本宫太远,这样本宫心里才踏实一些。” “那好,你们到船上找一个叫刘初九的,那是我的心腹长随,你两个弟弟的事情也是由他安置打理的,让他去办这件事情最合适不过。在那之前还请公主的人,务必不要走漏了风声,不然我的好姐夫一定会砍了我的脑袋。” 张敏珠笑问道:“那你不怕我事后向朱贼报信?” “事后?我大明皇帝圣明烛照岂会信你的污蔑,更何况你我本就有仇,除非你舍得把两个弟弟送到他跟前。” “看来本宫这刀杀人计是用不成了。”张敏珠惋惜的叹了口气,抬眼望向马度,“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放了宗州他们两个,你可是朱贼的小舅子。” “我不是说过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的坏心肠的女人不会懂得。” “假惺惺,你的心若真是肉长的,为何要害我父王。” “张吴王兵败身死,非我之过。”马度知道跟这个女人说不通,他走到椰子树下面,使劲的踹了两脚,这参天大树却纹丝不动,看来想喝椰子汁是不可能了。 “你不是马猴吗?为何不自己爬上去……呵呵……”张敏珠话没有说完,自己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难道你叫‘敏珠’就是猪吗?” 张敏珠脸色一紧,“你怎么知道我的闺名?” “嘿嘿……我就是知道。” 一个脸上带着黑灰女侍卫跑了过来,“公主您早膳已经好了,请您过去用膳吧。” 张敏珠点点头转身就朝着山脚下面而去,见马度跟了过来,就问道:“本宫去用膳,你跟着做什么。” 马度一摊手,“你吃饭我也要吃饭哪,你一大早就把我叫过来,我肚子还饿着哩。” 张敏珠微一撇嘴,“本宫可没做你的饭,你若是想填饱肚子,可以到海里捞鱼吃。” 马度才不管她说什么就跟着她走,自己越表现的轻松放肆,张敏珠反而会对他越放心。 公主的伙食比马度想的要简单,一个石头垒成的小灶上有一小锅八宝粥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张敏珠径直得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了,侍女把盛好的粥端到她手里,她捏着一个白瓷的调羹就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没有侍女给马度盛饭只好自己动手,他盛了满满一碗,就挨着张敏珠坐在了那大石头上,沿着碗边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 “大胆!” “放肆!” 旁边的侍女锵锵的两声抽出剑来指向马度,稍有异动就要将他穿个通透。 张敏珠摇摇头,“退下吧,我知道马侯并无非分之想,不过是想让我放心而已。” “公主心思缜密,竟然连这也猜得到,在下让公主看笑话了。” “食不言寝不语,马侯的话还真是多,听说马皇后乃是贤德之人,怎会有你这样没皮脸的弟弟。” 张敏珠狠狠的鄙视了马度之后就不再言语,专心的把粥吃完,把碗扔给马度,“去刷碗!” “开什么玩笑,你让我堂堂国舅去刷碗,皇上也不敢这么使唤我。” “你现在是俘虏,我的饭可不是白吃的,你要是中午要是还想蹭饭吃的话,就手脚勤快点,不要摆什么国舅侯爷的架子。” “还真以为你不管饭,我就会饿死。”马度把碗往石头上一扔甩袖离去。 张敏珠对护卫吩咐一声,“看紧他别让他跑了。”当下就有好几个护卫拎着刀子跟在了马度身后。 这小岛不过巴掌大,四面环海,马度能往哪里跑,他不过是随便转转勘察一下地形。 荒草之间掩盖着一条破旧的石阶,延伸到头顶那个小山头。这山头不高,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马度拾阶而上一口气爬了上去。 山头上的面积比马度的想的要大,有一块平缓的空地,四下望去可以将岛上的情景尽收眼底,若是能抢到这里把守,可保安全无虞。 “马侯真是未雨绸缪,已经在勘察地形了吗?” 马度扭头一看张敏珠刚刚的踏上山头,“我现在不跟着你了,你怎么反倒过来跟我了。” “本宫才不是跟着你。”张敏珠一指山头上的那一排小木屋,“我不过是回自己家。” 她不理马度直接走到小木屋跟前,这屋子同样的破败不堪,门锁也是锈迹斑斑,显然好久没有人住了。 张敏珠从荷包里取出一把钥匙,插进去拧了一下,动也不动怕是已经锈死了。她叹口气对护卫吩咐道:“砸了吧。” 护卫拿刀只一下就把门锁劈开了,门被推开一股子霉味儿冲了出来,地面有不少泥水显然是前两天下暴雨漏进来的,张敏珠也不嫌脏,一提裙子就迈了进去。 这个房间不大,但是可以看得出之前是精心装饰过的,一应摆设都还在,不过都已经在风雨侵蚀之下褪色,或者沾满了泥土。 “这就是平江公主的寝宫吗?实在太简陋了。”马度在窗户边上探着脑袋看了一眼。 “真没规矩,女子的闺房岂容你随便窥伺,再不出去我就不客气了。”张敏珠板起了脸,一抬手袖子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马度,正是马度那支被收走了的手枪。 “切!”马度不屑的道:“吓唬谁呀,手枪你也会用?” “原来这东西叫手枪,不过我确实会用!”张敏珠却笑盈盈的拉枪上膛,扳下击锤,打开保险,她的动作有点笨拙,可却没有做错,顺序竟然都是对的。 “我擦!你可别乱动哈!”马度举起双手惊愕的问道:“你竟然会用,莫非你也是……” “你这火器虽然精巧,可也没什么难的,昨天晚上我稍稍摆弄一下就会了。”她说着就扣动扳机,啪!一点火光就从枪口喷了出来…… 第452章 张敏珠的老师 看着张敏珠在开完一枪后,关上保险,再次的拉枪上膛、扳开击锤、打开保险,马度可以肯定这婆娘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马度心有余的问:“我说你到底打了几响了,子弹打完了,可就没有了。” “算上刚才那一下,总共响了四次了!” “什么你打了四下!”马度怒不可遏,“那是我最后的子弹,既然你打完了就赶紧的还给我吧。” “哦?打完了吗?那我再试试。”张敏珠说着再次瞄向马度。 “别!别!别!里面还有一发,真的只有一发了,千万不要往人身上瞄,会死人的!” “看你吓得那怂样,还当元帅呢。”张敏珠不屑道了一句就把手枪收到袖子里。 马度劝道:“你这样可不保险,容易走火,一不小心怕是要香消玉殒了。把枪给我,我帮你把子弹退出来。” 张敏珠直接把手枪递了过去,倒是让马度惊讶了,“你还真信得过我。” “你没发现我的护卫已经把刀搁你脖子上了吗?你敢耍什么花样立刻就会掉脑袋。” “不敢!”马度捏着黄澄澄的子弹,“在您眼皮子底下我敢耍什么花招,这个就是子弹,我可给你放回去了,真的就只剩下这一颗了。” 张敏珠接过枪,“算你识相,赶紧的滚开,不要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好,我也懒得看你,免得中午没了胃口。”马度扭身离开,见屋子不远处有一株矮树下有石凳石桌,就走了过去。 这副石桌石凳很粗陋,不过是用原始的材料堆砌成的,连光滑圆整都谈不上,好在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 马度选了一个还算平整石凳坐下了,放眼望去是就是辽阔的碧海,让人不由得胸怀舒畅心生愉悦。 咔啪!一张满是灰尘的棋盘放在了桌子上,张敏珠拿着手绢轻轻的擦擦拭,弄得尘土乱飞。 “噗!”马度怒道,“公主不是说不要我碍你的眼吗?怎么又跑过来触我的霉头,这不是待客之道,更有失您的身份。” “这偌大的山头也只有这边能坐了,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我和我娘吃饭乘凉的地方,这石桌石凳本来就是我的。” “好吧,都是你的,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马侯留步,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不会!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真的不会,不会下棋的勋贵多了去了,倒是你一个海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合情理……” 张敏珠咬牙道:“本宫是公主!” “嘿嘿……会打仗的公主可不多呀,看了那个交换人质的章程,我能猜的出来那个俘虏我的计划也是出自你手,这可不像是公主该会的。” 张敏珠摆好棋盘,从侍女手里捏了一个棋子落下,“那就是你不学无术了,唐时有平阳公主为父打天下,我平江公主为何就不行。可惜我那时年幼,只从师傅那里学了个一鳞半爪,不然总能帮衬父王一些。” “你还有师傅?是张吴王麾下大将吕珍吗?” “才不是,吕珍有勇无谋,怎么能和我师傅比。你可能不信,我师傅是一位书生名叫罗本,字贯中,他名声不显马侯可能没有听说过。” 马度点头道:“听过,听过,罗先生的名字在下如雷贯耳,怎么会没有听说呢。” “哦,你竟也知道罗先生!”张敏珠的神情有些雀跃,“本宫年少时,也常常到平江小住,那时罗先生还是父王的幕僚,偶尔也会给我和宗州上课,他的兵法谋略造诣极高,讲起课来也是引人入胜、跌宕起伏。在本宫看来他可比朱贼手下的刘伯温,可惜父王不重用他,不然何至于就这样败亡了。” 引人入胜?跌宕起伏?你确定听得是兵法谋略,不是评书? “那位罗先生可是常说些东汉三国的旧事?” 张敏珠惊讶道:“正是,你果真知道罗先生。” 没错了,她听得果然是评书。 都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就是怕血气方刚少年人学水浒中的好汉好勇斗狠,也怕有人生智慧的老年人学三国里的阴谋诡计生幺蛾子。 张敏珠小时候有这么一个老师给她树立人生观,长成心机腹黑女一点也不奇怪。能有这么一个女弟子,看来罗贯中的兵法权谋也不单单是纸上谈兵。如果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写,一定要把他揪到书院里面当先生。 因为早上没有给张敏珠刷碗的缘故,中午的时候这婆娘真的不管饭了,只给了马度一碗生米,让他自己去做。马度只好自立更生,守着富饶的大海,还担心会被饿死。不过没人帮忙,等他把饭忙活好了,人家已经在吃晚饭了。 一大碗米饭是他的主食,几个煮的通红小螃蟹是菜肴,再加一碗海带汤也算是丰盛。海带和螃蟹都是他在海滩上捡的,这些东西随处可见。 马度一边欣赏海上的红日,一边趴在石桌上大吃大嚼,张敏珠端着饭碗又过来凑热闹,“马侯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嘛,这螃蟹看着挺诱人的,可否让我尝尝。” “想吃就吃,本侯没你那么小气!”马度随后给她夹了一个。 张敏珠却摆手拒绝,“没这个福气,我吃带壳的东西会起风疹!” “之前我觉得你和张吴王长的半点不像,对你的身世存疑,现在看来你定是她的女儿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张敏珠的袖子里面又露出黑洞洞的枪口,看来是自己不小心碰触她的逆鳞了,她很在乎自己的身世。 “数年前我之所以会进了王府,是因为张宗昭起风疹。这种病我把它叫做过敏,很多有过敏体质的人都是源自遗传,你和张宗昭两个有着相同基因……嗯,就是说你们的病大概都是从张吴王身上传下来,你应该……一定就是张吴王的亲生女无疑,嗯,先把枪收起来,免得走了火。” “你是说,我的病可以证明我是父王的亲生女儿?此言当真?” 马度点点头,“可以,我应该听过我神医的名头吧。” “有你这句话,总算是还了我娘的清白,等此间事了,就到她坟前告祭。” 第453章 好日子到头了 马度指了指停靠在岸边的船,“我的兄弟你应该没有亏待吧。” “本宫说话算话,在我们的交易没有完成或者你的谎言没有戳破之前,自会按照约定行事,他们的饮食供应不会短缺。” “那就好,在下也是信得过公主的。” “信得过你还问!”张敏珠冷哼一声,端着饭碗转身离去。 侍从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张敏珠的闺房打理干净,到了晚上已经能住人了,难得她有点良心给马度也收拾了一间,就在张敏珠的隔壁,不过只有一张靠墙的破床。 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早早熄灯睡觉。这床真的很破,稍一动弹就吱吱嘎嘎的作响,马度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嘭嘭,木板墙突然响起微弱的两声轻响,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你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马度轻声的回道。 “睡着了还能说话?” “梦话。” 隔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张敏珠道:“你知道吗?今天我很高兴。” “没看出来,今天都已经拿枪对着我好几回了,不敢想象你发火是个什么样子。” 张敏珠把马度的话直接过滤掉,“因为我的身世,我娘这一辈子受了太多的委屈,甚至有一段时间连父王都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刘王妃也常常以此来打压她。我常常见她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抹眼泪,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陪着她一起哭,最后她只能用一死来证明对父王的忠贞。” 马度很想说张敏珠的娘太糊涂,为了一个不信任自己连名分都不给的臭男人不值得,但是又担心对面有弹头穿过木板飞过来,只好道:“令堂的忠贞刚烈让在下佩服。” “今天你说的那个遗传过敏什么的,不是胡诌乱扯的吧。” “当然不是,我这话可都是有根据的,生活中有很多的这样的例子以你的聪慧应该不难发现。” “嗯,若是父王在天之灵能知道就好了。” 马度敲敲墙板,“你在打什么主意,该不会把我拉到张吴王坟前烧了吧。” “呵呵……”隔壁响起轻微的笑声,张敏珠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如果让我发现你在拿弟弟的事情骗我,我保不准就会就真的把你烧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不要再说话打搅我睡觉了。” “明明是你先说的好不好,这还讲不讲理了。” 隔壁久久没有回话,马度只好蒙头大睡,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可总有人比他更早,张敏珠已经坐在石桌上面吃粥了。 不得不说她吃饭的样子很是赏心悦目,应该是被人刻意调教过的,她的公主情结很重,越是没有的就越想得到。 马度大咧咧坐在她的对面,对她的侍女吩咐道:“快去给本侯盛一碗粥过来!” 张敏珠把调羹扣在碗上,“给他一碗生米让他自己去做。” “你这人好没良心,昨天我可是帮你解了个心结,不要你的报酬,一碗粥你总不能给吧。”马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抢过她的碗,拿着调羹就稀里呼噜的往嘴里刨。 “你竟然抢我的饭,还用我的调羹……真是无耻!”张敏珠手指马度怒目而视,许是太激动,双颊还升起一团淡淡的红晕。 她的侍女则是抽剑指向马度,随时要将他捅个通透,“诸位别激动,我不吃了还不成吗,还给你!”说着把剩下的小半碗粥递给张敏珠。 “起了床不净口也不洗脸,沾了你的臭口水我才不吃。”张敏珠嫌弃的撇撇嘴,“再给本宫盛一碗来。” “嘿嘿,我不嫌弃您的口水臭,就不客气了!”马度继续往嘴里刨饭,突然瞥见海上有两艘大船朝这边驶过来,便道:“有船过来了!” 张敏珠点点头,“那都是我的属下,他们还是找过来了。他们都是一些粗人,不懂得规矩礼仪,你当俘虏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真的到头了?” “嗯,到头了!” 马度把碗往前一推,“那就趁着他们还没有到,就再给我来一碗!” ~~~~~~~~~~~~~~~~~~~~ “公主把他交给俺,俺这就把他砍了祭奠王爷!”刘通举着刀子,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瞪着马度,要不是张敏珠举着举着双手拦着,马度已经被他大卸八块。 “刘将军请你冷静,听本宫把话说完!” “他可是王爷的害死王爷的凶手,还有什么好说的,公主您快躲开,让俺把他先砍了!”刘通举着刀一步步的逼近。 张敏珠突然暴喝一声,“大胆刘通,你还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你是要以下犯上吗,还不把刀放下。” “公主!哎!”刘通恼火的把刀插扔到地上,单膝施礼道:“属下对王爷、公主一片忠心,绝无忤逆犯上之意,只是仇敌当前让属下如何能忍。” 张敏珠不顾男女之别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将军之恨难道还能比过本宫,本宫留马贼到现在,实在是有苦衷,且听我把话说完。” 她当下就把留着马度交换两个弟弟的事情详细的给刘通说了,刘通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公主说两位公子还活着?” 张敏珠一指马度,“据他所言,本宫的两位幼弟都还活着,而且在他的手里。” 陈二海道:“公主别不是被这狗贼花言巧语的给骗了。” “二海舅舅以为我是那么好哄的,他说的倒有几分可信。最迟八天之后就知道他所言虚实,若是假的再把他凌迟分尸也不晚,若是真的那父王香火可以保全那才是天大的幸事!”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香火传承更加重要事情,这个理由很强大,让人无法拒绝甚至表示异议,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说,把马度砍了就让张士诚断子绝孙。 刘通恶狠狠的瞪了马度一眼,“既然如此,俺刘通就没啥好说的,一切全凭公主做主。” “敏珠多谢将军成全!”刘通如此痛快的表态,反倒是让张敏珠有些意外。 “公主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若有少主在位军心才能安稳,属下也是乐见的。”刘通又指向马度,“不过这人的俘虏当得也太自在了一些。” “ 第454章 冲突 马度稍微动了动,手脚上的铁链镣铐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连狗都不如。狗最多只在脖子上栓一条而已,可他的手脚上却栓了两条。 他郁闷的对张敏珠道:“能不能给我把这些烂玩意儿解开,我脚腕子上都磨破皮儿了,你这是在虐待俘虏,有违咱们之前达成的协议。” 张敏珠微微摇头,又些无奈的道:“你可知道我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刘通还好说他毕竟是下属。我舅舅深恨刘妃从前欺负我母亲,巴不得宗州死了。本宫能保住你的小命不受刑已经是不错了,你别要求太多这让我为难。” 马度捏石桌上的茶碗,细细的品了一口,“原本以为你是说一不二的首领,看来我是高估你了,你跟罗本学的权谋诡计都用到哪里了,这点人马竟然都摆不平。” 张敏珠叹口气,“不管人多还是人少,只要有人就会有争斗,你是官僚应该比我懂得多些,比如朱贼就算是当皇帝也难免要被臣子掣肘吧。” 马度正色道:“不!他不会,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任何一个阻挡他意志的人都会化为齑粉。” 张敏珠微微一笑,“那最好不过,他这样一味刚强的人当皇帝,对朝廷只会有害无益,可能要不了多久伪明就会乱了,兴许我和弟弟还能重现父王昔日荣光。嗯,我的想法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呵呵……” 算她还有自知之明,老朱虽然在朝廷杀得腥风血雨,可天下人心思定总得来说还是一片安宁祥和,大明至少还有两三百年的国运,她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一个年轻的女子上了山头,看到矮树下的张敏珠,就快步走了过来,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 张敏珠抬抬手道:“起来吧,这一路他可有什么异动吗?为何会拖了这么久才赶过来。” 那年轻女子没有说话,而是把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了马度。 “无妨,你尽管说。” 年轻女子道:“没有任何的异常,因为二舅爷被明军追得紧没能及时回家,刘将军只好又出海接应他,之后结伴过来见公主的。” “嗯,刚才刘将军回船之后有说什么吗?” 年轻女子眼神有些躲闪,“什么也没说,喝了点酒就睡了,奴婢这才过来见公主的。” “没事了,你早点回去吧。” “奴婢告退。”年轻女子应了一声,就躬身退去。 见她走远马度才道:“看来公主对在下信任有加,这样的辛秘之事也不避讳我。” “再过几天要么你是个死人,要么再无相见的机会,没什么可避讳的。小翠都走远了,你还盯着看什么,莫非你瞧上她了,她现在是刘将军的人,不然许给你也无妨。” “我眼前有一个更好看的谁要瞧她,我只是觉得她可疑,刚才她跟你说谎了。”马度啧着嘴摇头道:“你把她送去当枕边人,也许能探查出更多的消息,可风险也大。女人心思最难琢磨,明明不喜欢,可是当把身体交出去后,心也会跟着交出去。看公主一脸的迷茫,显然是不晓得男女之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个棋子废了。” “无耻!本宫云英未嫁自然不晓得男女之事,呸!”张敏珠重重啐了一口,变转身而去。 “中午不管饭了吗?我现在带着手铐脚镣,可不方便煮饭了。” 见张敏珠重重的把房门关上,马度知道今天中午要饿肚子了,把剩下半壶茶全部灌进肚子里面弄了一个水饱这才回到屋子里面。 没有饭吃马度就尽量躺着不动,反正带着手铐脚镣的行动也不方便,在床上不知道迷瞪了多久,隐约的听见一声巨大的炮响。 马度两眼猛地一睁,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快明军就打来了?老刘办事就是靠谱。他也顾不得手铐脚镣的牵绊,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屋子,可海面之上根本就没有明军的影子。 倒是明军那艘被俘的帅舰上有一团硝烟腾起,还有一群海盗围着火炮指指点点,似乎还有人在拆卸火炮,马度下意识的回头望向张敏珠的房间。 张敏珠此刻正好也是出了屋子,看到海边的情景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似乎不是她让人做的。不管是不是她的指示,马度此刻都得发飙,不来点硬的会显得他心虚,他皱着眉毛怒斥道:“本侯没想到公主竟是言而无信之人!” 张敏珠连连摆手,“这事与本宫无关,你莫要冤枉我!” “哼!你的属下做得你竟然说与你无关!”马度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以最大的诚意跟公主合作,为的是各取所需平等互利,缺衣少饭带着手铐脚镣也就罢了,马某不过吃点苦受点罪而已,可眼下公主却是在触及底线。若公主当真不在乎兄弟的死活,我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这就从山头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走到悬崖边上,迈出一脚悬空,身体只要稍稍倾斜就会跌落山头,二十多米的高度,想不摔死很难。 张敏珠一皱眉道:“马侯何必如此,本宫让他们不要再做了就是!”她对护卫吩咐道:“快去把刘将军请过来,快些!” 很快,刘通就上了山头,笑呵呵的对张敏珠道:“公主刚才俺试了一下他们的火炮,确实威力了得,咱们有了这样的火器在大海上谁也不怕了。” 张敏珠道:“刘将军赶紧的把他们火器还回去,本宫答应过他火器是要还给他们的,咱们不能要。” “公主,这到手的火器岂能白白的还回去,留着日后还是有用的。” 陈二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刘将军说的对,有了这些火器,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忌惮倭人了。” 张敏珠反问道:“那明军呢?咱们有几十件火器,明军却有几百上千件的火器,这大洋上日后多半是明军天下,不管是我们还是倭人都只能靠边站了。” 见刘通欲言又止,张敏珠又道:“刘将军难道在海上还没有漂泊够吗?你知道的,将士们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等接到了两个弟弟,本宫准备寻一处安宁之地,带着将士卸甲归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55章 刺杀 张敏珠到底是主上,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刘通答应不再夺明军的火器,但是火炮也不能继续的放在明军的舰船上,若是明军趁机夺船,对他们是个很大的威胁。 张敏珠走到马度的身后,问道:“马侯以为刘将军的建议如何?反正回头你也要登岛据守的不是吗?” 马度心里自然是不愿意,可是坑是自己挖的,摔断了腿也得往下跳,“好呀,最好麻烦公主的人把火炮给我抬到山头上来。我还要回船上去瞧瞧,你有没有苛待我手下的兄弟。” 张敏珠立刻拒绝,“你不能上船,谁知道你会不会跟他们合伙谋算本宫,不过可以叫一个人过来让你问问,看看本宫有没有苛待他们,嗯,就叫那个最蠢的。” “不必了,在下还是信得过公主的人品的。”马度很担心张五六那个不靠谱的说露了嘴。 “马侯是不是可以下来了,你的腿可一直都在打哆嗦呢,要是真的摔下去,可就不好了。” 似乎为了表达歉意,张敏珠的把晚饭弄的很丰盛,还弄了一壶酒。自打当了俘虏就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不管张敏珠鄙视的目光,马度把肚子吃得鼓鼓的,就回到房里睡觉。 也许是吃得太多了,夜里睡得不踏实,肚子里面也是翻江倒海,他无奈的睁开眼,正要起身去蹲茅房,却听见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清冷的月光照进屋里,一个人影映在了地上。 马度心头不由得一惊,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一转眼珠,就瞥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踮着脚尖朝着他的床头而来,手中则是一抹雪亮的刀光。 冷静!冷静!马度心中骇然,刚才那几乎要夺门而出的便意也没有了,身体暗暗的绷紧,眯着眼睛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那黑影踮着脚尖走到床前,提了一口气,手中的刀随之抬起,就朝着床上的马度砍来,这一下只要落实,马度注定要身首异处。 他自然不会甘心受死,蓄力而来的两腿,猛地的飞出,狠狠的踹向那人的裆部,他的刀还没有落在马度的身上,就已经仰面飞出,重重的落在地上,摔个四仰八叉,手里的长刀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人正要起身,却有一道冰冷的铁链缠住了他的脖子,肩头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铁链勒住他的脖子使劲的向外拉伸,要将他的脑袋揪下来,强烈的窒息感随之传来,眼前一黑再无任何意识。 张敏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直以为马度是一个玩世不恭有些奸猾的勋贵,实在不敢想象他被铁链绑着手脚,竟能轻易的杀死一个军中的好手,那人已经被勒得扭曲的脖子,足见他出手时有多么的狠辣。 马度面色微红气息还没有喘匀,他望着张敏珠道:“殿下要是想杀我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张敏珠微微摇头,“你也说了,本宫要杀你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不过他们都是本宫的属下,本宫似乎也摘不清。”她又对护卫吩咐道:“去看看这人是谁!” 护卫把那尸体翻了过来,看了一眼道:“这人是刘将军的亲兵刘二!” 马度嘿嘿的冷笑,“看来刘将军因为没得到火器,对本侯很记恨哪。” 张敏珠的脸色有些阴沉,咬着银牙道:“去把刘通叫过来!” 很快刘通被叫了过来,等他一看见地上的尸体,立刻就咋呼起来,“刘二、刘二,你这是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马度恶狠狠的道:“是你杀了刘二?看俺不杀了你!”说着就去抽腰刀。 张敏珠暴喝一声,“刘通你究竟还把我放眼里吗!”手中乌黑精致的手枪同时指向了刘通。 刘通大概猜的到那是火器,便不再动弹,道:“公主,可是他杀了刘二!” “是刘二过来杀他的,他不过是自卫!”张敏珠痛心疾首的道:“刘通你真要害的父王血脉断绝吗?” 刘通一愣,“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公主以为是我派刘二过来杀这狗贼的?” “刘二是你的亲兵,平常只听你一人的,难不成还是我指使的。” 刘通闻言一阵语塞,“这……这……这事真不是俺指使的。” 陈二海从门外走进来,指着马度对刘通道:“刘将军此贼固然该死,可也没有王爷的香火重要,权且忍耐吧。” “真不是俺指使的呀,公主为何一味的维护外人,却信不过自己人。俺刘通虽不识得几个大字可也不是傻子,公主往俺身边安插人手莫要以为俺不知道,哼!” 张敏珠虽有心机到底年轻女子,被刘通揭破了短处顿时面红耳赤,“刘通你还有没有半点的规矩。” 刘通也不示弱,“俺叫您一声公主是看在王爷的情分,可绝不是让您拿这名头来压俺,既然公主觉得俺碍事,俺这就回家不掺和了。” 他衣袖一甩,刚一出门却有数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其中有一柄刀是陈二海的,刘通怒道:“陈二海你想干什么!” 张敏也道:“舅舅,有话好说,既然刘将军不愿意呆在这里就放他回家吧。” 陈二海冷笑道:“公主,刘通以下犯上,已经有不臣之心,他若回家造了您的反,公主该何处栖身哪。守在家的那一千多人,可都是他的人马。” 张敏珠摇头,“本宫和刘将军不过一时口角,没有舅舅说的那么严重,还是先把刘将军放了。” 陈二海道:“公主宽容大量,不过此刻却不是时候,不如等这里的事情了结,再放他也不迟。” 张敏珠犹豫一下道:“先把他押在这里,免得他的亲兵手下闹事,刘将军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吧。” “哼!公主好仁义!”刘通话里满满的讽刺。 陈二海让人把他五花大绑,关到一个破屋子里面。 张敏珠道:“让马侯受惊了,天还未亮,你继续休息吧。” “别走,我害怕!” “马侯放心,本宫会多派人看守的,不会再有人行刺你。” 马度连连摇头,“不是这个,这里刚刚死了人,我怕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56章 叛变 就算是真的有鬼,那是马度自己弄来的,张敏珠对马度的“胆小”嗤之以鼻,可耐不过他的纠缠,只好允许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就在这个椅子上睡觉,别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不然你也会变成鬼。”张敏珠严厉的警告一句,就上床了,还拉上了帘子。 两个侍女一人拿了一个破凳子坐在床头守着,手里还拿着剑对着马度,估计帐子里的张敏珠可能手里也握着手枪。 那椅子和马度的之前睡的破床差不多,稍稍一动弹就吱嘎作响,弄得两个侍女紧张兮兮的,她们紧张马度也紧张,生怕她们手里的剑刺过来。 “公主应该还没睡着吧?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只听帐子里张敏珠回道:“不,我已经睡着了。” 马度笑着问道:“睡着了还会说话?” “梦话。” “无妨,梦话我也听,我想知道你们是哪里弄的手榴弹,应该不是你们自己的做的吧?” 张敏珠却道:“我不知道,手榴弹是二海舅舅弄来的,其实这个问题你没有必要问,难道自己有什么仇家还不清楚吗?” “这话有道理,是我犯糊涂。”马度一拍脑袋,和自己有生死大仇又有本事弄到手榴弹的又有几个。 “能和大明的高官显贵搭上线,你那个舅舅不简单哪。” “二海舅舅很能干,自出海以来,很多事全赖他操持,我和母亲对他亏欠良多。” 马度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叹气道:“看来当舅舅都挺不容易的,尤其是做一个有野心的舅舅。” 帐子里面传来张敏珠低声喝问,“你是什么意思!” 马度很感谢的昨天的那一泡屎,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温存了半宿之后终究要分离,马度提上裤子用脚扒拉一下沙子把屎盖住,做了一半又觉得这个习惯似乎不是人该有的。 走到山头边上朝山下望去,只见那些海盗正努力的把一门门沉重的火炮从明军的舰船拆下来,装上小船运送到海滩上,明军的士卒也一个个从船舱里面出来,被海盗押着到海滩上看守。 马度在水盆里一边洗手洗脸一边道:“公主的动作倒是挺快,看来你还是信了我的话了。” “疏不间亲的道理你没听说吗,本宫信你才怪。不过你愿意让你的人出仓受降,本宫成全你也无妨。” 马度在用毛巾擦了手脸,“我也是无奈之举,你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我不能不把自家兄弟的命当一回事,要是谁往船上放一把火,他们怕是都要变成烤猪了。其实我建议你甩开这个陈二海,咱们另外寻一处地方交易。” 张敏珠黑了脸,“二海舅舅是我的至亲,你若再挑拨离间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咦,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的至亲来了。”马度用下巴指了指,就见陈二海沿着石阶上来了。 张敏珠忙招呼道:“二海舅舅吃饭了没有,我刚煮好了八宝粥,让人给你盛一碗。” 陈二海黝黑的脸上满是憨憨的笑意,“吃过了,公主不要忙活了。俺就是想问问这些明军怎么就突然出仓投降了,火器弹药也交出来了。” 张敏珠指向马度,“这位大明侯爷其实就是脓包,昨天被人行刺吓的屁滚尿流,今早就同意让他的人出仓受降。” “算他识相!俺瞧着那些火炮都挺沉的,不如俺多加派一些人手去帮忙。” “那倒不用,舅舅的人手看好刘通的手下,不要让他们闹事。” 陈二海微微一愣,“好,全凭公主吩咐。” 见陈二海离开,张敏珠又吩咐侍卫,“把那些弹药和轻便的火器全部都搬到山上来,剩下的火炮也都要严密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明军。” “在下真是替公主感到悲哀呀,不过三四千人手还要分你的人我的人他的人,你们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散伙,真不容易。” “马侯真是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知道本宫不易还来取笑。好歹这里我的人手最多,我还是说算了的。” 张敏珠看看陈二海下山的身影,“但愿马侯猜测不是真的,不然本宫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没关系呀,至少还有我跟你站在一起,我们眼下还有一个同样的目标。” “呸!若信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时近子时,一艘艘的小船顺着浪头涌到岸边,陈二海带着手下亲信下了船,却蹲在了齐膝深的海水里,打量着岸上的情况。 岸上的海盗都是张敏珠的人手,总共分作三拨,一拨人手在看顾明军的火炮,另外一拨则是看守上岸的明军,还有少量的把守山顶。 他身边的一个人操着福建口音问道:“陈头领咱们到底是抢火炮还是杀明军?” “咱们就这点人手如何对付他们,张敏珠、刘通还有姓马的都在山上,控制了他们还怕得不着火器,再说弹药也都在山头上呢。五十人跟我走前头,其他的都在后面。” 陈二海一摆手,当下就有五十个人跟着他上了海滩,其他的人则是稍慢一点坠在后面,总共大约有三百人马,悄悄的走向那条上山的石阶小路。 这里是上山的唯一通道,张敏珠自然会派人把手,篝火边上总共有十个人,不过大多都抱着膝盖在睡觉。没有睡觉的两三个人倒是挺机灵,听见动静就高声的喝问:“前面是谁!” 陈二海道:“别紧张是我!”他带着五十个士卒走到篝火边上,手下士卒不着痕迹的向看护卫围了过来。 “原来是二舅爷,怎得还没有休息?” “俺担心那些明狗闹事,就带着人过来巡逻,顺便过来看看各位兄弟!”他猛地抽出腰刀,寒光一闪就划破护卫的脖子,那人来不及叫喊一声就倒地不起。陈二海的手下纷纷出手,没有防备的十名护卫顷刻毙命。 陈二海往身后一挥手,“兄弟们,跟老子冲上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57章 倭寇再来 陈二海带着三百人沿着石阶直扑山顶,这小山头不过二三十米高,眼看着就到山头了,山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抛落下来,掉在石阶上之上轰然炸响,随后一阵的人仰马翻。 “被发现了!”陈二海当下一惊,身子暗暗往后退,“马上就到了,兄弟们给老子冲,以后少不了你们的银子女人!” 越来越多的手榴弹从山头上扔了下来,众海盗被炸得鬼哭狼嚎,根本冲不上去。一个个火把在山头亮起,人影绰绰似乎上面早有防备。陈二海这才心知不妙他忙命令道:“往回走!” 回头往山下一看又是一阵心惊,在登山通道的两侧,有大批人举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喊杀而来,堵住了下山的通道,三百人全部都困在了半山腰上,进退不得。 “陈二海,你个狗日的,俺早就知道这个王八蛋没什么好心眼,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还不快自负双手向公主谢罪。”山头上竟然响起刘通的大嗓门。 “他娘的,果然是早有防备,小妮子竟然跟刘通合起伙来算计老子。”陈二海咬着低声的骂了一句。 “舅舅,你我乃是至亲,若是对外甥有什么不满,可以明言于我何苦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山头上又传来张敏珠的声音。 陈二海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的怨毒之色更甚,“您是主我是仆,不敢当公主的舅舅。” “舅舅,你说这话实在让敏珠寒心。” “难道我陈二海就不寒心吗?我十五六岁时就帮着张士诚给阿姐传信递话,他与阿姐私会都要我在一旁把风放哨。眼看着他当了王爷富贵了,从前的旧识也跟着发迹在平江城锦衣玉食娇妻美妾的逍遥快活。 我陈二海沾不上半点光,却还要在海上漂泊帮着他经营退路,鞍前马后的伺候你们母女两个,这么多年下来我什么都没有落下。他死了阿姐也死了,原想着在海上寻一个安宁之地过日子,你和刘通却心心念念的给他报仇,四处寻明国的霉头。 辛苦多年现在抓了姓马的总算是有个交代,可你们却要拿他换张士诚儿子。老子受够了,不想上辈子伺候了张士诚,下辈子还要伺候他儿子,尤其是刘氏的儿子,阿姐受了那婆娘一辈子的气,敏珠难道你都忘了吗?” 陈二海说得悲愤,似有万般的委屈。 山头上传来一个惫懒的声音,“说的可真好听,好像不换张士诚的儿子你就不会叛变似的。干掉刘通架空公主,三四千精锐又有火蒺藜在手足够你在南洋立国当个草头王了。” 陈二海哈哈大笑,“姓马的你倒是看得透彻,他张士诚当年也不过是个私盐贩子,能称王一方富贵半生,俺刘通凭什么不行。不过南洋荒僻之地,老子不稀罕有更好的去处。” 刘通骂道:“死到临头还敢做梦,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赶紧的投降不然别怪俺们不念旧情。” “这话该老子说才对,你们睁开眼睛瞧瞧海上是什么!” 众人不由得往海上望去,只见深邃的大海之上密密麻麻的火光随波起伏,正朝着岛上驶来,怕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靠岸。 “啊!”张敏珠讶然出声,“莫非是留在家里的人手。” 刘通道:“不可能!家里那边没这么多人,而且陈二海根本调不动。” “是倭寇!”马度插嘴道:“是海战里逃跑了倭寇,村上师清死了,他们现在应该是以金子隆为首。陈二海跟他勾结在一起,八成准备抢了火器去给倭国南朝当打手呢。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陈二海解决了,等着他们理应外和吗?” 刘通望向张敏珠道:“公主,动手吧!” 可不等张敏珠回话,陈二海人已经动手了,他们从腰里取出一个个手榴弹往山下扔了出去,堵在山下的海盗立刻被炸得人仰马翻纷纷避让。 刘通跳脚骂道:“狗日的,怎么还有手榴弹!” 马度劝道:“手榴弹是他弄来的,截留一点再正常不过,他早有不臣之心,公主这个时候就别讲什么情分了。” 张敏珠一咬银牙,“动手!” 山头上的海盗立刻拉弦,把冒着烟的手榴弹扔向半山腰,一时间这不大的小山头,火光闪烁爆响不绝。山下的海盗最是吃亏,已经被陈二海用手榴弹轰散,陈二海则是带着手下人马去抢火炮了。 马度对张敏珠道:“还不把我的人都放了,你这点人手根本就顶不住倭寇的进攻,只要你把火器交还给他们一定会给你打一个漂亮仗。” 刘通拦阻道:“公主千万别信他,火器俺们也会使!” “算了吧,连个手榴弹都扔不准也敢说会使火器。” “危难之际就不要顾不得那么多了,看好这个人不会生大乱子的,立刻把山下明军放了。”张敏珠又看向马度,“去给你的手下写封手令吧。” 马度回到屋子里面,写了一封手令交给张敏珠,“如果他们有疑问,就让他们上来见我。” “你的字真是丑!”张敏珠看了一眼就交给身边的护卫。 很快张敏珠的人就带了一个明军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廖永安,他见了马度就笑了起来,晃着手中的手令道:“我还以为这手令是他们伪造的呢,我们竟然要和张士诚的余孽一起打倭寇真是荒唐。” 刘通怒斥道:“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廖永安瞥了他一眼,“张士诚当年见了俺也要客气称一声‘彦敬兄’,你算那颗葱。” “老廖别跟他废话了,赶紧的把兄弟组织起来,时间不多了,山下的火炮一定不能让倭寇抢走了,倭国要是乱了倭寇只会更多,咱们这一趟就算是白出来了。” 刘通咋呼道:“什么!你们放着地利不用,竟然要在山下阻击倭寇,你们才这点人手不够吧!” 张敏珠道:“刘将军勿要多言,赶紧的让人把他们的火器弹药送下去,咱们的人手守好山头,若有余力话就在一旁协助他们一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58章 金子隆的野望 两百多明军挺着火枪亦步亦趋前进,看起来僵硬又木讷,机械的好似皮影戏上的人偶。陈二海从来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不知道是该打还是该逃。 “准备好了,等他们过来咱们就扔手榴弹!”陈二海这样跟自己的手下说。 明军没有给他们扔手榴弹机会,火枪的射程比手榴弹投掷距离远多了,噼噼啪啪的一阵脆响,陈二海就发现那些举着手榴弹严阵以待手下立刻稀疏很多。 当第二轮枪响过后,一众手下已经开始逃命了,陈二海幸运的没有中弹,掐了一把打颤的双腿,连忙跟着逃亡,“去海边!去海边!”他大声呼喊着引着众人去接应即将到来的倭寇。 “狗日的,真不禁打!”廖永安骂了一句,举着火把检查了一下火炮发现完好无损,就吩咐士卒调整炮口。 这一切站在山头的张敏珠全都看在眼里,扭头看向身侧的马度,“这么简单就把火炮夺回来了?” “那还能怎样?陈二海能坚持到第二轮就已经不错了!你们别愣着,赶紧的把弹药给他们送过去,倭寇快要登岸了,光送散弹就行了。” “放心,已经送过去了。”张敏珠突然指着马度吩咐身边的侍卫,“把他绑起来!脚也绑起来!” 马度身上的镣铐刚刚解了下来,立刻又被五花大绑,“张敏珠你太过分了,你这是卸磨杀驴,还要不要一点诚信了。” “抱歉了马侯,看到你的手下这么能打我实在心虚厉害,我不敢想象他们用火器对着我是什么情景,把你绑的结实一些,我心里头才踏实。” 马度正色道:“如果绑着我能让你安心,那就随便你,但是我告诉你,别算计我手下的将士,不然一定让你后悔。” “那是自然,若是他们打不过倭寇,你可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切,那群倭寇早就被我大明军威吓破了胆,待会儿在我的手下碰的头破血流,回头往山上攻就怕你的人顶不住。” 刘通不屑的道:“你大可放心,我们占据地利,又有手榴弹助阵,只怕他们不来。” 陈二海带着手下慌忙的逃到海边的时候,正赶上倭寇的船靠岸,没有大船清一色的小船,最大的也不过两三百料,倭寇叽哩哇啦的鬼叫着从船上跳下来,而为首的人正是金子隆。 收拢倭寇的金子隆原本是想着回到倭国,组建一个小山水师,取代村上水师在倭国南朝的地位。 回国的路上偏巧不巧的碰上了摆脱明军追击的陈二海,听说张敏珠俘虏了明军的帅舰,金子隆小小野心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 夺取明国海军的火器,借火器之利统一日本成为掌权的幕府将军,是村上师清的筹划,虽然说失败了,却是一个不错的人生方向。 金子隆觉得把目标调小一点,弄一艘船的火器在倭国南朝混个镇府将军更现实。野心勃勃的精日分子金子隆和心怀怨念的张士诚余孽陈二海一拍即合。 原本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东西,因为张敏珠要拿来换两个弟弟,最后不得不的撸袖子上阵强抢,让金子隆心里很是不爽。 他一上岸就劈头盖脸的问道:“陈二海可把火器抢到手了吗?” 陈二海苦着脸道:“原本是抢了一部分到手的,谁知道又被明军给夺了回去。” 金子隆两眼一瞪,吼道:“你说什么!那些明军不是你们的俘虏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那姓马的又和小妮子达成了什么默契,不过您放心,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两百多个,您手下数千人,他们自不是您的对手。” 金子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才两百多人又不是在海上,正面拼杀老子自不怕他,他们人在哪里,你在前头带路。” 约莫三四千倭寇在沙滩边上陆续的集结完毕,然后在带路党陈二海的引领下气势汹汹的朝着明军杀去,不过隔着一百多步他们就停了下来。 陈二海伸手指了指,“小山大人您看到了没有,前面就是明军,火器都在他们的手里。” 金子隆顺着陈二海的指向看去,只见前方火把林立灯火通明,两百明军背山而战,在他们的身前是摆满了大小不同方位不同的火炮,黑洞洞的炮口让人心生寒意。 “托粗给科依!”金子隆大声的命令倭寇进攻。 数千倭寇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没又将前面的两百明军放在眼里,他们鬼叫着张牙舞爪的朝着明军的炮阵冲了过去。 很快,隆隆炮响立刻呼唤出他们的在海上惨痛的记忆,漫天飞舞的铁弹在人群之中开出来一个个血淋淋的缺口,蜂拥而来的倭寇被硬生生的打的倒退。来时有多么的气势汹汹,逃的时候就又多么仓皇狼狈。 “八格牙路!”金子隆大声的怒骂,命令退回来的倭寇回去,亲信手下一连杀了几十个也无济于事。金子隆行伍出身,知道这些倭寇是被吓破胆了,当初陈友定的手下将士也是一听见明军的枪炮就四处逃命,没有半点的抵抗意志。 “倭寇真是没用,小山大人这该如何是好?”陈二海恼火的直跺脚。 金子隆一脚把他踹倒,“你还有脸问我,若不是你贪心抢功,等我一起来了再行动,何至于弄到这样进退为难的地步。” 陈二海从地上爬起来,“现在都晚了你杀了我也是无用,咱们在这里攻明军不如去攻打那山头。” “咱们是来抢火器的,去打张敏珠那小蹄子有个屁用,难道山上还有火器?” 陈二海摇头道:“山上应该是没有火器了,最多是有些手榴弹,而且我也不是让你去打张敏珠,而是在去抓姓马的,抓了他难道还怕他的手下不就范。” 金子隆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山头,“他们有手榴弹在手,这小山头怕是也不好攻吧。” 陈二海道:“小山大人不用担心,我既然说了便有办法,你忘了我曾经是在这里驻扎过的。” 第459章 偷袭 倭寇在明军那边吃了亏,立刻调过头猛攻山头,沿着石阶一次次的往上冲,又一次次的被张敏珠的手下用手榴弹轰了下去。 马度哈哈的笑道:“我早就说了,倭寇一点也不傻,知道柿子应该找软的捏。” 张敏珠立刻反讽道:“那又怎样,硬柿子还不是被我们这些软柿子给俘虏了?” “呃……”马度不由得语塞,“不过一时马失前蹄而已,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张敏珠骄傲的道:“我师傅说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砍了的脑袋可安不回去。” 就在两人斗嘴之际,却想不道这在后山却有一群人攀援而上,陈二海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条生锈铁链,在岩壁上摸到一个凹槽,就踏上去往山头攀爬。 这条铁链和山体上的凹槽当然不是刚刚才做的,而是刚刚来到这个小岛不久,还是陈二海亲自带人做的,为的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给张敏珠母女逃命用的,可现在却成了他们进攻的山顶的通道。 陈二海带着两百人亲信手下,沿着这个通道陆陆续续的在山头集结,中途惨叫着掉下去的也有不少,可山前打得热闹,根本没有人会注意。 那排小木屋和他们已经近在咫尺,陈二海拿着手榴弹在手心里敲得啪啪作响,咬着牙对手下吩咐道:“现在记住了屋子那边的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事关生死待会儿下手的时候千万不要手软。” 一群人握着手榴弹背着横刀,轻手轻脚的到了小木屋的后面,探着脑袋望去约有八九百人把守在山前正在阻击倭寇,张敏珠和马度两人坐石凳上观望山下的战局,身边只有几个护卫而已,偌大的山头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山后。 陈二海见马度被绑得结结实实心中暗喜,他选了十个精干手下吩咐道:“待会儿冲出去我带人去阻击刘通,你们几个就去控制敏珠和那个姓马的……尽量小心些不要伤到了敏珠。” 张敏珠看看像只蛆不断扭动身体的马度,不耐烦的道:“你在做什么,不能老实些吗?” “我刚才不就是跟你说了,我要小解要上茅房,快点给我给我松开绳子,不然我就当着你的面尿了。” “呸!”张敏珠厌恶的一撇嘴,她头也不回的对护卫吩咐道:“给他解开脚上的绳子,带他上茅房。” “手上的绳子不解吗?待会儿我方便的时候谁给我扶着。” 张敏珠一愣,随即面上微微一红怒斥道:“无耻!” 那个给他解脚上绳子的护卫突然抬起来嘿嘿的笑道:“俺帮你扶!” 看他那猥琐的表情,马度不由得打个哆嗦差点没尿出来,“还是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马度刚一转过身,就见大约有十个人脚步匆匆的从小木屋后面出来,就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而来,见马度看向他们就猛地把头低了下去,同时把手按在了鼓囊囊的腰间,行为十分的诡异。 身后的护卫使劲的推了马度一把,“倒是走呀!” 马度踉跄的走步,不回头责怪推他的护卫,却冲着那十个人吼道:“前面的人站住!” 他吼了这一嗓子不要紧,前面那些人却掏出手榴弹拉开弦扔了过来,然后抽出腰刀直扑而来。 “我擦!倭寇攻上来了!”马度大喊一声,就直接卧倒在地,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爆响,还好那些手榴弹不是冲着他来的,原本围着石桌站着的十几个护卫,几乎快要被炸飞了。 马度那一嗓子没有白喊,刘通反应倒是挺快,立刻带着几个亲兵迎了上来,持刀跟那十余人站在一起。陈二海也带着人从小木屋后面杀了过来,手榴弹不要钱似得的往人群里面仍,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张敏珠的手下虽多,可是被从身后杀了个猝不及防,搞不清什么状况被炸得晕头转向,山头之上乱做一团。 没有比这样更好的逃跑时机了,他的位置就在山坡边上,一转身就往山坡下面滑去,两腿不停的往下踢腾,既是为了减速也是为了清理障碍物,要是被什么东西伤到了蛋蛋就不好了。 可是刚刚的滑了两三米就不动了,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拉住,就这样吊在了山坡上。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只一个人就趴在山坡边上,手里攥着一根绳子,嘿嘿的对他笑道:“想跑,没门!” 正刚才那个说要帮他扶着鸟护卫,不得不说他真是敬业值守,机会稍纵即逝,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马度立刻使出银弹大法,“大哥和我一起走,我不会亏待你,赠你白银万两、良田豪宅、娇妻美妾,想当官儿光宗耀祖也是一句话事。” “信你才怪,俺家王爷都被你给骗了,俺才不上你恶当,可知道俺当年是给王爷做亲兵的,王爷待我等情如手足,岂会被你的小恩小惠的收买,你给我上来吧。” 马度心头一凉,但是又不佩服张士诚收买人心的本事,人都死了好几年了,还有人念着他的好处。那护卫的力气很大,硬生生的把马度拉了上去,“蹲下,再敢跑俺就砍了你的脑袋!” “这位大哥我还没撒尿哩。” “那就尿裤裆里,大不了俺不嫌你脏给你扶着。” “死变态!”马度四下里打量一下,却见那石桌边上已经没张敏珠的身影,对那个护卫道:“咦,你家公主公主不见了。” 山头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张敏珠的人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反击,两下里手榴弹四处乱飞,陈二海的手榴弹已经用完,迅速的落了下风。 可是山前负责吸引火力的倭寇,却趁势往山上猛攻,三方僵持不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战况也前所未有的激烈。 在山脚下闲的冒泡的明军此刻却是着急了,探查敌情张五六气喘嘘嘘的跑过来道:“廖公爷山头上打得厉害,倭寇快要攻到山上去了,快去救救我家侯爷吧。” 廖永安不由得骂道:“占着地利还有手榴弹傍身都能让倭寇攻上山头,张士诚的人可真没用。兄弟们,拎上虎蹲炮跟我一起去救右都督!” 第461章 深谈 伤了肋骨虽然疼,但是绝对不至于昏迷不醒,这小娘们明显是装的。这情况对一个古代的未婚女人来说确实有点难以接受,马度可以理解。 “你家公主应该没有咳血吧。”马度只好掉过头问旁边的那个女侍卫。 女侍卫摇摇头,“没有咳血,只是呼吸的时候难受的厉害。” “我知道了,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见那女侍卫迟迟不动作,马度没好气的道:“你总不能让我绑着手给你家公主治伤吧。” 女侍卫看向张敏珠,见她的睫毛眨了眨,这才给马度解开了绳子。 “还有我的急救箱,就是昨天从船上拿下来的交给你们公主保管的那个箱子。” 女侍卫又钻到床底下,把马度的急救箱拿了出来,马度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明显的被动过,好在东西没有少。 他把烛台递给女侍卫让她在一旁照亮,马度熟练的带上手套、口罩,手里拿起了刀具,他明显的感觉到张敏珠的开始紧张了起来,呼吸开始有点急促,一双秀眉拧得更紧了。 马度拍了拍她放在床边的手,“你越是紧张就会越疼,放轻松,深呼吸!” 见张敏珠白花花的胸口渐渐的缓下来,马度才开始动手,不过是个小伤口,只是弹片扎到了肋骨上而已,处理起来没有多麻烦。 “有点疼,稍微忍耐一下!”马度拿着小钳子稍稍用力,弹片就被夹了出来。 张敏珠身子一僵,嘴里发出一声的轻呼,苍白的脸上已经生出不少细密的汗珠,可是从头到尾眼皮都没有睁开一下,但是马度知道,她一直在眯缝着眼睛望着自己。 “放心我一定会把伤口给你缝的漂亮,不会影响你夏天的时候穿泳装……哦,我是说不会让你未来丈夫看出来。” 马度用镊子夹着针头在张敏的皮肉之中穿梭,从前给军中的粗汉治伤可没那么讲究,他还是第一次缝得这般细致。 雪亮的剪刀咔啪一声剪掉线头,马度又取了一小瓶子蒜素给她抹上,用雪白的绷带仔细的包扎好,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了,给你家公主盖上吧。”马度给女侍卫吩咐一声,就背过身去收拾手术刀具,可背后却传来一声咔嚓一声拉枪栓的声音。 “啧啧啧……”马度一阵摇头,“公主饱读诗书想必应该听说过中山狼的故事,原本我是不信的,心说这天底下哪里有东郭先生那么蠢的人,没想到我比他还蠢,毕竟他那时候可没有这个典故供他警醒。” 马度转过身来,发现张敏珠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黑亮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穿一件雪白的小衣,素面朝天,嘴唇微微的发白,淡漠的神情再加上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让人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意, 只是那黑洞洞的枪口,却让胯下生了尿意,马度一拍脑袋,“我都忘了,那泡尿憋了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撒呢,憋得久了可不好。” 马度转身要走,身后则传来张敏珠的低声的呵斥,“站住!你毁了我的清白还想走!” “看来你中毒也不轻呀,朱扒灰的学问怕是也没少学吧。我给你治伤出自医者仁心,不因为你是女人或者男人,也不因为你是朋友或者敌人,你又何必只把单纯的当成男人呢。再说我给你治伤的时候,你可没拒绝,别说你是昏迷着不知道。” 见张敏珠仍旧举着枪不说话,马度干脆凑了上去,“你要是真觉得打死我,能让你解恨的话就动手吧,把我打死了,你两个弟弟正好给我陪葬,你们老张家的香火也断了。” 张敏珠终于说话了,咬着牙道:“你手里根本就没有我弟弟!” 马度立刻矢口否认,“胡说,公主怎么会这么想,你两个弟弟确实就在我手里。” “你还在骗我,刚才我看见你逃跑了,你想顺着山坡滑下去。你这种站在山头都两腿发颤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逃跑,说明你手里根本就没有我弟弟,不然老老实实的做交易对你来说才是最有保障的。” 张敏珠的眼中露出一缕怨毒,“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俩都杀死了!” 马度对那个女侍卫道:“你出去,到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我有几句话要跟你家公主讲。” “出去吧,我有火器,他伤不到我!”张敏珠吩咐了一句,那女侍卫才出屋子,“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话对我说。” “当然有,不然就不用你的侍女出去了。”马度搬了一个小凳子在床头坐下,轻声的道:“你说的没错,你两个弟弟确实不在我手里。” “你果然骗我!”张敏珠把冰冷枪口直接戳在马度的脑门上,似乎牵动了伤势,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别这么激动,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忠告你伤口要是撕开就麻烦了。”马度正色道:“我没有完全骗你,他们两个当时确实是我送出城的,加上百金应该是三个人。” “当真?他们现在在哪儿?” “这个你就问错人,当时我趁夜把百金送出城后,给他们凑了一点盘缠就放他们走了,估计百金估计也不知道带着他们俩去哪儿,我就更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放了他们?不是又骗我?” “我早就跟你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带着他们去应天可能依旧富贵衣食无忧,却不过是个高级一点囚徒。比如陈理和明升日都在监视之下,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整天赖在书院放假了都不回家。” 许是举的太累张敏珠把枪收了回来放在了身前,冷笑道:“这么说我还要谢你了。” “本应如此,我不光救了你弟弟,而且我还成全了你老子!” 一提到张士诚,张敏珠又紧张起来,“你这话是何意?” “当初张士诚投缳自尽之时,够不到房梁可是我给他搬了个三条腿的凳子,后来明军带着他的部将闯进来劝降他,也是我支开了众人,他才有升天上吊的机会。” 张敏珠闻言怒喝一声,“我杀了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62章 再见 冰冷的枪口再次对准了马度的脑门上,张敏珠手指直颤随时都能抠动扳机,马度置若不理淡淡的道: “你的父亲你还不了解?以他的性格会屈身投降吗?可我了解我的姐夫,张士诚若是被押到应天,最后只会死的更惨,所以他至死都在感激我。” “我父王会感激你?”张敏珠的满脸的冷笑。 “当然,和你身上一对的翡翠小鱼其实是张士诚送给我,算是给我的报答,后来是我转送给你弟弟的。” “呵……你说这种不着边际谎话,以为我会相信你。” 马度耸耸肩,“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估计所有的人都不会,毕竟这即不合情理又不合逻辑。” “所以你的话根本站不住脚,我不会再信你。” “你信不信我又能怎样,现在我的手下就在外面,你的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张敏珠又把枪口往马度的脑门上戳了戳,恨声道:“至少我能拉着你玉石俱焚!” 马度无奈的叹气,“我放了你的两个弟弟,成全了你的老子,今天也救了你一回,说起来也是你张家的大恩人你却要杀我,真是比东郭先生还冤枉,既然如此我那就成全你。” 马度缓缓起身用脑门使劲的盯着枪口朝着张敏珠压了过去,张敏珠则是面露惊慌,她的胳膊却一点点的往后缩,“你别过来,不然我真的要开枪了!” “开呀,打死我正好到阴曹地府找张士诚告状,让他知道他的女儿是个蠢货……” 咔啪!马度话说没说完,就听见咔啪一声响,脑门上微微的一震,抬眼一看那手枪的击锤已经落下,他不由得大怒,“你这婆娘好狠的心肠,竟然真的要杀我!” 张敏珠猛地收回手枪,连连的摇头,“不是我弄的,是你一直顶我它就这样了,真的不是我故意的,咦?不对,怎么没有响?” “嘿嘿……果然是个黑心肠的女人,巴不得老子死了。”马度从在鞋子里面掏了一下,就取了一颗子弹出来。 “我明明见你放进去的,你真是奸猾可恶!”张敏珠攥着粉拳怒不可遏。 马度摆弄着亮晶晶的手术,“现在你没了火器,你是我的俘虏了,可屋子外面是你的人,再外面是我的人很难办哪。估计你不想去应天,我也怕你去应天怕是得再想一个瞒天过海又说得过去的章程才行。” 再黑的夜总有过去的时候,璀璨的晨光照亮了小岛,张敏珠拿手枪顶着马度后背,在明军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中缓缓的前行,战战兢兢的押着马度往海滩上走,她真的很担心明军突然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海滩边上停着两艘的舢板小船,两只船用绳子连着被潮水冲得一晃一晃的,赵初一上了其中的一艘,马度和张敏珠上了另外一艘,两人对面而坐,张敏珠的手枪一直对着马度。 马度对岸上的明军吩咐道:“五六、瘪头你们把船推到海里!” 张五六走到船前苦着脸道:“爵爷,他们要是不放心你可咋整。” 马度指了指岸边上的火炮,“放心,行到中线他们要是敢不放了我,咱们的火炮就会把这个臭女人打成烂泥!老廖,他们要是杀了我,你就赶紧的放炮哈。” 廖永安道:“知道了,你真是没用,跟一个女人独处,你都治不了她!” “她手里有枪,我能有什么办法,五六赶紧推船吧。” 几个明军把船推到海里,赵初一和马度各自划一艘小船,一前一后的往海里走,张敏珠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空举着的手枪也放在膝盖上。 “把枪拿起来,我的属下还在看着呢。” 张敏珠似乎没听见马度的话只道:“你这么配合现在我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难得你还能这么信的过我。” “那是自然,我对你还有点了解的。” “你了解我?难道你还有我的情报不成?我倒是收集你不少的情报。” 马度笑道:“谁说要情报?信也可以的,我可是读过一个姑娘从十一岁到十六岁写给父亲的所有信的,有孺慕、有抱怨、有亲昵、有娇嗔,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看着她从青涩叛逆到成熟晓事,要说不了解那是假的。正是有这些了解做基础,我一开始才敢拿你弟弟做筹码和你谈判,我知道你一定会竭力的维护他们。” 张敏珠没有因为自己的隐私被人偷窥而气急暴跳,一双杏眼满满的发红,“你是说我给父王写的信,他都一直留着吗?” 马度重重的点点头,“他一直都留着,就和那个翡翠的小鱼儿放在一个暗格里面,厚厚的一摞子。” “父王还是挂念我的。”张敏珠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哪有爹娘不挂念孩子的,等你日后为人父母便会知道。”马度的手轻轻的落在张敏珠放在膝盖的手上。 “无耻登徒子!”张敏珠一下子就甩开马度的手。 “我只是想把手枪拿回来而已,你不是打算给我带走吧。” 张敏珠翻了个白眼道:“我带走才合情理!” 两个人说话已经离岸约莫两百步,在前面划船的赵初一把船停了下来,抹了抹头上汗水扭头抱怨道:“你这人真是懒极了,没见你动几下桨,全都是俺在出力。”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两艘船之间的绳子,两艘船就缓缓的靠近,然后碰在一起,张敏珠缓缓的起身上了赵初一的船,张敏珠回头道:“马侯再见了!” “怕是以后没什么机会,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的嘴里说的那个‘家’应该和这里不远吧,我劝你走远一些,怕是以后这里少不了明军出没。” 赵初一道:“你这人打听我们的家做什么,到底安的什么坏心思。” “知道了!”张敏珠突然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塞到马度的手里,“这是给马侯的诊金。” 呃,赵初一一脸的愕然,觉得自己刚才枉做小人。 张敏珠脸色微红催促道:“赵叔,别愣着了咱们走吧!” 第463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赵初一甩开膀子拼了命的往前划,他要用最快的时间登上两百步外的两艘大船,刘通正在站在船尾等着他们的到来。 比起赵初一马度的动作要慢了许多,他打开手里的荷包看了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那只翡翠小鱼儿,他笑了笑塞进袖子里,握住双桨就往回划。 连赵初一这样的大老粗都能看出来的门道,马度怎么会看不懂呢,一个女子送男子荷包意义再明白不过,更何况里面还有那只对张敏珠十分重要的翡翠小鱼。 老子果然是魅力无限,连仇敌都能征服,可心头略显急促的心跳告诉他,动情似乎不只张敏珠一人,是真爱还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马度自己也不太清楚,他总觉得张敏珠还会再来找他。 身后传来一声手枪的脆响,马度知道张敏珠已经登船了。张五六愤怒的在岸边直跳脚,“狗娘的臭婆娘还敢暗算,侯爷您快些,上了岸咱们就开炮打她!” 马度没费多大力气,潮水裹着小船把他冲到岸上,同时边的火炮发出隆隆炮响,散弹、实心弹一股脑儿的朝着远处的两艘大船倾泻而去。 倭寇趁着明军在山头和张敏珠的手下对峙的时候抢走了六门火炮,还有两门掉在了海里。停在海上的五艘大船也难以幸免只剩下了两艘,全部被张敏珠要了去,现在只剩下海滩上一堆的小破船,明军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追赶了。 张五六和瘪头急慌慌把马度从船上扶下来,瘪头道:“侯爷您可算活着回来了,不然小的直接在这里跳海,没脸回去了。” 马度骂骂咧咧的下了船,“这群狗娘养的,等老子逮到了他们,一把他们统统的杀光!” 张五六补充道:“还有那小娘们,让他给侯爷暖床!” 马度向廖永安拱了拱手,“这次陪我出海,又害你成了张士诚的俘虏,真是对不住了。” “张士诚的大牢俺一坐就是十年,这才几天算个啥,倒是多亏了你跟他们周旋,弟兄们才没有什么损伤。我估摸着他们的老巢离这里不远,等老刘带着戚祥他们来了,在附近找找把他们剿灭解恨。” “那最好不过!”马度装作一脸的愤恨咬牙切齿。 马度不想冒险乘小船回澎湖,两百人就一直在岛上等着,一直等了快十天老刘才带着戚祥过来,要不是大家伙都会捕鱼,估计早就饿死了。 马度第一次没有挑肥拣瘦,捧着一碗米饭把大块的肥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道:“老刘起来吧,咱们这不是都没事吗。茫茫大海上想找一个岛不容易,要怪也是他们几个没用。” 大部队来晚了倒是不怪老刘,确实如马度猜测的那样,戚祥等人带着船一直在倭寇常常出没琉球群岛、宫古群岛转悠,耽搁老刘和他们联络的时间,到了附近海域之后又迷路了,没有找到这个小岛,才用了这么长时间。 老刘跪在地上泣道:“侯爷要是出个好歹,俺没办法跟家里人交代,也没法给皇上娘娘交代,侯爷就让俺跪着吧心里舒坦些。” “你心里舒坦,我们吃饭却不自在,赶紧的起来吧。”马度放下饭碗把老刘扶了起来,“你看看他们几个该承担责任的跟没事人似得。” 常茂转了转篝火上的烤鱼,“大舅哥你这就冤枉死我们了,我们可是找你都找疯了。” “切,缘木求鱼有个屁用,再卖力都是无用功!” “大舅哥你可别埋汰人,我们差点连他们的老巢都找到了,要不是得了老刘的信,我们就直奔他们老巢了,毛骧你给大舅哥说说。” 马度看向毛骧惊讶道:“你们找到他们老巢了!” “嗯,出事之后我们一边禀告朝廷,一边寻找两位都督。属下一开始就把目光锁定在了琉球三国,在海上讨生活不管是做贸易还是购买生活物资,都少不了要去哪里……” 不得不说毛骧是一个优秀的探子,不光有胆识还有眼光。原本澎湖的地里位置才应该是海上的周转贸易中心,可因为倭寇闹得凶更没有刻意发展商贸,该有的地位就被琉球取代了。 琉球就是后世的冲绳,不过现在他们跟倭国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这里有三个国家,虽然是小国但是有能力应付倭寇,这才借着优越的地里位置成为了东亚地区的海贸中心。 毛骧带人到了琉球之后,就要三国国主给他们搜集线索情报,听说明军击败村上水师,成为海上的新霸主三国国主自然没口子的答应,一边让人到大明进贡称臣,一边帮着明军找人。 正如毛骧所说,只要在海上都绕不过琉球,没用多久就抓到了一些经常在琉球大量采买生活物资苏州商人。苏州人可能会在这里采买国外货物,绝不会采买近万人所用的生活物资。 毛骧严刑拷问之下很快就得到结果,这些商人正是张士诚的余孽,毛骧他们正准备去掀张敏珠的老巢,就跟老刘搭上了线,然后就直奔这里而来了。 廖永安惊讶问道:“他们竟然有近万人之多?” 毛骧回道:“是的,除了三四千士卒之外还有数千家眷,俨然成了一个小国,而且就在吕宋,明日就和老戚带着兄弟出发,把他们的老巢给捣了,然后给两位都督出气。” “好!”廖永安拍毛骧道:“你小子能干,回头本公替你向皇上请功。” 因为在平江毛骧对廖永安殷勤伺候,两人关系极好,若是不毛骧身份特殊,廖永安甚至还想收他当义子。 张五六插嘴道:“别忘了把那个小娘们抓回来给俺家侯爷暖床。” 马度在他身上抽了一下,“别胡说八道,那小娘们好歹也是王女,要犯忌讳的。”他心里却巴望着张敏珠眉没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早点转移 廖永安却哈哈的笑道:“你谨慎过头了,那小娘们没名没分的,是不是张士诚亲生的谁知道,皇上更不会在意。你若是不要俺老廖可就收了,也算是报张士诚当年囚禁十年的一箭之仇!” 第464章 不思量,自难忘 明军急火火的说干就干,第二日天还亮就迫不及待的去抄张士诚余孽的老巢,马度放心不下一起跟着他们去了。毛骧抓到的那几个人熬不住刑罚早就服软,在他们的指引下很顺利的就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地势平坦的岛屿,丛林密布土壤肥沃,海边还修建着个挺大的码头,留了一部分人看守船只,剩下的明军就带着火器登陆。 沿着窄塞的泥土小路进入一片茂盛的树林,一路之上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行了两里多路就豁然开朗,良田平旷,房屋俨然,一派桃源景象。 不过这里跟众人想象中的国家还差得远些,最多是个稍大一点的寨子,不过从那望不到头的良田,就能看得出来这里苦心经营了许久。 地里的禾苗已经有三寸多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移栽了。廖永安拔了一株在手里,惊讶的问道:“现在才刚刚的过了年,禾苗竟然长得这么高了?” “那是自然,这里不分四季,常年都可以种植水稻,而且一年三熟,怎么你不知道吗?” 廖永安把禾苗栽回去,“俺又没下过南洋,哪里知道这些。” “难道岭南和琼州都没有三季稻吗?” “不知道!俺又不是亲民官,哪里懂得这些。”廖永安看了看前面寂静的村庄,“看来咱们是白来了,他们八成已经跑了。” 偌大的村寨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连鸡鸭猫狗都没有,好似鬼村,只有不知名的鸟雀在在屋顶鸣叫,见有人来就惊慌的飞走。 村子里大多都是土坯茅草房子,屋里的摆设还在,都是些原木做的简陋家具,只是少了吃饭用的锅碗瓢盆,估计都被他们带给带走了。 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在简陋的茅草房子之中显得有些扎眼,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是尊贵的公主的寝宫,篱笆围墙木头房子,还不如张五六家的院子好。 “烧了吧,全部都烧了,免得他们再回来。”廖永安命令士卒四处防火。 张五六已经举着火把迫不及待要去点房子,马度把他拦住,“不急,我去屋里看看。” 廖永安打趣道:“里面只剩下床了,暖床的人却没了,有啥好看的。” “我就随便看,看能不找到点真凭实据,等回了朝廷好收拾一下背后捅我们刀子的人。” “去吧,不要耽搁太久,俺四处瞧瞧,咱们就回去!” 张五六一脚踹开了屋门马度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摆设同样的简单,只是多了衣橱、书桌,和梳妆台,还不如张敏珠座船上的装饰奢华。 瘪头打开衣橱又重重的合上,“他娘的连一个铜钱都没有,这一趟跑得不值。” 张五六打开梳妆台然后惊喜的道:“侯爷您的枪在这里!”他拿个东西晃了晃,正是马度的手枪,“那娘们八成着急跑路把东西落下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小心落下,一定是张敏珠故意留在这里的,她似乎料定了明军会找来。 张五六又打开另外一个抽屉,“侯爷这里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字哩。” 马度接过来只见上面用隽秀的蝇头小楷赫然写着,“不思量,自难忘。” 都说南洋盛产香料、珍珠、木料,马度也想带一点回去,可这些不会摆在地上等他往船上装,与其花大力气去搜集这些东西,或者殖民那些半开化的野人,不如坐踞澎湖拦路收钱轻松。 倭寇就像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最多只能瘫在地上狂吠两声咬不到人,海洋上的新霸主自然要掌握最大的利益制定新的规矩,这个规矩很简单,进出大明的货物要缴税,税率比元朝时低得多,十抽一而已。 规矩的制定者正靠在椅背上咬着笔头思考,“老廖,我觉得也应该禁止海商彼此之间相互劫掠,你抢我他抢你的很不利于海贸的发展,做海贸的人多了咱们收的银子才多。” 廖永安抱着酒壶喝得痛快,“你问俺这些做啥俺又不懂,俺的差事算是完成了,此次出海一战,也算是了结一桩夙愿,这就回应天享清福了,海上你爱怎么折腾那是你的事。” “老廖你无儿无女回了应天又有什么福好享的,白天吃晚上日,一辈子就打算这么过去了,有个什么意思。” 廖永安被张士诚囚禁多年,还是落下了病根,回到应天之后纳了不少妻妾,可就是生不出娃来,吃了无数的汤药也是无用。 “哈哈……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要不你给俺瞧瞧,要是能留下一儿半女的,就让他们拜你做义父。” “那还不好说,把你的小妾送来我这里,不要俩月保证怀上。” 廖永安手里的酒壶直接扔了过来,笑骂道:“没大没小,还当先生呢,这种话也敢乱说。” 两人打闹间船已经缓缓的停了,老刘走进船舱道:“侯爷船已经入港了。” “好,我们这就下去!” 因为没有修建栈桥,必须得从由小船上岸,没有想到的是岸上竟然还有人等着,还都是老熟人,一个是元生,另外一个是沈万三。 “元生公公你怎么这里?” “阿弥陀佛!”元生竟然道了声佛号,“佛祖保佑,国舅爷和廖公爷平安回来了。” 马度打趣道:“怎得,公公又回寺庙里当和尚了?” 元生却一脸正色的道:“国舅爷竟还说笑,皇上接到消息急坏了,立刻就派奴婢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全赖皇上洪福庇佑,我跟廖公爷都平安无事,劳烦公公白跑了一趟。” “分内之事谈何劳烦,见两位平安无事,奴婢就好回去交差了,皇上也好早点安心。” 马度奇怪道:“难道没有圣旨吗?” 元生呵呵的笑道:“有倒是有,不过全都是升赏其他将士的,现在国舅爷和廖公爷都好好的,怕是用不上了,回头如何行赏还是要看两位的奏章。” 廖永安笑着对马度道:“看来皇上对我俩很没信心哪,八成是派元生公公来收尸的。” 第465章 商会 “终于写完了!”马度放下纸笔请廖永安用了印,就把奏章交给元生,“让公公久等了,烦请公公帮我转奏皇上。”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咱家这就告辞了,侯爷公务繁忙不必相送。”元生拱了拱手就要上船。 马度凑过去小声的问道:“我是有事情想问公公,背后捅我们刀子的人,皇上可曾处置了。” 元生笑了笑,“国舅爷您真是问错人了,皇上收到战报还不到一天就把奴婢给派出来了,不过皇上确实是真的很生气,连龙案都掀了,只要您能拿出真凭实据来,说不准会落个抄家灭族。” “皇上有拱卫司在手,他要是找不到证据,我到哪里去弄。记得到了应天,替给我娘娘报个平安,你到书院看你儿子的时候,再给我家捎个口信就说我最多几个月就回去了。” “奴婢觉得还是不说的好,娘娘和侯府都不知道您出事儿,说了平白的担心。” 马度笑道:“皇上嘴还挺严的,那还是不必说了,公公一路好走!” 送走了元生,回过头看向沈万三,“这大老远的你怎么也跑过来了,难道是来岛上度假的?” 沈万三苦笑道:“谁来这样的荒僻之地度假,还不是受人所托来找侯爷的,急匆匆来了岛上却听说您出了事,可把沈某给吓坏了,见侯爷安然无恙沈某总算把心放肚子里了。” “既然是来办正事的,那就到屋子里面去说吧,别再这里愣着了,本侯也有事要去你做去。” 倭寇留在岛上的那个小寨堡,算是岛上唯一像样的房子,于是成了马度临时官衙,马度拿了个蒲团往地上一座,“说吧,到底有什么大事值得你大老远的跑这里来。” 沈万三神色轻松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也就是向你打听个口风。” 与倭寇的那一战,大约有近万倭寇驾着小船逃跑,除了金子隆收拢的那一部分,剩余的因为碰上风雨,大多都逃到了大明沿海,被明军俘获了不少。 倭寇惨败村上师清身亡的消息,也迅速的传遍东南沿海,百姓欢欣鼓舞,可海商们却一日三惊,明军大洋称雄,谁也不知道海上以后是个什么规矩,又听说有的海商被海军罚十年税款,更是不知所措。 众海商凑到一起,然后就找了沈万三探探口风,作为大明海军的战略伙伴,找他再合适不过。 “老沈,我记得以前跟你聊过这件事情啊,我要的就是海商们老老实实的交税,只要有市舶司开具的回执,海军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还会保护他们。” “就这么简单?我可听说了明州、台州、漳州都有人被罚了十年的税款,说实话侯爷下手有点狠了,大家伙平时虽然挣了不少,可大多都买房置地了,补交十年税款差不多把他们的货款现银都给掏空了,想借着做生意免不了要卖房卖地。” 马度冷哼道:“那是他们活该,敢来打劫老子,没让他抄家灭族已经算是我心慈手软了。” 听马度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沈万三笑道,“他们竟然打劫侯爷,实在是不长眼。” “我已经把海贸税制和规范刚刚的给皇上递上去了,最多十天半月的就会批下来。这是我列的草稿,你可以看看。” 马度拿了两章纸递给了沈万三,沈万三逐字逐条看得很仔细,不时的抬头问上一句。 “若是在海上遭遇袭击可以向海军求助,不要钱吗?” “海军会尽力保证所有海商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大洋再不是法外之地,只要作奸犯科的一定让他尝尝火炮的滋味儿。当然是不收钱的,难道你被抢劫了,到衙门里去告官还要收钱吗?” 沈万三笑道:“衙门告状当然要钱,上上下下少不得打点,不然官司八成要输的。” 听沈万三这么说,马度觉得老朱向贪官挥起屠刀还有一定道理的。 “什么!五年内在澎湖中转货物可以减一成的税?” “没错,我想把澎湖建起来,就像是现在琉球那样。只是现在这里的配套设施还不完善,没点好处谁会来。” “你没打算一个人把澎湖的配套设施都给承包了吧?我能不能也投点银子进来,不管是货栈、酒楼、还是青楼楚馆的都行。别看琉球三国只有一丁点大可是富得流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把脑袋别裤腰上跑海运强多了。” 沈万三果然是奸商眼光半点不差,马度回道:“我没那么大胃口,也不敢有这么大胃口,到时候会弄个招商会谁有银子谁买地皮,开了买卖老老实实的交税就成。” 沈万三逐条的把马度给他的草稿看完,最后却叹了一句,“这太不公平了。” 马度踢了他一脚,“你这奸商胡说什么,刚才不是还一个劲儿的说好吗?” “侯爷立的规矩自然是好”沈万三略带不满道:“我是说对我太不公平了,想我沈万三从吴元年就老老实实的到市舶司交税,可这上面的好处半点也未享受过,那群王八蛋一上来却跟着沾光,我心里实在不平衡,得让他们出点血才行。” “哦,你准备让他们怎么出血?” “嘿嘿……这个侯爷就不用管了,保证您满意。” “你也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委屈,以你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这次着急忙慌的跑这么远来见我,应该不是发了善心吧。” 沈万三讪讪的笑道:“还是侯爷了解沈某,这次着急来见侯爷,一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出海,毕竟耽搁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银子。另外是因为福建和江浙的众海商准备成立一个商会,他们推举沈某做了会长,不得不来。” 见马度面色异常,沈万三就连忙的解释道:“从前海商虽然彼此都认识,平常也有交流,可做起生意来还是各做各的,到了海上说不准要拔刀相向。若有商会在既能互通有无方便彼此,也能监督调停少些纷争,说起来也给朝廷给海军省了麻烦不是,侯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马度摇摇头,“没什么不妥,我要你做的便是这个。” 第466章 建港 “又要钱!又找朕要钱!市舶司的那点银子,早晚被他给划拉光了。”老朱不爽的把奏折甩在桌子上,“元生上茶让朕压压火。” “太子请坐!”元生把锦凳放在朱标的身后,“太子喝什么茶?奴婢一起送来。” 朱标一撩后摆坐下,“跟父皇一样就好。” 老朱靠在椅背上伸着胳膊舒展着酸痛的肩颈,“你这舅舅真是混账,前些日子吓得朕心惊肉跳,现在整天的找朕要钱又要人,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父皇莫恼,母亲说舅舅到底年轻,做事毛躁些也是难免的,父皇多多教导他就是。”朱标起身道:“据孩儿所知那澎湖是一穷二白的野蛮荒僻之地,舅舅在那边筚路蓝缕的创业,实在不是易,要花钱也是难免的。” 其实朱标心里有点替马度鸣不平,前一段时间老朱翻着市舶司的账本可是乐得见牙不见眼没少夸马度,可一碰上要钱的时候老朱就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他甚至都替老爹感到脸红。 “又没有外人坐下说话。”老朱伸手往下压了压,等朱标坐下便道:“听说你昨夜跟太子妃拌嘴了?还分房睡得?” “确实,没想到这点小事还惊动了父皇,可是常氏到母后那里告状了?” “没有的事,这宫里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常氏是个好孩子,是你母亲千挑万选的人,女人嘛,使点小性子再正常不过,你是男子自当有些胸怀。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位和,你怎么好跟女子一般见识。” “父皇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回头就跟常氏说和。只是舅舅的要的银子到底如何的处置?” “我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四处用兵到处都需要钱哪,朕哪里还有钱拨给他。” 沈万三心里不平衡,忽悠众海商说朝廷对他们从前的逃税行为很不满,让商会中的海商补交一年的税款,再加上几家被重罚的,市舶司的账面上总共有五十多万两银钱。 当然也只是账面上有而已,负责看守的银库士兵来自亲军都尉府,也就是从前的拱卫司,总之没有老朱的手令休想拿一个铜钱出来。 这些账目都由朱标监管最清楚不过,他接过元生低过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无奈的道:“父皇舅舅修建海港,并非是为了私利说到底还是为了大明江山,再说那海港也是能挣钱的。” “莫要听他信口胡柴,蛮荒小岛修个海港就能挣大钱,大明万里海疆岛屿无算,到时候个个都修个海港,朕就不要向老百姓征税了。” 见老爹死赖着不给钱,朱标放下茶碗起身拱手一揖道:“孩儿查过地图,这澎湖虽然荒僻,却一点都不小,可抵得上半省之地。 位置在南海和东海之间,正是商船往来必经之地,现有朝廷给的减税政策又有海军保护,日后必定有大量的商船停靠。 孩儿自己仔细的算过,一年的停船的费用就能收白银十余万两,日后可能还会更多,舅舅并非是信口开河。” 见老爹仍不做声,朱标继续道:“父皇若是不肯拨银子,舅舅也是能凑到钱的,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了旁人,国库里又少一笔进项。” “嗯,我儿说的有几分理,朕的银子岂能便宜了旁人,拨银子建海港的事情朕准了。”老朱拿起毛笔就在奏章上面批复了,“这就那去吧。” “多谢父皇!”朱标面带欣喜的接过来,“孩儿还有个建议,父皇应该在澎湖设府县,方显朝廷的重视。” “嗯,朕知道了,明日早朝自会和百官商议。”老朱挥挥手道:“有时间就到你舅舅家里去看看,顺便到书院监督一下你弟弟的学业。记得不要再跟常氏闹别扭了,朕还想早点报孙子呢,呵呵……” “孩儿知道了,这就告退了。”朱标深施一礼转身退去。 老朱笑呵呵的看着,直到朱标出了殿门才收回目光。 元生笑问道:“太子面皮薄,皇上何必故意为难他。” “面皮薄的人可做不了皇帝,该趁着他年少好好打磨一下,若是有玄重一半的厚脸皮,朕就不用操心了。” 元生恭维道:“太子仁善知礼,又有才学实干,日后必是一代明君。” 老朱哈哈一笑,“朕的种自然不会差了,你家小子在书院听说成绩也不差嘛,这次月考比老四考得还好,哈哈……” 以朝廷的办事效率,等他们把钱运来了再开工修建港口,马度是一两年都不用回去了,还好他有一个大金主可以先垫资。松江的港口基本上就是沈万三个人建起来的,他有钱有经验也有人手,承包给他再合适不过。 澎湖也不缺人手,在西岸还有一万多移民呢,其中三千多精壮劳力现在都在马度这里打工,管吃管住发工钱,以后还给他们发地契,傻子才不来呢。 马度看看热火朝天的工地,再瞧瞧身边的沈万三,“老沈呀,这得多久才能修好?” 沈万三伸出三个指头,“这比松江的港口可大的多了,至少也得三个月才成。” “不过七八十个栈桥而已,要用三个月,是不是时间太长了点。” “这水下都是礁石不好打桩,比松江的港口难修多了,要是按照您的想法十年怕是也建不好。” 马度原本是想让所有的大船都能直接在岸边停靠,便能最大化的利用这个港口,停靠更多的船。可这需要封堵入口,抽干海水,炸掉礁石,然后再用混凝土修砌,以老朱的耐性怕是等不及的,马度那就更等不及了。 “侯爷能同时停靠七八十艘大船,已经是数的着大港,琉球三国加起来最多是这里的两倍而而已。” “是我太急功近利了,看来琉球三国的买卖也不一下子就能抢过来的,他们跑到皇上那里去告状,以那些文臣性子怕是又要说我与藩属争利,反倒是麻烦。” 两人说话间就见海上又数艘大船朝着港口缓缓驶来,“咦,那是我们的肥羊到了吗?” 第467章 招商 秦守业虽然只是个商人,还是见不得人的海商,却没少给官老爷打过交道,不管是大元的大明的,形形色色,不管大官小官,人人都有一副官架子。 眼前的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当时他高坐帅案之后,呼喝怒叱,威风凛凛。可是现在怎么瞧着都像是他家里酒楼的掌柜。 只见他笑眯眯的走在众人之间,沈万三挨个的把大家介绍给他认识,他竟然客气的拱手还礼,与人称兄道弟,谈笑风生。 这就是当朝国舅,一位侯爵,一军统帅?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秦守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侯爷这位是明州的秦公子,家里有海船三十余艘,一南一北两条航路,实力雄厚在我商会也是排得上号的。” 实力雄厚?那就是大肥羊,可瞧着怎么有些面熟呢,不正是那个启发老子开启钓鱼执法模式的家伙,原来是被宰过一刀的。 “没有想到秦兄也来赏光而来,本侯真是荣幸。” 秦守业知道这位的厉害,没向其它的那些商人不识趣,断了的小指此刻似乎隐隐的作痛,膝盖一软当下拜倒在地,“草民秦守业拜见都督!” 马度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的道:“你我也是旧识,何必如此的拘礼,令尊没有来吗?” “家父身体微恙不宜远行,这才派了草民来赴邀!”家里的银钱被掏了个干净,秦家老爷子没有一命呜呼算是好的了。 始作俑者此刻却一脸关切的嘘寒问暖,而秦守业却只能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知道真相的人,还以为两人有多好的私交呢。 马度把众人请到海军都督府衙门,“这里荒僻简陋,连座椅都凑不起齐全,只能请诸位在蒲团上讲究坐着,请恕本都督怠慢了。” “都督战倭寇扩海疆为商路保驾护航,已经对我等海商最好的款待,岂敢因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沈万三跟海商坐在在一起,这会儿他是商会的会长不是马度的狗腿。 “呵呵……本都督知道诸位各个身家豪富,日进斗金,本都督的一碗清茶,值不得诸位跑这么远。所为的终究是将本求利,本都督就不跟各位寒暄客套了。” 马度向北边一拱手,“我大明皇帝布衣起家创万世基业,不仅威震天下,更要将恩德传布海疆。昔日倭寇为祸大洋,众位乡亲海上行商深受其苦,陛下身为大明君主感同身受,不惜花费重金创立大明海军,只为给众位保驾护航不再受倭寇涂毒之苦。” “皇上恩德,草民没齿难忘!”众海商知趣的向西北方叩拜。 等众人都起来,马度接着道:“一个多月前,本都督在澎湖南海大战倭寇,一共剿杀倭寇一万余人,相信朝廷的告示诸位也都是看了的,在海港里面还是有数十艘本都督缴获的倭寇舰船……” “然此次出战靡费甚大,朝廷诸公都向皇上建议本都督早日班师回朝……”马度大吹大擂绝口不提被一个小娘们俘虏了的事情,更是满嘴瞎话,朝廷大佬对于小小的海军几乎是漠不关心,打了胜仗最多夸赞一句。 “都督您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以后谁来管咱们这些在海里讨食的苦哈哈……”一群人又扑通扑通的跪下了,嘴里嗯嗯啊啊的好似死了爹娘一样。 虽然他们到目前为止一直都被海军拿刀子放血,但是自从沈万三给他们看了新制定的海贸税制和规范就满怀期待,那点关税在他们的眼里算个屁,将来他们将会获得千百倍的回报。 总算见到比老朱还不要脸的,这群家伙满身的绫罗珠玉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苦哈哈,叫那些吃不上饭的乞丐情何以堪。 “吾皇仁慈自不会弃尔等不顾,众位且看这个!”马度走到厅前拉动一条绳索,一直悬在上面的长长的卷轴就缓缓的落了下来,一副巨大的画作渐渐的展示在众人眼前, 原本坐在蒲团喝茶的众海商纷纷的起身,望着那副画惊诧不已,包括沈万三在内,这副画他也没有见过,他激动的问道:“这就是港口?” 看看目瞪口呆的众人,马度笑呵呵的道:“没错这就是以后的港口!” 明明是长满荒草堆着垃圾的土地,却指着漂亮的小区模型对客户道:“看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家园!”后世的开发商都懂得套路,马度当然也懂。 国库里虽然有点钱,但是比起一个帝国的开销,实在是太少了些,老朱的吝啬马度可以理解。指望普通的商人往荒岛上投钱也不太可能,只有这些海商才能看得出来这个海港的价值,马度只能从他们的身上剪羊毛了。 在动剪刀之前,还是要给这些肥羊展示一下自己有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即使这片草原是画出来的。 “这哪里是海港,这分明就是一座繁华的都市!”不知道哪个海商嘀咕了一句,其他的海商也纷纷的点头称是。 “没错,这就是一座城市,我大明海军不可能一直漂泊在大洋之上,已经得到皇上允许兴建一个港口城市。” 马度放缓语气,“既然是城市光有港口不行,商船往来少不得要有货栈、茶楼酒肆,人多了也少不了住宅。诸位常年在海上漂泊,那琉球三国是个什么情形我就不用说了吧。本都督现在给大家一个发财的机会,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了。” 众海商自然明白马度的意思,他们常年往来琉球三国,港口附近的铺子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而且风险还小,不等马度说完一个个的搓着手 马度又放下另外一个卷轴,这是一个平面区域图,把海港周边的用地都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其中又分作若干的小的区域。 马度拿着一个小木棒指在上面,解释道:“这里是仓储区建在海港四周,总共分为二十一块,每一块大概有三到五亩面积,这里离海港最近价格也最高,比如这一号区,共有三亩四分地底价五百两……” 这个价格可以在应天附近买几十亩上好的水田了,可眼下却没有人说贵,显然是认得其中价值的。 不等马度把话说话,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都督小人要二号区!”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叫嚷着要。 “真是有眼光,不过本都督很遗憾的告诉你,二号区不卖,另外六号、八号、十三号、十九号都不卖,大家只能买用绿笔画出来的。” “为啥不卖?” 马度骂道:“本都督不能眼看着你们吃肉自己连汤都没得喝,再说谁还没个亲朋好友,有好吃的不给他们留上一口会落埋怨的。” 他又在说瞎话,他的亲朋好友都没眼光,一个个都要卖房置地,没有一个愿意把银子扔到荒岛来的,他这么说一是为了自抬身价,二是囤积居奇,等海港发展起来这些土地会增值十倍不止。 众海商非但没表现不满,反而会更加的信任,没瞧见连都督本人和亲朋友好友都要来这里投钱嘛,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第468章 少年情事 菱角儿撅着粉嫩嫩的小嘴轻轻的吹干信笺上墨迹,十指翻飞,一张平平的纸就被她折成了一个菱角的形状。她把信捂在手心里就到了旁边的房间,晃醒正在睡午觉的小鱼儿。 小鱼儿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嘀咕,“菱角儿你做什么,我刚刚睡着,下午上徐姐姐的课打瞌睡是要挨骂的。” “不急,你帮我送了信,再睡觉也不迟。”菱角儿把信塞到小鱼儿的手里。 小鱼儿不耐烦的道:“又让我给那个花炜的送信吗?为何不让你的粉儿去,你没见西厢记里面的张小姐都是让丫环送信的吗?” “粉儿是个把不住嘴的,让她知道了要不了两天,家里人都知道了。你快去,我得好妹妹,就当我求你了。来,我来给你穿鞋,求求你了!”菱角儿把小鱼儿扶了起来,殷勤的给她穿鞋子。 “这最后一次了!”小鱼儿只好无奈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出了堂屋。 住在东厢里的果儿听见动静出门问道:“三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奴婢跟您一起去。” “不用,你睡你的!”小鱼儿摆了摆手就出了月亮门,果儿摇头叹了口气,又重新的回到厢房。 小鱼儿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很多带刀人端着海碗坐在花园上大吃大嚼,那些都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太子今天到家里来看望嫂嫂和侄子侄女,爷爷让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反正小鱼儿是没哪个口福,爷爷不会让她上桌的,从前太子还是世子的时候也是如此。 阳春二月,路边的青草已经长了扎把长,又绿又嫩,她心里盘算着下了学就带上小黑去和乌日娜一起放羊。 她随手提了几根茅针,剥开草皮却空空如也,估计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吃,她失望的随手扔到一边,快步往书院走。 穿过高大华丽的牌坊,就算是进了书院范围,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正拿着笤帚在青石板路上漫不经心的扫地,一副倒霉模样。 小鱼儿咯咯的笑了笑,“你们两个又挨罚了吗?四王爷没和你们一起?” 李景隆道:“四表叔最没义气,现在马先生不在书院没人治的了他,你可知道马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还要几个月吧。你俩可曾见过花炜?” 平安往花园的方向一指,“刚才我见他在那边,你去看看兴许还在。” “多谢!”小鱼儿吐了吐舌头,蹦跳着就朝着花园跑了过去。 平安摇摇头道:“这丫头片子实在是没规矩,连男女之防都不顾及,还好我的菱角儿不似她这样。” 李景隆哈哈的大笑,“菱角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估计她都不晓得有你这个人。” 不得不说菱角儿魅力无穷,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若只论外貌的话,大鱼儿也不如她,至于她刁蛮爱使小性子也就只有亲近的人知道。 人都是爱看表象的,平安一个小小少年自然不能免俗,春节的时候到马家去拜年,只看了菱角儿一眼就印在了脑海里,日思夜想。 可惜菱角儿不像是小鱼儿经常出门,他半点接近机会也没有,平常也就是李景隆说道一下发泄心中苦闷,至于从来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朱小四就算了,平安可不敢找他帮忙。 “谁说她不晓得我,过年的时候我跟她走对面,我看她,她也看了我。” “废话!她不看你,难道别着脑袋看后面。平时我觉得你比我聪明,怎么一说到女人就犯了傻呢?” “谁说我犯傻,今天我就证明给你看我的直觉是真的。”平安扔下扫帚就往向教室跑了过去。 如果马度知道这些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屁孩不好好读书,整天的为情啊爱啊的纠结,他也只能无奈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别无他法,因为这个现在这个世界是支持早恋的。 正是午休的时间偌大的书院静悄悄的,只有草场那边传来大呼小叫,不用猜就知道有人在那边踢球。小鱼儿悄悄的走向花园,原本枯黄的才花枝刚刚的返青,抽出嫩绿的新芽,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花炜正站在一棵桃花树下长身玉立,面露微笑似在望着她,小鱼儿一低头忙跑了过去,“花公子……呀,还有人!” 只见花炜身前的花坛上还坐着一个人,淹没在花枝下面,她刚刚才没有看清楚,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上午来家里的太子吗。 “啊!是太子……殿下!民女见过太子!”小鱼儿连忙的行礼,慌乱之下还做错了,那姿势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朱标作为太子被宋濂和马大脚教导多年,该有的修养自然有的,自然不会拿小鱼儿的失礼取笑,他虚手抬了抬,“小鱼儿快起来吧,可是舅母让你来寻我的?咦,好像刚才叫得不是我,呵呵……”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花炜。 小鱼儿闻言面上不由得一红,把菱角儿给她的信一把塞到花炜的手里,颜面掉头就跑,花炜从袖子里面也拿出一封信,“小鱼儿别走,我这里也有一封信……哎,跑得还真是快!” 花炜悻悻的把信塞回到袖子里面,看了看朱标苦笑道:“让太子见笑了!” 两人早年就是好友,当初花炜到马度这里来求学,还是朱标推荐的。朱标这次来马家看望,吃过中饭之后就到书院来监察弟弟的学业,可三人全部都跑得没影儿,朱标只好过来找好友闲聊。 “没什么见笑的,你是花家的独苗,若是能早日成亲绵延香火孤为你高兴还来不及,东丘郡候在天有灵也会安息。”朱标用手指点着花炜,打趣道:“只是没想到你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把手伸到舅舅家里,还和小鱼儿暗地里书信传情。难道你不知舅舅最是疼她,等舅舅回来怕是你有你受的,到时候可不要拉我求情哟。” “不敢欺瞒太子,我钟意那女子其实是菱角儿,小鱼儿不过是传信而已。” “哦,原来是菱角儿。”朱标起身看看小鱼儿的背影道:“孤倒是觉得小鱼儿娇憨活泼才是好人选!” 第469章 澎湖知县 小鱼儿捂着略微发烫的脸颊快步的往家里跑,一个身影窜出来直接当在她的身前,小鱼儿连忙的刹住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撞在那人怀里。 待看清楚那人模样小鱼儿就不由得叉起腰来,咋呼道:“平安你不好好扫地,作死啊!” 平安笑呵呵的站在她的面前,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缝隙,“小鱼儿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笑得这般的猥琐,快些说,我还要回去睡午觉哩!” 平安从袖子里面取出来一张纸递给小鱼儿,“这个给你!” 小鱼儿一愣,立刻撇撇了嘴嘴角的笑意消失无形,眼中却满含期待。哪个少女不怀春,小鱼儿也希望有人爱慕,即使这个人她不一定喜欢。 可期待可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只听平安小声的道:“这个帮我转交给菱角儿,告诉她下午放了学我在暖房等她……嗯,我不会让你白白忙活的,改天我请你吃糖葫芦!” “呸,真不要脸,谁稀罕你的糖葫芦!”小鱼儿气呼呼的把手里纸揉成一团,使劲的摔在地上抬腿就走。 平安身形一晃再次的拦在她的身前,“我哪里有不要脸,少年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你和花炜不也是勾勾搭搭。” 小鱼儿脸上露出怒色,“你不要诋毁我,我是替菱角儿给花炜送情信的,再敢编排我,等我哥哥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平安激动的抓住菱角儿的手腕,“你别走!你说你给帮着菱角儿给花炜送情信的!” “就是!菱角儿不会喜欢你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哼!”小鱼儿甩开平安的手飞快的跑了。 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像是充满了魔音,在平安的脑海之中不停的回荡,一颗澎湃的心像是结了冰,哗啦一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官府做事向来一个拖字,不管是对是错,不讨论个一年半载的下不了决定。自老朱在朝会上提到在澎湖设置更高一点的行政单位,朝廷里面就争议不绝。 有人说设县,也有人说设府,还有不长脑子的说要设置布政使司的,岛上总共才一万多人设什么布政使司,反正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个结果。 商人的效率可以快到让朝廷脸红,基本上不用马度操心,大批的工匠和建筑材料送到了岛上,在他们之前拍到的地皮上盖起房子。只要有钱赚没有谁可以挡住他们的脚步,这就是商人可爱的地方。 就在今天甚至还有几艘出海贸易的船只在这里的停靠,船上的货物象征性往还没有建好的货栈搬了一些,然后又搬了回去,就跑到海军都督府要求开具票证,下次入关就可以在市舶司少交一成的税。瞧这空子钻到了极致,这就是商人讨嫌的地方。 马度抬眼望着秦守业,“你胆子挺大,当着本都督的面钻空子不怕我收拾你?” 秦守业面色讪讪嘴里却道:“草民知道,都督乃是第一守信之人。上次落在您的手上,船上的货物分文未动,这才有了这次出海的本钱。草民按照朝廷律令办事,相信都督定然不会见怪。” 马度呵呵的笑了笑,“你可知上次给你们看的海贸的章程,不过是本都督草拟的底稿,虽然递到朝廷了,可还没有颁布实施呢。” “这……这该如何是好呀!”秦守业闻言不由得一阵结舌,脸色也不由得变得灰败、 沈万三从桌子上拿起票据,“侯爷给你开玩笑呢,这不票据都给你开好了,赶紧的拿去吧,等你出海回来时,海贸的律法应该已经实施了。” “多谢都督,多谢沈会长!”秦守业接了票据躬身退去。 “沈万三你这会长当得不错,挺维护手下的人嘛。” “此乃应有之义,朝廷要喝我们这些商人的血,还不准我们抱团取暖哪。” “你们从前被倭寇咬在脖子上喝血也不见你们抱团,别忘了朝廷可还给你们加了饲料的,要不了几年你们这些人身家都要翻上一翻,这放了多少血就喊疼了。” 马度放下毛笔吹干墨迹,就把奏本合了起来,这已经是他一个月内写的第三封请辞的奏章了,老朱至今一封都没有回复,“五六,拿去尽快发去朝廷。” 沈万三道:“侯爷,何必着急回应天,这澎湖天蓝海碧、景色宜人,何必着急回应天,再说这海港尚未起步,您若是走了谁当家做主。您若是觉得无趣,沈某到秦淮河上赎两个会吹拉弹唱清倌人如何?” 沈万三在这里也是投了极大的本钱,之前就数他拍的地最多,他生怕马度走了澎湖生了什么变故他的银子就打了水漂。 “清倌人在哪儿?”廖永安大步走进厅里呵斥道:“你这奸商莫要拿女人贿赂玄重,有本事冲俺来。” 自打回到澎湖之后,廖永安就对军务不闻不问,每日喝酒闲逛,偶尔照顾一下那个倭国女人的生意,只等着老朱传召他回去。 沈万三知情识趣,先是给廖永安拱手作揖,“不知道廖公爷喜欢什么口味,等回了应天便搜罗几个送到您的府上。” “莫要理他,有那个倭国女人伺候他就足够了。”马度对沈万三道:“澎湖之事你大可放心,本侯与皇上早默契只待律令颁布就算是敲定跟脚了。至于倭寇你更不用担心,这一战他们损伤甚大,没有机会再起来了。” 马度话音刚落就听老刘在外面喊道:“侯爷,圣旨来了!” “哈哈……”廖永安一拍大腿,“这次终于可以回应天了。” 一切都如廖永安所料,老朱的圣旨说得很清楚,让他和马度“即刻回京”,老朱吝啬得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更是一个铜钱都没有赏。 至于实惠嘛,全都落在将士头上了,戚祥升都督同知,毛骧升都督佥事,常茂也升了指挥使。立功的士卒除了跟着升官,朝廷还赏了大量的田产,一个最普通的士卒就能分到五十亩田地,而且五年内还不用纳税。 士卒欢喜不已,可是一听到田产的所在,兴奋劲儿立刻就少了一半。老朱打得好算盘哪,赏给士卒的土地全部都在澎湖,不光奖赏了将士,还有人替他开垦土地。 一个青袍子的官员站出来对那些略带失望的士卒道:“诸位将士有所不知,皇上赏赐的田亩都在澎湖西岸,那边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只要种上两年便是上好的水田。本官也会将最好的土地分大家,诸位还是早早的往家里去信把家人接来,本官自会妥善安置。” 马度好奇的问传旨的礼部官员,“这个官儿是谁?” 那礼部小官回道:“回马侯,这位是新任的澎湖知县道同。” 第470 回归应天 道同在后世还是有些名气的,因为他死的太冤枉。此人刚正不阿疾恶如仇,在广东任番禺知县时看不惯朱亮祖的不法之事屡屡与之作对,还上书弹劾他,朱亮祖也不是吃素的,同时也上书弹劾道。 不巧的朱亮祖的奏章先到应天,不知他的奏章里面说了道同什么坏话,撩拨的老朱雷霆大怒。 按理说道同就算有违法之举也应该削职让大理寺审判,可老朱二话不说就派锦衣卫去砍道了同脑袋,足见他是个暴君。 等老朱收到道同的奏章之后,才回过味儿来自己是被朱亮祖给糊弄了,连忙的又派了使者去追,可惜后面的使者紧赶慢赶,仍旧没救了他的小命。 现在道同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刚刚在太常寺做了半年的赞礼郎,就来了澎湖做知县。 此人果然是个干吏,马度回到衙门刚刚还没坐定,道同就找了过来。 “卑职见过马侯!”道同冲着马度拱手一揖,他面色微黄色,双目朗朗,一看便知是精明干练之人。 “道县令请起!”马度虚扶了一下,“你来见本侯有何事?” “卑职知道侯爷明日启程,便想来问一下侯爷可有什么要跟卑职交代的。” “没有!”马度干脆的回道:“道县令是不是走错衙门了,本侯这里是海军都督府,你我互不从属,自没有什么要交代你的。”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马度也相信道同的人品,但是未必能与他志同道合。他能和朱亮祖对着干,足见他的强势马度很不希望他插手刚有些雏形的港口。 道同不卑不亢的道:“卑职和侯爷确实确实互不从属,只是这港口在澎湖境内,澎湖的人口过半也都在这里,卑职身为知县总不能不闻不问。” “关于港口等本侯回了应天之后,市舶司会派遣人手在这里建立港务局,海港建设运营自有港务局处理,如果有需要还请道县令从旁协助。” “为什么?” “因为到时候港务局的监正会是个六品官儿。” 谁知道同却苦笑一声,“卑职早就听闻侯爷声名,心中仰慕已久,尤其是侯爷这次海外御敌,使无数沿海百姓免遭灾厄更让道同敬佩。 听闻此次朝廷在澎湖设县便毛遂自荐,还好没人与我争抢来这荒僻之地。卑职自问跟您还是头一次见面,从前应该没有得罪的地方,可来了这里侯爷防我如同防贼一样。” 哎呀,还真个耿直的汉子,马度笑了笑,“本侯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名声?你倒是说说满足一下本侯的虚荣心。” 道同笑着回道:“能为自家佃户永嘉侯杀了永嘉侯的儿子还烧了庄园、府邸,就足以让侯爷自傲一辈子。” 果然还是绕不开朱亮祖,老子做了那么多事偏偏只提这一件,足见道同确是个疾恶如仇的人。虽然耿直了一些,却并非是见人就扎的刺猬,马度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五六上茶,少放点茶叶!”马度指了指蒲团,“这里没有座椅,道县令且将就着坐。” “本侯并非是故意防着你,港口虽然在澎湖境内,但是每个州府都还有盐运使司呢,也没见哪个知府去干涉盐运使司的政务。” 道同一拱手,“侯爷说的道理卑职明白,卑职只是想尽己所能多出一分力,而且这澎湖一穷二白,若想换个模样怕是离不得海港。” 没想到道同还真是通实务的明白人,马度笑道:“既然你有心,本侯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道道县令对澎湖施政可有什么见解?” “卑职有些浅见班门弄斧还请侯爷指正,来澎湖之前整理了一下澎湖资料,澎湖虽然荒僻但温暖宜人,在澎湖西岸有数百里的沃土适合种植,只是缺少人口……” 马度和道同闲谈了小半晌,觉得他确有才干,也给他提了一点治理澎湖的意见,二人可谓是相谈甚欢。道同也是言语豪放,说话直来直往,实在少见这样的耿直的读书人,一问才知他爷爷的竟然是个蒙古人。 有了和道同的这一番交流,马度心里也放心了许多。海贸的律法朝廷已经和圣旨一起发下来了,港口亦有完善的制度和规划,不需要马度在这里继续的坐镇,相信港口也会疯狂的成长。 “老戚,我和廖公爷回去了,这里就是你当家做主,不要觉得现在没有倭寇就松懈,平常要到海上巡逻操演。拍卖地皮的钱都留给你拿给将士们分了,那些战死的人就多份一些,也就仅此一次,以后设了港务局,就算是卖了地皮也进不了咱们海军的帐。” 戚祥一下子升了都督同知,这可是二品的高官,这家伙早就乐疯了,“都督放心,有俺在绝不许倭寇兴风作浪。” “毛骧你要帮着戚祥约束好军纪,做好探查好情报,有备无患。” “属下定不负都督所托!” “常茂……没事了!” “咋就到了我这里就没事了,你没事我有事。”常茂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写给家里的书信,记得帮我捎给家里。” 马度接过信揣到袖子里,“算你有些良心,还知道给家里捎信。” 和将士告别,马度和廖永安就上了朝廷的官船乘风北上由海入江,行了约莫两天半就到了应天。码头上已经有人在等待,朱标躬身施礼,“恭贺两位都督大胜归来!” 廖永安戳戳马度小声的道:“瞎瞧什么?还不赶紧的还礼!” 马度还了礼之后,才道:“太子殿下,微臣记得当初徐大帅北伐归来时百官相迎,场面大得很,为何换了微臣就只有太子一人。” 廖永安在马度后背拍了一巴掌,“你差点被人俘虏了也敢跟徐达比,八成是殿下见没人迎你怕你面上无光这才照顾你的颜面。” 朱标笑道:“现在朝廷政务繁忙,百官抽不得身,恰好我闲来无事,就向父皇请了旨过来迎接舅舅凯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71章 老朱的玩笑 马度实在没有自知之明,就立了芝麻绿豆大的功劳还想有百官相迎的大场面,纯粹是在做梦。功绩是跟徐达比不上了,做人少不得向他学习。 徐达每次征战归来,不管多晚第一件事情就是向老朱交兵权,老朱也因此对他很敬重,私下里常常称呼他“徐兄”。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待遇马度都没有,老朱一脸的不耐烦的接过印信,“你们海军就那点人马还能造了反不成,以后直接交到兵部,不要再拿这种小事来烦朕。” 好人果然是做不得的,马度臊眉耷眼的道:“微臣知道了。皇上,微臣这次出征海外,好歹也立了些许微功,海军上下都有奖赏,就连舱里掌舵的水手都有五十亩土地,微臣为何没有。” 老朱的回答很气人,他皱着眉问:“朕竟然没有给你赏赐嘛?” “这个……真没有。” 老朱露出些许的歉意,“这是朕的疏忽,不是羡慕水手的五十亩土地嘛?那朕就百倍的赏给你,朕这就赏你五千亩地,记得早些让人开垦出来。” 不用问就知道老朱赏的土地在澎湖,他娘的,老子哪里弄那么多的人手到澎湖去开荒。 “对了,皇上这次出征背后有人捅我们刀子,朝廷可有调查结果了吗?” 老朱点点头,“嗯,这事儿朕心中有数,你莫要再聒噪了,去后宫看看皇后,不要再打扰朕和彦敬喝酒。” 马度只喝了一杯水酒,连菜都没动两筷子就被老朱给赶了出来,跟着元生悻悻的往后宫走。 “呵呵……”元生呵呵的笑道:“国舅爷莫恼,皇上这是没把你当外人哪,皇上听闻您出事儿的时候,可是着急坏了的。” 老朱当然会着急,谁家搂钱的耙子丢了不着急呢。 新宫殿还没有盖好,马大脚还是住在从前的院子,刚一进门就碰见朱标,“舅舅这么快就来了,母后还在厨房准备酒饭呢,我去请她。” “不用,我到厨房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阿姐的手艺了。”马度径直的去了小厨房,只见厨房里面油烟滚滚,马大脚正系着围裙翻炒锅里的食物,灶台旁边的案子上已经放着两样炒好小菜。 一样是饭桌上从来就不会少的酿豆腐,这是老朱的最爱,还有一盘是煮的得通红的大虾,马度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拿,刚刚把虾子捏起来,就被一只手打掉了。 马大脚回过头来略带惊讶的问道:“我还以为是标儿,这么快就和皇上叙完话了?” “太子哪里会做这么没规矩的事情。”马度重新的捏起虾子在手里,放在嘴里滋溜滋溜的吸着,“皇上嫌我烦就把我给撵出来了。” “你还知道这么做没规矩,没听说过君子远庖厨嘛,赶紧的到屋里去……咳咳咳……”浓重的油烟呛得马大脚直咳嗦。 “阿姐不要再做菜了,有这两个菜足够了,小弟又不是猪能吃多少。” “这就好了。”马大脚熟练的把菜盛进盘子里,对马度道:“端到厅里面,我去洗漱一下。” 马大脚动作快的像是川剧变脸,到屋里转了一圈就从一个朴素的厨娘变成了高贵的皇后,朱标拉开椅子,“母亲请坐!” 马度殷勤的给她倒上酒,然后郑重的施了一礼,“微臣劝诫娘娘以后不要经常在厨房做饭了,油烟太大,这对您的身体很不好。” 马大脚这个贤后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可以说是事必躬亲,皇帝、皇子甚至是皇孙饮食,都要亲自操持过问,以厨房里面的环境对她的身体怕是少不了损害。 马大脚掩嘴笑了笑,“江宁侯说的这么郑重,本宫日后都不敢进厨房了。” “微臣并非是在说笑,是作为专业的大夫在劝谏,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凤体关乎天下臣民,还请娘娘不要疏忽怠慢。” 马度转过头来对朱标道:“微臣不在宫中,还请殿下时常监督娘娘。” 朱标重重的点头,“舅舅放心,外甥定常常劝诫母后。” 马大脚压了压手,“看你俩把好好的一顿饭弄得跟上朝的,赶紧的坐下来吃,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等马度坐下,马大脚举起酒杯,“这一杯阿姐敬你平安归来!” 马度也端起酒杯,却不的道:“为何不敬小弟凯旋归来呢?” 马大脚拿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把,“都让人俘虏了,还好意思说凯旋而归。昨天皇上才跟我说了这事儿,我想想都觉得后怕,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马度讪讪的笑道:“没有想到这事阿姐也知道了,丢人啊!回头我跟皇上说说,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修史的给记上。” “让一个小娘们俘虏了确实够丢人,难为你还要点脸面。”老朱笑呵呵的进到厅里,“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朕,元生就让人记到朕的起居注里。” 朱标在一旁打趣道:“恭喜舅舅要名留青史了。” 马度苦着脸道:“娘娘劝劝皇上吧,不然咱们马家丢人丢大了,小弟有儿有女,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做人。” 老朱走道马大脚的身后,拦住她的肩膀,“别胡说八道,皇后是朱家的人,要丢人也是你一人的事,莫要胡乱攀扯,哈哈……” 一顿饭吃了很久,老朱一家三口饶有的听着马度讲述出海作战的事情,尤其是他如何坚贞不屈跟张敏珠斗智斗勇。 马大脚听得心惊肉跳,朱标听得满脸佩服,老朱莫名其妙的插了一句嘴,一脸深沉的道:“你该不是真的把张士诚的两个儿子藏起来了吧?” 此言一处厅中立刻为之一静,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不等马大脚和朱标说话,马度抢先道:“微臣当时这么说实在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在微臣的奏章里可是跟皇上说了的。” “哈哈……”老朱紧绷的老脸突然绽放开来,“朕就给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 马度擦了擦汗,“皇上您这玩笑能吓死人的,时辰不早了微臣再不走就出不了城了。” 马大脚点头道:“离家半年多了,赶紧的回家里看看吧,标儿送你舅舅出宫。” 老朱却道:“不急,朕还有一时不明要问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72 折了 什么事?难道刚才谎话露出破绽了?不能啊,这瞎话马度可是精心编排了很久的。 “皇上有话尽管问,只要微臣知道定然知无不言。”马度嘴上说的淡定,心中却惴惴不安。 “朕想知道为什么书院的学生比国子监的太学生在各个衙门里受欢迎?” 老朱一脸正经,并非是在说笑,对这个问题很在乎。 去年他允许书院的学生和监生到衙门之中去历事,原本以为年长持重的太学生会更受重用,谁知道各个衙门的主官没少了打那些太学生的小报告,而书院的学生竟一起都没有。 不得不说老朱是有些偏心的,相比在衙门里端茶扫地的书院学生,太学生则是被服务的对象,可笑的是不到两个月双方不仅换了位置。在一些小衙门书院学生甚至成了主官心腹,俨然就是二老爷。 历史上老朱因为衙门里缺少人手,老朱也是实施过监生历事,而且效果不错,不仅解决了衙门缺乏人手,还培养了大批的人才,很多监生一出仕就有能力胜任一路布政使。 可没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有书院的学生与之竞争,太学生们很快就相形见绌落了下乘,甚至成了衙门里面被嫌弃的对象。 老朱突然抛出这么一个复杂的问题,马度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书院的学生确实经过一些历练,也颇懂得人情世故,知识面可能也更广些,可也不至于把太学生挤兑成这般地步。 “微臣出征大半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微臣也不知道,等微臣回了书院研究个明白自会上表奏明。对了,文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没有从云南回来吗?” “你还好意思问文英,他可比你露脸多了,短短时间就击败云南梁王生擒大理段氏,占领云南全境,他现在正在昆明屯田开荒整治民生,待有起色朕就让他回应天。对了,这孩子见宫里人手不够,还送来不少的小宦官。” 好嘛,著名的雀雀收割机终于发威了,只是那些小宦官里面应该少一个叫马和的吧。 从皇宫里出来,马度长出了一口气,心想张敏珠的事情总算是糊弄过去了,看看西边发黄的日头,马度把常茂的书信交给瘪头,让他送去郑国公府,自己则是带着亲兵快马出城,往家里疾奔。 在夜幕降临时终于到了家,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那样,家门前灯火通明挤满了老老小小,马度看得心头一暖,这些人都是他为之奋斗的动力。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迈着小短腿踉跄的迎了上来,嘴里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尽是兴奋之意。 马度一勒缰绳忙下了马,把心肝宝贝一把抄在怀里,在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才大笑着走向家门。 “恭祝侯爷凯旋归来!”全家老小齐齐的行恭迎,还是家里人好不在乎马度有没有当俘虏,只要平安回来,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胜利。 只有宋霜怀里的小骉咿咿呀呀挥舞着拳头,抗议老爹坚硬的胡茬子,马度一手一个笑呵呵的对大家道:“都进屋,都进屋,别在这里愣着了。” 家里的人越来越多,桌子也越来越大,饭菜也更加的丰盛,全家老少挨个的向马度敬酒恭贺,一圈下来马度就已是两眼发呆、舌头发麻。 二爷爷拉住小鱼儿手里的酒杯,“不要再给你哥哥敬酒了,旅途劳顿喝多了容易醉,多吃菜,多吃菜!” 马度大着舌头道:“这才哪儿到……到哪儿呀,小鱼儿……再……再去给哥哥倒一杯。” 宋霜在马度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道:“说话都不利落了还逞强,二爷爷,夫君怕是累了,还是早些让他回去休息吧。” 老泥鳅那是多精明的人连连的点头,“好,好,赶紧的回房休息,呵呵……” 宋霜也不让别人帮忙,亲自扶着马度出了厅堂往后院里面走,推了推靠在他身上的马度,“别装了,赶紧的从我身上起来,刚才你说话一打结,我就知道你想坏事。” “你……你弄错了,我是真……真的有点醉,下午在宫里喝了半晌了,刚才又喝了一些,着……着实是有醉了。不过一点你还是猜对了,我就是想做坏事!” 马度身子一矮,在宋霜的惊呼声中把她横抱起来,快步走到自己的小院子,屋子里面乌七八黑的没有点灯,马度一脚踹开房门,把宋霜往床铺所在的位置一扔,就猛地扑了过去。 没有松软的床榻,没有绵软的玉人,只有青石板的冰冷和坚硬。耳边响起宋霜咯咯的笑声,“忘了告诉你了,我给床挪了位置。” 马度揉揉都摔麻了的胳膊,没好气的道:“那你怎么就没事?” “我有功夫呀!噗!”宋霜吹着了火折子点燃了灯烛,她坐到帷帐之内慢条斯理解开纽扣,露出香肩玉臂,满脸诱惑的道:“夫君现在可以做坏事了。” 马度摇摇头,“不必了,作案工具刚刚在青石地板上折了一下。” 终于又过回了平常的日子,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穿着小衣在饭厅吃早饭,让闺女骑在肩膀上满庄子显摆。 才半年没回家,现在的庄子可谓是旧貌换新颜,就在方山脚下的荒滩上起了一栋栋小楼,弄家不讲究好看,灰扑扑的水泥墙上没有半点的装饰,但是胜在宽敞兼顾能遮风挡雨。 庄子上也不再是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土路,而是清一色的水泥路平整光滑,如果不怕踩到牛屎猪粪的话,光着脚丫子在上面走也没有关系。 小碧琳在庄子上显然比自己受欢迎多了,转了一圈就收了一堆的东西,一篮子土鸡蛋,一把漂亮的野花、一扎茅针、半筐蘑菇两只毛茸茸的小鸭……还有一只长耳朵的小兔。 反正马度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佃户见了他向来都是伸手要东西的,以后得带着闺女多来几趟找补回来才行。 马度肩上扛着闺女,闺女怀里抱着小兔,父女两个优哉游哉的往家里。 碧琳突然揪住老爹的头发,一指远处的荒滩,“爹爹,姑姑,菱角儿姑姑!” 第473章 躁动的春天 望远镜的一对男女,你对我一揖,我对你一福,客气的像是一对同僚。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恨不得拉出三丈远,好似对方身上有瘟疫生怕沾染似得。 站在男人的角度马度是愤怒,胆大心细脸皮厚的精髓花炜是半点都没有学到,连拉个手的勇气都没有还见个狗屁的面,简直就是个怂包。 站在哥哥的角度来说,马度就更愤怒了,在书院里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上老子课,你反过头来还泡老子的妹子,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自家妹子也不争气,满打满算才刚满十三岁,难道我的妹子还愁嫁嘛,这是着个什么急呀。 望远镜被人夺了下来,乌日娜指了指自己头顶的花环,“我美吗?” 马度伸手捋着她长长的发辫,笑道:“美,仙女一样!” 马度不是随口糊弄,没了在草原上的辛苦劳作,有了丰富的营养,皮肤变得越发白皙,身材更加凹凸有致,人也变得会打扮,清纯自然又不失妖娆妩媚。 乌日娜抱住马度的脖子,一双乌溜溜眼睛望着他,“真的像仙女一样吗?” 马度揽住她的小腰,“真的,你跟仙女最大的区别就是仙女在天上飞,你在我的怀里!” 乌日娜一下子把马度扑倒在深深的草丛里,八抓鱼似得缠住他,红艳艳嘴唇咬着他的耳朵轻声的道:“我要骑马!” 马度拍拍她丰满的屁股,“好好放羊,等晚上再骑,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二爷爷商量一下。” 挣脱女骑手的驾驭,马度整理一下衣裳从草丛里面起来,却见小鱼儿正牵着大黑羊站在不远处,她突然一捂脸,“哎呀,哥哥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嘻嘻笑着远远的跑开,这丫头八成是误会了,身后的乌日娜没半点的被捉奸羞涩,也咯咯的笑个没完。 门房老孙见到马度就道:“侯爷您回来了,刚才舅老爷来了,问您怎么不去书院里上课。” 马度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才刚刚在家歇了还不到一天,这群老家伙都不放过他,马度权当没有听见,地球离了谁都会转,他半年不在家书院不也好好的。 穿过花厅沿着青石小路一直走到尽头,便是二爷爷的小院子,这里比较僻静和后门比较近,出了后门就是他平常侍弄的几亩田地。 当年种下的垂柳已经十分的茂盛,万千碧绿的丝绦从树身垂下来随着清风摆动,轻拂着树下的躺椅和石桌,二爷爷常哼着小曲坐在树下喝点小酒,感叹一下现在的好日子。 马度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和老泥鳅商量菱角儿的事,他当然不反对自由恋爱,可这个时代却不允许。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稍有不慎一个姑娘的名节就毁了,菱角儿心思多又最好脸面,说不准就做了傻事。 房门虚掩着,马度刚刚得走进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小声絮叨,似乎还是女人的声音。马度不由得心生迟疑,二爷爷平常不要人伺候只一个人住,哪里来得女人哪? 心中的八卦之火立刻熊熊得燃烧起来,他轻轻的走到房门外面,从虚言的门缝朝里面望去,只见老泥鳅正抓着一个老妇的手,言语诚恳的道: “老妹子,老哥俺可是真心的,自打见了你俺这心理就跟着了火似得,都在心里憋了好几年了,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俺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是也是有俺的,要不然也不会常常来给俺缝补衣衫,有了好吃的就拿给俺……” 也许只有吐一口老血才能表达马度现在的心情,人都有七情六欲老泥鳅要枯树逢春也没什么大不了,后世里黄土都埋到脑门的耄耋老人也有成亲配对的,更何况老泥鳅才刚满花甲,寻个老伴很正常。 这个事情马度老早就给他说提起过,在这个时代以老头的条件找一个十八的黄花大姑娘也没问题。没想到反被老泥鳅骂了一顿,老头当时是这么说的,“难道要你喊一个小闺女二奶奶吗?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当娘娘的阿姐哩。” 原来老头是不喜欢大姑娘,而是喜欢裹着小脚的精致老太太,屋里的那老妇人不是张五六的奶奶还能是谁? “你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时候,我二爷爷泡了你孀居多年的奶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呵呵……” 马度可以想象场面有多么的尴尬,以张五六的一根筋老泥鳅可能会被他一巴掌给抽死。 “老哥哥,你的心意老妇人也是明白的,可是你我都这么大年岁了,黄土都埋到脖颈子了,何必晚节不保。” 张奶奶小地主出身,可谓是知书达理当下就言辞拒绝,马度心头竟有些松快。 老泥鳅却不见了平时的沉稳也没了油滑,毛躁的像个楞头小伙子,恨不得刨心挖腹的来表明心迹,还撅起了嘴向张奶奶不停的逼近。 二爷爷真是太过分了,马度正想轻咳两声打断他们,谁知道张奶奶却突然的闭上了眼睛,一张嘴也撅起来,迎接老头的深情一吻。 老天爷爷!马度瞬间石化了,敢情这张奶奶也对老头早有心意,只是拉不下面子。 “侯爷!原来您在这儿呢!”虎妞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嘴里大声的嚷嚷着,“舅老爷来家里了夫人让奴婢来找您,看门的老孙说您回府了奴婢找您半天了,您怎么在这里呢,老太爷不在家吗?” “二爷爷不在家,下地了!”马度推着虎妞离开了院子,估计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大舅哥来了家里自然要好生的招待,宋霜让胖厨子弄了些菜,马度和宋克两个喝了半晌,宋克决口不提让马度尽快回书院上班的事,直到喝完酒要回家的时候才问了学区房的事情,还说书院的先生对此都十分的关注。 马度就知道没好事,没好气的道:“整天的跟外人合起伙来坑自家妹婿,有你这样的大舅哥?” 宋克醉醺醺道:“玄重你误会了,这次不让你白给,到时候给咱们一个优惠的折扣就成。” “算老家伙们还要点脸面,这事儿明天我到了书院自会给他们说。” 打发走了宋克天色已经不早,老泥鳅没有吃晚饭,说是肚子胀不想吃饭,直到快要熄灯睡觉的时候,才过来找马度。 第474章 大和尚 马度打着哈欠揉揉通红的眼眶道:“二爷爷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话,我可就回去睡觉了。” 老泥鳅到了晚上来找自己,马度就把他带到了书房,谁知道老头却顾左右而言他,尽说些去年的收成、小鳖的亲事还有庄子的变化,眼看着都快到三更天了就是不说正题。 马度起身装作要走,老泥鳅伸手忙道:“别走,俺有话说!” 老泥鳅膝盖一弯竟扑通一下跪下了,苦着一张老脸恳求道:“度哥儿,你要怪就怪俺千万不要牵扯旁人!” 马度吓了一跳连忙的避开,在一旁忙把他搀起来按在椅子上,“有话好好说,您这不是让孙儿折寿吗。” 老泥鳅老脸黑里透红,耷拉着脑袋像是个犯错孩子,“白天的丑事你都看见了,俺就不多说了,你怎么处置俺都行,千万不要怪罪张奶奶。” 马度不禁摇头苦笑,“张奶奶又不是咱家的人,而且您先招惹人家的我如何怪罪她,又让我怎么处置您呢,还能真把您浸猪笼了?” “浸猪笼?!”老泥鳅一惊,“严重了吧,度哥儿俺俩可连嘴儿都没亲到,可还是清白的呢。” “谁说把您浸猪笼了,我就是打个比方。”马度正色道:“孙儿想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泥鳅苦着脸,长叹一口气道:“这事都怪俺,过了两天好日子心里就飘忽起来了,是俺不要老脸。”说着还很惭愧的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马度抓住他的手,“二爷爷这是做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大欲,没什么丢人的。您没瞧见那些朝廷里那些满口礼义廉耻的读书人,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孙儿想知道您对张奶奶是真心的,还是一时兴起。” 老泥鳅正色道,“俺岂是哪朝三暮四的人,俺和张奶奶私下里来往好几年了,自然是真心的。你别乱想,俺们也是说说话,她有时帮我缝补一下衣裳,偶尔给俺送口吃得,俺们规矩的很。不知为何最近心里躁动的厉害,实在憋不住才开口说破,谁知道却让你碰了个正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找机会跟张五六说一说……” 老泥鳅连忙的挥手打断,“千万不要,那个愣小子能一巴掌抽死俺。” “您不打算娶张奶奶?您不用顾忌我,至少我是不会反对的。” 寡居的妇人改嫁的不是没有,顶多被人嚼几句舌根,但是寡居的老太太改嫁的绝对能造成轰动效果。 “不要再说傻话了,就算俺豁得出去脸面她如何豁得出去,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今天俺太冲动了,亏得你才没做下错事,不然孩子们以后出门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污了家里的名声俺死一百回也赎不过来,俺以后再也不见她了……”老泥鳅搓着粗糙的老手眼眶通红。 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付出的代价太大连两个当事人都无法接受。 马度问老泥鳅愿不愿意和张奶奶远走高飞却被他骂了,他说二流子才会带着女人私奔,反正他知道张奶奶就在墙的那一头心里想着他就足够了,反正她也不会再嫁给旁人。 好个柏拉图式的爱情,也许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个结果。 清早去书院上班的时候,碰见了老崔的小儿子正带着人上工,马度忙把他叫住,“崔五我要扩建一下宅子,你什么时候有空。” 崔五笑呵呵的道:“侯爷只要是您盖宅子,咱们什么时候都空,您说怎么盖,现在就动手。” 马度回道:“简单,多添几进院子就好,对了先把后门给挪到老太爷的院子里方便他下地干活,院门也要给安上他喜欢清静。” 方山附近多了很多的小楼,这些小楼并非成排成列在一个小区,而是分散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却高低错落排列有致。 与佃户家里那种灰扑扑的水泥墙面不同,上面贴满了各种的瓷砖,或金黄华丽,或苍翠古朴,或精致典雅,和周围的环境十分契合,别有一番情致。 这些小楼设计当然是出自薄启之手,不亏是一流的设计师,每一个处建筑都是因地制宜,做工用料的标准堪比皇宫,里面还有很多新奇的摆设,是别处见所未见的。 这是马度准备拿来卖大价钱的,几个文化老流氓又想合起伙来占他的便宜,没门!不过秦淮河的荒滩上在建的二期工程,还是可以优惠一点卖给他们的,那里的用料设计也不差,只是千篇一律少些雅致。 前面的官道上有一个游方和尚迎面走来,一下子就把马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这个和尚实在是太特殊了。 只见他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脸上棱角分明犹如刀削斧凿,雄壮的身躯犹如小山,宽松的僧袍被他撑得鼓鼓的,隐隐可见虬结的肌肉。 整个人给人一种难以匹敌的威猛之势,这样的气势他在熟悉不过,在常遇春的身上就见过!没错,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另外的一个常遇春,他的那种气势比常遇春还要强烈一分,又比常遇春少了一分凶戾之气。 这样的人必定是军中的悍将,怎么会穿着一身的僧袍出现在这里,马度隐隐得有种不好预感,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身后低头吃油条的张五六一头撞在马度的身上,“侯爷,怎么不走了。” 马度用下巴指了指,“五六,你看前面那个和尚。” “嗯,看见了。真是强壮,若让他犁地一天定然能耕个百十亩,嗯,好吃。” 两人正说话已经,那和尚却看了过来,马度不由得后背一寒,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了,这一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白兔。 那和尚却冲他笑了笑,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当真如一头巡山的猛虎,他虽然魁梧步履却矫健轻盈,三五步下就到了马度的跟前,只觉得全身的寒毛的都炸开了。 这和尚明显得是冲着自己来的,马度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空空如也,在家门口他可没有带枪的习惯。如果出声喊人的话,他肯定这和尚只用一双手就能把他的脑袋给揪下来,马度下意识扭头看看身边的张五六。 “侯爷,俺也没有带钱!”他把嘴里的半根油条拿下来递给和尚,“这个就权且当作大师的斋饭吧。” 第475章 沐讲 无知者无畏,张五六和油条一样粗的神经,八成是感受不到这个和尚的强大。 出乎意料,那大和尚竟然笑呵呵的接过张五的油条,合手一礼,口诵佛号,声如洪钟,“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他的粗糙的大手一团,直接把油条塞进嘴里,也不见他嚼就直接咽了下去,这才冲着马度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马度,马国舅吗?” 果然是冲着老子来了,马度强装镇定,道:“正是,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沐讲,见过马国舅!” 张五六奇怪道:“木匠?你不是和尚吗?” “哈哈……贫僧是沐浴的沐,讲话的讲,不是那个拿斧子凿子的木匠!” “本侯与大师并不相识,大师找本侯何事。”马度不声色的在他的打量随时准备出手,看他一身铜筋铁骨,回头也就只能攻击他的下三路了。 大和尚却呵呵的笑道:“确实不相识但也算是老相识,贫僧的俗家的名字,国舅爷应该是听过的。” “烦请大师相告!” “贫僧出家前叫做张定边,马国舅当年在洪都时应该听说过吧。” “嘶……”马度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气,“陈汉的张定边?” 马度脑袋里面不由得嗡的一响,放佛又回到数年前之前鄱阳湖,那艘朝他碾来的大船上面昂首而立的魁梧的男子,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个大和尚吗,马度隐约的觉得自己的脑壳又疼了起来。 “正是贫僧,阿弥陀佛!”张定边再次合手施礼。 “俺叫张五六,也姓张。” 张定边客气的冲他点点头,“幸会!幸会!” 鄱阳湖大战后,张定边就带着陈理逃回武昌立他为帝,次年老朱再次发兵武昌,罗复仁入城劝降陈理之后,张定边就随之失踪了,没能招降这样的猛将,让老朱觉得十分的惋惜。 马度起初还以为这个大和尚是乔装打扮的白莲教徒,实在没想到会是张定边,不过这家伙找上老子来做什么?就算给陈友谅报仇那也应该去皇宫找老朱或者去找傅友德,当初就是就是他带人乱箭射死陈友谅的。 “马国舅不用再往贫僧的裤裆里看了,没用的。贫僧虽然已经是天命之年,仍有空手擒虎杀熊之力。” “呵呵……张太尉雄姿不减当年呀,太尉远道而来,快到家中坐坐,让本侯略尽地主之谊。” 你张定边再勇猛老子也不相信你能挡得住一记火枪,早知道就带瘪头出来了,那家伙时时刻刻都把手铳揣腰里的,以后给张五六也得配一个才行。 “多谢马国舅盛情,贫僧就不到府上叨扰了,只请马侯带贫僧看一下陈理。” 马度心头一松,不由得笑了笑,“没想到张太尉竟还挂念着旧主,这天下的忠臣还真不少。” “阿弥陀佛,陈理当初是贫僧扶上皇位的,如今落入敌手,不看上一眼心中难安,于修行有损。” “切,自私鬼。你若真为他好,当初就不该一声不响的走掉,为吾皇效力可日日相见。既然走了,何必又再来看他,只会惹出无端的是非。” “贫僧当年走了才是为他好,如今厚颜而来还请马国舅成全。” “陈理就在书院里,书院又没有大门也没有院墙,你尽管去看就是。” “呵呵……书院虽然没有院墙可周围却有数精锐百护卫巡逻不辍,想不声不响的进去不容易,昨夜贫僧已经试过,就算杀进去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人,还请马侯务必帮我。” 张定边把“务必”两个字咬得很重,看来不帮是不行了。今年真是倒霉透顶了,在海上打个仗被人俘虏也就罢了,他娘的家门口也能被人挟持。 “可以,不过太尉也要帮本侯一个小忙,我有一个学生与太尉颇有些渊源,多年来一直想着太尉,还请不吝见上一面。” 张定边也不问是谁,只道:“既然有渊源见上一面又有何妨,烦请马国舅先让我看一下陈理。” “太尉姿容雄伟,不管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还不是不要进书院了。我把他叫出来你也看不出他生活的生活状态,我有一个望远镜可远望数里,站在那边山腰上就能看个清楚,太尉觉得如何?” “全凭马侯安排!” 马度对张五六道:“五六,你回家把我的望远镜拿来送到那边的山腰上,我和大和尚在那边等你。”同时他的拇指和食指在袖子里面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 张五六微微的一点头,就朝家里飞跑了回去。 张定边看看张五六的背影笑道:“这小伙子连你我说的话都没听明白,估计更看不懂国舅爷的手势,贫僧没有害人之心,国舅爷又何必防我。”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马度讪讪的摆手,“咱们到那边山腰上先等着,他很快就来了。” 马度带着张定边往山腰上而去,一路之上倒是碰到不少人,不是扛着锄头下地老人,就到学堂上课的小毛孩,张定边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们弹倒了,怕是帮不了马度什么忙。 从庄子里过的时候,张定边指着那一栋栋的水泥小楼,“这是你给他们盖的?” “不,是他们自己的钱盖得,我只是教他们如何的挣钱而已。” “贫僧这些年云游四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庄子,估计在大明也是绝无仅有,朱元璋有你这样的人帮衬,活该他得天下。” “可别给我带这么高的帽子,会把我脖子给压折了。哪个帝王的功业都不是一朝一夕或者凭借一人之力所能建成的。就比如太尉也是智勇双全的无敌猛将,陈友谅不也是落得兵败身死。” “那又有何用,他从来都不听我的,不然何至于败得这么干脆。” “陈友谅得位不正人心不附,在湖广之地涸泽而渔动辄倾国来征,一旦大败手下必做鸟兽散,更无余力反击,亡国是必然的事。陈汉之亡非太尉之过,太尉不必自责!” “贫僧没自责,陈汉亡了就是陈友谅的错!”张定边从腰间的袋子取出一个钵盂来,“很少见到这么富庶的村子,贫僧去化点斋饭来。” 第476章 没良心的老朱 “这村子果然富庶,竟能化到这么多的干粮,贫僧十天半月的都不用上们化缘了,哈哈……” 张定边笑呵呵的把下摆里兜着的干粮放进包袱皮里面,打了一个结挂在肩头,然后端起钵盂,把里面的米粥稀里呼噜的刨了个干净,蹲在村口小溪边上洗漱。 马度凑过去问道:“太尉是真的出家了?不是为行走方便故意装扮和尚?” 张定边拿着一个满是窟窿的破手巾在水里洗了两下,就开始擦沾了米汤的胡须,“出家就是出家,哪里分什么真假。” “那我就放心了,出家人可是不杀生的。” “嘿嘿……这可不好说,前些日子没化到缘,贫僧还在山上打了一头几百斤的野猪,只是那野猪肉实在骚气,难吃的狠。” “呃……野猪肉没经过阉割自然骚气。”马度看看日头道:“时辰不早了,马上要下课了,太尉还是和我一起到山腰上等着吧。” “贫僧是出家人还是叫贫僧的法号吧。”张定边从把大脚丫子放在清凉溪水里面,一丝不苟的搓了脚趾缝的泥巴,穿上破旧的草鞋跟着马度上了半山腰。 这边只有一条村民上山砍柴时才用的小路陡峭难行,张定边却如履平地,不时的回头用鄙视的目光看一下身后气喘吁吁的马度,“还年轻人哩!这点路就差点要了你的命,也不知道你怎么带兵打仗的。” “本侯是用脑子打仗的,不似某些人全凭着两膀子力气蛮干,呼呼……” 张定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来你也很瞧不上常遇春那厮,那人打起仗来回回都冲到最前面,早晚得把自己给累死。” 他娘的,老子明明是在说你扯什么常遇春,不过说得倒是大实话。 “侯爷!侯爷!俺回来了!” 马度和张定边刚刚的停下脚步,张五六已经沿着山路跑了上来,他重重的喘着粗气,把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递给马度,还挺了挺腰间鼓囊囊的东西。 铛铛……书院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原本比较冷清的书院,立刻变得嘈杂起来。 马度拿着望远镜朝书院里面望去,果然就见陈理抱着足球从教室里面出来,身后跟着是他的死党明升,然后迅速的和平安、李景隆等人汇合直奔操场。 “他娘的,这几个人踢球都快踢疯了,屁大一点的功夫也要踢一场。”马度把望远镜交给张定边,“沐讲大师,陈理就在那边的草地上,你自己看吧。” 张定边接过望远镜学着马度的样子叩在眼睛上,嘴里啧啧的道:“这东西还真是神奇,人在哪儿呢?” “就那边的草地上,踢球的就是。” “还真是!多年不见长高了许多!”张定边呵呵的笑着。 望远镜里面一个身材颀长面貌俊朗的少年,正把下摆收在腰间脚下盘着球,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见实在冲不过去,张着嘴大喊一声,就把脚下足球远远的射了出去,见到同伴顺利的把球射进球门,就哈哈的仰头大笑,全然不似张定边当年印象中的那个沉默带着阴郁的小男孩。 趁着张定边在看陈理,马度对着张五六比划了一下手势,张五六会意的点点头小心的从衣服里面取出一卷笼布,小声的道:“侯爷,八根油条,不要让那个大和尚知道。” 张定边是对的,马度恨不得把张五六一脚踹下去,看张定边瞧得认真,咬着牙指了指身后的小路对张五六道:“他娘的,赶紧的走动作轻点。” 马度扭过身刚刚的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张定边说话了,“马侯这是要走了吗?难道东西是打算送给贫僧了。” “大师云游天下,应该能用得上,如果喜欢就拿去好了。时辰不早了,如果再不去书院上课,书院的老家伙又要絮叨我了。”马度正色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五六,咱们走!” 还没有转过身,马度就觉得肩膀一疼,像是被一只大钳子抓住了似得动弹不得,“张定边你已经害我很惨了,当年你的一下子差点没把我给撞死,我有时候还要犯头疼病。今天你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我不计前嫌帮了你,你还要怎样!” 张定边松开马度的肩膀,合手一礼道:“阿弥陀佛,马国舅误会贫僧了,贫僧是想谢谢你这般看顾陈理,见他开心喜乐贫僧也算是了却一番心愿。” 马度摆摆手道:“不敢大师一个谢字,说起来还是罗复仁对他照料的多,我只不过是帮陈理找了一个朋友而已。” “唉……贫僧早知罗先生是赤诚君子,可惜不得陈友谅重用,全都便宜了朱元璋。贫僧素来不欠人情,刚才马国舅说有一个和贫僧有渊源的学生想见贫僧,那就把他请过来吧。” “算了吧,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那人是花云之子,自幼苦练弓箭心心念念要找你报仇,我怕你一巴掌把他给拍死了,我那妹子怕是不和我干休。” 张定边对马度的妹子不感兴趣,却欢喜的朝天上一拱手,“没有想到花将军竟有香火留存,真是可喜可贺,马国舅快快把那孩子请来,让贫僧见上一见。” 马度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沐讲大师是我耳朵不好使,还是你疯魔了,我可听说花云可是你射死的?” 张定边一抹胡须,“没错,花将军不仅是贫僧射死的,还是贫僧生擒的。战阵之上各为其主,但不妨贫僧对花将军的敬佩之情。” 张定边叹口气,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似乎回到那个刀光剑影的夜晚,“当时陈汉大军已经攻入太平,花将军明知不可为仍带着亲兵反击,花将军真可谓无敌猛人,即使被团团围住仍旧杀得旁人近不得身,中了贫僧的暗箭,最后才失手被擒。后来贫僧亲自劝降他,与他长谈很久,他才答应投降。” “他投降了?不是吧!” “诈降。陈友谅听说花云投降,就亲自接见他,谁知他却挣断绳索,抢了亲兵的刀刺杀陈友谅。陈友谅心胸狭隘,贫僧知道花将军必死无疑,可能还会死的很惨,干脆先动手把他射死了!” “哦,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花将军忠直勇烈,贫僧佩服不已,不能和这样的人做生死兄弟贫僧深以为憾!”张定边脸上露出嘲讽之意,“朱元璋很没良心哪,花将军分明有后却只给他封了个有名无实的空头衔,倒是常遇春那样的凶残冷血之徒却位列国公!” 第477章 割肉饲鹰 人总是对死了敌人报以同情和敬佩,对于活着的敌人只有咬牙切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常遇春射过一箭,张定边对他很是不爽。 “看来大师对旧事念念不忘,佛心还有待修行呀。” “别废话了,赶紧的把花将军之子请来让贫僧瞧瞧!” “五六,你去把花炜找来。对了,刚才他说的话,你没听懂吧。” 张五六撕扯油条道:“听懂了,大和尚说皇上没良心。” “别到处乱说,赶紧的到书院里面把花炜找来,让他带上弓箭,就说他这些年的辛苦练习有用武之地了。” 张定边哈哈的大笑道:“看来马国舅恨我甚深,这是巴不得贫僧死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花炜这小子自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结若是不解怕是我那妹子这辈子怕是不会幸福。” “哦?这和令妹有什么关系?” “不怕大师笑话,昨日我偶然发现舍妹竟然和花炜这小子在私会,花炜有些偏执,舍妹又有些任性,这两人凑到一起,让我很是揪心哪!” 张定边点点头,“这孩子还真有福气,竟能做马侯的妹婿。这个忙贫僧得帮,不过让我两手空空如何解得了他的心结。” 马度上前拍拍他的胸膛,“当然要看大师的佛心了,当年佛祖能割肉饲鹰,我觉得大师比起佛祖也是不差,大师何不效法先贤。” “哈哈哈……国舅爷不愧是姓马,这马屁拍得实在舒服。” 马度和张定边到了山下的荒滩,张五六很快就带着花炜过来了,花炜提弓背箭,见了马度就行礼道:“先生怎得没有去上课,却把学生叫到这里。” “哦,我遇到了一位故人也是汝父的故人,和他说起了你,便想见你一见!”马度伸手指了指身边张定边。 花炜听说是老爹的故人也是面露喜色,把弓箭放在地上,恭敬的朝着张定边行了一礼,“花炜见过法师,家父过世的时候晚辈还不记事,也不听孙妈妈提及过法师,还请法师见谅。” 张定边上下将花炜打量一番,笑道:“真是一表人才,比花将军可俊朗多了,难怪连马国舅的妹子都能勾走!哈哈……” “呃……”花炜面上不由得一红,下意识的看向马度,而马度却面沉入水似乎没听见,“先生……” 花炜刚一开口就被马度打断,“此时以后再说,还是先给这个大和尚叙叙旧吧,你不如先问问他的法号。” 这大和尚一下就说破自己的隐私,尤其还是当着马度的面,花炜立刻对和尚少了一份的好感,仍旧恭敬行礼道:“敢问大师法号!” “呵呵……贫僧俗家名号张定边!” 他没有说自己的法号,而是直接的说出了自己名字,花炜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更红了,喉咙里传出压抑的嘶吼,“你说你叫什么!” 张定边仍旧呵呵的笑道:“张定边,陈汉的旧臣!” 花炜蹭得一下拿起地上的弓箭,熟练的开弓箭头直指张定边的心口,只听他冷声道:“你当真是张定边?” 马度伸手压下花炜的箭头,“花炜你别着急呀!” 花炜此刻已经是眼眶通红,扭过头看向马度,“先生难道不是叫我来报仇的吗?”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他的对手,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是。”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头野兽,我们给他套上锁链关进笼子里,然后给自己戴上衣冠,学了礼义廉耻,懂了忠孝节义,用肩头扛起一份责任的时候才被称之为人。 在花炜的心里这样的野兽也许有两头,把其中那头跳得最欢腾的野兽放出来,反而另外的一头野兽也会跟着跳出来,杀了张定边并不能让花炜解脱。 那时候他可能再也不是那个勤奋刻苦又爱装酷耍帅的花炜,当然也不再是菱角儿心中爱慕的那个男子。除了变态,没有谁会因为杀人感到愉快,马度也会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在深夜中惊醒。 也许只有绝望才能放下心中的执念,犹如在你年少时爱慕的那个人,你不断的奔跑着想要追上他(她)的脚步,却发现发现他(她)越飞越高,直到自己无法企及可能才会停下脚步。 再者如张定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为之流血奋斗的轰然崩塌,自知无力回天转身就做了和尚,是一样的道理。 马度也想让花炜知道,他的本事和张定边差得太远,与其执着不可能完成的报仇不如珍惜眼前人,眼下的生活。 “国舅爷刚才还说让贫僧割肉饲鹰,怎得现在就改了口风。” “呵……你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是个剃了光头吃肉又杀生的俗人,估计没有佛祖那般的境界。”马度看向花炜,“现在你有一个机会跟他公平的比试一场,为师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多谢先生!”花炜转过来怒视张定边,“张贼可敢与我比上一场,胜则生败则死!” “呵呵……有何不可,怎么个比法你划出道道来!” “好!”花炜咬牙道:“我知道你善使弓箭,你我各执弓箭相隔百步,由先生发号就开始互射直到一方死了为之。” “何须这般麻烦,当初贫僧总共就射花将军两箭,今日贫僧便让你射上两箭,如果你射不死我,你我仇怨就算是一笔勾销,如果射死了正好你大仇得报!” 花炜两眼通红眼睑的皮肉微微的跳动,“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死了莫要怨我!” 张定边笑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开始!” “哼!”花炜冷哼一声,数着步子扭身而去。 “大师当真准备割肉饲鹰?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如果他真的把你射死了,怕是成不了我的妹夫。” “那是你的事与贫僧无关。”张定边看看前面已经站定的花炜,笑着喊道:“百步对你太远,贫僧再让你三十步,当初射花将军的第一箭大概就是七十步远。” 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三十步才道:“现在可以了!射吧!” 花炜眼中露出一丝的喜色,手上抬弓就射,根本无需瞄准,这样的情景他不知道在脑中排演了多少回,对着箭靶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一切的努力与期待都在随着那一箭直奔张定边的脖颈! 第478章 最后的赢家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花炜十年的苦练不是白费的,小小年纪就能使得了一石的强弓,三棱箭矢带着破空之声朝着张定边而来,张定边却不闪不躲。 就在马度以为他要血溅当场的时候,他合在胸前的双手突然的一划拉,那足以追魂夺命的箭矢竟然没有了,而在他的袖口却露出的一截的箭羽。 “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箭法的确了得,贫僧险些没有拿捏住。”张定边笑呵呵的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支箭来。 接住了?竟然接住了!就在马度惊讶时,张定边突然眉毛一挑,手中的箭矢突然甩了出去,那箭矢去势极快,好比用弓射出来的。 箭矢落在草丛里面,就立刻传来一阵扑扑腾腾的声音,一只灰色的野兔子挣扎着跑了没多远就不再动弹了。 “哈哈……今晚的宵夜有了。” 虽然早就知道张定边的勇猛,马度还是感觉自己的想象力不够用,常遇春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这家伙绝对是自己穿越以来见过的武力值最高的人。 他的直觉是对的,张定边才是元末第一猛将,而且他智计百出,只可惜没有跟个明白人,陈友谅刚愎自用,紧要关头根本就不听他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张定边才是元末乱世最大的赢家,当昔日那些叱咤风云的帝王将相一个个埋入黄土的时候,年已八十的张定边仍旧能用拐杖敲死老虎,笑看天下风云。 面对这么个开了挂的家伙被镇住的当然不只马度,花炜更是满眼的不可思议,难怪马度说他他想找张定边报仇不可能,如果按照他刚才提的方法来较量的话,他现在已经死了。 对面的那个魁梧的男人此刻变得危如山岳高不可攀,可心头却涌出无尽的不甘,他不自觉从后背抽出第二支箭搭载了弓上。 “当初贫僧射花将军的第二支箭只有十几步!”张定边笑着再次迎了上去,在花炜身前十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合手而立,就这样目光灼灼的望着花炜。 这个距离正是射出的箭矢加速的距离,别说抓住弓箭就是躲都不好多,张定边终究不是钢筋铁骨,只要花炜松开弓弦,一石强弓推送出来的箭矢足以射穿他的胸膛。 可此刻的花炜却没有动手,弓几乎被他拉了满月,弓身吱吱嘎嘎的似乎随时都能绷断,他咬着牙尽力的维持着,可颤抖的手却迟迟的不松开。 “贫僧帮帮你!”张定边突然拿出半块干粮一下子就打在花炜的手肘上,花炜轻呼一声,手上不由得一送,他下意识的一偏弓身,嗖的一下,那支箭矢就擦着张定边的肩头飞了出去。 花炜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做在地上,神情怔怔,略带颓废和沮丧。张定边从他脚边捡起干粮,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在嘴里咬了一口道:“哈哈……好干粮!好干粮!” 他扭身捡起那只被他射死的兔子放在肩头,看也不看马度和花炜一眼,昂首阔步朝着东边而去。 “老秃驴真的把望远镜拿走了!”马度恨恨的一拍大腿,走到花炜的身边,“为什么不射死他,以你的箭法这么近的距离他躲不开的。” 花炜咬着牙道:“学生深恨他,可这么做非君子所为,先生是不是觉得学生太迂腐了。” “我喜欢这样的迂腐!”马度伸手把他拉起来,“你放过了他,也放过了你自己。回书院收拾一下东西,我给你安排一个差事,回头跟着商船一起去澎湖上任吧。” 花炜一愣忙道:“先生是想把学生和菱角儿分开吗?学生之前情难自禁确实做得不对,但是对菱角儿却是真心实意,还请先生成全。” “真心实意又如何?你无官无爵连一份像样的家业也没有,我怎么放心把妹子交给你。澎湖很快就会兴盛起来正是出政绩的好时候,三年后你若还觉得菱角儿是你心中所爱,可以光明正大的到我家里来提亲。” 花炜面上一喜鞠躬道:“全凭先生安排。” 张定边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走得时候碰上书院附近巡逻的侍卫,两下里打了起来,几个侍卫被打得骨断筋折虽然没有死人,但是马度少不得要到宫里给老朱解释。 见老朱最好是他午休之后,上午的火刚刚发完,下午的火还没有来得及发,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最好。马度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御案后面喝提神茶,桌子上的奏章摞得高高的,几乎都快把他挡住了。 老朱堪称工作狂,绝对是史上数得着勤政皇帝,不论春夏秋天每天至少卯时起床,等他上床休息差不多都是三更了,回了后宫还要为绵延皇家子嗣操劳。 “有事快说,朕还要批阅奏章呢。” 马度拱手道:“昨天书院的侍卫被人打伤了,微臣过来向皇上奏明。” “哦,原来是这件事,朕接到奏报说是一个威猛的大和尚,那些精锐的护卫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敌,有这样的猛士朕也好奇,检校画了他的画像,朕瞧着有几分的眼熟。” “皇上当然看得眼熟,那人是张定边!” “哦?”老朱放下茶碗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反而面带笑意的问:“他竟然做了和尚?” 马度当下把那天的情况事无巨细的给老朱说了一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可不只是来看陈理的,他是想告诉朕,他服输了。”老朱扭过头对元生嘱咐道:“你回头跟韩成说一下不要再追索张定边和他的家人了。” 元生躬身应喏,“奴婢记得了。” 老朱又问道:“陈理在书院可还安分吗?” “不太安分呀,整天的和老四、平安他们一起踢球,课业都下滑了很多了,听说开学月考还挂科了。” “哦,他这是乐不思蜀呀,由得他去。” “不不,乐不思蜀的是明升才对。” 老朱呵呵的笑道:“没错,是明升!嗯,刚才你说朕没良心是吗?” “微臣可没说,是张定边那老贼说的,微臣可是和他辩驳了的。” 老朱脸色一黑一拍桌子,“哼,你其心可诛!” 第479章 方山怎么了 “这种大逆不道话就算是张定边说的,身为臣子你也不该学给朕!哼!” 马度连忙的跪地求饶,“微臣知错,求皇上责罚。” “你可知道自朕起兵以来,经历大仗小仗无数,死了多少部下更是多不胜数,花云、胡大海、张德胜,……” 老朱靠在椅背上数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很多人马度听都没有听说过。 “封赏一个世袭的爵位很容易,不过是朕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爵位封出去俸禄自然也不能少了,钱粮不会从天下掉下来,还不都是老百姓一锄头一锄头从地里刨出来的。 天下百姓被蒙元盘剥百年,难道朕还要再给他们来上一遭吗?朕总要顾及活着的人,死了的人朕只能辜负他们了。” “微臣愚钝,不能体会皇上爱民的拳拳之心,还请皇上责罚!” “这话说的还算诚恳!”老朱一摆手道:“起来吧,你不就是想给花炜谋个出身才拿话来挤兑朕。” “呃……皇上慧眼如炬,一切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难道不知太子跟花炜是好友吗?等日后太子登极还怕他没有出头之日。书院里像花炜这种情况的学生可不只一个,你为何只对他上心。” 老朱显然不清楚花炜和菱角儿的事,看来检校也不是什么破事都管的。 “那孩子跟微臣学习的时间比较早感情深厚些,现下报仇的事儿也黄了,看他可怜了一些。微臣想给他谋个差事,到澎湖的港务局做个小小的主簿历练一下,不知可否。” “这种小事也来问朕,只要他能胜任让他去做就是。”老朱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朕问你有关监生到衙门里为何不受重用的事情,你可弄清楚了。” 马度一拱手正色回道:“弄清楚了,问题还是出在监生自己身上,因为他们做事较真又有些急进,再加上年龄偏大所以不太招衙门里的人喜欢。” “难道认真进取、年长老成不好吗?非要像书院的那些皮猴子轻浮跳脱的才好?” “书院的学生虽然活泼了些,可进了衙门都是很守规矩的,能力也是半点不差。当然国子监的太学生也是很好的,只是他们工作越努力越让衙门的里的上官或者同僚会感觉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 这个结论不是马度胡诌的,而是书院的几个官场老油条总结出来的。 老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冷笑道:“这官场的风气还真是差得很,有时间是该整治整治了。” 老朱如何整治官场风气,就不是马度能管的事情了,他拱拱手道:“如果皇上没有别的事情吩咐,微臣想到后宫给娘娘送点东西。” 老朱立刻来了兴趣,“你又鼓捣出来什么神奇的新鲜玩意儿?让朕也瞧瞧。” “这次不过是粗陋的小玩意儿,怕是皇上要失望了。” 一个小宦官不急不缓的摇着大木轮,三根皮带带动三个小木轮旋转,木轴带着铁制叶片也跟着转了起来,厨房里面的油烟呼呼的涌到厨房的外面。 “咳咳……小公公再转快些!”那小宦官得了马度的命令手上的动作就更快了,叶片飞速旋转,原本烟气滚滚的厨房一下子就变得清爽了。 这就是马度给马大脚专门设计的抽油烟机,以马大脚的性格旁人想劝也劝不住,动嘴不如动手实在。这小玩意儿用不上薄启帮忙,找他干私活的酬劳太贵,马度画的图样王小锤手艺,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马大脚连连拍手,“好,这东西好,本宫以后不用再被烟熏了。” 老朱折子都不批了非要来看看,对抽油烟机也十分的满意,“朕和太子都劝不住皇后,这次算你小子有良心,皇后没有白疼你,朕赏你绸缎百匹。” “这是弟弟送给姐姐的礼物,不用皇上赏赐。” 老朱也不坚持一下,“不要就算,朕的内库又省下一笔。朕去批折子了,晚上陪朕吃了饭再走。” 有了抽油烟机,马大脚就迫不及待的想用一下,当天傍晚就亲自下厨弄了好几个菜,可是左等又等也不见老朱来,让宦官去探问却被告知老朱和臣子在殿中商量要事。 马大脚问道:“殿中有几位大臣?” 宦官回道:“回娘娘听元生公公说,只有诚意伯一人而已。” 马大脚对马度道:“阿弟,这些酒饭拿去让皇上款待诚意伯吧,阿姐再给你做两个菜。” 说起来马大脚比老朱厚道不知多少,老朱从来都不喜欢臣子多吃多占,恨不得他们自带干粮给自己打工,马大脚则是与之相反,即使自己勒紧腰带也要给臣子吃好的。 “不必麻烦,我带着饭菜过去,和他们一起吃,顺便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要事,也能长长见识。” “也好,若是皇上不许你听就赶紧回来。”马大脚让人拿了食盒往里面收拾饭菜。 “怎么会,小弟好歹也算是朝廷重臣,比刘基的爵位还高,他都能知道自然也没什么好瞒我的。” 马大脚笑笑,“这倒也是!” 马度带上食盒就直奔老朱平时办公的后殿,却发现殿门紧闭,元生抱着浮尘守在外面,见到马度过来就小声的打着招呼,“国舅爷怎么过来了。” 马度指指身后宦官手里的食盒,“我是来和皇上、诚意伯一起吃饭的。” “皇上和诚意伯在商量要事,国舅把食盒给奴婢,奴婢送进去就好!”元生说着就要接宦官手里的食盒。 马度连忙的拦住,笑道:“元生公公你听错了,我不是来给皇上、诚意伯送饭的,我是跟皇上、诚意伯一起吃饭的。” 元生苦笑一声,“那国舅爷稍等一下,奴婢到里面去问问皇上。” 元生开条门缝闪身进去很快就出来,笑道:“国舅爷,皇上请您进去呢。” 马度从宦官手里接过食盒闪身进到殿中,只见刘基正坐御案前的锦凳上,轻声的给老朱说话,“方山钟灵毓秀,远望如一块大印,又被称之为天印山,虽在平原之上仍不失巍峨挺拔,原本是最合适不过,只可惜当年始皇帝凿山通淮泄了王气……” 马度不由得出口问道:“方山怎么了?” 第480章 谁当宰相 刘基扭头看了马度一眼道:“老夫是说方山王气已泄不适合做帝王陵寝。” 帝王陵寝?马度看向老朱道:“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微臣给您瞧瞧!” 老朱立刻喝骂道:“滚一边去,朕身体好着呢。” 他的身体当然好,还有二十多年好活呢,现在就修陵寝是不是太早了些? 刘基对马度道:“马侯不知帝陵一般在帝王登极之初就要修建,皇上是开国之君,陵寝的规模自然要更大一些。不过我大明百业待兴,皇上并不忍给百姓增加负担,只是让老夫勘察选址而已,待日后再建。” 刘基不光是御史中丞还兼着太史令的职位,观测天象、编制历书等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说白了就是风水先生,帮老朱看了阳宅还要给他选阴宅。 不过方山可不是个好地方,那里有火药局、有书院,尤其是有烟尘滚滚的作坊,老朱要是在那里长眠一定不得安生,马度也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沦为老朱的守陵人。 “皇上要选陵寝方山绝对不是个好地方,要建也应该建在钟山哪!”马度伸手朝着钟山的方向指了指。 老朱立刻来了兴趣,“你说应当建在钟山?为何要建在钟山?” 明明是你自己选在那里的,为何要调过头来问老子? 马度沉吟一下硬着头皮解释道:“钟山挺拔巍峨形似盘曲巨龙,晋时山顶更常有紫气萦绕,又被称之为紫金山。钟山南麓的玩珠峰,更是幽静宜人、藏而不露、聚风纳气,乃是第一等龙穴佳地。” 嗯,就是这样,当初导游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呵呵……玩珠峰?你什么时候还懂得看风水了?这是老居士说的吧,嗯,他老人家是来过应天的。” 马度不由得感慨,这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的,老朱已经学会主动帮马度圆谎了。 刘基也站了起来道:“既然是老居士说的那就是没错了,马侯说的玩珠峰微臣也是去看过的,那里前临苍茫平川,后踞巍峨碧嶂,确实是王气聚集的龙穴宝地,东吴的孙仲谋也葬在附近。” 马度道:“刘中丞就不要提东吴了,吾皇一统天下,孙权偏安一隅,如何比的。” 刘基可真不会说话,东吴立国区区五十年就玩完了,老朱可是希望江山传承万年,他会愿意跟孙权埋在一起才怪。 “放心,朕不会惦记方山就是,你那里有作坊又有火器局,尤其还有书院,朕可不希望百年之后有皮猴子到朕的坟头上吵闹。” 可能因为是苦哈哈出身,在乱世中见多了生死,老朱并不迷信长生之道,朝臣日日冲他口呼万岁,压根没往心里去。 “既然这地方有你们说的这般好,朕有时间就去瞧瞧。”老朱看看马度手里的食盒,“皇后做了什么好吃的,可有酿豆腐吗?” “自然是有的!娘娘知道皇上还在和诚意伯商议国事,就让微臣送来款待他。” 老朱摸摸肚子,“来得正是时候朕也饿了!元生,元生快让摆桌子。把酿豆腐给朕,剩下的都赏给刘卿。” “微臣多谢皇上和娘娘隆恩!”刘基超老朱拜了拜,又朝着中宫的方向拜了拜。 元生搬来一个小桌子,马度把饭菜挨个的摆上,剩下的一盘黄灿灿的酿豆腐和米饭则是端到老朱的御案之上,然后就回过头对刘基道:“诚意伯让一让,给我留点空档。” 老朱夹着一块酿豆腐道:“怎得你不回后宫吃吗?” “不了,后宫没有饭了,微臣不想娘娘再忙活。” 刘基笑道:“微臣年纪大了,吃不了几口,这许多饭菜怕是都要浪费了,就让马侯与我同桌而食吧。” “那好,你可注意点规矩,不要丢朕的人。” 食不言寝不语,老朱在后宫从来不讲究,在武将跟前也不讲究,可是到了文臣跟前就想起来了,只捧着一碗米饭闷头吃豆腐。 不怪老朱,跟刘基这些传统文人一起吃饭确实有压力,吃起饭来那叫一个斯文讲究,和书院的老头一个德行,光吃饭礼仪估计他们能写一本教科书出来。 马度忙活了半个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才不在乎这些规矩,虽不至于像饿死鬼投胎,但是吃相绝对不好看。 刘基也在不在意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老朱倒是频频的翻白眼,一碗饭刚刚的下肚,马度正要再盛一碗,却见一个小宦官在门口探头探脑,元生凑过去与那小宦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就回来了。 老朱咽下嘴里的饭问道:“元生什么事?” “回皇上,韩国公府上来人说,韩国公又发病了,起不了床怕是明天没有办法参加早朝了。” 李善长伏案多年,免不了得些职业病比如腰间盘凸出,虽然死不了人但是对生活影响很大,更不用说工作了,今年老李的腰突越发的厉害,年初的时候甚至还上书请辞告老还乡。 大明百废待兴,老朱这会儿还没有废宰相的意思,自然没有允许,听到老李又犯了病,不由得把叹口气把饭碗搁到了案上。 “玄重,死人你都能救活,韩国公的病你就没法子吗?” 马度嘴里吃得鼓鼓得,含糊不清的道:“没有,李公的病那是治标不治本,他公务繁重,辞官修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没用!”老朱随口骂了一句,就托着下巴沉默不语,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突然的道:“刘先生,如果宰相职位之位悬空,你觉得由谁来当合适?” 马度和刘基都不由得一愣,没有想到老朱突然甩出这么大的一个问题,让人措手不及。 刘基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来到中间的位置,拱手行礼道:“中书省总理百司地方乃是我大明第一紧要的衙门,掌管中书之人就犹如这殿中的大木,可不谁都能接管的。 李公早年随陛下起兵,掌管军政机要,上下诸事裁决如流,其功劳才干堪比汉时萧何,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能担此要职的。” 第481章 是病就得治 老朱闻言呵呵的笑道:“你和李善长政见不合,难得你能这般的评价他。” 同是老朱的臣子,刘基和李善长却分别是淮西帮和浙东帮的头子,两人要是能齐心合力的拧成一股绳那才是怪了,估计老朱都睡不着觉。 刘基虽然不在中书省,但是权力也是相当大,李善长为犯罪的亲信李彬找他求情,基哥却不给面子,一封奏章直接递给在开封巡视的老朱。 老朱二话不说就传旨把李彬给斩了,刘基和李善长的矛盾也随之爆发了由暗转明,满朝皆知,在朝廷政事上没少冲突。 刘基拱手对老朱道:“微臣只是实事求是,对事不对人!” “不过照爱卿所言,这宰相的位置当真就只能悬空了,可朝廷政务却不能耽搁。” 马度放下碗筷道:“微臣举荐魏国公,而且他本来就是中书省右丞相。” 老朱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胡说八道,老实的吃你的饭。” 马度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徐达文武双全如果让他做宰相应该也是能胜任的,可他作为军中第一人要是再做了宰相那还了得,老朱不会给他机会,徐达也不会接这个差事,他的这个右丞相注定是个虚衔。 老朱喝了口茶,又道:“爱卿以为汪广洋如何?” 刘基沉吟了一下,“汪广洋其人偏浅,言行轻浮,无宰相气度。” 汪广洋一位爱喝酒作诗的帅大叔,现任中书左丞整天喝得云里雾里的,对政事一点都不上心,刘基对他的评价很中肯。 老朱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觉得胡惟庸如何?”说完一双眼睛就紧紧的盯着刘基,对他的答案似乎很期待,正在吃饭的马度却知道,胡惟庸才是老朱心仪的人选。 老朱中意胡惟庸不仅仅因为他会拍马屁,首先胡惟庸是定远人,虽然说比较低,但是也跟随他多年靠得住;其次胡惟庸并不是个庸才,勇于任事工作积极,几乎快把比他高半级的汪广洋架空了;最后则是因为有李善长的举荐,若是没有这颗大树,胡惟庸凭什么就从一个奏差升到中书右丞。 “胡惟庸?”刘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鄙,“譬之驾,惧其偾辕也。” 文人的臭毛病就爱之乎者也,刘基的意思是说,比如中书省是一辆马车,如果让胡惟庸来拉车就怕他尥蹶子把车弄翻了,明显的不是什么好话。 “呵呵……”老朱靠到椅背上,“看来爱卿眼界很高呀。” 马度起身凑到御案跟前,施了一礼一本正经的道:“皇上,微臣毛遂求宰相之职。” 老朱身子一晃,好像看到了一只苍蝇,“嘁——等你先把胡子长齐了再说,整天的光胡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宫里的宦官呢。” 元生掩着嘴嗤嗤的一笑,“听皇上一说,奴婢觉得还真像。” “你自己长不起来还好意思笑话我,我光胡子是为了和儿女亲近。” “奴婢不长胡子也是为了犬儿的前程,为人父母都是一样的。” “既然皇上觉得微臣不合适,那微臣就再举荐一人!”马度伸手一指刘基,“微臣觉得诚意伯刘基,为人正派、才智卓绝,也跟随陛下多年在朝中也颇有威望足以胜任宰相之职。” 刘基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老朱的卧蚕浓眉也随之一挑,然后呵呵的笑道:“朕倒是忘记了,还有一贤才就在眼前,看来这宰相也就只能刘卿来做了。” 刘基躬身一揖拱手道:“微臣疾恶太甚,又不耐烦剧,恐负皇上所托,皇上还是另择贤才为好!” 老朱端起茶饮了一口道:“朝廷里哪还有贤才啊。” 老朱都端茶送客了,马度和刘基赶紧识趣的告辞,皇宫外面张五六和二狗一人一个烧饼吃得正香,见马度出来就道:“侯爷怎得现在才出来,城门应该落锁了,咱们今天回不了家了。” “回不了家就在城里住,咱们又不是没有宅子。”马度向刘基一拱手,“告辞了刘中丞!” “马侯不要急着回家,陪老夫走走如何,反正你家也不太远。” “好呀!” 两人一直走出皇宫所在的范围,刘基忽然轻声的道:“马侯为何要助老夫争宰相之职,你可是淮西帮的人啊?” “不管是淮西帮还是浙东帮都是大明的臣子,彼此虚耗没有任何意义,为朝廷出力才是正途,很多百姓都还吃不饱饭。”马度知道自己说得是废话,两拨人根本不可能走道一起,所有人最后的结果都是老朱的刀下亡魂。 “老夫也不想与人做无谓之争,可见到不平之事总不能放任不管。” “刚才可有一个好机会,你却白白浪费了,皇上可是亲口说了让你当宰相的,你偏偏推辞了!” 刘基苦笑一声,“国舅爷你今天好像没喝酒呀,怎么竟说醉话。皇上不过随口一说,并非是真心的,不然一开始就不会问我谁当宰相合适了。” “皇上随口一说,那你不会随口答应吗!”马度有点愤怒,“你们这种人就是虚伪,明明心里想当宰相,嘴上却找出一堆的让人无可辩驳的理由说自己不想当。非要让人捧着哄着甚至拿刀架在脖子上才算合你们的心意,宰相的位子你不去争谁会给你!” “呵呵……马侯真是说到老夫心坎里,可能这就是文人的通病吧。” “知道是病那就得治,好像还引以为荣似得!” 刘基转过头望着马度,“看来马侯很瞧不上老夫这种文人哪,既如此为何还要举荐老夫。” “不敢,诚意伯才智卓绝本侯对您佩服不已。” 马度一拱手道:“皇上虽是天子但也是血肉之身,同样有七情六欲,您整天的端着自己跟人家都欠了您的钱似得,谁高兴跟您打交道。再看那胡惟庸固然干练,但也不过是个普通文人论学识人品不及您万一,如何就能得皇上青眼位极人臣,还不是能体会圣意,说实话这点您应该跟他学着些。” 马度是不希望胡惟庸当宰相的,老朱的魔化固然有自身原因,可像朱文正、胡惟庸、贪官污吏、不法勋贵则是外部诱因,他们让老朱越发疯狂。 “呸!还亏你在书院当先生,一点风骨也没有。让老夫学胡惟庸阿谀谄媚,还不如死了干脆。咦,你刚才说胡惟庸位极人臣,是说皇上打定主意要他做宰相了吗?”nt :。: 第482章 黄子澄 花炜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同窗来给自己送行,他站在船头躬身一揖,“多谢诸位来给我送行,花某感激不尽。” 周冀拍拍他的肩膀,“咱们是同乡又是同窗,你我父辈还是一个马勺里舀饭的同袍兄弟,说这话不是外道了,到了澎湖有难处尽管来信。” 赵麟端出一个托盘上面堆得满满的,有金锞子、银锭子、有铜钱甚至还有书院的饭票,粗略的算一下也有一百多两,“大家一人凑了一点,你留着到澎湖花用。” 花炜摆手拒绝,“使不得!诸位的一番心意花炜心领了,银钱还请收回去。马先生说那澎湖荒僻,没有花钱的地方。” “平时你给大家辅导功课也没见你说使不得,不然咱们还不知道要挨多少板子呢。既然你不收咱们就拿去给孙妈妈,家里的事情你放心,只要放假我等自会轮番的到家中看望。” 这位孙妈妈不是某个青楼中的老鸨子,是当初冒死把花炜从太平救出来的一个侍女,一直抚养花炜长大,花炜也如生母般孝敬,他的后代在嘉靖年间还为孙氏向朝廷请封。 花炜这次没有拒绝,“那就拜托了诸位兄弟了!”他一揖到底直到船行出老远才起身,船行了一里多,经过岸边的一条大柳树的时候,他的腰又弯了下来。 树下站着两个人,马度背手而立,菱角儿挥舞着手里的帕子。花炜一揖之后取过弓箭,一支箭矢就在飘落在两人的身前的河滩上,箭杆上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 菱角儿忙过去伸手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就贴在了胸口,眼泪顺着香腮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不知名的诗句。 这情景像极了古装版的爱情偶像剧,旁人瞧得心酸,马度看得心累,十几岁的小屁孩懂个什么呀,是他们幼稚还是自己已经老了? 小船已经在秦淮河上消失不见,菱角儿这才回过头来,通红的双眼满是幽怨的望着马度。这让马度觉得自己就像是偶像剧里面拆散有情人的反面一号。 他伸手在灵儿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真是白疼你了,当心日后花炜来提亲的时候我不同意。” 菱角儿连忙的投降,“菱角儿知错了,哥哥不要生妹子的气了。” 马度也不忍再责罚她,“有时间不要光呆在家里,记得要城里逛逛,或者我让人带你到苏杭游玩也可以。” 菱角儿却认真的道:“哥哥心疼我,我是知道的,不过在花家来提亲之前妹子一定好好的呆在家里哪儿也不会去。” 听这口气像是来真格的,非花伟不嫁了,如果三年的异地恋也能坚持下来,那就算是真爱了,马度也没有反对的必要,想当年自己和川妹子……唉,不提了,说起来都是心伤。 马度摸摸她的脑袋,“好,都随你,不过要开心些,不要憋出病来。” 花炜去了澎湖,有人羡慕,有人伤心,不过还有一个人十分的高兴,那就是平安。没了竞争对手,他自以为有机会了,心里头高兴干活也有劲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泼在水泥抹成的便槽和地面上,然后就拿起扫帚卖力的清扫,弄得污水四溅。 黄子澄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扫茅房也能扫得这么开心,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飞溅的污水都落进他的嘴里了还浑然不自知,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痴症。 眼看着那污水朝着他流了过来,黄子澄连忙的去摸草纸擦屁股,谁知袖子里面却空空如也,竟然忘记带了。 “兄台!住手!你快扫到我身上了。”黄子澄慌忙大叫。 “呵呵……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黄子澄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无妨,兄台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在下没有带……草纸。” 平安大笑,“你手里不就是纸,你这不是骑驴找驴吗?” 黄子澄忙把手里的书护住,“这是书不是纸,你我都是读书人,怎么可以用书来擦……反正是不能用的。”似乎觉得屁股两个字不雅,黄子澄随口含混了过去。 “真好笑,你这岂不是在说白马非马?嗯,马先生说过的,不管什么白纸、黑纸能擦屁股的都是好纸。”平安的心情好随口给黄子澄掰扯,不过马度可没说过黑纸白纸,他说的是黑猫和白猫。 “算了,我今天心情好,给你找一点能用的。”平安放下笤帚,到了厕所外面拿找一些干树枝递给黄子澄,“草叶子还太小太嫩,现在还用不得,现在只能用这个了。” “哦!多谢兄台。”黄子澄接过木棒小心翼翼的揩了屁股,这才提了裤子出了茅房,往宿舍那边走。 就在去年他以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书院,对于这里他很喜欢,这里藏百~万#^^小!说里面有丰富的图书,甚至还有很多是珍贵的孤本;食堂有免费的可口的饭食,只要他说一声谢谢盛饭的大婶就会给他把饭盛得满满的。 最关键的是这里有名师大儒授课,所学科目从前也是没有见过的,一下子就开了他的眼界受益匪浅,不过像是体育课、木匠课、他是半点兴趣也无。 看着满操场踢球的同班级同学,黄子澄觉得浪费时间,还不如到宿舍看一会儿书。因为从前没有学过算术课,得抓紧补上去才成,只要通过马先生的考试,就能直接进高年级了。 如果说书院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他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去年他乱议朝政建议把澎湖舍弃,免得倭寇来扰,不仅被先生训斥还被同窗嘲讽。 有一个叫齐泰的专门写了一片檄文斥他为“败国子”,尤其那些勋贵子弟看他极不顺眼,说大明的土地都是他们的父兄一刀一枪拼来的,自己这是糟蹋他们父兄的血汗。 先生给他看了澎湖的地图,才知道澎湖并非是他想象中芝麻绿豆大的小岛,而是个比琼州还大的大岛,堪比一省之地,要是随便就给丢了可不就是一个“败国子”吗? 罗先生却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即使一寸也不得舍。” 他意识到自己不对,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虽然先生待他如初,可很多同窗都待他不如从前,还好自己有书为伴才不寂寞。 “吱嘎!”他刚刚的要开宿舍的门,就见一人慌慌张张的出来,和他撞了个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零碎,从对方的身上掉在地上,黄子澄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件是妻子给他缝得荷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83章 小贼 小黄探花虽然常出馊主意,但是脑袋却聪明的紧,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也是性格刚烈疾恶如仇的人,当下就怒斥道:“你……你竟然在书院里面偷东西……” 对面的那个人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被抓了现行立刻吓得脸色苍白,神色慌张的就往外跑。黄子澄虽然文弱,但是已经是弱冠之年,对付一个半大的小孩子还不是问题。 他一把将少年推回到屋里,连忙的把门关上,怒斥道:“你偷了东西别想跑!” 那少年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的道:“我没偷!我没有!我只是走错宿舍了!” 黄子澄从地上捡起自己荷包,冷笑道:“这荷包是我的,还有那串铜钱是余良的,他每天都要数一遍,证据确凿你还敢说没偷。走,跟我去见先生!”他说着就伸手去抓那少年胳膊。 少年见挣脱不开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求道:“兄台求你放了我吧!” 黄子澄见他跪下心头不由得一软,连忙的闪身躲开,不过仍是死死的挡着寝室的门,“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快起来!” 那少年一看有戏,一眨眼睛眼泪就哗哗的流下来押着声音哭求道:“我偷东西实在是有万般的苦处,被逼无奈的,兄台你就放了我吧,不然我就不起来。” 黄子澄闻言不由得大怒,“胡言狡辩,书院管吃管住,连四季的衣裳鞋袜都发,我来书院除了给先生买了束修一文钱也不曾花过,同是书院的学生你又有何难处。” 少年继续的哭求,“兄台有所不知,在下自幼家贫,乱世里全靠家父四处乞食将我姐弟拉扯成人,不知道付出多少辛酸艰辛。 天下太平之后家父才出门做点小买卖谋生,为了我能进书院花了不少银钱,可生意却周转不开已经黄了,年前家父来看我,只见他衣衫破烂两鬓斑白,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连腰背都塌了,好不可怜。 我在这边好吃好喝父母亲人却在受苦,我只想弄些银钱给家父做本钱,等赚了钱一定还回来。请兄台给在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呜呜……” 黄子澄恨恨的一跺脚,“你虽是孝心,但是也不能偷东西,更何况是在书院这等文华之地,实在有辱圣人门风,跟我一起去见先生,我会替你向先生求情的。” “不!不!让先生知道了,书院肯定是要开除我的,家父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书院要把我开除了,家父只能寻死解脱了。兄台是姓黄吗?小弟名叫黄富贵,你我也算本家,怎好忍心见我家破人亡……” 黄子澄乡下小地主出身,家中不算富贵,自是知道百姓的苦处,也知道供养一个读书人要花费多少银钱心血。他性格刚烈心肠却硬不起来,自不忍心看“本家兄弟”家破人亡。 他拿过自己的荷包,“我这里还有不到二两银子,你且拿去用吧,莫要再做偷盗之事。” 黄富贵还是要点脸面的,自然是不肯要的,谢过黄子澄慌不择路的逃了。 黄子澄则是一阵摇头叹气,见黄富贵偷的东西都扔在地上,就蹲在地上把那些零钱散碎银子一个个的捡了起来,忽然听见身前有人道:“哎呀,黄兄偷得东西可不少呢?” 黄子澄下意识的回道:“嗯,偷得不少。” “什么!黄子澄偷东西?”马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朱升的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可能呀!一定是弄错了!”马度宁愿相信他吃鸡手抖杀了队友,也不相信他会偷东西。 陶安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老夫也希望是弄错了,可证据确凿被抓了个现形,真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罗复仁摇头道:“上次他非议朝政老夫只当他年轻不晓事,不曾想竟做出这等事情来。有才无德再好的苗子也不能用。” 宋克拍着桌子道:“我们已经合计好,只要你点头这就把他逐出书院。” 马度起身冲着几人打了一个罗圈揖,“几位先生不要过下这么武断的下结论,我敢为他担保此事另有隐情。” 历史上的黄子澄确实没少坑队友,但是他除了一肚子墨水之外还有刀枪不入的品质,怎么可能做偷盗这种事情。 黄子澄没有被关禁闭室,也没有挨赵德胜的棍子,对于被即将逐出的学生,书院是不屑惩罚的。马度找他的时候,他还在柴房百~万\小!说呢,见到马度就开口就请教数学上的问题,真难为他这会儿还有心思百~万\小!说。 马度带着他在教室和宿舍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带到了操场,“说实话吧,不然你可能会是第一个被书院开除的学生。” 黄子澄闻言不由得一惊,“马先生,学生真的没有偷东西,当时我只是把那些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而已。” “我知道你没偷,可是大家不相信你?” 黄子澄瞪大了一双眼睛满含期待的望着马度,“先生信我?” “别这么看我,我信你没有半点的用,你在代谁受过?” 黄子澄的眼神立刻避开,“我答应过他不能说的,不然他可能会……家破人亡。” “胡说八道,哪有这么严重,书院又不是朝廷的衙门。那人是不是黄富贵?” 黄子澄惊讶万分,“马先生怎么知道是黄富贵!” 马度伸手往花园一指,“那小子不正躲在那里看着我们呢?” 他带着黄子澄在教室和宿舍走了一圈,心虚的人八成会跟上来偷看,这不小贼果然中了圈套。 小贼找到了,事情却更加的难办了,书院里不是没有偷鸡摸狗,可他都是偷书院食堂食物拿到外面开小灶,顶多算他们调皮捣蛋。像黄富贵这样直接偷书院学生财物的还是第一次发生,影响很恶劣。 黄富贵是被他招进来的,中间隔着元生的面子。如果换做前世的明末,几个老头八成会当做没有看见,可现在不是。读书人从来就不喜欢宦官这种职业,更从来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第484章 海军獠牙 几个老头急慌慌从办公室里出来,好像见了鬼似得,见到外面站着的马度,就用手指头点点他,“你呀,就会惹麻烦!” 等老头都跑光了,元生才慢悠悠的从衙门里面出来,此时的他粘着假胡子,脑门一片通红。 “怎么?用大招了吗?”马度笑呵呵的调侃,“几个老头都说了不能不教而诛,不过给你儿子记个过而已,你何必动这么大的阵仗。” “不行,有了这样的污点会影响他以后的仕途,我家里就从来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不能就这么的毁了。” “有这么个污点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总能让他时时的警醒,你这么的保护他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元生好像没有听见马度的话,只道:“富贵哪儿,我要见他!” “就穿这么一身吗?告诉他你又发财了?之前你何必穿成叫花子一样来见他,不然也不会偷东西给你筹本钱,说起来也算是孝心。”见元生虎着个脸,马度又劝道:“你该不是要打他吧,你可是练过的,他那小身板子可经不住你一下,回头我让赵德胜收拾他,你赶紧的回家吧。” 元生摇摇头神情显得颓废又失望,“不走,我要见他。” 当黄富贵看到一身锦袍的元生的时候,眼中露出了一份的喜色,“爹爹你……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也只是想帮爹爹一把。” “跟老子来!”元生对黄富贵说了句话,就领着他往外走出了书院,一直走到外面的荒滩上,见马度还一直跟着就回过头来道,“马侯留步,我父子有些私房话要谈!” 马度点点头,“嗯,出手别太重哈。” 黄富贵闻言吓了一个哆嗦,但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老爹的后面,两人走了大概百十步就停了下来,父子在面对面的说话,隔得大老远自然是听不见说的什么东西。 马度正准备转身走,却见元生突然的一把扯掉嘴上的胡子,然后一撩起下摆竟然脱了裤子。马度见状不由得叹气,没有想到元生做的这么绝,只怕黄富贵小小年纪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不!”隔得老远马度也能听见黄富贵的痛苦的嘶吼,只见他萎顿的跪在了地上,元生则是大笑着拎着儿子的衣领不停的晃荡,然后将他狠狠的推倒在地上。 黄富贵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脑袋疯狂的撒腿就跑,似乎没有办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他与马度擦身而过的时候,马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对他他道:“元生公公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对你来说他是个伟大的父亲!” 黄富贵满脸泪痕,一张脸痛苦的扭曲着,捂着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他用力的挣脱马度的手远远的跑了。 看着踉踉跄跄跑走过来的元生,马度摇头道:“以他的年龄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元生苦涩一笑,拍拍空荡荡的裤裆道:“奴婢对自己更残忍。” 不知道谁说的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元生算是做到极处,直接把自己弄得做不了男人,不愧是老朱的师兄弟,两人都不是一般的护犊子。 送花炜去澎湖的船,过了一个多月才回来,船上被装的满满得,有很多的稻谷,珍贵的紫檀、昂贵的香料,甚至还有一罐子金灿灿的珍珠,还有一些未被加工宝石原石。 马度拿了一颗珍珠用小刀在上面刮了刮,发现不是染上的,竟然是真的金色珍珠,后世倒是听说过菲律宾盛产这玩意儿,“在吕宋附近的岛屿上捞得吗?” 毛骧放下茶碗道:“咱们哪里来的那些功夫,侯爷临走前不是吩咐让咱们把张氏余孽种得稻谷收割了吗。那边岛屿太多将士跑错了地方,跟那边的野人国跟咱们发生了一点冲突,兄弟们顺手就把他们给灭了,这些都是缴获。” 好嘛,原来是去抢劫了,真可谓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以海军的德行做出这样的事情,马度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娘的你们不是就抢了这么一点东西吧,好歹是一国呀。” 毛骧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侯爷,还有不少的金沙,都被兄弟们分了。这些东西兄弟们不知道如何的处理,都督帮着卖个好价钱。另外还……俘虏了不少野人,大概有几千个吧。” 噗!马度直接把茶水喷了出来,“人哪?没打算弄到大明来贩卖吧?” “哪儿能啊,全都留在澎湖开荒了,手下兄弟都在澎湖分了不少土地了,只是那些野人实在笨得很,连锄头都不会用。” “那就慢慢的调教,只要有两只手总能教的会的。东西就先放我这儿,回头变现了再分给兄弟们,看来以后我不用再为海军的军费发愁了,你们几个怕是也捞了不少吧。” “嘿嘿……稍稍赚了一点,那一罐珍珠是兄弟们的孝敬侯爷的。” 马度微微摇头,“算了,本侯岂会从兄弟口中夺食。只是你回头述职的能跟皇上有交代就行!” 毛骧取出一份地图,那是马度交给他的南洋地图,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画的一清二楚,毛骧的手指一划,把偌大的南洋诸岛都圈了进去,“南洋土酋与张氏余孽沆瀣一气对抗天军,海军会陆续的清剿。” “现在我已经交了兵权,这种事情你不必告诉我!”马度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桌子道:“对了,皇上给本侯在澎湖赏了几千亩地,下次记得给我留一些野人开荒!” 毛骧拍着胸脯道:“都督放心小事一桩,下次一定把最强壮的野人留给您。” 看着毛骧眼中贪婪的笑,马度心头也在得意的笑,就知道海军尝到了殖民抢掠的甜头就不会轻易罢手的。 他留给海军那张详细的地图,把航线和物产标注一清二楚,就是为了方便海军张开大嘴到南洋觅食,他们果然没让马度失望。 “对了,南洋还有不少的汉人,别让我听说你对他们下手,不然我可不饶你!” “侯爷放心,属下知道他们都是故宋遗民,怎么会对同胞下手,到时候少不了让他们带路呢。”nt :。: 第485章 发财大计 中国明明率先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可最后却没能开拓海疆,在海外建立殖民地,还是因为大明走在时代的前沿,当权者以天朝上国自居,他们穿着丝绸、吃着美食、有文化有技术,拿泥巴捏个罐子就能换金子,用蚕丝织成布就能当银子,谁会去蛮荒海外去跟野人抢东西。 只有哪些活不下的沿海百姓和要钱不要命的商人才会出海谋生,没有朝廷的支持,这些人没有能力建立政权,当时的南洋并不是纯粹的意义上荒蛮,早有蛮人政权建立还有一定的军事实力。 即使有汉人建立政权,也在明朝过早的退出海洋角逐之后开始没落。至于明朝为什么会退出海洋,当然是因为没有利益,三宝太监出海不是为了弄钱发财而是政治原因。 海军就不一样了,他们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海军士卒大多都是财迷,才不会到南洋宣恩赏赐。有倒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海军可是完美的官盗结合,会放过哪些土酋才怪。 马度要做就是把海外蛮荒的外衣拨开,让朝廷的勋贵大佬瞧瞧海外富饶。前有殖民的利益,后有老朱的屠刀,勋贵们还不前仆后继的往海里跳。 马度也会趁着大势经营自己的后路,至于吃人不吐骨头的勋贵们会给土著带来什么伤害,马度表示无能为力。事实证明血腥屠刀比无量恩德,更让人记忆深刻,也更加让人敬畏,嘿嘿…… “舅舅你笑得好吓人呀!”朱小四腰里别着双截棍一摇三晃的走到厅里,已经十二岁的朱小四越发显得傻大黑粗,兄弟几个里面就数他跟老朱长得最像了。 “珍珠,还有金色的珍珠,我还从来没见过哩!”朱小四伸手就要往罐子里面抓。 “一边玩去,放了旬假也不回宫,就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马度没好气的打掉他的黑手,就是这家伙让三宝太监在海外大手大脚乱赐土酋东西,收到一点进贡就扔到仓库里面发霉,香料都变成了臭料,没了好处后来皇帝才没兴趣出海。 “真小气!”朱小四撇撇嘴突然猛地伸手,迅捷的把马度手里的那颗珍珠抢了过去,大笑着跑出了厅里,“黄毛小丫头,叫你看看本王的金珍珠。” 黄毛小丫头是朱小四对徐妙云的称呼,不用猜就知道徐达老婆又来了,和宋霜两个没脑子的女人八成又在后院合计什么不靠谱的生意,只可怜徐晓珮要去执行他们的馊主意。 这些小生意马度没有兴趣管,因为毛骧却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在海港竟然查到了一批玻璃器,是大明的海商从倭国贩运过来的,已经被他们在港口。 马度知道这是他向海外倾销玻璃带来的恶果,趁着玻璃器还没有回流回来,是时候填补国内的市场了。 这个蛋糕太大马度吃不下会噎到的,出了花厅走到后院,就见朱小四拿着金色珍珠在小鱼儿和徐妙云跟前显摆,“看看,这是我舅舅给我珍珠,金色的你没见过吧。” 小鱼儿和徐妙云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花园里面抓蝴蝶,根本就没有搭理朱小四。 马度把朱小四揪过来,拿出一封交给他,“别在我这里捣乱了,赶紧的回宫顺便把信带回去。” “舅舅让人送到通政司就是,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舅舅跑腿的。”朱小四对马度打扰他泡妞很不满。 “这是我写给娘娘的家信,再不听话当心我请皇上御赐的戒尺了。” 分蛋糕如果不把最大的那块分给老朱,后果一定会很严重,如果他嫌弃商贾是贱业皇家不愿意操持那是他的事,马度却不能不给。 朱小四揣着信悻悻的走了,马度招收把小鱼儿招过来一人给了一颗珠子。 “谢谢马叔叔!”徐妙云嫣然一笑提着裙子向马度行了一礼。 小小年纪出落得俊俏可爱,知书识礼却不矫揉造作,眉眼和徐达很像带着一种男孩子才有英气,钟灵毓秀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 小鱼儿看着手里的珠子问道:“哥哥,没有菱角儿的珠子吗?” “不给她,哥哥留着给她攒嫁妆。小鱼儿不要学她,要在哥哥身边多留几年,以后哥哥自会给你寻一个好夫婿。” “哎呀!”小鱼一捂脸,“哥哥就会拿我打趣!” 就在马度和两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花园边上的两个小小的人也有一番交流,碧琳伸出着胖胖的小手从花枝上捏起一条小小青虫,看着鼻涕都快流进嘴里的小呆瓜徐辉祖,“这个给你,好吃,咯咯……” 常家跟着马家发了财,勋贵们瞧着都眼红,绝对的羡慕嫉妒恨。可今天好事终于落在他们头上了,各家的主妇一接到请帖,就迫不及待的赶到了常家齐聚一堂,常夫人一露面就把她团团的围住,七嘴八舌的就问。 常夫人被吵得头大,扯着嗓子喊道:“诸位嫂嫂妹子今天都别问我,我也不过是替别人张罗的,玄重你赶紧的进来吧。” 马度快步走进厅里,笑呵呵的冲着厅里众人见礼,“小弟给诸位嫂嫂见礼了!是我让常大嫂请诸位过来的。”家里的男人大多不在家,马度干脆借着常夫人的名义把他们家中的当家主妇请了过来。 “原来是国舅爷,什么事儿不能到你家里去说,非要把咱们都骗到常家来,莫非是要给咱们给你说个小老婆不成?” “早听说国舅爷怕婆娘,俺看八成是真的了,俺家老周还有个庶出闺女,你要不嫌弃许给你也无妨,不过下次见了俺就要喊丈母娘了。” “你就别提你家里的小闺女了,她那模样哪里配的上国舅爷才貌,俺娘家倒是有个妹子。模样周正屁股也大保证好生儿子。” …… 明初的这些勋贵大多都是苦出身,虽说早就纳了年轻漂亮的小妾,可家中的大娘子还是从前落魄时娶得那个糟糠之妻,都是些粗线条的妇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一个个争相得要做马度的丈母娘,被旁人挤兑急了还有要把自己嫁给马度当小老婆的。 “顾大嫂说笑了,您貌美如花顾大哥哪里舍得跟您和离,您要是进了我家门,顾大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定要把我家给点了。” 顾时的婆娘摸了摸粗壮的腰身,“还是国舅爷会说话,不像俺家的老顾,从来就不会哄人!” 常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众人,“都不要说笑了,我说得发财的好事,可不是让你们来钓玄重这个金龟婿的。”   :。: 第486章 做生意要勇气 马度拿起常家喝茶用的玻璃被子,对厅中众人道:“这种琉璃杯子相信诸位家里也都是有的,都是逢年过节时小弟人送的一点心意,不过还从来没有在市面上销售过。” 赵德胜的婆娘埋怨道:“当然知道,俺家老赵早就向问国舅爷要些琉璃器在自家铺子里面卖,可国舅爷就是不松口。现在香皂现在已经卖不上价钱了,府里的人都大手大脚的惯了,家里少了进项嫂嫂这个持家管钱得可难为紧。” 从去年开始,市面就开始出现了很多冒牌的香皂,倒不是做香皂的工艺让人家偷走了,而是有人把肥皂买回去加温化开,往里面添加香料就做成了香皂,弄得香皂的行情大跌。 赵德胜的婆娘一开口,其他的人也纷纷的向马度抱怨,尤其是有些连肥皂都没得卖的。马度连忙的投降,“诸位夫人不要着急,小弟这不是来带着大家发财了吗?以后大家也可以卖琉璃杯子。” 此言一出众主妇立刻满脸的欢心,纷纷的马度求证是否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何必把诸位夫人都请来。”马度沉吟了一下道:“不过还是有点条件的,我把琉璃给你们,你们在什么地方卖是有限制的……” 马度拿出一个签筒给众人,“抽到哪个府,你们就把铺子开到那里,其他的人便不许在这里开铺子,其实也是为大家好免得大家争买卖,既压低了价格又彼此闹得不愉快。” 汤夫人道:“玄重到底是精明人考虑的就是周详,咱们都是妇人不懂这些,你是行家咱们都听你的。” “如果没有异议,那就请诸位夫人赶紧的抽签吧。” 顾大嫂道:“俺先来!” 他桌子跟前犹豫了半天才从签筒里面抽出一只签来递给马度,“国舅爷帮俺瞧瞧可是好地方吗?” “广州是广东首府,富庶的很,自然是好地方。”马度随手给她登记到纸上,“只是那边远了一些,顾大嫂还是赶紧的让家里的管事动手,一年后我也会敞开了向其他的商人开放……” 马度话未说完众妇人就不干了,常夫人第一排桌子,“你真是糊涂呀,有好处咱们大家享,为何要分给那些奸商!” 奸商?奸商好歹也是纳税的比勋贵可强多了。 马度解释道:“大明江山纵横万里咱们可拢不过来,富庶之地的经营权都分你们了,那些奸商顶多到小城骗骗土财主,而且我供应他们的数量也十分有限,一年的时间足够你们的家业翻上一番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没打算把琉璃在大明当成奢饰品来卖,没有普通的商人参合进来,怕是十年八年的也推不开。 听说家业能翻上一翻,众妇人再没意见欢欢喜喜的挨个的抽签,常夫人抽的签上是有两个地方是徐州和济宁,虽然是沿河的大城,可是被战乱破坏的太厉害,算是一支下签。 等众人都走了,她就冲着马度发牢骚,“玄重,你把扬州、常州、苏杭这样的好地方一个人占了,你我都是自家人,把扬州分给嫂嫂如何?” “没有,我可是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日后光供应琉璃器就足够我赚得了,再说了常家在琉璃作坊还有股本哪,少卖一点琉璃器也无妨。” “你自己没留,那这些好地方你留给谁了?” 马度往天上指了指,“您说我还能留给谁呢?” 老朱没有马度想象中的顽固不化,尤其是关于钱的事情上,相信要不了几天江南富庶之地就会开遍皇家的店铺,肯定不会像书院那样打出皇家的招牌就是了。 到后院和大鱼儿续了一会儿话,马度就离开了常家没去近在咫尺的皇宫,不知道是老朱天威愈重还是自己心虚,见老朱的时候他表面装的轻松心里却不自在。 前两天朝廷里面出了点事情,有御史弹劾汪广洋侍母不孝,老朱一生气就把汪广洋打发回太平老家了。 老朱明显的是在给胡惟庸铺路,中书省没了李善长、汪广洋可不就数他胡惟庸最大了。如果胡惟庸在试用期内表现出色,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转正了。 老朱和李善长都是无比精明的人,怎么偏偏就相中胡惟庸这个王八蛋了。胡惟庸到底有没有阴谋造反这事儿不好说,可这家伙压根就不是个好人。 都说李善长外宽内忌,胡惟庸这家伙可是连外宽都没有,还不如让第一检察长出身的刘基做宰相,朝廷的风气好一些,老朱也不会感受到太大的威胁…… 马度一拍自己的脑袋,他娘的想这么多做什么,等老朱举刀的时候老子可能已经跑路了。 为了满足即将到来的大量出货,家里的琉璃作坊迅速的扩大,原本在作坊里面当工人的佃户一下子升级成了工头,工人都是从附近其他村子里招来的,这些人早就眼馋马家庄子的好日子,招工自然容易的很。 家里的佃户却是替庄主发愁,他们很担心制作琉璃的工艺被那些人偷了去,以后自家没有饭吃,还亲自派了几个代表来找马度表达自己的担心,像这样比老板还上心员工后世里可没有。 马度安慰他们大可放心,就算是真得被人偷去了手艺也开不了作坊,老朱和满朝的勋贵可不饶他。 马度笑着对他们道:“你们还没有在作坊受够罪?夏天热得跟火窑一样,就没想过其他的营生?” 此言一出,佃户们连忙的跪地哭求,没想到担心来得这么快,这才刚刚的招了新人,就要将他们给换掉,这好日子才刚过几年就要没了。 这群人显然是误会马度的话了,“别着急,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也可以去卖琉璃,行脚跑商可能很辛苦但是收入绝对要比你们做工多得多,不用你们押本钱,等卖掉了货物再来结账也行。” 马度是好心,他们在作坊里出力卖命算是做了不少贡献,更没有人因为外部的诱惑出卖马家的利益,对马家算是忠心耿耿了,好处总要分给自己人。 可他错了,做生意不仅仅要本钱要精明要诚信,还需要胆识和魄力,马家的佃户觉得能在作坊里面做一个工头,稳稳的拿工钱已经是不错了。 稳赚不赔的买卖竟然没有人做,最后只有一个不爱读书又在作坊里面偷奸耍滑的后生找到家里的管事,说愿意拿几件琉璃器准备到千里之外成都去贩卖。 马度不由得感慨这年头老实人都在种地做工,能做买卖发大财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嗯,包括他自己在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87章 带上我 马度在方山除了盖学区房还盖了不少的门面房,沈万三一直担心卖不出去,当琉璃市场在那边开起来的时候立刻销售一空。 应天的商人还是有眼光的,他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一个个的眼巴巴的守在刚买的铺子里等着玻璃作坊放货,手下的伙计已经撸好袖子准备随时开抢,马度给他们供货有数量限制,实在是僧多肉少。 马度踮着脚尖往市场那边看了一眼,就满意的往书院走,迎面走来一个背着行囊小伙子,看他的样子似要远行,见了马度就乖乖的站在一旁行礼。 “这不是三驴子吗?你不是说要去蜀中贩琉璃得吗,咋的,又不想干了。” 那青年长得贼眉鼠眼,笑起来还露出两颗龅牙,“小人这就是要去蜀中哩!” “哦,动作还挺快,你的货都船了?” 三驴子拍了拍背着的大包袱,“都在这儿里,管事的照顾自家人先把货给俺了,三十个琉璃杯子都在这儿哩,俺到秦淮河的码头找一个往西去的商船就跟着走了。” “三十个琉璃杯子?都不值得你往蜀中跑一趟,咋不多拿一些。” 三驴子露出招牌式的门牙,“小人还是怕亏了,先跑一趟试试,要是挣了钱下次再多带些。” 马度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倒是有些小机灵,我跟你说其实也没必要跑这么远,不如到更近些的宁国府去。” “俺从前跟侯爷读书时,听您说过蜀中富庶是天府之国路却不好走,想必没有旁的商人去,俺就想到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形,想先占个地盘。” “他娘的就上了几天学还没有白上,赶紧的走吧,若是碰到了难处就到成都的沈记绸缎铺求助。若是干得好了,我把成都的琉璃专卖权给你。” 沈万三在成都也有生意,主要是为了收购那边的蜀锦往海外贩卖。马家就不行了,除了海贸也就在应天周围瞎扑腾,商业帝国不是一天建起来的。 马度上了两节课,就带上一罐好茶叶去找薄启了。他的办公室偏僻清净,到了下午才会变得热闹,他手下的学生越来越多,因为他有举荐官员的权利,国朝初立老朱大兴土木,可是需要懂建筑的人才。 薄启也不含糊立刻就把他的嫡传大弟子王小锤给举荐上去了,吏部和工部在对这个刚刚十八的小伙子考察一番后就真的给了他一个九品的小官,现在正帮着盖宫殿呢。 实在无人可用,但凡有点本事的朝廷绝不放过。至于来选拔人才的科举考试,在轰轰烈烈实行了一年之后竟然黄了。 原因无他,因为民间真的没有什么人才了,来应考的学生水平之差让人不忍直视,要是选了这样的人做秀才举人朝廷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南方好歹有人来考试,至于北方根本就无人应考,随便拉个识字的账房掌柜都能拔尖。这样的科举如果再进行下去,真的会被书院的学生垄断。 历史上明朝的科举为此一停十几年,直到洪武十七年才重新的开科取士,北方的文教仍旧没有恢复过来,洪武三十年的科考北方学子无一人上榜,才不得不分成南北榜。 科举遇挫之后老朱立刻调整了人才政策,从选拔人才改为培养人才,迅速的扩建国子监准备今年秋天招满两千人。 同时也要求书院招满一千五百人,还免费给书院盖了不少房舍,给书院提供的粮食也翻了一翻,让马度省了不少的钱,可见老朱是真的着急了。 马度走到薄启的办公室的时候,他正用对着小火炉轻摇着扑扇,红泥小火炉吐着火舌舔舐锅底,咖啡色的奶茶其中翻滚奶香四溢。 “想喝奶茶何必这么麻烦,我让我家的乌日娜煮好了给你送来就是。”、 “哼!老夫才不喝她奶茶,她是蒙古人的叛徒,长生天会惩罚她的。” 薄启一直认为是乌日娜出卖了他,把马度带到帐篷里面的,后来乌日娜又成了马度小妾,更是坐实了他的这种想法。 “再胡说八道我可就翻脸了,乌日娜刚刚有了身孕,她要是出了岔子我就算到你的身上。” 前几天和乌日娜“骑马”的时候,马度忽然发现她的肚子似乎胖了。乌日娜虽然平常吃得多,但是她运动多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 马度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她已经三个月没有来月事了,连夜请了许大亮过来诊脉,果然是怀孕了三个多月了。 这婆娘的真的是很大条,怀孕这么久了竟然都不知道,马度也十分自责。乌日娜在一遍遍掰着手指头算清楚她的孩子不会在严寒的冬天降临后,就开心的去放羊了,看得全家人一愣一愣的。 薄启往火炉里面添了一把木屑,火炉烧得更旺盛了一些,道:“我们蒙古女人才不会像你们汉人女子那般娇气,挺着肚子去放羊回来的时候怀里可能就抱了个孩子。” 他抽了抽鼻子闻了闻,把锅子端了下来,“马侯可要尝一尝老夫的手艺吗?” “那是自然!”马度拿过一旁的瓷碗,不客气的给自己成了一碗,就坐在他的工作台上小口的喝了起来。 薄启看看马度放在桌子上茶叶问道:“竟然带着东西来的,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小事一桩,这次麻烦你帮我做设计一艘船,船要大要坚固能禁得住风浪,可以远航万里,如果遇到危险最好可以在短时间内加速。” “哦?你是要做海船哪,海船老夫没有做过龙舟倒是做了不少,可以勉力一试,成与不成的莫要怨我。” 马度拍拍他宽厚的肩膀鼓励道:“行的,如果你不行,那这世上便没有人可以了。不过别拿在福船上加个桅杆来糊弄我。” “多长时间?” “这个不着急,慢慢做三年五年的都可以。” 薄启笑着搓搓肥厚的手掌,笑道:“嘿嘿……你知道老夫是不白白给你干私活的。” “价格随你开,别下口太狠,我相信你有分寸的。” 薄启往窗外看了一眼,才小声的道:“老夫也不要你的银钱,你逃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老夫,如果那时老夫已死,那就带上我的家人……” 噗!马度直接喷了薄启一脸奶茶,“老薄你在胡说什么!”  :。: 第488章 书院的一天 薄启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脸上淋漓奶茶,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夫,老夫都瞧见了!” “你……你瞧见什么了?”马度两眼四下里乱瞟,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灭他的口呢? “老夫瞧见了你的恐惧,就在那个下雪的除夕夜,就在老夫杀张昶的时候!”薄启的那双死鱼眼此刻显得特别有神,“那天晚上你装得平静,但是你眼中的恐惧甚我百倍。” 马度心中松了一口气,“呵呵……得了消渴症的人眼神都不太好,你还能瞧得出来我的情绪,别故作高深了。” “这你就不晓得了,当过皇帝的人最懂得看别人的情绪,尤其是像老夫这种当过傀儡的,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圣明君主,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薄启的胖手搭在马度肩头,“老夫知道你肚子里面有不少的存货,有什么需要老夫做的尽管开口,老夫给你打个折扣。” 马度拿开薄启的胖手,“顺命公你想多了,我是大明国侯,皇后是我阿姐,皇帝是我的姐夫,外甥是太子,朝中的权臣勇将都要给我几分脸面,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说透,呵呵……”薄启一副什么都明白的表情,不得不说这家伙看得很准,那次马度确实有史以来真正的感受老朱的恐怖,尤其是张昶的儿子在薄启的刀口下拼命挣扎的时候。 对于薄启的话,马度揣着明白装糊涂根本就不搭茬,真到走得那一天带上他也未尝不可,蛮荒之地正好用得上他。 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了午休,远远的看见有两个人正抬着水桶冒着日头往厕所里面去,不是平安和李景隆,而是黄子澄和黄富贵。 元生使出大招冲着几个老头磕头如捣蒜,总算是免了黄富贵记过的处分,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两个人接了平安和李景隆的班,清理两个月的厕所。 原本黄子澄不在惩处之列,难得他不怕骚臭主动的给黄富贵帮忙,闲暇时还给他辅导功课,黄富贵算是因祸得福了,历史上小黄探花可是做过帝师的,水平自然是有的。 元生破釜沉舟的一招很有用,知耻而后勇的黄富贵终于下了狠心,每日天还没亮巡逻的侍卫常常能看见他在荒滩上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背书,很有点后世“疯狂英语”模式。 马度拿了饭盆到食堂里面打饭,窗口里面正在收拾锅碗瓢盆的厨子一脸歉意的道:“侯爷没回家吃饭?” 他娘的,这里虽然是皇家书院,可是大半的开销都是老子在负责,就不能在这里吃个饭吗? 见马度脸色不善,厨子连忙的解释,“您来得不巧菜都没有了,这些半大小子太能吃了,食堂里正好还有新鲜鱼,小的再给您烧一条如何?”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的动手吧。” 厨子动作很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端了一条鱼出来,又给马度打了二两米饭,马度端着直接回了办公室,见袁九黎不在就放心的吃了起来。这个古板的老家伙一直很反对马度在办公室吃饭,认为这样做不合规矩,马度真是怕了他在一旁唠叨。 糖醋鱼做得很和口味,马度慢条斯理的吃了个干净,拿一根鱼骨头剔剔牙喝点茶,享受一下午后的时光,可偏偏就有不长眼的过来打搅他。 办公室门口几个冒出几个脑袋,往屋子里面看了一下就连忙的缩了回去,马度却看得一清二楚,他扔掉手里鱼骨头道:“有事就赶紧的进来说,不然我就去宿舍休息了。” 赵麟魁梧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大步的走进屋里到了办公桌前恭敬的一施礼,“赵麟见过先生!” 见他这般规矩马度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又在外面惹事了。” 赵麟连忙的否定,“没有惹事,学生最近一直在学院好好读书。嗯,学生要成亲了,先生可知道吗?” “知道呀,听你伯父说了,怎得今天是来给我下帖子的吗?到时候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 “多谢先生!”赵麟再次恭敬施礼,“不过学生年少不通男女人伦,为我赵家子嗣繁衍,还请先生授学生几副春宫图,让学生参考一二,到了新娘跟前也不用露怯。” 后世的学生再胆大,也没有哪个主动会找到老师要的,可眼前就有这样的混蛋,还说的一本正经满口道理,要是不给他反倒是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估计找来家长也没用。 “他娘的,都快给你绕进去了!”马度一脚踹在他的腿上,“你小子去秦淮河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还跟我说不通男女之事,赶紧得滚一边去。” 赵麟退了两步仍旧是一本正经,“学生从前确实不懂事,到秦淮河不过是胡闹而已,我赵家子嗣单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麟身为男儿自当有绵延香火之责,还请先生不吝成全成全。” 他说着又行了一礼,“如果先生不给,学生只好去找大伯了,相信大伯也是支持我的。” “不去读书,都堵在这里做什么。”只见袁九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几个在门口偷看的小子立刻跑了个没影。 赵麟却没有半点害臊,像是见到大救星,干脆请袁九黎给评理。 出乎意料向来死板的袁九黎对赵麟半句难听的话也没有,反而劝马度,“赵侯爷家中人丁单薄,赵麟也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您和赵侯爷是至交,帮他一把实属应该。” “好吧,那我就给你画几幅!” 如果他不给赵麟画,估计过两天赵德胜也会找他来画,老赵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马度当下拿了纸笔,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画出几副图来。 “还是第一次见侯爷作画!”袁九黎一点也不避讳,趴在一旁看得仔细,不知道是不打算回去和婆娘实验一番再生个儿子出来。 马度把画递给赵麟,“拿去吧,不要传得满书院都是。” “多谢先生赐画,学生谨记先生教诲,一定不外传!”赵麟再次恭敬一礼,可是一出屋门就现了原形,只听见他大呼一声,仿佛得了至宝,“真迹啊!真迹啊!哈哈……” 另外的几个坏种连忙的凑了上去,一群人眨眼就跑了个没影儿,不知道到哪儿去欣赏了。 “小王八蛋,老子就知道是这样。”马度拿过碗碟,“一点尊师重道的礼仪都没有,拿了画就走,也不帮我把碗给刷了。” “侯爷留步!”袁九黎突然拦在马度的身前,笑嘻嘻的道:“今年秋天家中小女就要和令弟成亲了,这种男女之事老夫也不好与她说,拙荆笨嘴拙舌怕是也说不清楚,侯爷可否再画几幅……” “没门!”马度一口回绝。 原本以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竟然被拒绝了,袁九黎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为什么?这也是为了帮小鳖繁衍子嗣,说到底也是为你家好!” “不想画!” “那……那老夫帮你刷碗!” “不稀罕,让一让!”马度端着碗碟出门而去。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公平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第489章 乡愁 马度不希望袁九黎的女儿窥得人伦天道的精髓奥义,小鳖腿脚不利落,不想他在床第之间落了下风,就像是他和乌日娜一样。乌日娜这么长时间才怀上孩子,可能就是姿势不正确,阴阳颠倒之故。 给高年级的学生上了一趟化学课马度就翘班了,踩着荒滩上青草,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前方数十只洁白羊徜徉在山坡上悠闲的吃草,却没有乌日娜的影子。 八成又躺在哪个草窝子里面睡觉呢,她常常一觉醒来就发现羊少了几只,然后就哭着发动全家寻找,直到家里的佃户给她把羊送来才作罢。 马度四下里一打量果然就见茂盛的草丛里伸出两只漂亮的绣鞋,他笑了笑就踮着脚尖走了过去,一探脑袋果然就见她躺在草窝子里。 只是她没有睡觉,嘴里叫着一根草梗,两只眼睛红红的眼神迷惘,长长的睫毛还粘着点点泪珠,日光下晶莹璀璨,她的脸上是一种淡淡的愁容。 不是没有见过乌日娜哭,她可以咧着嘴嚎啕大哭惊天动地,但是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马度一惊,“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乌日娜坐了起来,“没有不舒服!”她拍拍旁边的草地示意马度坐下。 “那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乌日娜拉住马度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人欺负我。” 马度拍拍她的手,“没事的你告诉我,是宋霜欺负你了吗?” 乌日娜摇头,“没有!她对我很好,昨天还给了我很多的好看的衣服和首饰。” 这个倒是真的,不过那些都是宋霜用过的,这败家娘们整天往家买东西,穿戴过一两次就不用了,全都便宜乌日娜了。 “那是怎么了?” 乌日娜把脑袋靠在马度的肩膀上,嘤咛道:“我想家了,我想草原,想嘎鲁,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大家都对我这么好!” “原来是这个呀,我当是什么呢,每个人都会想家跟良心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也常常会想家!”马度望着夕阳口中不由得轻叹。 “你的家不是就在哪里吗?”乌日娜一指远方的侯府。 “和你一样,我也有一个另外的家。” “那为什么不回去!” “回不去了,太远太远了,而且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就算一百条腿也回不去了。” 乌日娜恍然大悟,“比草原还要远吗?哦,我想起来了小鱼儿说过你的家在海上,难怪你要出海,是去找回家的路吗?” “不是,是去打倭寇。对了,有一个消息忘记告诉你了,前几天知道你怀孕,我就让人去草原上接嘎鲁了,当月亮再圆两次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刚才靠在马度肩头一副忧伤表情的乌日娜,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乌日娜一下子就朝着马度扑了过来。 马度连忙的托住她,“小心点孩子!” “没关系,他还好好的!”乌日娜骄傲的摸了摸肚子,然后把脑袋靠在马度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道:“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觉得你是也个不错的男人。” 马度心头涌出悲凉之感,竟然到现在才得到小妾的给予的肯定,看来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好。 两人没有回家直接到了书院吃了饭,晚餐吃得是韭菜鸡蛋馅儿的大菜包子,喝得是红薯稀饭和胡辣汤,两人吃得肚子饱饱得,就沿着操场遛弯消食。 可美好的场景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宋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插着腰站在两人跟前冷嘲热讽的道:“哎呀,还挺恩爱吗?” “呵呵……”马度讪讪的笑道:“她这不怀孕了吗?我带着她溜溜弯,你怀孕的那会儿我不是也带着你遛弯吗。” 宋霜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道:“遛弯就遛弯,谁不让你们遛弯,倒是跟家里说一声。光看见羊回来了却没看见人,我这个当家主妇都亲自出门来找。” 乌日娜问道:“我的羊丢没丢?” “人都不见了,谁还顾得上羊!” “哦,那我回去瞧瞧。”乌日娜扭头头就往家里去了。 “慢着些!”马度见天色擦黑想去送送她,却被宋霜一把拉住。 “她腿脚灵便着呢,中午还拿了一大筐子的槐花回来,说是爬树采的。”宋霜说着话就勾住了马度的手肘,学乌日娜把脑袋枕在马度的肩头,“陪我走走,你可是好久没陪我遛弯了。” 宋霜明显的是在嫉妒乌日娜,从前马度带着她遛弯可不敢有这么亲密的动作,果然只溜了两圈就说腿酸要荡秋千,还让马度推她。 夜幕降临,教室里面却亮了起来,那是吃过晚饭的学生在上晚自习,两人一根蜡烛烧完就要回去睡觉。 因为这个时代的蜡烛很贵,普通老百姓是点不起的,所以晚上只要进了教室平时最调皮的学生也不敢玩闹,浪费灯油钱是不仅会被同学鄙视、还会被先生罚去喂猪、扫茅房。 偌大的书院灯火通明,却安静的吓人看起来有点诡异。其实整个书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蜡烛不过是生产肥皂的废料而已。 “你不觉得今天的星星很亮吗?”宋霜坐在仰着头问道。 马度这回没心思看星星,“不觉得,我的胳膊都酸了,咱们回去吧,两个孩子说不准在哭闹哪。” “好吧!今天便饶了你!”宋霜从秋千上起身两人刚刚的走了两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人跑进了操场,“乌日娜!乌日娜!你在这里吗?” “原来是小鱼儿,这傻丫头还在找人呢,叫上她一起走!” 马度刚刚的要喊小鱼儿,宋霜却捂住了他的嘴,“嘘!小鱼儿身后有人跟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90章 平安与小鱼儿 “啊!” 身后传来一声咋呼,吓得小鱼儿一个哆嗦正待要跑,却听见有人喊道:“你跑什么,是我。”声音很熟悉,是平安。 小鱼儿拍拍嘭嘭乱跳的胸口,怒道:“黑灯瞎火的,你跟着我做什么,吓死人了!” 平安嘿嘿的笑道:“刚才我看见有人从教室门前走过,就知道是你。” “哦。”小鱼儿随口应了一声,“没事的话,我要去找乌日娜了。” 平安闪身挡在她的身前,“你可是要找先生的那个鞑子小妾?” 作为乌日娜最好的朋友,小鱼儿不允许有人这样的称呼她,“她不是鞑子,她是乌日娜!起开,别挡我的路!”她说着还伸手推了平安一把。 平安浑不在意,依旧满脸笑容的道:“不是鞑子,不是鞑子。傍晚的时候我还瞧见她和先生在食堂里面吃饭呢,她又没丢你找她做什么。” “哦,那就好。”小鱼儿说完转身就走,腕子却是一紧被人死死的抓住,“平安你抓我做什么,快点松开!” “你怕啥,我又不会害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小鱼儿感觉腕子上的力道松了些,就连忙的甩开,“有事你快说,我还得回家呢。”小鱼儿总是乐于助人的,即使是有些讨厌的平安,她也不介意帮忙。 平安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信,“帮我把这个交给菱角儿!” 自从得知花炜去了澎湖,平安早就准备一封信,只是菱角儿不出门根本没有机会,今天碰到小鱼儿就以为找到了机会。 小鱼儿轻声劝道:“我不是给你说过了,菱角儿喜欢的是花炜。” “马先生已经把花炜打发到澎湖去了,显然是不同意他们俩的,那我就有了机会,你就不能帮我一下。” 小鱼儿不屑的冷哼一声,“我不怕告诉你,哥哥把花炜送到澎湖是要他建功立业,三年后好到我家提亲,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当真!”平安一愣随即笑道:“那又如何,三年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也许这些天菱角儿已经把花炜给忘了,若她知道我对她的心意,欣然接受也说不定呢。” “呸,菱角儿才不是你说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我劝你死了心,莫要再纠缠她。我要回家吃饭了。” 菱角儿刚要走胳膊再次的被抓住,平安嘿嘿的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也喜欢花炜,你帮我不就是等于帮你自己吗?” 藏在心中的隐密的心思被人揭破,小鱼儿不由得一阵慌乱,“你胡说!你胡说!根本没有的事!快点放开我的手。” “看把你急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狡辩也没有用。你我相互帮忙,你我各得所爱,不是很好吗?” 对面的小鱼儿突然不再挣扎了,只听见她不屑的冷笑一声,“你这种人也配说爱,我虽然喜欢花炜,但是菱角儿才是我的亲人,没有谁比她对我更重要了,你根本就不懂祝福才是爱!” 平安呵呵的笑了一声,“你说得什么乱起八糟的,我爹战死了,我娘也为我爹殉情了。我没有亲人,确实不懂你说的什么。 花炜好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孙妈妈,先生们也都喜欢他,你也喜欢他,为什么就不能把菱角儿留给我,我也想要有一个亲人。 虽然娘娘很眷顾我,但是放旬假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想回皇宫,那里不像个家连燕王都不愿意回去。” “哼,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我一点都不同情你。我的爹娘也没了,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呢,所以我才要乖乖听话好好的生活,让他们在天上安息。 可你在书院不好好读书调皮捣蛋整天挨罚,现在还想趁虚而入拆散有情人,你的爹娘活着也会为你蒙羞的。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亲人,我瞧不起你!” 小鱼儿说的激愤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平安的脸上,平安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巴掌抽懵了,他松开小鱼儿的手,捂着脸怔怔的看着小鱼儿。 小鱼儿似乎也被自己的这一巴掌吓到了,也在惊讶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嗯,我还没吃饭呢,我要回家了。” 她一扭身就跑了个没影儿,呆立在原地的平安,莫名其妙的笑了笑,也大步的往教室里面走去。 马度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宋霜轻轻的晃荡着,宋霜轻声的嘀咕,“祝福才是爱?是你教的吗?问你呢,发什么呆!” “没什么,我在为自己有这样妹子骄傲!”马度说着把手伸进宋霜衣服里。 “哎呀,要弄回家去!”宋霜在马度腿上掐了一把。 “我觉得这里就挺好,”掰过宋霜的小嘴重重的吻了下去。 又到一年放暑假的时候,高年级的依旧到衙门之中历练,低年级的有的回了家,不过仍有过半的人留在了书院。 虽然能住在书院里,但是书院的食堂可不提供免费的饭食,想要有饭吃就要干活,可以到猪圈喂猪,可以到菜园种菜。可以到试验田里给薅草、施肥、捉虫,听说准备培养什么杂种水稻。 若是吃不了田里的苦,可以到城里寻个账房、抄书之类的活计,书院的学生记账的方法与众不同,清楚明了还能帮着东家、掌柜找到不少亏空,做买卖的人都想跟着学。 最多的还是见到穿着青衫的学生背着个小木箱沿街吆唤叫卖,“冰棍啦!冰棍啦!豆沙的!奶油的!山楂味儿的!橘子味儿的!清凉解渴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不用问货源哪里来的,当然是出自马家,马度鼓捣出来不光是为了口腹之欲,也为了给学生找一个打工赚钱的兼职。 夏天吃冰的习惯老早就有,不过都是豪门富户才吃得起的,马家只是规模化生产丰富了产品罢了,普通的老百姓也吃得起。 要说冰棍最好的卖的地方,除了豪门大户当数秦淮河了,一边是秦淮河码头那里有扛包的力巴,大热天的都要吃上一个可以解暑降温,另外一边则是青楼了,姑娘嫖客拿来吃纯粹是享受和情调。 第491章 冰棍 嫖客和姑娘买冰棍消暑享受可以理解,至于如何的调情就不细说,请相信古代人民的创造力。据说有的学生为了推销冰棍,弄了个冰火什么天的销售方案,在秦淮河火爆的不行。 也仅仅是据说,估计没有哪个学生敢承认是自己的创意,不然一定会被赵德胜打断腿。 一群刚刚卸完船的力巴,热得大汗淋漓,只觉得胸中犹如火烧,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学生背着小木头箱子吆喝着从身边经过,就出言叫住,“那小书生别着急走,给咱们拿几个冰棍尝尝。” “好嘞!”平安高兴的应了一声,放下木头箱子,“几位大叔是要吃奶油得还是豆沙的。” 工头脱下身上的无袖马甲擦拭着结实的的胸膛,打趣道:“你看咱们像是吃得起奶油、豆沙的人?奶油的要五文,豆沙的要三文,俺们抗一天的货,最多也就是二十文,真是好不黑心。” “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分钱一分货,这大热天的能吃一口凉丝丝的冰就是福气,您还嫌贵了。” “还是有学问的人会说话,不过你说得再好听也没用,给咱们上白水冰糖的就成!” “穷鬼!”平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就从木头箱子里面取出冰棍出来,仔细的揭开包裹的蜡纸,把纸叠放整齐放进箱子里,那里已经有一小叠了。 平安捏着冰棍下面的木柄递给工头,“一文钱一个!” 工头不满的道:“你这书生真是抠门,为什么不把那纸给俺,留着擦屁股也行。” “擦屁股的东西有呀,您把冰棍吃完了,用手里的木棒擦屁股就成!” “哈哈……还真是!”工头大笑,其他的力巴也跟着笑。 平安一共卖出去七个,不是每个人力巴都舍得花一文钱吃冰棍的,平安喜滋滋的把七枚黄灿灿的洪武通宝塞进满满的荷包里。 冰棍所剩不多,平安拿了一个化得厉害的塞进嘴里,就去马家设在城里的冰窖去补货,刚过转角就有横冲直撞的跟他碰在一起。 平安呲牙咧嘴的揉着脑门,抬眼一看同样身着青衫背着小木箱书院学生,“哎呀,黄富贵你这是着急投胎吗?” 黄富贵也是呲牙咧嘴,“对不起,刚才我从这边过的时候见有一个大船正在卸货,就到旁边的街道转了一圈,谁知道只买出去一根,就想着过来赶这边的买卖,所以走的急了些。现在看来这买卖怕是你抢了吧。” “是太贪心了,到手的买卖,我要是你就在一旁守着。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黄屎呢。” “子澄兄叫黄湜不是黄屎,你若是再出言不逊,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黄富贵得了黄子澄不少帮助,心中对他尊敬又感激,听黄富贵这么说自然不痛快。 平安撇嘴道:“我说的不就是黄湜,是你自己听成屎了,还怨我。” 黄子澄,名湜,以字行。 湜指水清见底,黄子澄其实是个挺纯粹的人,这名字跟他很搭,只和姓一起叫出来就不那么好听了,尤其是南方方言没有卷舌音,听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区别,难怪他要以字代名。 看黄富贵愁眉苦脸的模样,平安就知道他剩了不少冰棍,“你还剩下很多吗?” 黄富贵点点头,“剩的不少,已经开始化了全部都是奶油的。” “你改不是全拿得奶油的吧,难怪你卖不出去,你小子太贪心了,平头百姓有几个人舍得花五文钱吃冰棍。” “我就是想多挣几个钱,我以后不想再花我爹……家里的钱。”黄富贵的袖子里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平安叹了口气,“看你还算懂事孝顺的份上,我帮你一把。你有福气还有爹娘可以孝顺,真是让人羡慕……” 平安带着黄富贵沿着小巷子走了没多远,就冲着一个紧闭的小院子哐哐就是几脚,院子里面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多时门缝里面就有一只眼睛往外偷瞄。 平安骂道:“看什么看,再不开门老子就去应天府揭发你们了。” 吱嘎一声,院门被打开,小小的门廊下面站着十几个大汉,一个个光着膀子,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黄富贵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谁知那些大汉见了平安,腰立刻躬了起来,苦着脸道:“我的爷爷您怎么又来了,小的们自打入了夏天天吃冰棍连肠子都快拉出来了,您就饶了咱们吧。” “老子叫你们买冰棍,谁叫你们吃了,自己作死还怨老子!”平安看了黄富贵一眼,“把你的冰棍全给他们。” 黄富贵打开小木箱子掀开里面保温的小棉被,把里面的冰棍拿出来,颤着手把冰棍挨个的发给那大汉,这些面相凶恶的大汉,竟然陪着笑脸挨个的接了,剩了几个也被他们全部拿走。 平安道:“五文钱一支,赶紧的拿钱出来。” 带头的大汉苦着脸道:“不是一文钱一支嘛?怎得又涨钱了。” 平安没好气的道:“奶油的自然贵些,这才几个钱,从前老子可没少在你们这里撒银子,赶紧去拿钱。” “钱是不多,可架不住您一天好几趟的来啊,您好久都没有照顾咱们生意了,那位出手阔绰李公子也不来了。” “老子改邪归正了,以后都不赌了,还有那李公子生意你们也别做了,不然让你们死得难看!” 这里其实就是一处赌坊,老朱出身贫苦知道赌博的害处,所以明初是严刑禁赌的,不过有百分之百三百的利润就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做。 平安从前常在这里玩耍,也带李景隆来过。自从入夏更是经常来,没少帮着同窗往这里兜售卖不出去的冰棍。 赌坊的人自然不是慈善家,若是换成别人早就勒死扔秦淮河了。可平安不同,别说他是老朱的义子,就是一个书院的普通学生他们也不敢下手。 赌坊的人倒是挺干脆,没有一个个的数铜钱,直接拿了一小块碎银子给黄富贵。平安满意的点头,“你们多多忍耐些,这个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大热天的赌坊的打手竟然齐齐的打了个寒颤,见平安和黄富贵走远了才道:“赶紧得,明天咱们就挪窝,不然这个夏天非拉死不可,嗯,这奶油冰棍还真是不赖。” 黄富贵看着手里的那一块银子,两眼放光,心里对平安佩服不已,“没想到还能这么做,我还以为这一箱子奶油冰棍要坏在我手里呢。” “一时之计而已,不可一而再,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卖冰棍吧。” 两人刚刚出了巷子,就见秦淮河上有一艘大船缓缓驶来,只见船上站满了持枪的士兵,船头的大旗迎风招展,分明写了一个“沐”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92章 永镇云南 哧溜,哧溜,一根棍棍在宋霜的红唇贝齿间进进出出,撑得她的雪白的面颊鼓鼓的,这情态让马度看得浮想联翩。 宋霜从冰盆之中随手拿了一根冰棍递过来,“你若是想吃尽管吃,为什么要眼馋我手里的。” 马度随手接过来揭掉蜡纸,把奶油冰棍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嘿嘿的笑道:“你弄错了,我不是眼馋你手里的,是眼馋你嘴里的。” “我嘴里的?”宋霜把冰棍拿出瞧了瞧,“有什么不一样吗?”原本圆圆的冰棍已经被她吃得变了形,想必嘴上的功夫不会差了。 马度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宋霜的脸上立刻浮起一团红晕,随手就在马度的身上乱掐,嘴里骂道:“竟然还不死心,害的我连冰棍都不想吃了!” “你不做便罢,难道嘴上说说也不行了。” 马度从床上起身,看看外面的日头该是到了未时了,两个小娃儿还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碧琳口水淋漓,把竹席都给浸湿了,还把莲藕一般的小胖腿压在小骉的肚子上。 “赶紧的把孩子都叫起来吧,我带他们去游泳,不然到了晚上又不用睡觉了。”马度现在总算体会了马大脚面对时差颠倒的朱小四有多么的不易。 马度刚刚的把闺女的腿从儿子肚子上拿下来,就听家张五六在外面喊道:“侯爷!侯爷!沐指挥回来了!沐指挥回来了!” 马度蹿了起来直接冲到屋子外面问道:“可是真的?” 张五六点点头,“书院的学生看见沐指挥的船进了城,然后通知了咱家的铺子,掌柜又派了伙计出城通知家里,人就在门房哩。” “知道了,赶紧的去备马!”马度回到屋里对宋霜道:“你都听见了我到城里去,家里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今天晚上怕是不回来了,看着点乌日娜让她少吃点冰棍。” 宋霜没好气道:“晓得了,赶紧的去见你的好兄弟吧。” 马度带上张五六酷日之下一路狂奔,到了城中的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的袍子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张五六抹了抹头上汗水,“侯爷歇会儿吧,咱们走走,不要中了暑!” 日头偏西,太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毒辣,街面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很多小商小贩的也在这个时候出动了。 两人牵着马走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之中,看见有背着小木箱书院学生沿街叫卖,马度张口叫住,“前面的那个是林大牛吗?” 那学生回过头来见是马度,忙过来行礼,“学生见过先生,这大热天的您怎么也来城里了。” “来城中会友,赶紧的给我拿根冰棍儿,橘子味儿的。” “好嘞!”林大牛放下小箱子,给马度取了一根冰棍儿,“先生慢用!” 张五六不客气的到箱子里面一手拿一个,林大牛却朝他一伸手,“多谢张大哥照顾生意,承惠五文!” 张五六骂道:“你这小子真是抠门,吃你两个冰棍还给俺要钱,你咋不跟侯爷要。” “侯爷是我的先生,学生孝敬先生一根冰棍再寻常不过。可我要是不收张大哥的钱,怕是坏了您的名声,您虽然只是侯爷身边长随,但是乡亲们哪个不知道您忠厚仁义,跟着侯爷出生入死英雄一样的人物,岂会赖我两根冰棍的钱,再说还是给您打了折扣的,不然的话要八文钱呢……” 天生的二货当然敌不过书院的精英,林大牛三言两语的就忽悠得张五六往外掏钱,八文钱连折扣都没有打。如果没有自己在跟前,马度相信张五六被林大牛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等冰棍吃完了就到了皇宫所在街道,远远就看见有人出了宫纵马而来,不是沐英是谁!两年多不见这家伙黑了许多,不过变得更加强壮了,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张五六已经扯着嗓子,“沐指挥我家侯爷在这儿呢!” 沐英循声望来,面上不由得一喜,一拨马头就飞驰而来,不等马停住就一跃而下,一下子抱住马度,“哈哈……玄重,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的。” “才两年不见,你倒是能耐了,现在下马都不用停了,难道还想断一次腿。” 沐英在马度的身上锤了一拳道:“你这混蛋,明明急慌慌的来见我,可一见了面就要损我。” 马度笑道:“就怕你在云南水土不服死在哪儿了,平安回来就好。” “云南没有你想的那般山穷水恶,倒是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走,咱们回家再说。” 沐英的婆娘出自冯家,是书香门第也是勋贵之家,迎接沐英凯旋的仪式,可比马家讲究多了,全家老少又是敬酒又是拜迎的,就连卸甲也有一套的仪式,忙活了半天这才钻进木桶,用柳枝子泡的水洗澡。 “你们都出去,我兄弟面皮薄!”沐英把伺候的丫鬟都打发走。 “谁说我面皮薄,我还想留两个俊俏的搓澡呢!” “算了吧,我家里净是些庸脂俗粉,怕是入不得你的眼,你若是想要俊俏又懂情趣的,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秦淮河。” 马度拿水瓢在他头上浇了一下,“哟嗬,才几年不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去秦淮河了,不怕娘娘抽你。” “娘娘现在要管得孩子太多了,宫中诸般琐事都要她操劳,哪里管得着我。今天和娘娘见了不到一刻钟,就被她打发出来了,我倒是很想被她抽一顿。”沐英抹了抹脸上的水又给马度头上浇了一瓢。 “那还不好说,等吃了饭咱们就去秦淮河。”马度抹掉脸上的水道:“这次你怎么没有和大军一起来,云南那边的战事还没完吗?” “早就打完了,不过那边的形势有点复杂,有不少逃到山里的溃兵需要清剿,还有许多的土人需要安抚。想要真正的长治久安,怕是要用不少的时间。现在那边有傅友德和蓝玉看着,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来领封赏的。” 马度一拱手笑道:“拿我就先恭喜你沐猴,以后人家喊我马猴我就喊你沐猴,心里总算是能平衡些。” 沐英苦涩一笑,“怕是你没机会了,今天听皇上意思是要我永镇云南。” 第493章 光临秦淮河 沐英再次往马度头上浇了一瓢水,“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云南的情况确实有点复杂,再加上那里天高皇帝远,要找一个有本事又靠得住的人镇守,没有谁比你再合适了。” 这一天自然在马度的预料之中,只是比历史上来得早了一些。 “不过你放心,最多十年我便让云南民心归附,到时候我再奏请皇上再派旁人镇守,你我兄弟又可以在应天相聚。” 十年?那个时候如果马度没有逃跑的话,估摸着沐英也不敢回应天。 两人洗完澡换了衣服就到客厅里面,冯氏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 马度冲她歉意的拱拱手,“是我太疏忽了,不该今天来打扰你们夫妻团聚的。” 冯氏福了福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舅舅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冯氏是个知书达理,不像沐英改了姓就非要和马度拉平辈分,还和从前一样一如既往的称呼马度舅舅。 “还是外甥媳妇懂事,怎么不见你到家里找你舅母玩耍了。” 冯氏点了点桌子上闷头吃饭的两儿一女,“有这三个小人缠磨,外甥媳妇哪里抽得开身。平时怎么教你们的,还不快过来给舅姥爷见礼。” 沐英一拍桌子,“什么舅姥爷,也不怕把玄重喊老了,叫叔叔!” “行了,整天在外面打仗,没见着你给家里做什么,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摆起谱来了!”马度伸手示意三个娃儿,“好好吃饭,莫要理你爹这个二愣子。” 一顿饭吃到从黄昏吃到天黑,马度和沐英久别重逢,自然喝得酩酊大醉,说话舌头都打结。眼看着天色不早,冯氏忙吩咐丫鬟仆役给马度整理客房,“舅舅今日天色已晚,就先住在家里吧。” “好……就住在……在这里,明天再……再走,你们好生安歇,我要去……去睡觉了。” 马度踉跄起身,却被沐英一把拉住,“睡……睡什么觉,不是说好了要……要去秦淮河的吗?” “你……你还真……真敢去?” “有什么不……不敢的,再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大不了被娘娘揍……揍一顿,我求……求之不得,谁不去……谁是孙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有不去道理,当下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就要出门。冯氏哪儿能劝得住两个醉鬼,无奈吩咐张五六,“好好照看你家侯爷和我家夫君!” 她显然不知道张五六的德行,不然绝不会把两个醉鬼托付给他,还拿了两锭金子给张五六,不是赏钱是拿来给两人做嫖资用的。 夫妻久别重逢,还没来得及亲热一番,丈夫却要出门逛窑子,得亏是在古代,若在后世还指望老婆给拿嫖资,发起狠来把自家男人阉了都有可能。 大明是有宵禁的,不过也就是能约束一下普通百姓,权贵自然不在其列,朱文英亮亮腰牌,兵马指挥司的人就连忙让行,还派人把两个醉鬼护送到秦淮河。 如果说应天还有一个没宵禁的地方,那只能是秦淮河了,这里灯火通明,脂香四溢,丝竹乱耳,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 一艘艘小船在河边停靠,船上下来的不是锦衣华服大腹便便的商贾,就是身着儒袍风流潇洒的文士,反正没有身着短褐的穷酸,带绿帽的龟公点头哈腰的引着客人往自家楼子里面走。 两个醉鬼却趴在拱桥上面哇哇的呕吐很煞风景,一条从拱桥下面穿过画舫遭了秧,船头的龟公被污秽淋了满头满脸,却不敢叫骂,这个时间点来秦淮河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舒坦多了!”沐英长出一口气,看着前方的盛景眼中隐隐有兴奋之意。 马度拍拍他的胸口调侃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上青楼吧。” “谁说的,我在云南逛的窑子多了去了。” “别吹牛了,打起仗来你还有心思逛窑子。”马度接过张五六递来的水壶漱了漱口,“赶紧的走吧,不然长得好看都被旁人给挑走了。” 两人下了桥沿着街道,一间间的看过去,明言人一瞧就知道两人都是不是秦淮河的常客。早有龟公盯上了,“两位公子到咱家院子里来吧,咱家的姑娘最是俊俏贴心。” 沐英不耐烦的摆摆手,“滚一边去,我们兄弟两个要秦淮河的花魁伺候,看你家屁大点的门脸不像是能住花魁的。” 这就是两人没见识了,秦淮河寸土寸金,青楼的门脸都不大,龟公面上陪着笑,心中却是不屑,像这种不懂规矩又挑剔的客人最是麻烦,转过身去就骂两人土包子。 刚刚打发走龟公身后又有人凑上来,“公子来一根奶油冰棍吧,一支只要五钱银子,呃……先生,文英哥!” 马度不由得瞪大眼睛,“平安?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书院的学生来城里卖冰棍,都是一大早就坐着大板车来城里,傍晚的时候另外有大板车拉回去,没想到到了晚上平安这家伙还在这里卖冰棍。 同是老朱的义子,沐英自然算是平安的兄长了,他训斥道:“平安你不好好的读书,怎得也学常茂在秦淮河厮混。” 平安连忙的解释道:“文英哥我可不是来逛窑子是卖冰棍的,是马先生让卖的。” “是我让卖的不假,不过有人花五钱银子买一支奶油冰棍吗?你是把人当傻子了吗?” 平安得意的笑道:“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因为宵禁书院卖冰棍的学生都走了,秦淮河的生意却刚刚开张,正是冰棍卖好价钱的时候。先生您不是说过吗,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马度摇头,“我还是不信有哪个傻子肯花白天百倍的价格来买冰棍。” 他话音刚落就头顶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书生送九支冰棍上来!” 马度抬头一看只见正对着他们的这家青楼二楼的一个房间的窗户打开,一个头发花白打着赤膊的枯瘦老头正冲着平安招手。 平安抬头喊道:“先给钱,五钱银子一支!” 老头抬手就扔了一定银子下来,平安伸手接住就打开小木箱子放了进去,只见箱子里面已经有好几锭雪花银,“这老头八成是想体验一下什么是,看他的年纪就怕连两重天都过不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94章 又见老朱 秦淮河上青楼林立,招并不显眼,不过能在此处立足,自当有些特色。楼中的头牌曲小婉最擅音律,一手古筝弹得出神入化,早有一批忠实的拥趸,生意倒还过得去。 今日小婉姑娘身体不适并没有接客演奏,此刻她的闺房之中青烟缭绕,两人正对着一个牌位叩拜,好久才起身。其中一个是衣着素净轻纱蒙面的窈窕女子,另外一个是一身湖蓝色箭袖长袍的年轻男子。 天气闷热一番叩拜下来,额头之上生了细密的汗珠,曲小婉用锦帕在额头轻轻的沾了沾汗渍,年轻男子道:“滕州之事就全靠你了,段士雄若是不听令,你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古子枫拱手再次单膝叩拜,“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小书生送九支冰棍上来!” “先给钱,五钱银子一支!” 街道上传来两句大声的对话,曲小婉闻言一笑,“这么晚还有人卖冰棍的,你不要着急走,让你尝尝这冰凉可口的美味。” 古子枫好奇的问道:“这冰棍又是何物?属下走南闯北从不曾听说过。” “是马贼鼓捣出来出来挣钱的,自入了夏他那书院的小贼,就整天的沿街叫卖。最贵的不过五文钱,这小贼竟然敢要五钱银子,真是黑了心肠了。” 曲小婉轻轻的推开窗子,往下面看了一眼,又猛地把窗户合上只留一条缝,对古子枫招了招手,“你过来瞧瞧跟那个小书生说话的人,本座瞧着很面熟呢。” 古子枫凑到过来,从窗户缝里往下看了一眼,惊呼道:“是马贼!竟然是马贼!属下从前给主上瞧过马贼的画像!” “他来秦淮河做什么?”曲小婉的一双秀眉不由得弯了起来。 古子枫面露一丝狠色,“上次咱们的计划失败全是因他之故,害的教中好些弟兄都白白死了,既然他送上门来,属下这就过去结果了他。” 曲小婉摇头道:“别急,他好像朝我们这边来了。” 打脸,狠狠的打脸! 马度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花上百倍的价格买冰棍的,这秦淮河果真是个销金窟,一掷千金的豪客怕是多了去了,不知道沐英老婆给的两锭金子够不够花。 沐英看着平安一溜烟的钻进青楼里面送冰棍,嘀咕道:“平安这小子一点都不学好,你在书院好好管管他,让娘娘少操些心。” “他来秦淮河赚银子,总比来这里逛窑子要强的多,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放心平安这棵树长不歪。别管他,咱们还有正事办哩。” 沐英淫荡的笑了两声,“对,办正事要紧!”一双眼睛在青楼的招牌上乱瞟瞟,只听他咦了一声,“招,骑马倚斜桥,满楼招,好名字!玄重就这间如何?” 听这名字就让人春心荡漾,马度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满楼,估摸着来晚了,“嗯,就这间吧!” 两人正要往里面走,却有人搭住他们的肩膀,还以为拉客的龟公,扭过头来一看竟然是韩成,只见他一身便装打扮,沐英打趣道:“韩都督也来这里潇洒呀。” 老朱改拱卫司为亲军都尉府,离改名锦衣卫只差一步之遥,衙门改了韩成的官职自然也改了,现在他是亲军都尉府的都督。 韩成摇摇头,“我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心思逛窑子,我是陪贵人来的。”说着往身后瞥了一眼。 马度和朱文英眼珠子都看瞪出来了,只见老朱正从一艘靠岸的小船上下来,操船的是正在岸边栓绳子的是掌管应天戍卫的郭英,操船的则是常遇春。 老朱背着手大摇摆的走了过来,马度和沐英连忙的见礼,“见过……朱老爷!” 老朱看看马度又瞧瞧沐英,“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刚回了家不好好陪婆娘孩子,竟然来逛窑子真是好样的。” 马度心头有一万匹的草泥马奔驰而过,为什么每次来秦淮河都要碰上老朱,他不是很忙吗?不好好的再宫里批折子跑秦淮河这里来做什么? 老朱又看向韩成:“咱们去哪儿?” 韩成却往对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紧挨着的招,“就这里吧,正对着。” 老朱也看了一眼招牌点点头道:“就这里,你打前头。” 韩成带头就往招走,常遇春冲两人笑了笑和郭英、元生三人把老朱夹在中间紧跟了过去,看这紧张的气氛并不是来寻花问柳的。 沐英看看马度,“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跟着了,明天这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两人对视一眼唉声叹气的跟了上去。 和所有的青楼一样,招里也有一个知情识趣的老鸨子。不一样的是这老鸨子不是电视上穿红戴绿抹得鬼一样又丑又老的女人。 老鸨子身材纤细婀娜,略施粉黛,手执团扇,咋一看就是副仕女图,绝对的美人。没看见色鬼老朱已经在她的身上扫了两遍了,要不是年龄大了出身又不好,很可能被他纳进宫里。 能做老鸨的年轻时大多都是青楼中的红牌,长相自然不会差了,最后没机会从良,能做个皮肉生意的经纪人求一口饭吃,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老鸨子笑盈盈的迎上来微微一福,对韩成道:“奴家玉娘见过诸位老爷,几位看得面生可是头一次来奴家的这个院子吗?” “莫非只做熟客生意吗?” “您说笑了,奴家开门做生意的,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自然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只想问问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没有,咱们几个都是第一次来,烦请妈妈讲这里的头牌请出来,给咱们弹个琴唱歌曲儿。” 老鸨子为难的道:“咱们院子里的头牌小婉姑娘原本是最善音律的,不巧的是今天她身体不适,怕是不能给诸位演奏了。” 韩成一摸腰牌似乎准备用势压人,老朱一拍他的肩膀,对老鸨子道:“安排一间临河的房间,随便找个唱曲儿的就行,再弄桌酒菜来。” “这位老爷真是好气度呀!”老鸨子迎来送往自然是有几分眼力的,“请诸位随奴家到楼上来!几位客官光听曲儿太过枯燥,不如叫几个姑娘试试如何?” 第495章 神曲 韩成笑问道:“是个什么东西?”说完还回头看了看马度,这家伙肯定是故意问的,特务头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淮河的事情。 老鸨子娇笑着嘀咕了几句,“多亏的书院的学生想出来的好主意,让整个秦淮河的生意都跟着好了不少,有学问的人就是点子多。” “都他娘的是人才呀!”老朱气咻咻说了一句,还扭头鄙视看了马度一眼。 马度觉得很冤枉,明明是皇家书院,你老朱要鄙视也因该鄙视自己才对。 刚刚的走上二楼,就听见三楼的楼梯传来一阵脚步之声,只见一个丫鬟从三楼下来,那丫鬟生了一对眯缝小眼儿满脸雀斑,长得实在难看,不过她的身段前凸后翘倒是不错。 丫鬟见了老鸨子就道:“妈妈,小婉姑娘说她现在身子好些了,可以接客了。” 老鸨子一喜道:“几位老爷有耳福了,请随我移步三楼!” 韩成回过头看老朱,老朱暗暗的一点头,众人就跟着上了三楼。三楼的房间要比二楼少,而且清净许多,房间里面隐约传来丝竹之声或者是轻吟浅唱,看来这里档次要高一些。 老鸨子引着大家进了一个房间,马度慢了一步一把拽住元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道:“皇上怎么会来秦淮河?” 元生咬着马度的耳朵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晚膳的时候皇上和郭妃拌了两句嘴,心气不顺正碰上韩都督过来奏事,就说过来秦淮河散散心,国舅爷您倒是好雅兴呀。” “侯爷!侯爷!”张五六沿着楼梯蹭蹭的跟了上来。 “跑哪儿去了,你怎么现在才上来。” “那龟公不让俺进,说俺不像逛窑子的。”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的在门口守着,待会上了酒菜我给你端些过来。” 房间里面的摆设也没有马度想象奢华或者香艳,反倒是有些复古,檀香古佛,字画插花,没有华丽丽的大桌椅,而是蒲团和矮几。 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位居士的房间,用一句话说就是有格调,难怪那么多人都爱来秦淮河,真是把生意做到了极处,不仅顾忌客人的,还关爱你的精神。 不过堆金砌玉似乎才符合老朱这些暴户的审美,老朱等人显然对这些不敢兴趣,一人拿了望远镜站在窗口望着对面。马度不由得瞠目结舌,历史上的老朱似乎没有偷窥的癖好啊? 马度走到常遇春身边小声的问:“老常在瞧什么哩?” “不知道!他们看俺就跟着看。” 马度恨不得吐一口老血,“莫非真是专门来逛窑子的?” “不知道,俺吃了晚饭在家门口乘凉遛弯,正好碰上就跟着过来了。” 老朱回过头来问韩成,“还有多久动手?” “约莫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你就先去准备吧。”老朱吩咐一声,韩成点点头就离开了房间, 矮几上已经有使女上了水果点心和酒水,老朱寻了个蒲团坐下笑呵呵对众人道:“咱们等着喝酒听曲儿看好戏,都坐吧,别愣着了。”又随手一指马度和沐英,“谁叫你俩坐了,倒酒!” 马度和沐英只好悻悻的起身给他们倒酒,刚刚给老朱斟满,元生一口干了,笑道:“我先尝尝。”还挨个的把桌子上的点心水果尝了一遍,应该是在试毒。 老鸨带了一个轻纱遮面的女人从里面出来,对众人道:“这是小婉姑娘,还不快给众人见礼!” 那女子见到屋里的众人神情微微的一怔,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然后盈盈下拜,“小婉见过诸位老爷!” 常遇春不满的道:“你这女子咋还遮个脸,你瞧得见俺。俺却瞧不见你!” 老鸨子道:“这位老爷有所不知,小婉姑娘以琴技待客,并不以色娱人。”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没说叫你脱干净了伺候人,咋连个都不让看。” 老鸨子还要再解释,曲小婉却道:“带着面纱接客本就失礼,既然客官不喜欢,小女子揭了也无妨。”她说完就将面纱揭了下来。 确实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仍有七分姿色,而且看着十分舒服,让人升不起淫念,“妈妈尽管去忙吧,这几位客官由女儿来伺候。” 老鸨子走了,曲小婉就吩咐道:“琴奴去把窗户关了,免得蚊虫进来。” 一直侍立一旁的丑丫鬟,就把老朱他们打开窗户又给关上了。 曲小婉又问道:“几位老爷是先听曲子还是先喝酒呢?” 老朱道:“以琴佐酒!” 曲小婉看了一眼丑丫鬟,那丫鬟就到里间抱了一台七弦琴出来放在琴台上。曲小婉坐到琴台后面,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见她一双玉手在琴身上轻轻的拨弄,便有叮叮咚咚的声音出来。 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那节奏就跟一把琉璃珠子掉在青石板上差不多,有些凌乱,徐晓也是经常在家里弹琴的,马度觉得比她弹得好多了。 可没多会儿原本断断续续的琴声,就是被一条线在瞬间穿了起来,声音变得婉转流畅,犹如潺潺小溪在心头流淌,心中的燥热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消减了许多。 几个大老粗听得舒畅竟都没有说话,不自觉的听着琴声自饮自酌,随之曲子的演进,曲调也渐渐的变化起来,时而优柔飘渺、欲难收,犹如深情的女子在耳边轻吟,时而铿锵有力、高亢嘹亮犹如龙腾九天…… 马度觉得那女人的脸越的模糊,隐隐的还带着圣洁的光芒,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好似梦幻,朦胧之中见那女人从琴台上下来,迈着步子缓缓的朝着自己走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马度想说话却觉得舌根硬,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马度忽然听得一声爆响,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终于有了一丝的清明,“你做什么!”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496章 生变 曲小婉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往后跳了一步,清亮亮的酒水从壶嘴之中撒了出来溅落在地上,“奴家只是想给公子添酒。” “玄重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老朱揉揉了太阳穴,“这酒的力道还真不小,是好酒,曲子也是好曲。” 嘭嘭嘭……屋子外面传来不断的爆响,那是火铳的声音,然后就是人群惊恐的尖叫。 老朱似乎早有所料半点也不惊慌,他起身推开临河的窗户,只见亲军都尉府的士卒拿着的刀或拿着火铳在街面上横冲直撞。 几十步的对岸有一家和招正对着的青楼,门前尽是尸体,大股的士卒蜂拥而入,枪响声喊杀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同样的动静从应天城的各处响起,隐隐的还有火光闪现。 “这是个什么情况?”马度不由的问道。 老朱回头道:“你忘了上次白莲教匪准备在应天作乱,最后查到秦淮河线索就断了吗?这两年韩成一直追索,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在应天有死灰复燃之象。” 沐英道:“这种小事何劳您亲至,还是早点回去稳妥。” “无妨,正好碰上韩成动手,我心气不顺只当过来消遣。” 看手下杀人当做消遣得也只有老朱了,只是他想不到因为一番好兴致,竟然让自己深落入险境。对岸的那个青楼不过是白莲教在应天最大的据点,真正的话事人却藏身一河之隔的招。 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将对岸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曲小婉心头又惊又怒,实在没想到好不容易建立的势力,还没有来得及派上用场又毁于一旦。 福祸相依,她在应天的势力虽然被拔出,可眼前却有另外一个天赐的良机,那个站在窗前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应该就是伪帝朱重八,还能有谁能支使马贼倒酒,而且她也是见过朱重八的画像的。 原本以为只是钓到马贼这条小鱼,谁能想到他却引来一头巨龙,只可惜刚才一声枪响打断了她不然此刻八成已经得手了。 咦?这马贼为什么看着自己笑,看来像是一只狐狸,难道他已经起疑了吗? 起疑,当然起疑!大型的交响乐马度不是没有听过,虽然震撼但是从来没有听说音乐能听出嗑药的效果。 马度可以肯定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觉,刚才只觉得这个女人美得不像是凡间女子,身形飘逸似乎随时都要飞升一样。 这样邪门的手段恐怕也只有白莲教有了,尤其听说老朱今天来的目的,更是可以肯定。只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被琴声迷惑的程度要比老朱等人深得多,莫非是因为他们这几个整日征战杀伐,已经心如铁石了吗? 不管如何这地方是不能待了,明明是过来剿贼却一头扎进贼窝里面,不得不说是个天大的乌龙。老朱要是被白莲教搞死还则罢了,要是弄得半死不活,他们几个陪同的人落不下什么好果子。 刚才见那女人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愤恨和窃喜,马度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此地不宜久留,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花招,看看老朱他两手扶在窗口,望着对面的青楼嘴角却带着一丝轻松惬意又夹着轻鄙的笑意。 和小老婆吵架了看看杀人游戏心情就能好起来,他果然有嗜血属性,要知道自己身在贼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马度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老爷该走了。”拍他的同时在他的背上暗暗的掐了一把。 于君臣来说这是很无礼的举动,老朱却点了点头,“好,那就回去吧。” 众人刚要走,曲小婉突然拦住,“几位老爷不要着急走,小女子还有一支拿手的曲子要奏给几位老爷听。” 马度掏出两锭金子道:“不必了,这是给姑娘的脂粉钱!” 话没有说完,两锭金子就甩了出去,朝着曲小婉飞射而去,这个懂得用琴音魅惑人的女人,并没有施展什么绝妙的身法躲开,反而结结实实的挨了两下,痛呼一声就跑进里间。 常遇春笑道:“玄重你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呀!” 就在马度以为自己猜错闹了笑话的时候,楼下突然响起喊杀之声,张五六闪身进了屋子里面,喊道:“侯爷,有十几个龟公举着刀子杀上来了。” 元生已经伸着脑袋朝窗户下面大喊,“有刺客,快来护驾!” 沐英和郭英两人已经护着老朱靠在墙角,马度拔了张五六的腰间的短铳拿在手中,老朱冷笑一声,“看来咱们来得不是地方呀。” 常遇春抄起一只矮几在手里,“几个臭鱼烂虾值什么!交给俺,俺可是好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了。” 房门嘭的一下被撞开,十几个龟公带着一股浓烟举刀而至,常遇春自然不会客气,矮几一挥就抽倒了五六个,顺手抢了一柄长刀在手里,一刀挥出硬生生的把人砍做两半。 他正杀得痛快,一个黑影从后窗钻进来,动作迅捷犹如一头猎豹,手执一柄短刀直刺常遇春的后心。 “老常小心!”马度大喊一声忙扣动扳机。 嘭!短铳火光喷溅,那黑影在急速行进中的身形不正常的扭曲着硬生生的一变,继续的朝着常遇春扑去。他娘的竟然没打着?老子的枪法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马度看看张五六,“张五六你放铅弹了没有?” 张五六扣着鼻子反问:“侯爷啥是铅弹呀?” 这一枪虽然没造成什么杀伤,但是却让那人的动作缓了下来,常遇春一扭身就迎了上去,怒吼一声一手挥刀一手挥拳。 那人躲开常遇春的长刀,却躲不开常遇春的拳头,当他把短刀砍在常遇春的肩头时,常遇春的拳头也打在他的胸口。 那人就像是被大炮击中了一样,身体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不等常遇春的长刀射来,又是一个跟头翻进里间。 沐英早就把盾牌的位置还给元生,提了把钢刀杀起来,抹掉最后一个龟公的脖子,又要往里间去追。 马度一把拉住他,“穷寇莫追,跑路要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497章 西平侯 跑路简单,没路就难了,熊熊大火已经吞噬整个楼梯,滚滚浓烟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走廊里、大堂下已经乱做一团,赤裸的男男女女犹如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一个的胖员外在楼梯口迟疑不前,也不知道哪个无良的混蛋推了他一把,就变成一个肉球沿着楼梯滚落,嘴里不时的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一路之上倒是畅通无阻,在熊熊烈焰之中顺利的滚落到楼下,只是没有了动静不知道死活,反正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头发已经被烧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头皮。 楼下的士卒踩过员外松软的肚皮,把水桶里的水泼到火中,立刻就有发出嗤嗤啦啦的声音,火势瞬间一涨,显然是浇了油的。 这点水起不了半点的作用,倒是有不怕死的忠勇士卒冒着大火往上冲,冲到半截身上就冒着火惨叫着跳到楼下来。 沐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湿漉漉的被子,“皇上披上这个,孩儿背您冲下去!” 这个办法可行,不过老朱烧不死,沐英也要烧个半熟,马度拿掉捂着口鼻的湿帕子,“这法子不稳妥,大家跟我来!” 这群人根本就没有受过火灾逃生的训练,事到临头没有半点的注意,马度踹开一间房门,对众人道:“把床单罗帐都撕成一尺款的布条结成绳子,咱们从后窗顺下去!” 郭英笑道:“还是马侯机灵!” 当下几人动手迅速的做成一根绳子栓在窗棂上面,长度正好能到地面,常遇春道:“我先下!” 他口里咬着长刀抓住绳索,两脚蹬着墙面,跳了三五下就到了地面,拿过横刀四下里警戒,接下来当然是老朱下了,谁叫他是皇帝呢。 老朱不是那种四体不勤的皇帝,动作比常遇春还麻利,众人挨个的下到地面,最后是张五六,谁知只下到半截,就听见上面咔嚓一声,他就跌落下来。 常遇春伸手一抓正抓到他的衣领,这才止住了坠落之势,窗口处同时又有东西飞下来。沐英用刀一挡就掉落在地上,那是一把剪刀,马度隐约的看到窗口处有一张长着雀斑的脸一闪而过。 郭英道:“皇上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也不安全。” 众人沿着小巷子到了街道,正碰见往这边赶的兵马司士卒,郭英亮明身份就让他们护送老朱回宫。 老朱对郭英道:“郭英你就不用护送朕了,这是朕的应天,他们还翻不起浪花来。让韩成配合你全城大索三日,宁肯抓错也不放过。” “让韩成配合我?”郭英一怔随即道:“微臣领旨!” 众人回了皇宫,老朱让元生给自己泡了一碗茶,就趴在书案上批折子,他是见过大场面的,刚才的一点点风波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马度则是在下面给常遇春处理伤口、 常遇春呲牙咧嘴的直抽冷气,“玄重你动作就不能轻一点。” “我动作已经很轻了,瞎嚷嚷啥!”马度把声音压得极低,“你若是真的怕疼,何必让那人砍你一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下子一个护驾之功捞到手了,还挂了彩,怕是少不了赏赐。” 常遇春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他这几年没机会出征,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就给自己捞个大,还故意挂个彩给这个功劳增辉不少,实在是大大的狡猾。 老常没有说话,用脚踩了踩马度,还冲他打眼色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沐英在一旁捧着茶碗问道:“玄重,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婆娘有问题的。” “她弹琴的时候我出现了幻觉,这样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而且发现她供奉的佛像是弥勒佛,这才起了疑心。” 沐英摇头道:“我倒是没什么幻觉,只是觉得她弹得好听,很舒服眼皮发沉想睡觉,我还以为是酒劲上来了呢。” 常遇春也道:“这白莲教真刀真枪的不行,就会搞些歪门邪道整日的躲躲藏藏,若敢出头俺老常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老朱抬起头道:“正是他们藏身于民蛊惑百姓才棘手,可恶的是还让朕的子民都来反对朕。” 他起身走到常遇春的身边看看伤口道:“伯仁可好些了吗?” “小伤而已,多谢皇上关怀。有玄重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马度给常遇春缠好绷带,“天热小心一些不要感染了,明天我再让人给你送点药过去。” “伯仁好生在家休养,等伤好了再来上朝!” 常遇春一拱手道:“时辰不早,微臣先告辞了。” 老朱点点头,让元生带着禁卫送常遇春回家,又对马度和沐英道:“你俩也早些回去,日后见了皇后莫要提及今日之事,免得她平白的担心。你们俩是不是求之不得呀,别以为处罚免了,朕可都记着呢。” 沐英在老朱跟前认错最是干脆,“孩儿今天到秦淮河游玩确实不对,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文英不听娘娘教诲到秦淮河逛窑子着实该罚,既然他知错能改就从轻处置吧。”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放心你俩都逃不了,朕刚刚已经写好圣旨了,明天等着接旨吧。” “还真罚啊!” 老朱金口玉言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元生就带着大批人马气势汹汹的赶到了沐英家里,摆香设案三叩九拜好大的排场, 元生这才朗读圣旨,没有半句骂人的话,全都是溢美之词,直到最后才听他铿锵有力的道:“……封沐英为西平候,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大都督府同知……” 原来这圣旨是来封赏的,老朱还真是会玩,害的马度和沐英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元生把圣旨捧给沐英,“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沐英手捧圣旨喜道:“公公稍待本侯这就让人给你取喜钱!” 马度凑过去问道:“元生公公难道就没有我的吗?我昨日救驾也算是有功呀!” 元生一拍脑袋,“国舅爷不说奴婢差点忘了。” 只见他从袖子里面取出两锭金子给马度,“皇上说昨天晚上的两锭金子让你破费了,这是赏给您的。” 第498章 苦恼的朱标 虽然只给了两锭金子,但是也少不了要跟沐英一起进宫谢恩。刚刚下了朝会的老朱正趴在御案上,一手油条一手豆花吃得正香。 沐英上前一阵叩拜谢恩,老朱擦擦嘴笑呵呵的看着沐英给他行礼,眼中欣慰又骄傲,在他心里是真的把沐英当子侄。 可看了小舅子立刻就换了一张面孔,“整天的吊儿郎当,让你跪一下跟要了你命似得,起来吧,元生给他俩上饭。” 被老朱训斥千万不要还嘴辩驳,一定是拼不过他的毒舌的,根据马度的经验当做耳旁风是最好不过了。 皇宫里的豆脑是咸的,鸡汁做得卤子,放了香菜、咸菜、又点了香油,还撒腥咸的虾米,味道很不错。 吃了一碗马度想再来一碗,老朱却不让元生给了,“整天就知道吃却不见长肉,吃多了也是浪费粮食。” 老朱把碗里豆脑刮干净,就拿了一沓纸递给马度,“给你看看这个!” 马度起身接过来一张张的翻开,这上面都是昨天抓到的白莲教徒的口供。昨天误入贼穴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巧合,即使那些白莲教徒都不知道招的存在。 沐英心有余悸的道:“昨天真是多亏了玄重,要是皇上有个好歹,微臣万死难赎其罪。” 老朱反问道:“就没看出来一点别的?玄重你呢?” “看出来一点,滕州可能有事。”马度见那些口供之上,出现的地名最多的除了应天之外就属滕州了,看来他们和滕州往来密切,从概率学的角度讲白莲教在滕州可能有大动作。 老朱嘿嘿一笑,“还是你机灵,你到滕州跑一趟如何?” 马度苦着脸笑道:“皇上您就饶了我吧,这群混账手黑心狠,沾上了就犹如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可不敢再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了,让我留的有用之身做些利国利民的大事吧。” “利国利民的大事?不上朝不坐衙,还敢说做利国利民的大事,不去便吧,别胡乱的找借口往自己脸上贴金。” 马度起身拱手,“听皇上这面说,微臣真是惭愧,要不给您推荐个靠得住的人选?” 老朱故作惊讶的道:“哎哟,没看出来呀,你还有亲信班底,老实交代这朝廷里面你有多少人。” “满朝廷都是您的臣子,微臣手里半点实权也无,谁瞎了眼做我的亲信,不过是从前认识的一个检校名叫杨书平,做事老练现在苏州任职,微臣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 “哦,朕心中有数了。” 老朱这么说那就是心中有了决断,马度向老朱哭诉出海被人捅刀子时他也这么说的,之所以还没有向那人下手,只是还没到时候。 从后殿出来,马度和沐英又到中宫转了一圈,和马大脚聊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她轰去东宫,连午饭都是在东宫解决的,老朱生了一堆儿子女儿,个个她都要操心,马度都替她累得慌。 朱标每天上午读书,下午就处理一点市舶司的事情,马度做了甩手掌柜,老朱又不放心别的官插手市舶司,就让朱标监管。 原因无他,因为市舶司的往来的银钱太多了。十抽一大明的海贸税已经很低了,在澎湖中转的话,税还能再减一成。 即使这样市舶司的税收也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一万多两跃升近十万两,对从前一年只能收到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老朱来说已经无法想象,以老朱的英明当然看得出市舶司以后就是他钱袋子,把钱袋子交给懂数学的儿子来看守再合适不过。 朱标也没让他失望,把市舶司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不定时让书院的学生帮他突击审查市舶司的账目,揪出来几个做假账的蛀虫。 和朱标聊了半晌,说些家常又潜移默化的向他灌输一些管理理念。马度就和沐英起身告辞,朱标却红着脸道:“舅舅不要着急走,可否到里间来,外甥有点事情想要问舅舅。”他不由分说的就拉着马度到了里间。 马度打趣道:“殿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背着文英说!” 朱标为难的笑了笑,“的确是见不得的人难处,还请舅舅帮我一帮!” 原来朱标和常氏成亲两年,可到现在常氏的肚子也没有动静,找太医看了只说常氏身体好得很,只是缘分未到。 对此老朱和马大脚都十分的着急,从前不许朱标碰女人的两口子,开始往东宫塞女人,还给他封了一个姓吕的侧妃。小两口在压力之下闹了不少的别扭,感情也不如从前好。 朱标苦着脸道:“舅舅教给我的龙婉转、鱼比目、燕同心,外甥也都使了只是半点效果也无,每次去见母后她都要问起让我好不自在,现在外甥苦恼的很,也就只有舅舅能帮我了。” “太医给你瞧过了?没毛病?” “美荣和吕氏都瞧过了,她们的身体好得很。” “这生孩子是男女两个人的事,光看女人看有什么用。” 马度不相信宫中的太医会糊涂到把生育问题完全当成女人事,估计那个太医是不敢把责任往太子身上推罢了。不过朱标历史上可是有子嗣的,可能因为年少生殖系统还没有完全发育好。 “那就劳烦舅舅给我瞧瞧!”朱标说着伸出了手腕子。 “殿下还不知道我不会诊脉。”马度在屋子里面搜索了一圈,找了一个空的小瓷瓶递给朱标,“弄一点出来,我回去给你查查。” 朱标一脸茫然,“弄什么出来?” 沐英见马度拎着个小瓷瓶从里间出来却不见朱标,便问道:“太子呢?” “太子去换衣服了,咱们走吧。” 沐英摇头叹气,“两年不见太子跟我生分了,以后我去了云南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还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 马度拍了拍他道:“胡思乱想什么,太子跟我说的话,你确实不适合听。赶紧的走吧,太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会出来了。” 两人出了皇宫,马度冲他一拱手,“给你几天时间,在家跟婆娘亲热够了,就到乡下来避暑,我那里可有好房子。” 第499章 贫民窟里的富翁 城门防守严密许进不许出,身为国侯马度自然不受约束,上一次全城大索,这里执勤的除了普通士卒还有韩成的手下这次却没有。  这次的事情完全是个巧合,如果不是老朱一时兴起根本就不会有招的事情,老朱相信韩成的忠心,不然韩成此刻已经死无全尸了。  可骨子里的多疑又让他不得不防备,才想把滕州的事情交给马度,很庆幸老朱还是信得过自己,也信得过马度推荐的人。  到了方山第一时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书院,学生们都在打工兼职或在衙门中历事,没有什么人,偶尔能看见几个零星的学生。  马度穿过空荡荡的学校,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即使隔了一个时辰,显微镜下密密麻麻的小蝌蚪依旧十分活跃,显然朱标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  如果不是身体原因,那就是心里的原因了,精神压力太大的话,一样不好受孕。清理好仪器马度出了实验室,恰巧碰上几个老头愁眉苦脸的从办公室里出来。  马度笑道:“我说几位先生大热天的不在家好好的待着喝茶乘凉,跑书院里来做什么,这愁眉苦脸的是怎么了?”  朱升叹口气道:“皇上要求秋天开学是要招满一千八百个学生,人数一下子涨了六成,老夫心血来潮让几个学生算了一下书院来年的开销,最后的数目可把老夫吓了一跳,方知你从前多么不易。”  哎呀,老天爷几个老头良心发现了,真是让人欣慰啊。  相比之下老朱就没良心多了,他对书院的开销可是一清二楚,作为书院最大的受益者,随便给书院盖点房子几石粮食就打发了,其他的开销全都转移给了马度承担。  “几位先生不要着急,有晚辈在何须担心钱财!”  陶安皱眉问:“听说现在琉璃价格一日三跌,你可还有得挣吗?”  “谁说一定要卖琉璃才能供养书院,晚辈自有办法。倒是陶先生您,开学之后咱们三年之约就算是完成了,您还挂念书院做什么?”  “怎得还想赶老夫走吗?老夫吃定你了,你能奈我何?哈哈……”  陶安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几年的书院生活已经磨掉了他的上进之心,尤其朝廷上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这个老朱昔日的宠臣,岂会去给从前名不见经传胡惟庸做下手,哪有在方山笑看风云逍遥自在。  黄有财人如其名是个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家有良田千顷各地有丝绸铺子上百间,他不敢说是杭州首富,排个前十总是有的。  可是现在他这样的一个有钱人却住又老有旧土坯房子里面,每天早起来毯子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浮土,嘴里也是牙碜得厉害。  噗!黄有财狠狠的吐了口吐沫,喊道:“给我拿一碗水来漱口!”  妻子早有准备精致的青瓷茶碗已经递了上来,只喝了一口就吐出来,就连水里都有土,屋子里面飘着一股重重的霉味儿,实在是恶心透了。  妻子一边给他穿衣,一边试探的问道:“老爷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买下这里地皮,就在这里翻盖房子吧,这里又闷又热又脏又臭,姐妹们实在是住够了,要是到冬天也不能遮风挡雨,该如何是好。”  黄有财没好气的道:“你们住够了,老爷我更是住够了,从前行脚跑商也没遭过这份罪。住得这面偏远不说,周围一眼望不到头的破房子,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住在这样的地方,谁还敢给我做买卖。”  院子挺大可是却搭满了帐篷,分别住着他的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五老婆、还有儿子儿媳、丫鬟,仆役干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直接铺草席睡在地上。  他一出屋子老婆儿子就围了上来诉苦,不外乎昨天晚上热得一夜没睡,或者是被蚊虫咬了,让他烦不胜烦。  他喝骂着把众人轰开,走到水井边上让仆役给他打了一盆清水开始洗漱,那加高的井沿罗复仁见了一定会觉得很眼熟。  “老爷你去哪儿,要吃饭了!”  “还能去哪儿,趁着天凉快出去找房子!”  坐上滑竿,让四个身强力壮的仆役抬了,就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从前那空荡荡的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此刻却住满了人,而且没有一个是穷人。一块砖头扔出去说不就砸到那个州县的首富。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在老家住大房子,反而跑到应天来住破屋子,当然是因为老朱害的。  从去年开始老朱就陆陆续续的从江南各地迁徙富户填充应天,这一招应该是跟自己的偶像混混皇帝刘邦学得。  刘邦当年为了老爹能在长安生活的快乐,就把老家丰邑迁到长安弄出了个新丰,另外迁徙各地十万豪杰名家充实关中“无事时备战,有事时出征”。  刘邦此举一是孝心二为军事实在无可厚非,可是老朱这个迁富户入应天就是为了让自己都城显得不那么的寒酸,真正的面子工程。  这一批只有即数千户,听起来不怎么多,可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富豪。不像是后世一户人家只有两三口人,少则十余口多则数十上百人,就比如这黄有财家里上上下下的加起来有近三十口人,这可是十余万人。  如果把十余万人扔到到后世的北京上海,可能连个泡都泛不起来,可是现在的应天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承载能力。  老朱对富人半点好敢也无,只管把富人迁来至于他们怎么过日子就不管了,来得早的兴许还能平价买谁家的空宅子,至于来的晚得连个客栈都找不到,全家老小只能挤在破旧的贫民窟里。  他们不是没钱买地皮盖房子,可是没什么好地段满足他们不上不下的身份,权贵居住的地方挤不进去,平头百姓住的地方又不甘心也不方便做生意,实在难办的很。  黄有财摇头叹气的从牙行里面出来,这一趟又是白跑了,根本没有他相中的房子,刚刚坐上滑竿就听见前面的路有一个青衫小书生吆喝着走过来,“冰棍咯!买冰棍咯!”   第500章 四个大字 烈日炎炎似火烧,胸中饥渴难耐,听见有人叫卖冰棍,黄有财不由得舌下生津,这个夏天多亏了有这玩意儿他一家老小才能挺过来。 “小书生给我来一根冰棍!”黄有财连忙大声的招呼,那书生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又黑又瘦脸上满是笑意,“这位老爷您想吃什么口味的?要不来一根香浓可口的奶油冰棍吧。” 黄有财走南闯北见得读书人多了,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有亲和力又不摆架子的读书人,反而让他心生亲切之感,接触的多了黄有财甚至觉得他们像是跟自己一样的商人。 走街串巷贩卖冰棍,可不就是商贩吗。不过他不会心生轻视,毕竟他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再说没有瞧见人家胸口用金线绣着黄灿灿的四个小字,“皇家书院”。 人家可是皇家的人,他黄有财纵然是家财万贯,这辈子注定也跟皇家没有半点的关系。只是他不明白皇家为什么不让这些年轻人好好读书,非要他们走街串巷的贩卖冰棍呢。 皇上应该是不缺钱的吧?那就是皇上太抠门了,一定是抠门,这个该死的穷酸出身的皇帝,黄有财对皇帝老儿早就是满腹的怨念。 “这位老爷您要什么口味?要是不买的话我可就走了。” “要要,给我拿两个橘子味儿的,酸酸甜甜的最解渴。” “好嘞,您稍等!”林大牛从小木头箱子里面取出两根冰棍揭了上面的包装纸递给黄有财,“您拿好了,承惠六文钱。” 他见两个抬滑竿的仆役热得满脸通红,便道:“这位老爷不给您的仆役也买根冰棍,他们要是中暑了,可就没有人给您抬滑竿了。” 黄有财嘿嘿的笑道:“你这小书生倒是会做生意,那好,就给他们每个来一个白水冰糖的。” 黄有财搞错了,林大牛劝他给仆役买冰棍并不是因为精明,而是因为同情。见两个仆役含着冰棍喜滋滋的抬起滑竿,林大牛笑问道:“小可听您是杭州口音,敢问是在找房子吗?” 黄有财叹口气道:“正是,京城居大不易,想我黄有财在杭州也算是个人物,到了应天竟然要住土坯茅草房,你说好笑不好笑。” “原来是黄老爷,您要买房置业,小可倒是可以给您指一条路!” 黄有财闻言不由得一大喜,对林大牛的称呼都变了,“还请小先生不吝指点,黄某感激不尽哪。” “小可就是一个学生,当不得黄老爷这般称呼。您沿着前面的街道往南走,从东南方向出城……” “什么!在城外?”黄有财失望的道:“不瞒小先生黄某是个买卖人,住在城外不仅不方便,也免不了让人轻看,实在不合适。” “黄老爷误会了,那地方现在虽然在城外,可以后就是城内了,而且日后住在那里的非富即贵,定然不叫你失望,赶紧的去吧,晚了的话的说不准就没有了。” 黄有财顿时来了兴趣,拱拱手道:“那就多谢小先生了,黄某这就去瞧瞧!” 看着黄有财坐着滑竿急慌去了,林大牛笑了笑,小声的嘀咕道:“又给先生送去一头肥羊!” 黄有财沿着林大牛给他指的街道往前走,心里却不由得暗骂,因为这一路上尽是工地,尘土飞扬,害的他又吃了二两土,“那小混蛋八成因为老子没有买他的奶油冰棍在暗算老子!” 他正想要仆役掉头却发现两侧盖着的房屋看起来就像是衙门,在前方似乎还有高墙宫殿。一队巡逻的士卒过来,呵斥道:“皇宫重地不得擅入,速速离去。” 这里是皇宫?看来以后这附近就是皇城了,难怪要盖这么多的衙门。他娘的还真让那小混蛋算计了,他忙告饶道:“军爷小人认错了路才走到这儿,马上就走,军爷不要动手。” “慢着!” “军爷还有何事?”黄有财已经开始摸荷包了,看来今天少不了要破财。 谁知那兵头却笑问道:“你若是要买房的话,就从那边街口出城,往城外不到一里地就是了。” “还真有卖房的?”黄有财从荷包里面取出来一小块二两的银锭子,悄悄的塞进那兵头的手里,“小人想打听一下,这皇城大概修到哪里?” “这种事情也是你胡乱打听的,皇城修到离旧城墙一里的位置俺是不会告诉你的,赶紧的滚蛋!” 黄有财很听话滚得很快,和皇城不到两里的宅子他从前想都不敢想,虽然这个皇上穷酸了点,好歹也是个皇上,能跟他做邻居黄有财顿时感觉与有荣焉。 他走水路进城,整天的在城里瞎转悠找房子,压根就没有往城外去看上一眼,真是多亏了那个小书生告诉他。 黄有财催促着仆役加快脚步,一出城门果然就看见离护城河不到一里远的有一片林立的楼房,下远远的望去,屋顶墙壁,甚至是门窗都在烈日下熠熠生辉,宛如海市蜃楼,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黄有财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也顾不得坐滑竿,直接小跑着走了过去,这才注意脚下的路突然变得坚硬,低头一看灰扑扑的好像石头。 道路的两侧都是碧草如茵,花坛之中花朵开得正艳,馥郁芬芳,蜂蝶环绕,算得上是一处美景,黄富贵心情大好,脚下更快了一些,前方出现一个华丽丽的牌楼,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天上人间”。 他不由得抚掌惊呼,“好字!好字!只是这署名实在是丑了一些。” 第501章 水很甜 宋克写得自然是好字,可他却不愿意署名,马度就属了自己的名字,还被大舅哥鄙视了一番。虽然他的字写得不是很好,但也轮不到一个商贾说三道四。 大门有人把守,不是断手就是跛脚,脸上还有长长的伤疤,有的人断手上还绑了铁钩子,看起来十分的凶恶。 另外在门外面还有一二百人,看他们衣着打扮不是老爷、少爷,就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哎呀,这不是老黄吗?”人群里面有个人冲着他招呼了一声。 黄有财走近一看,原来是他生意上的伙伴,一个在湖州贩卖生丝的,“是老郭,怎得你也迁来应天了?” “谁说不是哩,真是够倒霉,咋就摊上我了呢。”老郭摊摊手一脸无奈。 “嘘!这是天子脚下不是湖州,千万不要胡说八道。怎得?你也是过来买房子的?” 老郭点点头,“可不是嘛,来得晚了,现在一家老小十八口人挤在一家小客栈里面,实在是憋屈的。你住在哪里?若是宽敞,可否匀给给我几间让我暂住。” “我要是有住处,还跑到这里来,比你住的还不如。”黄有财踮着脚尖往里面瞧了瞧。 院墙的下半部分是砖石,上面则是铁栅栏,里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只见里面绿树掩映,鸟语花香,小河潺潺,至于小楼更是精美别致,流光溢彩。 终于知道这里的建筑物为什么会发光了,那墙壁贴的都是瓷砖还是上釉的,门窗上则是镶嵌了琉璃,他走南闯北从未见过这样建筑,心中不由得大呼神奇。 “真是天上人间哪!”黄有财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我刚刚来应天的时候也见了,还以为是皇宫的一部分。”老郭叹了口气道:“你别高兴的太早,这里的房子还不知道人家卖不卖哪。” 老黄不由得急了,“什么意思?这里的房子不卖嘛!” “听说啊,这里的房子是国舅爷准备卖给朝廷里面的勋贵大员,你我都是商贾,如何挤得进去。” “你说是给朝廷里勋贵大员住的?那就更要买了,不仅体面还能结识不少贵人,生意上遇到难处也好有个门路走不是。这么多的房子,勋贵哪里住的了,你我都是生意人,只要出得起价钱还买不到货。” 老郭嘿嘿的笑道:“这个倒是,前头就有一批人给这里的管事使了银钱,已经进去瞧了。这不,已经出来了!” 只见一百多人围着一个很年轻的管事喋喋不休,那年轻管事则是满脸的不耐烦,“我都说了,这里的房子卖不卖我可做不了主,凡事都要听我家侯爷的。” 一个胖财主急赤白脸的道,“那就烦请小哥,帮我等引荐一下侯爷,我等出价一定让侯爷满意,当然也不会让小哥白白的忙活。”说着还递过去一锭雪花银。 管佳不动声色的接过银子,说话仍是不客气,“想见我家侯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这房子还没有开卖,我倒是可以替诸位传句话,过几天诸位再来打听消息吧。” “那就有劳小哥了!”众人纷纷的一拱手就转身散去,可是看到大门外面的人立刻收住了脸上的笑意。 外面有人招呼那胖财主,“老孟这里的房子如何?” 胖财主皱着眉道:“勉强住得,天太热了我先回家了,告辞了各位。” 骗鬼吧,大家都是生意人,谁不知道谁呀,一个破陶碗能吹成秦汉时的古董,同样也能把珍宝说成垃圾。 见大门要关众人连忙的拦住,守门挥舞着绑在断臂上的钩子,“想找死吗?还不赶紧的滚开,早就说了这里不是你们这些人住的地方。” 人呐都是贱皮子,越是得不着就越觉得是好的,若是哭着求着的让他买反而瞧不上,尤其是这些自诩精明的商人。 有懂事的商人已经递了一锭银子上去,“烦请通融一下,不管如何让咱们瞧上一眼。” 瘪头看了看银子又瞧了瞧管佳,“看在银子的份上,要不就让他们进去瞧瞧?” 管佳点点头,“好吧,不准看太久,跟我来吧。” 众人随着管佳进了大门,在空荡荡的小区之中转了一圈,小区中的景致自然不必说,公共用地完全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标准来设计的。只是这一个个独立的院子就小了些,才一亩多地而且前后建了两栋楼。 “瞎嘀咕什么,院子是小了点,可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界,等日后拆了城墙就跟皇城紧挨着,你以为是你们乡下,土地随便买房子随便盖。 虽然说盖着两栋楼,可是位置都是经过仔细测量的,即使到了冬至那天阳光也能照到后面的房子……唉,我跟你们白费这些个唇舌做什么,这房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人不懂事,小哥不要上心,还请带咱们到屋里瞧瞧。” “好,那就带你们瞧瞧,里面的东西金贵着可别乱动!” 管佳带着众人刚一进屋,所有人就不由得惊呼起来,“这个屋里好凉快呀,真舒服!” 一进屋就感觉屋内屋外犹如两个世界,屋里清爽宜人,好像一下子到秋天。 黄有财道:“这屋子里夏天凉快是好事,可到了冬天岂不是要冻死人。” 管佳嗤笑一声道:“小可让诸位长长见识!” 他拉过黄有财的手凑到墙壁上一排蛋黄粗的小孔上,“可有什么感觉?” 黄有财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冷,这孔里在冒冷气!敢问小哥儿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屋子的墙壁里面铺了很多的瓷管,可以把硝石制成的冷气输送到屋子里面,到了冬天还接上散热片就可以取暖,屋里还没有烟气。”管佳一副看土包子的神情,“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想看就赶紧的看。” 一群人在楼里面上上下下的四处乱窜,时不时的还发惊呼, “这琉璃窗户就是敞亮!” “看到没有这地面可以照出人影来!” “哎呀,这灯罩竟然是琉璃的!” “这屋里怎么还有一个小水井,嗯,水还挺甜。”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02章 琴瑟和谐 马度伸手一拉墙上的绳子,只听哗啦一声,雪白的马桶就涌出水来,打着旋将马桶里污秽冲了个没影儿,笑着问沐英:“如何呀?”  “神奇,真是太神奇了!”沐英说着还把脑袋塞进马桶里面闻了闻,“真好,一点都不臭!以后就在屋里解手了,夏天不怕蚊子咬,冬天也不怕冻屁股。春儿,过来再拉一泡屎,让爹再试试。”  沐英的长子沐春连连摇头,苦着脸道:“我的屎已经拉完,让沐晟过来拉吧。”说着就把弟弟推了出来,拉个屎还要被两个长辈盯着,实在让他觉得难堪,八九岁的小孩子已经有自尊心了。  “别理你爹,带着弟妹到我家里找碧琳去玩吧。”  沐春应了一声,带着弟妹欢欢喜喜的跑了。  冯氏在卫生间外面喊道:“赶紧的出来喝茶吧,里面虽说不臭那也是茅房。”  马度拉着沐英出来,笑道:“外甥媳妇可还喜欢这里吗?”  “喜欢,喜欢极了,这房子外面精巧别致里面实用,这大热天里凉飕飕的,真是舒坦极了。用水也方便拧开笼头就有,而且这水还很甜。”  “那是自然,这里面的水可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书院里的先生每天泡茶都是用这样的水。”马度嘿嘿的笑道:“既然外甥媳妇喜欢,那就买下来吧。咱们自家人,我给你一个成本价只要八百两。”  沐英咋呼道:“什么!自家兄弟你还跟我要银子,真亏你说的出口。”  冯氏道:“夫君怎么不体会舅舅的难处,书院的花销可不小呢,咱家又不是没有银子,你何必沾舅舅的便宜。”  “还是外甥媳妇晓事,这几年你也攒了不少家当吧,从没见你买房置地,不当吃不当喝的你留着做什么,让它在库房里生锈不成。赶紧的拿出来花销,不仅帮了我的忙,也是为大明好。”  沐英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姓朱的,为大明好那就是为朱家好,便没什么好说的,“好好好,这房子我买了就是,以后春儿在这边读书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怎得?你不打算带着沐春去云南吗?”  开了口,马度才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多余,统一云南比历史上早了十年,国家还不算安定,那里天高皇帝远的,留个质子在应天让老朱安心很有必要。  沐英拍拍桌子,“想什么呢,我把春儿留在应天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读书,云南可没有那么多的书院。”  冯氏眼睛红红的,用帕子抹抹眼泪,“以后春儿一人在京中还请舅舅多多照料。”  “说什么外道话,小春年龄还小以后就住在我家,就当成自家孩子。”  沐英笑道:“哈哈……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他若是调皮捣蛋,你该打的打该骂的骂。”  继沐英来了方山小住,朱标和常氏也搬来了,不是为了度假而是来造人的。在宫里他们有太多压力,没有好心情怎么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方山的二人世界明显要轻松许多,每天清晨朱标就早早的起床,到书院的操船跑步,就像是从前他在马家减肥那样。  美荣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有时候也不顾太子妃的仪态,跟着朱标一起跑,直到肚子里面咕咕作响,才会到书院的食堂吃饭。  没有宫女没有宦官在一旁,两个人都少端了几分架子,亲昵了不少,你喂我一口包子我喂你一勺稀饭,一坐就是小半晌,食堂里面负责打扫卫生的杂役可没少吃了他们的狗粮。  吃了早饭两个人就回到小别墅,大白天的关了门窗拉了窗帘,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只瞧见守在门廊下面的护卫齐齐的堵住耳朵。  这一待又是半天,直到黄昏时分才能看见两个人,从屋子里面出来,彼此的搀着胳膊沿着波光粼粼的秦淮悠闲的散步,朱标似怀念当时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真好!”一栋位于山腰的小别墅里面,常氏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满脸的欣慰。  常遇春笑道:“俺就说玄重有法子的,看两个人这样俺就放心了。”  战阵上的无敌将军也免不了为小儿女的事情操心,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不谐,最操心的不是老朱两口子,大不了再往东宫塞几个女人。  常遇春夫妇才是最糟心的,可是宫里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插嘴,还不如马度的身份来得方便,私下里找过马度不只一回了。  马度给马大脚递了话,说太子和太子妃在宫里压力大不易受孕,马大脚就同意两人来方山小住,能不能造出龙子龙孙的不好说,总之关系是修复了不少。  “如果常大哥、常大嫂满意的话,这栋别墅就买下来吧,只要八千两。”马度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人眼前比划。  常夫人伸手打掉,“玄重你可真够黑心的,同样的房子你卖给文英只要八百两,到我这里怎么就是八千两了。”  “嘿嘿……文英的那小楼是我给他封侯的贺礼,属于半卖半送。至于您这边嘛,我可是帮了大忙的,您的家底可比文英丰厚多了还在乎这点银子。”  常夫人笑道:“你现在眼睛哩就只剩下钱了,罢了,嫂嫂体谅你的难处,八千两就八千两这房子我要了。以后茂哥和大鱼儿来方山也有个落脚的地方,省得住在你家看你的脸色。你若能让美荣生个大胖小子,我给书院捐八万两银子也心甘!”  马度笑道:“那倒不用,不过明天我卖房子可要带齐了仪仗,来给我捧场啊!”   :。: 第503章 不请自来 黄有财换上压箱底的绿袍蝠纹长衫,头戴员外帽,脚踩皂靴,刚刚的踏上马车,正要走却见妻子拎着一个小包袱急匆匆的冲了出来,“老爷钱没有带!” 黄有财伸手接过来,随口问道:“多少?” “黄金百两!”老妻皱着眉问道:“老爷当真要花这么多钱买个不到两亩地的院子。” 黄有财咬着牙道:“只怕这些钱还不够呀,这些钱不过是入场的押金。” “哎呀,什么房子值得您花这么大价钱,咱们挣钱不易,可莫要被人给骗了!” “你当老爷我是做什么的,走南闯北的如何会被人骗了,那院子光成本估摸着也要一千多两,清一水的南洋紫檀家具,还有很多见所未见的新奇摆设,住着也舒坦,当真值得。” 妻子则道:“这些钱在杭州都能买个五进的大宅子了!”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在杭州能和皇上做邻居?听说这可都是给勋贵修的别院,咱们无权无势在应天人生地不熟的,空守着一堆的钱财,若是没个靠山哪天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在这个时代的商人从来就是被宰割的对象,商人也有送上门去被人宰割的觉悟,有能力宰割他们的人自然也能给他们相应庇护,他们很精明一点都不傻。 瞧着天色不早,黄有财让仆役赶紧的启程就出了家门,这片贫民窟里有不少像他这样骑马坐车往城外赶的富豪。 夏日的傍晚正是街面上人多时候,躲了一天的烈日的老百姓都在这个时候遛弯纳凉,顺便买一点消暑的酸梅汤或者冰棍给家人食用。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街面上多了很多的车驾纷纷的往城外赶,弄得街面上拥挤不堪,时不时的还有勋贵打着全套的仪仗出来凑热闹,弄得街面上所有的人都要驻足避让。 黄有财已经在这边的街道上堵了快半个时辰了,可他心里头却高兴的很,因为这些勋贵的仪仗都是往城外去的,不用说那是去买宅子的,那个天上人间的小管事没有骗他。 可等着等着黄有财就开始着急了,勋贵的仪仗过去了,又是长长的车队,估摸着都是和他一样准备到城外买房的普通商人,再等下去出不了城房子也就不用买了,早知如此应该早点出城的。 活人自然不会被尿给憋死,见一旁的小巷子空荡荡的,黄有财立刻带着个仆役钻了进去,脚步匆匆的往城门赶。约莫着走了一半的路,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鼓声,这是净街鼓的声音,等鼓声结束,城门就要关了。 嘿嘿……把那些竞争对手关在城里才好,他一边走一变加快脚步,谁知刚刚的出了巷子口就跟另外的一伙人撞了个满怀,对方强壮的身体一下子将他撞倒在地。 他正要叫骂可看清对方的模样,却下意识的道:“好汉饶命,若要银钱尽管拿去!”说着就把荷包扔了过去!”至于那装金子的小包袱则是下意识的放到身后。 对面三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是个个都是身材魁梧形容彪悍,身上带着让人生畏的气势,尤其是中间的那人看了他一眼就不由得心头一颤,左右两个人腰里鼓囊囊的八成是短刀。 他走南闯北见不过不少人,这种气势只在强盗身上见过,还是穷凶极恶的那种,天下没太平时这种人可不少。 不过他的话刚说完对方三个就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把他的荷包踢还给他,“谁是强盗,有两个臭钱就以为天底下人都想抢你的。” 说话的这人虽然魁梧,声音也十分的粗狂,可动作却别扭的不行,怎么说呢,有点女气,比如他袖子里面手正掐着兰花指哩。 原来不是强盗,黄有财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扶着墙壁起来,拱拱手道:“得罪了,是在下误会了!” “无妨。”中间那人对身边的人道:“韩成咱们赶紧的走吧,不然城门就要关了。” 三人不是旁人正是微服出巡的老朱,他听说马度在大张旗鼓的卖房子就想去凑个热闹。他没有打仪仗见街道上堵的不行,就弃了马车走小巷子出城,这才跟着急赶路的黄有财碰了个正着。 不得不说黄有财有些眼力,眼前的人确实是强盗,只因为抢的东西够多抢的地盘够大,于是就成了皇帝。 “三位也是去城外买房子的?”商人的本性只要对方对自己无害就能搭讪几句,广结人缘,兴许哪天就能用得上。 韩成笑道:“正是,你也是的?”目光却在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的四肢身形,全然不似练家子,一双手就在身后摆了摆,暗中保护老朱的侍卫就缩了回去。 “是哩,要不咱们结个伴一起走吧。”黄有财走了几步见三人不动弹就招招手,“快些,不然城门便要关了,最好把那些跟咱们抢房子的都关在城里。” 老朱不屑的嗤笑一声吩咐道:“跟着他走!” 老朱不喜欢商人,但是马度喜欢,他在天上人间的牌坊外面等了大半天,来得却都是勋贵。勋贵其实他只请了相熟的几家过来给他站台而已,实在没想到来这么多。 “曹国公到!” 刚刚的送进去一家又来了一家,这位曹国公指的不是正在四川筑建成都新城的李文忠,而是与他同爵的老爹李贞。 李贞从车窗探出头来,笑呵呵的道:“呵呵……你小子有好房子为何不给老夫下请帖?” 马度哪敢指使他和自己一起忽悠商人富户,实在没想到老头不请自来,忙上前解释道:“李老哥,我给您透句实话,这房子根本就没打算卖给勋贵,回头您可千万不要竞拍。” “咋啦,勋贵的银子是臭的?你小子是越来越不晓事了,哪有好东西不卖给自家人的道理,告诉我哪里去交押金。” 马度无奈苦笑一声,“您老的名头哪里还用交什么押金,管佳赶紧的把曹国公请去展馆包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04章 搅屎棍 刚刚的送走李贞,又来了几个搅屎棍,朱小三、朱小四、朱小五齐齐的凑上来,“舅舅,外甥几个来给您捧场了。” 马度没好气的道:“你们几个穷鬼凑什么热闹。” 这三人虽然是王爷之尊,不过确实是穷鬼,衣食用度不缺,但是手里绝对没什么钱财,老朱和马大脚那边他们是要不到什么钱财的,反正是没少祸害了东宫。 朱小四仰着头道:“舅舅不要瞧不起人,咱们今天可是给您带了大金主来了!” 几人一闪身就见朱樉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闪亮登场,“舅舅真是偏心,在方山给了大哥房子,却没有我的份,没办法只好亲自过来买了,咱有的是钱。” 朱樉确实是一个大款,开府建衙食禄高大五万石,李善长、徐达在百官之中俸禄算最高的也不过是四五千石而已。 老朱到底是护短疼儿子的,可能到后来也觉得给得太多了,又降到了一万贯。 “你有新建的王府住着,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舅舅,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难道您就不表示一下。” 朱樉确实要成亲了,他的王妃是王保保的妹子,也就是赵敏的原形。王保保当然不肯把妹子嫁给朱樉的,他的妹子是徐达在太原城中俘虏的。 王保保现在还是北元朝廷的最主要的军事首领,老朱此举有拉拢示好之意,希望王保保能早日投降,不过他的心思注定要白费了。 “没规矩!还没成亲呢,就要起贺礼来了。今天不要给我捣乱,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那外甥就先谢过了!”朱樉说完就带着小弟大摇大摆了进了小区。 朱小三慢了一步,对马度小声的道:“舅舅不如你再掏点干货出来,让我领头带着大家做,父皇一高兴我也能开府建衙,等我有了食禄也支持你的买卖。” “呵……你可真会打算盘,嗯,我觉得你的那个加特林……不,是千机炮的想法就挺好,你有时间就到火器局找焦玉请教请教,兴许就能成了。” “当真?那我明日就回书院,找几个有兴趣的同窗研究研究,舅舅记得让书院给我批研发经费,我可没银子。”朱小三一拍大腿就追了上去。 “这小子!”马度目送朱小三离去,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马猴儿别来无恙呀!” 马度一回头竟然是朱亮祖,便嘿嘿的笑道:“原来是猪猴儿,好久未见您可富态了好多呀,看来广东的水土很养人,不好好得再广东待着,怎得回京了?” 在马度着手组建海军的时候,为防止倭寇继续的侵扰沿海,老朱派了朱亮祖去镇守广东,手榴弹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卖给陈二海的。 手榴弹虽然不像是火枪那样有编号,各个部队手榴弹也是有数量限制的,这厮自作聪明在广东训练士卒投掷手榴弹,别人训练都是用假的他却用真的,消耗很多手榴弹也弄的无账可查。 可老朱心里有本账,对朱亮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为心里会没数?他的皮鞭早晚会抽在朱亮祖的身上。 “嘿嘿……本侯是来京述职的,听闻马猴儿在这边卖房子,就过来凑个热闹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介意,猪猴儿请到那边去交押金!” “怎得本侯的名头还不值一千两银子?” 马度摇摇头,“一文不值!” “哈哈……本侯要是不交呢!” “怕是您连门都进不去!” 朱亮祖看看守在门口瘸腿断胳膊的士兵,“就这几个臭鱼烂虾怕是拦不住我!” “猪猴儿不妨试试!”马度打了个响指守在门口的亲兵立刻从腰里掏出短铳瞄了过来,张五六也掏出短铳对着朱亮祖的脑门,歪着脖子脸上一副挑衅的神情。不知道这次张五六有没有装铅弹,但是药池上的盖子明显的没有打开。 在大明除了老朱的亲兵,也就只有马的度亲兵能用火器了,这可是老朱当初特许的。 “嘿嘿……算你狠!”朱亮祖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的去交押金。 马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娘的,老子就想老老实实的做个买卖,哪里来得这么多搅屎棍。” 咚咚咚咚…… 城里的净街鼓突然响了,城门口这才有大量普通的马车涌出来,这才是马度真正的财神爷,都是被勋贵的仪仗堵在城里现在才出来,要是统统的被关在城里,马度就算是白白的筹划了。 可是等鼓声停了城门依旧是敞着,出城的马车依旧络绎不绝。马度不由得自语道:“我还有这么大面子,让守门官冒着杀头风险晚关城门?” 一旁的老刘道:“八成是武定侯帮忙。” 除了老朱也就只有掌管京畿卫戍的郭英有这个权利了,马度点头道:“八成是,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在书院呢。” “侯爷,后面来的都是商人,不值得您在这里迎接,就交给俺和管佳吧。” 马度点点头道:“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进去准备一下,等沈万三来了,让他给你帮忙。若有找碴的千万不要客气。” 老刘点点头,“侯爷您放心吧。” 等看到天上人间的牌楼,黄有财的步子这才缓了下来,“可算是赶上了!”他又回头瞧瞧还没有关闭的城门,不由得埋怨道:“净街鼓都响了,这城门官儿怎得还不关门,真是尸位素餐!” 身后的老朱瞧得好气又好笑,“今晚怕是不会关了,城门官儿总得给国舅爷一点面子不是。” 黄有财叹气道:“这倒是真的,只是今晚怕是又多了许多人给咱们抢房子。刚才我瞧了除了我们这些从各地迁来的,还又不少应天本地的凑热闹,这房价怕是不会低了,不知道兄台准备了多少银两。” 韩成道:“两手空空,我们不准备卖房子,就是过来看个热闹,听说马国舅可请了不少秦淮河的歌姬舞姬助兴。” “这样呀,不交押金怕是进不去的,我黄有财也是又几分头面的,回头你们就说是我的长随!” 第505章 王霸之气 “那咱们可就沾黄老板的光了!”老朱的黑脸笑成了菊花,韩成和元生也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看吧,这三个土包子高兴坏了,黄有财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有钱人,“快些走吧,兴许还能抢到一个好位置。” 黄有财挺了肚子打头走了过去,牌坊下的迎宾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皇……老爷!” 这迎宾竟然认得自己,黄有财大喜忙凑过去一拱手,“在下正是黄有财!” 那黑脸的管事却不理他,一双眼睛老往他身后瞟,黄有财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在下的长随,如果不能进的话那就……” 刘初九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见老朱冲着自己暗暗的摆手,便知道不好叫破便道:“能,当然能,几位贵客里面请!” “敢问在哪里叫押金呢?” “不用交,几位只管进去就是!”老刘从管佳手中的托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小木牌,这东西是拿来叫价用的,也算是入场券。 黄有财略显得意道:“我就说了我还是有几分颜面的!” 看他得意的模样,老朱三人则是笑而不语。 大门前张五六哧溜哧溜的吃着冰棍,见到有人过来就检查木牌,有想带随从进去的就大声的呵斥,“随从不能进!哧溜!” 黄有财递过去木牌子,“我是杭州黄有财,后面是我的随从,不过他们有木牌。”他直接报上名号,刚才还以为是自己面子在起作用。 “随从不……哧溜。”张五六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他自然是认得老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元生笑呵呵的道:“怎得,我们不能进吗?” “能!哧溜……” 老朱进了小区,不过天色已经发暗,在道路的一旁早有玻璃罩的路灯点亮,犹如一条星路引着众人前往小区中央的展馆。 老朱三人慢慢悠悠的边走边看,“这里还真是不错,我也想要一座这里的房子。” 走在前面的黄有财扭过头来道:“这里的房子可不便宜哩,在下已经做好被割肉的准备了,不过能跟皇帝老儿做邻居,钱花的也是值了。” “嗯——”元生和韩成立刻拉长了音调对他怒目而视。 老朱却哈哈的大笑,伸手拍拍了两人,“无妨!”他小时候也是这么称呼皇帝的,这已经算是好听的了,没叫狗皇帝就算是不错了。 黄有财突然回过醒来,一拍脑袋一脸歉意的道:“听三位都是淮西口音,想必是皇上的同乡,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确实是同乡,可也沾不上皇上什么光,想挣口吃的还少不得自己出力。” 黄有财大喜,“失敬失敬,还真是皇上的同乡,现在淮西人在应天可了不得,尤其是从中都来的,只要拿出路引官差见了也要给几份情面,谁知道他跟哪家勋贵沾亲带故的。” 老朱笑问道:“还有这等事?我还没有听说过。” “自然是有的,兄台就没有跟朝廷里哪位贵人有亲戚?比如李相爷家,徐大帅家,若是能给在下引荐一下,自然不会忘了兄台的恩情……” 展馆修建的很大,却不像是像是这里的房子那样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四四方方的很简约。倒不是马度崇尚简约风格,薄启给设计模型可不是这样的,都是被礼部以逾制的理由砍成这样的,在万恶的封建王朝能盖出来这么大的房子已经是不错了。 守在门口的侍者看看几人的腰牌,忙道:“几位贵客请随小人到楼上的雅间。”有资格坐二楼雅间的都是朝中勋贵,至于普通的商人多是坐在下面。 老朱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坐下面吧,下面热闹,看得也清楚。”说着就大步进了展馆,刚一进去就不由得讶然出声,“这里还真是凉快!” 黄有财道:“在下第一次进样板房的时候也给惊到了,还以为这房子本来就是这样阴冷呢,后来才知道是用硝石制冷,然后用管道把冷气引到屋里的,到了冬天还可以烧碳取暖。” 老朱咧咧嘴道:“还真是奢侈!” “那硝石虽然不便宜,但是可以重复使用,倒花不了几个银子,兄台真是少见多怪,呵呵……呃……”被老朱刀子一样的眼睛瞪了一眼,黄有财连忙的闭嘴。 他娘的一个土财主也敢嘲笑老朱没见识,砍脑袋都是轻的。老朱虽然小心眼,倒也不至于跟他较真,在成排的座椅之中寻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下,韩成和元生一个坐在他的身侧,一个坐在了他的后面。 黄有财却劝道:“咱们还是再往前面一点吧,回头出价也方便。” 韩成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就坐在这边。” “那……那在下也坐在这里。”黄有财缩着身子从韩成和老朱身边通过,这个过程不免用屁股对准老朱脸,隔着一尺宽的距离挨着老朱做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是明明有些害怕老朱,可仍是不自觉的往他身边凑。如果马度知道原委一定会用“王霸之气”四个字给他解释。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展馆,听口音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原本有些空荡荡的展馆很快就坐的满满的,这些人在场馆之中指指点点或者色眯眯的望着舞台上的正在表演的歌姬舞姬,这可都是秦淮河的红牌姑娘,平时都难得一见的。 马度躲在帷幕后面,看着一个个的入场的肥羊,心里头乐开了花。 “侯爷,您咋躲这里瞧女人哩,小的找您可找疯了。”背后突然传来老刘的声音。 马度回过头来问,“你不好好的做迎宾,跑这里来做什么。” “沈员外在做迎宾哩!”老刘突然的压低声音道:“皇上来了!” “什么?皇上来了?我这就去迎他!” “不用去迎接了,皇上没摆仪仗微服来的,俺给了他们贵宾的木牌,谁知道他们没有进包间!八成跟底下的商贾混在一起哩。” 马度看了看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不由得眼晕,没想到老朱也来当搅屎棍,“你带着瘪头悄悄的找,我这就开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06章 顶你个肺啊 这些商人做起生意来为了几两银子都能费上半天唇舌,见到妓女就迫不及待的掏银子,明明不要钱,还拿着银锞子往舞台上面打赏,小气的人也有扔几个铜钱上去凑趣,这也拿得出手,真是不要脸。 马度比他们还不要脸,轰走了台上的妓女,让仆役把舞台上的钱扫进筐子里面。马度走到台前大声的喊道:“诸位今天来这里都不是听歌看舞的,而是买房子的,歌舞就到此为止,大家若是意犹未尽可到秦淮河去!” 马度一挥手一个巨大的卷轴就从空中被放下来,舞台上数组琉璃吊灯把上面的内容照的一清二楚,即使坐在最后面的一排也能瞧得见。 “这就是今天要卖的房子,总共两百二十套!” 坐在头排的赵德胜突然大声的道:“怎么才两百二十套,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怕是不够买呀!” 老赵就是马度请来的托,这是一套学区房的代价,朱升几个虽然眼馋,却拉不下脸做这样的事。 “是呀,不够卖的,今天可来了千把号人呢!”其他人也是纷纷应和。 “所以价高者得,诸位手里都有木牌吧,上面都有编号,回头举牌叫价就行了。” 马度指了指卷轴,“现在开拍甲一号,底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为了让下面人看得清还让人拿着在卷轴上指了指。 谁知他话音刚落,当下就有人喊道:“三十八号出价一千两!” 底下一个魁梧的身躯站了起来,冲着马度挥舞着手里的木牌,胖大的脸上满脸的狞笑。朱亮祖纯粹就是过来捣乱的,甲一号就是样品房,而且就在大门口,众人进进出出的肯定不会很清静,他要是真心想买也不会买这个房子。 接着又有人举牌喊道:“六十号,出一千一百两!”听他口音就知道是从别处迁来的富户。 “你哪里来的,知道老子是什么身份敢跟老子抢房子!告诉你老子是永嘉侯!”朱亮祖到底也是沙场悍将,声色俱厉之下,那富户吓得缩成了一团。 马度使劲的拍着巴掌,“没有想到在应天永嘉侯都这般威风,怕是到了广东更没人惹得起了。” “嘿嘿……广东布政使区区从二品,我乃超品侯爵,王法之下自然是我最大。” 没错,朱亮祖说大实话,可你说的这么嚣张,老朱听见了该怎么想呢?没看见元生就坐在你前头吗,而老朱就坐在元生的前面,你这么大嗓门会听不见? 朱亮祖还不知道,老朱又在小本本上又多记了他一笔,“要是没有人出价,这房子就是我的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就听见二楼的包间,有一个大嗓门道:“我出价两千两!” 除了朱亮祖的老冤家常遇春还能有谁,两人势同水火,朱亮祖立刻反击,“我出三千两!” 二楼又有人喊道:“西平侯府出价四千两!” 朱亮祖继续加价,“我出五千两!” “曹国公出价六千两!” “我出七千两!” “魏国公府出价八千两!” …… 这帮亲友还真是靠得住,都一个个的跳出来帮忙,可这样似乎不像是做生意,根本就是在斗气,只管疯狂的加价,最后只剩下朱亮祖和常遇春两人互怼。 你敢加一千我就敢加两千,上下嘴皮子一动弹,仿佛说的不是银子是土坷垃,价格高的马度都不敢想。 马度觉得这些亲友绝对是搅屎棍,看到你们这些专横霸道的模样,这些富商土财还想跟你们住在一个小区里面吗? 眼看着情形快收拾不了啦,马度赶紧的一敲锤子,大喊一嗓子,“五万五千两!这房子是永嘉侯的,恭喜永嘉侯又得新居!” “俺出……!”常遇春应声的打住声音,嘿嘿的笑道:“恭喜你了永嘉侯,五万五千两,怕你出不起呀!” 马度道:“鄂国公你不要瞧不起人,永嘉侯在广东没少捞了银子,管佳赶紧的把购房契约拿给永嘉侯签字。”同时朝着元生打眼色。 “签什么契约!想要银子就到我府上去拿,马侯可是来过我的侯府,应该认得路吧。” 元生早就收到马度讯号当下就明白,缓缓的扭过头来小声对朱亮祖道:“永嘉侯真有这么多钱,看来广东当真富庶!” 朱亮祖见到元生就跟见鬼似得,原本狂傲的神情立刻收敛,一双眼睛不安的在四周打量,元生则是用下巴指了指身前。 很熟悉的后脑勺,没错,是老朱!自己刚才说的话全给老朱听见了,朱亮祖很想抽自己嘴巴,正准备过去请罪,却见老朱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了指大门,朱亮祖倒是能领悟上意,起身就往门外走。 马度忙喊道:“永嘉侯别忘了把银子送来,五万五千两!” 如果老朱不在这里,朱亮祖八成会说在广东新学的口头禅,“我顶你个肺呀!”眼下也只能咬牙认下,“知道了!” 见朱亮祖吃瘪,马度一下子心情大畅,“刚才只是暖场的玩笑,大家不要惊讶,现在开始正式售房!” 刚才勋贵们嘴皮子都冒出火星子来了,商人脑子坏了才信那是个玩笑,他们见识了勋贵的霸道不良影响也出来了。 只要勋贵叫了价那些商人就不敢再张口,勋贵们之间只要没什么仇怨的自然不会加钱,于是有十几套宅子被勋贵以底价拍走。 难怪老朱要砍你们脑袋,面对这些搅屎棍谁看了都不爽,希望他们不是真心要买,回头再给他们把房子要回来。 马度恨恨一敲榔头,“宅子有限,买过的人不许再买了!现在出售乙三号的房子,开始竞价!” 在沉默了数秒见没有勋贵出手之后,终于有商人举牌了,之前那个被朱亮祖恐吓的胖财主晃晃悠悠的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 富户的银子也是辛苦赚来的,出手都比较含蓄,都是一百两一百两的往上加。 黄有财拿着牌子跃跃欲试,老朱却一把按住,“这间房子不要买!” 第507章 附属小学 黄有财抬眼看了看老朱,“为何不能买?” 老朱笑道:“你没瞧见那栋房子紧挨着鄂国公的房子吗?我听说鄂国公发脾气的时候连房子都能拆了,你要是不怕被他家的房子砸到那就尽管买。” 黄有财放下手里的木牌,“兄台怎得怎得知道这鄂国公的脾性不好?” 老朱随口道:“猜的!” 呃……若不是地方不合适,黄有财真的很想跳脚骂娘了,正准备再举牌子却已经晚了,只见台上马度一敲木锤,“成交!六十号这房子是你的。” 两千八百两成交价格,这就是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呀,也就是冒着那种杀头也值得去做的生意,这已经大大超乎马度预料,大明的有钱人还真是多。 “大明有钱人还真是多呀。”老朱突然扭过头来问黄富贵,“你有多少家当?” 这问题很突然也很不礼貌,又不娶你闺女有多少家当关你何事。可是老朱那犀利的目光犹如利刃实在让人无法抗拒,黄有财下意识的回道:“有七八百顷地,百十家铺子而已。” “而已?”老朱嘴角微微的一咧,看不出是喜是怒,“那你可算是豪富了,怕是没少挣了黑心钱吧。” 黄有财讪讪一笑,“兄台说笑了,不过战乱中辛苦跑腿挣来的。” 老朱倒是冤枉黄有财了,他能挣下这份家业不过是在发战争财,趁着战乱土地房产不值钱的时候大量买进罢了。 后来天下太平,老朱也没有打土豪分田地,抛荒的良田太多了,只愁招不到人手。天下安定,黄有财的家业长了数倍,也算是托了老朱的福。 “但愿是辛苦钱用得也心安。”老朱轻语一句便不再言语。 “兄台说是!”黄有财连连点头,身子却下意识的往一旁挪动,离老朱足足的有两尺宽。 拍卖还在继续,在经过一轮的试探之后,富户们终于按耐不住陆续的出手,房子的价格也是越拍越高,最高者达到四千八百两给拍卖会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只可惜后继乏力,后面的价格越来越低,但是也都比卖出去的第一套价格要高,平均每一套价格在三千五百两左右。 现场来了近千号人,仍有七八百人没有买到房子,也包括黄有财在内,明明做好了被割肉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又缩回手,现在房子卖完了心里又万分的后悔。 老朱扭头看看他,“你不是做好被割肉的准备了吗?” 黄有财憋着嘴道:“这次刀子在自己手里,对自己实在下不去手,也不知道从前那些从我们身上搜刮的贪官污吏,得有多狠的心肠。” “你对自家的佃户、伙计和顾客有多狠,贪官污吏对你们就有多狠,看来讨厌贪官污吏的不只是种地的百姓。” 黄有财抬头看了一眼老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拿起身边放金子的小包袱准备起身,谁知老朱却一拉将他拉住,“别着急,台上的那人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老朱话音刚落,就听见马度在台上大声的喊道:“没有买到房子的不要着急,我手中还有三百多套房子!” 刚才没有买到房子正后悔的富户立刻来了精神,纷纷的要求马度立刻发卖,黄有财也抱着怀里的金子重新的坐定,暗暗的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拿下。 “首先我的告诉大家,这三百多座房子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离城二十里的方山……” 马度话音未落,那些没买到房子富户就抱怨起来,他们是想跟老朱做邻居,可是不想到郊外跟佃农做邻居,谁会花大价钱到那里买房子,不行不行,这简直就是在坑人,比贪官污吏还黑,甚至有的人已经打算收拾东西退场了。 谁知这时却有一伙人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牌子,“方山的房子咱们要,国舅爷赶紧的发卖吧。” 听这些人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应天本地的,该不是请来的托吧。说到托谁能比的过这些咱们这些商人,别以为咱们没有看出来之前坐在前排的那个勋贵就是托。 “看来还是有不少识货的人哪?大家都不要着急。”马度往下压了压手笑道:“外地迁来的朋友不要着急,你们问问身边应天本地人就知道方山的好处。” 一个应天富户道:“国舅爷何必理会这些外头来的土包子,这方山的房子还愁卖不出去,他们不要咱们要。” “呵呵……你口气还不小,这么多的房子能吃得下,撑不死你!” 马度挥手示意,又有一副平面图被放了下来,他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指了指。“这就是方山附近的平面图,这里是生产琉璃、肥皂的作坊,再远一点就是烧水泥的火窑。 这边就是交易市场琉璃、肥皂都在这里出售。谁要买了方山的房子,都会给他供应一些肥皂和琉璃,至于水泥嘛则是管够…… 你们将来的邻居也是来头不小,朱枫林先生有人知道吗?就是朱升,朱允升!……” 一个外地的富户道:“允升先生是我们徽州的老乡,是我们徽州年最有名望的学问人,我家表叔还跟着他读过书哩,我那表叔现在在衙门里当主簿。听说允升先生早年被皇上请去当官了,难道他住在这里不成?” “没错,枫林先生就住在这里,还有罗复仁、陶安、宋克这样的饱学之士,另外太子和秦王两位殿下的别院也在这边……” 朱樉在二楼的包间里面高兴的一拍大腿,“舅舅真是不要脸,既然拿我的名头来卖钱,这房子我跟他要定了。” 朱小三吐了口瓜子壳,“你的名头哪有大哥的值钱,不过是稍待你一下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你这是明摆得嫉妒我,懒得理你!以后闹了饥荒不要来我的王府里讨饭!” 舞台上马度继续推销房子,“……另外买了这里的房子,还有一项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福利,只要你家有适龄的儿孙就可以入读皇家书院……” 台下的老朱一咬牙怒视马度,“敢尔!” “……入读皇家书院附属小学……” 第508章 水晶镜 富商为什么喜欢逛窑子?不仅仅为了肉欲也是为了附庸风雅,可一个穷酸书生都敢对他们横鼻子竖眼,真正的学问人更懒得看他们一眼,现在老子把饱学大儒都扔给你们做邻居够风雅了吧。 想攀附权贵?在这这边跟皇上做邻居到底还隔着几堵墙,现在太子、亲王就住在你家的边上,家里的孩子更是能入读皇家书院附属小学,虚荣心还不能满足吗? 最关键的是在这里还有交易市场,给你做生意挣银子的机会,有房如此夫复何求! 当马度再次敲响锤子的时候,竞价似乎比刚才还要热烈,尤其紧挨着几个老头的房子挣得最是热烈,家里都是铜臭谁不想沾些文华之气。 如果是做朱升、陶安和宋克邻居倒也是幸运,他们虽然骄傲但还有一副好脾气,尤其是陶安那是真正儒雅长者,若是做了老罗的邻居就没那么幸运了,这老头骨子里面有点愤青和老朱一样有点仇富。 至于那栋离朱标最近的宅院更是以八千八百两的高价被一个应天本地的富商给抢走了,那富商看也不看购房合同就在上面按了手印,嘴里还不停的在嘀咕好运气。 如果他今夜没有全家死光光的话,那么祖宗八代都会检校查个遍,祖坟甚至都有可能被扒出来。 黄有财也拍到了一个宅子,长长得出了一口气,一家人总算是不用继续挤在又湿又潮的茅草屋里,寻摸着明天就可以租上几辆马车搬家了。 他看了旁边的老朱,笑道:“幸亏听了兄台的话没走,总算是有一个落脚的住处了。” 老朱随口道:“那就恭喜你了,你这银子花的值,方山确实是个好去处。” “呵呵……但愿如此吧。对了,还不知道兄台贵姓,若有时间可到在下家中做客。” “不免贵姓朱,这方山从前我也是常去的,下次再去到你家去瞧瞧也无妨。” 难得把这些有钱人凑到一起,马度自然不会只卖房子,“本侯今天在这里卖房,全赖众位捧场,为报答众位的厚爱,本侯拿些家里珍藏与众位赏鉴。” 他一挥手就有仆役抬上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约莫一人高,用红绸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马度上前捏住红布的一角,“诸位且看清楚了!”他伸手一揭开,只见红布下面光芒闪烁,映得人眼发花。 台下一片惊呼,“这是什么宝贝,竟然这么还会发光!” “哎呀,这东西里面还有人哩!” “我好像看着我自己了!” 马度伸手压压,“没错,这就一面镜子,我把他叫做水晶镜!” 玻璃已经买不上价了,马度当然不会说玻璃镜。 在前一段时间,琉璃作坊终于生产出了玻璃镜子,照的倒也清楚,只是玻璃液流淌的不够均匀,做巴掌大的小镜子成品率还很高,但是大镜子就不行了,扭曲的光线把让镜子变成了哈哈镜。 明明是瓜子脸照上去立刻变成了大饼脸,瘦猴一样的身材凑过去立刻变成了大胖子。总共生产了近百面的镜子,才选了出来两件能用的穿衣镜。 “镜子!还有这样的镜子!我用大半辈子的铜镜,还是第一瞧见这样的镜子。” “谁不是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让一让,让我也瞧瞧!” …… 马度道:“不用着急,我这就让人拿下去,让人大家伙都瞧瞧,慢着些别摔了。” 仆役抬着镜子在展馆之中转了一圈,走到哪里就能引起一阵惊呼。 “国舅爷你这水晶镜多少钱哪?” “哈哈,不卖不卖!”马度摆摆手,“这么大的水晶镜在天下也只有一面而已,你难道要买不成?” “只要国舅爷愿意卖咱们就愿意买,价格不是问题。” 马度摇头叹气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割爱了!那现在就开卖,底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得不少于二百两。” 他话音刚落,下面的人就开始举牌子,价格也是蹭蹭的往上长,却听见二楼有一个大嗓门喊道:“我出一万两!”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不是沐英是谁,这家伙又来当什么搅屎棍,这镜子可是专门拿来坑外人的,你这一叫价谁还敢再往上加价,这些富户又不是傻子会花那么多钱买个不当吃不当喝的镜子。 “真的没有人再往上加价了吗?”马度最后不得不敲榔头,“这面水晶镜归西平候了,赶紧的给他送过去,不要摔了。” 仆役当下就抬着镜子一直送到沐英所在的包间,冯氏揭开红布照了照,“这镜子还真是清亮,舅母就有一个比这个小多了,哎呀,妾身好像舔了不少的皱纹哪。” “好了,不要臭美了。这可不是给你的,赶紧的盖起来,不要染了灰尘。”沐英笑呵呵的用红绸盖起来。 冯氏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怎得,你在云南纳又了小的?” “别胡说八道,我在云南整日打仗,哪有时间找女人,倒是蓝玉收了两个。马上就要到八月初八了,这镜子是给母后的寿诞贺礼。” “哎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不过那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钱,这水晶镜就算稀罕三千两也就顶天了,你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你懂啥,三千两是三千两的心意,一万两是一万两的心意。这银子说起来挺沉的,往云南带不方便。到那边也没处花,就算是支持玄重办书院了,没有他帮衬咱家哪里来的这么大家业。” 沐英随手拿过一只奶油冰棍,搁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呼……真是痛快!” “舅舅哪儿差你这点银子,今夜怕是入账有百万两了,这不又拿了什么好东西出来。”冯氏随手往窗外一指。 马度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只见里面有一颗黄澄澄的珠子,比蛋黄还要大些,琉璃灯下泛着灿灿的黄光,“诸位你们没有看错,这就一颗金色的珍珠南洋特产,这颗珍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仅此一颗而已。” 第509章 原来在这里 张士诚曾经给马度十颗大珍珠,每一颗都足以做传家之用,而眼前的这颗比张士诚给的可大多了而且是金色的,可遇而不可求。 即使底价高达三千两,举牌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老朱扭过头对身边的韩成小声的道:“你觉得朕的金丝翼善冠上的珍珠是不是小了一点。” 韩成小声的道:“确实不及国舅爷手里的那颗珠子。” 老朱笑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拍下来。” 一旁的黄有财小声的道:“你们哥俩说什么呢?” “哥俩?”老朱笑问道:“我们像哥俩吗?” 黄有财道:“难道不是吗?长得真是像极了。” 韩成笑道:“我哪儿有那个福气,我们在说把那个珠子拍下来。” “那珠子十分罕见,可做传家之宝,若是保存个二三十年,待天下兴盛怕是要涨个几倍。只是没有个两万两怕是抢不下来,我是舍不得出手,还得留本钱财做买卖,几位还是算了吧。” 这样的珠子确实不是一般的富户能买得起的,台下加价的大多都是沈万三带来的海商,也就数他们最有钱出手最阔绰。 对于黄有财这这种门缝里瞧人的家伙,就要狠狠的打脸才行,韩成不屑的嗤笑一声,一举牌子,大声的喊道:“十万两!” 反正他只负责叫价,把东西抢下来,至于老朱会不会给马度结账他可不管,这一嗓子喊出来全场皆静,底下准备叫价的立刻闪到舌头,已经举到了一半的手也立刻缩了回来,都扭着脑袋朝着老朱方向看来。 马度几乎要跳脚骂娘,没想到老朱才是最大搅屎棍,以他不要脸的个性就算是叫出天价,估计也不会给马度一个铜钱。 “现在应该没有人再出价了吧?”马度一敲榔头,咬牙道:“恭喜那边的贵客,这珠子是您的了!” 老朱就是喜欢看马度吃瘪样子,不由得呵呵笑出声来,一旁的黄有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请恕黄某眼拙,朱兄真是深藏不漏呀,得罪之处还往海涵。不知道朱兄做些什么买卖营生……” 出手阔绰的老朱立刻引起周围的人注意,周围有好几个过来攀关系的。损失惨重的马度还得替他解围,“诸位,往我这里看,本侯这里还有一大块从南洋来的宝石……” 马度一连拍了几件都是从南洋弄来的稀罕物件,“今天我个人要卖的东西已经卖完了,不过还要替朝廷卖些东西。” 听说朝廷也要卖东西,台下的富商立刻来了兴趣,可等马度展示出来他们却大失所望。不是什么璀璨的珍宝,也不是漂亮舒适的房子,而是千里之外蛮荒岛屿上的几块土地。 开什么玩笑,咱们自家良田都还招不满佃户种呢,谁会去蛮荒岛屿上去买地呢,除非脑子抽风了。难道是因为刚才的房子珍宝卖了太多的钱,就让这个年轻国舅爷得意忘形了,咱们可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了,这把咱们当傻子吗? 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们不敢相信,有一撮坐在最前面的人却在争相的叫价,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其中好像还有三个外国人叫的最凶,加价也是加的最狠,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不管是迁来的富商还是本地的土财,一个个的都看不懂了,老天爷,难道那几块地上有金矿不成? 事实上那几块土地上没有金矿,连庄稼都种不了,可却一样能让人赚的盆满钵满。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澎湖的码头就已经成了规模,商船往来如织。码头上的货栈成了最挣钱的行当,有几家货栈盖得早的一个月的收益少则数千多则近万两。 海上跑船看着挣得不少,可风险大,有时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仔细算下来跟码头上的一家货栈挣得差不多,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马度现在拍卖的就是当初扣下来的位置最好的地皮,不得不说自己很有先见之明,有了现实的利益做参考,海商这次出手一点都不犹豫,就连琉球三国也掺和进来了。 大明开海贸经停澎湖减税的政策,对琉球三国简直就是致命的冲击,三国驻在应天的使节还求告老朱不要搞。开玩笑,老朱是什么人,吃到嘴里的东西会吐出来才怪! 三国没有办法干脆就跟海商一起过来抢澎湖港口的土地,虽然只是小国但是作为东亚的海上周转中心,家底可丰厚的很,不是一般的海商所能比的,沈万三都要避其锋芒,最好的地盘全部都落入他们手中。 黄有财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眼前的情景让他怀疑自己常识,那三个外国人花了几万两银子在荒岛上买了一块草都不长的荒地,似乎还高兴的不行。 难道上面真的有金矿?他看看老朱小声的问:“兄台可知其中门道?” “知道些,不过是海贸之利罢了,怎得?你也有兴趣做海贸?” 黄有财笑了笑,“早就听闻海贸暴利,只是没有门道。今日也算没有白来,长了不少的见识,南洋既然盛产珍珠、宝石、香料、紫檀,若是运到大明来这收益应该不会少了。嗯,不知道朱兄对海贸有没有兴趣?” 老朱呵呵的笑道:“自然是有兴趣的,这海贸可让我赚了不少的银钱。” “正愁无处烧香,今日却碰上真佛了!”黄有财一挪屁股和老朱之间的两尺距离消失不见,一手还攀上了老朱的肩头,“兄台让在下掺上一股如何?或者帮我引个路也行,在下贩卖丝绸,您要是缺货以后可以找我,做瓷器的买卖的人在下也认识不少,以后定能帮到你的忙……” 黄有财兴奋之下根本没有注意,韩成的胳膊已经穿过老朱的身前,袖子里面冒出一截黑洞洞的枪管快要抵在了他的胸口。 在他的身后元生伸出胳膊搭在椅背上,雪亮的刀尖探入椅背的缝隙,瞄准了他的后心,只要他稍有异动怕是就要立刻毙命。 黄有财依旧滔滔不绝的向老朱推荐自己,身前却突然冒出一颗大脑袋,只见他嘴里含着冰棍大声笑道:“皇上原来你在这里!俺家侯爷让俺找你哩,哧溜——” 第510章 无耻的老朱 马度无力的把榔头敲放在桌子上,张五六这个二货实在没救了,找到老朱就请到更安全的包间里面就是,谁让你喊这么大声,还用冰棍指着他,怕别人不认识吗? 反正张五六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老朱,后世里见到一个三流的小明星,粉丝都要凑上去争相的合影,发到朋友圈里显摆。 在古代跟县尊老爷一起喝过茶就够普通百姓吹嘘一辈子了,要是见了皇帝跟见了神仙没什么区别。 其实老朱在金銮殿上也见了不少的老百姓,有上京告御状的也有缴税的粮长,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农户,却从来没有召见过商人,因为商人的地位太低。 这是社会的共识,即使是商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才一心想着攀附权贵。可眼下他们发现高高在上的天子就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心急火燎的求签名合影而是疑惑真假。 直到老刘带着马度的亲兵冲过来,把二货女婿踹倒墙角,然后把老朱团团的护住,等到二楼响有几个大嗓门高喊万岁。这才是真的信了,接着就是全场跪地山呼海啸,万岁之声在展馆之中久久回荡。 黄有财觉得自己的右手似乎放在洛铁上烫的吓人,可身体就像是冻住了一样,那只搭在老朱肩头的手硬是拿不下来。 直到老朱冲着他微微的一笑,黄有财觉得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伏在地上瑟瑟的发抖,犹如筛糠。 老朱呵呵的笑着从椅子上起来,高声的道:“朕听闻从各地迁来的子民,在京中所居简陋多有不便,就令让江宁侯在此兴建房舍与朕比邻而居,听说今日房屋发卖就过来瞧瞧,如今见尔等有屋可居,朕心甚慰……”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富户们明明是强迁而来的连路引都不给发,却说成是为了跟这些富商做邻居。看这些土财主被宰得鲜血淋漓,老朱一句屁话就把他们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脑袋在地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嘴里还在念叨着皇上的恩德。 马度觉得自己的脸皮给老朱比差了不只一星半点。这里的房子明明是马度建来卖钱的,老朱一句话就成了他体会百姓疾苦的政绩工程了,后世的那些官僚也比不过他。 “有了房子的好生安住,没有房子的不要着急,朕会让江宁侯接着盖,你们继续拍卖朕先走了!”当下老刘带着十几个亲兵护着老朱出了展馆,身后则是一片恭送之声,那些富户一个个满脸的欢心喜悦,好像失散多年的孤儿终于见到了亲爹。 这个大搅屎棍搅合一圈,这拍卖会要是还能进行下去那才是怪了,告诉这些富户明天过来补交银子,就把他们通通的轰走。 见还有一个人趴在椅子之间瑟瑟发抖浑身抽搐,马度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犯了羊癫疯了?” 张五六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的笑道:“吓的,刚才这厮把手搭在皇上肩膀上了!哧溜——” “吃!就知道吃!你刚才喊那么大声把我都给吓坏了,要是皇上出个好歹,你第一个掉脑袋。” 张五六缩缩脖子道:“俺也不是故意的,好容易找见了皇上,就不由得咋呼起来了。” 众勋贵已经脚步匆匆从二楼下来,朱家兄弟几个踮着脚尖往外走,其他的则是把马度围住,沐英问道:“玄重,皇上在哪儿?” “应该回宫了吧!”马度话音刚落,老刘就已经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侯爷,皇上要见您。” 常遇春道:“皇上在哪儿,我们这就去拜见!” 老刘一拱手笑道:“皇上说诸位公爷侯爷可以先回家了,只叫我家侯爷过去!” 万万没有想到老朱搅合了马度的拍卖会,给自己捞了政绩收了民心,竟然还好意思骂他。 “你把这商弄到朕的新宫殿边上铜臭熏天,说不准别人还会说朕重商贾轻农事,明天一早说不准就会有一堆的奏章上来,除了劝诫朕的,剩下的都是弹劾你的。你在书院好好的教书,把老居士的学问传下去不就行了,非要闹点事情出来……” 老朱滔滔不绝,马度都不敢张口回嘴,不然飞溅的毒液一定会进入他的嘴里,于是装作一副聆听圣训的模样,脑袋里面却已经神游天外,计算一下今晚的收获。 不知道老朱骂了多久,感觉有指头在戳自己的肩头,马度才抬起来,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道:“竟然没有睡着?” 似乎心头的火发泄完了,老朱已经情绪已经回归平静,“带朕参观一下这房子吧。” “好!”马度带着老朱在屋子里面从楼上到楼下的转了一圈,老朱对那洁白的抽水一样的有兴趣,不过倒是没有拉一泡龙粪尝试一下,看着洁白的水花滚着把碎纸片卷走,老朱不由得大呼神奇,“被冲到哪里去了?” “秦淮河。” 话刚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老朱咬牙道:“朕不敢想象秦淮河臭气熏天的模样,新宫殿的水道也是秦淮河连着的。” 这一下子挨的很冤枉,马度苦着脸解释,“微臣说的不是城内的秦淮河,是城外的秦淮河,这些污水最后会被冲进长江里面喂鱼。” “哦,那便好,不过还是浪费了,若能建一个大些的粪坑浇地最好。”老朱没有半点要道歉的意思转身出门:“陪朕出去走走。” 夜色已经深了,暑气也开始消退,老朱拿着芭蕉蒲扇轻轻的拍打蚊虫,就着明亮的月色和路灯的光亮打量着四周建筑,嘴里却道:“多好多漂亮的房子呀,朕小的时候只能住在茅草房子,房子很小住着七八口人,夏天热得不行蚊子也多,简直不能住人,一家人就坐在老槐树下乘凉喝茶,等身上凉透了才到屋里去睡觉。朕常常就睡在树底下,第二天一早就被蚊子咬的满身的包……” “微臣早就在方山给皇上准备好了一套,在半山腰上景致比这里要好的多,皇上要是喜欢随时可以去住,微臣只收您个成本……” 老朱硬生生的把马度的话打断,“谁说要你的房子了!既然你诚心献给朕,总不好驳了你的面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11章 邪恶的说辞 面对这样的老朱,马度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按在了地上,想翻个身都难。 果然不等马度争辩,老朱就开始发难了,“听说你在南洋可坏了朕的名声?” 谈起政事马度自然要摆出一副臣子该有的模样,一拱手道:“微臣惶恐,不知道此事从何谈起?” “惶恐?朕看你一点都不惶恐,海军在南洋诸岛烧杀抢掠不说,竟然还俘虏了大批南洋蛮人到澎湖开荒,你不觉得有辱朕的仁德吗?” 仁德?难道刚才一群富户喊了两嗓子,让老朱真的以为自己有这个玩意儿。 “还有这等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海军在南洋四处抢掠,你哪来有那么多南洋来的宝贝四处发卖,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呃……还真是证据确凿,“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老朱背着手仰着头缓缓的往前走,“朕就说嘛,琉球三国都派了使节表示臣服,这偌大南洋诸岛却没有一个来朝贡的,张氏余孽自身难保,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他们都笼络住。” 老朱是土鳖化龙,明明是历史上得位最正的皇帝,可在讲究出身的古代他的心里是不够自信的,前些日子还想和朱扒灰攀亲戚,最后不了了之。他希望有更多的番邦使者前来朝贡,来彰显他身份和威名,这点反倒是有点像后来得位不正的朱棣。 “海外蛮夷自当以王道教化,乱加刀兵有伤天和更损朕的仁德。戚祥、毛骧两个粗胚被钱财迷了眼也就罢了。可你跟他们不一样,亏得朕从前还和皇后说你心底仁善,怎敢纵容海军做下这等残暴之事。” 见马度不语,老朱反问道:“怎得?你还不服吗?” “微臣确实不同意皇上之言?” “哦?”老朱立刻来了兴趣,“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就说来听听?” 马度深深一揖道:“我中华自古以来便是以礼仪立邦以德化服人,敞开国门任蛮夷学文化礼仪,远航海外向野人宣王道教化,他们才懂得耕田种地纺纱织布,穿上衣冠有了四不像的文字这才有几分的人样子。 可当我中华衰落之时,他们却对我们举起屠刀,所过之处烽烟四起血流成河,男子被践踏犹如猪狗,女子被辱被吃犹如羔羊,还把我们的孩子挑在刀尖四处炫耀…… 所谓王道教化四夷臣服不过是那些读书人的意淫,就如妓|女和嫖客一方为了衣食果腹,另外一方不过是为了对方跪拜称臣时那一哆嗦的快感,落不下半点的实惠只有损失。 刀子和子弹一样能让四夷臣服,比吃完了的粮食用尽了的丝绸让人记得更深刻,如果不能让他们喜欢那就让他们恐惧到骨头里,听到陛下的名号就会膝盖发软,让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是如此!” 老朱愣了愣,他以为马度会和他说什么开发澎湖需要人手之类的话,实在没有没想到马度会给这样的一番这样说辞。看着马度有点激愤的模样,并非是胡乱乱语似是有感而发,这样离经叛道还有点邪恶的说辞简直……简直对极了他的胃口! “哈哈哈……”老朱仰天大笑,好久才停下来,拿手指在马度的头上点点,“你这些话要是朱升、陶安他们知道,就算是不离开书院也要骂的你狗血淋头。” 老朱突然拍拍马度肩头问道:“那些逃亡海外的故宋遗民被蛮夷土著恩将仇报了?” “嗯!”马度重重的点了点头。 老朱搭着马度的肩膀缓缓平坦的水泥路上,“既然他们不服教化形同野兽无异,也不必把他们当人看,就让他们在澎湖开荒,等大明的人口多了,朕再迁些百姓过去。现在澎湖可是朕的钱袋子,光有军队和衙门还不行,住了满了我大明百姓才算牢稳。” “皇上说的极是!” “又没有外人叫朕姐夫!”老朱亲热的拍拍马度,“今天总共卖出去多少钱哪?” 马度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概有一百多万两吧?” 老朱嘿嘿的笑道:“交税了没有呀?” 果然,马度连忙的道:“还没有交,不过微臣可是勋贵……” “海贸的税你不是也交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房子的生意挂在沈万三的名下,他可不是勋贵,收齐了银子就直接交到户部,十税一。” “现在商税不是已经降到十五税一了吗?” “朕好不容易从各地迁些富户充门面,你们却一下子往方山弄去好几百户,还不准朕收点利息。还有那个沈万三朕瞧他也不顺眼,听说他收购了好些地皮,让他赶紧的接着盖,还有好多富户没地方住呢。” 马度扭头看向老朱,“皇上不是不太喜欢那些富户吗?” 老朱叹气道:“是不喜欢,但是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朕准备明年让徐达和保儿北伐和林,朝廷少不得要花钱哪,从他们身上割点肉就能从平头老百姓身上少割一点。而且朕今天觉得他们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呵呵……” 老朱勒索了一番当夜就回城了,马度则是在小区之中住了一晚,把收银子交税的事情都交给沈万三,听说老朱要割他的肉,这家伙似乎还很高兴,还说税就从他的受益里面扣,估计他也觉得这笔买卖挣得有点多了。 有这笔收益,书院未来几年的开销就算有了着落,马度当天就赶回方山,路上碰到好些赶着马车拖家带口往方山去的富户,至于如何安置他们有管佳和老刘他们操心,马度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八月初八是马大脚的生日,从前她的生日几乎没有好好的操办过,不过弄些酒菜一起吃饭而已,常常还都是她亲自下厨。 今年不一样是逢十的整寿,而且沐英就要去云南了,短时间可能不会再回来,老朱已经发话要好生的操办了。 马度这两天就一直就在家准备礼物,原本他还留着一副穿衣镜送马大脚的,可惜被沐英给抢去了,马度只好另想其他的法子,正思量却见门房老孙跑进厅里,“侯爷,外面有一个大和尚找您!” 第512章 又见姚广孝 他娘的张定边,找了老子一次麻烦不够,竟然又打上家门了,把手铳抄在手里胆量立刻壮了许多,气冲冲的冲出家门口就吼道:“张定边你有完没完!咦?” 外面没有身高八尺魁梧高大的张定边,只有一个看起来病恹恹一袭黑袍黄脸和尚,看到马度就笑呵呵的合手道:“阿弥陀佛!马国舅别来无恙啊!” 马度一愣然后大笑道:“哈哈……原来是道衍大师,我还以为是旁人哪!”把手铳扔给门房骂道:“真是半点眼色也没有,还不快大开中门,请道衍大师进府!” 来的和尚不是张定边,而是在当年被困苏州时认识的姚广孝,几年不见这秃驴还是从前的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脑袋倒是剃得干净,太阳底下油光发亮。 “多年不见国舅竟还记得贫僧,已经让贫僧深感荣幸,当不得国舅如此大礼!” “如何当不得,当年本侯落难平江,大师还曾说若苏州城破可以庇护于我,本侯铭记于心,今日得见自当好生招待,外头天热,快屋里请!” 马度把姚广孝让到屋里,让仆役上了茶,姚广孝捧着茶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显然是一路走来口渴的厉害,马度又人让拿了冰棍给他吃,他咯吱咯吱的一口气吃完才道:“真是痛快!这冰棍儿真是解暑的好东西。” “大师若喜欢,本侯再让人拿几支过来。” 姚广孝却拜拜手,“多谢马侯盛意,这冰棍有一支足以解渴,再要就是犯了贪念。” 马度心道:“明明是个假和尚,打什么佛语。”他放下茶碗道:“大师远道而来,应该不是游方化缘的吧?” 姚广孝笑了笑,“如今天下太平寺庙香火旺盛,自然不需要游方化缘,贫僧此来应天,乃是来礼部应试。” 朝廷开科取士,却招不到什么人才,老朱就把主意打到和尚的头上。他这么做不无道理,说起来的和尚算是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一群人了,好歹大多都会念经,老朱自己最开始的文化知识就是在寺庙里面学的。 作为一个有文化又有抱负的和尚,姚广孝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经人推荐就来了京师应考。 “贫僧心中急切,来得早了一些,礼部的考试开在九月。就寻摸着到方山的定林寺挂单,听闻国舅爷就住在这里,便来此拜望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谈何叨扰,大师不用到定林寺挂单,便住在我家里。” 听见姚广孝的肚子吱溜吱溜的叫唤,马度就道:“大师还没有吃饭吗?” 姚广孝点点头淡定的道:“烦请国舅施舍一些斋饭。”说着就从身后的包袱里面拿出一个黑亮亮的钵盂。 马度立刻吩咐仆役去做一桌素斋,姚广孝却制止道:“国舅爷厚爱道衍心领了,可贫僧若是吃了国舅爷的素席就失了出家人该有的本分,若能有一碗清粥冷饭果腹就足以。” 没有想到姚广孝还是个挺有原则的和尚,伸手接过洗的干干净净的钵盂,“就交给仆役,去给大师盛一碗清粥冷饭来。” 家里的胖厨子其实是个挺聪明的人,自然不会真的拿清粥冷饭来招待侯爷的贵客,很快就把饭钵盂送来了,雪白的米饭上盖着红彤彤的麻婆豆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另外仆役还重新给他泡了茶了,送了一个果盘。 姚广孝告罪一声就开始吃了起来,虽然同样是和尚,但是他吃饭的样子跟马度认识的另外几个和尚大不相同。 别看老朱在文臣跟前吃相斯文,私下里吃饭则是狼吞虎咽,另外元生和张定边同样如此。姚广孝则是和他们不同,他吃饭的样子像刘基、像朱升,举止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他披着一身的僧皮,学道家阴阳之术,骨子里面却是一个儒生,历史上也证明了这一点,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姚广孝把碗里的米饭吃的一干二净,还用茶水冲洗干净钵盂,然后将残渣喝得一干二净又把钵盂放回了包袱里面,至于那漂亮的果盘看也不看。 “国舅爷施舍的这一餐饭真是美味,这样辛辣的味道贫僧还是第一次尝到,终身难忘啊!” “大师还真是能忍耐,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辣的呲牙咧嘴了。你要是喜欢,一辈子都能尝到,书院的食堂每天都有这道麻婆豆腐。”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马度这般礼待姚广孝当然是希望能把他留在书院,人家不光有学问,还有满肚子的坏水和阴谋诡计,稍微露出来一点就足够让书院的学生受用无穷了。 “书院?可是国舅爷主持的皇家书院吗?” “没错,不过不是我主持的,山长是枫林先生,我不过在里面教书而已。” 姚广孝笑了笑道:“以您的胆识和才干在书院教书实在是委屈了。” “谁叫我是外戚呢,平安富贵一生便足矣,大师有没有兴趣到皇家书院里瞧瞧呀!”见这贼秃没反应,马度只好带他到书院看看,希望书院能吸引住他。 两人一直出了府门就往书院走,姚广孝则是左顾右盼,东边瞧瞧热闹的交易市场,西边瞧瞧漂亮的小区,又往佃户住的地方指了指,“沐讲大师说的没错,这真是一个富庶的庄子。” “沐讲?你见到张定边了?” “嗯,贫僧出发前,正好碰上沐讲大师在我寺中挂单,贫僧与之畅谈一夜。” “本侯就说城里又不是没有寺院,何必大老远的来方山定林寺挂单,是沐讲大师指点专门方山化缘的,当时他看我的庄子富庶可没少弄了干粮。” 姚广孝大笑道:“贫僧定不让沐讲大师专美于前,回头也化上一包袱干粮再走。” 两人说话间就到皇家书院,快开学了,不管是到衙门实习的还是在城里卖冰棍的都已经回来了,一个个的正撸胳膊挽袖子拿着镰刀扫帚打扫卫生呢,很热闹跟工地似得。 两个小子抬着水桶没头没脑的撞过来,马度一拉姚广孝躲开,“老四、李景隆你俩就不能小心些。” 第513章 姚广孝的心思 朱小四一身短打扮,再加上一张黑脸跟普通的农家子弟差不多,明明是他撞了人了,却还抱怨,“舅舅为何要今天大扫除,我一大早赶过来母后还要我今晚赶回去,好不麻烦。” “那你可就找错人了,今天的大扫除可不是我安排的,你若有胆子就去找山长,黑着脸给谁看哪。” “我本来就黑!咦,这秃……和尚是哪个,难道是又来找你麻烦的。”朱小四说着还摸了摸腰上的双截棍。 不等马度回话,姚广孝已经上前一步道:“贫僧道衍见过燕王殿下,殿下误会了,贫僧与国舅乃是旧识,怎么会来找他的麻烦。” 马度这才想道这两人可是命中注定的好搭档,一个野心勃勃想当皇帝,一个机关算尽要留名青史,而且两人一拍即合终究得偿所愿。 虽然两人在后世的名声都还不错,但是在当时背地里没少有人骂他们乱臣贼子,姚广孝锦衣还乡连亲姐姐都避而不见躲在门里面骂他。 见两个人一见面就开始勾搭起来,马度连忙的拦住,“老四今天你不用打扫卫生了,赶紧的回宫,娘娘的生日就要到了,别忘了准备礼物。” “咦?舅舅今天竟然这么好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母后我礼物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到你家库房里去拿!”朱小四说着就放下肩头木棒,“景隆你自己干吧,我走喽!” 朱小四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李景隆则是搓搓手望着马度道:“过些日子我也要去给娘娘庆生,也想到先生家的库房拿一件礼物……哎哟!” 马度给了他脑瓜崩,吼道:“好好干活!” 姚广孝一直扭头望着朱小四的背影,似乎要看出花儿来。 “大师咱们走了!”马度拍拍他的肩膀。 “好!”姚广孝回过头来继续跟着马度走。 马度心中好奇试探性的小声问道:“大师精通相术,刚才为何盯着燕王殿下,莫非他还有帝王之相不成。” 姚广孝却停住脚步一本正经的对马度道:“皇上早立国本而且太子已经成年,坊间也有传言太子的勤谨仁慈礼贤下士,还是国舅爷的亲外甥,您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贫僧今日只当没有听过,还请国舅爷日后谨言慎行。” 我擦!马度想骂人了,你自己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也好意思说我大逆不道,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国舅爷莫恼,贫僧也是为您着想,不过燕王殿下确实生相貌奇伟头角峥嵘,日后定然有一番成就!” 真是难为姚广孝,能从那副模样的朱小四身上看出相貌奇伟头角峥嵘来。他没有一上来就要给朱小四送一定白帽子,这典故八成是有人瞎编给朱小四洗白的。 马度带着他在书院里面走了一圈,书院可以拿来显摆的地方都给他瞧了,最后带着他去正在建设的哈哈走廊。 哈哈走廊顾名思义,就是用哈哈镜组成的一条长廊,作坊里那些不合格的镜子全部都送到书院了,就在花园的边上已经搭出了十几米。 如果那个学生不高兴,到了这里保证你哈哈大笑烦恼一扫而空,薄启带着几个弟子还在继续的搭建,见到马度带着一个和尚过来,就笑着打趣,“怎么又骗人来书院教书吗?这次怎得是个和尚?” 薄启眼光犀利一下子就把马度心思给戳破了,“好好的干你的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姚广孝冲着薄启微微一笑,双手合十一礼,算是跟薄启打过招呼了。却在马度耳边小声的道:“此人倒是有几分帝王之相,不过他头顶紫气已散,于大明已经没什么威胁。” “大师就不要装神弄鬼了,哪里来的紫气我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怕不是已经猜到他就是大元的亡国之君吧。” 姚广孝呵呵一笑,“国舅爷既然知道何必戳破,一点脸面都不留给贫僧。” “刚才他戳破我心思我有些难堪,寻思着也让你难堪一下,你也没有理由笑话我了。” 姚广孝走到一面镜子跟前,看着里面真是又扭曲的自己,“这哈哈镜果真有趣,贫僧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瞧见自己的模样。” 这个老狐狸根本就不接马度的话头,别看他一副病恹恹雷打不动的模样,可心中却是住着一头猛虎,怎么会甘心老老实实的在书院教书呢。此番上门来拜访,说不准还想马度助他在官场上一臂之力。 随后马度又带着他见了书院的几个老头,希望几个老头能鼓动唇舌把他留下。朱升等人也以为他是马度弄来书院当先生的便有意考校,刚开始还是一副考官的模样,可没多大一会儿就跟姚广孝相谈甚欢。 几个人围着桌子烹着香茶高谈阔论,马度这才发现姚广孝所学甚广,天文地理、经史子集、佛道经典,风水阴阳都有涉猎,能让几个老头赞不绝口,足见他所学精深。 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这一身的才学,注定附金龙尾翼翱翔九天,怎么会和草鸡一起在地上刨食呢?与其强留不如成全他,他若是能在朝廷里面站稳脚跟,对自己也有利。 几个老头听说姚广孝不是来书院应聘的,拍着大腿直呼可惜,还纷纷的出言挽留。 “阿弥陀佛,小僧是来应朝之命来礼部应试的,若是能选上怕是要遵循朝廷旨意,若是选不上来书院讨口饭吃,还诸位先生不计前嫌接纳小僧。” 这个腹黑的秃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后路都给想好了,几个老头惜才如命定然是巴不得他来书院。 马度也劝道:“道衍大师正值壮年,正该建功立业之时,这是留他在书院教书浪费他大好的时光和满腹才华,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几位先生若是惜才不如写一封荐书,让他为朝廷效力不是更好。” 一旁的姚广孝诧异的看向马度,喜道:“多谢国舅爷成全。” 朱升道:“道衍师傅不能来书院教书是学生的损失,却也是朝廷的幸事,老夫就写封荐书为朝廷举贤。” 第514章 贺寿 双手接过朱升的荐信,姚广孝再次的向众人施礼致谢,和马度一起离开了办公室。这才笑呵呵的对马度道:“国舅爷为何改变了主意呢?” “强扭的瓜不甜呀,即使现在强留下来早晚有一天还会走的,何必浪费那个功夫。时辰不早了,赶紧的到山上的定林寺挂单吧。” 其实让心机腹黑的姚广孝和心狠手辣胡惟庸在朝堂上斗一斗,同样是马度心里很期待的大戏。 “国舅爷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还说留贫僧住在家里的。” “拒绝了本侯的招揽,你还有脸面住在我家。赶紧的找一个大一点包袱皮,我带你到庄子里面化点干粮,免得到了定林寺白吃白喝的被人家嫌弃。” 即使日子过得好了,庄户也是和从前一样的节约,能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但是地主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老崔用笼布包裹着五六个刚出锅的大馒头递给姚广孝,“俺家不信佛,山顶上就有寺院,从前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没见佛祖显过灵。今天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施舍给你,俺看你年岁不大还不如早些还俗到河南、山东圈块地种,娶妻生子绵延香火才是正事。” 上次张定边来这里,老崔也是这么给他说的,张定边大笑了之,姚广孝则是合手施礼口称受教。 “老崔你就不要跟他废话了,其实这个和尚自己也不信佛,披了个件僧衣就只为了骗吃骗喝。” 老崔呵呵的道:“侯爷就会说笑,俺看这位大师的头有好些个戒疤,听说这叫菩萨戒就是为了供养西天的佛祖,是真正的佛家子弟。来来来,不要着急走,俺刚才还煮了几个咸鸭蛋,都是自家的鸭子下的,俺给你拿两个今天的晚饭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阿弥陀佛,这鸭蛋也是荤腥贫僧吃不了的。贫僧身无长物这里有一本金刚经送给老丈,愿佛祖保老丈家宅安宁。”姚广孝说着从包袱里面取出一本用绸布包裹的《金刚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封皮上的名字看起来很眼熟,赵孟頫。 晚风吹过书页翻起,露出一页秀逸的草书,马度终于想起来这个姓赵的是一位大书法家,没有想到姚广孝还有这样的珍藏,忙对老崔道:“老崔,这本金刚经给我如何,今年我免了你的租子。” 老崔直接塞给马度,“侯爷是学问人喜欢就拿去,俺大字不识一个要它做啥,说不准就俺家那不晓事的小儿子拿去擦了屁股。” “本侯说话算话,今年的租子还是照免不误。”马度接过那本《金刚经》一页页的翻看,他自己的书法不怎么样但是品鉴能力还是有点的,没错了绝对是那个大书法家的真迹,不然姚广孝也不会保存的这么仔细。 “多谢大师厚赐,有了这个我就不必发愁送娘娘贺礼了。” 姚广孝背上包袱跟在马度的身边,“当不起国舅爷的谢字,这本《金刚经》是贫僧赠给那位老丈的,又被国舅爷巧取豪夺来的,跟贫僧没有半点的关系。看国舅爷如此喜欢这本《金刚经》怕是不晓得这位赵孟頫是谁吧,不然以您的身世怕是不会这般高兴。” “你很了解我的身世吗?这个赵孟頫不是个大书法家吗?” “听沐讲大师说过一些国舅爷的身世和故事。赵孟頫确实是位大书法家,而且是太祖嫡传的十一世孙,同样也是大元世宗难得的好臣子。” 姚广孝说的太祖当然不是指老朱,而是宋太祖赵匡胤,这赵家的人基因真不错尽出艺术家。老朱的子孙就差多了,好些个奇葩皇帝不说,甚至还有半文盲的。 马度一阵摇头叹气,一旁的姚广孝还以为他是在赵孟頫仕元愤恨惋惜。 八月初八是马大脚的生日,马度带着老婆孩子提前到了城里,当天起了一个大早,因为要参加朝会。管佳帮着马度穿好朝服的时候,宋霜还抱孩子呼呼大睡,修长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他忍不出摸了一把。 “赶紧的起来,回头你还要到带着孩子到后宫见娘娘呢!” 宋霜迷迷糊糊的回道:“知道了,不是等你下了朝才去的吗,时辰还早着呢。” “别忘了带上礼物!”马度吩咐了一声就出门,和张五六两人挑着灯笼直奔皇宫。 皇宫不远,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宫门前文武百官已经站好了。沐英冲着过来的马度招招手,“站我后面。” “凭什么站你后面?我的爵位可是比你先封的。” “先封得了不起吗,我的食禄可比你高,官也比你大,说起来你还是我的下属哩。” 马度的俸禄只有三百石,在大明勋贵之中算是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是刘基二百四十石。朱文英是大都督府同知马度只是海军都督,说起来确实是马度的上司。 不过马度才不鸟他直接插在他的前面,“我准备送穿衣镜给娘娘当贺礼的被你抢了先,这几天害我多花了不少心思。” 沐英啐了一口,“我呸,你要是真想拿穿衣镜当贺礼,就不该拿出拍卖,娘娘一国之母还没用上的穿衣镜,怎么能给那些奸商用。” 赵德胜回过头来,“你俩就不能守点规矩,待会儿御史当朝弹劾你俩还不够给娘娘添堵的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宫内传来一声爆响,众人一惊连忙的朝着宫中望去,只见一点红色的火光拖着淡淡的青烟升上半空,突然的炸响。 红色的火星四射,一个红色圆球在半空之中绽放,璀璨绚烂,犹如天女散花。不等这一朵烟火落尽,又是一声爆响然后是一朵蓝色的烟花。 爆炸之声越发的密集,一朵朵五颜六色烟花在半空交织,硕然绽放又颓然而陨,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古代不是没有烟花,可大多都是喷花,升空类烟的烟花花焰很小而且颜色单一,这样的礼花根本没有,眼下漫天华彩看得群臣两眼发直。 沐英拿手指戳戳马度,“是你鼓捣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焦玉弄的,我就是帮他提点意见,配了一下火药。” 原本礼花晚上放最好,可老朱非要显摆给群臣看,只能趁着天没亮放了。等烟花散尽,皇宫中门大开,百官入宫迈步入宫朝见。 第515章 李善长辞官 烟花散尽,天色已经蒙蒙发亮,百官穿门入宫,就着鞭声进入平常朝议的大殿之中,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听见殿外响起元生粗犷的嗓音。 接着就见老朱和马大脚携手而入,朱标则是跟在两人的后面,百官立刻跪地俯首。老朱拉着马大脚沿着丹墀坐上龙椅,马大脚在旁边椅子上坐定。 朱标则是到了李善长的前面和百官一同见礼,丹墀上老朱笑呵呵的起身,声音较平常是难得柔和,“今日朕不是主角皇后才是,朕与皇后成亲多年,皇后为朕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逢危难之时更为朕奔波行走,皇后于朕如芜蒌豆粥滹沱麦饭,朕之帝业少不得诸位臣工辅佐,同样也有皇后的辛劳……” 老朱这评价给得不可谓不高,说的很明白马大脚不仅仅是他老朱的老婆还是他的创业伙伴,倒是不老朱给马大脚脸上贴金,马大脚确实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没有马大脚他可能已经死在了郭子兴父子刀下,或者饿死在牢中了。 “朕登极御极已有四年,皇后贵为国母,依旧在为朕、皇子、公主衣食操劳,终日与灶台、纺车为伍,从未懈怠过一日。今日乃是皇后的整十的寿辰,朕邀请皇后一同上殿,只为让享受一国之母该有荣耀。” 李善长出班拱手奏道:“说起皇后娘娘仁德辛劳,除了皇上便数老臣所知最深。昔日帝业初创之时,陛下率军征战于外,臣与娘娘坚守于内。诸将在前方杀得惊心动魄,我等在后方提心吊胆,守着一群老弱妇孺缺衣少食群狼环伺。 无粮娘娘便节衣缩食筹集粮草就为了士卒能多吃一口,遇险娘娘亲冒矢石鼓舞士气,陛下曾赞微臣为汉之萧何,可老臣心中有数,这萧何之名是娘娘帮微臣挣下的……” 马度心中嘀咕,“没想到老李还挺会拍马屁。” 可侧过头见沐英却是眼眶微红,便知老李可能真的是有感而发,沐英从小就跟在马大脚的身边,直到十七岁才入军伍,他陪着马大脚见证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娘娘荣登后位母仪天下,贤名可比历朝贤后,有娘娘坐镇中宫是后宫之幸百姓之福,今逢娘娘圣诞老臣伏愿娘娘凤体康健富贵千秋!” 李善长说完就躬身跪倒在地,众臣紧随其后同声高呼,“伏愿娘娘凤体康健富贵千秋!” “众卿平身!”丹墀之上响起马大脚的声音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兴奋和欣慰,虽然她淡薄名利,可哪个人不希望肯定和认可呢,就比如马度也很希望老朱和书院的老头不再朝他喷口水。 “李相过誉了,本宫不过是个寻常的女人,做得也是一个女人该做事,更不敢和历朝贤后比较。”马大脚竟微微一福,“多谢诸位臣工来贺本宫诞辰,希望诸位日后能清廉自守、勇于任事,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 “恭听娘娘教诲!” 马大脚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皇上快快处理政务吧,臣妾先回后宫了,命妇们还都在哪里等着呢。” “呵呵……”老朱拍拍她的手,“今天是你生辰不要再下厨操劳了,让下面人去做。” “臣妾身知道了!” 马大脚起身元生搀着她下了丹墀,然后就从后门出了殿,朱标也向老朱告罪一声,跟着一起去了,至于马度没有早退的资格。 朱老师在妻儿走后突然变脸开始检查作业,文官们战战兢兢,谁知道老朱的会把火烧到谁的头上。武将勋贵则是在一旁轻松的看热闹,毕竟边疆捷报频传,他们是有资格看热闹的。 老朱的天威越发的重了,整个朝议几乎由他一人主导,高坐丹墀之上呼喝怒叱,不过半个时辰的朝会就有两个官员被贬职,看马大脚过生日的份上,才落了个降级留用。 快要退朝的时候,李善长再次上了折子请求告老回乡养病,老朱把那折子在手中拍的啪啪作响皱着眉道:“国朝初立百废待兴,李公是我大明的肱骨元老又是百官之首,少了李公朕如同没了左膀右臂,叫朕如何是好。” 这话说的水分太大,刚才整个朝会下来李善长也没说几句,不也开得好好的,地球少了谁都会转。 李善长按着腰艰难的跪在地上,“老臣随侍皇上从淮右到应天,看着皇上提三尺剑匡扶天下登基御极,转眼已近二十载。微臣满头黑发已经两鬓斑白,身体更是大不如前,坐立提笔都是难事,还不知有多少时日可活,还请皇上让老陈叶落归根勿要客死他乡。” 腰间盘突出虽然很痛苦,不过真的死不了人,老李辞官之后是越活越精神,又过了近二十年还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辞官这么早,最后还是老朱送了他一程。 老朱叹气道:“既如此朕就不强留你了,礼部、工部即刻在凤阳为韩国公兴建府邸……” 马度下意识的看了向了此刻站在文官之首胡惟庸,发现他的嘴角带着一抹难掩的笑意,胡惟庸的时代开始了! 李善长辞了官即使挪到了凤阳但是在朝廷依旧有很大的影响力,人走茶凉这种事情不会有,一退朝满朝文武就围了上去恭贺他功成身退,也就只有他有能力让满朝文武拧在一起了。 沐英对李善长一直是很敬重的,挤上前去和他叙了几句话就退了出来,对马度道:“我问清楚了,李公要过半个月才回中都,到时候你我一起去送行。” “好!”马度点点头然后就拉着沐英往后宫走。 “你要是能治好李公的病,说不准他愿意到方山疗养,顺便还能到书院教书呢。” 若不是实在难忍病痛老李才不会辞官,他的权力欲太重,病愈之后一直借着胡惟庸的手对朝廷施加影响。别说老李瞧不上书院,即使真的去了马度也会拦着,他可不想让书院变成另一个朝廷。 马度摇头道:“李公不会去书院的,我也治不好他的病。” 第516章 后宫 时近中秋,树上的青涩的石榴已经变得红彤彤的,犹如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树梢上,一个七八岁小姑娘,踩着树枝努力的向上攀爬,下面则是围着一圈小萝莉,“二姐,快给我一个!” “好嘞!”上面的小姑娘随手就抓了一个石榴拿在手里往下一扔,下面好几双小手没一个人能抓到,石榴不偏不易的砸在一个小萝莉的脑袋上。 小萝莉愣了愣,估计是感觉到疼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咛的哭了起来。 “安庆!你怎样!啊!”上面的小丫头紧张的从树上下来,可脚下一滑就从石榴树上摔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抓住她的后衣领,这才没有落在地上。 沐英把她放在地上地上,马度伸手把地上的小丫头扶了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谁知扭过头看到是马度,嘴巴一咧哭得更厉害了。 “舅舅来了!快跑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其他的小萝莉像是见了鬼似得立刻尖叫着做鸟兽散。 沐英看了马度一眼,“你的鼻子眼睛没长歪呀,怎么见到你跟见了鬼似得。” “这都要怪老五,听说这个夏天他拿着我的手术刀,解刨了公主们的大白兔,金丝雀,大花猫、小黄狗,还四处说都是跟我学的。现在老五在公主们的眼里是小魔鬼,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老魔王,见了我不害怕才怪!” 马度给小丫头揉了揉了脑袋,“安庆还疼吗?” 安庆指的不是地名,而是眼前这位小公主的封号,她是老朱的第四女。老朱长的不咋样,可生的闺女倒是不赖,估计她们的母亲长得都很美丽。 明朝的公主不像唐朝的公主那么有权利,所以也大多没什么名气,这位安庆公主也是如此,不过她有一个知名度很高的驸马,就是那个因为走私被老朱砍了脑袋的欧阳伦。 这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和沐英手里宁国公主一样被马大脚养在身边,对于便宜舅舅的温言抚慰,安庆使劲的点头,“不疼了,舅舅!”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脑袋上都起了青包了还说不疼,估计说的不是实话,旁边的宁国公主见妹妹胆怯的样子哈哈大笑,“安庆,真是的被五哥吓坏了呢,舅舅绝对不是五哥说的那样的人,不然四哥和五哥就不会赖在舅舅家里不回宫了。” “宁国到底是大姑娘了到底聪明,今天是娘娘的生辰,你们不好好的陪着娘娘,跑这里来做什么?” 宁国笑嘻嘻的道:“我们一大早就给母后磕过头了,现在母后在跟妃子和命妇们说话,宫女宦官也都忙着准备酒宴,没有人管我们,我就带着大家出来玩了。” 沐英在一旁道:“那也不能爬树,要是摔到了怎么办,娘娘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就要被你们给搅合了,你俩该跟着临安公主学学。” 宁国吐了吐舌头,“都说文英哥是沙场悍将怎得比舅舅一个教书的人还啰嗦。”她伸手一指道:“命妇们都走了,快要开酒宴了,咱们赶紧的走吧。” 前面的湖心亭里先是出来了一堆胖大的妇人,一个个穿着命妇的服饰,穿金戴银满头珠翠,艳阳之下熠熠生辉,也不知道这些武将勋贵借着征战不知道祸祸了多少的富户。 顾时婆娘那高壮的身材在其中尤为的扎眼,竟然还化了妆,胖脸煞白双唇如血,看到马度还露出黄板牙咧嘴一笑,眨眨肿眼泡就算是打过招呼。 马度连忙的颔首致意,心底对顾时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可以和晏婴、宋弘并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典范了。 接着出来的都是文官的家眷,穿着打扮明显的要素净的多,妆容也精致了些,这才是命妇该有的样子。常夫人不知道为何落了在最后面,满面的红光,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常大嫂,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难不成太子妃有孕了。” 有丈夫陪在身边,三个儿子能文能武,闺女还当了太子妃,兄弟军功赫赫封侯指日可待,常夫人堪称人生的赢家,日子甭提有多顺心了。 能让她着急的只有太子妃和大鱼儿的肚子了,常茂远在澎湖大鱼儿的肚子自然是鼓不起来的,能让她这么高兴恐怕只有太子妃的肚子了。 常夫人走到马度的跟前,神秘兮兮的道:“让你猜着了,太子妃有了身孕,还是你有本事!” 马度连连的摆手,“常大嫂别胡说,太子妃有孕那是太子的本事,跟小弟半点关系也无。” “呸!就会胡说八道!”常夫人啐了一口,“娘娘还不知道哩,你俩可别说露了嘴,回头让太子给她个惊喜,我走了,你们赶紧的进去吧。” 马大脚的这次的生日宴会是朱家兄弟几个筹办的,没有放在传统的厅堂之中,而放在了御花园的湖心亭里。说这里是湖有些勉强,不过是一个较大的荷塘,可这里十分轩敞,景色雅致,微风习习,吹得人很是舒服。 马度和沐英沿着廊桥缓步走到亭子的前面,放眼望去亭子里面都是娇俏的女子,不用说都是老朱的妃嫔,娇艳妩媚者有之,端庄秀丽者有之,清纯娇俏者有之,从十六七到三四十岁的都有,看来老朱的爱好还挺广泛。 这还是马度第一次见到老朱的众妃子,心中大为艳慕,难怪人人都要当皇帝,粗略的数了一下怕是有二三十个,一人守着一张小几,沿着亭子的六角铺开挤得满满的,宋霜和冯氏两人几乎都快出了亭子。 沐英用手肘戳了戳马度,“不要乱瞧,失了规矩!” “哦!”马度忙收住目光学沐英眼观鼻鼻观心。 老朱冲着两人招招手,“进来吧,又没有外人。” 两人踱步进了亭子,马度这才看见儿子正在马大脚的怀里抱着个李子啃呢,口水淋漓,呲牙咧嘴,八成是那李子酸的厉害,见了马度就立刻把手里的李子扔到他老子的脸上,张着胳膊,“爹,抱抱!” 马度这次没工夫管他,忙向老朱两口子见礼,再次向马大脚献上最诚挚的生日祝愿。 老朱显然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别光嘴上说好听的,你俩不是空着手来的吧。” 第517章 礼物 马度一拱手,“娘娘圣诞,微臣和文英早有准备,自然不会空着手来蹭吃蹭喝!” 朱樉道:“舅舅带了什么好东西,赶紧的拿上来让外甥们瞧瞧!” 老朱突然抬手道:“朕的礼物还没有送呢,轮不到你们,元生!” 元生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锦盒捧给老朱,老朱接过来缓缓的打开,只见其中金光一闪,那是一颗偌大的金色珍珠,正是老朱从马度那里明抢来的,至今还没有付款。 全场立刻为止一阵惊呼,众妃嫔人人满脸羡慕,只有马度眼中满是怨念。老朱瞥了马度一眼,“朕抢来了,那是就是朕的,你还不服?” 这天下都是你抢来的,谁干不服? 对于老朱珍贵的赏赐,马大脚没有推却,把小骉交给坐在她下手的朱标,起身下了桌子,“臣妾谢皇上赏赐!” 老朱笑呵呵的把黄金珍珠交给马大脚,随后又拿了一个黄灿灿的钥匙递了过来,不是金的是黄铜的。 马大脚疑惑道:“这是?” “新建的皇宫已经成型,你的坤宁宫已经建好了,这是坤宁宫的钥匙,年前咱们就搬过去,来年新年就在新宫殿里面过了,呵呵……” 新建皇宫要是想等到竣工在住进去,在座的众人怕是没有机会了。工匠们紧赶慢赶之下,皇宫已经初具规模,老朱现在后宫人数还算是少的,倒也能容得下。 有更好的宫殿可以住,最高兴的人的人不是马大脚而是皇子公主,一个个拍着小手欢心雀跃,朱小四则是把桌子拍的咣咣作响,见老朱目光不善立刻缩脖子。 马大脚双手接过钥匙道:“臣妾谢皇上赏赐!” “谢什么谢,以后皇宫更大了,需要你操持的事情便更多了。”老朱伸手把马大脚扶了起来,“你俩可以把贺礼拿出来了!” “微臣先来!”沐英扭过头去看自己的老婆,“东西呢?” “在外面。”冯氏往亭子外面一招手,就有几个侍女抬着一件红绸包裹的东西过来,不用说自然是马度那天拍卖的镜子。 “玄重你帮我扶着些。”沐英接过镜子让马度给他扶住,猛地揭开红绸,一面紫檀作框的玻璃镜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马度抱着镜子偌大的镜子转了一圈向众人展示,立刻引得一片啧啧称奇,朱家兄弟和老朱在拍卖现场早就见过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朱小三还嘀咕道:“那天我就猜到了,文英哥买来定然是给母后当生日贺礼的。” 马大脚一副惊喜的样子,“文英我儿出手不凡,比玄重从前给的那巴掌大的镜子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这贺礼本宫很喜欢,收了!” 马度没想到自己会莫名躺枪,他的那个镜子虽然小了点但却是绝无仅有,比沐英的这个可宝贝多了。 沐英得意的道:“娘娘喜欢就好!” “送到本宫的卧房里面!”马大脚挥挥手,几个宫女就把那镜子抬走,“玄重,你给阿姐准备了什么贺礼,还不拿出来。” 马度走到宋霜跟前从她手里接过那本《金刚经》碰到马大脚的跟前,做过和尚的老朱对这玩意儿再熟悉不过,这可能就是他的启蒙书籍,他瞥了一眼就鄙夷的道:“你可真是拿得出手,百万家财留着带进棺材里吗!” 老朱属于有点知识却没文化的那种人,显然不晓得赵孟頫是什么来路。马大脚就不一样,看了一眼就抢在手里,翻开一下就满意的笑道:“玄重送的不是佛经而是字帖,还是出自名家赵孟頫之手,得之不易,臣妾很喜欢!” “嘿嘿……你喜欢就好,算他小子有心了。” 马度拱手道:“娘娘误会微臣的意思了,微臣送的就是佛经不是字帖,只希望娘娘日后能修身养性,少操劳一些,保重凤体。” 当众人欢喜的为马皇后庆生的时候,马度心中却有点沉重,只有他知道已经四十岁的马大脚,生命可能只剩下十一年。 马大脚早就不是他心中的那根救命稻草,和小鱼儿一样是他的至亲,没有谁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早早的逝去。他只希望马大脚活的更轻松更久一点。 马大脚似乎看懂了马度的心思,会心一笑道:“阿姐知道了!去坐吧,今天有你俩爱吃的菜色,快给他俩添张桌子。” “娘娘别急,微臣还有一件礼物呢。”马度随后把目光看向坐在门口的宋霜,宋霜向亭子外面招了招手,就见家里的几个丫鬟推着辆小车过来,小车上面盖着一个高高的笼屉,碧琳一直跟在小车的后面,粉嫩嫩的嘴唇上粘着一丝雪白奶油。 马度在她眉头上点了点,“又偷吃!”碧琳吐了吐舌头,咯咯笑着钻进宋霜的怀里。 老朱指着小车笑问道:“你这是什么?刚才拿了一本佛经,这些该不是寿包寿桃吧,虽然说皇后不嫌弃,但是你如何拿得出手?” “寿桃大家桌子上就有,微臣自然不会再画蛇添足,若是不拿出来新奇一点的东西,自然对不起微臣的名头,也对不起娘娘整十寿辰,文英帮我个忙!” 马度和朱文英两个人把笼屉掀开,三层雪白柔软的蛋糕露了出来,各色水果点缀其上,琳琅满目,色彩缤纷,三层蛋糕上各写着一个字福禄寿,旁边还有一个卡通的人物,看形象不是马大脚是谁,有端庄而立的,有跪坐纺纱的,还有坐在秋千上迎风荡漾的。 就和后世的蛋糕一样,不一定好吃,但是足够好看,为了做这个蛋糕马度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光选能食用的色素就让他头大了一圈,比如红色的就用樱桃汁,绿色的用菠菜汁,黑色的就用桑葚汁。 昨天半夜才做好一直放在冰窖里面,为了不让奶油化掉,还在车厢下面放了冰盆。他一番苦心终究没有白费,满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都盯着这个三层蛋糕,小嘴变成了哦形,还有暗暗吞口水的。 马度一拱手得意道:“皇上,娘娘,这是微臣做得生日蛋糕!” 第518章 病发 朱标起身苦笑道:“舅舅你这蛋糕做得繁花似锦,叫人如何下得去口。” “不吃也得吃,再晚一些就要化了。”马度从小车之上拿出来两只蜡烛,一个“4”一个“0”,插在了蛋糕上面。 朱小四道:“我认得那是四十,正好是母后的年岁!” 朱家兄弟齐齐的翻白眼,朱樉揶揄道:“四弟总算没有白白在书院上学,还认得几个字码。” 对于二哥的揶揄,朱小四置若罔闻,手里早就拿好了盘子等着开吃。 马度拿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根红头的火柴,在盒子上轻轻一擦,嗤啦一声,随着一股青烟就冒出通红的火苗。 “咦?”老朱瞪大眼睛,“玄重,这一擦就冒火的东西是什么?” 马度一边点蜡烛一边道:“这是发烛也叫火柴,是几个学生从一位先生的书稿里面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书院又来了一位叫陶宗仪的先生,据说是学识渊博工诗文善书画的名家。名士嘛都有几分个性,这位陶先生只爱教书不爱当官,数次拒绝朝廷征召。 官老爷的脾气更大,不是喜欢教书吗?那就到皇家书院教个够,陶宗仪还真屁颠颠的来了。正赶上书院放假,陶大名士就一头扎在图书馆里整理书稿,几个给他帮忙的学生发现在他《辍耕录》有记载火柴的制作方法,就真的给鼓捣出来了。 火柴虽小却是学生独立完成的第一个项目意义非凡,马度还专门给他们批了研究费用,让他们研究一套实用的生产工艺来,相信今年的寒假城里又会有一批卖火柴的小书生。 老朱点点头,“有这么好用的东西,回头记得给宫里送一些。” 对于老朱的土匪作风马度已经习惯了,马度随口答应,毕竟回头关于火柴还有事情要求他呢。 马度指了指蜡烛对马大脚道:“请娘娘移步过来吹灭蜡烛!” “就你事儿多,何必弄的这么麻烦,呵呵……”马大脚嘴上这么说,还是笑盈盈的下桌子,马度冲几个外甥招了招手,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娘娘要一口气吹灭,才是好兆头。”马度突然拍起手口中唱道:“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朱家兄弟之前早有排练,心领神会的跟着唱,听他们鬼哭狼嚎一样的嗓音,足见老朱家的人确实没有什么文艺细胞。尤其是朱小四正在变声,破锣一样的嗓音要是在阵前厮杀时喊出来,绝对能吓破贼胆。 这样要命的歌声之中,真是难为马大脚竟然还有泪光闪动,她一鼓腮帮子一口气吹了出去,两根蜡烛随之熄灭。 马度取下蜡烛戳戳还在仰着头唱歌的朱小四,“燕王殿下不要唱了,还唱上瘾了。” 老朱则是哈哈的大笑,“为什么不让老四唱,他唱的挺好。等再过两个月朕过生日的时候,也弄这么一套,还要有这个大蛋糕。” 马度把一柄干净光滑的竹刀递给马大脚,“下面没有微臣什么事情了,麻烦娘娘给大家分蛋糕。” 马大脚拿着竹刀上下打量着三层蛋糕,“这么漂亮的吃食,还真舍不得下手。” 老朱走过来搭住马大脚的肩头,“你要是喜欢以后再让玄重给你做就是,这蛋糕再不吃就要化了,赶紧的分了,让大家伙都沾沾你的福气。” 老朱说着就握住马大脚的手重重的按了下来一切到底,马度已经抄过一个干净的盘子,“这蛋糕是微臣做的,可还没尝上一口,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且容我先切上一块。” 马度拿了另外一柄竹刀切下一大块放进盘子里,大大的咬了一口,嘴上也沾了一圈雪白的奶油,做臣子的当然要有随时给君王试毒的准备,更何况这东西是他做的。 “味道还行,微臣这就带着孩子先撤了。”马度从太子妃手里接过小骉端着蛋糕就撤了回来。 蛋糕很大但是架不住人多,每人最多也只能分到一小块,尤其是老朱的年龄较小的儿女,一个个舔着唇边的奶油,意犹未尽的望着马度。 “好了,再好的东西也要有个节制,不要望着你们的舅舅了。”老朱拉着马大脚重新的坐下,“太子你的礼物呢?” 朱标端着个托盘站出来,“孩儿和太子妃让做了一柄玉如意以贺母亲诞辰。” 元生接过来放在马大脚的面前,老朱掀开瞧了瞧,“玉是好玉,不过你这礼物没一点的新意,难道就没有其他能让你母后高兴高兴的。” 老朱冲着朱标暗暗的打着眼色,显然是另有所指,在这个皇宫里面没有什么是老朱不知道的。 朱标自然会意一拱手道:“孩儿正准备告诉母后呢,太子妃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立刻响起满堂的恭贺之声,朱家小兄弟几个立刻跟着起哄,常氏则是红着脸低下了脑袋。 老朱笑呵呵的道:“今天皇后整十寿辰,太子妃又有了身孕,这可是双喜临门,今天皇后是寿星,由她赏赐太子妃,朕就不越俎代庖了,皇后,皇后?你怎么了?” 老朱扭过头来看马大脚,却见她的脸上并无半点的喜色,双眉紧蹙,暗暗的咬着嘴唇,脸色微微的发白,额头已经生出点点细汗,一手捂住胸口,似乎痛苦难忍。 正在端着盘子给儿子喂蛋糕的马度见状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手中的盘子落在地上,碎了个稀里哗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19章 马后的病 幸福和不幸是一对双胞胎,总是相伴着不期而至,在忍受了突然来临的一阵疼痛之后,马大脚只淡淡道了句“没事”,不过在场的众人都能看得出她刚才的异常。 老朱难得的体贴,在众人献了礼物之后,就让寿宴就早早的结束,众妃嫔带着皇子公主各自离去。马度把宋霜和孩子送上马车,就和沐英掉头回了中宫。 出乎意料马大脚没有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她坐在小凳子上手里的纺车转的飞快,一如往常。反而对表示关切的众人很是不满,“刚才我是有点不舒服,这不都过去了,赶紧都散了吧。” 老朱也道:“皇后说的是,你们又不懂医术该干啥就去干啥,玄重你留下,文英你也出去。”等其他人都走了这才道:“皇后不要做活了,让玄重给你瞧瞧。” 马大脚叹气道:“无妨,疼一会儿就过去了,回头让太医开几副药就是。” 马度刚才见马大脚的手捂着胸口,便问道:“刚才娘娘是不是心口疼,这病不是小病,随时都能要命的。” 以前给马大脚检查身体,并没有发现她的心脏有毛病,不过有些人病情隐藏很深,不是寻常的手段就能检查得了的。 马大脚直接摇头,“我没有心疼病,阿弟不用担心,都是老毛病了。” 老朱则道:“玄重是你血脉至亲,你跟他说了又有何妨。嗯,皇后不是心疼,是疼!” 老朱的话像犹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马度心中疑惑似乎一下子就解开了。 做皇帝的女人难啊,太医给后妃诊病一般就两个步骤诊脉、开方,很多时候连病症都不会问一下,一是为显示医术高明,二则是为了避讳,开的方子也是不痛不痒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的那种。 像是疼的尴尬,后妃们绝不会说,太医们更不敢问,小病便拖成了大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历史上马后病入膏肓,依旧拒绝御医诊治,难道不仅是不想老朱牵连御医,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吗? 马大脚抱怨的对老朱道:“都是女人家的病,何必跟玄重说这些,让人没来由的难堪。” 果然,马大脚就是因为这样心态害死了自己,马度一撩袍袖拜倒在地,“微臣肯请娘娘莫要讳疾忌医,保重凤体为重!” “呀!”马大脚吓了一跳,“阿弟快起来,你吓到我了,难不成我快要死了吗?” 听马大脚这么说,马度也觉得自己紧张过头了,吓到了马大脚反而于治病不利,“微臣只是心里着急而已,娘娘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上了,这里没有外人娘娘不妨与微臣说说,保证守口如瓶。” 马大脚放下手里的纺车叹气道:“不过是当初生标儿时落下的一点小毛病,那时我亏虚的厉害一直没有奶水,后来过了月子就落了这个毛病,前些年还不显,最近两年发作起来就疼的厉害……” 原来身为人母的马大脚竟然没有哺乳的经历,风险便又增加了不少,加上古人不良的束胸习惯,和她去世的年龄又属于高发阶段,几乎可以推断她日后的死因。 庆幸发现的早,只需要重要调理就行,连刀子都不用动,马度心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一直不说话的老朱见马度脸色有喜色便问道:“皇后没事吧?” “疾在腠理,只需要药石调理舒缓心情,日后少操劳一些应当无碍,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悔之晚矣。”不敢说的太轻松,免得两人都不上心,为了显示名医的权威,马度又追问道:“如果微臣所料不差,娘娘应该能感觉肿块了吧?” 老朱扭过头问:“皇后有吗?” 听这话就知道老朱怕是很久都没有摸过了,两人感情还在,可是君王雨露马大脚怕是沾不到了多少。其实也不能怪老朱没良心,这时候很多富贵人家妻妾年过三十便不用了,可怜正值虎狼之年的女子要数豆子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空虚的夜晚,不知道马大脚手中的纺车是不是和豆子一样的道具。 从中宫出来,老朱单独把马度拉到僻静的地方,“跟朕一句实话,皇后的病情究竟如何?刚才你那紧张的模样可也把朕也吓着了。” “微臣说了,疾在腠理有的治,最好能让娘娘跟我回乡下调理,宫中的烦心事太多,娘娘再贤德也终究是个女人。” 老朱点点头道:“嗯,到时候朕派个御医随意你同去。” “还是不必了,那些御医一个个谨小慎微,开方子下不去手,微臣倒是知道一个妇科圣手,还有娘娘病情也少不得皇上的药引子。” “哦?什么药引子?”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但也要雨露均沾才好……”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道:“什么玩意儿,连朕的私房事都想管,你若是真有兴趣就到宫里来,朕让元生把位置让给你。” 元生在一旁给老朱帮腔,“国舅爷若真是喜欢奴婢的差事尽管拿去,只怕您舍不得家中的如花美眷哪。” “还是算了吧,微臣对自己可下不去那狠手。” “那还不赶紧的滚,回去把地方收拾好了过来接皇后。”老朱见马度走了又突然的掉头回来,“怎么又回来了?” “微臣还有一件正事要请求圣裁!” “你还有正事?快些说,朕还要回去批折子呢。” 马度从袖子里面取出那盒火柴递给老朱,“微臣要说的是这个。” 老朱取出一根火柴,在盒子划着直到木棒燃尽才丢到地上,“这火柴确实好用,不过应该不值什么钱,每个月给宫里供上几百盒不用你倾家荡产吧,若是不行朕问你买就是,朕是一国之君,岂会占你这点小便宜。” 老朱确实不沾小便宜,只要张口一定会让别人感到肉疼,这会儿倒是愿意买了,为什么那颗黄金珍珠不给钱? “几百盒火柴不值什么。微臣只是想请皇上立个法,不许旁人随便生产火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20章 满朝文武如狼似虎 老朱闻言浓眉一蹙,面上有几分不悦,“立法不准别人生产火柴?你家要把全天下的好生意都霸占了吗?” “微臣的生意不重要,香皂早就被人家变着法的学去了,琉璃堪称暴利引得人人觊觎,微臣也从来没有因一己之私请皇上立法禁止。这火柴以后虽然说能挣点钱,但终究有限,之所以让皇上立法保护实在出自一片公心!” 许是觉得马度说的有几分道理,老朱思量一下便道:“那就把你的公心给朕说来听听。” “这火柴并非是微臣的生意,也不是微臣鼓捣出来的,而出出自书院的学生之手,他们大热天的苦心钻研、悉心求证、不断实践才有了这小小火柴。” “哦?你不是说这火柴是从一位先生的书稿之中得到的方子吗?” 马度点头回道:“没错,确实是从一位先生的书稿里面得到的,但是那终究不过是几行让人似懂非懂的文字而已。从枯燥的文字变成活生生有用物件,犹如立下志向到完成梦想,中间有好一段路要走,有无数的心血要付出,其中艰辛皇上最是明白。” 老朱又拿出一根红头火柴,“瞧你说的,不就是一根小小火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 “这确实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在寻常的儒生眼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奇巧淫技。” 老朱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火柴算是奇巧淫技的话,那建筑、冶铁、纺织、煮盐都算是奇巧淫技,可谁也没有因此弃之不用,不然我大明上下现在应该坐在光着屁股坐在山洞里茹毛饮血,陛下的无敌之师也只能拿着石块木棒与人作战……” “别说八道,朕什么时候说不用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度原本只想跟老朱说说专利事情而已,既然引出了话头干脆就把事情做到底,“天下四民,自古以来皆是士族与农户为上,工匠就与商贾陪坐末流,我大明同样如此,还沿袭了元时匠户制度,让他们世代相继……” 老朱又不客气的打断,“有什么不对吗!你也说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儒士治国,农夫耕作乃一国之基石,没有他们谁来撑起这偌大的国家?” 老朱保守又反动,尤其不喜欢儒家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一套,可他仍旧不得不用儒生治国,还花费巨大的财力培养儒生。 “皇上说的没错,士农可以安邦但是工商却能强国,工商之利皇上可是看在眼里的。” 老朱一脸淡然,“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让工匠商贾入朝为官,这朝廷还不乱了套了。” “谁说让工匠商贾入朝做官了,工匠大多只有手艺不通文墨,而且一个想做官的工匠多半不会是什么好工匠。至于商人嘛重利轻义,绝不可进入朝堂。” 老朱笑道:“朕以为你整天的跟商人混迹在一起,会给他她们说好话呢,既如此那你还替他们抱怨什么?” “微臣是皇上的臣子,自然以朝廷为重,跟商人不过因利而合。皇上定那么少的商税对他们已经是极大的优待,他们手中有银子可以纸醉金迷,在达官显贵之家登堂入室,给他一条缝就能钻营着活下去,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微臣更想替工匠说句话,匠户才是我大明最苦的一群人。” 大明的匠户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全家老小被拘在官办的作坊里面,全赖赏赐过活,还要被各级官吏层层盘剥。明明衣食不保,可一旦朝廷有什么工程,他们一定是被最先征召的那批人,更要常常随军征战,说不准就死在外面埋骨他乡。 这就是元明的工人阶级先锋队,明明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源泉,却过得犹如囚徒,这样只讲牺牲奉献不求回报的工作不干还不行,子子孙孙的都要干下去,以至于整个大明王朝的匠户都在不断逃亡,谁还讲发展创新,西方的火器也就是在明中叶开始超越中国。 对于工匠遭遇老朱自然是知道的,说起来没有像农户那样得到优待,归根到底还是族群太小不被重视。老朱对穷苦人总不乏怜悯之情,自己能打下天下似乎也少不得这群人的功劳,“那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给匠户一定自由,改住坐匠为轮班匠,忙时可为朝廷做工,闲时可以凭借手艺谋生,轻徭役免赋税,选优秀子弟到书院工科读书,若能改良军械当给予重奖,创造发明民生物资当授予专利……” 听马度滔滔不绝的说完,老朱揉揉太阳穴道:“照你这么来,人人都要当匠户了,说了那么多朕也听得不甚明白,回头弄个详细的章程来吧,朕酌情优待。你说的那个专利是个什么玩意儿?” 马度指了指老朱手里的火柴,”就是微臣刚才给您说的立条律法,别人鼓捣出来的东西,不准胡乱的生产买卖。”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那还不是要做独门买卖,朕瞧着没什么好。” “不是说独门买卖,旁人想要做也可以,要给点银钱才行。工匠们再优秀怕是也当不得什么大官,能有银钱改善生活最好不过,不过这专利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只要有本事这专利人人都可以申请,书院也是一样。现在书院的开销越来越大,微臣渐渐力有不逮,终有那么一天书院只靠着收取专利费,便能维持自身的开销,不会成为皇家的负累。” “既然如此,你就一同拟个章程递上来吧,直接送到朕这里,不用过通政司。” 没想到老朱这么的好说话,马度一拱手道:“微臣这就去了,改日接娘娘的时候,就一同递上来!” 看着马度脚步轻快的离去,元生笑道:“国舅爷还真好心地,和皇上一样看不得穷苦人。” 老朱踹了元生一脚,骂道:“他收你儿子在书院读书,你倒是会投桃报李,在朕跟前时不时帮他递好话。他是墨家子弟向着工匠再正常不过,今日之言全然是一片私心。” “那皇上不还是准了?” “朕早有心优待匠户,就等着他开口卖他个人情,没想到他倒是沉得住气。对朕有好处的事情为何不答应呀,哈哈……”老朱突然收住笑声,神情有些阴鸷,“满朝文武如狼似虎,工匠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第521章 偶遇 刚刚过了中秋,正午十分天气还是热得很,前胸后背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豆大的汗珠顺着通红的脸颊从下颌滴落落在黄土路上,一砸就是一个小坑。 脚下的草鞋已经快要散了架,口中也是饥渴难耐,茹瑺伸出舌头收了葫芦里的最后一滴水,无奈的把水葫芦放进背篓里面。 见路边有个歪脖子柳树,树下还有块石头,被磨得光可鉴人,定是常常有人在这里歇脚儿。茹常叹了口道:“既然晚了,也不差着一时半会儿,歇歇再说!”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正要起身再走刚要坐上去就听见身后响起咯噔噔的马蹄声,扭头望去就见一辆寻常马车不疾不徐的缓缓驶来。 车辕上坐着两人,一个身着短褐的年轻汉子咧着嘴满脸的憨态,另外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抱着一个水囊畅饮。 茹常伸出手来刚要招呼,这才见马车后面跟着几个骑马的锦衣少年,另外还有几个魁梧矫健汉子。 茹瑺下意识的抽回了手,谁知那马车却停了下来,上面的那个青袍男子笑问道:“怎得?是要搭车吗?” 茹瑺连连摆手,喉结动了动,“不……不搭车,就想问大哥讨口水喝。” “接着!”马度塞上水囊扔了过去。 茹常伸手接住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一入口才发现里面并不是白水,竟然冰凉酸甜的杨梅汤,酸酸甜甜的顿时觉得舌下生津,实在解渴。 茹瑺只喝了两口,重新的塞上盖子双手捧着水囊递还,“多谢大哥的酸梅汤!” 马度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湖广人?到皇家书院求学的吗?” “小可正是从湖广衡山来皇家书院求学的。” 张五六道:“哎呀,你这小书生来晚了,昨天书院的入学考试就结束了,还是赶紧的回家等来年过了正月十五再来考。” 茹瑺苦笑道:“小可千里迢迢而来,即便是来迟了,哪有不看上一眼就回去的,大不了在此寻个活计,过上半年再考就是。” 车厢里面响起一个女声,“既然是到书院的,玄重捎上他一程就是。” “还是算了,您安全要紧。”马度对茹瑺道:“原本是该捎上你的,可我车上有女眷不方便,你还是慢慢走,前面的路没有多远了,这酸梅汤你就拿着喝吧。” 马大脚又道:“湖广衡山山高路远,千里奔波定是极为辛苦,再说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危险。” 茹瑺冲着马车行了一礼,“茹瑺多谢夫人垂怜,路途不远小可自己能走,就不叨扰了。” “你叫茹瑺?可有路引吗?” “有!”茹瑺从袍子取出路引递给马度看。没错,就是茹瑺,这么稀罕的名字应该不会是重名。 马度看看骑在马上抠鼻屎的朱小四道:“老四要不你载他一程如何呀?” 朱小四骄傲的打量一下茹瑺道:“算了吧,才不要这个邋遢的泥人弄脏了我的大黑马。”说完还把抠出来的鼻屎在马儿黝黑发亮的鬃毛上蹭了蹭,有没有弄脏半点也是瞧不出来。 朱小四这般小气,若有一天他再次攻破应天的时候,不知道茹瑺还会不会提醒他拜谒皇陵,拥护他登极称帝。 不过茹瑺的模样确实邋遢,满脚污泥,下摆上满是泥点子,脖子上面是一圈圈的黑灰,显然一路吃了不少的苦。 “那就坐在车辕上吧,五六给他闪个空。” “多谢这位大哥了!”他拿下背篓抱在怀里,一收肮脏的下摆,偏着屁股在车辕上坐了。 张五六把他往里面拉了拉,“坐稳了,莫要往车厢里偷看,不然就把你踹下去。” 张五六一扬鞭子,马儿就咯噔咯噔踏着蹄子在官道上缓缓行进,其实比人走得快不了多少。 书院开张好些年了,外地的学生很多,可范围有限,往北不过山东,往南最多是福建,再往西则是江西,湖广还是第一次有学生来求学,来得还是一位历史名人。 洪武年间满朝文武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老朱的刀下,茹瑺却能屹立不倒还颇受老朱的宠爱,被老朱称之为贤人君子,还亲手写“中外一人,中流砥柱”的丹书铁券颁给他,更在衡山南门城给他建了贡元坊。 茹瑺算是老朱留给朱允炆的左膀右臂了,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朱允炆更宠信黄子澄,让茹瑺备受冷落,还一度贬官。 朱棣攻进金陵之后,就急匆匆的进宫去收拾侄子,茹瑺却劝他先去拜谒孝陵,以全奉天靖难之名,更是首劝朱棣登极称帝。 如此知情识趣的人,朱棣自然是不吝封赏,封其为忠诚伯,这个爵位对茹瑺来说似乎有点讽刺之意,为难之时没见他没对朱允炆有什么忠诚。 倒也不能一味的责怪茹瑺没节操,孟子不是说了嘛,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君臣情谊跟男女恋爱差不多,你对我不好,就别我劈腿。朱允炆不待见茹瑺,那也就别怨茹瑺没能一死报君王,跟朱棣勾搭成奸了。 马度对茹瑺道:“衡山城距应天路程不下两千里,长沙就有四大书院之一的岳麓书院,你怎么会舍近求远跑来应天求学?” “小可在衡山求学时偶遇一琉璃商人,听他说起皇家书院的种种便心生向往,这才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马度实在没有想到那些琉璃商人竟然还能替书院起到宣传的作用,“商人的话你也信,倒是不怕受骗?” “私塾的先生给我们看过朝廷的邸报,上面就有一片文章是讲皇家书院的,小可年纪虽小但是也听过朱、陶两位学士的名头,再说有皇家书院的名头自然不会差了,不然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面子。” 茹瑺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没有注意,马车边上的三个锦衣少年冲着他露出不悦的目光,马车里则是探出朱小五的脑袋,笑嘻嘻的问:“你只听说朱、陶两位学士的名头,难道没有听说过马国舅的名头吗?” 第522章 茹瑺 “马国舅的名头自然是听过的,听那个琉璃商人说琉璃就是他引九天神火炼补天之石七七四十九日,方才烧制出来了!” 咳咳咳……马度险些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些奸商为了挣钱还真他娘的能吹呀。 朱家兄弟闻言也哈哈大笑,等他们笑完了,茹瑺才接着道:“小可知道那是商人自抬身价胡乱编排的,除了些没见识的土财主,没有人会相信的。 不过马国舅作的三首诗词流传甚广,教我们读书的先生读完之后沉醉半晌,还让我们人人背诵,说是能堪比李杜的神作。小可读来也是心生向往,对马国舅仰慕不已。” 不明白自己的话有那么好笑吗?为何这几人笑得前仰后合,尤其是骑在马上的三个锦衣少年抱着马脖子身体一个劲儿的打颤。 倒是那面相和气的青衣男子,面色讪讪的对他道:“实话告诉你,那三首诗都是马国舅抄旁人的,不过他还有很多其他的非凡本领值得你崇拜。” 没想到茹瑺不干了,“阁下之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马国舅的那三首诗词文采斐然、字字珠玑,若是旁人做的一出世就当传扬天下了,还轮不到马国舅来抄。” 朱小五拍拍茹瑺的肩膀笑道:“别说的这么笃定,等你见了马国舅就知道他真的只有些乱七八糟的本事,至于什么文采的确实没有,字写的比学生写得还丑……哎哟!” 话没说完车帘后面伸出一只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只听见马大脚斥骂道:“没规矩,赶紧的进来!” “不说了,不说了!”朱小五讪讪的笑了笑赶紧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对于偶像被人诋毁,茹瑺似乎出离的愤怒,“多谢几位的热情相待,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可这就下车了。”茹瑺说着就从车辕上溜了下来。 张五六还回过头来对他道:“道相同呀,俺们也是去书院的。” 朱樉笑呵呵的对马度道:“真没想到还有年轻人这般的崇敬舅舅。” “狗屁的崇敬,这小子机灵的很,八成早就猜出来咱们跟‘马国舅’的关系非同一般,间接的卖乖讨巧呢,看我怎么收拾这个滑头。” 敢在方山附近嚼马度的舌根,不是他的仇人那就是他的亲人,茹瑺很聪明猜的很准,却也没有猜到那个给他酸梅汤喝的人就是马度。 从车上下来,茹瑺把快要散掉的草鞋重新的绑了绑,又往前走了没有多远,见稻田边上有一个小水沟就跑了过去,见周围没人便脱了个干净,躲到芦苇后面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条破旧的毛巾开始洗澡。 他刚才那副模样着实邋遢了些,全然不像个读书人,那副模样进书院怕是要被撵出来,书院的先生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好在他早有准备,洗漱完毕擦干净了身上的水渍,从背篓里面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衫鞋袜,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就等着到了书院换上。 茹瑺之前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除了因为奔波太过辛苦,也是因此出门在外为安全打算,谁也不会打劫一个浑身酸臭的穷书生。 洗漱完毕,这才见他模样俊朗身材颀长,换上一袭青衫,头戴平定四方巾,脚踩白底皂面的布鞋,好一个儒雅的风流少年。 收拾了一下脏衣服,茹瑺重新的背上背篓,继续沿着官道往方山的方向走。脚下路突然变得坚硬,灰扑扑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铺就,走起来却让人觉得干净利落。 河滩上一片漂亮的房子映入眼帘,常茹不由揉了揉眼,嘴里不由得惊讶出声,“这……这是皇宫吗?” 他在小村庄里出声在茅草房子里长大,到城里读书见到青砖瓦房,已经是羡慕得不行。眼前的房子几乎超出他的想象。 一个伙计模样的人突然跑来,在沿着街道大声的喊叫,“琉璃放货了!琉璃放货了!……” 接着就见一个个穿金戴银衣着华丽的富商冲出来,揪住那伙计就问,“今天什么行情,货可充足?” 伙计笑道:“不瞒您说作坊里的锅炉坏了一个,出货不多自然是要涨价的,一两重的杯子已经长到五十文了。您就别揪着小的不放了,再不去抢就算是有配额,也拿不到货。” 此言一出,一众富商扔给小伙计一把铜钱,就急匆匆的往外跑,别看一个个年纪不小肚皮挺大,跑起来半点不慢。 茹瑺见那小伙计数着铜钱喜滋滋的走过来,便问道:“这位大哥刚才听你说,一两重的琉璃杯子只卖五十文可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真是五十文?老天爷,那些奸商可真黑心,据他所知一个琉璃杯子到了衡山,五十两也有也有土财主上当,要是自己也弄些回去卖家里的处境能改善不少呢。 伙计数好铜钱揣进腰间的荷包里,“刚才俺可听见书院敲钟了,你咋还不去上课哩。” 茹瑺一拱手道:“小可还不是书院的学生,是过来应考的。” “那你可来晚了,中秋前头就已经考过了,来了好些人哩,俺劝你在琉璃作坊做工,一天有好几十文的工钱哩。”小伙计朝着远处庄子指了指,“看到没有,从前他们的庄子比我们庄子穷多了,村上的人都娶不上婆娘,现在好看贤惠的姑娘可着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栋小楼一个村姑可打动不了他,看着一天几十个铜钱就开始志得意满的伙计,茹瑺甚至为自己刚才贩卖琉璃的想法感到羞愧。 “多谢大哥盛情,还请告知小可书院在哪儿?” “你们这些小相公就是看不开!”伙计往前一指,“前面的那个牌坊就是!” 茹瑺谢过伙计,快步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牌坊下面靠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笑话他邋遢的黑脸少年,只见他打量着自己嘿嘿的笑道:“没看出来,收拾一下还真有几分人样子!” 第523章 使绊子 和茹瑺猜的一样,那魁梧得黑脸少年换了一身书生袍子,果然是书院的学生。 茹瑺上前拱手道:“没想到兄台也是书院的学生,失敬,失敬!” “真会装算,跟本王来吧,舅舅让我好生安排你。”朱小四说完转身就往书院走,茹瑺闻言则是一愣,不由得追问:“你……您是一位王爷?” “不像吗?”朱小四扭头问道:“本王乃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封爵燕王。刚才给你水喝的那就是本王的舅舅了。” 茹瑺面上吃惊心头暗喜,自己刚才一番卖乖讨巧还真是碰到了正主,应该是留了一个不错的好印象,不然怎么会让一个王爷来接应自己。 “实在没想到是王爷和国舅爷当面,有失礼数还请王爷责罚。”茹瑺说着就深施一礼。 “本王没那么小气,别废话了,过来吧。” 朱小四带着茹瑺穿过牌坊进了书院,此时正在上课,从窗户里面可以看一个个穿着青衫的学生端坐在桌椅上,摇头晃脑的随着随着讲台上的先生背书。 那位先生须发花白,看起来儒雅睿智,面上严肃却眼中含笑,不知道是哪位大儒,却可以肯定是难得的好先生。 咕咕……肚子突然咕咕乱叫,茹瑺下意识的摸了摸,他早上就着凉水只吃半块干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怎的?还没有吃饭吗?” “小可失礼了,我背篓里面还有些干粮。” “干粮有什么好吃的,走,我带你到食堂吃饭。”朱小四带着茹瑺直奔食堂,来得不巧,午饭刚过,晚饭还没有出锅。 面对亲王厨子自然不敢怠慢,笑呵呵的道:“殿下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开个小灶,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糖醋鱼如何?” “不用那么麻烦,不然让那几个老头知道了,又要让我写检讨,难道就没有一点剩菜剩饭。” “剩菜倒是有些,可小的哪敢给您吃剩菜。” 朱棣指了指身后的茹瑺,“又不是我吃给他吃,你不介意吧。” 茹瑺出身贫寒,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供他读书,挨饿也是常有的事情,自然不挑剔。 厨子从桌子底下抱出来一个大陶罐子,里面有今天中午的剩菜,好几样都混在一起,准备带回家的。 当然不是拿来喂猪的,这样的菜放几年前他们想都不敢想,带回家里一家老小第二天便不用做饭了。 就为了这点剩菜食堂里的厨子差点没打破头,最终还是找到马度调解,一人一天轮着往家里拿。 虽然是剩菜杂烩,吃到嘴里别有一番的风味,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肉呢,茹瑺家里即使过年也吃不上。 厨子还把中午剩得冷饭炒了一碗,黄澄澄油亮亮,带着一股子焦糊的葱香味儿,饿了大半天的茹瑺顾不上读书人的斯文,吃得狼吞虎咽没多大一会儿,一海碗剩菜和一大碗米饭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他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掏出仅剩的几文钱,“小可只剩下这些钱了,不知道够不够饭钱。” 厨子笑呵呵的一推他的手,“开什么玩笑,在这里吃饭什么时候用过钱,再说一点饭菜不值什么。” 茹瑺心头暗喜,果然和琉璃商人说的一样皇家书院吃饭是不要钱的,听说还有很多打工赚钱的机会,多半也不会假了。 “那就多些了!”茹瑺再次的朝厨子施礼致谢,撸起袖子帮忙把碗刷了这才打着饱嗝告辞离开。 朱小四带着茹瑺继续的在书院闲逛,把这里能显摆的地方给他瞧了一遍,茹瑺跟在后面瞧得伙惊奇或欣喜,尤其是宽敞明亮藏书无数的图书馆,简直让他心花怒放。 他爱书如命,可惜他没有什么藏书,家里的一本老黄历都能看上半天,多亏的私塾的先生常把不多的藏书借给他,让他开阔眼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爱上了皇家书院,迫不及待的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心中已然开始畅想在图书馆埋头读书的幸福生活。 “燕王殿下不知道马国舅在哪儿,还请带小可前去拜望。” 朱小四笑笑,“不着急,我先带你去领衣裳。” 他带着茹瑺来到书院的库房,大咧咧的跟库房的管事说,“本王来这里找套合身的衣裳,条子你回头自去找舅舅开。” 连朱升都管不了的混账魔王,小小的库房管事哪里敢管,任由朱小四在库房里面瞎折腾,反正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货架子上明明摆放着老朱亲自设计的各种尺码的校服不要,却在破旧的箱子里面翻找,半天才寻了一件出来,拍拍上面的尘土递给茹瑺,“喏,这就是给你的衣裳!” “这是给我的衣裳?”茹瑺看看手里灰衣黑领八角小帽,“殿下,这好像不是校服。” “你一个杂役穿什么校服!” 茹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杂役?” “书院还有半年的时间才有重新入学考试,难道你打算这么长时间就在这里白吃白喝,那可不行,除了学生书院可不养闲人。” 朱小四随手拿了一把扫帚塞到茹瑺的手里,“从明天起记得,每天就要洒水扫地,劈柴喂猪,还有要记得帮本王做作业,看你挺机灵的应该不会像方孝孺那般不识趣吧。” 历经千辛万苦却不得到一定很难过,可明明看得见摸的着却不属于你,那便更难过。茹瑺少年得志,洪武朝一路青云,也许是前面的人生太顺利了,在建文朝碰了钉子受了挫折,便心生怨恨就少些节操。 建文亡了转过头抱朱棣的大腿没什么错,反正都是他们老朱家的子孙,可茹瑺实在是转得太快,抱大腿的力道太狠姿势难看,实在失了文人该有的风骨。马度决定当回坏人,如给茹瑺的人生再下点绊子。 “哗啦!”马大脚躬着身子,看着洁白的水花打着旋消失在马桶之中,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这东西还真是好用。” 宁国踮着脚尖又去拉绳子,这次却没有水出来,“舅舅怎得不出水了!” 已经被你们拉了十好几回了,都放光了当然没有水了。为了设计房子,马度和薄启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尤其是房子的外观可谓是精益求精,到头来都没有一个抽水马桶来得有吸引力。 厕所外面突然响起老刘的声音,“侯爷,许大夫已经请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24章 孛儿只斤 瓦特 几人出了厕所到厅中坐下,就见老刘领着许大亮进了来。许大亮见了马度忙过来见礼,“下官许大亮见过侯爷。” 许大亮现在已经不随军出征了,只在京中培训军医,有个八品的小官儿傍身,还在秦淮河附近开了个专治妇科疾病的医馆,生意好得不得了。 他在屋里打量一下,便道:“二夫人在何处?可是她有什么不适吗?” 许大亮一直负责给乌日娜保胎,不过他开得的保胎药,乌日娜只喝过一口便没有再没有什么兴趣,在她看来喝苦不啦叽的汤药远不如一碗香浓的羊骨头汤。 “今天不是让你给二夫人瞧病,是给……嗯,这位夫人看病。”马度随手一指马大脚,“不要藏着掖着,可要使了真本事出来。” 马大脚虽然不算标致,衣着打扮也很普通,但是气度在那里摆着。许大亮也算是阅人无数,一看便知是豪门贵妇,笑了笑道:“侯爷吩咐,下官自然不敢藏私怠慢。” 他放下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张薄纱道:“烦请夫人把手伸出来!” “有先生劳了。”马大脚随口道了一句,一提袖子就把胳膊搭在了桌子上面。 许大亮把薄纱铺在马大脚的腕子上,伸手搭了上去闭目诊断,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换了另外的一只手,看了看马大脚的舌苔才道:“夫人胸前可有不适?” 这样的问题宫中的御医绝不敢问的,马大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许大亮松开了手道:“夫人得的乃是肝郁气滞、血瘀痰凝之症,似乎有很久了。” 为了不让马大脚尴尬,马度替她回道:“有十几年了。” 许大亮讶然道:“这并非什么疑难杂症,怎么会拖了这么久,难道从前还有其他的病?” 马度拿过一摞纸直接递给许大亮,“这是历年来的医案。” 许大亮接过来,一页页的仔细看完,愤怒的拍着桌子道:“庸医!全都是庸医!” 马大脚不由得问道:“难道之前的大夫都诊错了?” 许大亮一拱手回道:“那倒没有,之前的大夫诊断的半点错也没有,开得方子也都是疏肝理气活血化瘀的经典好方,只是下药人人都要差上几分,就比如这何首乌、蜈蚣,用量明显的少了,拖了这么久早就病入肌理,再晚几年恐将成不治之症……” 马大脚得病的时候已经是国公夫人,不过她这个国公夫人不是现在徐夫人、常夫人所能比的,如果老朱是土皇帝的话,那她就是土皇后了。 何首乌、蜈蚣这种有毒的东西,换做哪个大夫都要少放一些,要是吃出了毛病,他们的脖子可挡不住老朱的刀子,就算是换成了许大亮估摸着他也不敢。 马度怕许大亮再说什么加重马大脚心理负担的话,连忙的打断他,“别废话了,赶紧的开方子吧,我让老刘和你去城里抓药,记得要精选的好药。走之前别忘了到西边的小楼里面给我家的二夫人把把脉。” “侯爷放心,下官自然省得!”许大亮开了方子留一张给马度备份。 等许大亮走了,马大脚才道:“刚才那大夫说的话,莫要让皇上知道,不然怕是有人要遭难了。”马大脚又看看在里间探头探脑的宁国和安庆,“你俩也要管住嘴,听见了没有。” 还能有谁遭难,当然是从前给马大脚瞧过病的大夫,一点小病差点给拖成了不治之症,别说老朱就是马度也想狠狠的收拾他们一顿,难为马大脚这个时候还能为他们着想。 宁国拉着安庆里间出来,一双大眼生出氤氲之气,泪珠儿顺着眼角从腮边滑落,瘪着嘴道:“母后你是不是要死了?” 安庆懵懂不明所以见姐姐哭就跟着哭,一头扑在马大脚的膝盖上,呜呜的哭个没完,小身板儿都跟着一抽抽的,依稀听得见她断断续续的道:“安庆没娘,不要母后死。” 马大脚笑呵呵的拍着她的小脑袋,又把宁国拉到跟前,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母后这不是好好的,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你舅舅可是神医,有你舅舅在母后怎么会死。” “就是,就是,有舅舅在舅舅怎么会死,我可以给你俩保证,不要听刚才那个庸医的。赶紧的到舅舅家找碧琳去玩儿,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兔子布偶吗,我家里还有很多……” 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两个小丫头哄得不哭了,让侍女把她俩带到家里,有她俩在马大脚怕是没法静养。 “这两个小丫头就会大惊小怪吵吵闹闹,一点没有公主的样子,阿姐以后可得好好调教。” 马大脚却道:“吵些好,清净了我总觉得空落落的,你把我困在这里,就算病治好了也要憋屈死。” “呸呸呸!”马度啐了两口,“阿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我可是给你找了不少打发时间的事情。” 马度拿出作息表来递给马大脚,“除了这些,您可以看百~万\小!说练练字,院子里面我还给您装了一副秋千。对了,我还给您准备了骨牌,宋霜、陶夫人、罗夫人,都是我给您准备好的牌搭子,说不准宋霜知道您来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找人去了。” 麻将这个时候已经有了雏形,一般都是用竹子的做的,不过跟后世的还有不少的差别。马度干脆做出来,让宋霜打发时间,免得她一有空就到城里买买买,还真别说麻将一出家里的开销还真节省了不少。 马大脚却一拍桌子,“本宫是皇后,你这是要我玩物丧志吗?要是让御史知道了,说不准要弹劾你。” “哪个御史有胆子让他尽管来,没有什么比阿姐开心最重要了。”马度当下铺开桌子拿来麻将,强拉着马大脚学。麻将的强大连不识汉字的老外都能征服,就不信征服不了马大脚。 只教了一半宋霜已经带着陶夫人和罗夫人上门了,马度立刻把差事交给她,“你先教娘娘,我到书院看一看,下午还有一节课呢。” 等马度走了,罗夫人才道:“马国舅越来越稳重上进了,别看我家里的老头子常不给他好脸在家里可没少夸他,有这么个兄弟娘娘真是好福气。” 宋霜却没好气的道:“他哪里是去书院了,定是到西边的院子去找他的小妾了。” 有道是知夫莫若妻,宋霜猜的没错,出了马大脚的院子,马度掉头就进了西边的院子。乌日娜之所以住在这里,因为她的弟弟嘎鲁来了。 原本在夏天就应该来到的嘎鲁直到秋天才到了应天,之所以来得晚,就是因为这小子晕船晕得厉害,走不了京杭运河只能走陆路。 每过一处城镇他都要看看热闹,还惹了不少的篓子,亏得有驻扎在北平的徐达给开的介绍信,不然真的要被各地官府拉去蹲大狱。 到了应天原本应该让他住在家里的,可跟家里人相处的实在不愉快,比如吃饭不用筷子用手抓,或者解手不到茅房而是在花园的草地上,碧琳可爱的小兔子也成了他的箭下亡魂。无奈之下就让他和乌日娜住在了外面,也方便他和乌日娜每天出去放羊。 马度进到院子的时候,他正躺在已经快被羊啃光了的草地上口里含着一只硕大的羊,喉结上下滚动喝得正痛快,看得马度都跟着眼馋。 只是那只羊的表情似乎痛苦了些,对于被异类猥亵很是不满,一只羊蹄子不安的晃动着,随时都要踹在他的脸上。 “你阿姐呢?”马度随口问了一句,嘎鲁抬起头来笑着对他道一句蒙古语,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多余了。 马度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接着喝,厨房里面蒸汽氤氲淡淡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抽了抽鼻子就知道乌日娜又在里面煮奶茶呢。乌日娜还不习惯让人伺候,即使有了身孕也是如此,在她看来懒惰又贪吃的丫鬟没有半点的存在价值。 马度进门劈头盖脸的就问:“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用做饭也不能没节制的乱吃东西,要是婴儿营养过剩,到时候反而不好生产……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厨房里面竟然不是乌日娜,而是薄启和海英,两人正守着小火炉等茶开锅呢。 见到马度薄启就道:“还能来做什么,你的小妾刚才给我们送了些炖羊肉,老夫过来致谢。顺便讨点鲜奶煮茶,见这里有生好的炉子干脆就在这儿煮了,她倒好自己呼呼大睡,还叫老夫煮好了分给她一半,也不怕老夫毒死她。” 薄启一直认为是乌日娜出卖了他,才被马度俘虏了,从前一提起乌日娜常常就恨得牙痒痒,不过自从那个除夕雪夜之后,似乎看淡了许多。 现在两人成了邻居,彼此之间反倒是有了往来,到底是同文同种的一族,难免会相互的靠近。 马度拍拍他宽厚的肩膀,“那是自然,你是什么身份岂会与她一般见识。” 两人说话间奶茶已经开了,蒸汽顶着壶盖轻轻噗噗的作响,海英正要伸手去拿,马度却把他拦住指着茶壶问薄启,“你就没有想到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25章 倭国使节团 “当然是茶开了,还能想到什么。”对于马度莫名其妙的问题薄启很不以为然,还要伸手去拿茶壶。 马度一把拦住他的胖手,“你再想想,比如可以用蒸汽推动活塞带动桨叶或者飞轮之类的,就可以磨面或者打铁什么的。” “用水汽打铁磨面?大白天的发什么癔症!”薄启的胖大的身躯一下把马度挤到一旁,拎过茶壶往另外的一个茶壶里面倒了半壶,“这是给你的小妾的,老夫这就走了。” “我刚才给你说的你别不上心,有时间你再想想,这东西重要的很,出海可用的上哟。” 薄启把茶壶交给海英扭头问道:“看你不是凭空想象似是见过的,你自己画个图样出来,老夫帮你做出来不就行了吗?” 马度才没机会见过蒸汽机这样的老古董,即使看见汽车满天下的跑,也不知道内燃机是个什么结构,他又不是工科出身,可凭空的想象不出来。 忽然他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自己还有大百科呢,蒸汽机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产物,总要有点介绍的。 不理薄启转身进了厨房,拿了那半壶的奶茶就进了屋子,沿着台阶一直爬到楼上,钻进卧房就见乌日娜躺在玻璃窗子下面,享受着秋日的阳光,已经隆起的肚皮微微的有韵律的起伏,显然已经睡着了。 马度把茶壶搁下,刚要抱她起来,乌日娜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你怀着身孕怎么能睡在地上呢!” 乌日娜揉揉眼睛不满的道:“地上很干净呀!”还拍了拍光亮的地板,“你看我擦得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谁说干净不干净了,你躺在草地上都没有关系,但是不是睡在水泥地板上。看来该把许夫人重新的接过来,让她照顾你。” 宋霜怀孕的时候多亏了许大亮的婆娘照应,对马家算是居功甚伟,上上下下都很很尊敬她,乌日有了身孕也把她请了过来,没两天就被她撵走了。 “不!”乌日娜好像是听到紧箍咒的孙猴子,一头扎到被子里面,“才不要她来,她的嘴巴能杀了我,刚才她的男人也来我这里,我觉得自己像是又死了一回。” “人家也是为你好才唠叨了一些,别捂耳朵了,我不请她就是。刚才那个许大夫怎么说,你的肚子没有问题吧。” 乌日娜扭过身来,骄傲的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当然好的狠,蒙古女人都会生孩子,家里的小羊都是我接生的。” 对于乌日娜拉硬拽的接生手法,马度实在是不敢恭维,若是换成小孩子可能不是少个胳膊就是少个腿。 院子里响起嘎鲁的声音,乌日娜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十分的灵活半点也不受怀孕的影响,她光着脚咯噔咯噔的走到窗台边上和嘎鲁说了几句话,就扭过头来对马度道:“嘎鲁说羊饿了,要去放羊了。” 马度把鞋子给她穿上,“记得小心些,不要跑太快!” 乌日娜揽住马度的脖子亲了一口,笑道:“晚上记得到我这里来。” 这个怕是不太可能,趁着乌日娜怀孕,宋霜一直在趁机榨取马度的精力,何况他也不喜欢和嘎鲁一起三个人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江南的秋天是一年中难得的好光景,秋高气爽,温度适中,是养病的好时候,马大脚每天会早早起来,在学生们上晨读课的时候她会来到操场,这里有一堆的老头在等着他,不是跳广场舞,而是跟着朱升他们学太极。 马度之所以没有亲自教,因为这个时间点他是起不来的。光贤惠是当不了贤后的,还得有智慧才行,马大脚很聪明一点就通,十天下来其实已经可以给马度当师傅了。 直到额头微微冒汗就会收了拳,四个儿子已经打好了早饭守在操场边上,然后娘几个就坐在看台的石阶上吃早饭,比不得宫中的美食,不过是红薯稀饭或者胡辣汤和荤素包子。 马大脚总会喝上大大的一碗胡辣汤,喝得额头冒汗,她喜欢这个味道,还能驱寒散瘀、健胃祛风。直到学生们快下课的时候就会在儿子的簇拥下离开书院。 沐英会守在牌坊下面一直送她到家,每每的和他说不了几句话,宋霜就会带着不同牌搭子找上门来。 对于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她是打心眼里排斥的,可是自从打了几回也觉得有趣,“胡了!”当伸手把牌推倒时,心头有种难掩的喜悦。 她懂得节制一般打两圈就作罢,中午的时候马家会派人来给她送上饭菜,不算丰盛但是精致可口,还是大夫吩咐做的药膳。 睡上一阵午觉,看百~万\小!说到了半下午的时候,马度和沐英会驾着马车来接她让她去泡温泉,她只听说过在应天东南的汤山有温泉,还不知道方山竟然也有温泉。 她不知道马度一样不知道,六百年后也没听说过方山有温泉,这是在山脚盖房子的时候,凿石头凿出来的一个泉眼,说不准这地下的水脉是跟不远的汤山是通着的。 池子修得不是很大,有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遮挡住,马大脚伸手摸了摸,略微发烫正好沐浴。 沐英道:“这池子刚刚修好,娘娘且将就着用,明日就开工在这里建一处房子。” “罢了,有这草棚子挡着就够了,不然史书上还不知道怎么记我一笔呢,若不是玄重说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便不来了。” 马度劝道:“阿姐母仪天下,建一处浴室养病算什么,反正我名声不好就当记在我的头上,谁敢乱嚼舌根让皇上收拾他!” “还敢胡说八道,你的名声差了难道我的名声会好,后来人还不都得说是本宫纵容的,不用皇上收拾旁人,我先把你收拾了落个清静。”马大脚说着就在马度的耳朵上揪了一把。 马度苦着脸揉揉耳朵,“阿姐身体怕是真的好了,手上力道可长了不少呢。时辰不早了,阿姐还是赶紧的入浴吧,不要等天黑了。” 当下两个侍女服侍马大脚沐浴,马度和沐英则是到外面守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突然西边出现两个人影,近了才看见老刘带了海军打扮士卒匆匆过来。 “看来海军那边是出了事情了,玄重你过去别让他们靠太近!” 马度点点头就迎了上去,那士卒是戚祥的亲兵见了马度就啪的行了一个军礼,马度回礼问道:“海军出了什么事情。” 士卒回道:“小的不知,只是过来送信的。”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递了过来,马度验过封口的火漆就拆了信,只见了一眼就不由得出声,“我擦,抓了倭奴的使节团!” 第526章 新右卫门 大明海军在澎湖和南海对倭寇的清剿效果立竿见影,大海上别说倭寇就是连倭国的海商也很少见。 大明的海商贩卖货物到倭国,也并没有因此被刁难,反而是更多的礼遇,事实证明枪炮比恩惠更受人敬畏,尤其是对倭奴而言。 海军是个贼窝,人一进去就变得无法无天,原本还是挺本分戚祥,竟然问马度要不要把这伙倭寇给宰了。 开什么玩笑,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不管倭奴来大明要干什么,总要见了面再说。马度当天就给戚祥回信,同时写了个折子给老朱递上去。 老朱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成了一统天下的皇帝,除了在臣子和妃子跟前抖威风,向外臣抖威风的机会还真不多,大明的属国到目前也只有朝鲜和琉球三国而已。 虽然老朱不喜欢倭奴,但也希望营造万国来朝的盛世场景,当天就批复了折子让海军把倭奴的使节团送来,估摸着要不了几天就会到了。 倭寇还没有到,姚广孝突然跑回了书院,说自己不该被权势一时迷了眼,想在书院好好的教书,可把几个老头乐坏了,还为书院又添了一个贤才举杯庆贺。 直到喝得晕头转向才被学生送回去睡午觉,马度放下酒杯笑呵呵的对姚广孝道:“你可知道,今天我听了一个老大的笑话,一头饿狼突然说自己不想吃肉了,要吃青草你说好笑不好笑。” “呵呵……”姚广孝放下手里的茶碗,“原来在国舅爷眼里贫僧是头狼呀,如果是的话,那也是一头只食素的狼,满桌的佳肴您可曾见贫僧动了一筷子荤腥,这样的好酒也是不曾沾过一滴。” 马度用手背拍拍他的胸口,“所以你这样的才可怕,反不如张定边那种酒肉不忌的花和尚才更可爱些。” “谨守戒律成了坏和尚,酒肉不忌的倒是成了坏和尚,国舅爷真是会颠倒黑白,请恕贫僧不敢苟同。” 马度一拍桌子,“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老实交代为何又调过头回来书院,千万别说你没选上。” 姚广孝苦笑一声,“侯爷说的没错,贫僧落选了。” “不可能!难道这天底下的英才都进了寺庙吗?再说你不是还有朱先生给你的荐书,朱升在礼部这个脸面还是有的。” 姚广孝微微一摇头,“马侯高看天下的僧人了,他们不过多看过几本经书而已。到礼部应考之时,贫僧为了出头可是头一个交卷的,那礼部的郎官看了贫僧的卷子,可是颇多的赞誉,还说要向宰辅推荐我。” 马度追问道:“然后呢?” 姚广孝一摊手,“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原本以为天子会让和尚参政,谁知却只授僧官,至于贫僧连个僧官也没有得到,只得了一身僧衣,还在贫僧的包袱里面放着呢,朱先生给的推荐信干脆没有拿出来。” “呵呵……这朝廷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这样吧,改天本侯带你去见皇上,能挣个多大的官儿,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姚广孝坚定的道:“不去了,不如就在书院教书求侯爷赏口饭吃,贫僧孤身一人好打发的很,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就行了。” “为何不去?” “嘿嘿……朝廷有妖孽,如今已成气候,非天子剑不能斩之,贫僧法力低微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姚广孝说的妖孽除了胡惟庸还能有谁,这家伙刚刚的上任中书省左丞相就开始兴风作浪了。都说李善长外宽内忌,胡惟庸心眼更小,连一个名不见经传僧人都容不下,也怪姚广孝卷子答得太好,胡惟庸到底是有几分眼光。 不过姚广孝让马度有些失望了,原以为是位牛人,谁知道是个怂包。见了妖魔就躲,同样是和尚,法海禅师除妖卫道的精神就比他强太多。 倭国使团很快就送到应天,马度还想上朝看看倭奴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谁知道老朱却不召见,直接把倭寇扔进鸿胪寺里面便不管不问。 倭使似乎很着急,听说他们一连多天到各个衙门里面求见却都被赶了出来,之后干脆提着厚礼到朝臣勋贵之家登门拜访,一样吃了闭门羹。 老朱不召见哪个臣子敢见,马度没有想到他们大老远的从城里跑来方山找自己,原本也应该和朝臣勋贵一样闭门谢客。 可今天不巧是小鳖的大婚之日,马家正大开中门迎客呢,倭奴还真是大大的狡猾,定是向旁人打听好了故意挑这个时候上门的,和正在家门口迎客的马度打了正着。 倭奴一共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个削瘦的中年的男人,头戴垂缨冠,身穿一袭宽大的浅绯色宽袍,腰间束着一根续平绪,脚穿白袜踏着一双高跟的木屐,典型的倭国官员装扮。 另外一人是个青年男子,留着典型的唐仑头的发型,穿一件普通的和服,手里长长的倭刀杵到地上都能到他的脖子了,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神情却十分的彪悍,他的形象马度再熟悉不过,典型的倭国武士。 再有一个是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衣着俭朴身后背着个小包,应该是小厮长随,他生得浓眉大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盯着马度,旁边的那个武士用手拍了拍他,又忙低下头来。 倭国官员很客气,在确认马度的身份之后,立刻学中原礼仪行了一揖,“细川松之见过江宁侯!冒昧而来,还请阁下海涵!” 这倭使的汉话说得还行,典型福建口音,八成也是跟哪个海商学的。 做傧相的沐英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知道冒昧还不请自来。” 马度摆摆手道:“既然来了那就是客,总要以礼相待。不过三位应该不是空着手来白吃白喝的吧?” 细川松之笑了笑,“阁下真会说笑,我日本虽然是海外小国自古便仰慕学习天朝文化,自然知道天朝礼仪。”说着还从小厮手里接过礼单递了上来。 相比倭使的客气,马度明显的不够讲究接过礼单就随手翻看,只瞧了一眼就合了起来,“谁!谁是新右卫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27章 小人物 虽然在马度的小时候,那个曾风靡一时的动画片已经不怎么流行了,但是他还是清楚的记得这个名字,人物的形象也十分的清楚,一个高大魁梧长着欧式苹果下巴的俊朗男子。 可眼前的三人没有一个人符合,难不成是那个长相堪称辣眼睛的武士。果然,细川松之伸手指向那武士,笑道:“这就是新右卫门,蜷川氏的嫡子。” 这个新右卫门显然不懂的汉话,直到细川松之对他讲了一句倭语,他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细川松之笑道:“新右卫门说能被大明国侯点名是他的荣幸!” “新右君还真是客气,别跪着了,到家里寻个地方坐吧,等新娘子来了便要开酒席了。” 不知道为何,旁边的那小厮却扑哧笑出了生来,细川松之瞪了他一眼就立刻绷住嘴,“无知小子不懂事,还请马侯见不要见怪,这就带着他们寻个地方坐了。” 细川松之当下叫起地上的新右卫门带上小厮就进了院子,沐英用手指头戳戳马度道:“丢人了哈?” “哪儿丢人了?” “还说没丢人,人家不都跟你说了那个新右卫门是蜷川家的嫡子,你还叫他新右君,没瞧见那小厮都笑话你了。” 马度笑着回道:“瞧见了,他竟然听得懂我的话,我觉得才更奇怪。” “会说汉话有什么奇怪的,倭国自古就与中华交往密切,唐时还派了遣唐使来学习中华文华,自然影响深远。听说宋时,还专门带着大量的女子随船到东南沿海取种呢,哈哈……” 沐英仰头大笑一阵,又道:“其实我看倭人颇知礼仪,没那么讨厌。” 马度冷笑道:“这就是倭人的可怕可恶之处,你强时便可卑躬屈膝的侍奉,一旦衰落了就会露出獠牙毫不留情的咬下去。元末之时,趁着天下大乱就肆虐沿海,去年同样来我大明劫掠,若是没有海军及时的反制,怕是要得寸进尺。看你样子我很担心哪,就怕你们都被倭人虚伪的表象给蒙蔽了。” 两人说话间,就瞧见一队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朝着马家而来,抬嫁的队伍拉得老长。沐英好奇的问道:“不是说小鳖的这个岳丈是书院的穷酸先生吗?出手还真是阔气。” “没错,确实是个穷酸,不过是却是个要面子的穷酸,估计先前给得聘礼全都返回来了,听说他还在书院四处举债,就是为了自家的闺女到了我家不被轻看。老刘赶紧的去请新郎官来新娘子到了!” 小鳖很快就被请来了,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吉服喜气洋洋,不过看起来有点紧张,原本腿脚就不太利落,现在都快不会走路。 马度给他整了整帽子,“别慌,就当是在讲课。” 这婚礼场面虽然不如马度娶亲时盛大,规矩半点不少,来得人也多,书院有不少学生过来凑热闹,还大着嗓门打趣小鳖。 经过马度的提醒,小鳖似乎镇定了很多,规矩执行的一丝不苟,可是目光看向众人时似乎少了焦点,嘴里一直在轻声的嘀咕,马度隐约的听见他是在说“冬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能看着小鳖成家立业传承香火,老泥鳅总算是少了最后的一块心病,激动的老泪纵横伸手对着新人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 司仪正要让夫妻对拜时,小鳖却制止道:“慢着,还没有拜完呢!” 他扭过身望向在一旁观礼的马度和宋霜,“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还请兄长嫂嫂上座,容我夫妻一拜!” 老泥鳅擦擦眼泪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没你哥哥哪儿来你的今日!玄重,快来这里坐,这是他该拜你的。” 马度也不矫情当下就拉着宋霜在椅子上坐下,受了新人一拜。 “夫妻对拜!礼成!” 胡闹的学生簇拥着新人往洞房里面往洞房而去,没多大一会儿小鳖又被赶了出来,马度则是领着小鳖挨个桌子的敬酒。 没有什么外人,除了书院的先生学生,那就剩下家中的佃户了。现在这些佃户在十里八乡也算是有钱人,再不是马度结婚时大半夜全家老少齐上阵的模样,反倒是那些学生胡吃海塞全然没点读书该有的斯文。 秦伯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拉着小鳖的手道:“小鳖呀,秦伯从前还以为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哩,俺还想过把家里的四丫头和你凑一对哩,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还是娶得读书人家的好闺女。” 马度打趣道:“秦伯现在也不晚哩,您要是舍得让你家的四丫头给小鳖当个小妾也成呀!” “有啥不舍得,乡里乡亲的就算是做小妾你家还能亏待她,就怕老泥鳅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俺家闺女。” “就知道你老秦在背后说俺的坏话!”老泥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谁说俺瞧不上四丫头,那可是俺看着长大的,只要你乐意改天就娶家里来,咱家养得起。” 众人说说笑,马度在人群中看见独坐一桌的三个倭人,没人跟他们坐在一起,书院学生都知道他们恶行。家里的佃户都知道庄主和他们打过仗,自家庄主是好人,跟庄主打仗那一定是坏人。 马度对老刘小声的道:“带上几个兄弟去陪那三倭人喝酒,到我的书房里面拿点药把那两个年纪大的给弄倒了,再把那个年少的带来找我。” 老刘点点头道:“侯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马度回到厅里陪几个贵客喝酒,这里只有书院的几个老头和太子。朱标是来乡下看望马大脚的,当初他住在马家的时候和小鳖相处得很愉快,就过来送一份贺礼。 桌子上几个老头在吟诗作对谈弄风月,朱标终于逮到机会和马度说话,他小声的道:“舅舅,母后的病情我和父皇都知道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警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把许大亮给抓去审问了吧,他要是知道娘娘的身份怕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药了,我可不知道到哪里再找一个妇科圣手。” 朱标微一摇头,“那倒是没有,我也不知父皇怎么知道的。” 马度也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当然是因为该死的检校,“你放心,有我在定让娘娘平安无事。” “我和父皇自然是信得过舅舅的。” 老刘跑进对马度小声的道:“侯爷都办好了!” “嗯!”马度点点头,对朱标道:“殿下跟我来,带您认识一位……哦,对你来说是小人物!” 第528章 三大神器 马度和朱标两人一起到了书房,刚刚坐下就听见外面响起叽哩哇啦的倭语,那个倭国的少年被老刘他们推搡着进了书房,见了马度又横眉怒目嘴里不停的说着倭语似在抗议。 马度冷笑道:“你既然懂得汉话就不要再说鸟语了,足利将军!” 倭国少年愣了愣,又说了一句日语,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 “还装!既然没什么对本侯说的那就算了。”马度挥挥手,“老刘送他们回鸿胪寺!” “桥都麻袋(稍等)!”倭国少年一伸手制止老刘,然后用稍显生疏的汉话道:“江宁侯果然睿智,不知道阁下如何猜的到我的身份?” “别拍马屁,本侯没你想的睿智,不过是随便猜猜而已,我也很意外能在大明见到将军阁下!”马度随手一指,“将军阁下请坐!” 这个少年就是《聪明的一休哥》里面那个将军大人,足利义满,一个建立强权统一倭国,缔造室町幕府盛世的牛人,绝对不是动画片里面常常犯傻犯浑,被一休的一点小聪明就忽悠的找不到北笨蛋。 “如果将军阁下不习惯的话,我让人给你拿过蒲团来。” “不必了,在下很喜欢大明的太师椅,比跪坐舒坦的多了。”足利义满说着就在马度、朱标的对面坐了,端起桌子上的透亮的琉璃杯子喝了一口, “这样琉璃杯子本将军也有几套,一开始还视若珍宝,谁知没几年就开始在市场泛滥,价格大跌,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之前来的路上见到一琉璃市场,没想到大明卖得更便宜,才几十文一件。” 足利义满只瞧见琉璃在方山卖的便宜,却不知道真正的交易每一件都在十两左右,在偏远之地甚至几十两,毕竟供需在哪里摆着呢。 这偌大的利润,当然不可能全部便宜了商人,他们每售出一件琉璃都要交给朝廷缴纳极高的税款,没有纳税的凭证是没办法再次得到货源,说到底老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们千里迢迢的越海而来应该不是贩琉璃的吧,如果是的话,本侯可以敞开了供应。” “自然不是,我日本虽然海外小国自古便仰慕天朝文华,今有大明屹立中原,威名远播海外,故来顺应天意故来此纳贡称臣。” “哈哈哈……”马度闻言不由得大笑,这样的话要让老朱听了,虚荣心应该得到满足八成是很开心的,估计还以为倭人被自己强大的海军打怕了。 但是马度知道倭人无利不起,海军虽然强大但是数量有限,勉强能保护得了贸易通道,若是深入海外攻进倭国也许能逞一时之快,但是却很难在倭国长久立足。 倭人也不是吓大的,当年蒙古铁骑纵横天下忽必烈称雄宇内,倭人一样不鸟他的圣旨,甚至还杀过大元的使节。 忽必烈派人两征日本都是大败而归,虽然有“神风”给倭奴帮忙,但是也少不了他们顽强的抵抗。两次大胜让倭寇有了信心,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并不惧怕外来的侵略,所以在大明的海军还没有绝对优势的时候,马度并没有打过倭国本岛的主意。 马度的莫名其妙的笑声让足利义满开始发毛,他拱手道:“在下所出乃肺腑之言,阁下为何发笑?嗯,之前虽有日本人在大明沿海作乱,乃是以村上师清为首的南朝叛贼,与我北朝无关。” “自然是信的过将军说的!”马度起身走到足利义满身前,“贵邦远来称臣,我大明洪武皇帝不甚欣喜,只是近日政务繁忙,相信不久定会召见,本侯怕是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足利将军请吧,不送了!” 马度一伸手指向门外作送客状,足利义满却踌躇着不肯起身,“这……侯爷勿急,下国小邦确有些急事请求上国天朝,还请侯爷相助能让我等早见龙颜。” “这不就得了,有话就赶紧的说。”马度重新的坐回到椅子上。 足利义满却把目光望向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朱标,“兹事体大,还请侯爷屏退左右。” “太子要是不在这里,我可不敢跟将军见面,说不准就落个通番的罪名。” 倭国使团处处碰壁,不仅仅是因为老朱的态度,另外在大明确实有一个通番之罪,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要是敢见他们才怪,有朱标在那就性质不同了。 足利义满一听是太子,面色不由得一喜,忙下了椅子噗通一声就贵在朱标的面前,五体投地的拜倒,“外臣不知道殿下在此,还请殿下恕罪。” 朱标笑笑虚扶一把,“不知者无罪,快起来坐吧。舅舅说带我见一位……大人物,足利将军果然是少年英杰。” “殿下谬赞了,外臣年少未成一事,当不得英杰的称呼。” 朱标又问道:“足利将军既然来了大明,为何藏身使团之中不露真身?不然父皇即使再忙也要抽空召见。” “外臣自幼仰慕中华,正逢敝国遣使而来便偷偷跟来想见识一下中原风物,恐身份不便本不欲张扬,并非诚信欺瞒大明上国,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足利义满比朱标还小三岁,一番对答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于他这个年龄来说已是不错,朱标露出些许的欣赏之意。马度看在眼中不由得着急,沐英被忽悠住没啥大不了,反正他会去云南,朱标不一样他可是太子,老朱驾崩了就关系着大明日后的对倭政策。 马度连忙的打断,“足利将军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足利义满喝了口茶道:“我皇此番遣使到大明除了称臣纳贡,还想买点东西。” “当真是买琉璃的?呵呵……要多少有多少。” “不!是要买火器!” 马度闻言笑了笑看向朱标,“殿下以为如何?” 朱标一口拒绝,“此事绝无可能,火器乃是我大明立国之根本,别说异国番邦,就军中将领也别想轻易调动火器。”朱标性格温良,但原则还是有的。 朱标是太子说话自然有分量,他说不卖那就基本没门了,足利义满闻言失望的叹口气。 马度笑道:“足利将军不要着急,本侯想问一下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火器呢?” 足利义满回道:“殿下、侯爷想必对敝国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数十年前敝国后醍醐天皇携三大神器从京都出走,便分裂成南北两朝彼此对峙数十年……” “什么三大神器?”朱标好奇了插了一句嘴。 第529章 足利义满 马度对朱标道:“殿下可知道始皇帝曾派徐福东去扶桑之事。” 朱标点点头,“徐福携三千童男女东渡,为始皇帝寻长生不老药的旧事,《史记》和《三国志》中都有记载,孤自然是知道的,这与三大神器有何关系?” “这三大神器便是徐福遗物,后来就成了日本天皇世代继承信物,犹如我华夏的传国玉玺,这三件神器被日本人分别称为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马度看过《火影忍者》当然知道这些。 足利义满在一旁想辩驳,这三大神器跟徐福无关是天照大神传给日本皇室,话道嘴边却改了口, “侯爷说得是,敝国与华夏渊源颇深,三大神器自古便是天皇传承之信物。后醍醐天皇在位以来不施仁政、荒淫无道,敝国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天下百姓故而拥立新君。 然后醍醐天皇冥顽不灵为一己之私,携三大神器出走另立一朝……南朝叛逆放纵名主、武士祸害大明海疆,今日又以火器之利,对我北朝步步蚕食欲灭正朔,还请上国天朝为我等做主。” 足利义满说着又重新跪倒,脑袋重重的扣在地上。 “岂有此理!”马度闻言愤怒的一拍桌子,“殿下这日本南朝祸乱纲常又害我子民,活该千刀万剐,我等应该帮上一把足利将军才是。” 朱标从来没有看过马度这么激愤,劝慰道:“舅舅不要生气,孰是孰非不可只听一家之言,火器之事干系太大,还要父皇与朝臣商议才好。” 足利义满虽然年少日后可是个牛人,自有一股子狠劲儿,他瞧得出来朱标对他有几分欣赏便向朱标求情,脑门在青石板的地面磕得砰砰作响。 朱标到底好心眼,起身把他扶了起来,“孤尚未参政,怕是做不了主。” 马度忽然道:“殿,下微臣倒是有个好主意,既不用卖给他们火器还能帮得上足利将军的忙。” 足利义满大喜道:“还请侯爷指点在下。” 马度走到两人跟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朱标和足利义满闻言同时道:“这怎么可以!” 马度笑道:“殿下反对在我意料之中,足利将军也反对那就太出乎我意料了,既如此就当本侯没有说。今日家中有喜请恕本侯不奉陪了。”他说着就抬腿出了书房。 老刘带着瘪头夹住足利义满,“小将军请吧!” 朱标道:“将军放心,孤必请父皇早日召见你们。” “多谢殿下,外臣告退!”足利义满知道多说无益又是叩首一礼,这才跟着老刘出了屋子。 等他走远了,马度才重新的进来望着朱标道:“殿下似乎对他很欣赏?” 朱标点点头,“孤这么大的时候不如他。” “殿下有皇上娘娘爱护,此人却没有自十岁起便继任幕府将军,外有南朝与之对峙,内有皇室、诸侯、武将争权角力,内忧外患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本事。” “哦?舅舅不是说过,倭国的皇帝是傀儡,幕府将军才掌实权吗?” 马度一摊手道:“这人是个例外,倭皇是幕府的傀儡,可眼下的幕府将军却也是个傀儡,真正掌握实权的乃是幕府管领细川赖之,他甚至与细川赖之结为乌帽子亲。” 倭国也和中华一样有行冠礼的仪式,由尊者给少年男子戴上高高的乌帽子,双方便结父子之情。可细川赖之从名义上讲是足利义满的下属,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耻辱。 听马度解释完,朱标摸下巴道:“他还真是能隐忍,此番来大明怕是不仅仅是为了见识我中原风物。” “殿下英明,这小子八成是来找靠山的,绝不会甘心隐藏在使节团里,就算我们不找他,他也会主动找上朝廷。” 朱标看向马度,“舅舅一直都不喜欢倭人,在澎湖、南海都没少杀了倭寇,我还担心舅舅耐不住性子把他们剁了下锅。你竟然允许他们进府里,还能和他对坐谈天又给他们出主意,到底又使什么坏点子。” “殿下这话说的可不公允,说到坏微臣不如他们的一个手指头,你是没看到那些被倭人掳走的妇人有多惨,倭人虚伪狡诈又残忍,殿下可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双眼。” “嗯,倭人狡诈残忍我是知道的,虚伪又从何说起,我倒是觉得这个足利义满还是很赤诚的。” 马度不由得叹口气,“哎呀,我就怕殿下有这种想法。殿下可知道那后醍醐天皇才是倭国皇室正朔,他的爷爷足利尊氏把后醍醐天皇撵下皇位,孙子毫无愧疚到了大明也要抹黑他,却装作无辜的受害者还不虚伪?” 同为皇室朱标自然更同情倭皇,“照舅舅这么说他家才是乱臣贼子,那舅舅为何还要帮他?” “因为倭皇注定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而且也不需要大明的帮助。我之所以要帮他,实在是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犯的过失。” 马度觉得自己捅得篓子有点大了,毛骧早就在海商里面安插了探子借着贸易查探倭国的情况,追踪那六门被盗走了的火炮。 探查的结果让他有点头大,多面手金子隆在盗走六门火炮之后投奔倭国南朝,然后开始仿制火炮。虽然质量差些时常炸膛,但仍旧让一直在内战中处于下风的倭国南朝开始反守为攻。 倭人不是一无是处,很善于吸收别国的精髓,古代吸收中国的,近代则换成西方,二战时的强大绝不是偶然。 马度很担心火器进入倭国,膨胀了他们的野心,再提早来个壬辰倭乱甚至是甲午之战,那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他一直在找机会弥补错误。 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足利义满自己找上门来,马度怎么能放过。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枕头一下子就来两个。 到晚上就在他带着妹子准备听小鳖墙根的时候,又有一封海军的急报送到他的手里,在东海竟然又抓到了一拨倭国南朝的使节团。 第530章 拉一家打一家 袁九黎养了个好闺女,通文墨又懂女红,一手针线活做得那叫一个漂亮,婚后没几天时间全家人都得到了她的一件衣衫,这不今天又给小骉送来一双虎头棉鞋,针脚细密色彩斑斓,憨态可掬栩栩如生,比在市面上买到的还好。 宋霜捧在手里喜不自胜,“哎呀,弟妹手艺真是好比嫂嫂可强多了,今年冬天小骉儿就不用买棉鞋了。” 这婆娘还有脸说,之前她给做得棉鞋简直没法睁眼,不知道还以为那是狗头棉鞋,小鱼儿的手艺都要比她好。 “我说,你就不要麻烦弟妹了,来了咱们家就没落个清闲,光给咱们做衣服了。” 袁氏红着脸道:“不麻烦,弟妹在家时也要帮着娘亲操持家务,来了家里有丫鬟婆子的伺候反而不习惯。” “慢慢的就会习惯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嫂嫂,若是娘家有难处尽管到账房里面去支。” 袁九黎为了让闺女能有一个风光的婚礼四处举债,书院的先生和庄子上的佃户一个个的都唯恐避之不及。 谁知袁氏却一本正经的道:“弟妹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但是也跟着爹爹学过《女诫》的。如今嫁为人妇出嫁从夫,怎么会拿家里的银子补贴娘家。” 果然是袁九黎的闺女,骨子里面就透着一股执拗,看来只有给袁九黎加工资了,要是亲戚饿死了,那他可就丢了人了。 “弟妹说的是,对了,弟妹不用常常给二爷爷去请安或者是送吃的。” 二爷爷对这个孙媳妇是满意的,可如果打扰他约会就不开心了,还问马度是不是可以给小鳖一个盖个小楼,让他们出去单过。 “为何?前些日子回门儿爹爹可是吩咐过我,要好好孝顺长辈的。”袁氏茫然不知。 宋霜笑道:“自从扩建了宅子,二爷爷就常常把自己锁在院子里,说是喜欢清静,咱们顺着他就是。” 正说着话就听见老刘在外面喊道:“侯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请您和沐侯爷进宫。” “我去一趟宫里,看样子今天赶不回来了,明天再回来。”马度给宋霜吩咐一声就出了屋子。 宋霜追了出来,“去见皇上你怎么也不换身衣裳。” “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少不得要挨训,不换了!”马度快步到了大门口,沐英已经等在外面了,还有两个宫中侍卫和一个小宦官,“皇上找咱们什么事?” 沐英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就是个传话的,要我说八成是因为倭人事情。” 几天前海军抓到的另外一拨倭国使节也被送到应天,毫无疑问他们自然是从倭国南朝来的,倭人估计不太了解老朱的脾气,之前让老朱脸面尽失还敢派使者过来,简直就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难得老朱按捺住了性子,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和北朝的使者一样扔到鸿胪寺里面不管不问,也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马度和沐英入宫时已经是半下午,还没进门就瞧见两个小宦官各端着一大摞的奏折出来,不用说这就是老朱半下午工作量。 每每的看到这样的情景,马度都不由得感慨好不容易打下天下,就为了每天劳心劳力批折子。据他所知老朱每天亲自批复的折子差不多要两百本,因为臣子总爱说些没用的废话,每篇奏折大约在千字左右,所以他每天要阅读二十万的文字。 这可不是快餐,要逐字逐句的推敲总结思考,除了少数的要到朝堂上商议,大多需要他当场作出批复,其辛苦估计也只有后来“日批两万字”的雍正能体会了。 提及老朱后世人都会想到杀戮功臣暴戾残忍,却忘了他安靖天下缔造大明功劳。说起雍正则是篡位杀弟狠辣刻薄,谁又记得他才是辫子朝巅峰的基石,不然哪有野猪皮六世逍遥自在下江南寻花问柳。 要是知道死后连个好名声都没有,不知道这两个还不会这么的埋头苦干。进了门之后,发现老朱正一边晃着脖子一边甩胳膊殿里踱步,马度和沐英连忙的凑过去见礼。 老朱没好气的道:“免了,朕每天累得半死,你们却在乡下躲清闲。” 累得半死?难道那些妃嫔的肚子都是太监搞大的吗?只有沐英才把他话当真,沐英低头垂手道:“微臣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 沐英这话肯定真心实意,心里肯定是不愿意老朱这么辛苦的,不过他想分忧老朱也得给他权利才行。 马度对元生道:“公公让人给我俩搬个凳子来。” 元生正要吩咐老朱却道:“不许给他搬凳子,年纪轻轻的站上一会儿死不了人。跟朕说说皇后的身子怎么样了?” 马度凑过去正色回道:“娘娘的病情已经减轻了,只要悉心调养一定能够痊愈。” 沐英也道:“来之前微臣正陪着娘娘说话,气色比从前还要好。” “嗯,玄重你就多费点心吧,等皇后痊愈了,朕重重赏你。” “这是微臣该做的,不敢要皇上的赏。不知皇上今天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当然是为倭人的事情,元生去把太子请来!” 马度不由得问道:“就在这里商量倭人的事?不到朝堂上讨论吗?” 老朱不耐烦的拜拜手,“这些文臣武将连倭国在哪儿都不晓得,给他们能商讨出个什么来。” 沐英笑道:“皇上说得是,玄重对倭国知之甚深,是收拾倭奴的行家。” 老朱不屑的道:“他算个屁的行家,出海剿倭被人家俘虏小命差点都给丢了。虽说杀了些倭寇那也是廖永安功劳,与他何干?” 真想很想揪住老朱问问他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老子不是行家,干嘛大老远的从乡下把我揪过来。 “行了!行了!说你两句还当真了。现在倭国南北朝的两个使团都到了应天,到底该如何处置。” 马度一拱手道:“微臣觉得应该拉一家打一家!” 第531章 银山 “拉哪边打哪边?” 马度拱手回道:“当然是拉北朝打南朝!” 老朱闻言严肃的道:“火器是我明军战力的保障,怎可流落番邦,况且倭人曾在我大明沿海肆虐,若是把火器卖给他们还不知道又多少子民要倒霉,朕绝不会卖火器给倭人。” 说话间朱标进到殿中,给老朱见了礼才道:“父皇误会舅舅的意思了,舅舅说不是卖火器给北朝,而是直接出兵帮北朝作战,这样火器就不会流落到倭寇的手里。” 马度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他给足利义满出的主意,不过足利义满和朱标却一同回绝,果然老朱也不同意,“你当我大明的军队很闲吗?明年草原上可还有一场大战呢。” 沐英在老朱跟前半点节操也没有,老朱说出来话他立刻没口子的附和,“皇上说的是,倭国与我大明并不接壤,既然他们自己要打自己就由得他们去,就算打成一锅粥与我大明何干,玄重我看你为倭人的事情操心过头了。” 这话听着似乎似乎有理,可是日本的战国时代打成粥的时候大明也跟着倒霉,若是倭国南朝借着火器统一了日本那才是麻烦。 马度一本正经的道:“微臣出海征讨倭寇的时候,犯了错还请皇上处罚。”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哼,你犯的错多了,朕不知道是哪一件,你倒是说说。” “微臣在南海不幸被俘,当时有六门火炮被陈友定的余孽金子隆盗走流落到了倭国南朝,金子隆已经仿制出了不少火炮,正是借着火炮之利,倭国南朝才能反守为攻。” 老朱捻着胡子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事儿朕是知道的,毛骧安插在倭国的检校,已经把情况告诉朕了。金子隆就是个废物,这么长时间才弄出来几十门火炮而已,威力小射的也不远还常常的炸膛不足为患。” 既然知道了还能能笑得出来,看来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倭国,马度只好硬着头皮相劝:“皇上倭国的火器确实差劲,可我大明的火器从前也不怎样,还不是一点点发展起来的。若任由倭国的火器在战争中壮大,必成我大明心腹之患。” 朱标也道:“虽然孩儿不建议劳师远征,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倭人火器发展壮大,毕竟他们曾在沿海烧杀劫掠害我百姓,又和陈友谅、张士诚的余孽勾结在一起,虽来纳贡称臣不过一时之策绝非是真心,若继续放任可能真的会像舅舅所说成我大明心腹之患。” “我儿说的有理!”老朱嘿嘿的笑了笑,可随即又绷起脸来,“可眼下草原上战事在即,朝廷所耗甚大,自己还顾不上,朕那里还抽的出兵拿得出粮去帮倭人打仗。” “其实也不用多少兵马,只需要抽一船海军过去,帮着北朝压制南朝的火器就行了。至于他们的粮草军饷,火器弹药的消耗自然要倭国人出。” 国际主义精神马度没有,老朱更没有他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还是先扫自家门前雪。既然倭国南北两朝都向我大明称臣纳贡,朕话他们自然要听的,让他们不要再打就是,南朝的火器自然也发展不起来,何苦让我大明好儿郎为倭奴流血。” 朱标和沐英立刻送上马屁,“父皇英明!”“皇上英明!” 中国的历代王朝几乎都是内向性的,地大物博,自己偌大的国土都治理不过来,才看不上番邦蛮夷的那些东西,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才懒得去管你。 没点好处很难让他们迈开自己的腿,马度觉得是该亮大杀器的时候了,“皇上圣裁微臣没什么好说的,为弥补让火器流落番邦的过失,微臣有一物献给朝廷,以赎罪孽。” 老朱呵呵的笑道:“好啊,又鼓捣出来什么新玩意儿了,快拿出给朕瞧瞧。” “东西太大拿不了,而且路途遥远取之不易。” 沐英道:“玄重别故弄玄虚了,赶紧的拿出来!” “好吧!”马度冲着老朱一拱手,“微臣想献给皇上一座银山!”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老朱这个财迷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马度的衣领子,“银山在哪儿!” 不要怪老朱这么激动,银子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而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缺银子的国都,铜钱才明清之前所使用的主流货币。 在商贸发达的宋朝甚至因为铜钱紧缺而出现了纸币。到了洪武年间也发行过宝钞,当然老朱发行纸币有剪羊毛的嫌疑。 至于海外同样缺少银子,千万不要以为海商都是拿丝绸换金银,以物换物才是主流,沈万三天南海北的开这么多铺子最主要的还是消化这些海外来的商品。 要是真有一座银山,不仅仅能解决朝廷四处开战大搞建设的所造成的经济困难,对明朝日后的货币流通商业发展也是有利。 马度举着手道:“我说!我说!微臣的脖子都给您勒断了!” 沐英和朱标忙去抓老朱的手,老朱笑呵呵的松开马度的衣领子,帮他整了整衣服,还在胸口拍了拍,“是朕手重了,朕跟你赔罪,” 我擦!钱这个东西除了不能吃果然是无所不能的,竟然能让老朱开口赔罪。马度自然不敢借此装大,忙回道:“皇上言重了。” 沐英迫不及待的问:“玄重你说的银山在哪儿?” 朱标则道:“舅舅说得是银矿吧,要是银山怕是早就被人搬空了。” “殿下英明就是银矿,不过不在大明。” 老朱的眼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你说的银矿盖不是在倭国吧?” 马度一拱手道:“正是在倭国。” 老朱哼了一声,“你比朕还抠门,想钓鱼又不舍得撒饵料,朕就知道你这无利不起早家伙不会白白的要去帮倭人打仗的。” 呃……又中了老朱的奸计了,当年张士诚把老朱比喻成唐僧是错的,应该比如成如来才对,马度就是孙猴子总感觉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532章 小色鬼 老朱拿出一张地图扑在龙案上,拿了一支朱笔递给马度,“给朕把那个银矿标出来!” 马度无奈的接过毛笔,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点了点,还顺手写了三个小字,“石见山”。他说的银矿正是闻名日本,不,是闻名世界的石见山银矿。 这处银矿位于日本的山的岛根县,发现于十六世纪一直开采了四百年,其银产量在巅峰时占到全世界的三分之一,足见其储量之丰富。 储量丰富的石见山银矿也是战国时代爆发冲突的一个焦点,银矿附近的诸侯、大名为之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落入丰臣秀吉的手中。 石见山银矿一直支撑着倭国贸易,从中国获得丝绸瓷器从西班牙获得火器,让倭国一度壮大,甚至让丰臣秀吉产生从朝鲜打到印度的狂妄念头,当然他自不量力最后在梁鸣海峡折戟沉沙。 “这里的银子多吗?”这是老朱最关心的,银矿大明也有不少,若是储量少了可不值得他下血本出兵倭国。 “应该很多,爷爷和我乘飞机途径此地,绕地三圈爷爷才说这里有银矿,能入得爷爷的眼想必品质储量不会太差了。” 老朱闻言一笑,“老居士观山望水的神奇手段朕自然是知道的,就如太平铁矿量多质好,可惜这样这样的堪舆之术你是半点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吃他老人家留给你的老本。” 老朱对不学无术的小舅子摆明了看不顺眼,不过得了一个大银矿,他心中自然还是高兴的,一拍桌子“这事朕准了,不过出征倭国乃是大事,少不得朝堂走一趟,众臣要是反对你和文英可不能当闷葫芦。” 出兵倭国去抢银矿这样的龌龊事自然不好在朝堂上明言,即使臣子们知道了也未必支持,尤其是那些文臣一定会大吼一句“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然后跳出来反对。 马度笑道:“微臣倒有一计,可让满朝文武支持皇上出兵倭国。” “又有什么坏主意说来听听,朕给你参详参详!” ~~~~~~~~~~~~~ 野田佳良子把口中乳白的液体吐进痰盂里面,顾不上给自己净口,就拿了一条干净毛巾,跪在地上伸手在足利义满的胯间轻轻的擦拭。 她服侍过的男人不是一个两个,倭人一般比较短小,可是这位将军大人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雄伟之物,目测一下估摸着有四寸两分(14厘米),果真是非常之人。 待她擦拭干净足利义满随手提上裤子便问道:“这几天细川松之都在忙些什么?” 野田佳良子放下手中的毛巾恭敬回道:“细川松之依旧带着厚礼在明国权贵的府邸奔波。” 此番倭国北朝出使大明,其实不是天皇的旨意,也不是足利义满这个幕府将军做的主,而是幕府管军细川赖之,北朝现在真正的掌权者,担任正使的细川松之则是他的族弟。 从某种意义上说细川松之也算是足利义满的敌人,抵达大明之后一直把足利义满的看得很紧,上次能到方山是他死缠烂打才才跟着去的。 当马度提出大明派兵给北朝助战时,他知道自己只要答应就能得到大明的帮助,可他却下意识的一口拒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张笑脸后面藏着一股深深的恶意。 现在他却有点后悔了,南朝使者同样到了大明称臣纳贡,若是让他们成了则北朝危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别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足利氏不行,后醍醐天皇的后代不会饶过他。 “细川松之可有进展了吗?” 野田佳良子道:“进展还是有的,自从方山回来之后,细川松之总算能进的去那些勋贵的门了,只是他们收了礼物却从不承诺。不过细川松之还碰到几次南朝的使者,他们也在积极奔走,估计想早日面见大明天子。” 足利义满鼻孔里哼了一声,“细川松之纯粹是白费功夫,大明太子的承诺都没用,那些勋贵的话又有什么用,实在不行本将军少不得还要偷偷的跑一趟方山。” 野田佳良子抬头问道:“殿下见过大明太子?” 足利义满冷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时辰不早了,细川松之该回来了,你赶紧回去不要被他发现了。” 足利义满年纪虽小却不是省油灯,不然日后也不可能夺取大权统一日本,这野田佳良子就是他安插在细川松之身边的奸细。 野田佳良子缓缓的起身,刚刚的走道门边上就听见屋子外面新右卫门低声呵斥,“是谁!不要过来!” 野田佳良子忙转过头推开后窗身子一跃就窜了出去,足利义满关上窗户,打开房门只见他的贴身武士新右卫门正带着一个人从院门处过来,不就是前几天他见到那位江宁侯,心头不由得一喜,他下了台阶便远远的恭迎。 马度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再说。” 刚一进屋子马度就闻见一股淫靡的气息,就呵呵的笑道:“足利将军真是好兴致呀。” 小小年纪就开始玩女人果然是个色鬼,后世传言他把天皇后宫占为己有,室町之后的日本皇室都他的血脉,八成是真的。 足利义满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道:“在下困在鸿胪寺实在苦闷,唤个侍女做娱乐消遣罢了。早就听闻秦淮河上白花争艳,不知道侯爷可愿一同前往。” 马度找个椅子直接坐了,冷笑道:“哎呀呀,足利将军真是好雅兴,死到临头了还想着逛秦淮河。” 足利义满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变,“侯爷此言何意!” “哦,你还不知道,我大明洪武皇帝已经决定召见倭国南朝使节了。” 足利义满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度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南朝海盗在大明沿海烧杀抢掠,而且还和大明的敌人勾结,明国上下对南朝应该是同仇敌忾才是,怎么会先召见他们。” “你推的还真是干净,好像你北朝就没有海盗参与似得。”马度随手捡了茶几的上的倭扇子摆弄,“南朝比你们可有诚意的多,除了称臣纳贡缴纳岁币之外,还送来了不少在大明作恶的海盗,甚至愿意把金子隆交给大明处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33章 不速之客 马度并非是虚言哄骗,这确实是倭国南朝开出条件,不用奇怪他们会出卖金子隆这个南朝功臣,金子隆在南朝上蹿下跳争权夺利,南朝上上下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反正铸炮的技术他们已经到手了。 历史上金子隆也正是因此丧命,显然倭人也懂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与南朝相比,空手而来的北朝确实显得缺乏诚意。 马度拿过南朝献给老朱的国书铺到桌子上,对足利义满道:“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仿造的吧,我洪武皇帝最好脸面,心向南朝使节一点都不奇怪。” 马度说谎了,老朱确实是好面子不过更记仇,提到倭国南朝老朱恨得牙痒痒。 倭国南北朝同出一脉,足利义满自然分得清楚那国书的真假,他到底年少见之不由得变色,一时也没了主意,他抬眼看看外面已经发暗的天色,“等细川松之回来,在下与他商量商量,定然拿出让大明满意的诚意。” 马度呵呵的笑道:“如果足利将军觉得自己和细川氏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找他去商量也无妨。” 足利义满和细川氏自然不是同一条绳子上蚂蚱,相反细川氏是他掌握权力最大的绊脚石,没想到这个远在大明的侯爷竟然也知道? “请侯爷教我!”足利义满一撩宽大的和服,直接跪地叩首。 “纳贡称臣,奏请我大明皇帝派兵,为你北朝助战。” 足利义满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马度,“劳师远征这对大明没有半点的好处,侯爷为何执着于此。” “你说的没错,对大明确实没什么好处,但是对本侯有好处,贵国为何盛产海盗想必你很清楚吧。” “自然是南北战乱,庄园荒废,地无所出,农夫、武士流离失所只好去出海劫掠,这与侯爷何干?” “本侯真是高看你了,这点道道都悟不出来,没有海盗本侯的海军岂不是无事可做。”马度用倭扇轻轻的敲着桌子,声音变得很低,“我大明皇帝固然英明神武,可惜十分的抠……节俭,海军虽然人不多可是花得银子却不少,现在海上刚刚太平了几天,皇上已经准备裁撤海军了。” “您的意思是要南北两朝长期对峙,让海盗不至断绝?” “嗯哼!”马度一耸肩,“就是这个意思,本侯在海上还有很多的生意,都要海军的保护,要是裁撤就不好了。” 足利义满闻言不由得打个哆嗦,这人真是恶毒,为了自己海上的生意,却要别国的人来流血做掩护。至于日本会不会因此长久的分裂,并不是现在自身难保的足利义满会考虑的。 马度突然反问道:“你以为呢?该不是觉得我大明看上贵国的崎岖贫瘠,到处是火山,随时会地震的国土吧。” “大明沃野千里,自然瞧不上敝国蛮荒之地,说到富饶敝国尚不如温暖湿润南洋。” “还你算有自知之明!到时候有我大明军队做你后盾,北朝的皇室、诸侯都不再是你的威胁,你可以做一个有尊严的真正将军。” 足利义满心头一阵悸动,“只是贵国远征日本,怕是朝堂之上少不得有人反对,若是僵持太久南朝的军队就要打到京都了。” “不错,肯定会有朝臣反对的,难道你就不能使点计策,看你汉话说的还行,对中华历史应该知道些吧,难道没有听说过班超出使西域的旧事,南朝的使节好像就住在你的隔壁呢。” 足利义满闻言眼中露出一分狠色,“侯爷是要在下杀了南朝使者?” 马度笑盯着他:“你以为大明是鄯善小国容得番邦使节胡作非为?” “那侯爷的意思是让南朝的使节杀我们?” 马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错还不算蠢,本侯会派人帮你的。” 强大的大明可不是西域的鄯善小国,汉人刚刚把丢了近百年的尊严捡起来,正是意气风发重振国威的时候,谁要哪个外国使节无视大明律法为非作歹,就是最保守斯文的老儒也要跳脚骂娘。 跟足利义满谈完,马度就就出了鸿胪寺,带着张五六信步往家里走。深秋天短夜长,不等净街鼓响起,街道上就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兵马指挥司的士卒来回巡逻。 一路上被盘查了好几次才算是到了家,刚一进门家里的门房就凑过来道:“刚刚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找您的。” 马度不由得问:“什么人?” 他平常都住在乡下,城里偌大的宅子只有几个老仆负责看守洒扫,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来城里小住,熟人都不会到城里找他。 “小人也不认得,是个中年汉子瞧着是军伍上的人,带着一个大丫鬟。” “哦,人呢?撵走了?” “小的哪有那么不晓事,请到厅里用饭了,打扫了客房留他们一夜明天就让他们到乡下找侯爷哩。侯爷还没吃饭呢吧?小的找家里的老婆子给你做几个菜。” 马度拜拜手,“不用这么麻烦,烧点红薯粥凑合一下就行,我先去见见客人。” 因为没什么人住,偌大的宅子漆黑一片,只有花厅里面灯火明亮,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高大汉子趴在桌子上大吃大嚼,一个女子端坐在椅子上喝茶。 马度突然的刹住脚步,叫住前面打着灯笼的闷头走路的张五六,“五六我自己去见客就行了,你去厨房等着吃饭吧,吃好了就把饭给我端过来。” 张五六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好嘞,俺早就饿坏了,等俺吃饱了就给您端过来。” 见张五六挑着灯笼走远了,马度快步走到厅中,反身就把门给栓上,咬着牙恶狠狠的道:“你俩怎么跑我家里来了,是想玩死我吗!” 那高大的汉子抬头看了马度一眼,埋头继续吃饭。那个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丫鬟放下手中的茶碗,一双美目翻了个白眼,“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我走,原本以为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吓成这样。”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旁人,正是在海上被马度放走的张敏珠,而那个男人则是她的贴身侍卫赵初一。马度就算是能能掐会算通今博古,也猜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跑到他的家里来。 他指着皇宫的方向,咬着牙压低声音道:“我胆子再大也禁不住你这么吓,你可知道再往西边不到两里路就是皇宫,你这是要害死我……” 马度话没有说完,就听见有人重重的敲了两下门,他的心都一下子就窜到了嗓子眼,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还以为检校找上门了。 外面响起张五六的声音,“侯爷,小的准备烤两个红薯,要不给您也烤两个。” “不吃!滚远点!”马度恼火的吼了一嗓子。 “哦,不吃也好,晚上吃多了容易放屁。” 马度的屎都快吓出来了,才不管放不放屁,打开一条门缝把张五六给踹走,才感觉心脏重新回到胸腔里面。 他拍拍桌子对大吃大喝的赵初一道:“别他娘的吃了,去窗户边上盯着。” “俺还没吃饱哩!”赵初一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起身到了窗户边上,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盯着。 张敏珠却满不在乎的道:“看来我不怎么受欢迎,既然侯爷不喜欢我这便带着赵初一走了!”说着便佯装起身往外走。 “外面已经宵禁了,你一出门就要兵马指挥使司的人抓个正着,今晚还是留下吧,还是明天再说。” “那就多谢侯爷了!”张敏珠屈膝福了福。 马度一摆手道:“别来虚头巴脑的,你冒着风险大老远的跑来应天,该不是来复诊的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34章 复发 张敏珠闻言秀眉不由得一竖,“你还有脸问我,你把我的老巢给烧了种得稻谷都给收走也就罢了,你的海军还紧追着我不放,害我带着万余老弱东躲西藏,无安身立足之地,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竟然嘤咛一声哭了起来,泪眼含嗔带怒,让马度尴尬不已,掏出帕子给她递过去,张敏珠却气呼呼的打掉,“怎么办!你总得给我个交代,我一个弱女子我容易嘛我……” “呃……这个海军其实不是在找你们,而是在找南洋的土王发财。南洋那么大岛屿无数,你就不能带着人跑远一点,再往南还有不少岛屿不比吕宋差。” 海军到底数量有限,要在东海巡逻要在南海护航,纵然偶尔上岸劫掠,在南洋造成的影响也十分的有限。吕宋待不了,就不能到马来群岛、印尼群岛,那里的岛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没有你张敏珠的容身之地? “你以为我从前没让人探查过,往南又湿又热四季不分又多蛇虫瘴气,比吕宋还不如。再说离得远了,我们到哪儿去抢船交易,莫非是要我们近万男女老少和野人一样吃香蕉树皮吗?” 张敏珠等人从前虽然生活在吕宋岛上,可除了口粮、食盐,大多数的生活物资还是在靠着劫掠和交易,想在蛮荒岛屿开天辟地确实不易。 “你来找我是想我帮你?你别忘了,我可是大明臣子,你我身份有别怕是……哎哟!” 张敏珠也不哭了,咬着牙在马度的肩头狠狠的拧了一把,“这会儿倒跟我说什么身份有别了,当然何必把我给放了,不然你就要对我们负责到底,不然我这就找朱贼告御状。” 张士诚的闺女要去找老朱告御状,这坚持没有天理了,马度忙把他按住,“别胡闹,你就不怕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八成不会,我若跨海来投那可是他的荣光。明升和陈理不也活得好好的,更何况我一个弱女子,兴许还会封我个郡主什么的,甚至帮我找到两个弟弟,到时候看你如何自处。” “你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 赵初一支棱着耳朵,笑呵呵听着两人斗嘴,他好久都没有听见公主说这么多的话了,见有人端着托盘过来就扭过头来道:“那个棒槌过来送饭了。” 棒槌当然是指张五六,马度顾不上和张敏珠斗嘴,起身到了门外,就见张五六端着托盘吹着口哨一摇三晃的过来,刚一靠近就感觉他嘴里涂抹星子乱飞,也不指点有多少掉进饭碗里面。 “侯爷红薯稀饭弄好了,老卢的婆娘还给您凉拌了个菠菜,另外还有一盘猪头肉,还有一壶热酒。” “知道了,让老卢他们早点睡觉,不用他们伺候。”马度接过托盘见张五六还不走,便道:“今天我饿的狠没有剩饭,你也赶紧的去睡觉。” 打发走了张五六,马度端着托盘刚刚的进了屋子刚刚的放到桌子上,张敏珠就把红薯粥端了起来,做到椅子上撅着嘴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 马度调侃道:“喝得这么大声可没有一点公主该有样子。” 张敏珠抬起头来道:“我在南洋忍冻挨饿,再看看我这一身的寒酸的打扮,哪里还有公主该有的样子,没听见我都不自称本宫了,这都是你害的。” “胡说八道,南洋那个地方还能冻着。老实交代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要是暴露了身份,牵连到我,可就没有人帮你了。” 张敏珠伸出两根葱白一样的手指,“两个就只有我们两个,跟海商的船一直到了应天,一打听才知道你全家都住在城外,我俩没路引不好住客栈,干脆就到你的府里歇脚。” “住我这里比住客栈危险多了,知不知道每个大臣家里都有皇上安插的检校,亏得你没直接去乡下,不然我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押进诏狱了。”马度夹起一块猪头肉,大口的嚼了起来。 “你可是他的小舅子,竟然连你都信不过,看来朱贼也不是什么明君圣主。”张敏珠夹了一块红薯在嘴里,“这东西松软香甜,好吃。” “没见识,烤的那才叫好吃。”马度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别光顾着喝粥,陪本侯喝两杯!” 谁知张敏珠却翻了脸,冷声道:“你一个小侯爵也敢作贱本宫,是把本宫当成青楼里的姑娘了?”一旁的赵初一还配合的一抽腰间的短刀。 “还真个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赶紧的把刀收起,在老子的地盘吓唬谁呀。”马度把酒杯递到张敏珠的身前,“哪有你这么小气的公主,还不如我两个小外甥女大方,你太敏感了。” 张敏珠接过来一饮而尽,吐出一股淡淡的酒气,“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自然比不上真龙天女,你就尽管笑话我吧。” 两人边说边聊,一壶酒转眼就见了底,张敏珠明显的没什么酒量,此刻她双颊微红眼神迷离,脸上洋溢着从未见过笑意,少了一份高冷看起来更加的美艳,还大喇喇的拍着马度的肩膀,让马度给她倒酒。 马度扭头来看向赵初一,“你家公主似乎没什么酒量?” 赵初一笑道:“夫人对公主管教严格,公主自幼就没喝过几次酒,还都是米酒或者杨梅酒,自然不胜酒力。” “我娘要培养一个公主,又不是要培养一个酒鬼,自然不会天天给我灌酒。” “你能这么说,就知道你没喝醉。” “别废话,我头晕带我去客房休息。”张敏珠踉跄起身。 马度拿起烛台跟着她带着她和赵初一进了后院,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房,“你就住这里吧,赵初一你就住外面的厢房。” 马度放下烛台转身就要走,张敏珠却道:“侯爷留步,我还有要事话与你商量。”说着还朝着一旁的赵初一打个眼色,赵初一立刻识趣的走开,还顺手关上了门。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看你晕头转向的怕是也商量不出个门道来。” 张敏珠却道:“谁要给你商量事,你不是说要给我复诊吗?” “复诊?呃……” 马度还没回过神来,张敏珠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动作看似慢条斯理的却极尽妖娆魅惑,很快就只剩下薄薄的胸围子。 看着白花花的胸脯,马度觉得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复发了…… 第535章 事发 生病的人不只马度一个,张敏珠似乎比他病得还要重,此刻她面颊通红发烫,口鼻间是粗重的喘息,喉间痛苦呻吟,雪白滑腻的身体不时抽搐战栗,似乎随时都要窒息过去。 作为一个医生,马度自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一针打下去果然是药到病除,张敏珠渐渐的平静下来,脸上的红潮渐渐的褪去,气息也变得平稳,盘在马度的身上僵硬的手脚也放了下来,一双眼睛带着迷离沉醉静静的望着帐子的顶部。 这位病人显然第一次“发病”,马度枕在香肩玉臂之上,伸出一只大手在病人的胸前轻轻的抚慰,谁知病患突然发疯了似得,钻回被窝里面,就在马度疑惑间,只觉得屁股猛地的一疼。 马度惨叫一声忙伸手去摸,从被子里面掏出手来一看满手是血,对张敏珠怒道:“你这婆娘当真属狗的,你想干什么!”另外的一只手忙捂住胯间,生怕她再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还能做什么,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了!” “胡说,把柄明明在我自己的手上。” “有了这个牙印,便能证明你与我有通奸之实,你若不帮我,当心我找朱贼告状。”张敏珠得意的笑道。 古代不能验DNA,哪个女人能说男人身上隐私部位的特征,若是到衙门里面告强奸八成是要告赢的,青天大老爷断气案来就是这么粗暴。 “我有说不帮你嘛?何必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张敏珠却收住笑脸,“你说的没错,我是个下流的女人,没想到我和我娘走了一样的路。”话未说完珠泪就已经沿着香腮滑落。 这女人又犯病了,马度一手抹去他的泪痕,另外一手拿住针管,准备再给她打上一针…… 张敏珠揉着惺忪的双眼醒来,只觉得下身疼痛欲裂,扭过头却不见罪魁祸首,掀开帐帘只见马度只穿着小衣坐在梳妆台上写写画画。 张敏珠披上衣服,忍着不适下了床,只听马度头也不回的道:“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别假惺惺的,要是知道心疼人,昨天就该小点力气,差点没给你折腾的散了架。”张敏珠走到马度的身后,把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面,“你在画什么?” “地图!”马度收住笔撅着嘴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迹,他把手指向南洋群岛外的一个大岛屿,“这里是我给你安排的退路。” 话刚说完肩头挨了一下,只听见张敏珠娇嗔道:“你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刚刚的占了人家的身子就要撵人走。” “哎呀,你还讲不讲理了,不帮你吧要去告状,帮了你又说我薄情寡义。你若不要那便算了。” 马度作势要收桌上纸,张敏珠却一把按住,“这里哪里?” 把纸张重新的铺开,马度伸手在那大岛上点了点,“这地方叫大洋洲,虽然只是个岛但是比大明还要大,西部是戈壁沙漠,东部则是无垠的草场,而且气候分明,可耕作可放牧,跟气候湿热丛林密布的南洋相比,更适合我汉人生活。”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该不是要把我骗到穷凶极恶的地方,永远不要回来打扰你吧。” “在你眼里我的心肠就这么坏,实话告诉你,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去这里的。” 大洋洲就是马度给自己的留的后路,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里的东部地区气候适合汉人生活,距离虽远但是一路之上有无数岛屿可作补给。不像到美洲要穿过茫茫大洋,路途太远风险太大,无边无际的海洋就可以让人疯掉。 张敏珠蹙着眉问:“你的后路?你可是堂堂国侯,还是皇后的弟弟竟然要舍了这里的荣华富贵去蛮荒之地当野人?” 马度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伸手在她纤长的美腿上揉捏,叹气道:“跟你勾搭在一起,难道我不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张敏珠闻言甜甜一笑,还以为马度是为了她才放弃荣华富贵,“希望你不会像我父皇那样言而无信。” 老朱做事雷厉风行,他的鹰犬办事自然也讲究效率,当马度刚刚从张敏珠的院子里面出来的时候,检校已经找上门来了,还好他们不是冲着张敏珠来的。 带队的人竟然是老熟人杨舒平,见马度就要行大礼。马度赶忙拉住,“你是皇上的人,不能见了谁都跪。” “下官知道,可侯爷提拔之恩不能不谢!” 经马度推荐杨舒平被老朱派去滕州,白莲教徒段士雄准备聚众造反,被他带人一网打尽,将一场叛乱剿杀于无形。 这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老朱却硬生生的将他提拔为亲军都尉府的都督佥事,连升几级升赏不可谓不大,在外人眼里那是简在帝心,可马度知道他是老朱用来制衡韩成的旗子。 “下官刚刚接了新差事,还没来得及到侯爷府上拜望致谢,请侯爷恕罪。” “提拔你的是皇上,谢我做什么,告诉你啊没事儿别往我家里跑。这一大早就过来找我,该不是鸿胪寺出什么事了吧。” 杨书平嘿嘿的笑道:“侯爷真是神机妙算,倭国北朝的使者被毒死了,鸿胪寺报道宫里,皇上说我国之事已交由侯爷全权处置,就差下官随侯爷一起查探真凶。” 查探个屁,八成就是杨书平动的手,没想到老朱动手这么快,看来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到倭国挖银子了。 马度安排好家事,当下就和杨书平一起赶往鸿胪寺,原本冷冷清清的衙门此刻难得的热闹,被兵马指挥使司和亲军都尉府的人围的满满当当。 鸿胪寺卿黄昊见到马度就苦着脸迎了上来,马度打趣道:“不就死了个倭人嘛,又不是死了爷娘老子,大鸿胪何必这般沮丧。” “国舅爷就不要取笑下官了,鸿胪寺出了这也得纰漏,下官就算不被流放岭南琼州,怕是也要丢官罢职,回头见了皇上,国舅爷可要为下官周全几分哪。” “好说好说,咱们进去悄悄查明真相再说。” 众人进了衙门,就往倭国北朝使者住的院子走去,不远处却有一群倭人抱着膀子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不用说这些是南朝的使者,但愿他们待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第536章 棋手 细川松之是个挺不错的人,小鳖成亲时还送了两面精美的倭扇,马度对他印象不错,可惜现在他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衣襟敞开胸腹之上是血淋淋的抓痕,一个倭女跪在一旁掩面啜泣。 马度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一脸惋惜的啧啧嘴,“真是可怜,才几日不见细川君竟然身故,真实天妒英才啊!” 侍立在一旁的足利义满忙跪倒在地叩首道:“敝国使节细川松之被人毒杀,还请侯爷为我等做主。” 马度点点头道:“尔等且宽心细川君既然是在大明出的事,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杨书平去把南朝使团统统抓起来治罪。” “慢慢慢!”黄昊张开手臂忙把马度拦住,苦着脸道:“国舅爷审也不审问也不问,为何就要抓南朝的使者的治罪。” “这有什么好审的,北朝使者被人毒杀,除了倭国南朝还有谁得利,不是他们干得还能是谁干的。” “呃……国舅爷似乎说的有理,只是没有证据就定罪,恐难服众啊。” 杨书平道:“证据好说,等我一阵皮鞭下去,保证什么证据都有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喝骂,“好大的狗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口出狂言,欲严刑逼供,看老夫不上本弹劾你。” 马度扭过身,就见刘基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很是不悦,马度笑道:“原来是中丞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呀,本官是言官之首有监察之责,鸿胪寺出了这样的事,难道还不能过来看上一眼。” “能,当然能!”马度指了指尸首道:“您尽管看!” 自打李善长告老还乡胡惟庸当了宰相,刘基并没有灰心反变得更加活跃了,看谁都不顺眼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不少贪官污吏折在他的手上。 这个搅屎棍果然是有备而来,还随身带了一个仵作,那仵作拿着银针在尸体试了试,对刘基道:“回中丞大人,尸体喉头、胃脘用银针试探都是变黑,确实是中毒而死,应该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刘基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还没有吃完的食物,那仵作换了个银针在食物上挨个的试探,试到半碗粥,那银针再次发黑。 “中丞大人,这碗粥里面有毒。” 刘基点点头示意仵作退下,问道:“这粥是哪里来的?”看他这架势是要就地审案了。 鸿胪寺卿黄昊上前回道:“回中丞大人,使节的饮食皆是由衙署的厨房供应,每天厨房都要熬上一锅红薯粥,衙署里上上下的人都要跟着喝上一碗,绝不是在厨房里面投的毒,不然这衙门里面的人怕是都要被毒死了。” 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倭女,突然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句话,足利义满抬头道:“马侯,这个是细川君的侍女,她说细川君喝粥前曾加了一勺糖霜。” 足利义满说着还指了桌上一个半掩着的小陶罐子,里面有半罐子雪白的糖霜,重新的取了银针在里面试了试果真有毒。 马度对杨书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南朝使节团控制住,搜查他们的房间,看看有没有毒药。” “慢着!”刘基再次出言拦阻,“玄重为何要盯着南朝使节不放。” “刚才不是说了吗,北朝使节被毒死了,当然是南朝受益最大,不盯着他们钉谁呀!杨书平快去!” “喏!”杨书平应了一声就出了屋子,招呼手下直扑在外面看热闹的南朝使节和他们的住所。 马度紧随其后刚出了屋子胳膊就被抓住,扭过头来道:“我说刘先生你这是要闹哪样?我爵位可比你高,你这样可不合规矩。” 刘基生拉硬拽的把他拖到院子的一角,压低声音道:“皇上为何要出兵倭国?” “咦?你也知道?” “有什么瞒得住老夫的,今日朝会鸿胪寺的官员突然进殿奏报倭使中毒身亡之事,满朝文武都如你这般把目标直指南朝使节,一个个的跳出来喊打喊杀的,甚至不少人建议皇上出兵倭国南朝雪耻。原本老夫也是气愤不已,可当皇上说让你带着亲军都尉府的人去查证,便知其中有猫腻,这才过来瞧瞧。” “哎呀,刘先生不愧是神机军师,相信您也猜的出来这是皇上意思,您就不要再当搅屎棍了,放开我,别耽搁我去陷害倭国南朝的使节团。” 刘基不光不松手反倒是拉得更紧,“这种话你也敢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你在海外为非作歹老夫也懒得管你。为何要怂恿皇上出兵倭国,前朝曾两次征倭皆大败而归,有史为鉴何必再步了蒙元后尘。” “忽必烈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让高丽棒子给他造船,遇上大风不沉船才怪。”元朝两次征伐日本两次都是一败涂地,猪队友高丽人帮了不少的倒忙。 马度拱拱手道:“晚辈年纪轻轻总不能混吃等死,在海外虽然没干了什么好事,不过您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做有损大明的事。您和胡惟庸争权夺利斗的热闹,大概不欢迎我去掺和一脚吧。” 刘基冷哼一声,“别污蔑老夫,老夫全然出自一片公心,上表弹劾之人没有一个冤枉的。” “当真出自公心?可您弹劾的那么多人里面,为什么就没有浙东帮的,这些读书人当真学了圣人之言就立地成圣了?” 不理基哥憋得通红的大便脸,马度转身进了倭国南朝使节的院子,使团的人一个个五花大绑的按在了地上,有一个已经尸首分离,脑袋还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几个抹得满脸煞白的倭国女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看守她们的侍卫把手伸进宽大的和服以示安慰。 南朝倭使被揪了出来狠狠的掷在地面上,哭丧着脸对杨书平道:“将军大人为何要对我们拔刀相向,可有什么误会?”不知道是不是与汉奸接触的多了,南朝的使节的汉话说的标准多了。 杨书平冷笑道:“别装糊涂,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毒杀了北朝的使节!” “冤枉呀!我朝虽与北朝有宿怨,但是绝不敢在大明疆土胡作非为,还请将军明察。” 一个侍卫把从屋子搜出的小陶罐递了过来,杨书平直接摔在地上,“北朝使者就是吃了掺了砒霜的白糖被毒死了,这白糖是在你屋子里搜出来的还敢抵赖。” “将军这白糖就是普通的白糖,绝对没有掺毒,早餐的时候小使还吃了呢,不信我吃给你看!”为证清白南朝使节直接抓了一把地上的白糖塞进嘴里,直接吞进肚里,还张大了嘴巴给杨书平看,证明他真的吃下去了,于是他就真的死了。 “啧啧啧……你为什么不拦住他,让他畏罪自杀了,这下子没了口供了,当心皇上治你办差不利之罪。” “看他死状和南朝使节差不多,也算是证据确凿了,更何况这里还有好些个活口,还怕没有证据,统统给我押到亲军都尉府严刑审问,那几个倭女卖道秦淮河换几个酒钱。” “你确定你的手下听得懂倭语?” 杨书平嘿嘿的笑道:“听不听懂还不一样任下官编排。” 杨书平押着人走了,马度出了就见足利义满正守在门外,叩拜道:“多谢两位大人为我等伸冤做主!” 马度拉他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等受皇上差遣,你要谢也该谢皇上,好生准备不日就会召见。” “多谢侯爷厚恩,足利义满铭记不忘。”再次谢了马度,足利义满才躬身退去。 旁边有一个声音问道:“这个是皇上棋盘中的棋子吗?是不是太小了,可堪用吗?” 不用看就知道是刘基,马度回道:“他心眼多着呢就怕收不住。估计他也没有当棋子觉悟,可能和菜菜子一样以为自己是棋手呢!” 第537章 新宫 终于明白老朱为什么迟迟不召见倭使了,原来是要等着新皇宫的一期工程竣工,好在外国使节跟前显示一下大国气象。站在奉天门下马度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两个他叠起来估计才能够到兽口中粗大的门环。 “比天安门可气派多了,老子就是比儿子大气。”马度啧啧称赞,可惜两个倭使都死了,老朱的一番表情白费了,不过还可以给小棋子瞧瞧什么是大国气象。 伸手戳戳目瞪口呆的足利义满,马度一伸手道:“别愣着了,咱们进去吧。” 足利义满嘴巴嗫嚅了两下才道:“失礼了,天朝气象实在让番邦野民惊叹,侯爷先请!”进入到奉天门的那一刻,足利义满的原本挺直的腰板明显的佝偻了几分。 入了奉天门就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在广场的尽头则是一座无比恢弘壮观的宝殿,那便是大明皇宫的正殿君臣奏议的场所——奉天殿。 马度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说后世大名鼎鼎的太和殿与之相比,要可爱别致的多。沿着长长的汉白玉石阶走到殿前,马度已经开始气息不匀,大冷天的脑门上已经生出了一撮的白毛汗,一定是这两天和张敏珠操劳的多了,身体亏虚的厉害。 殿门的廊柱下面站着一个个头戴缨盔身着金甲的廷卫,他们高大威猛犹如天神,不用说这也是老朱从亲军都尉府挑选出来吓唬人的,日后他们还有更牛气的称呼“大汉将军”。 现在他们还不是后来的样子货,手里也没有华而不实的金瓜,而是腰胯横刀背负弓箭,看起来杀气腾腾,足利义满与之对视一眼,便不由得心头发怵,下意识的低下了脑袋。 守在殿门旁边的宦官见了马度,佝偻着身子道:“国舅爷怎么这个时辰才来上朝,朝议都快结束了。” “今日起得晚了,忽然想起有事要向皇上奏报,还请公公通禀一声。”马度拿了一个银锞子塞给宦官。 宦官摆手拒绝笑道:“奴婢是元生公公的人,元生公公早就吩咐过奴婢不敢收国舅爷的赏。” 马度把银子塞给他,“本侯赏出去的岂有拿回来的道理,难道还担心我找元生告状不成。赶紧的进去通报。” “多谢侯爷!”宦官谢了一句,溜着门边就进了殿里,接着殿内就传来元生粗犷的嗓音宣马度进殿面圣。 马度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殿中的时候,元生的嗓音还在殿梁之上环绕,足见这大殿有多么的高大空旷。殿内文武百官齐聚,队形稀疏却仍旧占了不到百分之一的面积,以后元日朝见再也不用担心在外面喝西北风了。 丹墀很高很远,站在门边上已经看不清楚高坐龙椅之上老朱的模样,却让人觉得越发的威严,马度低下脑袋盯着手中的笏板,迈着八字步一晃一摇的走到殿中,口呼万岁施礼叩拜。 “爱卿平身!”老朱的声音不大,却幽远绵长放佛来自九天宫阙,“马度你身后是谁,见朕为何不拜。” 马度扭头望去只见足利义满就在自己的侧后方,眼神发直抬着脑袋呆呆的望着高墀之上的老朱,可能这就是老朱要的效果。 马度转身低声喝问:“足利义满见了我大明洪武皇帝为何不拜!” 足利义满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五体投地,动作还显得有些笨拙,平常见他也算是伶牙俐齿,此刻却有些结巴,“日本北朝幕府将军足利义满拜见上国皇帝!” 因为倭国南北两朝的使节在应天到处拜访,让朝臣对倭国有了不少的了解,他们都知道倭国的幕府将军才是手握军政大权的人。 听到这个小小的少年自称幕府将军,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怀疑,朝堂之上出现一阵细碎的嘀咕,直到老朱清了清嗓子,朝堂才安静下来。 只听见老朱沉声问道:“你既然是倭国的幕府将军,为何会在我大明?” 足利义满脑袋埋在两臂之间屁股掘得老高,“外臣自幼仰慕上国天朝,正逢天皇遣使来朝,便随团以瞻上国风物。碍于身份一直藏身使团,未能拜见陛下,乞望恕罪。” “可有凭证?” “有印信为凭。”足利义满取出来一个黄灿灿的小疙瘩放在身前,不怎么起眼,比县令的官印还不如。 元生下了丹墀取了印信交到老朱的手里,老朱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估计他也分不出个真假来,又交还给了元生,“倭皇遣使来朝有何所求?” 足利义满微微抬起头道:“敝国后光严天皇……” 他话刚出口,就听见殿中有人重重的呸了一声,只见常遇春出班吼道:“刚才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海外蛮夷小国竟然敢妄称‘天皇’,置我大明皇上于何地!” 神权天授,中国历代皇帝皆以天子自居,说白了就是老天的儿子,倭国的皇帝却敢称天皇,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跑到朝堂上来说,这不是打老朱的脸吗。 常遇春带了个头儿,众臣纷纷的跳出来对他一阵狂喷,文臣表现的比武将们还要激动,要不是看足利义满是个小孩子又在朝堂上,估计要大耳刮子抽他了,说起来他们才是封建皇权最大的拥趸,也不知道老朱为什么要砍他们。 马度在一旁跟着受连累,除了被喷了不少的口水,还被宋濂数落不该带不通礼仪的倭人上殿。足利义满有些错愕,估计是被如狼似虎的群臣吓到了,战战兢兢的道:“外臣年幼无知,不清楚天皇的说辞由何而来,无心冒犯陛下天颜,还望陛下恕罪。” 足利义满说着说着眼眶都变红了,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不肯掉下来,看着好不可怜。马度心头暗叹,能成就非凡事业的大人物都有一身的好演技,这小子是在装可怜呢,刚才见了老朱就装作一副震惊得模样,估计也有几分是虚的。 高坐岸上的老朱却道:“诸卿不必恼怒,更不必对无知少年发火,这天皇称谓不合适,朕给他改了便是!” 第538章 出兵 一国皇帝给要给另外一国的皇帝改称谓,这么霸道的事情怕是只有老朱能做得出来了,足利义满竟然没有异议,只听他恳切道:“敝国此番遣使来朝,便是就向大明称臣纳贡的,天皇的称谓陛下自然改得!” 这小子还真是会拍马屁,不过老朱就算下了让倭国天皇改称谓的圣旨,他也未必也敢带给倭国天皇,倭皇虽然没有实力但却有势力,他们能传承千百年而不断绝自有手段。 不管是真是假老朱的面子是照顾到了,他的手指有节奏的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的敲着,这表示他的心情不错,一挥手道:“接着说。” “敝国自古便与中原上国一衣带水,自汉时便遣使中原获封‘汉倭奴国王’,隋唐又有遣唐使来中原学习上国文明,日本至今仍有汉唐遗风……百年之前,惊闻蒙元蛮夷踏马苏杭,华夏倾覆,日本举国哀痛,故收纳宋民抗蒙元于海上保华夏之传承……” 不要以为足利义满是在套亲近拉关系胡说八道,他说的大多还是属实的,倭国在宋唐之前对中原文明是十分崇拜的,不然也不会有带着倭女到中国借种的事情发生,在明亡之后倭人甚至窃中华而自居。 马度知道倭国的这种崇拜,可不仅仅是对文化的崇拜,更多的是对强者的崇拜,当中华文明衰落之时,它则是立刻掉头吸收西方文明,开始向从前教导他的师长祭出屠刀。至于倭国的哪有什么自己的文明,不过是他国文明的保鲜柜而已。 足利义满的话,要是在后世说出来一定会挨大耳刮子,可眼下却很能忽悠人,至少刚才那愤愤不平的文臣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和善许多。 “……今有圣天子起于淮右,驱除蛮夷复汉家江山,日本举国欢庆,只碍南朝叛逆作乱,至今方才遣使朝拜,祈请皇帝陛下恕敝国失礼之罪。” 足利义满再次顿首在地以示臣服,除了刚开头后来的举止言辞表现的很是完美,让马度不由得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胡惟庸出班而立对老朱奏道:“足利义满身为倭国将军亲来大明朝见,足见其诚敬之心,微臣以为当以封赏,方显陛下威德。” 老朱虽然抠门儿,但是钓鱼还是舍得下鱼饵的,他对足利义满道:“那朕便封你为日本国王,以慰你诚敬之心。” 日本国王这个称号,历史上老朱是封给南朝某位掌权皇室的,后来朱棣封给了足利义满,那时候足利义满已经统一了日本,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可眼下足利义满年少力微,在倭国的环境险恶,有此封号就意味着有一个粗壮的大腿,谁若动他都要掂量掂量。 足利义满叩谢大明皇帝的隆恩,面上却不带欣喜之色,反而泣道:“外臣此来大明并非只为求陛下封赏,南朝叛贼勾结蒙元余孽借火器之利步步进逼,敝国危在旦夕,还请陛下发兵相救。” 终于说出来了,马度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出兵日本也许用不了多大的阵仗,却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海外作战,又有前朝在倭国大败,一旦吃了败仗丢得可是朝廷的颜面,投入的兵力可能会越来越多,眼下又要打攻打北元,在海外另辟战场实属不智。 来自大臣们的阻力可能会很大,而现在老朱还讲些规矩,像是出兵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和朝臣商议的。 为此马度不得不帮着老朱出谋划策,才有了鸿胪寺那一出戏,引得满朝同仇敌忾对倭国南朝愤恨不已。 眼下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出班反对的除了浙东帮的几个,大多数竟然都十分的支持,常遇春撸胳膊挽袖子的,表示愿意统领大军征战日本,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老朱对他道:“朕最多派一千海军出兵日本,帮着他们压制南朝的火器。你去做什么,好生修养,明年还是和徐达一起去草原吧。出征日本的事情就交给常茂。” 出兵日本的事情便算是敲定,具体事项自然由马度这个日本通来筹备,朝廷办事就是麻烦,马度在鸿胪寺、礼部、中书省奔波数日才算是搞定。 马度把足利义满一直送到船上,严肃的对他道:“一船海军眼下就在松江府的码头等着你呢,他们会跟着你到日本给你撑腰为你北朝作战,可所费钱粮弹药需要你们来出。他们都是我的属下,你若敢亏待他们或者敢拿他们当炮灰,我必不饶你。” 对常茂马度其实还是很放心的,这家伙虽然混了点,但是心眼不缺,不祸祸小日本子就算是不错了。 足利义满恭敬回道:“此番来朝全赖侯爷帮衬方能得偿所愿,必不敢亏待侯爷的属下。” “好自为之!”马度不阴不阳了说了句下了船,其他的繁文缛节便交给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去处理。 马度骑上马儿沿着江边一流小跑,行了几里路到了一个偏僻的小码头,这里属于沈万三的私人码头专供他的船只停靠,眼下又五艘大福船正停在栈桥边上,船身吃水很深,想必船舱装得满满的。 沈万三独自一人正坐在棚子下面喝茶,见马度过来就给他倒了一杯,“侯爷,您弄这么多的东西是要贩卖到哪儿,别怪沈某没提醒您,这些东西运到哪儿都要亏本的。” 马度这次让他筹办的东西很杂,而且不是一般的杂,丝绸瓷器、粮食农具、鸡鸭牛羊、棉种桑蚕,各种书籍只要生活中能用得到的似乎都有,瞧着不像是做买卖,就算是搬家也不用搬这么全乎。 这些东西自然是给张敏珠准备的,估计他们到了大洋洲是吃不惯袋鼠肉的,也没法用鸸鹋耕田犁地,汉人的生活方式是少不了这些东西。 足利义满要走了,检校的注意力会重新的分散开来,张敏珠呆在应天实在是危险,马度便准备让她和倭人同一天离开。 如此驳杂的物资,马度自认一时半会儿的准备不好,也太过引人注意,少不得又要沈万三帮忙。马度喝了一口茶水道:“你不用管这么多,要你筹办的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39章 低配版蒸汽机 “又没有什么值钱稀罕的东西,有什么办不全的,如果少了一根鸡毛,您就拿我是问。” 马度点点头道:“什么时候可以发船?” “随时可以,只等您一句话了。” 马度扭头看一下码头通往城里的小路,“很巧,让你的水手伙计赶紧的登船吧。” 只见那条小路上一男一女快步而来,男的魁梧高大女的头戴斗笠轻纱覆面,正是张敏珠和赵初一。 马度搬了个凳子给张敏珠坐下,“稍等片刻,马上就可以走了。” 张敏珠却叹口气,“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让我走,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这个时候就不要使小性子了,不如多说几句你侬我侬的情话,让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也舒坦些。” …… 对于两人的对话沈万三半点也不奇怪,马度堂堂国舅家里只有一妻一妾,要是再没有个外室那才叫奇怪呢,沈万三不做声只是一脸笑意的在一旁看着。 不过这位国舅爷的也太惧内了些,看样子是要把这个外室远远的打发到澎湖定居。女子旁边的长随看着也有些面熟,刚才似乎也在打量自己,莫非也是认识的。 一个年轻的管事小跑着凑了上来,对沈万三道:“老爷,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开船?” 马度闻言对张敏珠轻声的道:“不宜耽搁太久,这就走吧。记得不要着急把所有人都搬过去,先让属下探探路,没有问题再搬过去。” 张敏珠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把一切都打理好,等你来找我。” 她说完就转身就往栈桥上走,果断又坚决,这是一朵独立的野菊花经历风霜仍端庄优雅,若是换成宋霜一定会抱着马度哭成泪人,送到明天也走不了。 沈万三是对身边的年轻管事吩咐一声:“赶紧的上船吧,凡事都要听刚才那位夫人的。” “小的明白!”管事应了一声,紧紧的跟了上去。 张敏珠缓步走到栈桥的尽头,刚刚踏上船板却回过头,掀开头上的斗笠,从赵初一的的腰间抽出短刀,随手就在头上割了一缕头发。 赵初一捧着那缕头发跑了回来,郑重的交到马度的手里,“姑爷莫要负了我家……小姐。” 这样的话应该由一个机灵可爱的小丫鬟说才合适,赵初一这个五大三粗满脸虬髯的“红娘”来说很有喜感。 船锚收起白帆张扬,马度挥手和站在船尾的张敏珠作别,身后的沈万三笑道:“没想到侯爷也是风流种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不理沈万三的调侃,马度转过身对他道:“告诉你,这五艘船不会回来了,船上的人也不会回来。” 沈万三讶然道:“这是为何呀?难道不是送去澎湖的吗?船上的东西不值什么,可还有千把号人哪,叫我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马度无奈的叹口气,“你就当船沉了,从前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双倍抚恤他们的家人,算是本侯的一点补偿,记得今日之事要保密。” 张敏珠走了,马度总觉得自己这几天像是做了一场大大的春梦,梦里香艳刺激,醒来却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整天无精打采的上课、下课,就连宋霜撩拨也能忍得住,很担心屁股上的牙印被发现。 直到王小锤跑过来说,薄启已经把蒸汽机做好了,他连课都不上了,忙跑过去观看。蒸汽机作为第一次工业革命最重要的元素,果然在大百科里面是有记载的,甚至有个的样图。 马度把样图交给薄启,实在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急慌慌的跑到薄启办公的地方,见了薄启做的蒸汽机不由得愕然出声。 不能否认这个真是蒸汽机,又用于能量转换的活塞气阀,动力输出的连杆飞轮,可为什么提供蒸汽的锅炉,只是一个坐在在炉子上的密封铜茶壶,可以想象这台蒸汽机有多大了。 飞轮上的连接叶片慢悠悠的旋转着,还不如马度脸上肌肉抽动的频率高,“书院给你拨了五百两银子,你就做出这个玩意儿?我要的可是能推动百斤石磨、抬得起千斤铁锤,甚至可以推着几千料的大船在水里航行的东西,不是这样的破烂玩意儿赶紧的给我把银子吐出来。” 薄启却呵呵的笑道:“别着急嘛,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模型,只要它可行老夫再用铜铁做一个更大的,再说它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烂,其实它可以转的很快,等到夏天的时候就不用海英给我打扇子了。” 用蒸汽机打扇子?热不死你! 薄启伸手动了一下阀门,噗嗤噗嗤……活塞出喷出的蒸汽越来越多,原本慢悠悠的飞轮转得越来越快,上面的叶片呼呼直响,一股凉风吹进脖子里面,还真别说转得还挺快。 薄启面露得意之色:“如何啊?给老夫的银子不会叫你白花的。” “你还会在乎这一点银子?老薄你还是有几分眼界的,应该看得出来这蒸汽机意味着什么。只要你能做出来,足以洗刷你亡国被俘的耻辱,亦可流芳百世。” 看得出来薄启对研制蒸汽机的积极性不算太高,需要拿点诱饵鼓励一下。薄启闻言却反问道:“老夫自然瞧得出来蒸汽机的妙用,估计是出自老居士的手笔,可你才是他的传承人,竟然把好处让给我?”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才不稀罕这名声,赶紧的做出来才是正事。” “当真?”薄启大喜道:“如此一来老夫也可开宗立派了,说不准日后还有徒子徒孙给老夫立庙上香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蒸汽机突然一阵吱吱嘎嘎的乱象,两人扭头看去,就见那飞轮真的飞了起来。 工业事故果然是可怕的,在马度的脑袋上鼓起了一个青包,这样的好机会不能浪费,趁机向朱升请了假早早的翘班,出了书院却不去家里而是往小别墅区里走。 乌日娜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皮已经挺得老高,可寒冬腊月的还是常常出去放羊,拦也拦不住,一进门就瞧见满地的羊屎球,屋子里面没有人,不用说又去放羊了。 正要到荒滩上去找她,却见嘎鲁跑了过来,满脸焦急嘴里还不停的大喊,拉上马度就往荒滩上跑。马度心知不妙,八成乌日娜出了什么事情了,撒开脚丫子就往乌日娜平常放羊的地方跑,嘎鲁都被他甩在了后面。 刚一到地方就隐约的听见一声微弱的啼哭,马度边跑遍喊:“乌日娜你在哪儿!” 一簇茂盛的枯草之中突然伸出一双手,上面捧着一个带血的婴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见乌日娜正坐在地上一脸欣喜,“生了!” 第540章 吴复中 洪武七年,秦淮河码头船只往来如梭,人群摩肩接踵,比立国之初不知道繁荣了多少,拥挤的码头已经无法承担日益增多的货船。听说几乎不参政的江宁侯,为此还弹劾应天知府懒政无能,并建议朝廷在新城和旧城之间修建一处更大的码头。 年还没有过完,就听说码头已经开建了,听说江宁侯他老人家卖地皮商铺,又狠狠的赚了一笔。这位国舅爷这两年就喜欢到处盖房子,弄得城里的石材、木材、漆料都跟着涨价,不过倒也因此养活不少人。 一条普通的货船在码头缓缓靠岸,一个小小的书生背着包袱从船上下来,转身冲着上面的商人伙计行了一礼,“一路之上多谢几位叔伯照应,才能平安来到应天。” 船头的商人郑重还礼,“当不得小相公一声谢,兴化县衙也是给了咱们银钱的,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到皇家书院就读,日后定然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能稍您一程是咱们的荣幸。” “小可还没入皇家书院,只是过来应试的。” “哎,小相公有所不知,只要是衙门推荐过来的十有八九都能考的上。” “那就多谢大叔吉言,大叔可知道这方山怎么去?” “每年这个时候书院专门会派船来接学生去书院的!”商人踮着脚尖在四下里打量一眼,伸手一指,“前面有一条插着杏黄旗的就是皇家书院的船,赶紧的去吧。” 少年再次致谢就朝着不远处的乌篷船而去,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他身前,看对方模样像是个青皮,那青皮冲着他眉飞色舞,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面露出半截书本,“小书生要不要,我这里可是国舅爷的真迹。” 少年闻言满脸欣喜,“当真是国舅爷的真迹?” “如假包换!可以给你看两页瞧瞧真假。”青皮遮遮掩掩的在袖子里面翻了两页,这一招很好使,那些公子哥看了哪个不是热血的掏银子。 可眼前的这小书生只看了一眼就面上一红,一溜烟的跑开。青皮拿出小册子,翻了翻除了两页有春宫画儿,其他的都是白纸。 “难道露出破绽了?嗯,一定是这小书生毛都没长齐,不懂的男女之事。” 少年一口气跑到乌篷小船的边上,等气喘匀了才对船上的道:“请问这船可是往皇家书院去的吗?” 一个十五六岁面容黝黑的穿着书院校服的年轻小伙,正坐在船头抠脚,还把扣下来的死皮凑到鼻子跟前闻闻,听见有人问话,抬起头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没错就是往书院去的。” 可看到对方模样反而疑惑的问,“你是往书院应考的?” 少年点点头回道:“正是!” “这么小的年纪怕是考不上的,要白跑一趟了。”小伙摇头叹了口气拿了纸笔,见笔上墨迹已干,就伸出舌头用口水润了润,弄得满嘴墨迹,雪白的牙齿都变黑了,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好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从哪里来?” “我叫吴复中,今年十一岁,从泰州府兴化县而来。” “哦,吴福中,十一岁,太州府兴画县。”小伙一边小嘀咕,一边用毛笔在纸上写字,“才十一岁,太小了,一定考不上的。” 不过十个字而已,硬生生占满了整张纸,字写得歪扭七八不说,还错了三个。吴复中在一旁瞧得面上直抽抽,心道:“你这样的都能考上书院凭什么我不能。” 小伙写完就把纸笔放在了一旁,“赶紧的上船吧,今天还挺冷的。” “多谢兄台!”吴复中谢了一句,抬脚就跳到船上,谁知脚下一滑,身子直挺挺的朝着秦淮河里栽了过去,衣领一紧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把拉了回去。 那黑脸的小伙拍拍吴复中的后背,“你太小了,这大冷天要是掉进河里肯定是要得风寒的,说不准就死了。” “多谢兄台,还没请教兄台姓名。”吴复中再次拱手致谢。 黑脸小伙则是笨拙的回礼,还用抠过大脚的手拍着吴复中的手,“一把手的事,有什么好谢的。不要再叫俺兄台,俺叫安狗子……不不,是安虎子,俺老是忘不了从前的名字。” 安虎子咧嘴笑笑,露出黑白相间的牙齿,他抬眼看看日头,“你在船舱里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正午咱们就开船回方山。”说完就继续的在船头抠脚。 吴复中笑了笑安静的坐回船中闭目养神,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伸手摸摸腰间的干粮袋却空空如也。 “饿了吧?这个给你!”安虎子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吴复中下意识的接住,那是一个鸡蛋,还带着微弱的体温。 吴复中却把鸡蛋递还回去,“多谢安兄,小弟吃不了鸡蛋。” “咋啦?可是嫌弃俺抠过脚丫子的手太臭了吗?哈哈……没关系,你把壳剥了就好了。” 吴复中把鸡蛋塞到安虎子手里,“安兄误会了,小弟是真的吃不了鸡蛋,不然就要生病的。” 安虎子不解的挠挠头,“吃了鸡子儿就生病?俺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怪病,俺从前生病的时候的吃个鸡子儿病就会好了,你该不是跟俺客气吧?” 吴复中摇摇头,“小弟饿得不行,绝没有跟安兄客气。” 安虎子一脸惋惜的道:“那你可真是没福气,书院每人每天都要发一个鸡子儿哩,看样子你是吃不着了。你既然饿得慌咱们现在就回书院,正好还能赶得上中午的饭,书院的饭很好吃,还管饱,我第一次进食堂就给撑得积食了。” 安虎子说着就去解栓在岸边的绳子,吴复中则是顾虑的道:“只拉我一个人现在就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没有关系,春天时来报名应考的人很少,不然也不会只派我一个人来守着,到了秋天时那是真的很多,一天要拉上十几船,还要加派大板车才行……” “走喽!”安虎子拿着竹篙在岸边一戳,乌篷小船就离岸而去…… 第541章 安虎子 乌篷小船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在船只密集的秦淮河里穿梭很快就出了城,两片木浆哗啦哗啦的拨开春水,船行得又快又稳,朝着方山逆流而上。 吴复中笑道:“安兄的船操得真好,不知道还以为是老船工。” 安虎子得意的笑道:“谁说俺不是老船工,别看俺年龄不大,可从七文的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教养的好孩子,定然是能考的上书院的。” 安大婶很热情,给吴复中拣好的剩菜把他的饭盆盛的尖尖的,最后还给他盛了一大碗的紫菜蛋花汤,吴复中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善意了,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实在不忍拒绝,可找了桌子坐定就把汤推给安虎子,“小弟当真吃不得鸡蛋,安兄自己喝吧。” “连汤都喝不得?这汤可鲜的很,你还真是没福气那俺可就自己喝了。”安虎子在自己的饭盆里扒拉出来两块肉丁,“喏,这肉给你。” 两人吃饭了还了饭盆,安虎子就带着吴复中去报名应考,当吴复中把兴化县衙开具的推荐信交给管事的书吏时,安虎子不由得惊讶出声,“你年纪这么小竟是衙门推荐来的!” 洪武初年一直都是这种地方推荐中央培养的人才政策,发现一个会读书的好苗子,就赶紧的送到应天来,没办法很多府县连县令老爷都出缺呢,更不用说教谕教授了,根本不具备培养人才的条件,能被衙门直接推荐而来的,底子多半不会差了,不过像是吴复中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很少的。 书吏看看兴化县衙的红彤彤的官印,对安虎子道:“假不了,是真的。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蔡文姬六岁辨弦音,还有咱家侯爷不也是少年时就智计百出战洪都征平江,学识能力岂能以年龄大小来评判哪,有的人长了榆木脑袋,十五六了不也是不开窍吗。” “好呀,你这是在挖苦我,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搭我的船。”安虎子笑着和书吏打趣。 书吏直接开了个条子给安虎子,“大好的机会没去国子监却来了咱们书院,自然不能亏待了。还没听说过州县推荐来的考不上的,更何况还是出自江南文华之地,这条子拿去直接到库房里领东西。” 出了屋子,安虎子就对吴复中抱怨,“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倒是心里能藏得住事儿,也不早告诉俺,诚心看俺出丑是不。” “安兄勿恼,小弟绝对诚信欺瞒的意思,这便向安兄道歉了。”吴复中说着就冲着安虎子行了一礼。 安虎子连忙闪开,“俺哪里有这么小气,快走吧,俺带你到书院逛逛,熟悉熟悉。” 安虎子先带着吴复中在书院转了一圈,把书院里新奇的玩意儿都给他显摆了一番,正准备带他到库房领东西,吴复中却指着书院黑烟滚滚的一角惊叫道:“安兄那里失火了!” “放心,那不是失火,一定是侯爷和薄先生在鼓捣争气鸡哩!” “争气鸡?”吴复中讶然失笑,“这鸡还分争气和不争气的?” “下蛋多的鸡自然更争气些,哈哈……”安虎子收住笑声,“其实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若有兴趣咱们一起去瞧瞧。” 第542章 天下太平 噗嗤,噗嗤…… 一股股的灼热蒸汽从气缸的阀门之中喷射而出,巨大的能量推动着活塞、曲轴、连杆张牙舞爪的运行,最后带着一个石磨骨碌碌的转起来。 对于这个看起来有些狰狞的大家伙,别人都下意识的靠边站,马度却从内心觉得亲切,即使他在后世并没有机会接触这样的老古董。 张五六把金灿灿的饱满麦粒扫进磨眼里,黄白相间的粉末从缝隙里面滑出来,不大一会就在磨沿上堆得满满的,只要用细笸箩筛上一遍,便是雪白的面粉。 “五六别弄了,看着挺危险的,回头再上面加一个漏斗,麦子就会自动的掉进磨眼儿里。” “没事儿,俺手脚麻利着呢碰不着俺,这东西真是好用,以后俺家里也弄一台,专门给春花磨豆子。” “算了吧,这东西可不便宜,你还把你家的那头小毛驴照顾好比较实际。” 别看这蒸汽机不起眼,从立项那一日算起到如今初步成型,所费银钱快要已近两千两了,烧一次用掉的煤炭比一头驴子用的草料钱可贵多了。 看来这些银子没有白花,蒸汽机这两天的运行一直都很稳妥,今天则是为了测试各种数据,薄启穿着一身琉璃作坊厚厚的劳保服,熟练的调整的不同的气阀记录参数,还真像是后世的工程技术员。 吴复中跟着安虎子走道蒸汽机的试验场,棚子下面那个颀长的身影在一群学生中间鹤立鸡群。尽管那时候吴复中的年龄还很小又时隔多年,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马度,改变他一生的那个人。 多年不见,他的脸上已经少了从前的稚嫩,面上有了棱角,唇上还留了一条八字胡,很漂亮,像是两条英挺的眉毛。是的,他已为人师为人父,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会给自己讲故事英朗少年。 吴复中不自觉的向他缓缓靠近,已经可以闻得见他身上那股清新的肥皂味儿,兰花味儿的,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向他的后背靠近,他的动作很轻心头却狂跳不止,似乎只要碰到他整个人就会得到救赎。 当你需要的时候上帝总是躲得远远的,就在吴复中的指尖要碰到他的衣服的时候,他的身子却猛地一矮蹲了下去,吴复中只觉得一道黑影带着一股劲风从眼前掠过,嘭的一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草棚子上面哗哗的落下好些灰尘。 “老薄!你这是要玩死我啊!”马度跳着脚大叫,很想揪起薄启的衣领子把他胖揍一顿。 “老夫收集数据参数,自然要把阀门开到最大,你这人怎么一点实践精神都没有。”薄启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谁说不让你实践了,你倒是弄的牢稳些,上次害的我脑门儿起了个青包,这次挨上了小命都没了!” 薄启看了看设备上断了连杆,道:“这铁铸的就是不结实,下次换成百炼钢的就是。” “随便你怎么鼓捣,反正我不管了,做得好了那也是你留名青史。小锤回头去找山长就说我受惊了,要请半天的假好好休息。”马度说完转身就走,差点没和吴复中撞了满怀,看看对方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咦,咋还有个大活人哩,看样子也是吓坏了。” 安虎子道:“可不是吓坏了吗?刚才那东西就擦着俺们里头皮飞过去的。” 马度踢了安虎子一脚,“你小子不是去城里接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在偷懒了。” “侯爷别冤枉俺,人俺是接来了,这不是就是这个,还是泰州府兴化县衙推荐来的。”安虎子说着就拍了拍吴复中,“愣着做啥,还不快见过侯爷,嘿嘿……他年龄小,真的是吓坏了呢。” 吴复中终于回过神来拱手一揖到底,“晚生见过小马先生!”话一出口就不由得后悔,从前他就是这么称呼马度的,眼下这么称呼却不礼貌还可能露馅。 “哈哈哈……”马度大笑着似乎没有半点的异样,“本侯今年二十有六已经是奔三张的年龄,听你这么叫我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倒是你年龄小小就能被衙门推荐过来,想必是个好苗子,回头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先生。” 马度伸手拍了拍吴复中的肩膀,鼓励了几句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吴复中看着他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肩膀,心道:“可能他可能已经把我忘了吧。” 薄启不屑的道:“切,还好意思说自己奔三张了,到现在也没个正形。”他骂完就走吴复中的身边,堆出一脸和蔼的微笑,“老夫薄启就是这书院里最好的先生,看你有几分慧根,可愿意跟我学习土木机关之术呀!” 官道之上除了小摊小贩,还有不少的店铺,其中最大的几件都是马家的,“南洋的木材铺”、“南洋珠宝店”、“南洋香料铺”…… 这样的店铺马家有很多,除了方山其他的都是开在应天最繁华的地段,总之都是挂着海外的名头,在掌柜的口里那边是一片遍地黄金的宝地。 可满朝勋贵没有谁对南洋感兴趣,即使和马家最好要的几家也对南洋不屑一顾,他们一心想着捞银子买房置地好留给后代子孙。 就在去年,徐达、李文忠率军深入草原进攻和林,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遇到挫败,反而是难得大胜。北元小朝廷除了皇帝爱猷识理答腊仅以身逃外,其他的都被俘虏,被称为北元梁柱的王保保也力战身死。 北朝朝廷虽然没亡却已经元气大伤,再没有什么号召力,蒙古的旧有势力也已经陷入分裂彼此争斗,估计蓝玉日后没有建功捕鱼儿海的机会了。 除了辽东那个和老朱暧昧不清的纳哈出,整个天下老朱已经什么敌人了,怕是他日后要着眼于内政了。天下已经太平了,可朝廷却越发的凶险,真的要等老朱举起了刀子,你们才知道给自己留后路吗? “侯爷!侯爷!您走过头了,咱家在这边呢。” “哦。”马度下了官道直奔家里,见门前停着马车便问门房,“老孙这是谁家的马车?” “回侯爷,是常府的马车,大姑爷从倭国回来了,带着大小姐回来省亲哩。” 第543章 茗琳 见到常茂的时候,他正不顾小骉的抗议,把那圆乎乎的小脸捏圆搓扁,玩得不亦乐乎,任小骉如何的翻腾都摆脱不了他的魔掌。 “常茂,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还不把我儿子给放了!” 小骉见老子来了连忙的呼救,“爹爹快来救我,姑父他欺负我!” 常茂抬头看看马度,对小骉道:“喊你老子有啥用,他又打不过俺,嘿嘿……” “是啊,我是打不错你,可我能把你重新调回倭国。” 常茂闻言立刻收手,“你老子就会使阴的,你长大了可莫要学他,去玩儿吧!”他再小骉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才放了小骉。 小骉扣着眼皮吐着舌头冲着他做了鬼脸,这才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了。常茂呵呵的笑道:“呵呵……这小子真是没规矩,对长辈一点也不尊重,你得好好收拾才行。” “那得看对什么人了,有的人没点长辈该有的样子,不用太尊重。”马度在常茂的对面坐了,“你不是在倭国吗?怎得回来了。” “你这当哥哥的一点都不为自家妹子着想,自打出了海,我都已经三年没着家了,总不能让大鱼儿在家守活寡吧。我爹向皇上求了个情,把我替换回来,先给常家留了后再说。” 马度点点头,“这倒是个正经事儿,倭国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明出动一千海军为倭国北朝助阵,有倒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在帮着北朝击退了南朝的进攻之后,常茂立刻带人到石见山附近驻扎,里应外合帮着五千明军精锐登陆。 倭人起先大为惊慌,可见明军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敢招惹,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在石见山附近海滩上修建码头,运来一批又一批的物资,还有大明的工匠和南洋抓来的奴隶矿工,等他们搞清楚情况石见山已经产银了。 “嘿嘿……大舅哥是想问出了多少银子吧?”常茂伸出两个手指,“正好是我押送回应天的,至少六万两。” 马度皱眉问:“才这么一点?还不如我在应天盖房子赚的多。”作为产银量一度占据全世界三分之一著名银矿,他觉得应该一年产个几十万两才合适。 “这还少?从找到矿床开始总共也不过只有四个月而已,头一个月才产了两千两,后来那些奴隶矿工做得熟了,加上书院弄出来的什么吹灰法,产量这才迅速的上去。再说皇上都不嫌少,高兴的不行,还说回头要升我的官儿呢。” 其实是马度想得岔了,这个产量已经是很高了,已经达到历史上石见银矿高峰期的产量。石见山银矿开采时正处于战国时期,什么诸侯、大名、小名的打成一锅粥。 上田村和下田村打仗两百人已经是大场面了,没有余力没有技术像大明这样的组织成千上万人奴隶矿工带着火药进行疯狂的开采。 “只要皇上满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对了,那个足利义满还老实吗?没有眼馋银矿?” “眼馋又能怎么样,他还敢跟咱们真刀真枪的抢不成,收拾不死他。”常茂很有威势的拍了拍桌子,“不过那小子也有点小心眼,说现在不打仗了不能养着咱们,粮油蔬菜的都要收钱。还在矿场边上开了个大大的青楼,每天让抹得鬼一样的女人着身子在门口跳舞,将士们饥渴难耐,少不得被他赚走银子。” 马度抚掌大笑,“这小子果真不简单,你以后可防着他些。” “我防他做什么,那地方我是不会去了,去了一年碰上好几回地龙翻身,幸亏是住的草棚子,不然要被拍死了。” “不去也罢,就在家好好的生娃,给老常家多留几个种!你慢慢坐着喝茶,到晚上在家吃饭,我到后宅去看闺女。”马度放下茶碗转身就钻进屏风后面,从后门入了后宅。 “喂,你走了没人陪我说话,你家就是这么招待姑爷的……真是半点礼仪也不讲。”常茂抱怨两句,见前院里只有小骉在拿着石子儿丢水池里的锦鲤,就笑呵呵的走过去,“小骉好玩吗?要不姑父教你弹小雀雀,嘿嘿……” 还没走到乌日娜的小院子,就听见对门响起哇哇的哭声,马度立刻掉头,进了门就瞧见菱角儿正坐在门口,轻轻的摇晃着怀里的小孩儿,很有点贤妻良母的样子。 见了马度就喜道:“哥哥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喂孩子。” 乌日娜生了一个闺女,这次老朱没有赐名,马度只好自己动手,给她取名茗琳。可怜这孩子在娘胎里只待了八个月,全然没有她娘的好体格,亏得是生在马家,若换成了别家怕是已经夭折了。 可怜的娃儿在她娘眼里可能还没有羊羔重要,才刚满一岁就要带着孩子去放羊,还说她小时候就是吃着羊奶在羊背上长大的。这傻婆娘老子是国侯又不是牧民,这如何比得。 马度要把小茗琳交给宋霜,乌日娜又不乐意,多亏的菱角儿一心的要做个贤妻良母,主动的包揽差事,短短几天就已经上手。 “这小丫头,饿得太快了些,刚喂过了还没一个时辰就饿了。” “这么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自然快些。”马度从菱角儿手里接过娃儿,小家伙被蓬松柔软的棉衣包裹的像是一只企鹅,张着小嘴儿哇哇的哭着,粉嫩嫩的牙花子上已经萌发出几个小小的乳牙。 马度把她包在怀里轻轻的晃了晃,便止住了哭声,晃着粉嫩小手的拍打着马度的胸口,咿咿呀呀含混不清的喊着爹爹。 “还是哥哥厉害,你一抱她就不哭了。”菱角儿拿着调羹咬了半勺,在嘴里尝尝了,这才递到茗琳的嘴边。 因为人奶可以增强免疫力,所以茗琳一岁的了都还没有断奶。奶水当然是乌日娜的,她的奶水很足虽然要去放羊但还记得要给茗琳挤出几碗来,这个当娘的良心总算还没有全部被羊吃了。 “那是自然,我的宝贝知道我是他的老子,血脉相连自然不哭。”马度在茗琳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一口,“我家菱角儿也不错,很有点当娘的样子,以后生个娃儿定然照看的好。” 菱角儿扭着身子跺脚道:“哥哥就会取笑我!” “谁跟你说笑了,我已经把花炜从澎湖调回来了,可能用不了几天就来咱家提亲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44章 糊涂人 花炜还没有来提亲,却有人上门来兴师问罪,此人姓徐名贲,正是徐晓珮的那个逃到常熟的叔父。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张士诚的幕僚,一转身就成了老朱的臣子,在刑部任给事中,官员虽不大但是权力不小。 不过在国侯面前屁也不算,可马度还是带着宋霜亲自招待,毕竟是时宋霜的苏州老乡。徐贲很客气,“多年不见,没想到贤妹已是豪门贵妇,可喜可贺。” “徐先生说笑了,倒是您风采不减当年,我这便让人请晓珮和我大哥。” 徐贲拜拜手道:“还是不要让宋兄看笑话了,家丑还是不要外扬的好,让人把晓珮找来就时。” 宋霜反问:“家丑?何来家丑?” 徐贲颇有怨念的看着马度,“一个黄花闺女在别人家平白的住了七八年,连个名分都没有,夫人还说不是家丑。” 宋霜整天的跟那些豪门贵妇往来,又有罗夫人、陶夫人这样的精明人人指点,虽然平时还是大大咧咧,却早不是从前那个神经大条的女人,自然知道徐贲指的是什么。 她掩着嘴轻笑道:“徐先生误会了,晓珮妹妹在我家里,就是帮着我打理一下家务,管理一下铺子里的生意,有时间就教教庄子上的小丫头读书,绝不是您想的那样。” “当真?”徐贲的眼中反倒是有些失望之色。 “那是自然,我家侯爷虽然不是什么温良恭谦让的君子,但对女色方面还是靠得住的,更何况我和晓珮情如姐妹,怎么会委屈她没名没份的呆在我家。” 这话说的让马度好不尴尬,徐贲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沉吟了半天才道:“那最好不过,我这边将晓珮接回家,正好给她寻摸了一桩好亲事。” 二十四岁在后世正是享受人生享受追求的大好年华,可古代的女人如果还没有成亲,绝对是老姑娘了。 宋霜喜道:“可是那个和晓珮情投意合在家守孝的人,这人也真是,到现在才来找徐先生提亲。我虽然不舍得晓珮,但是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这婆娘显然把当初徐晓珮的话给当真了,谁家守孝会守个六七年,除非刚死了老子又死了娘,真要有这样的倒霉蛋不嫁也罢。 私定终身那还了得,徐贲忙矢口否认,“在下所说的人是常熟知县,不幸妻子病逝,晓珮正好嫁过去做个续弦。” “那常熟知县该不是推荐先生入朝为官的人吧。”马度心中冷笑,这人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盘算,若是马度跟徐晓珮有什么,他便就势抱大腿,若是没有关系就拿自己的侄女投桃报李结纳政治盟友。 “正是,不过下官能入朝做官,也是在礼部通过考核的。”徐贲言语间颇为自傲。 宋霜可不管他怎么当上官的,轻轻的拍着桌子,“徐先生怎么能让晓珮给被人做继室,这不是委屈了他。” “哎……我也不想,可毕竟晓珮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年龄合适又门当户对的怕是不好找。再说那常熟知县年龄也不大,四十有二正值壮年,人也正直儒雅,实是一门良配……” 正说话间徐晓珮迈步进了屋子,依照她鬼心眼一定在门外偷听多时了,果然见了徐贲第一句话就是,“叔父,侄女不嫁,一辈子都不会嫁人!”她面色平静嘴里却异常的坚定。 徐贲重重的拍着扶手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死的早,我拉扯你长大,自当由我做主,哪里由得你胡说八道,还不快收拾一下,跟我回家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徐晓珮却冷声道:“叔父若真的将侄女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何必任我留在应天空耗年华,若不是那什么常熟知县死发妻,侄女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啊!” 话没说完,徐贲已经愤怒的站了起来,一巴掌重重的抽在徐晓珮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毫无顾忌显然不是第一次,徐晓珮被打了个趔趄掩面而逃。 “放肆!”马度重重的一拍桌子,“徐贲你教训自己的侄女我管不着,可在本侯家里打我府上的西席先生,那就是不给本侯面子。” 徐贲也意识自己刚才做得不对,忙解释道:“下官一时气愤忍不住教训这丫头,还请侯爷恕罪。” “在本侯府上逞了威风,陪个罪就能了事,本侯有何脸面再去上朝堂。”马度重重的拍着桌子,“五六,五六,你他娘的聋了,还不赶紧的把这家伙乱棍打出去。” 张五六很快就带着个木棍冲了进来,这家伙就是实诚照着徐贲一阵猛揍,用木棒戳着徐贲的胸口恶狠狠的道:“你到底走是不走!” “五六你一上来就敲他的腿弯,他要是能走才怪了,赶紧的架他出去。”等张五六拖着徐贲出去,马度才问宋霜,“夫人,刚才你为什么不拦着些,好歹这徐贲也是你的同乡,跟大舅哥有几分交情的。” 宋霜重重的冷哼一声,“他跟大哥有交情那是他的事情,打了晓珮我就是气不过,不和你说了我去看看晓珮。”宋霜气咻咻的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回过头来,“晓珮挨打夫君倒是比我要义愤填赝莫非是……?” 看她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马度就知道这瓜婆娘在想什么,没法跟她解释,解释了她也理解不了。作为一个拉拉,如果让徐晓珮去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行夫妻之礼,一定是极度痛苦的,就比如让马度和一个男人…… 这样的画面他不敢想象马度宁愿去死,徐晓珮在马家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出手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位给事中怕是少不了要参马度一本。 当年宋克打死都不当张士诚的幕僚,就是看得透张士诚不能成事,徐贲却是张士诚的铁杆儿。张士诚亡了徐贲跑去常熟避难,原本是个明智的选择,可偏偏到了老朱擦拭屠刀大肆杀戮的时候又出来做官。这是个有才华却没眼光的糊涂人,马度才不怕他。 第545章 取经 惹上了糊涂人意味着很麻烦,尤其是一个有点权力的糊涂人,因为挨了张五六几棍子徐贲就不省人事伤重不起,同时还有一本奏章直接送到老朱案前,弹劾马度强抢民女殴打朝廷命官。 这不太合乎逻辑,既然“不省人事”这奏章又是哪个乌鬼王八蛋写的,这么污蔑老子可不行,一定要上殿辩白才行。 谁知老朱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直接一道圣旨直接发到书院,颁旨的人还是个大腕儿。李文忠把圣旨直接搁到桌子上,“你自己看,我就不念了,还没下朝就赶过来可把我给饿坏了,伙计给我来一份跟他一样的早饭。” 李文忠扯着嗓子在食堂招呼一声,却没有人理他,一个个的学生埋头各吃各的。 马度撅着嘴喝了一口胡辣汤,“你当是在下馆子吗?我这里哪来的活计。” “满屋子的人我就不信没有给我盛饭的!”见身后有个学生捧着包子吃得正香,李文忠拿手戳了戳他的后背,“你去给我打一份早饭。” 黄富贵扭过头来打量李文忠两眼,“你不是书院的先生,别想指使俺。” 李文忠不恼反笑道:“哎哟,书院的学生还都挺有骨气嘛。”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身份!”马度看向黄富贵笑道:“黄富贵你可知道这位是谁吗?” “不知道,在书院里面俺们只听先生的。” “呵呵……那我如果告诉你这位是李景隆的爹爹呢?” 黄富贵闻言立刻脸色一变,陪着笑脸打躬作揖道:“晚生不知道曹国公当面还请恕罪,这就给您去打早饭,您是吃韭菜鸡蛋馅的包子还是猪肉大葱馅的,要胡辣汤呢,还是要小米粥?” “随便,管饱就成。”李文忠打发走了黄富贵对马度道:“我儿的名头在书院似乎很好用嘛?” “看起来你似乎还很骄傲?” “原本是有些,现在听你的口气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他在书院又被记了过了。” “小过一个没有,但是大过有十三次,留校察看八次,而且已经被开除了三回了,可怜李老哥提着厚礼拉着我把几个书院先生家的门槛都踏平了,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景隆那孩子说起来都是被我爹给宠坏了,他犯了错我爹却打我好没道理。书院给的处罚通知我都看过了,似乎也没什么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大错,你们太较真了,这么大孩子哪有不皮的。” 额……找李文忠告状确实告错了,李文忠少年时也挺混的,比起朱文正也不遑多让,李景隆犯得那些错在他眼里顶多算是鸡毛蒜皮。 “曹国公您的饭来了!”黄富贵端着一盘包子和一碗胡辣汤放到李文忠的身前。 “有劳了!”李文忠客气的回了句,拿起一个包子肉包子咬了一口满嘴是油,“包子不错,先吃了饭咱们再说正事。” 李文忠来书院不光是替老朱传旨的,也不是为儿子过来的,而是作为兄弟单位的监管领导来书院参观学习的。 马度瞪大了眼睛诧异的问:“我没听错吧,皇上竟然要你监管国子监?你个粗胚装什么学问人。” “咋啦?还瞧不起我。本公虽然少年从军,可读书却半点也不曾耽搁,而且都是浙东大儒,不敢说学富五车,肚子里的墨水总要比你多,不过书院还有很多值得国子监学习的地方。” 李文忠倒也没吹牛,他镇守浙东的时候确实有几个名师,同时还兼着他的幕僚,不过都被杨宪一纸黑状告到老朱那里全部给杀了。 马度扣扣耳朵笑道:“是我听错了吗,心高气傲的国子监也会向书院不耻下问?” “嘿嘿……怕是不是下问而是上问,哪个能培养出好用的人才,哪个在皇上心里就更重要。书院不声不响的给朝廷办了不少的实事儿,不光皇上各个衙门也都看在眼里,听说今年书院有一批学生要结业,各个衙门主官老早的就上折子抢人了。” 马度笑问:“竟然还有这等事?” “正是有这样的事情皇上才着急呀,其实今年在国子监也有要结业的学生,他们却说书院的学生不够了,再要国子监的太学生,你说让皇上听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哈哈……估计不太好受,皇上为了培养太学生可是往里头赔了不少银钱。” “别胡说八道,国子监的太学生的绝不是赔钱货,各个功底扎实,人也规矩守礼,至于书院的学生却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劲儿。” 不是李文忠给自己脸上贴金,明初的国子监虽然没有举人进士的名头,可学文半点不差,知道他们过得什么生活吗? 五更起三更眠,考试不断,有的人还要到衙门里面去历事,犯了错误或者学习退步,挨打是轻的,被活生生打死的不是没有。 虽然和秦淮河不远,但是没有哪个敢去逛窑子,演绎一段才子佳人的好戏,反倒是有不少书院的学生不怕路途遥远常去秦淮河溜达。 明明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学识人品都更好些,可为什么不如书院的学生更受欢迎呢,李文忠实在不懂这就巴巴的过来取经了。 “我就早就皇上解释过了,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不懂的人情世故,不招同僚们喜欢。” 李文忠不以为然,“我在国子监跟他们都长谈过,虽然难免有几个读书读傻了,可绝大多数都是老成稳重之人,反倒是书院的学生那股年少轻狂的劲儿才不讨人喜欢。” “反正书院没什么好隐瞒,由得你们参观,想去哪儿去哪儿,保证没有谁拦着。” 老舅吩咐的差事,李文忠自然上心,没有走马观花的转上一圈就走人,反而带着几个国子监的官员在书院住了下来,和学生同吃同住同上课,尤其是马度的课李文忠从来都不缺席。 李文忠来书院考察学习对书院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李景隆敢惹什么事,乖巧的像只无害的小兔,认真读书,友爱同学,敬重师长,还帮食堂的大婶挑水哩,尤其没少跑马度跟前来献殷勤,让马度不要告他的刁状。 若是李文忠在书院带个三年五载的,李景隆一定会成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惜他只住了半个月就要走。 马度打趣道:“你找到了书院秘密了?” 李文忠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找到了!” 马度也来了兴趣,“哦,快把这个我都不知道秘密告诉我。” 李文忠鄙夷的道:“很简单,因为这个书院的人太懒了。” 第546章 变形计 “思本,你可别污蔑我的学生,他们在读书学习上所耗费的精力心血一点都不比国子监生少,也许他们的经义要差些,可你别忘了他们都学着好几门的课程,再说他们年龄还小……” 李文忠不耐烦的打断,“没看出来你还挺护犊子的。我可没说他们读书偷懒,说到经义比起国子监生也是不遑多让,昨天我随便抓了叫什么方孝孺学生考校,我自认是说不过他。” 呃……李文忠还真是寸,小方可是读书种子,被书院的几个老头轮番的调教,李文忠要是能辩得过他才叫怪了。 “我说的书院学生懒不是他们读书懒,是他们做事懒,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想着法子偷懒!”李文忠拿出几份陈条拍在桌子上, “你瞧瞧这是我在各个衙门找到的他们历事时写给上官的陈条,虽说该写的都写了,可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其建议还都颇有见地,能帮着衙门提高不少效率。还有更懒的干脆就画表格,咋一看这些表格各不同,其实质都差不多。你们书院是不是专门教学生写各种的陈条画各种的表格吧。” 马度反问:“怎么?难道国子监不教的吗?” 李文忠大笑,“果然如此,这些陈条不过是一个缩影,把复杂难办的事情变得简单方便这样的事情在书院其实随处可见,这大概就是书院教的本事吧,难怪书院的学生备受欢迎。” “这就是你找到的最终原因?那你看得可就太肤浅了些,书院虽说可以教他们写陈条画表格,可是能因地制宜在不同的衙门之中一显身手这才是真正本事,绝对不是国子监更教的出来的。” “何解?” “与其说书院教的是学识,不如说教的是思维……思维你懂吗?国子监要把监生的思维束缚住,而书院却要把学生的思维解放开……” 马度和李文忠掰扯了半天,可见他两眼懵圈估计听得不甚明白,李文忠一拍桌子,“罢了,反正这一趟也没有白来,等回去想想如何整治国子监,不明白的再来向你讨教,现在我给你谈谈景隆的事。” 正说话间袁九黎进了办公室,“侯爷有客人哪?今天老夫的女婿送来一罐好茶,正好一起尝尝。咦,您不是带着人来我们书院学习的国子监祭酒吗?在下袁九黎,失礼失礼。” 袁九黎对有学问人一向很尊敬,能当国子监祭酒的那一定是名师大儒,老袁很恭敬的李文忠打躬作揖。 马度道:“袁先生您误会了,这位并非国子监祭酒,乃是大都督曹国公,皇上命他监领国子监。” “可是李景隆之父?” 李文忠沉声道:“正是本公!” 袁九黎闻言立刻像是打了鸡血抱怨道:“李公爷今天可算是把您逮到了,您是军威赫赫的悍将又皇亲国戚,怎么会生养出李景隆这样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学习也就罢了,还吃喝嫖赌欺负同窗…… 上次他在食堂里面糟蹋粮食,老夫就批评了他几句,就敢往老夫的里裤上摸辣椒水,害的老夫难过了好几天……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李景隆如此顽劣,公爷干系甚大……” “吭……吭……”马度在旁边已经不知道清了多少次嗓子,提醒袁九黎赶紧的闭嘴滚粗,这家伙太不分轻重了,以为李文忠是李珍那个可爱小老头,会笑呵呵的听你唐僧念经一样的抱怨? 李文忠果然受不住这样的唠叨,浓眉一蹙,嘴唇微张,一个字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滚。”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同时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看向袁九黎,老袁只觉得后背一寒,眼前的不是什么李景隆的老子,而是一头择人而食的猛兽。 袁九黎嘴唇嗫嚅了两下,挣扎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咽了下去,老脸一红嚎啕而去,“啊……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是非、公平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哎……他就是个迂腐的老书生,你何必要跟他较真呢。” “心里本来就烦,谁喜欢听他聒噪。”李文忠叹口气道:“不过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爹,我和景隆虽是父子,但他却不在我身边甚至常年也见不着面,总想着天下太平了,好好教导,可一眨眼他就长大成人了,我心里半点准备也没有。现在我有时间了,可这小子却躲着我,我在书院十几天他就夜里偷偷跑我房里请过一次安,就再没见过他的人影儿。” “你整天虎着个脸谁跟你亲近,多多接触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李文忠连连摆手,“他现在跟我亲近不亲近的我倒不在乎了,反正我是他老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谁也改变不了。可这孩子却不成器,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马度拿起袁九黎丢在桌子上茶,捏了一撮放进茶壶里面,“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国公你儿子日后也一定是国公,又是皇亲国戚难道还怕他饿死不成。” “饿死倒不至于,就怕他撑不起李家的门面,皇亲国戚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若无才无德,我李家再大的家业也要败落。你可知道他在我家账上零零散散的支了几千两银子,还把帐给做平了,账房差点没查出来。”李文忠脸上苦笑不得,不知道是骄傲还是在生气。 “放心,不是还有老四和平安跟他作伴呢,他们年龄都还很小,等年纪再长一些自然就晓事了。”马度闷着良心说鬼话,李景隆可是任性了一辈子,还跟朱棣闹脾气绝食,差点没把自己饿死。 “别提老四了,景隆实在跟他比不了,从前我也觉得老四挺胡闹的,这几日跟他一接触才发现他颇知兵事,兵书兵法信手拈来,听他说最近在读刘基的《百战奇略》,还向我讨教了不少行军布阵之事。手上的功夫也是了得,一手连枷使得凶猛狠辣刁钻诡异,我的亲兵在他手底下也只有招架的份儿,以后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 李文忠搓了搓下巴又道:“至于平安更是少了几分毛躁,比从前沉稳练达多了,我倒是觉得他很有点我年轻时的模样。总之我家景隆最是不争气了,你可要帮帮我治治他的毛病。” 马度无奈的一摊手,“你当老子的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我把孩子交到书院,没给我教育成材,反倒是给我教坏了,你不给我个说法便与你没完。” 马度脑中灵光一闪,“我倒是有一计,就怕你舍不得儿子吃苦!” “什么计?苦肉计?” “不,变形计!”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47章 变形计之落难公子 帐中香气弥漫怀中温香软玉,李景隆虽然不舍但还是无奈起身,再不回方山就赶不及上早课了。爹爹今年没有出征,要是书院告到家里,自己怕是有的罪受了,爹爹打起人来可比赵德胜下手狠多了。 “小公爷,这就要走了吗?奴家给您穿衣梳头。”怀中美丽的少女悠然转醒,年龄不大看着不过十四五岁,虽然未施粉黛却难掩天生丽质,着实是个美人儿。 此女名叫阿兰,是秦淮河上一个妓子,李景隆花高价给她梳拢,对其钟爱有佳,常常在她这里留宿。 “不用我已经穿戴好了,时辰还早你接着睡吧。”李景隆从荷包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缠资,一个交给老鸨子,一个你自己留着。” 阿兰顾不得天凉只穿着一件肚兜儿从床上起身,从后背抱住李景隆把并不算饱满的胸脯紧紧的贴上去,“奴家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前几天小公爷没来,妈妈就说小公爷不喜欢奴家了,要奴家接别的客人。奴家虽然妓女但也知道廉耻,既然跟了小公爷生小公爷的人死是您的鬼,身子不能让旁人给污了,就拿了私房银子给妈妈这才没有被逼着接客。” 中二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把他当成天,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一片天,李景隆拍拍他的手,道:“你再忍耐些时日,等我手头方便了就把你赎出来。” 捧过阿兰的小脸亲了一口,李景隆就出了屋子,走之前还不忘了把老鸨子叫来臭骂一顿,这才大摇大摆的出了青楼。 天色刚刚的擦亮,街面上有很多挑着担子卖小吃的已经忙活起来,他买了两个刚刚出炉的芝麻烧饼,一边吃一边往城门走,那边有车船可租了回方山。 “李景隆。”旁边的巷子里面突然有人轻声喊他。 李景隆扭头望去,只见巷子里面确实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是谁在喊我?” “是我,你过来。”巷子里面的人在此的冲他招手。 “你他娘的是谁呀,鬼鬼祟祟的……”李景隆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更何况是在应天他自己的地盘。 谁知刚刚的走到巷子口,身后就有人把他摁倒在地,手脚被人用布条紧紧的绑住,他心头一惊,只以为是碰到绑匪了,正要叫喊一团麻布塞进的他的嘴里。真是动不得也喊不得,几个大汉夹着他直把他塞进一个大木头箱子里面。 嘭!箱子被重重的合上,周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和死寂,李景隆惊恐的踢打着箱子,箱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可却没有人来救他。 木箱子似乎被装到了马车上,然后急速的驰骋,停下来又被装上船,船身剧烈的起伏,可见水面上的波浪很大一定是在过江了再后又被装上了马车。离开应天了?这一刻李景隆觉得自己完了! 又颠又饿,挣扎了半天的李景隆疲惫不堪,不知道何时慢慢的睡去,只希望醒来时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鼻子痒痒,似乎有人骚自己的鼻子,李景隆缓缓的睁开眼,视野中有微弱的光火,隐约的看到一张黑漆漆的脸正趴在一旁死死的盯着他。 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李景隆心中咯噔一下,蹭得坐了起来了,缩在在墙角,手中的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间土坯茅草房子很简陋,屋子里的摆设也是十分的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儿子,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把屋子照得一片昏黄。 那张趴在床头黑漆漆的脸却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而是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男童,约莫六七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你醒了?” 很熟悉的口音,李景隆完全听得懂,因为他的爷爷李珍说话就是这样,包括他的爹爹同样有这样的口音,这是盱眙话李景隆自己也会说。 “你……你是谁?”李景隆紧张的问道。 小童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道:“俺叫小栓,你叫什么?” “呵呵……”李景隆冷笑一声,“你们把老子抓来,还不知道老子叫什么?看我不打死你个小混蛋!” 李景隆随手抓住枕头朝着那小栓扔了过去,小家伙机灵的躲开,笑嘻嘻的道:“嘻嘻……没打着没打着……”见李景隆举着拳头下了床,小栓惊叫一声抱头鼠窜,“他醒了,他要打我!”喊叫着出了屋子。 见小童去找大人了,李景隆连忙的从地上抄起一条小板凳在手里,只要绑匪进来,他会立刻让对方的脑袋开花。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的有两个人朝着屋里而来,李景隆手里那已经要扔出去的板凳,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因为来得同样不是他想象中满脸横肉彪形大汉。 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另外一个是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见李景隆手中高举的板凳,立刻吓得抱成一团,倒是那小童一点也不怕指着李景隆道:“阿姐,奶奶就是他要打我!” 李景隆对三人视而不见,举着板凳直接冲到外面,才发现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除了正屋,东边还有一个草棚子,灶台下面火光明亮,锅上蒸汽朦胧散发着淡淡的粮食香味儿。 此刻李景隆肚子要饿扁了,也没有心思吃上一口,举着小凳子四下里打量一番。透过低矮的土墙,可见外面是一样的土坯茅草房子,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鸡犬之声隐约可闻,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土匪窝子。 李景隆心头一喜,高呼一声将手里的板凳扔到一旁,直接冲向门外院子的角落一阵狂吠,一条小小的狗儿朝着李景隆冲了过来。 李景隆一抬脚把那小狗儿踢飞,推开篱笆门撒腿,身后只听见小栓大喊道:“小黄,俺的小黄!坏人,你是个坏人!” 这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庄,看起来比应天周边的村庄更穷些罢了,就着初升的明月,李景隆沿着窄仄的小路撒腿狂奔,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他要跑的远远的就是! 在书院的足球没有白踢,李景隆的身体锻炼的相当不错,这一口气得跑出四五里地去,回头已经瞧不见刚才的那村子。 “哈哈哈……逃出来了,想绑架老子没门儿。”李景隆扭头回望用衣袖擦擦汗水,继续的埋头快步赶路。 刚才只顾着逃命还不觉得,现下李景隆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夜晚独行,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明月星辰作伴。 一阵夜风吹来,路边齐膝深的荒草沙沙的作响,好像有人跟着他前行,后背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随之一凉,李景隆不由得的打了个寒噤。 “不怕!不怕!先生说过这世上没有鬼的。”李景隆咽了咽吐沫,正准备吹个口哨给自己壮胆,却见前面的荒草丛里面有两个人影钻了出来。 刚刚吹到嘴边的一口气,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李景隆清了一下子嗓子,突然伸手往天上一指,“快看飞碟!”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见马度常使这招摆脱几个老先生的纠缠,挺好的用的,果然那两个人自顾的往天上瞧。 李景隆扭头就跑,刚刚转过身才发现身后同样有两个人,结果好毫无疑问李景隆再次的被五花大绑。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我爹和我爷爷都是国公,我舅爷是当今的皇上,再不把我放了,老子一定把你们碎尸万段诛你们九族……你们不就是要银子嘛?我家有很多的银子,要多少都行,只要你们把我给放了……呜呜……” 无论李景隆怎么叫骂利诱都没有人理他,最后只把一块抹布塞回他的嘴里,一个偌大的口袋直接将他兜头罩住。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放在了马背上,似乎在原路返回。 口袋被解开一张欠揍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小栓笑嘻嘻的道:“奶奶、阿姐,这人又被送回来了。” 老妇人在小栓的头上敲了一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给他解开,一天绑了两回也实在遭罪。” 绳子被解开了,李景隆这次倒是不跑了,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将三人打量了个遍。 老妇人笑问道:“小哥别盯着咱们瞧了,有话直接问就是。” 李景隆表现的很冷静,“那我可就问了,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老妇人道:“老身赵何氏,这是我的孙女翠花,还有我家独苗小栓,是乡间是农户,这里是临濠府盱眙县临河镇李家庄。” “哦,果然是盱眙,原来是在老家了。” 盱眙就是指后世江苏那个生产小龙虾的地方,不过这个时候盱眙要更大一些,按照后世的地图划分的话还包括安徽滁州的一部分。临濠府就是凤阳府,只是老朱现在还没有给它改名字。 说起朱元璋的祖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想起凤阳。其实不然,说法有很多有说句容的,有说盱眙的,甚至也有说沛县的。 不管怎么说老朱的祖上肯定在盱眙生活过,因为老朱的爷爷朱初一埋在这里,后世就有一片辉煌的明祖陵为证,而且曹国公主也就是李景隆的祖母也嫁在在这里,至于濠州钟离不过朱元璋的老爹逃难的落脚地方。 一想到自己到了老家,李景隆心中就安稳了大半也有了底气,喝问道:“你们为何要抓我?” “这位小哥,你弄错了,你看我们三人都是老弱妇孺,如何抓得了你。今天下午村子里来了几个驾车的汉子,说要把你寄养在老身家中半年。老身原本是不同意的,可他们却说只要做了,就能免了咱家这几年积欠的赋税,老身贪图好处就将你收了。” “呵……他们的话你也信?就不怕他们是土匪,你们这是助纣为虐。” 老妇人点点头,“他们一个个骑马驾车提刀带枪的,看着都是有能耐的,不至于骗我这个半瞎眼的老婆子。再说这年头那儿还有土匪,到处都有田可种,谁还干刀头舔血的买卖,反倒那几位瞧着像官面上的人。” 小栓抢话道:“是哩,他们都是好人,不光给了我两个烧饼,还给我几个大钱哩,倒是你才像是坏人。”说着从腰里掏出几个铜钱在手里晃得叮当作响,可惜只得瑟了一下,手里的大钱就被姐姐抢了去。 李景隆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是的,一定是官面上的人!他在应天城被掳时是在清晨,虽然说城门已经开了,但是那个时间的盘查还是挺紧的,而他一直在踢打木箱子那么大的动静,城门的士卒会听不见?除非有人让他们装聋了! 李景隆以前说话几乎不过脑子,可是自从上了几堂姚广孝的课已经开始成为一个阴谋论者,眼下的处境更是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一定是爹爹政敌要绑架自己让爹爹拿利益交换,之所以把自己送到盱眙来,就是为了爹爹猜不到藏身之地。至于有能力控制应天城门守卫的人,除了郭英还有谁,他可是宁妃的兄长…… 嘶!李景隆倒抽一口冷气,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难道是宁妃对娘娘使得阴谋诡计?一定是这样的! 如果知道李景隆的一系列的推断,李文忠八成会感到欣慰的,虽然儿子混账了一点,可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咕咕……李景隆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早上他买的烧饼只吃了几口,剩下的估计是进了小栓的肚子,辛苦一天此时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翠花端了一黑陶碗过来放在桌上,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菜,还有一个贴面饼子,上面被小小的咬了一口,看大小八成是小栓的杰作。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小哥你就将就着吃些,明天再给你弄些好吃的。” 此刻正为子虚乌有的天大阴谋而烦心的李景隆哪有什么胃口,“我李景隆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嗯,真香!”片刻后李景隆伸着舌头舔了舔碗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48章 笨姑娘 “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曹国公的长子,这次有人绑架我,涉及一个惊天的阴谋,”李景隆一边穿鞋子,嘴里一边嘀嘀咕咕。 这一家三口没有因为他的惊人之语而惊慌失措,反而同时掩嘴轻笑。 李景隆疑惑的抬头问道:“你们笑个啥?不相信俺的话?” 老妇人点点头,笑道:“相信!相信!这个庄子上的人都说自己是曹国公的亲戚,说自己是曹国公儿子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小栓在一旁频频的点头,“是哩,是哩,你是老曹国公的儿子还是小曹国公的儿子,要是小曹国公的儿子,那俺还是你的……嗯,表叔哩。” 刚刚穿上的鞋子又被重新的脱下来,李景隆恶狠狠的道:“再敢胡说八道,看来我不打烂你的屁股蛋子。” 几乎没有说过话的翠花,伸着胳膊当在弟弟身前,“俺弟说的是实话,你干嘛打他,老曹国公从前没有逃难的时候就住在俺们庄子里!” “什么?我爷爷从前住在这庄子里?” 在村子的中央有一处院子,很普通的一进院子,但是和周围的茅草房有鲜明的对比,虽然院墙是土坯的,可是屋子却青砖的,这里虽有些破败可收拾的还算干净,地上甚至鲜有杂草,显然是常有人打理,至于屋子里面嘛,则是空空如也。 李景隆背着在屋子和院子里走了一圈,“这真的是我家吗?老是听爷爷跟我说要勤俭节约,还以为他从前过的很苦哩,现在看来也不算很穷。” 相比一穷二白的朱家,李珍的家境算是好的,也正因为李珍不时的接济,老朱一家的生活才得以为继,所以老朱登极之后待李珍甚为亲厚。 “那是自然,老公爷乐善好施,乡里乡亲的都没少受他的接济,自然福禄绵长。只可惜后来村子里遭了瘟疫,老公爷带着儿子逃难再没回来。乡亲们有空就常来打扫一下,希望有一天他能荣归故里。” 李景隆心道:“爷爷怕是不会回来了,现在他老人家已经离不开抽水马桶了。” 一进破房子没啥好看的,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从门前走过,见他们从院子里面出来,便问道:“赵大嫂子,莫非又有人来这里攀亲戚了?” 小栓扣着鼻屎道:“是哩,这个人说他是老公爷的孙子。” 中年汉子喜道:“老公爷的孙子?哟,这次还真新鲜,要是真的那你可得喊我一声七舅姥爷哩,嘿嘿……”汉子笑呵呵走了没把李景隆当真,就像是他这个“七舅姥爷”一样是假的。 李景隆没心思在庄子里认识八竿子打不着的假亲戚,拿了在赵老太太家里揣了两个面饼子,就出门走了。 当然是去盱眙县衙,让那里的衙役兵丁带着他回应天,然后直闯朝堂揭开惊天阴谋,李景隆开始幻想自己如何装逼打脸宵小的情景,就不信那些绑匪敢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他。 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些绑匪竟然真的敢,当他在官道旁的茶棚子里面喝茶的时候,不知道又从哪里闯出来七八条蒙面大汉将他团团的围住,他娘的真是无法无天,应天以外的地方就这么不太平吗? 喝茶的路人连带着摆摊的摊主,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儿,李景隆无奈的放下茶碗,两支胳膊举在身前,“来吧,动作轻些!” 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腕子,拿着布条就要绑,几乎要习以为常的李景隆,在看到对方的手后突然暴起,猛地去抓对方的面巾,虽然只抓下来一半但是李景隆仍旧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即使脸被按在桌子上,李景隆仍旧是暴跳如雷咬牙切齿怒吼,“老孔是你吧,你的断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真实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竟然背叛我爹爹和郭英勾结。” 那带头的大汉猛地揭掉面巾,苦笑道:“小公爷您这话从何说起,小的对李家忠心耿耿,您可别冤枉俺。” 老孔挥挥手让人把李景隆放了,坐在凳子上喝茶,其他人也是摘掉面巾,无一例外都是李文忠的亲兵,一个个的陪着笑脸,“小公爷小的们都是听命行事,您要怨就怨老孔都是他带的头。”然后各自寻了桌子倒水喝茶,还把摊主的点心拿出来分食。 似乎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样,李景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没有背叛我爹爹,勾结郭英和宁妃陷害娘娘?” 老孔放下茶碗来皱着眉问:“小公爷说的话俺咋不明白哩?咋又扯到宁妃和娘娘身上了?” 李景隆继续追问:“你们真的没有背叛我爹爹?” “都他娘的蹲下,抱头!”李景隆的拳脚带着满腔怒火朝着这些老兵的背上招呼,老兵们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一个个呲牙咧嘴的哼哼唧唧的叫唤。 “公子您要是发够了火,就回村子好好住着吧。” “为什么叫我呆在这儿,我要回应天!” “看来只有拿杀手锏了,只是没想到用的这么早。”老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李景隆。 一看封皮上的自己老子的笔迹,李景隆满含期待的打开,只看了一眼又失望上坐回到凳子上,信上只有一句话,“给老子老老实实的住在老家,敢跑打断你的腿!” “我要回应天!”李景隆嗖的一下窜出茶棚子。 “抓住他!”老孔没有半点的客气,带着手下追了上去,毫无意外李景隆再次的被五花大绑的放上马背,他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马度一脸欣慰的对花炜,近三年不见,这小子成熟了许多,脸上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的棱角,唇边还须起了淡淡的胡须,还不满二十也不知道他着的什么急。 最关键的是整个人身从前透着的那股锋芒劲儿已然内敛,眼中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淡定,整个人都看着平和了,官场果然是个能磨练人的地儿,菱角儿跟着他也能少吃几分的苦头。 “三年不见炜儿,老身总觉得他像是换了个人似得,说话做事比从前细致了不少,多亏得侯爷谆谆教诲又给他机会历练,眼看着要成人了,老身再次谢过侯爷了。”一个坐在花炜身边的妇人起身给马度行礼。 这妇人正是历尽艰险把花炜从太平府救出来的忠仆孙氏,几经辗转才把花炜交到老朱手上,一直照料花炜长大,花炜也将他如生母一般侍奉。 对于这样的人,马度自然是打心眼里尊重的,“孙妈妈你太多礼了,花炜我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可也没便宜外人不是?” 二爷爷拿胳膊肘戳了戳马度,“谈正事儿呢,别胡说八道了。亲家,这孩子就是没个正形,您可别见怪。” “以后都是一家人,何来见怪,老太爷这么说,倒是显得生分了。” 一旁的赵德胜摇头叹气,“看你们这亲家长亲家短的,都成了一家人了,看来我这媒人跟上次一样全然是个摆设了。” 赵德胜这个空头衔的侯爷,除了在书院教训学生,还兼职给学生做媒,虽然大多都是走过场,可是在勋贵圈里已经有了月老的称号了。 有操蛋的学生在书院旁边修了一个很小的月老庙,那月老不是白须飘飘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反倒是一脸黝黑凶神恶煞,那模样可不是就是人称黑太岁的老赵吗? 据说香火还挺旺盛,附近的村民常来这里烧香,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不识字的村民把这里当成专抓小鬼的钟馗庙了。 后院里菱角儿的闺房很热闹,家里大大小小的女人都围着梳妆台前的菱角儿打转,因为待会儿孙妈妈要过来和菱角说话的,很有必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留一个好印象。 于是一个个的使尽浑身解数帮着菱角儿打扮,宋霜拿出压箱底的首饰,把菱角儿的小脑袋上插的满满的,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乌日娜拿着眉笔给她描眉,她难得的认真,眉毛也描得很有型,马度见了一定觉得熟悉,如花似乎就曾经用过。 大鱼儿把手里的粉饼子不要钱似得扑打在菱角儿的脸上,粉渣子刷刷的往下掉,嘴里的还不停的抱怨,“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吃太多的酱油,会变黑的。”也不知道她这是从哪儿学的歪理。 就连小碧琳也不甘人后,举着手中的红艳艳的唇纸递到菱角儿的嘴边,“姑姑,姑姑,再吃一口!”丝毫不顾菱角儿嘴唇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徐晓珮终于看不下去了,“住手!都住手!都往镜子里瞧瞧,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都给你们打扮成什么鬼样子了。第一次见婆家人不必这么得打扮,菱角儿是个美人胚子,打扮的素净些才好。你们都是成了亲的,怎么连一点的规矩都不懂。” 宋霜往镜子里瞧了一眼,“似乎弄的过头了,不过我成亲前就没见过婆家人。” 乌日娜一脸茫然的道:“我成过亲吗?” 大鱼儿则道:“我成亲前倒是常常的去婆家,第一次见面是个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这三人明显的都属于特殊情况,问了也是白搭,菱角儿往镜子里面瞧了瞧,就咯咯笑起来,“确实丑了一些,还是听徐姐姐的洗了吧。小鱼儿,让果儿给我端盆水来,小鱼儿?人呢?” 赵月老的庙真的很小,还不到一人高,与其说是个庙,不如说是个大一点的神龛。不过塑像倒是栩栩如生,不知是出自谁手跟老赵真的像极了,塑像前陶瓷香炉青烟缭绕,一个身着罗裙穿粉色衫子的少女正跪在刚刚长出青草的地面上诚心祈祷。 她双手合十两眼微闭,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清风拂过她的面庞,细密整齐的刘海被吹得一阵凌乱,“月老爷爷希望你保佑菱角儿和花炜能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信女四时八节供奉上香,必不短缺。” 说着就躬身叩头,小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显然是有十分诚心。不知道是不是感动了神灵,只听见有传来一个声音道:“祝福才是爱,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伟大的多。” 小鱼儿没有因为月老突然显灵而欢呼雀跃,反而吓得一个屁墩儿,四下里打量一番根本没有人,哆嗦着嘴唇不可置信的道:“月老爷爷真的是你显灵了吗?” “一个假神仙显什么灵!你还不如直接找赵侯爷磕两头有用。是我,我在小庙的后面。”一只手从小庙的后面横伸了出来,不停的晃荡着,可以确定那是一只人的手。 小鱼儿踉跄的站了起来,手中拿着篮子挡在身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可看到对方的模样就怒不可遏的打了过去,嘴里还使劲的骂着,“躲在这里偷听我讲话,真是不要脸!” 平安举着胳膊挡住自以为英俊面容,任小鱼儿手中的竹篮在他的胳膊上打得嘭嘭作响。女孩儿家本来就没几分力气,打了十几下手里的篮子就脱手飞出,小鱼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道:“你不去上课偷听我在这里讲话,看我不找哥哥告状。” 平安背靠小庙而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故作潇洒,“谁偷听你讲话了,你没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睡觉,再说今天放旬假不上课,才不怕你告状。” “哦,那是我误会你了。”小鱼儿是个直率的姑娘,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平安接下来的动作又把他的火气给勾了起来。 平安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肚子就去捡小庙前的点心,小鱼儿立刻急了一把将平安推得远远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平安苦着脸问:“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我就是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 “别找借口,你吃了给我给月老爷爷供奉,菱角儿和花炜的好事就黄了。” “哎呀呀,你叫我怎么说你,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命,为别人做了那么多事,人家却不知道,连一个领你情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图什么。现在好了,人家两个定亲了,以后就是在地连理枝在天比翼鸟双宿双栖,现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小鱼儿叉着腰重重哼了一声,叉着腰道:“我诚心祝福他们,不需要有人领情。” “既然诚心祝福的,那就是死了心了,我这封信揣了很久了正好给你……”平安从怀里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显然是在怀里揣了很久了,可还没有递过去就小鱼儿抢了过去,“就知道你还没有死心,听说你在书院上进了很多,还以为你要做个好人,我真是对你失望极了!” 嗤啦一声,那封信在小鱼儿手中被撕成两半扔在地上,还忿忿的踩了两脚,冷哼一声扭身离去,连篮子都不要了。 平安摇头叹气,把地上的信捡了起来,摇头叹气道:“还真是个笨姑娘!” 第549章 别样的感受 即使知道一切都是老爹的安排,李景隆依旧不甘心,不只一次的想要逃走,可他根本就走不出这个村子十里之外就被抓回来。 在确定无法反抗之后,李景隆立刻转换心态干脆享受起来,不用每天早早起来背书,也不用在别人鄙视的目光中借作业,不用挨罚扫厕所喂猪,更不用挨赵德胜的板子,一切都要比他想象中的美好。 唯有伙食差了一些,但是赵何氏有好手艺,翠花和小栓每天都是提着篮子早早出门,回来时会带来满满一篮子的野荠菜,洗摘干净,拌上黑面,放在锅里蒸熟,然后在锅里用猪油翻炒,便算是不错的美味,说是等再过些时候,会有更美味儿的榆钱槐花出来。 有倒是半大老子吃穷老子,更何况这个家本来就很穷,蒸荠菜李景隆一次可以吃上三碗,这让小栓极为的不满,为了不让他在自己的耳边聒噪,少不得要陪着他在野火烧过的荒草地里拔茅针。 这种无聊又耽搁功夫的事情,李景隆从前实在没有干过,一出手常常会被把茅针给揪断,露出一截光亮亮水嫩嫩的绒毛,剥开草皮放在嘴里,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跟上次平安给他的那种又干又涩的不同。 于是小栓一边摘李景隆一边吃,半天也没摘了多少,于是小栓再次的愤怒了,“你除了吃会做什么!”还把手里剩下的茅针扔了李景隆一身。 “切,看你那小气样,才几根草而已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看我拔给你!”李景隆说着就伸抓住草根连泥带土的一阵乱拔,拔着拔着就咋呼一声,两把草扔了个干净。 只见湿润的泥土下面,有白花花胖嘟嘟的虫子蛹子,而且不只一只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李景隆都头皮发麻,小栓却像是见到了宝贝咋呼一声,“发财了,发财了,你发现了个虫窝,今天要开荤了!” 小栓伸手把虫蛹捏过来,还用破旧的短褐把宝贝似得的包起来,约莫有两个拳头那么大。赵奶奶接过孙子递来的虫蛹,也是满脸的欢喜,“这可抵挡上大半斤的猪肉了,真是好运气,这就做给你们吃。” 洗去泥土沾上面粉在擦了猪油的锅里,就会发出嗤嗤啦啦的声音和一股烤肉的味道,翠花一边烧火一边抱怨奶奶放得猪油太多,嘴里却在暗暗的放着口水。 虫蛹煎好了,黄澄澄油亮亮卖相很好,闻着似乎也不错,可一想到它在土里的模样,李景隆就半点胃口也无,他宁愿喝亮得可以照出人脸来的面汤。 “小哥儿吃一个,好吃的很哪,不然就要被俺家的小栓给吃完了。”赵何氏把夹着虫蛹递到李景隆的嘴边。 李景隆满脸嫌恶大摇其头,“不吃,不吃!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虫子的!” “嗯,真香!” 马度真的很辛苦,他在书院兼着数学课、化学课、物理课,还包括令人难以启齿的性教育。赵麟以成之名从他手里要走几张春宫图,自从开了这个口子就收不住了,每个学生成亲前都能义正言辞到马度这里来请教一番。没想到新晋的便宜妹夫也来凑热闹,亏得马度还以为他是老实人。 “花炜你着什么急呀,婚期不是定在一年以后呢吗?再说这种事情,等你们成亲慢慢琢磨会更有乐趣。” 花炜微笑道:“孙妈见赵麟三年抱俩眼馋的很,说我花家一根独苗务必请先生赐上几幅图好生揣摩学习,免得到时候抓瞎。” 马度白了他一眼,“这会儿倒是真上进,等你结了业再画给你,还是先准备结业论文吧,这些论文不光是给先生看的,还会送到朝堂政务官甚至会被皇上过目。你在澎湖快三年,也算是有些经验,可不要只写些空洞乏味的文章,这可关系到你的仕途。” “多谢先生提醒,学生在澎湖三年自有感悟,还请先生指教。此次论文想以海贸和海防为题想请朝廷扩建海军……” 马度正在听花炜侃侃而谈,就听见外头张五六喊了一嗓子,“侯爷,小白一家三口回来了!” 马度立刻坐不住了,对花炜道:“你好好写,写好了给我看就行,我都半年没见着小白了!”说完就一溜烟的冲出办公室。 花炜顿时一阵心碎,他和马度三年未见,马度也没有这么的激动,自己这个妹夫兼学生显然还不如果一头畜生在他心里重要。 吴复中的双眼一直盯着马度,见他像是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的眼前飞奔过去,一头扎进那琉璃房子里面,扭过头来就问身边的安虎子,“侯爷好像有急事,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哪有什么急事?八成是大鱼回来了。” “大鱼?什么大鱼?” “就是两条比我还大大鱼,是侯爷的爱宠,听说鄱阳湖大战时救过侯爷的命,侯爷就在这里盖了房子,金屋藏娇养着它们,听说去年冬天没回来侯爷还乘船到江山找它们去了……咦?刚才我是不是说金屋藏娇?你听见了没有,俺都会用成语了,跟着有学问的人呆在一起,学问就是长快!” 吴复中没有心思纠正安虎子胡乱的用成语,却在纠结马度挂念着几头没毛的畜生却不记得自己呢,他心中和花炜一样满是怨念。 “走啊,别愣着了,快到我家里吃饭。”安虎子拍拍吴复中的肩膀,“走,快到我家里吃饭。” “虎子哥,食堂里不是管饭吗?何必再让安大婶另外做饭,怪麻烦的。” “今天不一样,俺娘在家包了饺子,在书院可吃不着,快走!” 终于知道为什么小白这次出去浪了这么久,在水池子里面除了小白和小白老婆,还多了一头白鳍豚,小小的,比马度第一次见到小白还要小,约莫有两尺长而已。 小白“婚配”多年,到现在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看来白暨豚的繁殖能力本身就不是很强,难怪白暨豚最后会灭绝。 小小白很可爱,这是马度给它刚取的名字,看起来胖胖的软软的,声音尖利清脆。不过它的胆子很小,尤其是对这个站在陆地上要给它检查身体的人类,它尖叫着躲小白的身后,可能它只是一个害羞的女娃。 小白围着小小白打转,向马度显示自己的杰作,还用长嘴不停的把小小白拱到马度的跟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马度有个亲密的接触,反而惹得小白老婆很是不悦,又用尾巴拍了它。 马度摸着小白光滑的脑袋安慰它,“没有关系,等时间久了,自然就不怕我了,明天我就带鱼过来喂它。” 似乎真的听明白了马度话,小白扑闪着双鳍表示同意,还用长嘴咬住马度的袖子,把他拉进河里…… “阿嚏!”春天水还是很凉的,尤其是被傍晚的风一吹,不打喷嚏才怪。 马度扔掉了只穿着小衣急匆匆的跑回家里,门房老孙见了马度就大喊一声,“侯爷回来了,快给侯爷换衣裳。”这一嗓子,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堆的丫鬟仆役冲了出来,直接把他堵在门房里,开始扒他身上的湿衣服。 我擦,家里的仆役平常懒得跟猪一样,不使唤就不动弹,突然有这么高的服务意识这是在间接的长的工资吗? “别扒本侯的裤衩,让本侯自己来!”马度到屏风后面换小衣出来,丫鬟仆役又围了上来,一套大红吉服就往马度身上套。 “做什么!想造反了不成!”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甩脸子给谁看哪!”宋霜走进屋子里面,言语之中尽是揶揄之意,可手上却在给马度扣扣子整理吉服。 “我的好日子,夫人是准备给我纳一房小妾吗?”不知道宋霜闲来无聊又使什么幺蛾子。 “没错,妾身贤惠一次,今天给侯爷纳个妾,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侯爷送到厅里行礼。” 仆役立刻簇拥着马度就往花厅里面走,花厅前挤满了人厅前也装饰的喜气洋洋,似乎有一场婚礼真的要在这里举行。 马度对宋霜道:“你在搞什么鬼?玩大了哈!” “妾身没开玩笑,真是是给侯爷纳了妾,免得外人说妾身是妒妇,容不下小的。” “真的?夫人能这么想为夫真的很欣慰啊!”马度冲着宋霜挤眉弄眼,“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不知道美是不美。” “美,绝对是个美人儿,妾身知道夫君眼界高,庸脂俗粉是看不上的。” 说话间马度进了厅里,一家老小站在厅堂的两侧,笑眯眯的看着他,而中央的位置果真站着一位身着红装的喜娘,虽然盖着帕子看不见样貌,可身段袅娜立在那边娉娉婷婷,想必容貌不会太差了。 马度扭头看向宋霜,不可思议的问:“竟然是来真格的!” 宋霜柳眉一挑,“自然是真的,夫君赶紧的去拜堂吧。” 老泥鳅坐在上首,“玄重快来拜堂,咱家又多了一口人。” 不知道宋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马度狐疑的走到那女人跟前,伸手捏住盖头一角缓缓提起,这不合规矩在场的却没有人反对。 盖头下面果然漂亮的女人,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柳眉杏眼,粉面桃腮,琼鼻樱唇,真的是个美人,可却没有半点新娘该有的羞涩,反而直勾勾的回望着马度。 马度也是像见了鬼一样,手中盖头一松,“不行!” 开什么玩笑,竟然让徐晓珮做他的小妾,她的身体里面也许住着一个男人,跟她同床共枕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掰弯的。 拜堂自然进行不下去,宋霜只好让人把晓珮送走,然后埋怨道:“好像我很愿意给你纳妾似得,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晓珮妹妹貌美如花,能娶她做妾室是你福气。” 老泥鳅也道:“不只是你的福气,也是咱们全家的福气。这孩子人长的俊俏不说,又精明能干家里上上下下全靠她打点,这些年俺是看在眼里的。好年岁都耗在咱家了,你若是不收,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乌日娜也道:“晓珮很好,她教我很多东西,洗澡的时候还给我搓背呢。” 碧琳也挥舞着小粉拳道:“我要珮姨做我的三娘,爹爹你不能欺负她。”说完就拉上小骉的手,“咱们去吃爹爹喜酒!” 这女人还真是有手段,竟然能让家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给她说情,马度觉得她才像是一家之主。 “原本想给夫君一个惊喜,不曾想惹得夫君生气,反正人是给你娶来了,拿来摆着放着还是给马家传承香火,全由得夫君自己,反正我是不会吃醋的,走,咱们去喝喜酒。” 满厅堂的一溜烟的都跑了个干净,马度忿忿的去找徐晓珮摊牌,徐晓珮的房间完全是新房的装饰,掀开门帘徐晓珮正顶着盖头端坐床上。 打发走了丫鬟,马度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徐晓珮自己掀开盖头,“侯爷明知故问,我一日不嫁叔父就有权利影响我的生活,与其嫁给别人不如便宜你,霜姐姐提了一句,我便顺势答应了。” 马度夹起桌上酒菜吃了起来,“怕是我占不到什么便宜吧,念你在我家辛苦多年就当盾牌给你使一下也无妨,至于以后和乌日娜一起泡澡搓背的事情不要再有了,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戴了绿帽子。” 徐晓珮掩嘴轻笑,“莫名其妙,我的心又不在她那里,心里自然不会去想沾她的便宜,也就没有子虚乌有的绿帽子。” 她伸出芊芊玉手,在桌子上摆了三个酒杯,拿起酒壶一一的斟满,“多谢侯爷不计前嫌为我遮风挡雨,这三杯酒权当我的谢意。” 徐晓珮说完就一饮而尽,她酒量不济,下三杯酒下肚,面上就透出一股诱人的桃红,越发的美艳,可惜了她的这副好皮囊。 天已经黑了,屋子外面响起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不用问就知道有人在外面听墙根。徐晓珮冲着马度打个眼色,“侯爷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上床安歇吧。” 马度也有心气一下宋霜,故作淫笑道:“好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屋子外面果然响起了一声恼怒的轻哼,宋霜真的在外面偷听,这婆娘纯粹是自作自受,要自己的姐妹幸福却出卖自己的男人。 熄了灯下了帐子,两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语,窗外的人听得无趣自然也就散了。就在马度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一个赤裸裸的滑腻的身体钻进他的被窝。 “你要做什么!不是要来真格的吧?” “当然,你我做戏只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霜姐姐只有一个儿子太少了,我要再给她生一个儿子,有两个儿子她的地位才会更稳当,你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纳几房妾室。” 马度不由得失笑出声,“就算你生了儿子,那也是给我生的不是吗?你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男人,你确定我对你有性趣?” “你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认真的想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我的身体里面住着的不是男人,我就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你看看我的身体,难道她不美吗?”于此同时马度感觉一只小手摸到了自己的胯间。 人不可貌相,想象不到这个文静秀丽的女人在床第之间是如此的疯狂,不停的扭动着美好的身体来极力迎合马度。 马度心中除了生出一种别样刺激,也生出一点怀疑,她不光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可以改造一番,谁叫她有一副美好的身体呢。 徐晓珮突然身子一僵四肢八爪鱼似得抱住马度,娇喘声中马度清楚的听见三个字,“霜姐姐!” 马度一声闷哼,感觉自己弯了…… 第550章 变形计之饿其体肤 方山算不得真正的乡下,书院更是一座象牙塔,所以李景隆并没有真正的体会过乡间野趣,只是这样的野趣来时觉得新鲜,去后却是漫长的枯燥无聊。 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在乡间只有最懒的懒汉才会这个时候起床,即使六七岁的娃娃也要背上粪叉沿路捡牲畜的粪便。 如果不是肚子实在是饿得慌,李景隆真的不愿意起床,睁眼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掀灶房的锅盖,和前天一样的失望,锅里面只有一碗稀粥半个饼子。 这么多天过去,他算是知道了,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蒸野菜煎虫蛹在乡间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上。筷子在碗里搅合了几圈也没泛起几米来,李景隆此刻真的很怀念书院,松软料足的大包子,爽口辣喉的胡辣汤。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稀汤寡水的塞进一个半大小子的肚里,实在是不顶什么用,还不到一个时辰,李景隆的肚子又吱哇乱叫了起来,胃里犹如火烧,饥饿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眼瞧着都过了晌午了,赵家一家三口仍旧没有回来,不用问便知道他们又去下地了,李景隆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掀开放粮食缸里面只剩下小半袋子的面粉,还有半瓢白米,李景隆不由得嘀咕一句,“这家还真是穷得可怜,就剩下这么点吃的。” 嘴上这么说可手上一点都不软,半瓢米拿去稍微淘了一下就倒进锅里,虽然没有煮饭的经验,李景隆也知道多放点水没有错的,清汤寡水的没什么滋味,李景隆又里面搁了一点猪油和食盐。 通红的火苗舔舐锅底,蒸汽从锅盖下面缓缓的溢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米香,李景隆迫不及待,铁勺子舀了点放嘴里尝尝,享受的点点头,“味道还真不错,看来我也是有几分手艺的。” 他迫不及待的盛了一碗自顾的吃了起来,一连三碗下肚,李景隆才觉得肚子里面舒服了些,摸着鼓鼓的肚子刚刚的喘了一口气,院子的篱笆门就被打开了,赵家三口人拿着农具回来了,个个都是一脸的疲惫。 小栓抽抽鼻子道:“好香啊!”他一溜烟的跑到草棚子下面,见到李景隆就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晓得给我们做饭,不过平常我们中午是不吃饭的,让我瞧瞧你弄了什么……” 小栓踮着脚尖掀开沉重的槐木锅盖,“哦,是米粥哦,这么稠米粥……” “想吃就吃不用客气,来我给你盛一碗。”李景隆拿着勺子就要给小栓盛饭,勺子却被人夺了过去,抬头一看是翠花。 翠花皱着眉毛厉声问道:“你哪来来的米!” “还能哪里来的,当然是在缸里找的。” 翠花闻言嘴巴一撇,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似乎被抽调了魂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是家里最后剩得米,可是要吃到夏收的,你都吃了,让我们全家都去吃观音土吗,呜呜呜……” 小栓到底年龄小,还不懂得为生活操心,对李景隆抱怨道:“看你把我阿姐惹哭了吧。” 李景隆天不怕地不怕,看一见着女人哭就抓瞎,倒不是他有多么的怜香惜玉,实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不就是一斤米,回头我找补给你就是!” 若是在往常,李大公子肯定一锭银子甩出去,可现在他浑身一个铜钱都没有,从他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平时随身携带的荷包、扇子、玉佩都没有了,不然随便一件都能买不少钱。 赵何氏搁好锄头,叹口气道:“你这丫头哭嚎个啥,让邻居听见了还以为我这老婆子死了呢,从前瘟疫兵灾都熬过来了,如今天下太平还能饿死了,再说家里不还有半袋子面不是,有老婆子在,这家还破不了。” 愧疚这种情绪李景隆几乎没有过,尤其是因为一斤米而愧疚,那种感觉犹如百爪挠心让人焦躁的不行,趁着赵家三人分食剩下的米粥,李景隆一溜烟的跑了村子,对着野外大声的喊道:“老孔给我出来!都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跑了。” 没多大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草稞子里面现一个人来,头上扎着草帽,一脸的慵懒正是他爹的亲兵头子,“小的刚才打了瞌睡,来得晚了,小公爷不要见怪。” 李景隆恶狠狠的道:“给那家人送一百两银子,然后立刻送我回应天。” “对不住了公子,小的怕是不能听您的。” “那好,给我一百两银子。”李景隆立刻退而求其次。 老孔一摊手,“没有!” “五十两!” “没有!” “十两!” 老孔很坦白的道:“别说银子,就是一个铜钱,一粒米,小的也不能给您,这是公爷吩咐的,小的向公爷立下军令状了,小的不想掉脑袋。” “可那家人已经吃不上饭了,你是想要跟着他们饿死吗!”李景隆愤怒的揪着老孔的衣领子却摇晃不动他。 “公爷说了,您要是真的死这里,就把您埋在老家顺便修祖陵……哎哟!” 李景隆一拳头砸在老孔的脸上,松开他的衣领子掉头就走,他心里空落落的嘴里不停的嘀咕,“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六七百年后电视创意,李景隆要是能想明白那才是怪了,让李景隆困惑的始作俑者这会儿也很不明白,为什么人家穿越都能织出羊毛布来,而他连纺纱都纺不出来,这可是一桩大买卖呀,英国佬做到了极致,马度可不想放过。 纱还是纺出来了,是出自乌日娜之手,就因为听马度说这可以让她的族人多一口吃的故而十分的卖力,只是她纺出来的纱比大拇指还粗,像是直接用羊毛搓成的绳子,当毛线都不合格更别说织布了。 灵感就像是一道闪电劈中马度天灵盖,做不出来羊毛布为什么不能做毛线呢。家里的女人不顶用,就到外面找女人,大明从来就不缺纺织高手,沈万三自己手下就有。 知会了他一声,不过几天就给马度送来一个人来,不是精明干练的年轻妇人,而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婆婆。 不等马度发飙,沈万三就向马度隆重介绍,这位名被称为红姑的老大娘是黄母的亲传弟子。说起黄母不一定有人知道是谁,可说到黄道婆相信只要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没有人不知道。 马度立刻当祖宗给供了起来,立刻许下重金请这位老太太帮忙研制毛线。有道是会者不难,老太太出手不凡,只三天时间就以棉麻做辅料纺出了羊毛线。 碰到这样的牛人,马度自然不会放过,立刻请她帮着做羊毛布,这个明显的要难了些,少不得需要重新的制作织机。以薄启的眼光定然能看得出来,羊毛布一旦出现了,对大草原意味着什么,估计的他不会出卖自己的族人,马度只好退而其次找来王小锤辅助老太太设计新织机。 羊毛布也许还要些时候才能出现,但是织毛衣这件有趣新活动已经在大明的贵妇圈子里风风火火的展开了。要问谁是第一个织毛衣的人?当然是马度。 那时候和川妹子可是约好了的,织一条围巾作为送给彼此的圣诞了礼物,他竟然傻傻真的织了,而川妹子明显的是买的。 不像后世的很多年轻女人连袜子都不会缝,古代的女子不论富贵贫贱个个都是心灵手巧,马度拿着细长的指针只织了两排还没有进行讲解,他的女弟子就弃他而去,还说有什么难的。 只用几天的时间,成品毛衣就在家里出现了,各种款式各种花样,后世那种用机器织出来的,也不过如此。当然宋霜和乌日娜是没有这个本事的,织出来的渔网一样,还好意思往马度套。这种透皮露肉的稀疏网格,如果穿在她们的身上,似乎才更合适一些。 宋霜和徐晓带着毛衣往常府、徐府走了一圈,织毛衣活动就立刻在勋贵官员的圈子里面流行开来,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贵妇最是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终于不用数豆子排遣了,马家的毛线生意也随之火了起来供不应求,价格也是一路飙升,毛线几乎和同重的银子等值。 在继金、银、铜、绸缎、绢布、大米、香料之外,大明又多了一种硬通货,老朱看别人发财都是心痒的,一道旨意发到家里招马度进宫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51章 搞个毛线 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作为皇后怎么能放过,更何况马大脚本就不是能闲得住的人,现下拿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在马度的身上比划。 “娘娘的手艺真好,织得花纹我也喜欢,等今年冬天便有的穿了。” 马大脚白了他一眼,“这可不是给你,是给老四的,这孩子火气大到了冬天也不穿棉衣,我便寻思着给他织一件。” 马度酸溜溜的道:“娘娘只顾着疼儿子,全然把我抛在脑后真是叫人心寒,以后就不给您供应免费了毛线了。” “你呀成家立业我是管不着了,太子、秦王、晋王也一样,我在方山养病一年他们一个个不也好好的。===『新书推荐阅读:圣武星辰』 ===。这织毛衣的法子和毛线是从你家里传出来的,别说你自己没有毛衣。” 马大脚猜得没错,马度自己真的没有毛衣,虽然他有三个老婆,但是有两个只会织"qi qu  "。徐晓珮倒是挺在行的,手艺也是非一般的好,可是她织的毛衣是给宋霜的。 一提到这个女人马度就不由得头大,徐晓珮一点都不排斥和马度行夫妻之礼,可是偏偏在极乐之时却在马度耳边喊宋霜的名字,让马度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实在提不起性趣。 菱角儿就不更用说了,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织的毛衣肯定是给花炜的。小鱼儿却说马度的身量太高了织起来耗时间,等她给侄女侄子织完了再给马度织,反正冬天还早着呢。 总之连家里的胖厨子都混上毛衣穿了马度这个家主却没有,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收了虎妞,让她专门给自己织毛衣。 几支长针在马大脚的手里迅的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能织出一截来,一边在马度身上比划一边絮叨,“老四平常莽莽撞撞的,从小就爱踢被子,他不懂的照顾自己,身边也没个体己的人,还不如老五让人放心。” “这个倒是,冬天的时候常见他穿着单衣,我都替他冷得慌。要不这样吧,我给他介绍一个体己的人儿,娘娘把这件毛衣给我如何?” 马大脚手里的长针停了下来,“没想到阿弟还有保媒拉纤的本事,说来听听是哪家的闺女。” 马度张口便道:“您觉得魏国公家的长女如何?”朱小四的灵魂伴侣自然是徐妙云无疑,徐妙云一来马家,朱小四定然翘课往她身边凑,多半会吃一鼻子灰。 马大脚抬起头来看看马度,“玄重心里到底是喜欢老四的,魏国公是军中第一人,老四若是做了他的女婿,以后在军中的影响不会小了。” 呃……果然是天家无小事,娶个儿媳都要牵扯上军政大事,马大脚当初让朱标娶常遇春之女,似乎也不仅仅是因为常遇春的女儿贤良淑德,也是为了给朱标在军中找个帮手,可惜历史上常遇春死的太早了,常茂又不争气,没给朱标帮什么忙。 “我不过随口一说,娘娘要是觉得不合适权当没听见。” “看把你紧张的。”马大脚笑了笑继续低头织毛衣,“其实妙云倒是和老四挺配的,那闺女贞洁娴静又爱读书,身上透着一股男娃的英气韧劲儿,还真能磨磨老四的急脾气,回头我问问皇上意见。” “朕能有什么意见,朕和徐达是布衣之交,做姻亲最好不过,等徐达从北平回来朕亲自与他说。皇后记得回头跟徐夫人知会一声,莫要让她把闺女许了旁人。” 老朱出现总是这么的突然,马度连忙的转身给他见礼,老朱摆摆手道:“又没旁人莫要弄这些虚礼,咦?什么时候留胡子了,总算是有点大人样了。” 老朱大咧咧的寻了椅子坐了,“怎得有空到宫里来了,是来给皇后做体检的?” 马度苦笑一声,“皇上,是您昨天派人到方山来招微臣进宫的,您怎么忘了。” “是朕招你来的?”老朱反问一句之后,就从腰带里面掏出一张小纸条看了看就放到一旁,接着变戏法似得掏出一堆的纸条来,嘴里还不停的嘀咕,“怎么找不着了?” 马大脚在一旁提醒一句,“皇上招玄重过来不是为了毛线的事情吗?”说着还亮了亮手里织了半截的毛衣。 老朱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没错,是这事儿。”然后老朱又把一张张写着小字的纸条塞回腰带里面,“这是昨天的,这是今天的……” 见马度茫然的看着他,就嘿嘿的笑道:“国事繁忙有些事情朕总是记不住,就把事情写在纸条上,忘了就拿出来看看。” 作为一个学医的人,马度当然明白当一个人的记忆力开始减退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的心理和生理已经出现了问题。 老朱出现这样的问题是正常的,试想一个几乎全年无休,每天要顶着压力完成大量工作,回了回宫还要为子嗣操劳的中老年男人,不出现问题才叫怪了。 看着老朱眼中的血丝,马度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皇上可是觉得很累吗?” 老朱哼了一声道:“废话,朕自然是累的,每天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不像你是个有福的,每天躲在乡下逍遥快活。再幸灾乐祸,朕就把你弄到通政司专门给朕拣折子。” 如果说把大明的政务往来比作物流的话,通政司那就是全国最大的快递分拣中心,不仅仅是分拣那么简单,还得把包裹拆开了,看看清楚该送去哪个衙门。虽然说辛苦却是个历练人的好地方,只消呆上十天半月就足以对大明的政务有个系统性的了解。 “微臣只是关心皇上身体罢了,哪有幸灾乐祸,通政司微臣还是不去了吧,微臣的身子骨怕是熬不住。书院有一批要毕业的学生,您要是觉得合用尽管都送去通政司,他们年轻都禁得起折腾。” “哎呀,书院和国子监真是不一样,国子监的监生可是挤破了脑袋都想进礼部、翰林院、詹事府这样的清贵衙门哪。” 马度正色回道:“再过十年您瞧瞧,他们会更加不一样的。” “哈哈……那朕且等着瞧了,说正事吧。”老朱收住笑容,伸手指向马大脚手中的毛线,“你搞个毛线应该不是单纯的想要捞银子吧。” 7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52章 粮绝 “皇上圣明烛照一下子就洞悉微臣的心思,微臣搞这个毛线实在是为大明边疆安靖盘算,赚钱不过顺便的事情。”老朱一脑袋农民式思维和强盗逻辑,估计其中的门道看得不是很明白。 “别拍马屁,朕听说你除了搞毛线,还在让人研究用羊毛织布的机器,不找妥懽帖木儿这个老师傅却找他的弟子,朕就知道其中有猫腻。”老朱接过马大脚递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口道:“说说吧,到底安的什么鬼心思。” 马度拿过一个毛线团抽出线头对老朱道:“皇上,这毛线虽然不起眼却抵得上百万雄师,挡得住蒙古人的汹汹铁骑。” 老朱哈哈笑道:“北边雄关漫道长城万里都挡不住蒙古人的铁蹄,这细细的毛线就能挡得住?”他说着把毛线抢过来,啪的一声拽成两段。 “这毛线可比长城好用多了,和林一战蒙元皇帝仅以身逃,退居捕鱼儿海,但是皇上知道仍旧有无数的牧民在草原上跨马牧羊,这些人杀不了管不住,只消有一个强力的人物就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又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老朱捋着胡须点点头,“嗯,朕自然是省得的,草原之事当以十数年之功倾国之力不断征伐方能打出百十年的太平。”见马度一脸不以为然,便道:“怎么你觉得不行吗?” 洪武、永乐两朝确实都在不停的征伐草原,朱棣更是死在北征的路上,付出不可谓不大,蒙古人虽然被撵得到处乱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一场土木堡之变就被打回原形,双方攻守易位,蒙古骑兵更是时常侵袭边境掠夺人口,一度兵围京师。 “微臣觉得,皇上除了要施雷霆手段,也要布雨落恩泽,不光能少死人还能挣银子。” 老朱也不恼,“那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的说说吧。” “微臣请皇上与草原互市,让中原的商人以生活物资,交换他们的牛羊马匹和羊毛。” 老朱斜眼看马度,“你果真是宋人教大,是要朕学宋辽的檀渊之盟吗?朕的大明可不是孱弱的赵宋,眼下蒙元已经行将就木,黄土都埋到脑门了,朕会向蒙古人低头?!” 大明自然不会低头,不割地、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历代王朝就数大明最有骨气了,老朱家的子孙也有骨气。李自成兵临城下只想要做个朝廷承认西北王,还答应帮着给崇祯当打手,崇祯都梗着脖子不答应,这才给了满清可趁之机。 “皇上误会了,蒙元哪有和皇上谈判的资格,微臣是想皇上以互市商贸收拢草原牧民。说到底天底下的人都差不多,但凡有口吃的,没几个愿意提刀做杀头的买卖。 我那个草原上的小舅子,去年走的时候带了好多东西,没有一件金银玉石,带的只有布匹、棉花、茶叶、食盐、粮食甚至是铁锅。 牧民虽然会骑马射箭看似比农民强大,可在生活和老天爷面前都是差不多,一场白灾就能夺去他们的所有。与其让别人把他们集结起来到大明劫掠与天军对抗,不如皇上来做这个人使蒙人归化。” 老朱靠在椅背上斜望着高大的殿顶,“然后让他们放羊剪羊毛卖给你做毛线发财,你再把粮食、布匹、铁锅卖给他们,你真是打好盘算。” “微臣绝非徇私发财,实在是一片公心。此计若成既能成可分化蒙古,又能在北方多一道屏障,而且还能……” “而且还能赚银子是也不是,哼!你说的倒是挺轻巧,做起来怕是不容易,你心中可有方略。” “自然是有的,蒙古人质朴却又狡猾,想让他们乖乖剪羊毛并不容易,微臣以为当如徙木立信做一个榜样方好。” 老朱笑道:“就比如你那个蒙古小妾的部落?” 马度讪讪的笑道:“皇上圣明。” “那你也先给朕立个榜样,若是成了再说开市的事情,总结出经验,再给朕递个章程上来。且说到这里吧。”老朱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听保儿说给他出馊主意,把九江弄到盱眙老家了?”九江不是地名,是李景隆的小字。 “是微臣出的主意,至于是不是馊主意眼下还不好说。” 马大脚放下毛衣抬头道,“听说那孩子这两年确实胡闹了些,玄重的意思是想他吃点苦头,有道是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也许这对他是好事。” “哈哈……朕也这么觉得,那娃儿没经过苦日子,不知道啃起麸面窝头来脸得抽成什么样。”老朱突然长叹一口气,“自从阿姐没了,朕就没去过盱眙,祖父的坟头也在那边,从北平运来的建材还剩下不少,朕琢磨以后在盱眙再建一处祖陵。” 蒙元的皇宫被扒了,得了很多的砖瓦石料,可老朱却没有拿来建新宫殿,而是运到凤阳建了祖陵,大明殿成了“大冥殿”,薄启听说这个消息血糖可是高了不少。 李景隆现在连窝头都没得吃,三天才拉出一点屎来,拿草叶子擦了屁股就提了裤子出了茅房。小栓见李景隆出了茅房,就拍拍脚下的小黄狗,“小黄快去,正热乎着呢!”小黄狗一溜烟从李景隆胯下钻进茅房里面,听着茅房里面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李景隆喉间一阵干呕。 普通农家自己还吃不上饭呢,当然不会喂狗粮食,相反一旦遇上灾荒狗反而是人的口粮,可能救一家人的命。 “真恶心!”李景隆舀起一瓢凉水,往嘴里灌了两口,使劲的漱了漱口,仿佛嘴里有什么似得。 “小哥儿你不舒服了吗?”赵老太太从屋里出来,一脸关切的问疯狂漱口的李景隆。 “没事,我就是早上起来漱漱口,今天早上咱们吃什么?”这才是李景隆最关心的,除了前些时候结榆钱儿的时候吃了一顿饱饭,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吃饱了,原本微胖的俊脸清减了不少。 “哎……让你在咱家吃苦了,今天就让你们吃点好的。”赵老太太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儿,打开一看是一副黄澄澄的铜镯子,看样子挺沉有些年头了,“拿到城里当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剩下的再买些黑面回来。” 李景隆一喜正要去接,可是手刚刚碰到那铜镯子又缩了回来,他似乎意识到这是赵老太太最后的私房,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要是把这镯子拿去当了,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老太太却摇头道:“那也得有以后再说,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去把这镯子当了换些粮食,才能熬到麦收。”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54章 心灵的呼唤 李景隆扭过头来,只见他们身后站着一伙人,为首的青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长得也是歪瓜裂枣,身上的衣服却很眼熟,常见马度的长随穿着四处显摆的那种铜钱蝠纹的绿袍子,一看就是典型的土包子。 “哎哟,怎么还有个小白脸,可是你家的亲戚吗?”土包子用手里的扇子冲着李景隆指指点点。 实事求是的讲,若单以模样相貌李景隆在整个书院也是数得着的,而且很有贵公子的派头,若是把他和朱小四放在一起,旁人一定会觉得他才更像个王爷,又黑又土的朱小四更像个长随。 这可不意味着李景隆会接受小白脸这么称呼,反口骂道:“你个土包子说谁是小白脸!” 不等那土包子回话,小翠就抢先道:“赖子哥这是俺家的亲戚,欠你的债等过了麦收就能给还清楚了。” 有俊俏的村姑主动说话,二赖子倒也顾不上和李景隆计较,笑呵呵的望着翠花,三角小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还什么还,我早就给你奶奶说过了,只要给我做小妾你家欠我的债就一笔勾销,跟着我保证你吃香喝辣……” 二赖子说着话就伸出一只手去捏翠花的下巴,只伸到半截就横空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扭,他便不自觉的背过身去,一脚大脚狠狠的踹在他的屁股上,二赖子立刻摔了个狗吃屎。 李景隆拍拍手骂道:“狗杂碎,光天化日也敢调戏良家女子,该把你阉了送到宫里当差。” 二赖子本就看小白脸不顺眼,这下子丢人现眼顿时怒火中烧,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嚎叫道:“给老子揍他,往死里打!” 二赖子一声令下,身边的五六个小弟挥舞着拳头径直的朝着李景隆冲了过来。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李景隆就是个例外,他老子的文采和武功两样天赋,他是一样都没继承文武两样都是中人之姿。 可是能和朱小四整日厮打还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李景隆手上自然有两下子,对付几个青皮混混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是“犬子”那也是一条好犬。 李景隆踢腿带风拳拳到肉,几个混混被他揍得东倒西歪,翠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栓则是一脸欢呼雀跃。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才还大杀四方的李景隆突然惨叫一声,抱着腿倒在地上打滚,因为半块砖头正打在他的胫骨上。 二赖子拍着手一脚狠狠的踢在李景的腹部,李景隆又是一声惨叫,身子蜷缩成一团成了一只虾子,“狗日的,刚才不是挺厉害吗,给老子揍他!狠狠的揍!” 拳脚犹如雨点一般落下,周身没有一处不痛,纨绔公子哥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心中愤怒又惊慌,可他却站都站不起来,更不用说反击了,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救我!救我!” 他当然是在向老孔求救,老孔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只要随便派个人就能把这几个青皮混混杀个光光。可他的保命符并没有出现,隐约得的只觉得身上一沉,又两个单薄又瘦小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替他遮挡着拳脚。 “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他了……啊!啊!”两个单薄瘦小的更是扛不住激烈的拳脚,李景隆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颤抖战栗,他们一定很疼吧,李景隆试图将两人推开却无能为力。 隐约的听见有在喊,“快走,巡街的官差来了!”雨点一样的拳脚这才随着凌乱的脚步散去,周围是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李景隆充耳不闻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春日的艳阳绚烂夺目,映在他的眼中一片璀璨…… “霜姐姐,嗯,嗯,”一条玉臂环上马度脖颈,感觉有如兰的口气吹着他的耳朵,每天清晨都要隆起的小帐篷一瞬间垮了下来。 轻轻的拿掉那粉白的胳膊,马度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扭头看看仍在熟睡的徐晓珮,他把衣服搭在肩上一手拎上一只靴子,缓缓的出了卧室。 真的很担心这个女人一觉醒来就叫他犁田播种,给宋霜生儿子。得亏他有三个老婆,可以在另外的两个老婆身上找补一下男人的雄风,不然任凭这么搞下去,他早晚要出柜。 在屋子外面穿好了衣裳,就径直的出了家门,门房老孙见了马度就道:“侯爷这么早就出门,不在家里吃早饭了吗?” “不了,到书院的食堂去吃。”马度随口应了一声,就出了家门往书院里面走,这个时候能少看徐晓珮一眼就少看一眼,有利于心理上解套。 老孙望着马度的背影啧啧嘴道:“三夫人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旁边的仆役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没发现每次侯爷宿在三夫人那里都起得很早,若是大夫人和二夫人那边怕是日上三竿也难起身,定是三夫人常常劝勉侯爷的缘故。” “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的,三夫人确实是个好女子,家里上上下下可都少不得她打点呢。老孙还是你观察的仔细,以后我不懂的地方可要常常提点我。” 要是听了两人的对话,马度一定拿上一块豆腐撞出脑浆来。 “豆腐脑喽,刚出锅的热乎豆腐脑!”春花扯着嗓子吆喝见到马度就道:“侯爷今天起的这么早,俺家五六八成还没有起床,中秋赶紧的去喊你爹。” 春花随手拍了拍趴在桌子上往嘴里扒豆脑的男童,那男童呆头呆脑模样简直一个缩小版的张五六,马度一语成谶当初给老刘添堵的那句话成了现实。 马度把张中秋按在凳子上,“不用去叫你爹,好好的吃饭赶紧的然后去上学,不然又要挨先生板子了。”随手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已经吸进嘴里的鼻涕。 “谢谢猴儿爷!”张中秋还比他老子还是懂规矩的,只是说话不及张五六利落。 “春花给我上一碗甜豆花。” “侯爷,今天怎么怎么换口味了,您平时不是都爱吃咸的吗?” 马度点点头,“嗯,今天就是要吃和平常不一样的。” 一碗雪白柔滑的甜豆花进肚,马度心满意足的往书院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春花自语道:“三夫人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侯爷精气神都不一样了!”随手又在儿子的脑袋上拍了一张,“快些吃完去上学,莫要再拿个鸭蛋回来!” 今天书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建院以来的第一个结业典礼要在今天举行,学生们没有上早课,一个个的都挤在操场布置会场。 看台上布置了一排桌椅那是给书院的领导坐的,马度扫了一遍名牌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不满的对赵德胜道:“老赵为什么有你的位置却没有我的位置。” 正在指挥学生的老赵凑过来,笑呵呵的用手指头指了马度的胸口,“你讲书,我监院,有我的位置有没你的位置这不是很正常吗?” “哎哎哎……我可是书院的出资人、创办人,这里的学生能够成材都不少了我的心血,眼下要结果子了,竟然没有我露脸的机会,不行,绝对不行!” “你是出资人、创办人又怎么样,你还是一个讲书,别说有你心血就算有你的精血也没用,有本事就去找那几个老头抱怨,赶紧的下去别再打扰我办正事。” 赵德胜一把将他推下看台,险些摔了个狗吃屎的马度只觉得有一股愤懑在胸中激荡难以平静,下意识的脱口吼道:“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是非、公平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昨夜因为“操”劳过度而起晚了的袁九黎突然的从梦中惊醒,蹭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老妻胖大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你这是咋了?” 袁九黎怔怔的道:“没什么,老夫隐约听到了心灵的呼唤!”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55章 老朱要饭 会场刚刚的布置好,学生的家长们已经上来,常遇春领衔带着一批杀才进了操场,见了朱升等人便道:“小犬今日成材结业,全赖先生们悉心教导,常某在这里谢过了。” 朱升缕着雪白的胡子笑呵呵的道:“传道授业乃为人师者的本分当不得常公的谢字,常升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孩子,踏实又刻苦,这次得了书院的优秀毕业生乃实至名归,老夫也为他欣慰。” “哈哈……俺老常的儿子还是优秀毕业生,俺常家有真正的读书人啦,老周你听见没有,老唐听见了吗?回头俺要大摆筵席记得到俺府上来吃酒。”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古今几乎无法打破的思想桎梏,即使常遇春位极人臣,也因此兴奋不易。 常遇春冲着几个老兄弟好一番显摆,然后挨个的给先生们拱手作揖, “常某谢过陶先生,常某谢过罗先生……” 可见了马度却道:“玄重啊,过两天我给老二庆贺,你可得记得来呀,别忘了带厚礼。” “呵呵……常升能得优秀毕业生全赖我鼎力推荐,还要我拿厚礼去恭贺他,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保证不去!” “给你说笑还当真了,你今天的火气还挺大的嘛,谁惹你了。下半年俺要去北平接天德的差事,俺不在家你嫂嫂小事上能拿得了主意,若碰上了大事你可得多给她提醒着些。” “这还用你说,别在这里杵着了到那边去坐吧。” “走!一起过去坐,俺还有话跟你说哩。” 马度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吧,我不是学生家长更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就是一个小小的讲书,哪里可没有我的位子,不去!” “俺就说你咋一副心气儿不顺的模样,没有你的位子又如何,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才书院的主心骨。那几个老东西还能活几年,这般露脸的事怕是不多了,自然不会让你抢了风头,且让着他们,再过十年八年还不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俺去坐了,你就在这里杵着吧,哈哈……” 再过十年八年最露脸的是老朱才是,他的一个眼神,一次蹙眉,一声厉喝,都会让满朝文武为之心惊胆颤,全天下都为他而活,至于马度可能已经卷铺开卷儿跑路了。 学生、家长慢慢的汇集,空旷的操场人头攒动,马度站在秋千上抓着两根链条微微的晃动着,观察正在进行的结业典礼。 没能上台露脸虽有些不爽快,可心中却没有失落反而满是欣慰,谁叫他最初有一个成为人民教师的梦想,虽然初衷不是那么伟大,可是能够亲自播种施肥,看它开花结果,心中怎么能不喜悦。 朱升扶着铁皮喇叭拿着稿子大声的演讲,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得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却掩饰不住骄傲的神情。 他讲了什么内容马度不在乎,只在乎朱升提到自己几次的名字。 “一次,两次,三次……” 马度掰着手指一声声数着,朱升不只一次的提到了他的名字,基本上是在说他创校之艰辛,朱老头儿还是有点良心的。 至于剩下的几个老头就很不够意思了,不好意思自夸就相互的吹捧,估计回头这些演讲稿的内容八成会被抄录成册放到图书馆最醒目的地方。 袁九黎本来在队伍的后面来回巡视,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不是因为和马度一样没有座位难过,而是因为罗复仁提到了他的名字。 生前身后名,这些老派的读书人就在乎这些,尤其是对袁九黎这样籍籍无名的普通读书人,能被皇家书院编入校史,那是莫大的荣耀。 作为皇家书院,皇上的马屁自然也是要拍的,尤其是赵德胜拍得最是露骨,耿直暴躁的黑太岁可写不出这样的稿子,看看袁九黎那兴奋的模样就知道是他的杰作。 马度不满的嘀咕:“关皇上个什么事儿,他可没给书院多少钱粮,也只来了书院一次而已。” “谁说的,算上今天朕就算是来了两回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度差点从秋千上面栽下来,扭头回望果然见白龙鱼服的老朱站在后面,旁边是粘了胡子的元生和一脸警戒的韩成。 老朱捋着胡子笑问道:“诋毁君上,还被朕抓了个正着,你说该怎么处置你?” 马度从秋千上下来,低眉顺眼的道:“要不还是照往常的习惯扣俸禄。” 元生掩嘴笑道:“侯爷您今年的俸禄因为被人弹劾强抢民女事情给扣完了,您忘了吗?” “别给本侯泼脏水,我和那徐家小姐是你情我愿,感情犹如蜜里调油,皇上要是不信可以让检校到我家中盘问。倒是你元生身为陛下近侍,却整天撺掇皇上微服出巡,置皇上安危于险地,本侯这就弹劾你!” 老朱不耐烦的摆摆手,“当朕不知道你俩交情好的很,做戏给谁看,朕不追究你就是。” “不追究便好,请皇上到台上去给书院的师生讲几句话吧。” 一向高调的老朱却摆摆手道:“不去了,今天是书院的盛典,是先生和学生们的节日,朕就不抢他们的风头了。今天朕就是个家长,亲眼看看老二成人成材……嘘,别说话了,老二上台了。” 老朱就这么笑盈盈的静静的望着看台上作为学生代表的朱发言,一脸慈父的模样,直到朱下了看台,老朱才欣慰的的道:“老二真的成才了,他这次的结业论文讲得便是陕西的治理,文采算不得多好,可有理有据言之有物,无论边防民生都有涉猎,即便是经年老吏也比不上。” “那是自然,秦王虽然人在应天,可是一个小组的成员春节前就已经去陕西游历考察,调阅的卷宗无数,又挨个的到朝臣家里拜访求教,要是拿不出个像样的章程来,干脆就不要让他去封地祸害人了。” 老朱哈哈一笑,“虽不是老二一人做出来的,但是能实事求是集思广益,也算他有几分的能耐,等过了中秋朕就放他去陕西,你挑几个能干的学生给他做帮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浪花儿来。” “微臣领旨!” 老朱环视一圈,满脸感慨的道:“才几年不来方山已经是大变样,真是不敢想这里之前还是荒僻的乡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地方,你带着朕出去走走四处看看。” 老朱说着话就往外走,到了食堂跟前突然停了下来,轻声的笑道:“顺命公见了朕怎么就躲呀。” 只见薄启端着饭碗从食堂的门后面出来,见了老朱便要施礼叩拜,老朱则虚扶了一把,“又不是在朝堂,顺命公不必如此多礼,怎么没去参加结业典礼?” “微臣深居简出不爱凑热闹,不知道皇上驾到,未能迎接乞请恕罪。”薄启在马度跟前平时挺会摆谱的,可见了老朱就像是像是到了婆家的小媳妇儿,躬身垂手温顺的不行。 “不知者无罪,顺命公这是吃过早饭了?要是有时间的话陪朕走走!” “谨遵圣命,皇上请!”薄启一抬手请老朱先行,自己则是慢一步跟在一旁。 薄启谨小慎微,老朱反倒是和颜悦色对薄启相当的客气,像是多年不见老友闲话家常,“顺命公看起来清减了不少,可是在书院教授学生太辛苦吗?” “多谢皇上挂怀,微臣消瘦乃疾病所致并非过劳之故,远不及皇上日理万机来的辛苦,皇上还要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老朱呵呵的笑道:“你果然是懂朕的,人人都以为皇帝富有天下无所不能,可真正坐在那个位子上才晓得其中诸多辛劳和万般难处,你说是也不是?” “呃……微臣乃亡国昏君只顾着沉湎享乐,体会不到皇上的辛劳与难处。” 老朱却拍拍他的肩膀,“呵呵……顺命公不用妄自菲薄,朕晓得你也曾励精图治过,然天命不顾终使蒙元沉沦。” 没错,是老天爷不喜欢你,才让俺老朱一个放牛娃得了天下,跟你能不能干没有关系。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书院马度立刻到前头引路,“皇上那边是交易市场,全国的琉璃、肥皂、火柴都是在这里完成首批的中转交易,上个月的交易额已经达到……” 老朱粗暴的打算马度话,“这些人一个个富得流油,心里头就只剩下钱了,没瞧见他们眼珠子都是红,朕才懒得管他们,带朕到你庄子里面看看,农户才是我大明基石。” 虚伪呀,你老朱见到交易市场交上来赋税,不也是眼红嘛。 不过皇帝说的话就得照办,马度带着几人沿着水泥路一直进了庄子里面,干净平整的水泥路,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满是猪屎羊粪。 在马度的强烈要求下,佃户们终于肯花钱雇佣专职的清洁工了,肥水自然不能流到外人的地里,雇佣得自然是庄子里清闲的老人。 老崔拿着大扫帚沿着街道一下一下扫的仔细,见了马度就热情的招呼,可看见捧着饭碗的薄启就道:“侯爷咋又带人过来要饭哩!” :。: 第556章 赔罪 老朱几人还是平常微服出巡时常穿的短打扮,还不如他老崔那件琉璃作坊的工作服看着体面。薄启倒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子,可端着饭碗小心讨好的神情,怎么瞧都像是组团来讨饭的。 作为十里八乡最富庶的庄子,自然是乞丐经常光顾的地方,佃户们都习惯了。可是自家庄主也常亲自带人到庄子里讨饭就不合适了,明明家资万贯难道连几个和尚、乞丐的都打发不了吗?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可粮食也是辛苦种出来的,白白得送出去真是好不心疼。 马度扭头看看老朱几个还真像是讨饭的,尤其是薄启那副模样就戏谑的道:“本侯在路上看他们几个饿得头晕眼花,就带过来找口吃的,家里有什么就随便打发他们一些就好。” 老朱和元生那都是讨饭的行家,元生上前两步故作一副可怜模样道:“俺们几个初临贵宝地,不小心丢了行囊,眼下衣食无着,还请老丈怜悯一二。” “既然是侯爷带过来的那便是贵客了,老汉还没有吃早饭呢,正好一起吃吧。”老崔把笤帚扛在肩上,扭头招招手道:“别愣着了,快来吧。” “这就来!”老朱呵呵一笑带人跟上。 老崔到了自家门口拍拍院门喊道:“老五媳妇快开门,俺回来了!” 村民的院墙都不高典型的半身墙,倒不是没钱盖,实在是觉得用上好的红砖垒院墙太浪费了,有半人高能圈住家里的禽畜就行。 老朱伸着脖子往院子里面乱瞟,见着偌大的院子里面有牛棚有鸡窝,嘴角就不由得荡出一股笑意。 老崔用粗糙的老手戳戳老朱,“你这汉子不老实乱瞅啥,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咋一点规矩都不懂哩。” 现在的崔五是出了名的能人带着人专门给侯爷盖房子,自然不再是光棍汉子,娶得还是城里的好人家的姑娘,不仅俊俏还十分的懂事孝顺,老崔十分的满意。 见老朱望着院子里眉飞色舞嘴角带笑,以为他想勾搭自家的儿媳心生不满便出言斥责。老朱倒是没摆皇帝的架子,按下韩成的手笑道:“老丈误会了,俺是看您家里有鸡有牛为你高兴哩。” 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朱吃瘪的样子,马度压不住心中的笑意,肩膀不由得直抽抽,老朱固然好色,可宫中美人一大把,还不至于瞧得上老崔的儿媳妇。 “爹,今天回来挺早,饭都给您准备好了,这几位是谁?” “侯爷带来讨饭的,赶紧的到楼上待着,不叫你莫要出来。”打发走了儿媳妇,老崔这才领着几人进了院子。 老朱进了院子不着急进屋,凑到牛棚边上随手抓了两把草料放在食槽里,伸手在牛的脖子上亲切的抚摸,“我小时候给地主放的也是这么一头大黄牛,比这头还要壮实些,可惜还是死了,现在想想挺让人心疼的。” 估计是被老朱摸的舒服,大黄牛哞哞的直叫唤,还伸出红红舌头舔舐老朱的手掌。老崔放下扫帚笑道:“看你像是个放过牛的,这牛确实不好伺候比人还金贵,一旦生了毛病免不了一死。” “我放的牛不是病死的,是被我和村里的兄弟们一起杀了吃肉了。” 老崔舀了盆水一边洗手一边道:“你可真会说笑,杀了地主家的牛他还不得打死你,那年头一条人命只值一头驴钱。” “哈哈……可不是嘛,差点没给地主家打死。” “赶紧得过来洗手,到屋里去吃饭!” 虽然住了新屋可家里的摆设还是从前的那些,老旧的桌子矮小的凳子,但是桌子上的食物再不是从前的窝头面汤。 “赶紧的坐吧,想吃什么就吃,正好有新出锅的白馍。”老崔把馍筐子搁到桌上,“俺再去锅里盛几碗饭来。” 元生把老崔按到凳子上,“您老坐着,我去盛饭。” “算你还懂些规矩,咱家里比不得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白面馒头红薯稀饭,还是能管饱的,还有几个咸鸭蛋正好一人一个。”老崔从筐子里取出几个鸭蛋来一人发了一个,自己却没有。 韩成正要把鸭蛋让回去,老崔却摆摆手道:“看着都是豪爽的汉子,咋比和尚还琐碎,给你吃就拿着,俺这几年除了龙肝凤胆什么东西没吃过。” 老朱用指甲刮了刮蛋壳上的残留的蛋白放进嘴里,笑道:“给你就拿着,老丈一看就是个吃过东西见过世面的,还会在乎这一口鸭蛋。” “嘿嘿……可不是,俺也是吃过大席面见过大场面的,不是俺跟你吹牛,俺还见过当今的皇上哩!” 韩成笑问道:“老丈竟是见过皇上的?” “是哩,那年侯爷大婚,皇上那时候还是吴王,亲自过来贺喜的,俺就在边上瞧着呢。那天晚上俺这辈子头一次吃了十八个碗的酒席,沾着肉汤一连吃了十个馍,那时候就想着撑死算逑,下了阴曹地府也是个饱死鬼,呵呵……” 老崔笑众人也跟着笑,众人笑罢,马度打趣道:“我还不知道有这一茬,亏得当年阎王爷没收你,不然我可就造了孽了。” 老崔却正色道:“侯爷说的哪里话,看各位的年龄都是从那个年头过来的,应该知道老汉不是在说笑,至正年间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只要不是让观音土给撑死的那都是个福气。俺家的老婆子就是那时候饿死的……” 老崔说着就有浑浊的老泪从耷拉的眼皮下滚落,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客厅顿时鸦雀无声,让端碗回来的元生一头雾水,“老丈这是咋啦,可是心疼你家的粮食了。” “让诸位看笑话了!吃,趁热赶紧的吃!”老崔用粗糙的老手擦了擦脸上的老泪,“苦日子都过去了,皇上他老人家知道咱们过的苦,就派了侯爷到了咱们庄子,带着大家伙盖房子、烧琉璃、做肥皂、荒滩上养猪放羊,秦淮河里养鸭捕鱼,才有现在的好日子。老了老了,黄土都埋到了脖子还能享几年福,这一辈子总算是没有白活,呵呵……” 马度掰开馒头把剥好的咸鸭蛋放进里面,用力的一夹就有黄澄的油脂流出来,沁在馒头里面,马度大大的咬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老崔,你弄错了,你们现在有好日子过,那是你们自己勤劳努力,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平白的变出粮食来。” “侯爷不用谦虚,前朝的时候咱们也没少下了苦力,可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诸位说是也不是?” 老朱等人微微的点头附和,只有薄启一直沉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吃完众人起身告辞,老崔找出个包袱皮儿,把筐子里面的馒头一股脑儿的打包,“这些带上留着路上吃。” 老朱拱手谢道:“在老丈家里吃了一顿饱饭已是莫大的恩情,不敢再收您的东西。” “不用承俺的情,俺也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再说家里有的是米面,满满得两缸里!”老崔掀开墙角的两口大缸骄傲的给众人看,“这要是在至正年时有这些俺做梦都能笑醒了!” 老崔一直把众人送到门外小声的道:“你们再去三驴子家里讨饭,那小子这两年贩琉璃可发了大财了。” 老朱拱着手呵呵的笑道:“多谢老丈款待,朱某祝您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嘿嘿……放心俺可舍不得死哩!” 众人走了,薄启却慢了一步落在后面,突然对老崔一揖,“我就是至正,在此给您赔罪了!”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去。 老崔显然不太听得懂河北口音,抠着耳朵道:“啥?他说啥?” :。: 第557章 一路同行 “……三三得九,三四十二,三五一十五,……三七二十七……” 还没走到三驴子的家,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被乘法口诀,马度伸着脖子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正是三驴子本人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在院子里踱步,背错了还不知道呢。 马度往院子里喊了一声,“三驴子你他娘的发了什么癔症呢?” 三驴子扭头见是马度,忙欣喜的开门,“小的见过侯爷,侯爷能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从前不好好读书,现在装什么学问人哪,酸的本侯牙都倒了,赶紧的把你的好茶端来漱漱口。” “好说,好说,侯爷里边请!”三驴子慌忙的把几人请进院子里。 虽然同是在一个庄子里,但是这院子里却大不相同,没有牛棚鸡窝而是花圃鱼池一点都不像是农家院子。 “三驴子家里整治的不错嘛!” “呵呵……偶尔家里有来谈买卖的朋友,自然要弄得像样一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城里可买了豪宅了。” “侯爷的生意,俺自然是要捧场的,城里的宅子虽然阔绰,可要是跟人谈买卖还是家里的宅子好使,人家只要知道俺是侯爷家的佃户,这买卖就没几个谈不成的。” 马度踹了他一脚,“你他娘的还真是滑头,要是让我知道你拿我的名头坑蒙拐骗,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小的哪敢坏了您的名声,您要是听到半点风声,不用您动手小的就把自己脑袋拧下来谢罪。” 院子里面和普通的农家不一样,屋子里面那就更不一样了,同样大的客厅在老崔家里显得空空荡荡,三驴子家里则是塞得满满当当。 一进屋就一股浓重的土豪气息,清一水的南洋紫檀木的家具,屏风锦榻、古董字画、似乎要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堆在厅里,生怕旁人瞧不见似得,就连皇宫都没这么摆设过。 “小凤、小凤,侯爷来家里了,赶紧的把家里珍藏黄山云雾拿出来!”三驴子一边吩咐上茶,一边请几人落座,对老朱几人道:“还不知道几位尊姓大名?” 老朱大摇大摆的坐了,一双眼睛在厅里打量一番,对三驴子的话充耳不闻,面上也看不出个息怒来,但是马度知道他心里应该不太爽,老朱是打心眼里仇富的。 “是本侯在路上碰到的几个落难行人,饿得快昏就进带他们到庄子里找点吃的,刚刚的在老崔家里吃了早饭,这不就来你这儿了。” “侯爷就是心善!”三驴子对上茶的老婆吩咐道:“去包两锭银子过来,回头让这几位带上。” “好家伙,你小子可是真发财了,出手真是够大方。” 三驴子两只眼睛眯成了缝,捧着茶碗又往马度手边凑了凑,“小的还不是托您的福,只后悔当初没听您的劝好好读书,连个契约账本都瞧不明白,哪天给人家坑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呵呵……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不懂的可以到书院里面找人请教,当年和你一起同窗的,眼下都可以当你的先生了。” “侯爷教训的是,俺倒是想请几个同窗帮着俺掌事哩,工钱定不会少开了,不知道成也不成。” “你愿意花大价钱,我倒是不愿意拦着,只怕你抢过京中的各个衙门。”书院的学生还没多到让商人雇佣的地步,早就被几个老头推荐到各个衙门了。 三驴子讪讪的道:“是俺痴心妄想了,俺虽挣了几个银钱,以后见了他们少不得叫一声老爷。对了,俺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侯爷。” “怎么生意上遇到难处了?”马度下意识的看看老朱的黑脸,“要是什么徇私枉法的事情可别找我。” “自然不是,俺爹娘瞧着俺做买卖挣了几个银钱,就不想让俺家兄弟在小学里读书了,想让他给俺做伙计打下手,他们都没什么见识俺劝也劝不住,哪天见了俺爹娘还请侯爷说上两句,您知道他们最听您的。” “这种事情本侯没什么好推辞的,必定不让你兄弟失学!” 听老朱不停的清嗓子,马度就知道他不耐烦了,放下手中的茶碗道:“时辰不早了,我再到别家转转。对了,你小子发了财可别忘本,要造福乡梓才是。” “庄子里的婚丧嫁娶小的可没少随了银钱,俺倒是想修桥铺路可您早就修的能铺床睡觉了,书院学堂都盖得好好的,想做好事也没处做。” “他娘的倒怨上我了!”马度在他肩头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本侯给你指条明路,书院的学生时常鼓捣一些小玩意儿,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申请到经费,你若是有闲钱可以资助一下他们,你下半辈子还能不能做一个富翁可能就全靠他们了。” 老朱出了门就重重的啐了一口,“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看的,一看就便知是个奸猾之徒。” 马度苦笑道:“皇上您总不能指望天下都是正人君子吧,他虽有些滑头,可却没行过恶事情,相反对乡邻颇多照应。其实他家从前也是一穷二白的苦人家,不过这两年贩卖琉璃才发了些小财而已,他一年为朝廷缴纳的税赋赶得上一个普通的农庄,对大明的贡献一点都不少,同样是我大明子民,皇上怎能厚此薄彼呢。” “朕瞧着他过得奢侈心头便是不悦,一两要十几两银子的黄山云雾就是朕也不经常喝,他倒是如牛嚼牡丹,也不知道能咂摸出个什么味儿来。”老朱背着手走在前面摇头叹气,“我大明才立国几年呀,一个个的都如他们这般的骄奢还不得给败光了。” 马度恨不得吐一口老血,原来老朱是这么想的,忙道:“皇上的想法请恕微臣不敢苟同!” “哼,你又有什么高见,给朕说来听听。” 马度稍稍沉吟一下才道:“微臣举个例子也许您能听得更明白,听说朝廷要制定律法,不准商贾穿绸缎可是有的?” “有,是朕的意思!”老朱大方的承认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商贾靠着低买高卖赚取差价,不事生产却徒份其利。 这两年应天商贾云集,买卖交易常有欺诈,秦淮河上千金买笑更是少不了他们,更有甚者仗着有靠山欺负百姓。衙门接得诉状也多是商贾案子,应天的民风都给他们败坏了,朕有心重农抑商,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 “皇上您这哪里是重农抑商,明明是抑商害农!” “胡说八道,农桑之事乃国之根本,朕也是农家出身怎么会害农。” “农事微臣是不晓得,不过您这法令要是朕的颁下去,桑事怕是要完了。”马度无奈的摊着手给老朱解释, “若是商人不准穿绸缎,那就只能是有官身或者功名的人穿了,这些人总共才有几个,反正农人大多是穿不起的。绸缎的需求自然大减,需要的生丝也就跟着少了,农户就不用养蚕种桑了,家里的进项自然也少了进项。 微臣曾到苏杭的绸缎作坊里面去参观过,其中好些人都是靠着纺线织绸过活,以后没人买绸缎,他们没有活可以做,不知道多少人要饿死。 丝绸纺织可是在大明的重要经济,买卖少了商税自然也会跟着少,这些少收的税八成又要转嫁到农户的身上……” “不要再说了!”老朱摇头摆手,“此事先搁着以后再议就是。” 开玩笑,丝绸纺织可是大明经济支柱,老朱竟然要亲手给毁了。马度参观沈万三的作坊时就发现此时已经有些资本主义萌芽了,可为什么历史书上却说明朝中后期才有的呢,难道是被老朱这个不准商人穿绸缎的混账法令给硬生生的掐断了吗? 看老朱的样子似乎是回过醒来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承认,尤其是在薄启的面前。 马度觉得趁着这个时候给老朱加一把火,“皇上可知道去岁应天府税收商税占了几成?” “不知,应天府没有统计,不过应天府的税收总额朕倒是清楚,比洪武元年时可要多出数倍来。” “书院有个叫齐泰的学生,他的结业论文写得就是应天税收,他们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跑遍各个牙行,把应天府的户房翻了个底朝天,才把商税所占的比例算出来了,皇上可以猜猜。” “三成吧,这几年你在应天兴风作浪,应天府自然跟着沾光。” “微臣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厚的家底给应天府交税。”马度伸出两手比划道:“四成七,已经接近税收总额的半数。” 老朱闻言不由得讶然出声,“竟有这么多?” “以后还可以更多,等这个比例达到六成七成的时候,仅仅商税就绝对远超现在的税收总额,届时皇上就可以免了应天府的农税了!” “免了应天府农税?!”处变不惊老朱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脚下的步子也停住了,薄启、元生、韩成也都扭过头来满脸惊疑瞪着马度,似乎在听他说一个荒诞离奇的笑话。 “为什么不能免呢,华夏的农人供养着帝王、世家、官僚、豪族已经几千年了,他们太累太辛苦了,陛下为何不换一个吸血的对象?” 老朱没有为马度这个在此时看起来疯狂的念头欢呼雀跃或者拍手叫好,只是淡淡的道:“应天一地的税赋撑不起大明的国库,玄重想多了。” “我大明可不只应天一地,还有数百州府、一千余县再加上海贸之利,未必不能实现。若是成了,皇上将是远超尧舜的明君圣主,将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老朱是疯狂的,疯狂人的自然更加能够接受疯狂的想法,他不在乎当什么明君圣主,甚至不太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他渴望大明的江山永世传承。 从庙堂到田野不会有哪个人想着推翻一个不收农税的国度,只会竭力的拥护它!商人?老朱也算通晓古今了,没听说有商人造反推翻一个王朝的,商人永远都是被宰割的对象。 老朱黝黑的面皮透着红光,眼中也略带兴奋,他伸手拍着马度的肩膀道:“这条似乎很远很漫长,少不得玄重与朕作伴,一路同行呀!” :。: 第558章 空印 “正如陛下所说,这条路还很远很漫长,大多数的老百姓都和老崔一样,习惯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家里有了钱装进罐子挖个坑埋地理,过得奢侈点也就是多吃些大米白面,有个咸鸭蛋吃就已经能够让他们乐上一天,怕是给大明贡献不了多少商税。 反倒是像三驴子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每买一样东西朝廷都会从中受益……” 老朱无礼的打断马度的陈述,“照你这么说败家还有理了?” “可不是,要是大明百姓一个个的都举债购物享受,那会让大明成就最辉煌的盛世,什么始皇汉武、唐宗宋祖给您提鞋都不够!” “荒谬!”老朱一甩袖子抬腿就走,显然是被马度的话给毒到了。 他背着手挨着街道左盼右顾,见着合心意的人家就进去瞧瞧,检查一下人家的农具,翻看一下米缸,见谁家要是有头大牲畜就满脸欢喜,摸摸牛头拍拍挠挠驴腚,直夸人家富裕。 畜牲显然不识真龙,一头大公羊被他惹得毛了就要顶他,反被他抓住羊角硬生生的摔在地上,还得意的哈哈大笑。见了人家的菜园子自然也不会放过,刚刚揪了几个茄子,又摘了一个带刺的青黄瓜,放在嘴里嚼得嘎吱作响,汁水四溢,若不是看在马度的面子上,那家佃户当真要跳脚骂娘了。 这样的老朱,让马度隐约的看见了那个在钟离乡间杀牛分食的少年,可以确定了他从前也是个熊孩子,朱小四身上的顽劣基因就是从这里来的。 庄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头,在村子的后面是一片广阔的麦田,随风起伏犹如草毯一直延伸到方山脚下,粗大的麦穗已经微微的发黄。 老朱随手揪了一个在两掌之间缓缓的揉搓,一个个发青的麦粒随之蹦了出来,确认麦穗上面没有残留的麦粒就一个个的数了起来,数完了就一把扔进嘴里嚼了起来,又看了看其他的麦穗,“你庄子上的麦穗好像要比别处的长,结的麦粒似乎也要多。” “嘿嘿……那是自然,我家的麦子收割前家里的佃户,都会拿着剪刀把颗粒饱满个头粗大的麦穗挑出来留做来年的种子,就是为了提高亩产。功夫搭了不少可年复一年的下来,一亩地平均才增长个二十多斤,就准备让他们今年不做了……哎,皇上干嘛踢我!” 老朱大声的咆哮着,“二十多斤你还嫌少,一亩地多产出二十斤,十亩地就是二百斤,十万亩地就是二十万斤,我大明田亩无数要是每亩地都多产二十斤,得多养活多少人,有这样的好法子自己不打算用也不献给朝廷,朕不揍你揍谁!” 因为刚才嚼了麦子老朱一嘴的白沫子,随着他的咆哮四处喷溅,真是好不恶心,在他发火的时候低头认错最好的选择。 马度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毒液,“微臣知错,回头就把这法子写成折子递到通政司。” “算你懂事,被你气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老朱抬头看看明晃晃太阳,“时辰也不早了,朕要回宫批折子了。” 老朱当下就带着众人往回走,马度也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阎王爷给打发走了。出了村子路口就有一个茶摊子,元生小声的道:“皇上先在这里歇着,奴婢去把停在侯府的车马叫来。” 茶棚子下面只有两张破旧的桌子,一张坐满了人,另外一张桌子只坐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青年男子,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脚上的鞋子脚趾头都露出来了,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 老朱上前道:“两位不介意的与我等同桌吧。” 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道:“无妨,随便坐,我俩也不过在这里歇个脚,马上就走。” 韩成拉过长凳请老朱落座,一边吩咐摊主上茶,这里没什么好茶都是散碎的茶叶用麻布包了煮的,茶水都变成了黄褐色,一文钱能买三大碗。 老朱倒不嫌弃端起茶碗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也不怕有人给他下毒,这种又苦又涩的茶水马度和薄启都没什么兴趣,枯坐着等着送老朱上车。 同桌的青年男子突然开口问马度,“敢问兄台这里到应天还多远?” 马度伸了两个手指道:“不远了,还有二十里!” 青年闻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千辛万苦总算是到了应天了。” 马度好奇的问道:“听口音两位是从广东来的?” 青年点点头,“正是,这里千里迢迢可把人累死了。” 马度笑道:“从广东到应天该走梅岭古道入江西,然后在洪都乘船出鄱阳湖顺江而下直达应天,怎么会跑到江宁来了,你们该不是从江西走路过来的吧。” 青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摆着手道:“莫要再提乘船的事了,我俩运气不好,还没出鄱阳湖那船就漏了,一船二三十口子淹死了一半,好不容易逃了一命实在是怕了坐船,就从江西走陆路过来了,稀里糊涂的就摸到了这儿,总算没耽搁衙门里的差事。” “哦?两位是衙门里的人,失敬失敬,不知道到京中有何公干哪?” “我们是番禺县户房的典吏,此次进京乃是到户部结算收支账目。”青年为自己的身份颇为骄傲,如果知道眼前几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还能不骄傲的起来。 一听说对方是番禺来的,马度立刻来了兴趣,因为他的老仇人朱亮祖就镇守在那边。马度瞧瞧身边低头喝茶的老朱,这可是朱亮祖上眼药的绝好时机呀。 “番禺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听说前些年被倭寇劫掠过,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青年笑道:“倭寇是在广东登陆,可是没有没有到番禺,那边有朝廷驻守的军队。” 老朱抬眼看看马度,大概知道他要生什么幺蛾子,他也不说话就抱着手静静的听着。 “我都忘了永嘉侯就驻守在哪里呢,有大军在倭寇自然不敢造次。” “哦?兄台也知道永嘉侯朱亮祖?” “那是当然,永嘉侯早年投身皇上麾下,英勇善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永嘉侯为人更是谦虚和蔼,爱兵如子,刚正廉洁、大公无私,永嘉侯出镇广东必定安定地方造福百姓,你们番禺人有福了……” “噗!”马度话没说完,这两个来自广东的书吏齐齐的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还好马度和老朱都没有坐在他的对面,倒是薄启被喷了满头满脸。 “真是对不住!”中年人连忙的起身赔罪,拿了手巾就给薄启擦拭。 薄启拿衣袖在脸上沾了沾,笑道:“无妨,无妨,我自己来。两位莫非是在茶水里面喝到苍蝇了?” 青年苦笑道:“刚才听到这位兄台对永嘉侯的评价小可实在不敢苟同,那永嘉侯在广东嚣张跋扈、贪污受贿、欺行霸市……呜呜……” 话刚说了一半,嘴巴就被那中年人捂住了,中年人对几人笑道:“年轻人不晓事乱嚼舌根几位就权当没有听见,今日的茶钱在下请了。”回过头来又对那青年恶狠狠的道:“胡说八道什么,别忘了这是在应天。” 没错,这是在应天,朱亮祖的大本营,要是传到了永嘉侯府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青年也自知失言拱着道:“小可年轻不晓事,还请诸位多多担待,莫要外传。” 马度笑道:“我们又不认得那朱亮祖,他在广东做了什么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当没听见。” 不用说的太明白,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可给老朱找不痛快,老朱就会让谁不痛快,马度已经感觉到他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了,连忙低下脑袋装模作样的喝茶,不敢再看他一眼。 元生赶着马车过来,对茶棚子里面道:“车已经好了,这就走吧。” 老朱缓缓起身对两个广东的典吏道:“两位不是要进城吗,可愿意坐我的马车同行?” 两人喜道:“求之不得,多谢兄台了。”说着就扔下几个铜钱跟着老朱上了马车。 见马车缓缓离去,薄启拿胖手拍拍马度的胸口,“恭喜你,八成要大仇得报了。永嘉侯有你这么个仇人,还真是倒霉啊!”说完就扔下马度扭着胖胖的身子往书院而去。 马度心情大好,正要往家里走,突然发现凳子上放着一个小包袱,方方正正的八成是书,不用问就知道是刚才那两人留下的。 这两人可是帮了大忙的,马度自然要投桃报李,忙把那小包袱拿在手里追了上去,好在马车没有走多远,“你们的包袱,你们的包袱落下了!” 年轻典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竟把账册落下了,麻烦兄台扔过来!” “好!”马度猛地一甩手,那小包袱就顺着车窗被扔进了车厢。 哗啦一声,那扔进车厢的包袱随之散开,韩成紧张的忙挡在老朱的身前,腰间的短刀蹭得一下抽了出来。 中年典吏吓坏了,忙解释道:“别紧张,是我们的账册落在茶摊子,被刚才那年轻人扔进来的。”说着还踹了那年轻典吏一脚,“下车去拿便是,为什么让他扔过来,弄丢了弄坏了咱们这一趟就白跑了,我顶你个肺啊!” 年轻典吏讪讪的道:“停车怪麻烦的,我也是不想耽误这位大叔的功夫。” 老朱把韩成推到一边,“无妨,年轻人办事都轻浮毛躁,我那小舅子一样如此,多多历练就是。”他随手捡起脚下的一本账册,账本原本用油纸包裹着的,不过此时已经散开,“你们对账册倒是爱惜的紧。” 年轻典吏一边捡账本一边道:“那是自然,要是没有油纸包裹在鄱阳湖里就被水给泡烂了。” 老朱随手翻了一下手上的账本,突然两眼一瞪,神情顿时怔住了,望着手里那盖着大印却空白的账册沉默不语。 “一本、两本,三本、四本、五本……嗯,六本,大叔把您手里账册给我吧。” “哦!”老朱应了一声随手递了过去,装作一副好奇的模样,“你们这账册上怎么空有官印却没有账目,难道要拿着这样的账册到户部对账吗?” 中年书吏笑了笑道:“自然不是,这六本账册其中只有三本是有账目的,另外三本是作备用的。” “备用?”老朱蹙着眉装作一副茫然状,“就算是备用的也该有账目才对呀?哦,如果事关衙门中的辛秘,不讲也罢。” 年轻典吏低着头一边用油纸包账册一边道:“这算什么辛秘,衙门里面的人哪个不知道哪个不晓。” 中年典吏也道:“确实算不得什么辛秘,兄台若有兴趣给您讲讲也无妨。” “呵呵……麻烦你说道说道,让我也长长见识。” “是这样的,衙门之中支出繁多,跟户部的总账时常对不上,按照规矩只能驳回重新造册,还要盖上地方大印才能生效,和京师离得近的府县倒还好说,像我们这种离得远的,一去一回少则数月多则一年,今年的账目还没有理清,就要理明年的账目了,所以便有这种空印账册可以直接在京师修改,免了我等来回奔波之苦呀。” 青年典吏点头附和,“这样好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老朱也跟着笑道:“嘿嘿……确实是个好主意!” 韩成下意识的看向老朱,发现他的额间青筋凸起…… 第559章 锦衣卫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侯爷的最近的心情很好,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没事儿”。学生考试不及格他会笑呵呵的说一声“没事儿”,办公室的玻璃被足球踢破了他会说“没事儿”,胖厨子不小心烧了厨房他“说没事儿”,就连大小姐打破了小骉少爷的脑袋他也说“没事儿”。 所问所求侯爷也是一概答应,这几天他吹着口哨不知道给学生画了多少的春宫画儿了,而且笔法细腻,姿势奇特,每一幅都堪称经典上品,只是他嘴里不时的蹦出来一句,“死定了!”让求画的学生惴惴不安。 马度吹干画纸上的墨迹把画递给齐泰,“拿好了,没看出来的你小子还挺闷骚呀!” 齐泰原本是个斯文单纯的好孩子,可跟一帮老油条混了几年,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学生也是无奈呀,成亲快两年了,可拙荆的肚子半点动静也无,家中二老着急的很,这才来找先生讨教。” “讨教?说的可真好听呀。听说你要去户部任职了,那是人人都想去的油水衙门,但是你可记住了皇上最恨贪渎,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多谢先生教导,学生铭记于心。” “嗯,去吧,好好造人!” 刚刚打发走了齐泰,马度正收拾桌上东西,又有一串脚步声进了办公室,不耐烦的道:“今天已经给三个人画了,想要明天再来。” “班门弄斧,老夫道行高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用给我显摆了。”马度扭头一看是薄启进了办公室。 “自是比不过你,不是进城看亲戚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和林一战,徐达和常遇春俘获了不少蒙元的皇室,可薄启一直不闻不问,不是不想,是不敢问。 可能是觉得这么多人养起来怪费钱的,老朱前些日子突然都扔给了薄启,住在他的国公府上,薄启这两天就是去给他们见面了。 “见了不如不见,挺闹心又费钱,家里一下子又多了几十张嘴呀,吃喝拉撒要花钱的。”薄启惆怅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告诉他们你不在是从前那个富有四海的帝王,让他们都省着点过日子。你自己死要面子的话,那就不要抱怨什么了。” 薄启摆摆手,“老夫不是来听你教训的,上次你让我做的那个水泵弄出来了,就是从低处往高出抽水的东西。” “哦?你还真有本事呀,你不是说这是在给大明的农桑牟利,你不愿意做吗?” 薄启一副摇头叹气道:“大元亏欠天下百姓良多,就算是朕做的些许补偿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该给的设计费你可不能少了说好了的五百两,老夫最近偏穷。” “本侯一言九鼎,一文钱都不会少。对了,你不如好人做到底,帮着把那个羊毛织布机给鼓捣出来,设计费任你开。” 薄启冷笑一声,“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那个羊毛织布机一旦鼓捣出来,蒙古人定然成了大明附庸,如果这件事无法避免的话,也不能经我的手,老夫不想成为蒙古的罪人。” “让他们在草原戈壁上忍饥受冻才是你最大的罪过,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小锤他们总有一天能做出来。走吧,带我去瞧瞧水泵验验货,过关了就去账房领银子。” “不用,老夫已经带过来了!”薄启朝着办公室外面招呼一声,两个学生就抬了一个箱子进来。 “你们回去吧!”薄启打发走了学生,一边开箱子一边道:“老夫没有按照你的思路,因为根本达不到那种转速密封,只好另辟蹊径。可以轻松的从低处取水到高处,即使是死水也可以,比水车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快来瞧瞧老夫的杰作!” 马度满怀期待了凑了过去,待看清楚箱子里面的东西,差点没一头栽进去。 薄启看着马度道:“这东西虽然简单了一些,但是完全可以达到你要求,怎得你不信吗,还是你又想赖账。” “信,当然信!”马度对里面的东西再熟悉不过,确实符合他的要求,只是觉得花五百两银子去买一个压水井有点亏的慌。 “那就不要愣着了,赶紧的带老夫去账房领银子。” “没心情,我给你开个条子你自己去领。”马度回到座位上拾起毛笔,“对了,这几天朝堂上没有什么动静吗?” 薄启笑道:“你是想问皇上有没有下旨到广东抓朱亮祖吧,老夫在城中这几日倒是帮你打探过了,很遗憾的告诉你,朝廷之上风平浪静一点动静都没有,皇上这几日上朝更是提也没提。” “不可能,皇上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说不准已经派亲军都尉府的人秘密的去广东查他的证据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老夫的身份打听不着。对了,以后都没有亲军都尉府了,皇上前几天改成锦衣卫了!” 马度闻言手不由得一颤,毛笔落在刚刚写好的纸条上染出一个重重的黑点…… ~~~~~~~~~~~~~ 腿已经不疼了但是心还在疼,李景隆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扔在这穷乡僻壤,让他忍饥挨饿,看他受辱挨打也不出手救他,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爹爹的意思。 幼时爹爹就征战在外,一年到头也难见上一面,可李景隆知道那时候爹爹是疼爱自己,常常有书信给他,还会给他带很多的礼物。 小时候是拨浪鼓、布老虎之类的小玩意儿,七八岁时就是启蒙书籍,后来就是四书五经,再大一点就是送他宝马兵甲。 是了,爹爹一定是希望自己成为他那样文武全才的名将,可自己似乎在背道而驰,爹爹一定是失望透了,才把他扔到这里惩罚他。 可这有什么用,自己会因此变得更聪明或者更勇猛吗?不会,也许弟弟增枝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只想逍遥快活随心所欲的过活。 啪,锅底的劈柴一声轻响,一点火星落在了他的脚面上,李景隆忙吐口口水呲牙咧嘴搓了搓。他起身掀开锅盖棚子下面立刻蒸汽弥漫,浓稠的米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散发出来的诱人米香让人馋涎欲滴。 自己的一双靴子当了五两银子,可大多数都变成汤药进了他的肚子,家里的米已经所剩不多,还好已经熬到夏收了。 李景隆出了棚子,抬眼看看已经过午的日头,心道:“他们三个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中年汉子掂着把镰刀从门前走过,就招呼道:“你是去下地吗?见了翠花让他们回来吃饭。” “你这后生真不晓事,要叫俺七舅姥爷。” 亲爹都不要他了,还管他娘的狗屁七舅姥爷,可眼下有求于人只耐着性道:“好,七舅姥爷见了翠花,让他们回来吃饭。” 李景隆僵着舌头故意说得含糊不清,“七舅姥爷”倒是不在意,笑道:“知道了,不过他们娘三个未必会回来,这个时候正忙着哩,你小子咋不去帮忙哩。” 李景隆一阵语塞,“我……我……我不会做农活!” “农活哪有会不会的,有一把子力气就行,俺先走了。” 李景隆愣了片刻,从屋子里找出一个陶罐子,一勺子一勺子把锅里的米粥,都刮了进去了,又找了两个黑陶碗叩在罐子上,拎着绳子就出了门,小黄狗从茅房里面跑出来,摇着尾巴跑在前面,不时的扭头叫唤两声,似乎在催促李景隆快些。 金黄的麦浪一眼望不到头,隐约的看见有人躬身身子在其中起起伏伏,精壮的男女在前面收割手执镰刀卖力的收割,弯着胳膊挽住一簇麦子,雪亮的镰刀嗖嗖的几下就割了下来,甩手放在身后。 年迈的老人紧随其后,抽出一把麦子分做两股,熟练的打个结,两手一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绑出一个麦个子,用力一墩就像是个矮胖子似得立在了田里。 小童则是落在最后捡拾地上的麦穗,若是瞧见了蝗虫就起身去捉,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儿。李景隆不知道赵家的麦田,问了“七舅姥爷”方向就快步赶了过去。 刚一到地头就瞧见堆成小山似得麦子正缓缓的移动,下面则是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李景隆歪着身子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惊讶道:“翠花,你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他不说还好,翠花下意识的抬头看他,身子却麦个子坠得直挺挺的朝后倒去,好在有麦个子垫着倒也没伤着。 李景隆放下手里的陶罐子,把翠花扶起来,“你背不动这么多就别逞能。” 翠花甩开李景隆手,“你不好好看家,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又不是狗看什么家啊,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嗯,顺便来给你们帮忙。”李景隆看看前面埋头割麦子的赵何氏和小栓,就喊道:“赵奶,小栓来吃饭了!” 小栓听见声音一溜烟的跑过来,“饿死我了!”抱起陶罐给自己倒了一碗粥,就稀里呼噜的喝了起来。 赵何氏扶着腰缓缓走过来,汗水淋漓满脸疲惫,一屁股坐在地头的草地,拆下头上的帕子擦了擦汗水,笑道:“来得正好,原想着给你回去做饭呢,你倒是把饭给送来了。” “我现在走得了路,有手有脚的哪用您伺候。”李景隆把粥碗递给赵何氏,看看已经快要割到地头的麦田,“还好,快要收完了!” “这才刚开了个头,一直到前头那个歪脖子树都是咱家的地,那树是俺爹亲手种下的!” 顺着翠花的手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还有这么多,这得割到到什么时候,咱家有多少地?” “不多,十亩,是洪武二年县里分下来的。” 十亩地听起来是不怎么多,跟李家的万亩良田就没法比,可瞧着却好大一片,这么干下去得到猴年马月。 “赵奶,要不咱们雇个人手吧,等收了麦子给他粮食。” “农忙时节到哪儿雇的到人,咱家的地算是少的,别家谁还没几十亩地。”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像咱这样的人家,家里没个壮劳力,就算是太平盛世也没个活路,呜呜……” 李景隆最是看不得女人哭,不管老的还是少的,他拍着胸脯安慰道:“赵奶您别伤心啊,家里不还有我呢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60章 劳其筋骨 够了,实在是够了!李景隆不只一次的想扔掉手里的镰刀,然后歇斯底里的大喊,可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当这样的冲动在心头酝酿的时候,就会有人用称赞、仰慕、或者心疼的的声音对他说, “九江哥你力气真大可以扛得动这么多麦个子!” “看这满头大汗的,快别做了,到地头去歇息喝口米汤。” 这些话就像是一瓢清凉的冰雪浇灭了他所有的愤懑,一道笑容会从他的嘴角挤出来,“没事的,我不累,好得很!”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今天最后一天,明天打死也不起床。”可是到了第二天,仍旧是不自觉的在殷切的目光之中埋头苦干,不断的煎熬忍耐。 把麦子从地里割下来,不过是农忙的开始,还要把麦子送到谷场里面脱粒。用长杆的木质连枷不停的敲打麦穗,或者用牲口拉着拉着石碌不停的来回碾压。家里没有牲口,还好乡亲们都肯帮忙,把自家的牲口借给他们,不过等麦子收了少不得要送一些粮食作为牲口的口粮。 从来没有想到过松软的馒头在吃到嘴里之前是那样的麻烦,李景隆开始为那些他扔掉的馒头开始心疼,还时不时的抱怨书院整天就弄些花里胡哨的没用玩意儿,为什么就不能弄个专门给麦子脱粒的机器呢? 一天又一天,每日都似乎在地狱里面煎熬,无论身体还是情绪并没有像李景隆预想的那样崩溃,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让他有时间可以把家里的生锈的柴刀在青石上磨得雪亮,这是他用来复仇的工具,盱眙街头受到的耻辱终究要找补回来,不然老四和平安会嘲笑他一辈子。 一把绿油油的秧苗抛在李景隆的身前,浑浊的泥水飞溅开来,正落在李景隆的脸上。他看也不看手上运指如飞,地里似乎凭空多出几行的稻秧来。等手里的秧苗插完,这才起身骂道:“小栓你是想作死吗?” 小栓伸手指了指李景隆的腿,“俺只是想告诉你,有条蚂蟥在吸你的血。” 若是在几天前李景隆一定会惊叫着跑到地头,现在他却淡定的在小腿上轻轻的拍打,那蚂蟥就缩成一团,腿上只留下一条淡淡的血迹,李景隆搓捏那一团软肉扔进已经空了陶罐里面。 小栓好奇的问:“九江哥,你为什么捉这么多蚂蝗有做什么用,看着怪恶心的,俺可不想吃。” “你懂个啥,这蚂蟥晒干了就药材,回头送到药铺子里能卖钱的。” “蚂蟥也是药材,俺头一次听说,真的能卖钱吗?” “当然能卖钱,而且还不便宜呢,连这个都不知道难怪你要受穷。别愣着了,好好干活!” 翠花抬眼看看日头,“别做了,咱们回家吃点饭再来吧,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 李景隆抬眼看看田中起起伏伏的身影,“人家都还在忙活着哩。” “人家地多咱家地少,吃了饭再来也不迟,咱们要不回去吃饭,奶奶还要给我们送来。” “那好,快去快回!”李景隆踩着泥泞的稻田上了地头,坐在水沟的旁边清洗着头脸和脚上的污泥。 翠花紧挨着他坐了,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不停滴踢打着水花,见李景隆在看她的脚,便红着脸道:“俺没有裹脚,你别看!” “没裹脚怎么了,我舅婆也没有裹脚,没什么不好。”李景隆缓缓起身,“我和小栓先走,你动作快些。” 地和家里不到两里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还没进村就听见村子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不知道谁家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了。 可越是走近,就越听见不对,那声音大概是从他家的方向传来的,隐隐的还能听见赵奶的哭嚎之声。他心头不由得一惊,对身后晃晃悠悠的小栓招呼一声,“别愣着了,赶紧的走!” 李景隆撒腿往庄子里面跑去,正值农忙村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些不能下地的老人在家做饭,可现在这些老人都聚集在赵家门口。 一头驴车正停在院子里,七八个青年正拖着一个个的麻袋装到车上,赵奶奶坐在地上拍着两腿哭嚎,冲着眼前一人喋喋不休的叫骂。 一个村中的老人上前求情,“二赖子都是一个庄子的,你还是俺看着长大的,你还得叫俺一声三大爷哩,赵家没个男人日子过得不容易,看在俺的面子上赶紧的收手……哎哟!” 话没说完老汉就被二赖子抽了一巴掌,“去你娘的三大爷,你们这些老东西赶紧的走,再不滚蛋就去祸害你家!”几个老人闻言立刻吓得做鸟兽散。 李景隆拍着巴掌进了院子,冷笑着揶揄道:“二赖子你可真是威风呀,虎躯一震就吓得老头老太四处奔逃。” 对二赖子的来路,李景隆早就打听清楚了,此人原本就是庄子里的混混,不过平时不住在庄子里面,仗着曹国公亲戚名头在城里厮混。 和“七舅姥爷”不同,此人姓李,算起来真的是李景隆的远方本家,听翠花说二赖子还到应天曹国公府上当过两个月差,不知道怎的又回来了,反正是发了财了。 可李景隆并不认识这么个人,自从在书院读书他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几次家。他大概能猜的到其中缘由,八成此人手脚不干净或者惹是生非被李珍撵了回来。 不过二赖子到了应天的国公府上镀了一趟金,便身价倍增有恃无恐,在盱眙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没少坏了他李家的名声。 前两年翠花的爹爹病死了,没钱办丧事,二赖子主动出借银钱,说好了乡里乡亲不收利息钱,可谁知道那借条上一转眼就变成了驴打滚的印子钱。 二赖子要翠花给他做小妾抵账,赵奶奶自然不肯,只能咬牙还债,不然家里有十亩地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般辛苦。可这印子钱,岂是能还的完的? 二赖子看了李景隆怒恼反喜,“哎哟,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有种,得罪了老子竟还在呆在我的地盘!老子今天就成全你!”话没说完手里的木棒已经朝着李景隆招呼了过去! :。: 第561章 冲冠一怒 “莫要打他……”赵奶奶惊呼到一半,就发现嚣张到不可一世的二赖子已经被李景隆按倒在地。 他跪在地上腿弯被李景隆用脚踩住,胳膊则是扭在身后,两根手指被李景隆捏在手里,“老子还想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李景隆另外一只手在他的脑袋上一阵狠抽。 二赖子疼得哇哇大叫,“揍他!给老子揍……啊!”他正要召唤小弟,手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咔啪一根手指已经被李景隆掰断,“不想变成残废,就让他们滚远一点!” “别过来!别说来!”二赖子疼得直冒冷汗,连忙的出声制止住手下的小弟,忙求饶道:“小哥有话好说,要银子尽管开口,以后我不跟你抢翠花就是。” 李景隆恶狠狠的道“算你识相,按照我得规矩原本要砍你一只手的,你若听话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就放你一回。”他不想做的太绝,毕竟赵家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 “小哥只管划出道来,要钱要女人都好商量。” “简单,免了赵家的债以后莫要再找他家的麻烦,答不答应?”李景隆再次掰了掰那二赖子的那支断指。 “别动!别动!我答应就是,我怀里就有借钱的文书。”二赖子另外一只手塞坏怀里取出一个纸条递了到身后,李景隆借过来看了看,骂道:“他娘的原来是玩文字游戏,竟敢收五分的利真他娘的黑心,还亏的翠花以为今年就能把债还完了。” 李景隆气得一脚把二赖子踹倒,手中的借条被他撕了个粉碎,一甩手四散飞去,小栓见状大声欢呼,“九江哥,真厉害!” 李景隆在他的头上甩手就是一巴掌,“厉害个鸟,还不快扶奶奶起来!” 李景隆拍着赵何氏的手道:“您放心,以后没人再找你的麻烦了!” 赵何氏却一把将他推开,“你可惹了祸了,还不赶紧的跑!”却转过头来对着刚刚被手下扶起来的二赖子道:“李二爷,这孩子年龄还小,你可别跟他一般的见识,你要粮食尽管搬走,且放他一马吧。” 二赖子摔了个狗吃屎满脸的尘土,鼻子也磕破了,鼻血顺着人中流到嘴里,二赖子用舌头舔了舔,鼻血将牙齿染得通红,看起来有些狰狞,“老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他让我流了血老子今天就让他抵命!” 李景隆冷笑一声,“我一直以为街面上混的人最讲信义,你可别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耻,想要我的命就过来,看谁先死。”说着还冲着二赖子勾勾手指。 “有种!”二赖子一咬牙命令道:“给老子上,今天就把他结果了!” 见手下面面相觑畏畏缩缩的不动静,二赖子立刻骂道:“他娘的平时跟着老子吃喝逛窑子,这会儿用着你们的时候竟然当孬种,赶紧得给老子上打那个……老的和小的!” 二赖子是个混账可脑子一点都不傻,这一下子倒还真的找对了目标。听说收拾一个老婆子和小娃娃众手下立刻来了勇气,嗷嗷叫着朝赵家祖孙冲了过去。 李景隆自然不能眼睁睁得看着两人挨打,连忙的挺身护在身前,可惜他不是他老子的那种有勇有谋的名将,虽然他拳脚不赖,可面对六七个人的围攻,还想护住一对老幼根本不可能。 一只拳头打再他的脸颊,李景隆重重的摔倒在地,拳脚密集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完了,世道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险恶,若是换成朱棣一上来就用连枷把二赖子的脑袋开了瓢,绝对不至于会是现在场景。 这次没有人扑在他的身上,给他抵挡拳脚,赵何氏和小栓惨叫两声就没了动静,李景隆抱着脑袋急吼道:“住手!我是曹国公之子李景隆,再不住手老子会杀了你们全家。” 绝望之中无奈的发泄竟然起了作用,虽然还有几只脚压在他的背上,可是那雨点一般的拳脚已经了挺了,李景隆看了看旁边已经倒地不起的赵何氏和小栓,“快点把我放开,老子是曹国公之子李景隆!” 众小弟忙六神无主的看向二赖子,“他说他是曹国公的儿子,名字好像跟二爷说得一样。” 二赖子疑惑的走到跟前低着脑袋看向李景隆,“你说你是李景隆?曹国公的长子!” 李景隆咬牙回道:“没错,我就是李景隆快把我放了,老子饶你一条狗命!” “哈哈哈……”二赖子仰头大笑,“哎呀呀,原来是李大公子,您不在秦淮河上潇洒快活,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得来了!来来来,多年不见,容小的向你敬上一杯水酒。” 二赖子突然掏出大鸟儿,一股黄浊的尿液流出直浇在李景隆的身上,“哈哈……你要是曹国公的儿子,我就是曹国公的爷爷!” 原本还在地上挣扎的李景隆,却突然的不动弹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似乎也挺了下来,仿佛被这一泡尿给浇死了似得。 “奶奶!阿弟!”院子外面想起一声的惊呼,一个苗条的身影冲进院子里面。 “嘿嘿……”二赖子淫笑一声,“来得正好连裤子都不提了!”他一把抓住冲过来的翠花,揪住他的头发就往屋子里面拖,这个在田间地头可以背起一堆麦子姑娘,此刻却无力的挣扎,只是惊慌失措的呼喊着救命。 啪啪啪,屋里传来几声响亮的耳光,在一声惨叫之后重新的归于平静,一个把脚踩在李景隆身上的家伙淫笑道:“李二爷马上就要得手了,他吃肉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分口汤……呀!” 突然脚下传来一股大力,掀得他一个趔趄,李景隆硬生生得打了一个滚,摆脱背上的几只大脚,刺溜一下扑向旁边的劈柴堆。 “好小子!抓住他!”六七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李景隆却已经从地上起身扭过头来,头脸上满是污泥嘴角带血满脸狞笑,眼中的愤恨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走在最前面的混混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可李景隆却已经迎了上去,手中的一片雪亮直接插入他的胸腹。 手腕一搅抽刀出来时,一股鲜血混着破碎的内脏喷涌而出,直喷了李景隆满脸满身,那模样也更加的可怖,宛如狰狞的厉鬼。 混混们齐齐的呆愣住,明明是大夏天的却觉得入坠冰窟,手脚都不听使唤,当李景隆手中的的柴刀再次的划开另外一人的脖子后,才鬼哭狼嚎的惊叫着逃命,“杀人了!杀人了!!” 李景隆跟在身后发疯似得的追砍,直到他听见有人喝骂:“他娘的吓吵吵什么,老子玩个女人都不安生……” 李景隆猛地回过来,只见二赖子敞着怀走到屋子外面,他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二赖子见到屋子外面的场景,惊呼一声掉头就往屋子里面跑,不等他前脚跨进屋门,李景隆已经快步追上,手下刀落。 二赖子应声倒地,大好的头颅只有一点的皮肉连在脖子上,脖腔之中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 :。: 第562章 案发 “你说闹出人命了?”马度等着李文忠不可思议的问,变形计竟然变出人命来了,这可大大出乎马度的意料。 “嗯,有几个混账欺辱九江又为非作歹,被他用柴刀杀四个!”李文忠笑呵呵的一脸欣慰的表情。 马度连忙的起身冲着李文忠一礼,“思本这都怪我出了馊主意害九江受辱杀人,这是我的过错,赶紧的把他接回来好生抚慰,免得心里留下创伤。” 李文忠皱着眉反问,“玄重胡说八道什么,杀人的是九江,他能有什么创伤,我像他这般年纪杀人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这孩子打小就没心没肺的,有脾气火气,却没有胆气勇气,这次他一人杀四人,祖宗保佑这孩子还有几分血性,我李家后继有人我谢你还来不及!” 李文忠说的郑重,还冲着马度作揖,也许对他李家来说可能真的是一件好事,可在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天真的灵魂,其实他一直挺喜欢李景隆的,没有平安的精明没有朱小四的腹黑,马度甚至有点羡慕他,可以做一个纯粹幸福纨绔。 “想必他在老家吃了不少的苦头,正需要的安慰的时候,赶紧的把他接回来吧。” 李文忠却不屑的道:“战阵上谁会安慰你,流了血也只能自己舔舐伤口。趁热打铁,我寻摸着再把他送到军中历练一番,你说去哪儿好,要不送云南吧,出了篓子还有文英帮着照应。” 马度连连摆手,“你心肠倒是硬,这事儿我不管免得九江有个好歹你再埋怨我。” “我埋怨你作甚,现在反倒佩服你真有几分教人的手段,以后增枝不成材也这么办!” 两人说话间,张五六进了屋子,“侯爷宫里来了个小公公!” “哦,赶紧的请进来!” “不必了,在门房递了话儿就回去了。说是让您……”张五六挠挠头皮,一脸的茫然显然是把刚刚听到的话给忘了。 每当碰到这种情况,马度都要施展无影脚帮助他寻找记忆,在挨了两脚之后终于想起来了,张五六揉着屁股道:“皇上口谕,明天京城之中四品以内的官员都要上朝,任何人不得缺席,侯爷也得去。” “知道了,下去吧。”马度说的平静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大明的腥风血雨终于要来了。 “皇上怎么想起来让你上朝了?” “你问我,我问谁。你整天在朝堂里面待着又是天子近臣,有没有觉察朝堂中有什么动向?” 李文忠直晃脑袋,“没有啊,朝堂里面十分平静的很,莫非你听到什么风声了,还是娘娘给你递话了?” “娘娘是什么人,会徇私跟我递话?”马度压低声音,“我问你,锦衣卫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 “锦衣卫?哦,你说亲军都尉府呀,刚改了名字我还不习惯哪。”李文忠显然还意识不到锦衣卫在将来意味着什么,不过很快大明的官员都将记住它,“说来倒也奇怪,这锦衣卫按理说是天子禁卫,不好好的守在宫里,整天的往宫外跑,至于去做什么我哪儿知道,更不好打听,不过锦衣卫的那身飞鱼服倒是真的漂亮。” 呃……相信过不了多久,李文忠就会转变自己的想法。 因为第二天赶着上朝会,从家里去肯定来不及,当天就和李文忠同乘一辆马车去了应天,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早早起床上朝。 清凉的晨风吹得人很舒服,马度心中却满是不安,捧着张五六买来的肉包子味同嚼蜡。马车缓缓的停下,老刘把脑袋伸进来,“侯爷到了,前头不让马车进了。”看看两口就吃掉一个包子的女婿,骂道:“就知道吃,回去的时候你赶车!” 东方虽然露出了鱼肚白,可应天城依旧笼罩黑暗之中,前方的宫城火光萦绕,隐隐的可以看清奉天门的轮廓,黑暗之中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狰狞巨兽。 路边都是官员停靠的车马,明初的官员是不坐轿的,那是给娇弱妇人和孱弱老人用的,这么多的车马也不知道今日会有多少空载而归。 老刘挑着灯笼一直把马度送到宫门附近,“侯爷您去吧,小的在外面等您下朝!” 马度点了点头大步朝着奉天门而去,此时百官早已经列队,赵德胜冲着马度招招手,马度便插在了他的身后。 “怎得现在才来?” “我那宅子现在不是和皇宫离得远了吗,嘘……别说话了,有御史盯着呢。” “俺无官无职,就一个空头的爵位才不怕他们弹劾。” 咚咚咚…… 奉天门上响起一阵鼓声,侧门随之打开,尖嗓子的太监宣百官入宫朝见。马度迈着八字步,亦步亦趋穿入宫门,这才注意到宫中的侍卫已经换了打扮。不再是红彤彤的一片。 守门普通的侍卫穿得是藏青色的罩甲,武器的也不过是寻常腰刀,那些站在御道两侧的大汉将军手里的家什则是换成了金瓜或者斧钺,看着也更加的威武。 一直走到奉天殿前,马度才算是见到身穿青色或者绿色绣服的侍卫,腰里挎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绣春刀,至于帽子不是电影上的那种飞碟帽,而是无翅的乌纱。 一件火红色的飞鱼服极为的惹眼,那人立殿门旁边面无表情眼中却难掩骄傲之色,见马度看正在看,杨书平就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众人缓步入殿,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元生粗犷的嗓音在殿中回荡,老朱龙行虎步的迈入殿内,直奔丹墀之上的宝座。 百官高呼万岁行礼拜见,马度歪着脑袋从缝隙里面偷看老朱的表情,只见他表情木然不见半点的喜怒之色,心中便知道有人要倒霉。 果然,老朱久久也不让百官起身,只听见他声音冰冷的道:“朕有点东西要给诸位瞧瞧,元生发下去。” 只见元生指挥着几个手捧托盘的宦官过来,托盘里面放着一摞又一摞的书本,挨个的给官员发放,很快马度也拿到一本,深蓝色的封皮什么东西都没有写,他下意识的翻开仍旧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墨点,每页却有半枚鲜红的印章。 啪嗒,马度手一哆嗦手中的书掉在地上,终于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他下意识的看龙椅上的老朱,而老朱的目光也被动静吸引过来看向他…… :。: 第563章 愤怒的老朱 马度一缩脖子,捡起地上的空白账册装模作样的翻看,心中却是波澜万丈,果然被他猜对了,大明的腥风血雨真的要来了。 早就知道老朱不可能因为朱亮祖一个腐败分子就突然的设立锦衣卫,当看到这个空白账册他一下子就明白,原来是因为明初著名的“空印案”。 所谓空印案,是地方政府的财务人员带着盖了公章的空白账本到国家财政部结算钱谷,如果账目不对就直接在空白账册上重新的填写修改。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后世绝对荒唐,可是在大明却因为历史遗留和条件限制,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得大鸣大放。 在大明上上下下的官吏几乎人人皆知其中关窍,可是身为大明的主人,老朱却被蒙在鼓里,他会善罢甘休?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于是“空印案”成功登榜明初四大案,也成了老朱血腥治国的开端。 不过这和马度没什么关系,他没管过民生更没使过空印,他完全远远的看着老朱杀人不让身上沾染一滴血。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一旦让魔龙噬血那便再也收不住了,腥风血雨会变成滔天血海席卷大明,遭殃的人也会从文官变成勋贵,自己作为勋贵中的一员如何幸免? 劝谏阻止?没有谁比马度知道老朱的可怕,他不过是一只小鱼小虾,如何抵挡得住魔龙的张牙舞爪? 他心乱如麻之际,耳边再次传来老朱冰冷的声音,“诸位臣工可知道这是什么,李卿你先说。” “回皇上,微臣手中乃是武昌府结算钱粮的账册。” 李善长是个精明的糊涂人,明明功成身退返乡养老,老朱还给他盖了豪宅,在老家帮老朱家修修坟不是挺好,可又巴巴的跑回应天来。 虽然朝堂上已经没了他的位置,但是作为淮西帮的大佬影响力还是有的,胡惟庸现在虽然是大明宰相,一样常常到他的府上拜望求他支招。 “李卿从前专门掌钱粮之事自然认得这东西,朕要问的是为什么这账册是空白的。” 李善长和老朱共事多年,对老朱的再熟悉不过,知道老朱的情绪很不好,既然他把这账册拿出来说事自然是早就查的一清二楚,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回皇上,这空白账册乃是各地计吏往户部结算钱粮时备用。” “留本账册备用,朕完全可以理解,只是为什么是空白账册,还是盖了官印的空白账册!” 老朱的神情依旧平静,可声音已经带了些许的火气。 “皇上不知,各地计吏来京结算账目,与户部留存的账本常有不符,可若想回原籍重新造册,一来一往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极为不便,也耽搁户部公务,只好携盖印的空白账册来,比照户部账册修改!”李善长手执笏板面色如常,一副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模样。 龙椅上的老朱嘿嘿的冷笑,“那便是做假账了!” “微臣有罪!”李善长放下笏板俯身拜倒。 “李卿在任宰相时国朝初定政务纷乱,有所不查也是难免之事,况且李卿告老数年,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吧,不要犯了腰病。” 老朱虚手一抬,李善长谢恩起身,抱着笏板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 “胡惟庸!”老朱突然一拍扶手,口中爆出一声厉喝,在场百官闻声皆不由得心头一颤,“你身为宰辅竟视弊政不见该当何罪!” 胡惟庸一哆嗦立刻俯首在地,“微臣虽是宰辅却没有到户部去翻查账册的道理,户部也从将这样的事情向微臣禀报过,实在不知其中弊漏,微臣未尽监察之责还请吾皇惩处。” 胡惟庸推得一干二净,他这个宰相确实没有理由去户部翻账册的道理,不然那刑部的卷宗也该一一查看,他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除了把自己摘的干净顺便祸水东引,这种事情自然是户部的责任,至于监察之责那是御史台的工作,御史台的老大那是刘基呀。 马度仔细的观察着胡惟庸,他看似表现的诚惶诚恐,可似乎早有准备,老朱事先一定是跟他透露过口风,连马度这个小舅子李文忠这个亲外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这厮果然受宠。 “李俨!”老朱瞪着眼睛声色俱厉。 “微臣在!”一个须发花白和马度侧对着的老头出班跪拜,下巴上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显然有些紧张。这人是户部尚书李俨,听说上个月刚刚向老朱乞还骸骨,这下子可能真得是变成一堆骨头回乡了。 “李俨你是户部尚书,这空印账册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李俨叩首佯装淡定,“回皇上,空印之事由来已久,自大元时便是这样的规矩,一直使用至今,地方计吏在户部核对账目,偶有偏差但是数目一般不大……” “哼!盗铜钱一文和盗金百两一样都是盗!数目不大,在你们眼里多少才算是大,知不知道十斤粮食在春荒之时可以让一家人活命!” 老朱忿忿的拍着扶手,几乎是咆哮出来了,马度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失态,不知道是在为可能因此受损的百姓难过,还是为李俨不以为然的态度而恼火。 “刘基,你似乎有话想说。”老朱凌冽的眼神扫向百官之中蠢蠢欲动的刘基。 刘基忙出班跪拜,“微臣确实有事启奏!” “说!” 刘基拱手道:“微臣亦曾做蒙元旧吏,对空印之事也知晓,此举实在是结算账目的权宜之计。官方文书往来需要完整的印章方才生效,而钱粮文书、账册则是用的骑缝印只有半个,只做核算之用,想以此调拨钱粮衙门里面人不会认的,不会有人拿来为非作歹。” 刘基果然知道老朱在意什么,一张纸不算什么,可盖上了官印就代表着权利,老朱担忧的是有人以此行贪渎之事。 刘基的话自然说服不了老朱,锦衣卫四处侦缉岂会连这点都查不清楚,也许在他的心里更在乎所有人都知道,偏偏他不知道。 “呵……”老朱冷笑一声,“当真不会有人拿来为非作歹吗?忠勤伯你说呢?” 汪广洋眉头紧锁,不要以为他在思考问题,估计昨天晚上喝得多了,尚在宿醉之中头疼的厉害,作为中书省的二把手,老汪是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微臣不善钱谷之事,皇上既然认为这是弊政,可下旨让户部与各地州府整改就是。”汪广洋平常就是一个和稀泥的角色,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奇怪,不过这次倒是很合众人的口味,一众文官纷纷附议。 老朱嘎嘎的冷笑,“财政钱粮事关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出了这样的大的纰漏,尔等却说的好生轻巧,莫非是我大明江山亡了,你们才知道其中厉害!元生,传旨锦衣卫彻查大明各地承宣布政使司、府、州、县,但凡以空印账册结算钱粮的皆逮捕入狱。” :。: 第564章 诈骗案受害者 老朱就像是一个小女人,他在乎的结婚纪念日却没有人在乎,毕竟朝堂里面有不少都是二婚的,还把老规矩拿到现下来用,于是幽怨立刻转变成了怒火。 百官们没有意料到在他们眼里再稀疏平常的事情,会让老朱如此的愤怒,竟要将所有用过空印的人论罪,这得诛连多少人哪,怕是要将天下官吏一网打尽,一时间只以为老朱是被气昏了头。 不过朝堂之上有人知道老朱不是在开玩笑,正因此李善长和胡惟庸的表情才显得十分惊愕,当然还有那位比较了解老朱脾气的好外甥。 李文忠监管这国子监,老朱要是真是这么干,他可拿不出来那么多的人才补漏,忙劝道:“皇上息怒,兹事体大还请皇上从长计议。” 常遇春去北平替徐达的班儿,徐达在还没回到应天,邓愈镇守西北,冯胜看着辽东,在应天的武勋之中就数李文忠官最大了。 老朱望向亲外甥沉声问道:“李文忠你觉得朕不该惩处他们吗?” “微臣只懂上阵厮杀,不善民生政务。只想禀告皇上若将天下用空印者逮捕入狱,国子监没那么多的人才补缺。” 老朱轻哼一声,“思本这两年倒真是稳重了。” 对于外甥不支持自己老朱明显的不满,不过这会儿谁要是给他火上浇油才真是傻了,等他发现大明上上无官可用的时候,定回过头找那人算账。 “汤和你说。” 汤和那可是洪武朝为数不多功成身退的人,又和老朱是发小,哪里能不知道老朱翻脸不认人的狗脾气,直接拿李文忠的话来用,“微臣只懂上阵厮杀不通民生政务,不敢胡乱说话。” “哼!郭英你说!” “微臣只晓得上阵厮杀,不通民生政务,不敢置喙。” …… “赵德胜!” “微臣只晓得上阵厮杀教训学生,请皇上恕罪!” “马度!”老朱的调门越来越好,已经快到了暴走的边缘。 马度忙出班叩拜,“微臣只懂得上阵厮杀……” 他刚刚开了个话头,老朱却笑出声来一脸嘲讽的道:“你还懂得上阵厮杀?” “嗯……微臣在草原和东海也是带过兵的。” “朕权当你懂得上阵厮杀,可民生政务你也懂得,前些时候还教朕以商税代替农税,你且说说这空印账册吧。” “嗯……这个……微臣不知道怎么说。”马度打心里是不想得罪文官的,虽然他们势力不大人数却多,虱子多了也能咬死人的,而且马度觉得他们实在是罪不至死。 “说!”老朱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瞪着马度,“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第一个进诏狱!” 马度心中郁闷无比,他不过是个空头衔的侯爷,海军和市舶司基本上都被老朱的人给架空了,他的意见有这么重要吗?去逼李善长和胡惟庸给你做帮凶狗腿不是挺好? “殿外侍卫送江宁侯去诏狱!” 老朱一句话吓得马度去了半条命,忙摆手道:“皇上莫急,微臣刚刚是在思量如何开口,这就说。” “说吧,站起来说!” “谢吾皇隆恩!”马度起身整了整衣服道:“微臣一点浅见仅供皇上参考,皇上知道各地计吏入京结算账目常有不对,可知个中原因?” 老朱嘿嘿笑道:“不外乎贪渎!” “这个……微臣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事确实无法避免。去岁江宁知县到微臣家中拜访,曾向微臣抱怨他每年需要把万石左右的钱粮分几十上百次缴纳拨付给二十几个衙门,账目极为繁杂……” 大明疆域广阔,税收自然是由地方衙门收取,可缴入应天太仓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还是在地方府库。 除了衙门本身的财政开支之外,还要按照上级的需求,向不同的衙门拨付或缴纳各种数目的钱粮,有些位于边境的州县甚至还要向隶属不同系统的驻军缴纳钱粮。如此纷杂凌乱的财政体系,账目想不出错也难。 最关键的就是这些缴纳的钱粮,在运输过程中产生损耗,以古代交通运输条件,出现个沉船、翻车、失火、淋雨再正常不过,当然也少不了民夫的偷窃、官吏贪渎。 缴纳拨付钱粮的次数越多中间损耗也就越多,烂账自然也就更多。更烂的是大明的财政核算,是从下往上级级相合,知县估计没胆子跟知府说你的账目不对赶紧的给老子改了,只能自己修改,等带着账册交到应天的时候,许是已经改了好几回了。 老朱重视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种核算方式无形中就是在给贪渎打掩护,绝对是滋生腐败的温床。 “玄重知道的挺清楚嘛。”老朱阴阳怪气明显是在责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向他打小报告。 马度苦笑道:“皇上知道微臣不耐琐事,前些日子偶然看到一个在户部历事的学生写的结业论文提及空印一事,这才上心了解了一番,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马度看那篇论文的时候,立刻想到了空印案,实在没想到这么快老朱就发现了,如果他知道老朱怎么发现的,一定会狠抽自己一个嘴巴。 “哼!朕也是偶然才发现的,不然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马度劝道:“此乃体制弊漏,非人之过也!” “玄重是在为他们求情吗?” “微臣不敢,空印之事遗祸无穷,朝廷自当出手整饬。” 老朱还没说话,户部尚书李俨急道:“马侯莫非刚才没听清楚,钱粮文书、账册都是盖得骑缝章只有半个官印,一颗粮食也调拨不了,何来遗祸无穷之说。”不怪李俨着急,朝廷若整饬空印他第一个倒霉。 “李尚书本侯与你无冤无仇,并非是针对你,您说的没错半个官印在衙门里面确实是使不开,可到了乡间的农户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李尚书长于富绅之家,怕是不懂乡农畏胥吏如虎狼的感受。” 后世里有不少冒充公检法诈骗的,可以说是诈骗案中的经典案例,利用的就是国人对公权力根深蒂固的畏惧之心。 在古代那就更不用说了,若是几个胥吏带上盖了县老爷大印的文书绝对可以在乡间为所欲为。 此言一出不少文官脸上露出青白之色,老朱则是咬着牙道:“玄重一语道破真谛!” 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莫非也是诈骗案的受害者? 第565章 枪手 “玄重以为使空印着当如何惩处?” 听老朱这么问,马度只觉得脊背发凉,感到一阵深深的恶意,老朱想杀人为什么要让老子背锅,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马度才不上他的套拱手道:“使空印之人有不可推卸的过错,可是他们无罪!” 老朱咧着嘴角冷哼道:“你说什么?你说他们无罪?” 马度笑道:“是,有过无罪,我大明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过用空印者有罪。” 没错,去年首次颁布的《大明律》确实没有这样的条款,自然不好定罪。 这话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文官们的心怀,刘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马侯此言不差,大明确实没有这样的律法,不过空印这样的弊漏朝廷亦当大力整饬,微臣愿率御史台所有同仁监察。” 老朱好像没有听见刘基的话,狠狠的剜了马度一眼,立刻看向胡惟庸。作为老朱最贴心的帮凶狗腿,胡惟庸自然知道老朱想要什么。 胡惟庸立刻跳出来道:“刘中丞所言差矣,刚才马侯说的清楚,空印之事有贪渎滥权之嫌,更有欺君罔上之罪,国之蛀虫如若不除有失民心危及社稷。刘中丞身为御史台长官已有不查之过,如今处处袒护莫非是收了他们好处!” 如此义正辞严,不敢想象竟然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奸臣胡惟庸做出来的,不过“欺君罔上”的帽子扣的挺大,老朱可以放开手杀人了。 胡惟庸自然不是吃干饭的,他表了态手下自然有一票人马跳出来帮着他收拾刘基。 “胡惟庸莫要给老夫泼脏水,老夫行得正坐得直尽管来查!”刘基被怼的面红耳赤又转向老朱劝谏道:“皇上人才难得,哪个读书人不是寒窗苦读十余载方才堪用,切不可乱施刑法牵连众多。” 他言辞恳切脑袋深深的叩在地上,从未见过他这般谦卑的模样,宋濂亦带着一干文臣附议劝谏,一时间朝堂上乱糟糟的一片。 至于武勋嘛,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群众,马度隐约的还听见有人在嘀咕朝堂上还从未这般热闹过。 “够了!”直到老朱一声厉喝偌大的奉天殿这才安静下来,凌厉的眼神在百官身上扫过,无人敢与之对视,“如宰辅所言,空印者有贪渎滥权之嫌欺君罔上之罪,无视朝廷法度不为生民立命算什么人才,留之无益!传旨锦衣卫,严查各道布政布政使司、府、州、县,凡有使空印的,皆将其长官逮捕入京!别忘了,还有户部!” 老朱伸出手指向殿中的李俨……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夏日里的骄阳照的人头晕眼花,马度刚想用衣袖擦擦汗,却觉得袖子一紧被人拉住了。 扭头一看是汤和那张老帅脸,只听他嘿嘿的笑道:“你小子最近招惹皇上了吗?怎得今天老拿你当枪使?” “瞧得您说的,我哪敢招惹他老人家,前些时候皇上到方山聊得好好的。我不过趁机给朱亮祖上了点眼药,可也不至于惹得他生气,您向来摸得清皇上的脾气,要不给小弟指点指点。” 汤和用胳膊捣了捣马度,“别胡说八道,皇上天威难测,俺哪里摸得清他的脾气,不然也不会经常挨骂了。不过今天你滑不留手,没顺着皇上的心意他是真的生气了,你最近安生些,莫要触他的霉头。” “嗯!小弟知道了。”马度点点头,“听说汤大哥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是个大大的美人啊。” “你小子知道消息,也不见你来贺喜该罚!”汤和使劲的拍拍马度的肩膀。 “您隔三差五的就要收个小妾,小弟去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次次都去贺礼我纵有万贯家财也要败落了,您一直不停纳小妾不是为了趁机捞贺仪吧。” “去,哥哥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贪财,我汤家人丁不旺不多收几个女人如何绵延香火。”汤和唉声叹气故作一副为难的神情,把贪花好色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也没谁了。 “有个鸟用,你瞧瞧人家郭英家里的婆娘总共才几个,可儿子比你还多,别不是你有什么毛病,要不我给你瞧瞧?” 汤和的女人很多,可到现在总共也只有四个儿子,相比之下郭英倒是好福气,他老婆没几个儿子倒是生了不少。 “呸!”汤和重重啐了一口,“你可别糟践人,俺身体好着呢,这一个晚上要换个好房间睡。这不,俺新纳的小妾还不到俩月就怀上了,说起来你给汤鼎画的那几幅画倒是好用,有时间给俺多画几幅。” “想得美,你没听说我的真迹在市面上可贵着呢,都快赶上王羲之的字了,没点好处我可不干!” “你就使劲儿吹吧!”汤和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马缰一跃而上,“不要老在乡下待着,有时间到家里来陪我喝酒。” 从汤和的态度就瞧得出来,勋贵们对空印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老朱收拾再多的文官跟他们没有关系,只要血别溅到他们身上就行了,估计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老朱有一天也会对自己这些老兄弟举起屠刀。 “侯爷!侯爷!咱家的马车在这里呢。”身后响起老刘的声音,这才注意到胡思乱想间走过头了。 “侯爷,今天下朝怎么这么晚,您要是饿了车上还有早晨没吃完的包子,咱们这就回家,吁吁……”张五六拉着缰绳缓缓调整好马车,“侯爷上车吧。” “今天朝堂事情多,商议的晚了些!”马度登上马车道:“咱们不回家,去城里的宅子住几天。” “好嘞!驾!”张五六一扬鞭子,轻轻的抽在马儿身上,马儿打个响鼻沿着宽敞的街道,缓缓的往城里的宅子而去。 同坐在车厢里面老刘见马度面带忧色,便问道:“侯爷可是朝堂上出什么事了?不妨与俺说道说道,不敢说能给您出个好主意,总比闷在心里强。” “跟你说说也无妨,皇上今天看我不顺眼,拿我当枪使收拾人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66章 杀头 面对狂暴的魔龙,蝴蝶的小翅膀实在是太单薄了一些,怕是阻止老朱大开杀戒。 老朱也深知不可能把所有和空印有牵连的人一网打尽,定下了只诛“首恶”基调,估计大明的什么布政使、知府、知县会多出好多的空位来。 这些马度早有预料,他只是不明白老朱为什么会拿他当枪使,作为皇帝只要使一个眼神就有一堆的帮凶走狗冲出来,胡惟庸就做得很好,可为什么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还好自己够机灵没上老朱的套。 “侯爷想多了,您是外戚,皇上把您当成自家人,有事情不找您帮腔找谁呀!”这是老刘给马度的解释,但愿老朱真的是这么想的。 马度没有回乡下,他觉得老朱一定会把他叫进宫里臭骂一顿,或者听他讲讲如何建立一个更完美的财政体系,留在城里不用大老远的再跑一趟。 可一连等了几天,也不见宫里有人到府上找他,不知道老朱是放过他了还是放弃他了,让他心里犯嘀咕。 应天城里这两天倒是和他的心情一样闹腾,即使到了深夜也听见有人在街道上纵马驰骋,马蹄敲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很响,足以让人在深夜中惊醒,不用看也知道锦衣卫又从哪个州县抓人进京了。 很羡慕张五六的睡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就是砍他一刀一样能睡的香甜,完全的不受影响,马度常常到快天亮了才能睡着,“侯爷都快到晌午了,您赶紧起床吧,洗把脸咱们到街上吃饭,小的都快饿死了。” 宅子里面就住着几个老仆,做饭的手艺一般,这两天他们几个一只都是在市面上吃。马度穿上衣服,洗了把脸叫上门房里面的老刘就往平常去的馆子走。 锦衣卫这几天的动作,让街面上萧条了不少了,走了好长一段路连个沿街叫卖的小贩也没碰见,路上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专往偏僻的巷子里面钻,看来锦衣卫的凶名已经传出去了。 身后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扭头望去只见锦衣卫押着一排囚车往这边而来,里面都是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囚徒。 马度轻声的嘀咕了一句,“锦衣卫的动作倒是挺快,不知道又从哪儿抓来一批。” 老刘道:“侯爷这不是刚抓来的,是准备送上法场的,您看他身上都带着鲜血,显然是用过刑的,囚车后面还有家属跟着送行呢。” 张五六指着其中的一辆囚车,“侯爷那里边是江宁县的县令,上次到咱家拜访的时候还给俺塞银子,俺就知道他是个贪官。” “你懂个屁!”老刘在二货女婿的头上抽了一巴掌,“银子交出来!” “俺没收,被门房老孙拿去了” “你个笨蛋,给你银子为啥不收!”老刘气得又在他头上抽了两巴掌。 江宁知县是挺好的一个官,对于书院、作坊和交易市场一直都很支持,尤其是马家的房地产事业更没少了他的帮衬,他还在江宁境内推广种植红薯当做种子往别处贩卖。 虽说他向马度讨了些琉璃肥皂的货源,可于百姓无损,总得来说也算是造福一方,听说去年考评优良,要到外地任知府了,怎么就牵扯上空印案了。 别的府县用空印还情有可原,江宁县衙到户部就两三里路,用哪门子的空印,八成是前朝留下来的旧例用得习惯了,看他那茫然空洞的眼神估计还没不明白会为什么会因此脑袋。 “可惜了!”马度摇头叹气,为失去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而惋惜。 张五六催促道:“侯爷咱们赶紧的走吧,小的饿坏了,到了酒楼的二楼,一样能瞧的见菜市口砍头。” 看旁人砍脑袋还能吃得下饭,除了常遇春这样的屠夫,也就只有这种没心肝的人了。 “今天菜市口砍脑袋,小店的生意好得不行,不过侯爷的在二楼的雅间,小的没敢让旁人坐,您快楼上请!”酒楼的掌柜殷勤的招呼,亲自引马度往二楼包间。 “又一个吃血馒头的。”马度嘀咕了一句,到了二楼的雅间落座,“按照从前的菜色上快些,本侯有急事吃完了就走。。” 张五六把茶碗送到马度手里,“侯爷不喜欢看人杀头吗?” 马度透过窗子看看不远处一个宽敞的十字路口,那里就是平常官府处决犯人的地方,犯官早就被从囚车拉出来一个个的跪在地上,约有十几人,每个人旁边都站在身穿红衣,头裹红巾手执大刀的刽子手。 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隐约的可见一个身着红色的飞鱼服的人在案几后面端坐,看不清楚模样,反正不是韩成就是杨书平。当然最多的还是不顾炎炎烈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的伸着脖子等着好戏开罗。 “你在战阵上还没看够杀头吗?” “嗯,不一样,俺也不知道怎么说,不然哪有那么多人喜欢看杀头哩,反正是最爱看杀当官儿的头。” “把窗子关上别看了,吃完了饭咱们就回方山!” 伙计把酒菜端上桌子,“侯爷慢用,有什么吩咐你招呼一声就行,谢侯爷赏!”喜滋滋接过老刘打赏的几个铜钱退出门外。 突然听见他在门外不耐烦的呵斥,“你这人怎得上来了,跟你说了楼上没有雅间了。”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老夫不用饭,麻烦小哥给找个地方,让我能瞧见路口就行!” “今天是大场面临街的雅间早就坐满了人,你给我钱也没用。” 马度放下茶碗起身开门对门外道:“刘先生若不嫌弃就到本侯的房间坐一坐。” 门外站着的可不是刘基嘛,只见穿了一身旧袍子,俨然一个穷书生的模样,难怪伙计不拿正眼瞧他。 刘基见了马度也是一喜,“原来是玄重,真是凑巧,老夫可叨扰了。” 伙计见状连忙的赔罪,刘基一代牛人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老刘见进来的是刘基便起身道:“侯爷,俺和五六到外面守着。” 刘基推开窗子看看十字路口,道:“没有想到马侯也喜欢看人杀头,真是好兴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67章 老朱的病 马度听得出来刘基话中的讽刺,笑呵呵的道:“中丞大人似乎在埋怨我那天揭了空印的弊漏?” 刘基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得又如何,毕竟那些弊漏都是客观存在的,于国于民都是有害无益,本侯问心无愧,再说我不是给你们找了个无法可依的由头吗?是你们自己抓不住,还能怨本侯不成。”马度随手递给刘基一杯酒,“来来来,喝一杯!” 刘基接过来一饮而尽,无奈道:“皇上口含天宪,他说有罪那就是有罪,我等不过是臣子岂有不遵的道理。” 马度夹一扣放进嘴里,“诚意伯知道就好,您也看得出来我也是被皇上当枪使了,还有你们浙东帮的人千万别揪了我的别揪了小毛病不放,跟怨妇似得整天的上本弹劾我,有失读书人的该有的风度。” 刘基回头苦笑,“别给老夫乱扣结党的帽子,我浙东文人自保不暇,哪里有余力管你。” “那最好不过,您还没吃午饭吧,来吃个鸡腿!”马度撕了个鸡腿递给他,刘基不接马度只好自己啃,“诚意伯曾言自己疾恶如仇,却不知道皇上尤甚于你,他出身贫苦最恨官吏贪渎不法,空印之事算是碰了他的逆鳞,这一劫怕是你们难躲过去。” 刘基闻言却嘿嘿的冷笑,“玄重是个聪明人,看事情怎么这般的肤浅。” 马度拿鸡骨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肤浅?那请您给本侯谈些有深度的。” 刘基突然关上窗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老夫就指点你一下也无妨,此言出我口,入得你耳,出了这屋子老夫便不认了。” 能让刘基这般的谨慎小心欲言又止,马度也不由得来了兴趣,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诚意伯快说,让我听听你的高见。” 刘基拉了椅子坐下,把那杯酒端在手里也不喝,用极低的声音道:“皇上如此重手,固然有整饬弊漏之心,更是想清理蒙元旧臣,说起来我浙东文人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看马度面露愕然之色便问道:“怎的?马侯不信?” “信,刘先生神机军师,您说的话本侯自然是信的。”马度点点头,这种事老朱干得出来。 “正如马侯所言,皇上深受蒙元之苦,对蒙元旧臣自然少了信重,就比如老夫注定是当不了宰辅的。皇上原本忍而不发,可碰上了这空印一事,便到了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皇上还是留了分寸,虽然没有一网打尽,怕是也有下数百人掉脑袋,马侯若是有心可以算算最后被杀头的人,一定跟书院、国子监的结业的学生差不多。” “本侯可没有数人脑袋的癖好,这杯酒谢刘先生给我解惑!”马度一抬手一饮而尽。 刘基放下酒杯面上愁容不散,“马侯没有看出来朝廷里正发生着比空印案更可怕的事情吗?” 马度明知故问,“哦?还有什么比杀头更可怕的事情?” “自然是锦衣卫!”刘基指了指窗子,“汉时有司隶校尉,唐时有丽景门,宋时也有皇城司,但是他们都不如我大明的锦衣卫,只需皇上一道口谕便可逮捕命官施以刑罚,甚至无需法司会审就能斩首示众,马侯觉得不可怕吗?马侯、马侯你竟然还吃的下,不觉得可怕吗?” “哦,好可怕哟!”马度放下鸡翅膀,故作一脸心惊的模样,锦衣卫可不可怕他比刘基清楚,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刘基翻了个白眼,“年轻人不晓得其中厉害,我大明司法滥矣,唉……”一仰脖子就将杯中好久一饮而尽,神情颇为颓废。 “刘先生不要太过忧心,皇上虽然脾气大了点可绝不昏庸,不会置大明江山不顾。”马度拿着酒壶又给刘基倒了一杯酒,“刘先生再喝一杯,我有些事不太明白,还请先生解惑。” “呵呵……”刘基笑了笑,“你可是想问皇上为什么要拿你当枪使?” “嘿嘿……先生不愧是神机军师一猜就中,说起来我最近没惹皇上生气,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让我难做,我在城里等了几天就等着皇上唤我进宫骂我呢,可到现在也没动静。” “这有什么不明白,明摆的是挑拨你跟文臣之间的关系,你小子滑不留手却不上钩,让皇上很失望呀。” 马度一连茫然,“皇上为什么要挑拨我和文臣之间的关系?再说,我和他们平常没什么往来。” “玄重不知道吗?说起来你这些年办了不少的好事,尤其是以一己之力撑起偌大的书院,在士林间颇受好评,尤其是年轻学子很喜欢你的画。” “呵呵……那是自然,刘先生若是喜欢赶明儿我也送你几张。” 刘基充耳不闻继续道:“皇上不希望你和文臣走得太近,以后说不准也会挑拨你跟勋贵的关系,皇上想让你做孤臣哪。” “为什么要让我做孤臣?我哪儿让皇上看不顺眼了?” “嘿嘿……你连个政敌都没有,你不觉得太可怕了吗?” 马度不以为然,“我现在只见着海军和市舶司的差事,可谁不知道,市舶司里掌权的是太子人,海军里面当家做主的是皇上的心腹,我一个闲散侯爵说到实权远不如你,要哪门子政敌呀。” 马度确实没政敌,大家都想沾他的光挣钱,如杨宪、朱亮祖跟他只能算是私仇。 “你现在没有实权,可不代表着以后没有,皇上说起来已近天命之年,太子爷也已经成年,总要做些准备。玄重与太子年龄差不了几岁,可是日后执宰天下的好人选哪。” 马度闻言噗嗤笑出声来,老朱可是还有二十几年好活呢,更是宰了宰相亲自来当,岂会让他日后给朱标打下手执宰朝政。 正要驳斥刘基,脑袋里面却灵光一闪,自己知道老朱的寿数,可是刘基和老朱自己都不知道,而且胡惟庸还在规规矩矩的给老朱做狗腿,没有成为那个专权擅政的奸相…… “玄重不信?”刘基再次压低声音道:“玄重久不在朝堂,怕是不知道皇上这两个月亲自批阅的折子减了一半,倒是让胡惟庸手上落了不少的实权。” 马度不由得眉头一皱,莫非老朱的身体出问题了。 华盖殿就在奉天殿的后面,属三大殿之一,是老朱批阅奏折召见臣子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在这边休息。 相比富丽堂皇的办公区,老朱的后殿就要朴素的多,老朱越过屏风脚步匆匆的到了后殿的一角,一头钻进帷帐屏蔽的后面,就迫不及待的解开裤腰,一撩下摆就掏出一只大鸟来,对准了马桶。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尿出来,老朱紧皱眉头一脸的烦躁,元生凑过来安抚道:“皇上 别急,按老办法屏气凝神放松一些,嘘嘘……” 元生说着还吹气了口哨,老朱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当真是小孩子……咦,出来了!” 只见一股黄色尿液流出,却细弱无力只淋到马桶沿上撒了一地,老朱甩甩大鸟儿提上裤子,叹气道:“朕真的是老了,连便溺都不自如了,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 “呸呸呸……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是万寿无疆!”元神连连啐了几口,“皇上不用灰心,男人到了这个年岁都是难免的,这是小毛病只要好生调理一定会治好的。” “怎么?你也尿不出来吗?” “那倒没有,奴婢常常夹不住尿倒是真的,要一天不换衣裤便骚气的很。” 老朱拍拍元生的肩头,“实在不行朕不如学你,一刀切了来得痛快!” 明明是前列腺的问题,切了蛋蛋有个屁用,不过小便不顺畅倒是很容易让人生出绝望的情绪,马度的爷爷即使是个医生都为此苦恼不已。 元生小心翼翼的建议道:“皇上要不还是宣御医瞧瞧吧。” 老朱立刻摆出一副黑脸,“不用,朕忍得住,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朕要了你的脑袋。” 老朱是皇帝可骨子里又是个农民,帝王的尊严和农人的保守实在让他无法向任何人启齿,甚至包括自己大大小小的老婆。 “听说国舅爷这几天一直住在城里,让他来给皇上瞧瞧,反正他也不是外人。” “那混账呆在城里等着朕骂他呢,朕这个时候让他瞧病,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话朕。你接着用蒲公英、冬瓜皮、黑蚂蚁给朕煮水喝,这偏方挺管用,朕已经好了不少。”老朱出了帷帐拍着有些酸胀的腰往卧房里面走,“对了,桌子上还有好些个折子,你拿去中书省给胡惟庸,朕有些累,朕要好好睡会儿。” 元生应了一声就去了前殿,可没多大一会儿又掉头回来,对刚刚上床老朱道:“皇上,太子在殿外求见!” 第568章 糊涂的刘基 不管刘基分析的是对是错,马度都不会放在心上,他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旁人的手里,尤其是老朱。 拿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马度道:“我吃饱了,刘先生满满吃,我先走了。” 刘基夹着蚕豆在嘴里吃得搅得咯噔作响,“玄重急什么,再陪老夫坐会儿。”他放下筷子重新的打开窗户,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刑场,偶尔抬眼看一下日头。 马度揶揄道:“刘先生不会在指着宫中有快马飞驰而来,高喊一声‘刀下留人’吧。” 刘基却自信的笑道:“这可不好说!”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只见几名锦衣卫骑着快马从床前飞驰而过,刘基脸上的笑意更甚。 马度惊讶道:“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先生真是好手段呀,可否教我一教!” “不是什么高明手段,玄重要使起来,比老夫要强些。” 刘基捋着胡子,期待的望着那几名锦衣卫下马之后冲入人群,直奔监斩官的身前,只听那锦衣卫高呼道:“传皇上口谕,立刻行刑!” 虽然离得挺远,但是马度和刘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基哥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老脸也随之慢慢的垮了下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太子终究是没能劝住皇上!” 马度闻言一愣,伸手抓住刘基的胳膊,问道:“你们太子求情去了?” 刘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请宋濂教课的时候在太子跟前提了一句,并没有直接请太子去求情。” “这又什么区别!”马度气急败坏的道:“你们知道太子仁善,就是不直接说他也会去的,诚意伯你真是害人不浅哪!” “老夫怎得害太子了?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早晚要理政的,何况太子一直不是监管市舶司吗?过问一下空印之事又有何妨?” “太子当然无妨,他是皇上亲子,早晚要登极理政的,可你们就惨了!”马度恨恨的指着刘基的鼻子,“刚才你说本侯没有政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你们露个话头就能指使太子在皇上眼里才更可怕!先生真是糊涂!” 刘基的才干毋庸置疑,于国事军事都有十分犀利的见解,可偶尔又做出来让人费解的糊涂事,犹如那句“牧竖尔,拜之何益”话,至今都无法想象竟是出自他之口。 刘基没有着恼,面色讪讪的道:“不至于让皇上如此忌惮吧。” “看来诚意伯还不够了解皇上,太子虽然对娘娘言听计从,但是娘娘从不会指使太子干预国事,你们的胆子太大了,原本你们浙东帮不过是池鱼之殃,可眼下怕是大祸临头了。” 从老朱立刻让人开刀问斩,就知道他有多么的愤怒,难怪老朱日后会几乎无害的宋濂也给收拾掉,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验明正身,立刻行刑!”法场传来熟悉的声音,平时还算斯文的杨书平,此刻的声音显得狠辣又阴戾,犹如半空之中飘过来的那漆黑的阴霾。 犯官脑袋后面的亡命牌被鬼子摘下来狠狠的丢在地上,斩首刀高高的扬起,刀身雪亮,映射着尚未被遮蔽的骄阳,犹如一道匹练破开脖颈,好大的头颅滚落在地,残躯在抽搐之中喷洒鲜血,满地赤红…… “惨啊!”刘基身子晃了晃,手掌却重重的拍在窗棂上。 “算是好的了,这次皇上没有诛连家眷已经是好的了。不说废话了,我走了!” “玄重也是爱才之人,真忍心看着数百才干官吏身首异处吗?” 马度摇头叹息道:“你也说了皇上口衔天宪,我又能如何?刘先生我一直很敬重你,劝你一句早日回乡养老,回家了就不要再回来!” “玄重难道不欢迎老夫到书院讲学吗?老夫自认不会比朱枫林差。” “只要您能抛下朝廷的琐事,书院随时欢迎先生大驾。” “玄重要说话算数老夫告辞了!”刘基转身开门出了雅间,张五六迫不及待了进来,嘴里头让让道:“刘伯爷可真话多,小得可饿死了。” “你的话也不少,好好吃你的吧。” 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惊雷滚过,天空之中立刻下起了瓢泼大雨,在菜市口看热闹的百姓抱着脑袋纷纷离去,只有犯官家属在收拾尸体,磅礴的大雨带着鲜血肆意的流淌,染红了半个街道。 马度瞧见淋成落汤鸡的刘基走到菜市口,驻足了好一会儿,又在风雨之中踉跄而去…… 偌大的牢房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洪武元年大赦天下,只要不是十恶不赦还能挥得动锄头的,都能分得到两亩地。 虽然是白天,牢房里面仍是黑漆漆的,只有朝南的墙壁上有一面巴掌大的窗户,一道光柱射进来,便算是唯一的光源了。 牢头端着一碗阳春面走到一间牢房跟前,小心翼翼的问:“公子,吃饭了!” 他并不知道里面住着的是谁,只知道是个拿着柴刀一口气杀了四个人的狠人,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县太爷不赶紧砍了他的脑袋,却让自己好生的伺候。 每天还有一群彪形大汉过来给他送吃送喝,还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询问人犯的情况,那凶神恶煞的差点吓得他尿裤裆,反正得罪不起,好好伺候就是。 李景隆从破烂门板铺成的床榻上缓缓扭过头,颧骨边上多了一道寸许长的疤痕,那是他在打斗中留下来的并不难看,反倒是俊朗之中多了一份英武之气。 “进来吧!又是阳春面吗,就不能换点别的。” “他娘的坐牢有碗阳春面吃还敢挑三拣四的!”牢头心里暗骂嘴里却道:“公子的饮食都是旁人送来的,县太爷吩咐了小人可不敢给您乱吃东西,要是吃出毛病来,小人要招祸的。” 李景隆接过碗看了一眼,“他娘的,不敢给我乱吃东西,倒是敢乱吃我的东西,偷吃也不擦干净嘴。” 牢头擦擦嘴上的油光,大方承认道:“原是还有个鸡腿,小人一时嘴馋,回头就买只烧鸡还给公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69章 充军 若是在往常,李景隆一定会把手里的饭碗扣在他的脸上,然后让他变成烧鸡,经理一番世事胸怀倒是宽广了不少,“怕是从我入牢的第一天就开始偷吃了吧,一只烧鸡不够,至少两只,回头给我送到城南的李家庄赵家。” “好说,好说!”牢头嘴上答应的痛快,可没打算真的去办,“公子吃完了,把碗扔在门边上!” 牢头刚要走,李景隆又把他叫住问他:“你们县太爷打算什么时候审我,这都快关了我大半个月了。” 牢头笑道:“县太爷怕是审不了您了案子了,前几天县太爷被京里来的人抓走了,您的案子现在是县丞在管。您放心,县丞也亲自吩咐过好生伺候公子,小人不敢怠慢。” “哦!没事了,你走吧!”打发走了牢头李景隆继续埋头吃面,看他一脸淡然心中却十分焦虑,不是住不惯牢房,而是担心赵家的人有没有什么麻烦,家里有没有吃的,水稻有没有插完。 一碗阳春面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李景隆刚刚的把碗放下,就听见牢头道:“铜镯子还值几个钱,跟我来吧!” 扭头就瞧见牢头一摇三晃的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可不是赵家祖孙三人,李景扒着牢门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栓快跑两步抓住李景隆手,“九江哥!” 他脸上伤痕还在,一瘪嘴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看着好不可怜,李景隆揪揪他的朝天辫,“男子汉大丈夫哭个什么劲,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赵奶奶、翠花,你们还好吧。” 赵何氏擦着眼泪道:“老身好的很,只是苦了你了!” “没啥苦的,就是有点不自由。”李景隆说的倒是大实话,饭食虽然算不得多好,但也是大米白面,偶尔还能沾点荤腥,更不用每天下地劳作,“家里可还好吗?地可种下了!” “嗯,乡亲们帮忙都种下了。”赵何氏叹着气道:“老身托人找了关系,好不容易才来看你,你就不要记挂家里了,翠花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酒饭拿来给九江吃。” 翠花一直低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篮子里把笼布都打湿了,低声的道:“九江哥,俺对不住你,是俺连累你了!” “干你什么事,那几个混账我定是要砍死他们解恨!快把篮子给我,让我瞧瞧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牢头很有眼色的打开房门,请三人进去,赵何氏从篮子里面取出一壶酒,又拿了一盘菜给牢头。 牢头不客气的接了,直接坐在旁边吃喝了起来,“你们慢慢说话,我给你们好好瞧着。” 赵何氏把篮子里面的酒菜,一样样的端出来,放在李景隆的眼前,看样子都是在酒楼里花钱买的,李景隆心疼的道:“弄这些做啥,怕不是要花多好钱,我还喜欢奶奶的手艺。” 小栓红着鼻子道:“九江哥你要死了,自然要吃点好的。” 赵何氏在小栓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别胡说八道!” “奶奶不是说九江哥杀了人,要被砍脑袋吗?” “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翠花在小栓的胳膊的重重的掐了一把,又对李景隆道:“九江哥赶紧的吃吧,想吃什么就多吃一点。” “放心,我不会死的,要不了多久就会从牢里出去。”李景隆又从篮子里面拿了筷子挨个的发给三人,“吃,一起吃!” 祖孙三人只当李景隆是在宽慰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哭鼻子抹眼泪的,这饭吃得也很沉闷。 李景隆知道自己不会被砍脑袋,这会儿他已经隐隐的明白自己老爹为什么这么做了。为此他有点憎恨李文忠,可心里又点骄傲,看得出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只是这么馊的主意绝不是李文忠能想出来的,要让他知道是谁回去一定踢爆他的卵蛋。 啪啪啪……牢里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群彪形大汉冲了过来,牢头放下酒壶立刻咋呼起来,“你们怎么进来了,这可不合规矩……” 话没说完,牢头就被死死的按在地上,赵家祖孙见状慌忙起身,小栓脸色煞白抓住李景隆的胳膊,“九江哥,他们来杀你头了!” 谁知道那群带刀的大汉到了牢门前齐齐的单膝跪地,为首的那人道:“属下见过公子,让公子吃苦了。” 看着对方恭敬谦卑的模样,李景隆知道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嘴角挑了挑道:“老孔你还有脸来见我!” 老孔把头埋得更低,“属下没有护好公子,任凭公子惩处!” 李景夹了个一块猪耳朵,在嘴里嚼得咯吱作响,“我现在正吃饭呢,没工夫处置你,等回了应天再说。” 李景隆看看目瞪口呆的赵家祖孙,“赵奶奶我之前没有骗你,我就是老曹国公的孙子,小曹国公的儿子。” “当真?”赵何氏讶然道:“老身刚见你时就觉得你跟曹公爷小时候像极了,这下好了,不用杀头了。” “自然是不用杀头的,以后您老人家就跟我回应天颐养天年,咱们再也不用地里刨食了!”李景隆看看低头不语的翠花,又拍拍目瞪口呆的小栓,“你小子咋吓呆了,不愿意跟我去应天吗?到了应天想吃啥就有啥,还有书可以读。老孔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车马。” 老孔抬到道:“公子怕是暂时回不了应天!” 说话间又有几人闯进牢中,当先是手捧黄绢的宫中内侍后面跟着的是时几个宫中侍卫,不过那侍卫的打扮李景隆倒是从未见过。 老孔苦着脸道:“公子出来接旨吧?” 李景隆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充军倭国?! 马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他发现武将们都有一副狠心肠,李文忠也不例外,似乎准备让儿子在变形之路上走到黑。 他真心的劝过李文忠,海军里边大多都是脚底流脓头顶生疮的坏种,李景隆到了哪儿学不到好,可能还会变成个变态。 在了解变态的广泛含义之后,李文忠却认为这是个褒义词,大明目前的成功人士多数属于这个标准,比如老朱、常遇春等人。 像李文忠这样喜欢虐待儿子的也够变态,反正马度是干不出来,谁要敢动小骉一根毫毛,马度一定会打断他的腿,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第570章 锦衣卫上门 漆黑的眼眸泪光闪动,晶莹的泪珠子,顺着柔嫩粉白包子脸滑落,粉嘟嘟的小嘴撅得老高,小小肩膀随着抽噎微微的松动,让人看了好不可怜。 马度唉声叹气的道:“唉,别哭了,打破了弟弟的鼻子,你倒是委屈了。” “是弟弟先咬了我的!”碧琳伸出胖胖的小手,上面有清晰的齿痕,看起来力道不小就是没有咬破皮,只是为什么还没有没擦干净的口水? 小骉在一旁挥舞着大喊大叫,“爹爹孩儿没咬姐姐,真的没有咬她,呜呜……”还把小脑袋靠在马度的腿上,鼻孔里面塞着的细麻布也掉了出来。 马度摸摸他的小脑袋,“光会大喊大叫有什么用,没脑子注定了要被人家给欺负。” 碧琳不干了,拿小拳头雨点砸在马度的肩头,“爹爹冤枉我,等见了三娘我要找她告状,呜呜……” 马度闻言一阵头大,徐晓珮这婆娘都把碧琳宠坏了,多可爱的闺女遗传了宋霜的美貌,也像宋霜小时候一样活泼好动,可小小年纪又跟着徐晓珮学了一肚子的鬼心眼,长大了那还了得。 伸手将碧琳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爹爹知道你不是故意打破弟弟的鼻子的,做错的事情没关系,可你不承认错误,还冤枉弟弟咬你,那就是错上加错了。” “嗯……嗯,我怕爹爹打我!”碧琳把小脑袋靠在马度的肩头蹭啊蹭的撒娇。 “胡说八道,爹爹什么时候打过你呀,刚刚明明是在我身上敲来敲去!再不听话,回头我就把你送到宫里,让娘娘教导你,到时候你的手心屁股一定会被揍开花!” 碧琳不但不怕反而欣喜道:“爹爹你要把我送进宫里吗?太好了,听宁国、安庆说他们搬了家,房子可大了,花园也比咱们家里大,还养着很多的鸟兽,我要去我要去!” “好,等八月初八娘娘过生辰的时候就带你到宫里逛逛。” “谢谢爹爹,爹爹就是疼我!”碧琳欢喜的抱住马度的脖子。 小骉从马度的膝上抬起头来,委屈的道:“爹爹是孩儿被打了!” “哦,小骉不是想要吃奶油冰棍吗?爹爹准你今天再吃一根!”马度抬眼见老刘走进屋子,就对碧琳道:“碧琳带小骉去取冰棍,一人一根不许吃多。” 等碧琳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小骉走了,马度递给老刘递了一杯茶道:“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这桩来得如此突然的让人毫无准备的空印案,马度阻止不了,可一直关注着事态的进展。就在朱标向老朱求情之后,事情并无半点的好转反而更加的恶化。 原本只是掌印的主官杀头,现在不少的佐贰官都受牵连,杖责一百流放千里。他们大多都是文弱中老年儒生,被当场活活打死的不在少数。 浙江宁海人郑士利上书老朱,洋洋洒洒近万言将空印之事讲述的详细,指空印之事乃权宜之计无滥权之嫌,并为包括其兄在内数百人求情,众文官纷纷附和。 老朱依旧将兄弟二人罚到江浦服劳役,朝廷上下再无一人敢为空印之事求情,就连一直最坚挺的刘基也开始偃旗息鼓,因为锦衣卫御史台找到了空印的官文。 如果说掌管民政的衙门出现空印还情有可原,那御史台这种清贵衙门也有空印之事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几个用印的御史被迅速的杀头,锦衣卫也迅速的进驻各个衙门,老朱摆出一副尽杀空印者的姿态,空印案犹如一个雪球似乎越滚越大,朝廷人人自危。 老刘咕咚咕咚喝了把茶喝了个干净,放下茶碗道:“城里能有什么事情,杀头而已,菜市口每天都有,今天十个明天八个,那青石板上都被血给浸透了,砖缝里的泥土都是红的。” “就这些?” 老刘压低声音道:“听说诚意伯生病了,一连请了几天的病假都没有上朝。” 马度追问道:“没说什么病吗?” “只听说是前些日子淋了雨,染了风寒一直没好利索,突然加重了起不了身。” “哦。”马度随口应了一声,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大热天的辛苦你了老刘,赶紧得回家歇着吧,到冰窖里面拿点冰棍解解暑。” “有啥辛苦的,俺一把年纪以后怕是上不了战场了,也就是能替侯爷跑跑腿,冰棍俺就不拿了,昨天拿的全让中秋那孩子吃了,半夜又闹肚子拉了一床。” 老刘刚刚起身,就见宋克脚步匆匆的进了厅里,见了马度就着急道:“还好你在家!快跟我来,书院出事了!” 宋克二话不说就拉上马度往外走,他是个练家子拽的马度脚下一阵踉跄,马度狠狠的甩开他的手道:“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难不成书院着火了。” “比着火还严重呢,有个叫杨书平的带了一堆的人马要进书院,说是来查空印案的。” 马度闻言一愣,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来的正好,我去瞧瞧!” “亏你还笑得出来,没听说皇上因为空印的事儿杀了好些人吗?玄重,走慢些,等等我!” 马度快步跑到了书院,只见牌坊下面有两拨人正在对峙,其中一拨自然是以杨书平为首的锦衣卫,此刻他没有在其他的衙门里面威风,低眉顺眼的像是小媳妇。 站在他对面的是以朱小四、朱小五为首的书院学生,虽然放了暑假但是书院仍旧有很多的人。朱小四留在书院练习双截棍,因为老朱不许他破坏宫里的花花草草,朱小五则是一直呆在实验室解剖小动物,或者在显微镜下观察各种的植物,他喜欢这个。 朱小四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大裤衩,身上肌肉贲张,体毛浓密,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小黑熊。 他用手里黑亮亮的双截棍,指了指头顶的牌坊,“杨书平你可认得的字吗?若不是认得本王可以告诉你上面写的是皇家书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这里胡作非为,识相就赶紧的走,不敢本王一棍子打得你脑袋开花。” :。: 第571章 鹰犬 杨书平苦着脸道:“微臣自然知道这里是皇家书院,怎敢到这边胡作非为。微臣奉皇上旨意查办空印之事,各个衙门都跑了一遍,今天上午去了国子监,这书院自然也不是免不了要来一趟,还请殿下通融。” “通融个屁!国子监是衙门,我书院又不是衙门,来我们这里查什么空印。” “这个……皇上旨意但凡有公文往来的地方,都要彻查!” 朱小五一伸手,斥道:“那就把父皇的旨意拿来,不然本王治你个假传圣旨罪名。” “周王殿下,皇上给的口谕没有圣旨!” “没有圣旨你还说个鸟,书院是治学的清净之地,这里的数百护卫都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但是从来不敢进书院半步。你们提刀带剑若是冲撞了书院的文华之气,砍了你的脑袋也赔不起。” 朱小四话音刚落手里的双截棍就横扫了出去,一道黑影急速的掠过杨书平的头顶,只听见啪的一声,那乌纱就飞了出去,下颚上的绑带也断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头顶的发髻也歪扭七八好不狼狈。 见朱小四发怒,杨书平连忙的半跪在地上,“殿下息怒,书院自然是不会有空印之事,微臣来书院其实只为走个过场,好给上峰和皇上一个交代,微臣就怕手下人不懂事还亲自过来,差查个清楚也是为书院好不是!” 朱小五立刻跳出来,“好呀,父皇交代你的差事,竟然干敷衍了事该当何罪!” 这就没处说理了,老朱的儿子跟老朱一样都不是东西,杨书平恨不得一头在牌坊上撞死。现在的锦衣卫不过是个刚从娘胎来出的幼崽,还没有喝到足够的血成为一个狰狞巨兽,两条小龙就能折腾得他死去活来。 杨书平正准备要求了,就听见身后有人道:“瞎吵吵什么,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哥俩咋呼了,放了假不回宫,还在这里蹭吃蹭喝,明天到街上卖冰棍去。” 朱小四道:“舅舅,他想带人进书院!” “他奉旨办差怎么就不能进书院了,都赶紧的散了,不然老子收拾!” 朱小五鄙夷的道:“亏得舅舅是书院的先生呢,一点风骨都没有,我是不管了,我回去解剖小老鼠了。”掉头就往书院里走。 朱小四愤恨的道:“舅舅不能让他们冲撞了书院的文华之气呀!” “书院的文华之气谁都没你冲撞的多,在书院待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沾染上半点。” 朱小四脸红是看不出来的,愤怒的一跺脚也扭头回去了,少了带头的其他人自然一哄而散。 杨书平扭过头来对马度道:“下官多谢侯爷解围。” “你怎么的见外了,进不去书院可以到我家里面来找我,何必在傻愣在被那连个小子欺负。” “微臣公务在身,到侯爷家里和到书院可不一样,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下官到侯爷家里耍威风哪,影响侯爷威望。” “你现在确实是够威风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止小儿夜哭了,让你手下都放下刀剑,跟我进来,该不是真的来书院大开杀戒吧。” 杨书平一拱手道:“侯爷说的哪里话,下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触您的霉头,没有侯爷提携哪有杨某的今日,实在是圣命难为,书院虽然算不得衙门,但是和朝廷公文往来一点都不比国子监少,不得不来查看一番,还请侯爷多多包涵。” “无妨,天子脚下没有法外之地,让你的人放开了手脚去查!走,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吃根冰棍,这天挺热的别中了暑气。” 马度和杨书平边说边走进了书院,几个老头在书院的大槐树下喝茶手谈,大槐树枝叶茂密,凉风习习,好不自在。 马度上前一拱手抱怨道:“几位先生都在,何必让两位殿下出面,他俩的脾气您们还不知道。” 罗复仁放下茶杯道:“那是他家的鹰犬,自然让他们去打发,你把他们领进书院里来做什么,难道我书院是有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但绝无不法之事。”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在骂人了,文人嘛都是这个臭脾气,罗复仁好歹还瞥了杨书平一眼,朱升和陶安旁若无人的下棋,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指责对方的臭棋,实在指桑骂槐。 这几位都是德高望重又是老朱的旧臣、宠臣,嘀咕几句老朱也权当是劝谏了,你袁九黎在一旁频频附和算哪门子事。 不想他们惹怒了杨书平,他可是专门负责向皇帝打小报告的,马度带着他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几个老头八成中暑了,说话不中听,你莫要放在心上。” “侯爷小瞧下官了,几位先生说的没错下官确实是鹰犬,不过却是皇上的鹰犬,岂会在乎旁人说什么。”杨书平言语间颇为自傲。 “那最好不过!”马度从抽屉取出一串钥匙交给杨书平,“书院里上上下下的钥匙都在这里了,让你的人去查吧,你陪我在这里说说话。” 杨书平把钥匙交给属下,郑重的吩咐道:“皇家书院不比别处,你们手脚轻些动作快些,要是少了或者损坏了东西,定不轻饶!” “喏!”众锦衣校尉应了一声便四散而去。 马度见两个背着小木箱学生从门前走过,就伸手招呼道:“过来,可还有冰棍吗?” 安虎子拉着吴复中快步走道马度跟前,“还有几根,侯爷要吃啥口味的。” “随便,什么口味的都行!” 安虎子从两个小箱子里面一共取出来五根已经开始化了的冰棍递给马度,“全都在这儿了!” 马度伸手接过来道:“虎子,今天挣了多少钱。” 安虎子伸出一只手道:“回侯爷,今天我俩挣了差不多有五百文,要是晚上能留在城里,在秦淮河卖冰棍,运气好了挣五两银子也有可能,可惜俺娘不准俺留在城里过夜。” 马度踹了他一脚,“他娘的不好好读书钻钱眼里了,你要是再留级我就把你开除了。” 安虎子得意的笑道:“怕是侯爷要失望,多亏了俺这兄弟帮衬,俺今年得了个‘良’的考评,不用留级了。” “算你还没笨到家,赶紧的滚吧。” “那俺走了,俺去食堂给俺娘帮忙!” 安虎子一手拎起一个小木箱转身就走,可那个大眼睛的小少年却愣在原地望着马度。马度与之对视一眼,猛地一跺脚道:“我想起来了!” 第572章 雄鹰 马度把冰棍上的蜡纸,一张张的揭下来递到吴复中的手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不是想要这个,想要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去街上卖冰棍,脸皮要厚些才行,去吧,安虎子正等着你呢。” 吴复中拱手一礼笑道:“多谢先生指教!”便扭身跟着安虎子往食堂去了。 马度拿着冰棍进了屋,递给杨书平两支,“来尝尝,解解暑气!” “多谢侯爷款待!” …… 马度和杨书平吃这冰棍闲聊,说得多是些当年在平江潜伏的旧事,两人正说得兴起,就见一个锦衣卫进了屋子。 杨书平问道:“可查好了,查完了你们就先回去,本官和国舅爷叙叙旧。” 那锦衣卫神色怪异,先是瞧了瞧吃冰棍的马度,才道:“佥事大人,属下查到了空印的账册。” 马度闻言差点没给咽到嗓子眼的冰块呛着,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嗦。 杨书平抬手一巴掌抽在那校尉脸上,“再说胡说八道,老子这就砍了你!” 那校尉捂着脸辩道:“属下没有胡说,确实在书院里面查到了空印账册。” 马度终于缓过气来,愤怒的拍案而起,“书院又不是衙门怎么会有空印账册,你若拿不出实证来,本侯定参你个诬陷之罪。” 校尉拱手道:“小的绝不敢随口诬陷,确实有实证在此。”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本账册,捧在手上,一阵微风从门外吹来,书页翻动果然见上面有半个通红的官印。 书院有一个特殊部门名叫“红仓”,是马大脚当初来书院时有感贫困学生的父母妻儿无人济养,便设置了红仓,一直由内库拨付钱粮。 书院的贫困学生自己衣食无忧,寒暑假可以靠着打工做点小买卖,赚取的钱财足以补贴家用,红仓在书院的支出并不算大,可一切的流程都还是要走的。 红仓的钱粮来自宫中内库,每一笔支出都要内库的印章才行,可皇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想要进宫盖个章那是难如登天,于是书院就有了这空印账册。 眼下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抓谁呢? 在书院里面混吃混喝的老头们终于派上用场了,朱升颤巍巍的伸出两只满是老人斑的手,“老夫是书院的山长,要抓就抓老夫,来来来,快给老夫戴枷上铐。” 罗复仁拦在身前,“贫困学子的批文都是老夫核准的,要抓也是抓老夫!” 陶安笑道:“这等事岂能让两位仁兄专美于前,还是抓我吧,说起来老夫还没坐过牢呢。” “几位先生年纪都大了,身体也不好,宋某年轻体健也受得住刑罚,还是让宋某来吧!”宋克回过头来对马度道:“玄重,你呢?” 马度摆摆手道:“我就是个讲书而已,这责任应该轮不到我头上吧。” 对于马度的毫无担当,袁九黎露出轻鄙之色,上前一步对杨书平道:“几位都是先生年高德劭学识渊博,当留得有用之身好好教授学生,要抓就抓袁某。” 杨书平打量袁九黎一眼,“好,就抓你!” 杨书平原本没有打算过来抓人的,所以没带什么木枷镣铐,找了一根绳子当下就把袁九黎五花大绑,两个锦衣校尉架着他就往书院外面拖。 刚才还大义凛然的袁九黎,此刻惊慌的踢腾着腿,“老夫只是个讲书,真是只是一个讲书,为什么要抓我,还有没有是非、公平、正义……呜呜……” 他不甘的叫嚷着,直到一团破毛巾堵住了他的嘴,陶安带着罗复仁和宋克忙追出去拦阻,朱升却在原地一动不动,凑道马度的跟前轻声的道:“空印之事实是莫大的弊漏隐患颇多,皇上出手整饬本是好事,可如此牵连对大明半点益处也无。亏得玄重出手,若皇上能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仕林儒生都欠你的情分。” “千万别,皇上正挑拨我跟他们的关系呢。再说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不过是在其中穿针引线罢了。”马度伸手指了指陡峭的方山,“先生可听见寺庙里的钟声了吗?那是他的主意。” 朱升捋着胡子笑道:“道衍大师实是个人才,在书院教书有些可惜了。” 袁九黎是冤枉的,书院也是冤枉的,红仓虽在书院可是由宫中内库在管。 内库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给妃嫔拨付月例银子、脂粉钱的地方,同时还监管着种植红薯皇庄、皇室买卖,尤其是掌管着市舶司大笔海贸税赋。 说起来老朱、马大脚、太子都是内库的主要领导,查案查到自己头上了,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老朱不觉得脸红,反而有些恼羞成怒,把那本查到的空印账册直接掷在地上,大手把饭桌拍得哐哐作响,海碗里面的汤汁都泛了出来,“这小子是在让朕难堪哩!” 见老爹发火,宁国筷子夹着的一片莲藕直接掉了下来,安庆把筷子在嘴里慢慢的撕咬着不敢再吃。太子妃怀里一个约莫一岁大的孩子,抵挡不住老朱的龙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朱标两口子一个俊秀儒雅,一个美丽端庄,可生出来的儿子却不怎么好看,全然没有继承爹娘的基因。 这孩子生的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皮肤也是黑不溜丢的,不过模样看着倒是挺眼熟,简直就是老朱和常遇春的组合体。 老朱和老常的基因隔了一代还能这般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八成是遇强则强的结果,这孩子注定了长得不是很好看。 可老朱对这个长得不是很好看长孙却是万般的喜爱,亲自取名朱雄英,足见老朱对他的期待。 见宝贝孙子哭了,老朱立刻抢过来抱在怀里安抚,在怀中轻轻的晃着,“朕的乖孙,朕刚才可不是冲你发脾气,莫哭,莫哭……” 小雄英和老朱也十分亲近,见老朱笑了他便立刻止住哭声咯咯的笑起来,嘴巴里面露出几颗洁白的小奶牙,还伸出胖手去抓老朱的胡子。 老朱只觉得颌下一疼,竟真的有几根胡子被抓了下来,老朱却不着恼反而笑道:“朕的乖孙力气还真不小,以后定是个能提刀纵马上阵杀敌的!” 小雄英似乎听懂了老朱话,在老朱的腿上一蹦一跳,胖胳膊抓着“战利品”不停的挥舞着,真的像是在举刀驰骋,老朱更是欢喜的不行,突然撇见儿子欲言又止的表亲,便问道:“太子想说什么?” 第573章 暴力萝莉 朱标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回道:“孩儿是想说,雄英还小,让他这么蹦跶容易得罗圈腿。” “哦,朕还没听过有这样的说法。” “父皇不知,婴孩筋肉力骨质柔软,过早站立蹦跳很容易让筋骨变形,不仅容易变罗圈腿,对脊椎也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该不是又是听玄重说的吧。” “不是舅舅说的,是舅母给送来了一本《育儿心经》的小册子,是舅舅专门给雄英写的,有不少预防小儿疾病的医学常识,舅舅一个男子,难为他耗费心血洋洋洒洒写了十余万言。” “哼,他那个懒人会下这么大功夫给雄英写这些,八成是他们家用过的,有好东西从来都是紧着自家用。”老朱让朱雄英坐在腿上,“不过能送到宫里也算是他有心了,朕也不跟他计较,你也不用拐着弯的给他说好话。” 马大脚拿掉安庆嘴里的筷子,对老朱道:“臣妾掌管后宫,内库出了空印案,妾身责无旁贷。” “不不不,母后打理宫廷琐事又不通算学,内库一直是孩儿在管,父皇要罚就罚孩儿。” “赶紧得坐下好好吃饭,莫要再说傻话。”老朱拿调羹舀了一勺粥,送到嘴里小雄英的嘴里,朱雄英喝一口,老朱就笑呵呵的赞一句,“好乖孙!” 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坠胀,老朱忙把孩子交给朱标,“朕去方便一下!” 马大脚早就发现老朱最近怪怪的,连让妃嫔侍寝的次数也少了,他起身追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朕好的很,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 老朱起身到了后殿,到了马桶跟前,掏出大鸟儿对准马桶,已经不似前些天那般的尴尬,嘴里不自觉嘀咕,“那偏方还真好用。”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即使不用看老朱也知道是元生,便道:“朕没事,不用你在一旁吹口哨。” “看来那偏方还是对症的,明天奴婢再接着给皇上煮!”元生走到老朱身边递过来一封密信,“这是锦衣卫刚刚送来的。” 老朱绑好裤腰接过密信瞧了瞧火漆,便拆开封口看了看,老脸一下子就黑了,直接把那密信揉成一团扔进马桶,冷声道:“就知道他没有病!” 老朱不是昏君,也绝不是那种听不进劝的那种人,当空印案查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也意识到牵连太广了。原本风风火火的空印案突然来了急刹车,可也仅仅是不再查下去而已,对于那些被砍了脑袋或者是挨了刑罚流放的,老朱似乎没有给他们平反的打算。 根据刑部的统计,最后总共有近三百名主官被斩首示众,受刑流放的近两千人,马度知道这可比历史上受牵连的少多了。 他不是上帝,救不了所有的人,但是袁九黎还是要救的。当出了诏狱的那一刻,老袁跪地高呼,“苍天有眼,吾皇圣明天子,老夫沉冤得雪终于得见天日!” 袁九黎说完还冲着奉天殿的方向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看他那慷慨激扬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被奸臣陷害的忠良。 看他行动自如说话也不是问题,想必没受什么苦,马度对杨书平道:“多亏得你照应,他要是断胳膊断腿的,我可不好跟家里人交代,改天我做东一起喝酒。” “说起来他也算是代人受过,即使没有侯爷的交代,也不会对他怎样,不过侯爷的酒还是要喝的!” “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会打蛇随棍上,也罢,到时候叫上韩都督一起,这些日子怎得不见他露脸里里外外的都是你一人在忙活。” “都是脏活哪里轮的着韩都督动手,他受皇上之命一直在筹办各地的千户所呢。” 千户所指得当然是锦衣卫千户所,借空印案锦衣卫初露峥嵘,只待体系一成,除了老朱本人再无人能遏制,官不聊生的日子就要来了。 袁九黎第一次进皇宫,虽然进的是诏狱出来时依旧是满脸的不舍,躬着身子走路,一双眼睛却左顾右盼。 马度瞧得好笑,“这过道里两面都是高墙,你瞎瞧什么?” “老夫看看能不遇到皇上!” “在书院你又不是没见过皇上,没有三头六臂和平常人一样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这里是宦官进出用的过道,皇上才不会来这里,你就别乱看了。” 袁九黎摇头叹气,“可惜了,不能亲自向皇上谢恩,老夫还有不少建议向皇上提呢。” “皇上知道你的忠心,你若是对朝廷有建议,写成陈条我替你转奏!” 这老头不知轻重,真怕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赶紧的打走了事,马度一直把他送到宫门外,交给小鳖夫妇,便掉头回坤宁宫去吃马大脚的寿宴。 皇宫大了住着虽然宽敞,可一进一出来回就有好几里地,大夏天的马度走坤宁宫的时候,已经冒了不少的汗,刚一进门正碰上朱标出来。 “舅舅来的正好,父皇正找我俩过去呢。” “去哪儿,不吃寿宴了吗?” “父皇说这边都是妇人孩童,他在这边大家放不开,要我俩一起到后湖跟魏国公一起说话。” 马度讶然道:“咦?魏国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道?” “昨天晚上来的,原本要进宫交兵符的,碰巧宫中落了锁,父皇便请魏国公一家来赴母后的寿宴。” “好,这就过去,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徐大哥了。”马度正要走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孩童银铃一般的欢笑,只见碧琳和一群皇子公主在花坛边上嬉闹,“碧琳,小心些若是打破了谁的鼻子脑袋,我可不饶你!” 朱标调侃道:“知女莫若父呀,舅舅嘱咐的晚了。” 马度不由得一紧张,曾有在宫中教书的先生用笔杆子戳了一下小王的脑门,老朱就要砍人家的脑袋,马度觉得还是让碧琳离皇子公主远一点才好。 “不知道是哪位皇子、公主受了伤,我先去看看再去见皇上。” 朱标拉住马度道:“舅舅别紧张,鼻子被打破了是魏国公家的徐辉祖。”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76章 新政 马度很干脆的摇头,“微臣没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就给朕想出来为止!”老朱又看向朱标,“太子呢?” 朱标也是愁眉苦脸,“孩儿虽然监管市舶司和内库有些理财的经验,可是跟朝廷税赋财政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一时片刻也不知道从何处着手,请父皇容孩儿回去好好参详。” “朕就你们几个贴心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不要紧。”老朱拿着一本黄册随手翻看,等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抬头看见三人依旧沉默不语,才道:“还不如保儿呢,好歹他能胡扯一通。” 徐达拱拱手道:“微臣惭愧!” “微臣无能!” “孩儿不肖!” “罢了,罢了,是朕扫兴,权当朕没问,回坤宁宫吧!”老朱放下手里的黄册扭身就往门外走,三人讪讪的跟在后面,刚一出门走在前面的老朱突然转身推了马度一把。 马度踉跄的后退数步,老朱却猛的把门合上,咔嚓一声竟然把门锁了。马度扑到门边上,惊慌的拍着门板,“皇上为何要把微臣锁在这里!” 只听见老朱在外面大声的吼道:“你在这里接着想,什么时候想到主意了,朕自然会放你出去!” “皇上微臣真的想不出来呀,要不让微臣回家慢慢想!” 外面没有老朱的回应,马度把眼睛凑到门缝上,见老朱已经带着徐达和朱标快步离开,眼看着就要上船了,心里才真的急了,“皇上留步,微臣想起来了!” 已经站上船头的老朱回过头来,黑脸上笑意盎然,满是褶子,像极了一只沙皮犬…… “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逼你一下就不拿出来,你这小气吝啬的德行像谁呀!”老朱打着蒲扇,嘿嘿的笑着得意又张狂,说到小气吝啬估计没人比得过他。 马度正色道:“微臣哪有掖着藏着,只是突然间福至心灵,就有了一个好主意,一定是皇上的拳拳爱民之心感动上苍,借微臣之口说出来而已。” 徐达竖了个大拇指,“这马屁拍的好,有我几分的真髓!” 朱标把马度按在凳子上,“舅舅坐下慢慢说,元生公公再给上几碗酸梅汤来。” 看着三人一唱一和的模样,马度隐隐的又一种上当的感觉,说出去的话就如射出去箭收不回来了,接过元生递来的酸梅汤,道:“微臣以为这空印之事最大的弊漏便是在制度章程上,户部、布政使司、府、州、县财赋看似一套,实则各自为政,你做你的账,我做我的账,最后只要合得上,便算是糊弄过去了!”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糊弄朕的!”老朱把大腿拍的咣咣做响,“接着说怎么解决!” “微臣的建议是让他们做财政预算,从中书省开始一直到下面的每一个衙门,衙门中的每一个部门都要做财政预算。” 老朱几人果然一头雾水,追问道:“何为财政预算哪?” “顾名思义,预先把来年的财政收支提前计算出来。”马度沉吟一下,“举个例子,就拿杭州府来说,提前计算明年的开销,在夏收和秋收之后便可一次性截留出来年的财政支出。便不会有那种钱不够了,这个县抽一点那个县调一点情况,减少了损耗也减少了纷繁的账目。至于剩下的税赋皆由户部掌管……” “不可能!”老朱三人齐齐否决,“杭州倒也罢了离应天近,运来京师交给国库也并不麻烦,可像是岭南、云贵、甘陕、川蜀这些偏远路又难行的该怎么运,一点粮食怕是全部都抛洒到路上了!” 之前说过,明初的财政是属于弱干强支,倒不是老朱不愿意把收到的赋税运到应天,实在是运不起。大明的税赋不是银子或者钞票,粮食占了税赋的绝大部分,除了银钱还能收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木材、竹筐、香料这些都是常见的,收到鸡鸭狗羊这样的活物也不足为奇。 这些偏远地方运到应天税赋,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一路之上还耗损了不少,要是真把财政预算之外的赋税运到应天,一路上的损耗绝对能让老朱心疼的抽抽。 就算不惜代价运到了应天也是麻烦,若是地方遭灾受难官府没有救济能力,等应天不惜代价把赈济的粮食运过去,老百姓已经扯旗造反了。 “皇上误会微臣的意思了,微臣并不是说把粮食运到应天来,而是让户部派人过去。” “咦!”老朱三人眼睛一亮,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 “这些钱粮赋税仍旧在地方,但却是户部掌管,按照预算可以一次性的就近拨付给像按察使司、指挥使司这种没有税收的衙门。皇上若不放心,可以同时还可以让地方衙门一同监管,时不时的派个巡视组……派个钦差微服出巡突袭检查粮仓账册。皇上若是还不放心的话,别忘了还有各地正在筹建的锦衣卫千户所。” “好!好!好!”老朱把大腿拍得咣咣作响,“玄重,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的。不就让你出个主意吗,何必苦着个脸!” 马度揉揉大腿,“皇上您拍得是微臣的腿,八成已经青了!” “哈哈哈……”老朱大笑道:“是朕下手重了,朕给你赔罪帮你揉揉,你接着说,接着说。” “微臣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各地的衙门之间少了财政往来,只对户部负责账目清晰可查自然也不必用什么空印了,另外还能减少地方衙门的贪渎之事,反正就这么些预算,贪也贪不到哪儿去,各地衙门每年的开销有章可循,也不怕他们瞒报多报。微臣也只是给皇上说个大概,具体细则还是要在实践中摸索。嗯,再往上一点,力道再大些!” “给你脸了!”老朱在马度腿上狠抽了一巴掌,“明日上朝朕再与百官商议细则,如何在各地推行。” “皇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毕竟这是新的财税制度是有风险的,何不选一府县试行,如果效果不错就在布政司试行,毕竟各地的情况不同,因地制宜才好。。” 徐达也拍着大腿道:“这是个好主意,皇上日后若有新政都可以选一地试行!成了自然是好事,不成也无伤大雅。” 老朱两手突然夹住马度的脑袋左瞧右看,马度惊慌道:“皇上您要做什么,该不是要把微臣的脑袋揪下来吧!” 老朱松开手道:“朕就是想瞧瞧,你的脑袋和我们的又什么不同,这样的主意竟也想得出来。嗯,刚才你说有风险,到底有什么风险?” 马度整了整头发道:“户部的权柄过大,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了事那便是惊天大案!” :。: 第577章 心碎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顾得了东那便顾不了西,更何况是在交通资讯都不发达的古代,想要贪腐无比太容易了。 一个官员不贪污,与其寄托于完美的制度,还不如指望他完美的品格来的靠谱,可天下哪儿有那么多的圣人,尤其是面对老朱发放的超低的工资。 老朱本人更相信手里的刀子,冷哼了一声,“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户部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玄重,今天不要回去了,明天到朝堂上与百官分说这财赋新政。” “皇上,该不是打算让微臣挑着财赋改革的重担吧。”马度怕的就是老朱来这一手,这种事情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要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功。 就比如一条鞭法,从嘉靖年间首次提出到张居正真正推行隔着几十年,经历无数推诿扯皮,最后在张居正死后还是黄了。 马度可不想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他还得造大船跑路呢,至于他为什么不建议老朱实行一条鞭法,因为现在根本大明没有经济基础,一条鞭法根本就是在坑老百姓。 “怎得你又想偷懒?” “微臣不是偷懒!”马度看看朱标正色道:“太子已是弱冠,在深宫随名师潜心治学十余年,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一不精,这样的一个好帮手您把他锁在东宫做什么,该让太子上朝议政才是,更何况太子精通算学,推广新政这可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机会……” 马度说话的时候,徐达和朱标一直在清嗓子,桌子下面还有一只脚偷偷过来踩他,明显的是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自古以来皇帝与太子都是十分微妙的关系,皇帝总是希望一个优秀的人来继承帝业,可是当自己一天天的老去,一个优秀的储君会给带给他莫大的压力。 于是皇帝与储君之间难免有了隔阂、猜忌、矛盾,就比如薄启的儿子就一直很想让他去当太上皇,就因为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酿成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在历史上还少吗? 当一个太子能进入朝堂开始议政的时候,便会有人自动的投身他的羽翼之下,逐渐会有与皇帝博弈的能力。 朱标忙道:“舅舅过誉了,外甥学问尚浅不足以上朝议政,日后还当随先生好生学习。” 徐达也道:“皇上正直壮年,处理朝政得心应手,等晚几年再让太子议政也不迟。” 马度看他暗暗的咬着后槽牙的时候,自己的脚上就会微微一疼,没错了,就是徐达在踩他。朱标和徐达都是看多了史书的知识分子,老朱则是个有点文化的农民,他的思想两人怕是理解不了。 “玄重说的对,太子年龄也不小了,不能老在东宫躲清闲是时候给朕帮把手了,也省得被别人撺掇当枪使。明天就跟着朕一起上朝议政吧,新政之事就由你操办试行,到时候不懂得就问你舅舅。” 老朱的回答让朱标和徐达是微微错愕,在微微一愣之后朱标忙起身道:“孩儿遵命!” 朱标声音之中带着隐隐的兴奋之意,大好年华正是斗志昂扬要一展身手的时候,怎么喜欢困在深宫呢。 多亏的老朱是个与众不同的皇帝,走起路来都是那样的风风火火,朱标不由得喊道:“父皇这是去哪儿!” “朕去小解,你们先回宫!” 出了皇宫之后,徐达就迫不及待的道:“玄重你太不谨慎了,太子议政那是早晚事,何必急在一时。” “我实在不想担这差事,让太子来做最合适不过,再说皇上不也没生气嘛,似乎还很高兴哩!” “皇上要是生气了你就麻烦,你是外戚皇家的事以后还是少掺和的好。” “知道了,要不是徐大哥跟皇上合起伙来骗我上当,我才不愿意管掺和皇家的事!” 徐达笑骂道:“你跟皇上合伙坑了我一个闺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埋怨起我来了。” “徐大哥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妙云能加入皇家你还想什么。” 徐达却一脸感慨的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未必是好事,好在燕王日后会就藩北平,可以的躲得远远的过安生日子。对了,当初拆蒙元皇宫时东宫只拆了主殿,那地方不错,正好可以给妙云安家,玄重说起来还是你有远见呀!” 徐夫人从车厢里面探出头来:“你们嘀咕什么呢,大热天的还不快点上车回家!” 马度和徐达快走几步,到了徐家的马车跟前,便拱着手对徐夫人致歉道:“碧琳顽皮打破了辉祖的鼻子,小弟在这里给嫂嫂赔罪了。” 徐夫人笑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再正常不过,嫂嫂压根没往心里去,倒是要谢谢你给妙云寻摸了一门好亲事,妙云快出来谢谢你马叔……这孩子怎得睡着了,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以后怎么当王妃。” “没事的,小孩子嘛!”马度等徐家的马车走了就上了自家的马车。并不知道车厢里的徐妙云正瞪着大眼生闷气,历史上的恩爱帝后现在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马度一进马车就发现车厢里面少了一个人便问宋霜,“碧琳人呢?” 宋霜笑道:“留在宫里了,说是要跟宁国、安庆玩上一段日子,妾身正好恳请娘娘管教她,家里可以清静些日子。” “那丫头怕是有的苦吃了,你不知道我从前挨了娘娘多少戒尺,手心肿的跟馒头一样……”见小骉双眼红红的靠在宋霜身上发呆,睫毛湿润润的,似乎刚刚的哭过。 马度摸摸他的小脑袋,“怎么了小骉,是在心疼爹爹吗?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爹爹手早就不疼了。” “不是,姐姐欺负我,当着两位公主的面取笑孩儿长得丑!”小骉瘪着嘴满脸的委屈,其实小孩子一样有自尊心的,和大人一样强烈。 “这丫头确实该管教了!”马度捧着他的小骉的脸蛋,“谁说我儿长的丑,看你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跟爹爹都是一样一样的!” 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小骉哇的哭声来,一头扑在宋霜的怀里,“娘,孩儿为什么长得不像你,却要像爹爹!” 哗啦,马度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78章 刘基辞官 小白很少夏秋时节回家探亲,因为这是鱼儿最肥的时候,它要把自己喂得胖胖的才来过冬。今年却是个例外,听仆役说小白一家三口出现在琉璃房的时候,马度带着小骉立刻赶了过来。 小白欢喜的扑打着水花,几个摆尾就把马度弄得湿淋淋的,它拍打着双鳍,似乎在招呼马度下来陪它玩耍。 好在现在天气还热得很,马度扯掉了袍子抱起小骉,就要搁在小白的身上,小骉挥舞着手脚惊恐的大叫,“爹爹我怕!它咬人!放开我!”小白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头巨兽。 “小白不咬人的,你忘了你姐姐去年还骑在小白的身上游水玩耍嘛。”小骉的胆子跟碧琳比起来实在是小的多了。 “嗯,我要骑小的!”小骉伸着胳膊指了指,小白身边的小小白,跟它的老子比起来,小小白要可爱蠢萌的多了,自然更招小孩子喜欢。 “小小白,让它骑你一下怎么样?” 小小白和它老子一样的灵性,游到岸边用湿滑的长嘴碰小骉赤裸的脚踝,小骉呵呵笑着躲开,“好痒!爹爹抱我上去!” 马度把小骉放在小小白的背上,小家伙竟真的没有躲开,轻摇着尾鳍带着小骉缓缓的游走,小骉神情兴奋却又小心谨慎一动也不敢动,马度扒着狗刨和小白在一旁给他护航。 至于小白的老婆,依旧是从前的高冷范,不解的看着自己丈夫、儿子跟一大一小的两脚兽玩耍,要不是有免费的赠送的食物,估计它不太愿意回来。 “小骉你不要抠他的鼻子,它会喘不过气的!”马度对茫然的儿子道:“它头上的小窟窿是它的鼻子。” “哦,它的鼻子长在脑袋上,真是奇怪哟。”小骉松开手对马度道:“爹爹,刚才有水进他的鼻子里了,它不会呛水嘛!” “不会,你别碰它就行,你可以抓它的胳膊!” 马度话刚说完,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尽享天伦之乐,与灵兽为伍,国舅爷过得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原本是很平常的话,可是小小白却受到惊吓波喽一下沉到水里,小骉在水面上悬浮了不道一秒立刻跟着沉了下去,不用马度出手小白一下子叼住他的衣服,就把小骉放在了岸上。 小骉脸色微红轻咳了两声,道:“爹爹,呛水真的很难受!” 马度给他检查一下,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粗着嗓子对门边上的人吼道:“刘基,你这是想把把我马家的独苗害死呀!” 刘基拱手作揖,“老夫无心之失,还请国舅爷恕罪!” 虽然心里边恼火,马度还是下意识的躲开,见他态度诚恳便道:“算了,小骉安然无恙便不与你计较了。” 马度脱掉小骉身上的湿衣服,也不知道他是吓坏了,还是长了胆子了竟也不哭闹,任马度给他擦拭身上的水渍。 “刘先生这么有空,竟然到书院了。” “国舅爷真是健忘,前些日子还跟老夫说书院大门随时为我敞开。” “哦,怎得刘先生准备告老还乡了嘛?正好来我书院教书嘛,书院的先生虽然不少,可没几个有您的本事,本侯求之不得呀。” “先带老夫到书院看看,会一会老友!” “那好,随我来!”马度用自己的袍子裹上小骉,抱着他就出了琉璃暖房,领着刘基往书院走,正好碰见急慌慌的朱小四。 “老四去哪儿,见舅舅也不招呼一声,没规矩!” “我回宫去看看母后,等开了学回去就不方便了。” “难得你有孝心,回去吧,替我给娘娘问个好。”马度把小骉塞到他怀里,“顺便把小骉送回家里去!” 朱小四一脸嫌弃的道:“舅舅真是麻烦,见了面就要支使别人做事。也罢,正好到你家库房里面拿点东西给母后稍上!” 小骉抓着朱小四肩头的衣服,“对不起表哥,给你添麻烦了!” 朱小四摸摸他脑袋嘿嘿的笑道:“小骉乖,表哥最喜欢你,让表哥看看你的小雀儿,嘿嘿……” 看着朱小四离去的背影马度骂道:“这小子最没规矩,先生别见怪。” 刘基淡然的摆摆手道:“没什么,燕王殿下是难得的聪明人,他看得出皇上不喜老夫,不搭理我再正常不过……哎呀,枫林先生别来无恙乎!” 两人走了几步就碰上朱升,刘基上前几步给朱升作揖见礼,朱升瞪着一双浑浊的老眼道:“可是青田先生吗?老夫眼力不济差点没认出来你!”朱升拱手缓缓的回礼。 刘基上前扶住他,“我与枫林先生多年不见,现下我头发白了皮肉松了,枫林先生自然认不不出我来。倒是枫林先生鹤发童颜健朗如昔日啊!” “唉,健朗什么,没瞧见刚才与你见礼,腰都快弓不下了,若不是平日打拳健身怕是已经入了黄土,走走走,快到办公室里面坐。” 朱升引着刘基缓步的往办公室里面走,从对彼此的称呼就听得出来,两人毕竟不是政治盟友私交也有限,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彼此的尊重。 “老夫记得,青天先生最爱黄山云雾,正巧老夫这里还有一点,你我一同品鉴。玄重啊,快去烧点水来,要用方山的泉水才能泡出味道。” 马度才不去打老远的打泉水,揪住一个学生,让他到薄启那里要点。 “枫林先生还记得我喜好,我与先生近在咫尺,数年来却不曾来方山拜望,实在惭愧!” “青天先生忙于政事,自然比不得老夫闲云野鹤的逍遥自在!坐,快坐,别干站着,呵呵……” 刘基叹了口气,“以后没得忙了,老夫要告老还乡了。” 马度猛地抬起头来,“刘先生真的你辞官了?什么时候的事?皇上恩准了!” “昨天皇上下旨准老夫回乡颐养天年。”刘基似不愿意多谈,立刻转换话题,“怎得不见罗先生和陶先生?” 朱升笑道:“这不是又要开学了嘛?他们正出试卷呢,老夫老眼昏花写字手抖帮不上忙,玄重快去请他们过来,别忘了还有道衍大师……” 第579章 命不久矣 刘基似乎换了个人,马度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么多的话,一个上午都在办公室的里和几位先生品着香茶高谈阔论。 和朱升谈风水天象,和陶安谈诗词歌赋,和罗复仁谈律法条文,和宋克谈书法画技,和姚广孝谈辩论佛法,甚至还跟马度谈了算学,就连袁九黎也有机会和他谈了一段四书五经。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是平常那个冷漠又骄傲的人,隐约的看见那个徜徉于山水之间风流潇洒的青田名士。 他展露的博学让人惊叹,朱升当场便请他来书院教书,刘基却笑而不语未置可否。中午的时候拒绝了马度的摆酒设宴,说要见识见识书院闻名遐迩的食堂。 刘基端着书院新制木头餐盘,夹在学生中间排队,盛了二两米饭,一勺子青椒炒蛋和红烧肉,就端到马度跟前,“你动作倒是快。” “那是,先生有专门的打饭窗口。” 刘基点点头道:“尊师重教应该的!”他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蛋放嘴里,又加了一筷子米饭慢条斯理的嚼着。 “这辣椒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听说市面上辣椒要五文钱一斤,干辣椒要十文,你庄子上的农户怕是没少赚了,难怪过得富足。老夫过去转了一圈,听说老夫是来寻你的,就有老汉给了我馒头和咸鸭蛋,你看老夫像是乞讨的吗?看来他们是真的有钱,不然想行善也是有心无力。” “到我的庄子上行乞不用觉得丢人,皇上还来这边要过饭呢。”马度抬眼看看刘基,“刘先生今天的话似乎很多,您不是一直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吗?” “老夫就话多你能拿老夫怎样。”看着马度被噎到的样子刘基哈哈的大笑,看他那有点无赖又任性的模样,马度觉得刘基一定是着魔了。 “好饭!真是好饭!”刘基在水池子旁边慢条斯理的刷着餐盘,“这饭可比老夫当年在府学求学的时候强了不只一星半点!愣着做什么,压水,接着压水!” 等洗好了餐盘,刘基枪过压水井的手柄咯噔咯噔的压了两下,看着清亮亮就鞠一捧在手里,“嗯,这水还挺甜的!打这样一口水井要多少钱。” “不好说,在土地松软的地势低洼的地方,可能十几两银子半天时间就能打出来一口井,像在书院这种都是石头荒滩上,二百两银子才打了这一口,很不划算,书院正准备用竹管直接引山上的泉水过来用!” “十几两银子?确实不划算,你尽鼓捣一些不实用的。” “等有一天大明可以生产出更优质更耐用的钢管的时候,这费用自然就便宜了。走吧,我带您到书院逛逛!” 神机军师也是个寻常人,也会不自觉的对着哈哈镜做鬼脸,在显微镜下发现自己的口水里的小虫子也会泛呕,欢喜的用手指头翻开图书馆中永远都看不完的书,见了吐着黑烟张牙舞爪的蒸汽机也会大惊小怪。 看看木架子上面飞快旋转的木质圆柱好奇的问马度,“这东西是做什么?” 薄启凑上来道:“这是老夫刚做好的脱谷机,给两位见识见识!”他从旁边拿了一束水稻上面的稻粒还发青,八成刚刚是从地里割来的,稻穗搁在那旋转的木筒上,密密麻麻的铁条便嗖嗖的抽打着稻穗,原本饱满的稻谷转眼就被脱了个干净。 薄启得意的笑道:“两位以为老夫的发明的如何啊?” 马度笑道:“给水稻脱粒是好用,怕是碰上麦子就没那么好使了吧。” “不用挤兑老夫,明年麦收之前一定让你看看老夫的杰作,只是不知道书院打算出多少银钱买断!” “你这东西没了蒸汽机就不行,怕是寻常人家买不起没有什么价值。” “谁说的,看到那边的飞轮没有,只要有一个人不停的转它一样能用,虽然费些力气总比在地上摔摔打打的好使,等老夫停了蒸汽机给你试试。” 刘基望着薄启突然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顺……” 马度见旁边还有学生忙打断道:“这位是薄启先生,在书院专门教授机械学。” 刘基心领神会道:“洪武元年,在庆功宴上见了先生一面,这六七年过去了,先生可是清减了不少了。” “老夫身患长卿病,消瘦是免不了的,好歹一时半会的死不了。”薄启笑道:“难得诚意伯见了老夫竟没躲着走!” 朱升、陶安与薄启同在书院,却没过任何的接触,即使偶尔碰了见也是当彼此是空气一样。说起来他俩在蒙元只是当过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已。 刘基却是蒙元正儿八经的的进士,还当过浙江的儒学副提举,见了薄启竟无半点的避讳还主动招呼确实奇怪。 “老夫皮脸厚没什么好躲的。看先生在此处大有作为,实在令我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老夫不过为人打工赚些银子养家罢了,诚意伯如果愿意来书院授课,马侯一定会花大钱请你的,呵呵……” 薄启话音刚落,就听见蒸汽机传来一阵异响,薄启大叫一声,“活塞的阀门又卡死了,赶紧的去关总阀!” 马度生怕有什么东西冲着他的脑袋飞出来,连忙的拉着刘基跑了,看着棚子下面一团忙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乘着靠谱的蒸汽大船跑路。 “踢过来!马先生给我们踢过来!”一只足球滚到两人身前,操场上学生冲着马度大喊,马度抬脚欲射,刘基却一把拉住他,“让老夫来!” 见他有兴致马度就让给他,“您请!” 刘基使足了力气猛开一脚,足球便远远的飞了出去,看着赤裸着上身的少年肆意的奔跑,他满眼的艳慕憧憬。 马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刘先生若是喜欢可以来书院授课,每天都会看见这么鲜活灵动的场景,比沉闷的朝堂和无聊乡下强的多了。” “呵呵……老夫也想,只怕命不久矣!” :。: 第580章 衷言 马度讶然忙问道:“听闻先生前些日子生了疾病,莫非是得了什么绝症?” “得了绝症也不怕,马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自然能医好!”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还是可以试上一试的,不知道刘先生是哪里不舒服!” 刘基颓然的摆摆手,“本侯没病,那天在菜市口虽然淋了一些雨,也不过只染了几天的风寒而已。老夫要死,不是因为疾病而是恶了皇上……国舅爷你堵耳朵做什么?”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刘先生再大点声!”马度把手指塞进耳朵里面堵的死死的,就像是把脑袋埋进沙子里面鸵鸟。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必这般作态,老夫是跟你说正经的。”刘基又好气又好笑,直接把马度的胳膊拿下来。 “刚才有耳屎,没听见刘先生说什么,这天不早了我得回去看孩子了。”马度转身要走衣领却被勾住,无奈的回头道:“刘先生我真的很忙。” “那也等老夫说完话再走,不然你会后悔的。” 马度叹口气道:“好吧,刘先生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走,到那边去,那边人少有树荫!”生怕马度跑了似得,刘基拽着马度到了秋千旁边,不客气的直接坐在木板上,还拍着另外半边,“来,与老夫同坐!” 生怕大名士都有点什么特殊的癖好,马度直接拒绝,“您坐,我帮您推!” 马度缓缓的推动铁链,秋千微微的晃动,幅度不大,让刘基的两脚不至于离地。 “刚才我想跟玄重说‘我恶了皇上,皇上必杀我'。”听见身后没有动静刘基笑问道:“玄重似乎并不惊讶!莫非是皇上给你透了口风?” “没有,我虽是外戚,皇上待我也算亲近,可绝不会把这种诡秘的心思跟说我。先生趁机妙算,可常常揣摩不透人心!” “嘿嘿……玄重说的没错,老夫在这上头可吃了大半辈子的亏。皇上这次借着空印一案将浙东文人打得七零八落,御史台也跟着遭殃,如玄重这般聪明的人定能看出门道来。” 马度不是因为聪明,刚才经刘基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刘基似乎就是这个时候死的,如果他不是因病而死的话,那就只能是老朱动的手了。 “先生若呆在书院,也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你看薄启在这里不也挺好的吗?到时候我和几位先生会帮你求情的。” “呵呵……玄重说的话,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吧,留在这里只会牵连诸位先生。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好歹也算是为大明立下些许功劳,皇上不会撕破脸的,想求情怕是连个机会都没有。 前几日才发现老夫家中很有可能潜伏着锦衣卫,兴许哪天夜半时分,便会潜入的老夫的卧房,一道捅进老夫的喉咙……不,这招太招摇了些最好是下毒,死的不知不觉。” 马度压低声音道:“先生既然晓得,为何还迟迟不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夫是大明的诚意伯,世居青田族人无数,又能去哪儿,人到七十古来稀,老夫已过花甲,早死晚死又如何。你还年轻,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马度无言以对,还真是小瞧了读书人,宁愿做个死了的伯爷,也不要当活着通缉犯连累旁人。 “说老夫做什么,老夫今天又不是来请你出主意求活路的,空印一事老夫连累了景濂兄,怕是早晚要步了老夫后尘,景濂乃挚诚敦厚君子,若是被老夫连累,即便是我死了也不是不安,届时希望你能出手转圜。” “宋先生当年教我读书习字历历在目,作为学生我自尽量转圜,不然便不用在这里教书了,只怕用到时候用不上我帮忙,娘娘和太子定然会为他求情的。” 刘基摇头道:“玄重不知你的话可比娘娘和太子好用多了。” “娘娘和太子是皇上骨肉至亲,而我只是个臣子。” “皇上更听你的!娘娘和太子怕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陛下大刀阔斧的改革财赋新政。老夫看得出来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超乎寻常。老夫那日跟你说皇上有让你辅佐太子的心思并非凭空猜测。” “哦!”马度立刻来了兴趣,“先生有何根据?” 刘基神秘一笑,“那日朝会之上,人人都关心空印之事,但是老夫却记得皇上说了一句话。他问你‘前些日子还说要以商税代替农税,敢说不通民政’。商税代替农税,玄重老夫当时可吓了一跳呀,自古以来历代王朝皆以农桑为国之根本,为彰显重视农耕皇帝亲耕皇后养蚕,可是天家越重视,农人的担子也就越重,一挑就挑了几千年,谁要是能让他们喘口气,那定会彪炳史册的,当政的帝王也将是超越尧舜的圣君。” 马度走到侧面望着刘基道:“刘先生相信吗?” “若是旁人说的,老夫自是不信的,好比宋时其商贸繁盛远非今日可比,也没有免了农税。不过玄重说的老夫觉得还是有希望的,皇上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玄重不贪恋权势,又得太子信重,难怪皇上中意你。” “那不好说,也许皇上把当我成王莽防着呢。” 不管刘基猜测的是真是假,马度都不会当真,计划永远赶不上的变化,后面杀红了眼的老朱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刘基粲然一笑,“王莽篡位前的名声可比你好一百倍!”刘基收住笑容沉声道:“纵观历代帝王英明睿智者有之,昏聩无能者有之,残暴不仁者有之,可谓是形形色色。但是皇上与任何一人相比都是异类中的异类,老夫以常理度之,难免犯糊涂,!” 他从秋千上起身,沿着操场的边缘缓缓的往外走,“老夫少年得志,愤恨蒙元腐败数次挂冠离去,老了却眷恋权位心中所求却没有实现。”他四下里张望一番,“这书院真好,连亡国之君都能在这里自得其乐,老夫悔之晚矣。伴君如伴虎,玄重珍重!” 看着刘基萧瑟的背影,马度心头一软,喊道:“先生留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81章 学生会 书院里面有个学生会,马度可以发誓这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绝对不是他闲来无事搞出来的。 先生们忙于教书授课研究学问,书院的管事书吏能力有限,有感于书院迟滞的行政效率,由秦王殿下牵头这学生会便应运而生。 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把书院的行政、采买、作坊都纳入麾下,由五个常任主事外加各年级的学生干部主持书院的运营。 马度惊讶之余也想掺一脚,他提出要做主事长却遭到集体反对,他们认为学生会都是学生,先生不应该进来。 直到他亮了一下账房的钥匙之后,众学生立刻将他捧上位,财政大权在老子手里,没有银子你管理个屁的书院,他娘的有钱就是好。 毕业了一批学生,学生会空出了好些名额,还有两个常任主事的位子,燕王殿下不客气的接替了秦王的位子,可总有不长眼的要触他的霉头。 他宿命中的冤家黄子澄认为,朱小四学习成绩差常常触犯书院的规定,不适合担任拥有一票否决权的重要职位,可惜刚一提出来朱小四给一票否决了。 茹瑺则是认为常任主事人数太少,至少应该增加到十五个才能让学生们更加充分的表达意见,同样是很有建设性的意见,不过同样被五个常任主事否决。 在书院当了多年的讲书,现在终于有个像样的名头了,这才是马度最在乎的,至于学生会就由得他们去折腾,巴不得他们搞的越来越大。 今天放旬假,一大早联合国……不,是学生会就组织了一批学生,安虎子一溜烟的跑到图书馆拉上吴复中就往外走。 “虎子哥小点声,这里是图书馆!” “这不是把你拽出来了吗,快跟俺走,今天不要读书了,有好事!今天侯爷嫁妹子!” “哦,是要去送贺仪吗?”吴复中摸摸自己的钱袋子,里面的钱是他暑假里卖冰棍挣的,“这些钱是不是少了。” “谁去给侯爷贺仪!咱们是去帮忙,亏得俺学生会的黄富贵熟,才要了两个名额。”安虎子得意的拍着胸口,被黄富贵勒索两张饭票的事情绝口不提。 “看来马先生很得大家们敬重啊,大家都抢着去帮忙。” “狗屁,大家都是奔着酒席去的,等咱们干完了活,还有一桌酒席吃呢,侯府要面子,可都是上好的席面,食堂的饭菜可比不上。” “咱们这样不好吧?” “没啥不好的,咱们不去还有旁人去哩,再说咱们也不是白吃白喝,还得干活呢不是,快走吧,不然人家都走远了。”想到一桌子丰盛的酒席在等着他,安虎子就不自觉的暗暗吞口水,要把两张饭票给吃回来才行。 正忙得焦头烂额马度看见朱小四领衔的一大票人马过来,便骂道:“老四你是觉得舅舅很有钱吗?带这么多人过来打秋风。” “舅舅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来给您帮忙的,看您忙得满头大汗的,要是交给咱们学生会来张罗,肯定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的。” “你们一帮忙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懂得操办婚姻大事。” “谁说俺们毛没长齐,舅舅不信你看!” 第一次碰上如此迫不及待要向旁人证明的,马度连忙的拉住的他解裤腰的手,“舅舅知道你长齐了还不成吗。赶紧的进去吧,杀猪宰羊、洗碗刷锅,待会儿还要你们传菜,我的饭可不能白吃!” 朱小四一甩胳膊,“赶紧的进去了,好好干,要是赶得上,咱们到了花家还要再蹭一顿。”他招呼旁人去干活,自己却一头扎进厅里偷懒去了。 马度一把抓住平安,“平安看你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似乎比我还高兴呢。” “先生的喜事就是学生的喜事,自然高兴!”平安咧着嘴笑呵呵的进了院子。 “虎子,你怎么也来了,今天没去食堂打杂吗?” 安虎子嘿嘿的笑着,“食堂里的差事哪里有您家的事情重要。” “是食堂的饭没有酒席好吃吧,倒是有义气蹭饭也不忘带着兄弟,这可是好苗子,罗先生喜欢的紧,你可莫要带坏了。” “哪儿有,是俺跟他学好哩,小吴愣着做啥,赶紧的走!” “多谢大家过来帮忙!”小鳖站在门前拱着手向进门的学生致意。 马度拉住他,“谢他们做什么,都是一群来蹭吃蹭喝的混球,别忘了,你现在是先生了,就该有先生该有的架子。” 小鳖从书院毕业了,而且他的毕业成绩很好,可惜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他没有办法去做官,而马度也不想让他做官,洪武一朝有多么的险恶他最清楚不过,给老朱家辛辛苦苦的干活,一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于是马度把他留在书院做了先生,对此老泥鳅并无意见,还说:“咱家有钱有势,千里迢迢挣那几个银钱做啥。”不知道他是在安慰小鳖,还是在安慰自己。 “大哥不说,小弟还总觉得自己还是学生哩,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一转眼菱角都要出嫁了,在鄱阳湖的时候,她也就只有碧琳这么大的年纪,又黑又瘦,脑袋大大的萝卜头似得,谁曾她会变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 马度和小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日上三竿十分就开始有客人上门了,先是家中的佃户,老崔第一个上门。 “您老来得可够早的,要到中午才开席呢。” 老崔呵呵的笑道:“本该来得早些,不然等贵人上来了,夹在人家中间上礼实在难看,还给侯爷丢人。” 老刘在一旁打趣道:“您的礼在哪儿呢,这不是空手来的吗,俺家大小姐成亲的时候,你好歹还拿了一篮子鸭蛋呢。” “嘿嘿……老刘你可不要狗眼看人低,现在可不是往年,鸭蛋虽好可也没有钱便宜,说着还拿出个帕子打开一看里面竟一枚一两的银锞子,“给你瞧瞧,这可是俺专门让人到城里换的雪花纹银。”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82章 爱的结晶 马度搓着下巴问老刘:“咱家佃户还真的有钱了,竟开始拿银子做贺仪了,老崔回头该不会跟家里人闹矛盾吧。” 老刘摇摇头道:“侯爷您就不要替他们担心了,这帮人现在有钱的很,一个个又买房有置地的,若不是念着侯爷的情分和咱家的好处,八成早就到别处当土财主了。” 马度笑了笑,“看来我这地主当的还算是合格,不用被人戳脊梁骨了。” 当真如老刘所言,这群人都是发了财了,商量好了似得全部都是拿的银子,还都是上好的雪花银,大多都是一二两,还有人送上百两银子的,能有如此的大手笔自然非三驴子莫属。 其实除了家里的佃户,并没有多少的勋贵前来贺喜,在他们眼里马家是马家,冯家是冯家,反倒是花府可能宾客盈门,毕竟花云那可算是他们早年一个马勺里舀饭的老兄弟,比如徐达、赵德胜今天都去了花府。 也就只有徐夫人这种不太讲究的,接着送贺仪的名头前来串门,徐辉祖带着两个弟弟气势汹汹打上门来,不知道是不是来碧琳算账,不过他注定要扑个空,碧琳那丫头在宫中乐不思蜀,菱角儿结婚都不愿意回来。 马度这次没有背菱角儿上轿,毕竟小鳖是她的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小鳖瘸着腿好不容易把她背上轿,又跑下来给老泥鳅和马度磕头,眼泪吧嗒吧嗒,把盖头都浸透了,让人好不心酸。 明明是喜事,可为什么每次嫁妹子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得的不痛快,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胸前帮着大红花新郎就越发的不顺眼。 心里不痛快就想喝酒,喝多了就容易醉,醉了就容易吐,当马度冲到后院在花坛里面里张开大嘴哇哇的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发现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也在小口小口的吐。 马度晃着脑袋扭过头来,那人已经起身笔挺挺的站在他的身前,醉眼朦胧中这女子扶红倚翠好不娇媚。 马度大着舌头道:“怎么你也……也喝酒了,还从……从没见过你这般的失……失态!” 徐晓珮笑颜如花,用帕子为马度擦拭着嘴角的污秽,“妾身才没有喝酒,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堂堂侯爷喝成这副德行。” “你没喝酒?那……那你怎么吐了。” “谁说呕吐就一定是因为喝酒,有了身孕一样也会呕吐。”徐晓珮红艳艳的嘴唇勾出一道幸福的笑意。 “哈哈……”马度大笑,“你怀孕了?那咱家今天的可是双喜临门哪!” 他一高兴说话都利落了,可徐晓珮调过头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声音冷冷的道:“这是我和霜姐姐的孩子,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第二天听到自己的好姐妹有了身孕,宋霜立刻把徐晓珮按在椅子上,迅速的召唤家里的丫鬟、婆子、仆役、管事,郑重的宣布这个好消息,迅速的制定一系列的保胎计划。 马度被严厉警告不准再和徐晓珮同房,从现在起宋霜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照顾徐晓珮,就犹如当初她有身孕时徐晓珮照顾她一样。 众星捧月间,宋霜欣喜的抚过徐晓珮仍然平坦的小腹,徐晓珮一脸柔情的望着宋霜,马度总觉得她们更像是一对,没错,那是她们爱的结晶! 在郑重的警告徐晓珮不许趁着同床的机会占自己老婆的便宜之后,马度才稍稍的心安,偷偷的拦住乌日的腰,在她耳边轻声的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骑马。” 乌日娜秀眉一蹙,为难的摇摇头,一脸郑重的道:“不行,今晚我的母羊要生了。” 夜凉如水,高大空旷的宫殿里更是显得清冷,宽阔的床榻上并排躺着三个小萝莉,呼吸之声此起彼伏,碧琳忽然抬起一条胖胖的小粗腿搭在安庆的身上。 安庆立刻发出不安的呻吟,犹如发了梦魇,直到马大脚把碧琳的腿从她的身上拿下来塞回毯子里面,才重新的平静下来。 老朱捧着饭碗不由得笑出声来,“朕忽然想起从前老四也是这样!” “等了大了就好了。”马大脚拾起织了半截的毛衣在老朱背上比划了一下,继续运指如飞。 “朕有毛衣,皇后去年给朕织的毛衣还在呢。” “那件毛衣撑大了,不贴身就不保暖,穿上龙袍也不平整。皇上跟去年比起来,似乎瘦得多了,可是有哪里不适,也不见皇上宣太医问诊。” “皇后多虑了,朕身体好的很,只是政务太忙了些,难免消瘦!”老朱夹了一块酿豆腐放嘴里,“皇后做的酿豆腐朕是百吃不厌,即使是御厨手艺也比不上。” “呵呵……御厨的做法可比臣妾讲究多了,皇上只是吃得习惯了而已。”见老朱放下碗筷马大脚立刻递上了一杯香茗,“皇上还去批折子吗?臣妾再给您准备参茶宵夜。” “这折子永远都是批不完的,朕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老朱放下茶碗,一把将马大脚拉到怀里,那蒲公英、冬瓜皮、黑蚂蚁的偏方,老朱吃的挺好,今天难得有了兴致。 可马大脚却把双手撑在身前,劝道:“皇上,臣妾老了不能为皇上绵延子嗣,皇上当把雨露分给年轻的妃子。” “朕的儿子多了,不差一个半个的!别叫朕皇上叫朕国瑞!” 烛光映得马大脚的脸色微红,轻声的叫了一句,“国瑞!” “秀英!”老朱正要抱马大脚起身去里间,却听见有人奶声奶气含糊不清的问:“皇上、娘娘你们在做什么?” 老朱和马大脚扭过头,只见碧琳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望着两人。 马大脚连忙的从老朱怀里起身,“碧琳可是要拉尿吗?” “不是,你们吵到我了!” 马大脚忍着笑意把她放倒在床上,随手给她盖上毯子,“那你好好睡,我和皇上不吵你了!” “嗯!”碧琳轻轻了应声了,很快又发出均匀的呼吸。 老朱微微一笑,轻声道:“这野丫头跟她爹一样不招人待见。” “臣妾倒是觉得,碧琳比她爹单纯可爱的多,她爹心思太重。” 老朱摆手不以为然,“她爹是心眼太多!”她正要再去拉马大脚的手,却突然瞥见地上有一张纸条,一定又从他身上什么地方掉下来的。 如果哪天不把这些纸条写的政务处理完了,老朱一定睡不着觉,他以为自己是认真负责,却不知道这叫强迫症。 马大脚把纸条捡起来递给老朱,“皇上还是去忙吧,臣妾给您准备参茶和宵夜。” :。: 第583章 海外 老朱攥着那张纸条出了坤宁宫,穿过谨身殿径直的到了华盖殿,刚刚在龙案后坐定就对元生道:“你去到中书省和通政司瞧瞧,有没有辽东的递过来的折子。” 元生应了一声,又道:“皇上,韩都督等您好大一会儿了。” “哦,你去吧,顺便叫他过来见朕!” 元生碰出一个茶盏递到老朱的面前,“皇上记得用药,这是奴婢刚刚熬好的,还热乎着呢。”他又对旁边的小宦官吩咐道:“好生伺候皇上用药。”这才躬身退去转身出了殿门。 老朱揭开盖子,只见褐红色的药汤上飘着一层蚂蚁,老朱眉头一皱,咕咚咚咕咚的连汤带渣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两个小宦官一个端着温热的白水,另一个端着痰盂凑了上来,“请皇上漱口!” 老朱喝了口白水,仰着脖子咕噜了两下,一口吐到痰盂里面,见宦官又递上来削好切片的梨子,摆了摆手道:“朕不吃,给朕磨墨。” 小宦官刚刚往砚台上倒了点清水,刚刚拿起墨条,韩成已经进到殿内,到了龙案跟前叩首拜见。 老朱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韩成来给朕磨墨!” 殿内的宦官、宫女纷纷退去,只剩下老朱和韩成两个人,韩成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递到老朱,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依稀可见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他还没走?这是不打算回乡了?” 韩成拿着墨条在砚台上轻轻的研磨,原本还算清亮的水迅速变得浑浊乌黑,“是的,刘府至今没收拾行装的意思。” “哼哼……”老朱轻声的冷笑,“以为呆在朕的眼皮地底下,朕就会放过他?”见韩成欲言又止,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嗯,也许……也许他在等皇上圣裁呢,估摸着不想咱们锦衣卫混到他的青田老家。” “若是如此,那你们就早点动手吧,莫要留下什么痕迹。好歹也为大明立过功劳,朕也不撕破脸。” “喏!”韩成立刻叩拜领命。 正好,元生缓步进入殿中,对老朱道:“皇上,奴婢在中书省和通政司都没有找到辽东递来的折子。” 老朱拿出之前那张在坤宁宫捡到的条子又看了一遍,“不可能,都快两个月了,冯胜的折子该递上来了。” “嗯……这,奴婢听中书省值夜的郎中说,辽东的折子胡丞相已经批复了,已经由通政司发还辽东了。” 老朱闻言微微一愣,笑道:“嘿嘿……胡惟庸倒真是勤政!”他扭过头对跪在一旁的韩成道:“刘府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明天就让胡惟庸去刘府探病送药!” ~~~~~~~~~~~~~~~ 天空湛蓝,碧草如茵,一个长长车队碾过青草缓缓前行,拉车的不是牛马,而是身体皮肤黝黑脸上涂着油彩的野人。 车都是普通的平板车,一个个的妇人孩子坐着车上左顾右盼,满脸的惊喜新奇,一阵风吹来将车头的中年妇人头发吹得凌乱。 妇人把头发捋到耳后,呵呵的笑道:“这里风真好,不像南洋那般潮热到处都是瘴气,景色也比南洋好的多。” 一个穿着盔甲挎着腰刀的汉子,大步跟在车子的旁边,笑呵呵的对妇人道:“这里气候倒是有点像中原,不过冬天却没中原那么冷,你看这才立了春,草就长这么高了。” 妇人嗤嗤的笑道:“当家的你莫不是糊涂了,现在应该是立秋才是!” 汉子咧嘴笑笑:“你懂个啥,这里又是跟中原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的腊月是夏天,六月就是冬天,这里和中原都是反着来的。” “啥?还有这样的?当家的,你别骗俺!”妇人撇着嘴一脸的不信。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汉子随手揪了一把地上草,“你瞅瞅这草嫩的能掐出水来,像是秋天的草吗?” 见妇人迟疑,汉子又往天上指了指,“你再瞧瞧这里的太阳,可是在北边的!” 妇人长大了嘴巴,“那是北边吗?俺以为是南边哩!不管是这里的太阳在哪边,只要这里的能住得了人,这里的土地长得了庄家就行,当家的,咱们不会再到处搬家了吧。” 汉子嘿嘿的笑道:“不会了,不会了,自然中得了庄稼,你看这里的水草长的多好,庄稼长得更好。老赵说了,咱们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以后咱们就在这里开荒种地种棉纺纱,咱家就一个儿子,还得再多个娃才行,反正这里有的是土地。” 妇人啐了一口,“当着这么多人,你也不嫌害臊!”车上的其他妇人则是掩嘴偷笑。 一个小孩子突然叫了起来,“快看,快看,那边一头两条腿走路的驴子!” 汉子哈哈大笑,“那才不是驴子,远看着像个人,走进了才发现又像驴又像老鼠的,我们都叫他四不像,它的娃娃倒是跟你挺像,就整天躲在他娘的怀里吃奶不肯出来!” 赵初一拳打在四不像的脑袋上,飞起一脚将它踹翻在地,重新的回到马车的身边,道:“公主莫怕,这东西看着挺凶悍却是吃草的不是吃人,。” 张敏珠掩嘴笑道:“看着楞头楞脑的倒是挺有趣,我想起来了,这东西叫袋鼠,肚子上有一个袋子的专门放小袋鼠他跟我说过的!” “还真是,它肚子上确实有个袋子,那人从前一定是来过的,俺们先是到了西边,那边都是荒漠戈壁,便沿着海岸线行了半个月,这才到了东边。 他没骗人,这里和南洋不一样,没有那么潮热、也没有瘴气,甚至没有多少猛兽,就算是没有没有一颗粮食,光抓这种袋鼠也能过活,对了,这里还有一种大鸟,长得跟人差不多高,下得蛋是蓝色的,有这么大,一个就能填饱肚子,哈哈……” “没有那种肚子上有袋子的狼和狮子吗?他说有的。” 赵初一摇摇头,“俺走遍方便百里也没见着狮子,狼倒是见了几头不过都给俺杀死了,没啥好怕的!” 张敏珠点点头,“要真是这样,那这里还真是算是天堂了!” “ 第584章 海外 2 车队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偌大的农庄,麦苗绿油油的一垅垅望不到头,在田野的后面是一间间土坯房子,袅袅炊烟让原始的草原多了一丝的生机。 张敏珠喜道:“这都是你们做下的?动作还真是快。” “开荒种田咱们又不是第一回了,驾轻就熟的很。再过三个月麦子熟了,便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拉车的野人直起身来,一个头额头上带着白印的对着赵初一叽哩哇啦一通,赵初一就从腰里拿出一个袋子扔了过去。 野人连忙的叩拜,然后捡起地上袋子兴奋的大呼小叫,招呼一声,所有拉车的野人欢呼而去。 张敏珠笑问道:“你给了他们什么宝贝?” “盐呗,自从跟着咱们吃了一顿放盐的烤肉,这些野人就迷上盐了,只要给盐就由得咱们使唤。” “咱们有的是制盐的法子,当初父王可就是在盐场起家的。”张敏珠看看那群远去的野人,“这些人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吗?” “那倒不至于,这里的野人比南洋的野人还不开化,手里的用的都还是木棒石矛,一个炮仗就能吓得他们跪地求饶。之前没有安顿好,所以没对他们下手,眼下人接来了随时可以将他们清理干净。” “暂时不必,可以用盐从他们那里换些年轻女子,咱们这里可又多了千余伙计水手,总得让他们安分下来才好,不要总想着回去。” 庄子跑出一个个汉子,冲到车队里面寻找自己妻儿亲人,刘通骂道:“他娘的,也不先来给公主见礼,真是没规矩!”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讲那些规矩,以后好好的生活才是正事。”张敏珠张望一番道:“怎么不见刘通。” 赵初一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跟公主说哩,刘通让俺给杀了。” 张敏珠一愣,而后微笑道:“你杀了他,自有杀他的道理。” “是他先杀俺的,他想在这里当土皇帝,俺要是不杀了他,这人心就散了,只是未经公主允许,还请公主治罪!”赵初一说着便跪到地上。 张敏珠躬身将他拉起来,“您是看着敏珠长大的,比父皇、母亲陪伴我的时间都要长,您就跟敏珠的叔伯一样,说这话岂不是见外了。” 赵初一挠挠头嘿嘿的笑道:“还是公主信得过俺,那人就不行了,咱们在应天待了几天就查到了俺的老家,说要俺好好护着公主,不然就拿俺兄弟开刀。俺就说他是瞎操心,哪里晓得俺跟公主的情分。” 张敏珠鼻子哼了一声,“他那人就是个乌龟王八蛋,放心,不敢拿你家人怎么样。” “公主赶紧的进庄子吧,莫要在外面晒着了!”赵初一从一个汉子的肩头抢过一只灰扑扑肉嘟嘟的大耳朵的小动物,对张敏珠道:“这只小树熊是前些日子在桉树林子里捉到的,比猫儿还乖,可以给小娃当布偶玩。” 张敏珠把那只小树熊捧在手里喜道:“他说的没错,竟真有这么娇憨可爱的小熊!”她伸手掀开车上的布幔,“我儿快来瞧瞧!” ~~~~~~~~~~~~~~~~~~~ 夜风吹得火把忽明忽暗,将唐牛儿的脸色映得阴森可怕,“息子小姐告诉他们,立刻让庄子里的所有男人出来受死,等本官杀进去,这庄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命。” 息子看看唐牛儿眼中带着兴奋的眼神,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同胞血流成河的样子,连忙的把唐牛儿的话翻译过去,并且向农庄里面的男人强调这个男人的狠辣。 一个留着月代头的男人一人高的矮墙后面探出脑袋,用倭语回了一句,息子接着就对唐牛儿翻译道:“毛利大人说他愿意把偷的矿石还回来,还愿意奉送二十石的粮食。唐千户,这已经很有诚意了……” “切,一个小地主也敢自称大人!”唐牛儿冷声道:“本官给他最后的机会,数十下就立刻攻进去!一、二、三……”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矮墙后面飞出,直奔唐牛儿而来,一道刀光闪过直将那支箭矢磕飞。唐牛儿往身侧看了看,“你眼力不错嘛?” 李景隆淡淡的道:“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眼力是做不好守门员的。” 唐牛儿不知道什么是守门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冲进去了,“人家都冲老子放箭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开炮!” 轰轰轰……数门虎蹲炮齐发,将单薄的竹门打出好几个窟窿,门后面一阵惨叫,接着就见听见有人高喊着四处奔跑。有士卒扔了两个手榴弹过去,那歪歪斜斜的竹门便分崩离析。 “都瞪大了眼睛,谁要让倭奴跑出去,老子砍了他的脑袋。”唐牛儿抽出腰间的刺刀,第一个走进寨门,皮靴踩在浓稠的血液之上啪啪作响。 他刚一进门,门后就有一道刀光砍来,唐牛儿一个扭身挺进,刺刀便送入对方的胸膛,这时锋利的倭刀离他的肩头只有寸许。 跟在后面的李景隆不由得道了句,“我擦!他这功夫还真是了得,这是在哪儿练的。” 旁边一人对李景隆道:“咱们千户可没练过什么功夫,他只是不怕死而已!” 唐牛儿抽出刺刀,鲜血喷了他一身,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瞎嘀咕什么,赶紧的跟老子冲进去,一个活口不留!” “杀!”唐牛儿大吼一声冲了出去,所有人似乎都被他这一嗓子所感染,同样大喊一声,抽出腰刀紧随其后。 李景隆之前从来没上过战阵,可战阵之事没少听说了,什么斗智斗计、斗勇斗狠,什么协作作战、彼此配合,在这支队伍里面统统的没有。 似乎不是为了胜利而战斗,只为了杀戮而杀戮,就犹如一群疯狂饿狼,要吞噬一切生命,不论男女老幼,不管牛羊鸡狗,即使对方已经跪地求饶仍躲不过一刀。 那些平日看起来或憨厚或亲切或油滑的同袍此刻都是那般的狰狞,李景隆夹在其中有些惊惧,直到一团鲜血贱入他的嘴中,那浓重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儿,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酷热的正午。 “杀!”胸中的愤怒脱口而出,李景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捅入一个人的身体,即使对方只是个拿着锄头的倭人老头…… :。: 第585章 朱小四和徐妙云 花园里噗通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墙头上掉下来,花丛之中花枝乱颤,枯败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洒扫的老仆踮着脚尖往后瞧了一眼,隐隐的可见花丛后面的青色衣袍,他咧着嘴微微一笑,继续的拿着扫帚在花园的石板小路上缓缓的洒扫。 朱小四见那老仆没有发现自己不由得暗自庆幸,躬着身子在茂盛的花丛之中迅速的穿插,刚刚转过一棵松树,就碰见两个端着茶盘的丫鬟迎面过来。 朱小四连忙的缩回身子,以为那两个丫鬟会大声的喊叫,谁知道好半天也没动静,探着脑袋一看,两个丫鬟竟然掉头走了。 “这徐家的下人警觉性也太差了吧,哪天把你家小姐掳走了也没人知道。”朱小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窃喜,花园中的那座绣楼已经近在咫尺。 朱小四见四下里无人,猫着身子继续的前行,几个快步窜进月亮门,刚一进去却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因为一个婆子就在他的眼前,他要是动作再慢一点,两人就要撞个满怀。 这下子打了个照面,实在是没有地方躲了,就在朱小四犹豫着是要把这婆子绑起来还是打晕的时候,那婆子却张口问道:“是阿香吗?咋现在才来,还不赶紧的去给大小姐送水!” 阿香?朱小四看看那婆子空洞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个瞎婆子,他捏住住鼻子,尖着嗓子道:“没错,我就是阿香,是来给大小姐送水的。” “那就赶紧的进去吧,老身还要去找夫人哩!”那婆子伸手虚摸着挪着小步缓缓的离开,等走得远了才长出一口气,“这王爷三天两头来,夫人也不让人叫破,真是难为咱们这些当下人的。” 一路过关斩将,朱小四总算是到目的地,他趴在门廊边上望客厅里扫了一眼。 只见徐妙云正坐在厅里,怀中抱着一个约莫半岁大的婴孩。 那婴孩儿戴着虎头帽,脚穿虎头鞋,一双眼睛眸子漆黑发亮,嘴里咿咿呀呀,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徐妙云用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他的嘴角逗弄他,便发出咯咯的轻笑,还伸出胖手去抓摸徐妙云的脸颊 “没想到你还是会哄娃儿的,以后定是个贤妻良母,嘿嘿……”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厅中响起,吓了徐妙云一跳,她抬头看见是朱棣,便起身见礼,“妙云见过燕王殿下!” “哎呀,给你说了跟我不用这般客气,快起来,你还抱着孩子呢!”朱小四说着就扶徐妙云。 不等朱小四的手碰到自己,徐妙云就起身退了两步,问道:“殿下怎得又来了?” “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怪想得慌!”朱小四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前天他才刚偷摸的来过,他把背上包袱解下来放到桌子上,“这娃儿是谁家的,长得还真是可爱。”朱小四把黑脸凑了过去,也不怕吓到了小孩子。 徐妙云晃了晃手里的小孩儿,“这是我四弟增寿,孙姨娘今天身体不舒服,他平常与我亲近,我便抱来哄他。” “你看这眉眼,跟你小时候多像哩,尤其是小脸胖嘟嘟软绵绵的!”朱小四不自觉的伸出手来,在徐增寿的胖胖脸上捏了一把,小娃儿在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哇哇的哭起来。 唉……如果马度见了这场景,一定为朱小四觉得亏心,徐增寿可是靖难时为了给朱棣通风报信,被朱允一剑斩杀的人哪! 徐妙云立刻抱着弟弟躲开,英挺的眉毛蹙成一团,显然对朱小四十分的不满。 朱小当下就知道徐妙云生气了,忙打开包袱,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偶,那是一个满身通红,模样蠢萌的小狐狸,他捧着送到徐妙云的眼前,“你肯定想不到吧这是一只狐狸,从前提到狐狸,我脑袋里面就想到奸猾二字,舅舅让人做的这只狐狸却娇憨可爱,画上面的更灵动,看着比兔儿还乖巧,你看这孩子果然喜欢!” 看到这红色的小狐狸,徐增寿立刻不哭了,咿咿呀呀的伸着两条胳膊去抓朱小四手中的布偶。 见弟弟不哭了,徐妙云的眉毛也舒展开来,淡淡点头道:“这小布偶确实与众不同,其实国舅爷的画风我也很喜欢。” “你也喜欢舅舅的画!”朱小四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似乎找到共同话题了,“舅舅的画我也喜欢,早知道我就问同窗借几幅给你,等日后我们成亲的时候,可以请舅舅多画几幅。” 谁说女人一谈恋爱就犯傻,男人一样犯糊涂,朱小四也不例外,他只要稍稍过一下脑子就知道,徐妙云指的画和他所想的不一样。 可说出去的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徐妙云俏脸涨的通红,铿锵有力的道:“殿下何故轻薄于我!” 朱小四愣了一下,立刻就想到怎么回事了,“妙云你不要误会,我以为你说的那种画呢,我不是故意!” “在殿下眼里难道我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马度名声在外,徐妙云自然知道朱小四喜欢的那种画上有什么。 朱小四平常也算是伶牙俐齿,眼下却是笨嘴拙舌,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屁来,干脆又从包裹里面拿出来一把菊花,显然刚才翻墙时被压到了,原本饱满的花朵都被压扁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这是我给你摘的菊花,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所以我都摘了,白的黄的都有。” 朱小四把菊花递到徐妙云的眼前,徐妙云却看也不看道:“多谢殿下赏赐,还请殿下不要再偷偷摸摸的跑来我家了。” 朱小四一愣道:“这是为何呀?你不喜欢狐狸布偶,还是不喜欢菊花?” 徐妙云抱着弟弟重新的坐回椅子上,淡淡的道:“我是不喜欢你!” “啥?你不喜欢我,我们可是有婚约的,是父皇和魏国公亲口定下的,还是舅舅保得媒,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第586章 刘基之死 “妙云和殿下的婚事,勋贵之中早就传遍了,父亲觉得欣慰,母亲为此骄傲不已。”徐妙云抬起头来,一双美眸望着朱棣,“可是谁曾问我的意见,我,不喜欢!” 心中隐隐作痛,好似有一把刀在胸膛搅动,可一向暴脾气的朱棣却没有暴怒,反而一脸的沉静,“你是不想嫁给我?既如此我会请父皇免了这桩亲事,好在还未下聘册封,与你名声无碍。” 徐妙云大人似得叹了口气,“殿下还真是冲动,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家父的承诺,还有马国舅的情面,更是牵扯着徐家的前程命运。 妙云一个柔弱女子无力反抗,所以我一定会嫁给殿下的,但是在那之前还请殿下不必再来找我,这对殿下和我的名声都不好,更何况殿下正当年少,专心求学才是正事。也就只有母亲糊涂,不仅不拦着还让家中护卫和仆役给殿下进出行方便。” 朱棣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是知道的。” 徐妙云反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才常来见你,带些小玩意儿来讨好你,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点,即使哪天忽然成亲了,也不会觉得我陌生或者可怕。” 朱小四眼睛瞪大老大,却没有平常骄悍反而满眼的柔情,“你愿意嫁给我也许有很多原因,可我想娶你只有一个原因,我喜欢你,与父皇无关、与魏国公无关,与舅舅也无关,甚至与你也无关,不管你喜欢与否,我的心意就在哪里。” 粗胚朱小四能说这样柔情实在让大跌眼睛,不过才十几岁的娃娃搞得这般深沉,实在不合适。 朱小四说完转身就走,到了门边上又扭过头来,“我回去要好好复习准备在书院的最后一场考试,如果考不及格,可能拿不到结业证书。年前,我会去北平封地走一趟,好准备来年的论文,所以来年五月之前,我不会再过来找你了,下次我来一定会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过来!” 啪嗒,啪嗒……朱小四有力的脚步渐渐消失。 屋子里面只徐增寿咿咿呀呀的笑声,小手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阿狸布偶,一不小心扔到了地上,徐妙云伸手捡起来,看了好一会儿那布偶,忽然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在阿狸的鼻子上重重的戳了一下,“真憨!” “这是谁干的!”看着大鱼儿院子里面被毁了的菊花,马度不由的怒吼一声。 大老婆和三老婆同床共枕,整天的形影不离好似连体婴儿,马度想插也插不进去。而二老婆眼里,羊远比男人和孩子重要,整天的围着刚出生的小羊打转,一身的羊膻味儿,马度连骑马的兴趣都没有。 每天从书院里面回来,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闺女赏菊花,这是大鱼儿留给娘家最好的礼物,天冷了之后,黄的白的开了半个院子很好看,可眼下真的是菊花残满地伤。 “碧琳!碧琳!你这丫头……不对呀,她不在家啊!”马度第一件事就想到了他家的祸害精,可那丫头还在宫里呢。 “哥哥不要把什么坏事都赖在碧琳头上,她虽然顽皮了点,可从不糟蹋东西。”小鱼儿快步进了院子里,她说的没错,碧琳从来都不糟蹋东西,只是毁坏人。 从地上捡起一朵菊花,放进茗琳的手里,她低头凑过去,抽了抽鼻子道:“香!”然后插到马度的发髻上,拍着手道:“爹爹,美!” “还是我的小闺女乖!”马度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倒是不怕马度的胡子,反而是咯咯直笑。 小鱼儿道:“哥哥别闹了,刘大叔回来了,正在书房等你哩。” “老刘回来了?”马度眉毛一挑,忙把茗琳塞进小鱼儿的怀里,拔腿就往书房走。 在老朱让胡惟庸到刘基府上探病之后,第二天刘基就启程回青田了,可没过半个月,就传来刘基的死讯,让马度惊愕不已。 他明明提醒刘基小心胡惟庸,原本以为刘基多半能躲过暗算安然脱身,不相信他真的会死。刘基的儿子向朝廷报丧之后。老朱立刻下旨追赠刘基太子太师,谥号文成,以示哀荣。 马度也派老刘跟着跟着朝廷颁旨的队伍前去吊唁,就为了看看刘基是不是真的死了,朝廷的勋贵官员家里大多都派人去了,不去才不正常。 “爹爹!”小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小跑着跟在马度的身边,“爹爹我的狐狸布偶不见了。” “哦,不见就不见了吧,那就不是男孩子该玩的东西,丢了正好,以后就去可以跟着中秋去捉鱼摸虾掏鸟蛋撵兔子。” 小骉苦着脸道:“娘让我找你再要一个狐狸布偶!” “爹爹只会画不会做,回头再给你画一个样板,找你婶娘去做。” “爹爹我摔倒了!爹爹……” 老泥鳅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把地上的哭嚎的小骉扶起来,拍打着他身上尘土,“没见这么不把儿子当回事儿的,好乖孙到太爷爷屋里来,给你拿好吃的,呵呵……” 马度火急火燎的赶到书房,老刘已经等在门口了,直接道:“屋里说!”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两人一进屋就合上,迫不及待的问:“青田那边是什么情况,诚意伯真的去世了?” 老刘重重的点头道:“是的侯爷,诚意伯去世了。” “你这么肯定?”马度反问。 “俺瞧见尸身了!”老刘解释道:“皇上赐了一柄玉如意给诚意伯陪葬,元生公公亲自放进棺椁里面,俺就在旁边跟着,俺这一辈子见的死人不比见的活人少,而且开棺的时候已经能闻见尸臭味儿了,假不了的。” 老朱派人去青田追封吊唁刘基,估计有和马度一样的心思的,就是为了查验一下刘基有没有死,不然也不会赐一柄玉如意,还让元生亲自放进棺椁里。 马度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明明知道历史上刘基大约就是这个时候离世的,可是心里还是无法接受一代神机军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对了,老刘你有没有打听清楚,诚意伯死的时候是个什么病症?” 老刘压低声音道:“呕血而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87章 大考 天已经很冷了,可高年级的学生却是早起晚睡,因为马上他们就要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这关系他们的前程命运,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复习。 只要过了这一关,便可以拿到书院颁发毕业证书,那上面可是盖着天子私印的,有了这个就意味着有了官身。当然,要想分个好衙门明年还得拿出像样的毕业论文或者毕业设计才行。 虽然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可以留级,但是没有谁丢得起这个人,别说寒门学子,就是天潢贵胄一样在发奋学习,没看见燕王殿下每天都要起个大早,一遍用双截棍抽打老槐树一遍在背乘法口诀吗? 咦?这个时候背乘法口诀是不是晚了点。 “……五七三十五,五八四十,五九……五九六九冰上走……哎呀,他娘的,我这是背得什么玩意儿!” 朱小四恨恨把双截棍抽在树上,精钢打制的双截棍在树身上打出一个凹痕,若是抽在人身上就算是穿着明光铠也要打得骨断筋折。 无奈的收了双截棍插在腰间,朱小四颓然的坐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小心翼翼的打开,逐字逐句的看完,黑脸上露出一丝的笑意,还凑到鼻子上仔细的闻了闻,这才重新的收进怀里。 一切的苦恼都是从这封信开始的从徐家回来之后没几天徐妙云就给他来信了,朱小四又惊又喜,信中没有说情话,只有劝朱棣好好复习考试,她不能到书院念书,很想看百~万\小!说院的毕业证书是什么样的。 朱小四很后悔在徐妙云的面前说什么复习考试的话,毕业证那玩意儿对他没有半点的意义,他从来没想过要那东西,而且他拿不到,能升到高年级不是学习好而是因为脸皮厚,可到时候怎么跟徐妙云交代呢? 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旦陷入情网脑子就犯糊涂,徐妙云不是说了没见过毕业证吗,伪造一个不就得了。 正苦恼间,见黄子澄和黄富贵一人拎着个一个小包袱从薄启的办公室里面出来,朱棣轱辘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喂,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是不是学生会又有什么活动,怎么不告诉我!” 朱棣的这个常任主事其实也只是挂个空头衔,学生会的事情他基本不管,碰到有兴趣的就掺和一脚,没兴趣的就作罢,可要敢不通知他那就别怪他闹场。 “燕王殿下!”黄富贵见到朱小四过来连忙的将脑袋微微的垂下,他总是担心朱棣会认出自己和元生的关系。其实他的担心很多余,朱小四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才不关心他老子是谁。 黄子澄拍拍黄富贵的后背,“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书院里面不用怕他!”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朱小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黄子澄一拱手道:“燕王殿下,光天下日我二人行得正坐得直,何谈鬼鬼祟祟?” “那你们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给我看!”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们拿的不过是一些木牌牌,过些日子有结业考试,是给监考老师和巡考的官员用的!” 书院的结业考试,关乎朝廷的人才大计,当然不可能由书院单方面的来操持,由朝廷随机的京中各个衙门中临时的抽掉官员和书院的先生一起进行监考、巡考。 评判试卷同样则是由老朱随机钦点另外的人和书院的先生一同批阅,虽然流程和科举有别,却一样的严格。 朱小四突然脑中一闪,似乎有了好主意,“给本王一个瞧瞧是什么样的牌子!” 黄富贵正要拿却被黄子澄按住,“抱歉了殿下,我们还要拿去找朱先生在木牌子上用印呢,不能给您看了,富贵,咱们走!”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朱小四不怀好意,黄子澄拉着黄富贵绕开朱小四迅速的逃开。朱小四不以为然,“老子才不稀罕你的木牌牌!” 大考的日子说到就到,书院放了两天假,不参加的考试的学生,要么回家要么就在宿舍呆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出来。 朱小四起了大早,到食堂里面打饭的时候见了平安就问:“你在哪个考场?” “三号考场,怎么你不会想抄我的吧?你就别想了,虽说只有一百多人考试,可却分成了七个考场,一个考场里面就十几个人却有两个监考官,进门都要都要脱衣检查,还有官员随时巡考,想作弊门儿都没有,一旦抓到了开除是小事,说不准还要坐牢的,就算是你拿王爷的身份压人也不会有人给你传纸条。” “别胡说八道,以我的才学你觉得还用作弊吗,赶紧的吃,吃完了就进考场!” 平安笑道:“以你的才学不管作弊与否都会拿个鸭蛋回来。毕业证对寒门学子来说是一块敲门砖,你一个亲王要它有什么用,我也一样,有父亲留给我世袭济宁卫指挥使。” 朱小四咬了一口包子道:“我就问你一句在哪个考场,你那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济宁那地方太小,又在内地没有立功的机会。等明年毕业了跟我一起去北平,等我正式就藩,就任你做北平指挥使怎么样,到时候咱们一起杀鞑子!” 平安叹口气道:“我的殿下,你就算不读书,朝廷的行政也该多了解一点吧。指挥使好歹是正三品的官,是你一个亲王能够任命的?我吃完了,收拾东西进考场了。” “哎,着什么急呀,我问你九江去哪儿了,我都半年没见着他了,该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了吧。” 平安摇头叹气道:“也不知道你没有心还是不识数,九江哪里是失踪半年,马上就快一年了。不过你放心他还好好的活着,暑假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曹国公府,曹国公亲口跟我说,他杀了四个人被发配到倭国充军了!” “杀人?九江那小样也能杀人?还杀了四个!”朱棣不可置信的咧咧嘴,随后一束大拇指道:“有种!” :。: 第588章 重要的毕业证 啪!朱小四一巴掌把那监考官员的手给打掉,“你要本王脱成光腚猴子任你们检查粪门,我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监考官苦着脸讪讪的道:“殿下,这是皇上立得规矩,微臣也是照章办事而已。” “父皇立规矩是为了防止作弊,你觉得本王有作弊的必要吗?” 监考官摇摇头道:“嗯,似乎没有。” “知道就好,不过本王行事素来坦荡,给你搜身就是了,检查粪门这种腌臜事还是免了吧。” “多谢殿下宽宏,请恕微臣无礼了。”监考官倒是负责在朱小四的身上上上下下的仔细的摸索一遍,连鞋子都检查了,“没有问题,殿下请进!” “本王为人向来正派,自然不会做这种无耻之事!”朱小四傲娇的挺着胸膛进了考场。 其他的学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个个的宽衣解带被监考的官员看屁股,看他们那尴尬的模样,朱小四坐在考场里面抱着肚子偷笑,不知道自己的二哥、三哥去年有没有这样被人看过。 十几个考生检查一遍倒也不费多少时间,考生陆续的在考场之中坐定,从水壶里面到点水在砚台上开始磨墨,做着考前准备。 直到听见一声钟响,就有官员把试卷送入考场,考卷的内容是国子监和书院一同出的,为防止试题泄漏,出题的先生现在都还关在皇宫呢。 国子监今天也进行着同样的一张试卷,李文忠在参观几次书院之后,就开始在国子监尝试复制书院的部分模式,有点跟书院别苗头的意思。 打开试卷,朱小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可是组合起来了他就不知道写得什么了。 看着其他考生在稿纸奋笔疾书,朱小四半点也不着急,也拿起毛笔来在稿纸上画王八,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的突兀。 考试的时间是两个时辰,跟科举比起来是非常短了,时间缓缓流逝,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考生们开始往卷子上面誊抄。 朱小四开始行动了,他将稿纸折起来放进袖子里面,这一番小动作立刻引得监考官警觉,“殿下在做什么?” “本王要去茅房,怕有人偷看我的稿纸,怎得你以为本王在作弊吗?” “殿下是堂堂亲王自然是没有作弊的必要,只是还请殿下不要喧哗,吵到了其他的考生。” 朱小四指了指那监考官的鼻子骂道:“你这昏官搞清楚是刚才明明是你先喧哗,再敢随便诬赖本王,回头就向父皇弹劾你!” “这、这下官有罪,还请殿下莫怪,殿下若是内急考场里面就有马桶!” “本王是要去大解,气味太大免得扰了其他的同窗答卷,你拦着我做什么!” 监考官苦着脸道:“微臣要与殿下同去,负责看着殿下!” “你这小官该不是有龙阳之好吧,还想看本王的屁股,若再拦着当心本王不客气!”朱小四把拳头攥的咔啪作响,若是换成旁的学生这样喧闹早就被逐出考场了。 生怕朱小四动了真火,另外一个监考官连忙的过来打圆场,暗骂这位同僚太不晓事,跟一个亲王你较什么真呀,书院都是人家家里的,还稀罕个毕业证。 “看好了本王的试卷,莫要被旁人偷看了!”朱小四吩咐一声终于出了考场,迅速的直奔茅房,还没到茅房就转了方向躲到大槐树后面,偷偷的观察着其他的考场。 “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朱小四一跳,扭过头来只一个穿着请袍子的官员正背着手站在他的身后,在那官员的胸前赫然挂着一个木牌子,赫然写着“巡考”二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你了,嘿嘿……”朱小四阴笑着扑了上去。 平安的成绩在靖难三熊之中算是最好了,尤其是这两年读书还算刻苦,拿到毕业证还是不成问题的,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把答案全部都写在纸上就开始誊抄,正写的顺畅就听见门前响起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这里情况如何,有没有人作弊?” 他停住毛笔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官员站在门口,那官员身材高大魁梧将青色的官袍撑得鼓鼓的,他面膛黝黑,浓眉虎目,方鼻阔口,唇上还蓄着一浓密的八字胡,只看了一眼平安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负责监考的袁九黎,拱拱手道:“这位上官请放心,这里一切正常!” “正常就好!”那巡考官员背着手踱着方步进入考场左顾右盼,见平安望着他就眨了眨眼回应。 朝夕相处多年,这个时候要是还猜不到对方是谁平安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眼前的这位巡考官不是朱小四还能是谁! 他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在考试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考官了,这家伙又在捣什么鬼!平安目瞪口呆,口水呛进了喉咙,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嗦。 平安的眼力不差,这位巡考官就是朱小四,剥刚才那巡考官的官服给自己换上,沾上早就准备好的假胡子,再加上他高大的身材和黝黑的皮肤很难看得出年纪,若非亲近之人并不好认,刚才袁九黎就眼睁睁的看着朱棣从自己眼前走过,还口口声声的喊着上官呢。 朱小四走平安的跟前粗着嗓子问道:“你这学生见了本官为何心虚,可是做了什么不轨的举动!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作弊!” 平安咬着牙轻声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朱小四却不在乎,大着嗓门道:“当然是来监督考试了,赶紧的把你的把你的试卷和稿纸给本官看看你有没有作弊。” 平安忙按住试卷不让朱小四拿,朱小四也压低声音道:“赶紧的给我看看,不然我立刻就收了你的卷子,你要毕业证没用的!” “你要毕业证也没用!”平安瞪着大眼回道。 袁九黎瞥见平安呲牙咧嘴模样,“平安你这是什么态度,再不配合我这就把你逐出考场!上官,还是小点声说话,不要影响了其他的学生。” 趁着平安分神,朱小四一把掀开平安的手,将写满答案的稿纸抽了出来,“这稿纸不知道有没有猫腻,待本官回去研究研究。”他大摇大摆的走道门前,又扭过身来对袁九黎吩咐道:“要注意考场纪律,尤其是那个平安!” 看着朱小大摇大摆的离开,平安心头一阵绝望,“小鱼儿,你怕是看不道我的毕业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89章 布局高丽 “皇上您看看,在经义方面国子监明显的更胜一筹,平均分要比书院的高出不少。”李文忠把考试的统计结果递到老朱的眼前。 老朱接过来看看道:“确实要高出些,思本对国子监确实是用心了。” 马度则道:“你怎么不说国子监生的平均年龄也比书院大出十几岁,而且经义前十名有八个都是书院的人,更重要的是书院的学生不光要考经义,还因为自己专业比如史学、律法、财税、机械、建筑、算学、物理……这些都是国子监所没有的……” “玄重,你别忘了那些考卷都是你们书院自己出的,顶多算是自卖自夸。” “思本,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些专业考试确实是书院自己的组织的,可是卷子并不是书院自己出的。” 马度上前对老朱道:“就拿司法考试来说,那是书院和刑部、大理寺一同出的卷子的,为此可没少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润笔费,书院还专门建了个衙门,模拟案件让学生们挨个的坐堂审案。 若是碰上刑事案件,还会再模拟一个案发现场。别看他们年轻,可审过的案子不比府县的大老爷少,书院的鸣冤鼓都敲破好几面了,再看看江宁县衙的全是蜘蛛网!” 李文忠刚不以为然,“就别提你们那个假衙门了,那些学生的判词既不顾念世俗人情也不遵圣人之言,只会照着法律条文照本宣科。” “这话就更没道理了,他们不照着《大明律》难道还照着四书五经断案,不然朝廷费劲修订《大明律》做什么。” 老朱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俩不要再吵了,国子监和书院长短,行了吧。”随后又看向马度笑问道:“你书院竟然还有个假衙门?朕上次去时怎么没见到?” 老朱对这种教学方式似乎很有兴趣,尤其是他本人更在意学生依《大明律》断案,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圣人之言。 “上次,您去的参加书院的毕业典礼,来去太匆忙了。等下次皇上再去时,一定组织一场模拟审案让皇上瞧瞧。” “好,等明年老四的毕业典礼的时候,朕再去!” “额……燕王殿下怕是毕不了业了!” 老朱瞪着眼道:“怎么?他没考及格?” “不是考不考及格这么简单,考经义的时候燕王殿下不顾考官劝阻出了考场……等我们发现那礼部的小官时,他在柴房被五花大绑,差点快饿死了,为了皇家的颜面书院只好把这事儿就给压下来了!” “哈哈哈……”老朱抱着肚子一阵大笑,“笑死朕了,不过这确实像是老四才能干出来的事儿,不过平安被他连累,也真是倒霉!” “现在燕王组织了几个同窗,收拾包袱正准备去北平巡视呢,来年好做毕业论文。” 老朱点点头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出门游历一番是好事,更何况那是他以后封地,自当拿出个治理的章程来,若是写的好,明年就准他到北平就藩,趁着天德在北平常驻能指点他一番。” 李文忠拱手道:“微臣当年坐镇浙东有治理地方的经验,也能常驻北平巩固北疆、指点燕王!” 老朱摆摆手道:“你的心思朕知道,可汝父已是古稀之年,你还是多留在京中陪着他吧,更何况大都督府还要你坐镇呢。” 马度这才明白,一个个的猛将都在边关镇守,独独李文忠在京中安逸自在,原来是为了李贞,谁说老朱没有人情味儿。 老朱突然问道:“陈理和明升二人也是明年毕业吧?” “嗯,他二人确实是明年毕业,不过两人继续准备在书院跟着先生们学习。” 老朱笑道:“呵呵……两人倒是乐不思蜀,挺会找地方躲清净。” 李文忠劝道:“此二人杀之不祥,我大明富有四海,不缺养他们的那点粮食……” “去去去,谁说要杀他们了,玄重都不急你急什么,朕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嘛。不过老留在京中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玄重啊,要不你也让他们像老四那样找个地方游历考察,写一篇长长的论文,写不好就不要让他们回来。” 我擦,没想到这种事儿老朱也能拿来收拾人,还让书院给他背锅,这政治斗争的手段比起太祖爷也不遑多让。 马度试探的问道:“要不给他们找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去游历,比如高丽?” “好,这地方够远,到时候让他们妻儿老小一起跟着去,有高丽王替朕看着,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玄重呀,你可真够坏的。”老朱拿手指点着马度,气得马度直翻白眼,这明明是你老朱自己干的事儿,不仅让书院给你背锅,还让老子给你背锅。 “他们两个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不好随随便便的打发了,微臣以为最好能从神机营中选两千精锐护卫随行保护,方显皇上仁德。” 李文忠用手拍拍马度,“玄重你又想做什么?海军尚未把我国吞下来,又想让神机营占了高丽?”到底是名将,一下子就看出来马度的小心思。 老朱捋着胡须道:“高丽不同于倭国,高丽王对大明甚是忠心,即使隔着辽东也要走海路年年朝贡。若是并吞怕是让藩属寒心哪,更何况辽东未靖着实不好用兵。” 马度沉吟片刻才道:“当年微臣随爷爷游历天下,不仅到过倭国也到过高丽,爷爷在高丽夜观天象卜卦掐算,曾言高丽王星晦暗又有白虎星降世,不久必将陷入内乱,国祚不久矣。” “那高丽豪族林立时有叛乱又有倭寇犯边,怕是真要被老居士料中了!这高丽四百余年国祚竟要亡了,可惜!”老朱摇头叹气,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为自己的江山忧心。 李文忠指了指墙上地图,“高丽自立国以来臣服于中原王朝,中原王朝盛则以小事大,中原王朝弱则步步蚕食,高丽蒙元内乱之时更是趁机北扩至鸭绿江畔,其野心不小,兴许还想着恢复高句丽时的版图呢。 一旦让他们入辽东,便可对中原形成压顶之势,危及北疆边防。若真如玄重所说,高丽亡国在即,大明可借平乱之机并吞高丽,使之服以王化,汉有乐浪四郡,唐有安东都护府,我大明亦可以设布政使司!” 第590章 朱棣的疑问 老朱歪着脑袋问李文忠道:“你是不是想着以后能做主帅,亲自带兵攻打高丽呀?” 李文忠神色讪讪的道:“皇上圣明,一下子就看出来微臣的心思,说起来微臣便已经好久都没打仗了。” “朕叫你们两个来,就是问问国子监和书院的考试情况,怎么就扯到要打了高丽了,纳哈出还在中间横着呢,怎么打!” “皇上,这纳哈出早年曾受陛下活命之恩,却不知恩图报,如今天下已定仍不来附,微臣以为当早日征伐方为上策,微臣愿领兵出战。” 老朱叹了口气道:“朕的保儿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呀,邓愈刚刚攻入乌斯藏,这国库的钱粮就跟流水似得花出去了,正好现在户部人手不足也没个主官,要不你再监领户部?” 李文忠连忙拒绝,“皇上太看得起微臣了,说挣钱捞银子还是得看玄重的。” “有太子在,这户部的差事哪里轮得到你我!”马度才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差事,尤其是户部,“皇上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微臣可就告退了。” “嗯,回了家别光闲着,有时间就把老居士旧事撰写成册交给朕。”不等马度起疑,老朱就补充道:“朕准备抽空写一本《六如仙人传》,好为老居士扬名。” 《六如仙人传》?马度倒是知道老朱历史上写了本《周颠仙人传》,来为自己得上天眷顾正名,没有想到现在要拿马度虚构的“爷爷”来用,真是服了他了。 “不愿意写吗?不愿意写就算,回头朕自己编!”这样的话是皇帝对臣子能说的?没看见你亲外甥都在偷笑。 老朱却满不在乎,提醒道:“别忘了走的时候带上你家的小祸害,皇宫里面装不下她了。” 起先马度还为自家闺女抱不平,当听马大脚絮絮叨叨的讲完,马度都为之脸红,只用半年的时间,碧琳便已经成为皇宫最不受欢迎的人,比之朱小四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两个公主听说碧琳要走心伤的抹眼泪,她们已经被带坏了。 “娘娘,为什么不用戒尺打她,就像是您当年教训我一样。” 作为历史上著名的贤后,马大脚对碧琳也是无可奈何,“打了,当年老四也没少打,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戒尺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的。” “对了娘娘,燕王马上要去北平游历了,今年怕是不能在宫里陪娘娘过年了。” “嗯,我知道,秋天的时候他就给我说了。”马大脚起身到里间的衣橱拿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袱,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棉衣,“北边冷,让他穿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看着细密的针脚,在马度心中一向顽劣又坚强的朱小四眼中竟泛泪光,嘴上却道:“我哪有那么不晓事,就算去北平也得要回宫向母后辞行的,实在没必要让舅舅捎来。” 宋霜拿着帕子给朱小四沾沾眼角,“你这孩子咋哭了呢?去了北平又不是不回来了,若实在舍不得应天,咱就不去北平了。” 马度斥道:“说什么傻话,他是亲王早晚要去北平就藩的,而且无诏不得还京!” “那岂不是一辈子再见不着几回面,想当年我离乡远嫁,多亏殿下一路相伴说笑方解离别之苦,又在我家中居住多年,想想日后见不到面真是让人心酸。” 马度打趣道:“老四何止陪你一路说笑,还差点陪你入了洞房呢。今天你是怎么了,多愁善感的可不像是你平常的为人。” 似乎也想到当年趣事,宋霜掩嘴笑了一阵,“殿下就如我娘家兄弟一般,他要去应天还不准我难过嘛?” “喂喂,你这比方可不对,还差着辈份呢,要是让御史知道了,说不准还要弹劾你冒认公主!” “舅母只是随口说笑而已,舅舅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趣了!”朱小四又对宋霜道:“外甥只是去北平游历而已,明年春天还回来呢。就算是以后就藩不好回京,舅母也可以到北平看我,有运河方便着呢。” 宋霜点头笑道:“也是,你去北平舅母没什么好送你的,有点盘缠你拿着路上花销。”宋霜揭开虎妞手里捧着的茶盘,上面尽是一个个雪白的银锞子,摆了满满的一盘。 马度连忙的拦住,“你这败家婆娘弄错了吧,给一个亲王送盘缠,他每年可有一万石的俸禄呢,就算是去北平也有驿站招待花不上什么钱。”老朱起先给亲王定了五万石的俸禄,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多了,于是就改成了一万石。 “舅舅我又没开府建衙,哪里来的俸禄,平时的零花钱还多是母后和大哥给的。穷家富路,这一盘银子正好解燃眉之急,还是舅母败……嗯,大方!” 朱小四冲开马度的拦阻,将那盘银子收了,更可恶的是这家伙刚收了银子就掉过来冲着马度搓着手指,“外甥即将远行,难道舅舅没什么表示吗?” 马度无奈的叹口气,“好吧,跟我到书房来!” “就知道舅舅不会让我失望的!”朱小四屁颠颠的跟在马度后面进了书房。 马度打开抽屉锁从木头盒子里面取出一团油纸,取开之后露出一把油光发亮的手枪,“去了北平难免要游历塞外,就藩之后怕是更少不得带兵作战,我好不容易又配了三发子弹,你拿去防身吧,关键时刻兴趣能救你一命,要是打完了就还给我。” 一向见好东西就抢的朱小四这次却没有动手,反而是迟疑的问:“这可是舅舅的贴身之物防身利器,可做传家之宝,竟真的要送给我吗?” “废话,不送给你我拿出来做什么。我以后上战场的机会怕是不多了,更何况我的亲兵护卫都有短铳,比这手枪的威力还大的多,留着它也是无用,给你防身正好。怎么?你不想要!” “嘿嘿……外甥自然想要,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舅舅解惑。” “怎么考完试了,又想起学习了,说吧,但凡我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小四拱着手一脸的郑重其事,“外甥与众兄弟相比,既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乖巧的,更不是最英俊的,可为何舅舅却最偏爱我?” :。: 第591章 新时代 马度反问道:“你哪里眼睛看得出来我偏爱你,就如你说的,长得难看,调皮捣蛋,不守规矩,就连说话也不讨人喜欢……” 朱小四抢话道:“即使如此,舅舅还是最疼我,不是吗?” “刚说了你不懂规矩,长辈说话哪有胡乱插嘴的,不过我倒是不觉得哪儿疼你了?” “外甥从年幼时就住在舅舅家里,调皮捣蛋舅舅颇多包容,生了病舅舅则彻夜守护,舅舅知我不善读书就传我双截棍方有今日的武艺,在北平设毛线作坊让北平的赋税一下子长了三成,最关键的还为我和魏国公之女做媒,今日又以防身利器赠我,还说不偏心?” 马度笑道:“你幼时调皮捣蛋我自然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在我家生了病自然要治好,不然没法给娘娘交代;你有今日的武艺是你多年苦练的结果;乌日娜的部族就在居庸关外,不在北平设作坊能去哪儿;你和徐妙云的婚事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今天你要是不厚着脸皮朝我要东西,你觉得我会把手枪给你?” 两人的对话很奇怪,犹如一对痴男怨女,一个说你明明就是爱我的还举例证明,另外一个则是失口狡辩。 “照你这么说,我当年让徐达留着蒙元的东宫,那也是偏心你故意给你留着的。” “这个就牵扯不上了,那时候父皇还没给我们兄弟几个封爵,舅舅也不知道谁在北平就藩,我不过是赶巧罢了!” 马度拍着桌子道:“这不就得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觉得太过偏心你了,这手枪就不给你了,以后给老五留着,这小子比你可讨喜的多了。” 朱小四一个健步抢在手里,“老五的封地在开封,离边疆远着呢,他不用上阵杀敌舅舅还是把枪给我吧。” 朱小四把枪揣进怀里掉头就跑,生怕马度要回去一样。 马度追在后面大喊,“你跑什么!我还没教你怎么用呢!”见朱小四跑远就停下脚步,叹口气道:“唉,欠你的又少了一分!” 朱小四带着洪武七年一起走了,洪武八年随之而来,过完热闹的春节精彩的元宵,枯黄的大地重现生机,不到一个月草儿已经长到脚踝。 经过一个冬天,羊毛已经长得又厚又长,乌日娜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收获了,一手揪住一把羊毛,大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就剪下一大撮羊毛来,隐约可见羊儿粉红色的皮肤,把羊毛放进小竹篓里面。 在她的大手边上,还有一双粉嫩的小手拿着一把小剪刀,剪下一小撮羊毛,却不往袋子里面装,反而凑到粉嫩的小嘴边上,一口气猛地吹出来,就化作一团“白雾”朝着乌日娜飞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乌日娜被吹了个正着,一脸都是碎毛,看起来滑稽的很,碧琳张开嘴大笑道:“二娘好丑!咯咯咯……” “小丫头竟敢捉弄我!”乌日娜也不生气一抹脸上羊毛,伸手就从羊儿的身上剪下来一团,一股腮帮子就冲着碧琳吹了过去,那团羊毛根本没有散开,直接落在碧琳的身上。 碧琳笑道:“二娘真笨,你剪得太多了,要像这样剪小小一撮,还不能剪太长,然后就像是这样,呼……” “噗噗……”乌日娜吐出嘴里的羊毛,“看二娘怎么收拾你!”说完就照着碧琳教的法子立刻反击,两人借着羊毛你一下我一下彼此攻击。 羊儿等着黑漆漆的大眼,满脸无辜的咀嚼着青草,料峭春寒中瑟瑟发抖,刚刚过了龙头抬头而已,怎么会不冷,马度分明伸出两个手指头跟她说是六月剪羊毛的。 碧琳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嗦,小脸憋得通红,从喉咙里面咳出几羊毛来。乌日娜吓坏了,忙凑过来问:“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噗……”碧琳伸出伸头重重喷了两下,“我没事,羊毛呛到喉咙里了,二娘我们接着玩!” 乌日娜忙抓住手,“还是不要了,你要是被呛死了,我不光会挨骂还会很伤心,小鱼儿已经好久没陪我放羊了幸亏有你,你们汉人女子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不爱玩了。” 和一个不满八周岁的小丫头谈论这么深刻的话题不太合适,难得碧琳能答得上来,“嗯……才不是,你看我娘不是每天打麻将不也是在玩,小姑姑最近喜欢玩织毛衣,只是不爱放羊了,可能我长大了,也会喜欢做别的事情。不过你放心,你还有妹妹!” 马度不知道自家的女孩儿可能要前仆后继的做牧羊女,如果日后逃到了大洋洲,发现自己的闺女老婆、妹子、闺女都会放羊八成会感到欣慰。 这会儿他没心思的估计,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香炉中那即将燃尽的香头上,当香头燃尽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大喊一声,“成了!成了!”他两眼通红,双手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见周围的先生、学生都像是看傻子望着自己,马度这才尴尬的停了下来,装作一脸郑重的模样,“诸位,你们还不知道吧,就在刚才我们进入了一个新时代,那台蒸汽机会给大明插上翅膀,翱翔九天,和我一同欢呼吧!” 虽然不知道马度再说什么胡话,但是作为书院最大的金主,面子还是要给的,一个个挥舞着手臂有气无力的附和。 就在刚才香头熄灭的那一刻,蒸汽机已经顺利的运行了两天两夜,整整二十四个时辰,中间没有出现任何的毛病,他一眨一眨的都在盯着呢。 以眼下的技术条件,可以这么长时间而不出现任何的故障,说明这套设备已经成熟了,不能要求太高了。不过这些跟着薄启一起研制蒸汽机的学生,怕是还意识不到蒸汽机的重要性,可能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个只会吃煤放屁张牙舞爪的怪物。 “你们的功绩不下于开疆扩土,明天就拉着这蒸汽机,本侯带着你们到宫中亲自面圣请功!” :。: 第592章 胡惟庸之子 一听说马度要带着他们面圣请功,刚才还有有气无力的学生立刻起来,马度走到薄启跟前,“老薄一起去吧,说起来你当居首功。” 薄启捋着胡子道:“你以为老夫还稀罕什么头衔吗?最关键的是银子,这点估计皇上没你大方,记住咱们说好了的这个数!” 薄启冲着马度竖起一根中指,要不是知道他的食指擦破了点皮动作不便,马度一定也回敬他一根中指。 也不知道要这么多钱有个屁用,等到了原始处女地,保证你有钱也没地方花,都得老老实实的种地放羊,还好自家有会放羊的。 马度吩咐学生把机器停掉分拆,明天装车好去找老朱显摆,刚回到办公室坐定,老刘就找来了,对马度道:“侯爷,胡惟庸的儿子到咱家来拜访了。” 噗……,马度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他和胡惟庸素无往来,虽然在太平矿场欠了马度一份人情,可从未到马家来拜访过,毕竟他有一个更粗大腿可以抱。 他知道空印后便是胡惟庸案,这案子并没有因为胡惟庸死而结束,在十余年中不断发酵升级,罗织的罪名也从腐败案升级为通番案最后定性为谋反,牵藤引瓜连无数勋贵官员为之丧命。 掐指算来离案发还有些时候,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提前引爆呢,这个时候找自己该不是要拉自己下水吧。 马度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不见!本侯不见!赶紧的把他扫地出门!” “这个怕是不行了,夫人已经请他到厅中叙话了,还说要留他用饭呢。” “这败家婆娘!”马度再也坐不住赶紧的起身往家走。 老刘跟在一旁相劝,“到底是宰相之子,夫人请他到厅中叙话也合情理,侯爷莫要因为些许小事跟夫人伤了和气。” “嗯,知道了!”宋霜不晓得其中厉害,马度自然不会因此迁怒于她,快步跑回家里,只见门前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用的还是双马,另外还有骑马的几个骑马的护卫。 好家伙,马度平常出门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刘基死后,朝廷之中除了老朱再无人能掣肘,似乎张扬了许多。 进了家门马度直奔厅里,见宋霜坐在上首,小鳖在一旁陪坐,另外还有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岁的年轻男子,不用介绍就知道是胡惟庸的儿子,眉眼长的太像了,和他老子一样都有一副好卖相。 “夫君回来的倒是挺快,妾身还要去照顾晓珮妹妹,这就告退了!” “大哥,有事和胡公子谈,我也走了!” “夫人慢走!”胡惟庸的儿子起身恭送,又调过头来对马度行礼,“下官胡彦清见过国舅爷!” “胡公子免礼快快请坐!”马度径直的在主位上坐了,“不知道胡公子在哪个衙门任职呀?” “蒙皇上不弃,得荫了个虚衔,赋闲家中打理一些琐事。” “真是可惜了公子一表人才,胡相手握大权,当给公子安排个职位,为朝廷效力才好。” “家父身为宰辅,自当为百官表率,怎好任人唯亲授人以柄!” 胡彦清说的正气凛然,马度才不信他的鬼话,胡府门前车水马龙,都是求官求职的,很有当年李府的气象。 上个月老刘去参加了一场酒宴,从前的军中老兄弟到胡惟庸府上走了一趟,就从千户升为了指挥佥事, 马度不相信胡惟庸会给人免费办事,当年他能平步青云,可给李善长送了不少的黄白之物,现在可不得使劲的找补回来。 “胡相高风亮节,本侯实在佩服!只是本侯忙于书院琐事,不曾到府上拜望,实在是憾事!” 胡彦清忙道:“国舅爷说的哪里话,要来也该是家父来拜望您。家父常常提及当年在太平的旧事,常言若非国舅爷提携便没有家父的今日……” 胡彦清滔滔不绝跟马度寒暄,眼看着都到晌午了就是不提正事,越是如此就越不是什么好事。 “下官和仲珩兄颇为熟稔,常在秦淮河相聚。酒至半酣之时,仲珩常常吟唱国舅爷的《临江仙》助兴,只恨不能国舅爷对酒当歌实为憾事,不如哪天下官在秦淮河做东,有美人美酒相伴,国舅爷说不准又能作一首传世好词!” 胡彦清口中的“仲珩兄”指的就是宋濂的次子宋璲,就当年做了马度的傧相,跟着马度到苏州迎亲的那位。也正是因为这两个人交好,在处理胡惟庸案时,让老朱有了杀宋濂的由头。 倒也不能怪宋璲坑爹,老朱要是想杀谁,没有罪名锦衣卫也能迅速的炮制出来罪名,要是不想杀或者觉得不到时候,就算铁一般的证据放在龙案上他也能装作视而不见。 “多谢胡公子了,可惜本侯由娘娘管着,秦淮河怕是去不成的。本侯在这几日一直都在书院瞎忙,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你看我这眼睛熬得跟兔子一样,实在是疲倦的很,这就要回房休息了,胡公子一定要在我家用了饭再走啊,不然胡相要埋怨本侯招待不周了,呵呵……” 马度起身要走,胡彦清终于坐不住了,“还请国舅留步,下官此次冒昧而来,实在是有事相求,还请国舅爷通融。” “原来有事呀!胡公子为何不早说,只要不违国法,有什么不能通融的。”马度重新坐定,“胡公子请说。” 胡彦清笑道:“下官在家中闲来无事,见国舅爷做海贸生意挣得偌大家财,颇为眼馋跟着一起下海了。” “哦?胡相也做海贸?”马度没想到胡惟庸倒是挺开放,常家、徐家、李家那些人手里有银子就买地,收了粮食卖钱再买地,陷入无穷尽的恶性循环。 “不不不!家父做海贸,是下官在做海贸,与家父无关!”胡彦清连忙的把他老爹摘得干净,“原本生意倒还顺当,只是前几天海船被海军在明州附近的海域被海军给扣押了。” 马度问道:“你该不是走私吧?” 胡彦清讪讪的笑道:“国舅爷明鉴,下官也只有这次没有交税,谁知道就被海军捉到了,实在倒霉。”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到市舶司补齐税款,把交税的平整交给海军就成了,不过千万别有下次,不然本侯也是有心无力。” 胡彦清推了一下桌子上的小箱子,“国舅爷是市舶司提举,税款交到国舅爷这里,国舅爷私下知会一声就是。” “哦?怎么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胡彦清迟疑了一下才道:“嗯,船上还有几个倭人!” 第593章 老朱驾到 倭人?不管胡惟庸又没有谋反,不过死得确实不冤枉。平常百姓与异国番邦往来不算什么,可要是没有朝廷的允许,官员要敢私下里这么做那可是很重的罪。。 马度见了倭人两次,一次要拉上朱标作陪,另外一次则是朱元璋允许才去鸿胪寺见足利义满,不能不小心,这可是抄家杀头的死罪。 胡惟庸肯定与那两个倭人见过面的,只要交给锦衣卫一审便知,不然胡惟庸也不会下血本给马度行贿,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国舅爷放心,下官和倭人纯粹是生意往来,只是不想闹大了,影响家父的声誉。”胡彦清随意的把箱子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片黄灿灿的光芒,“若是这些税金不够的话,下官回头再补上!” 马度微笑点头,“本侯心中有数了。”这话是跟老朱学的,老朱就常用这句糊弄人。 胡彦清微笑起身谢道:“那些一切都拜托侯爷了,下官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 “嗯,老刘送客!” 老刘领着胡彦清出府,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的道:“这小子跑得真他娘的快,咋不摔死!” 见马度用手指头拨弄的箱子里面的金叶子,便道:“这胡惟庸出手还挺大方,怕是不下五百两,小的给您搬到库房里面去。” “不用,这种脏钱有命收没命花,拿着到我书房里面去!”马度顾不得睡觉回到书房立刻写了两份奏折,一份是有关蒸汽机的,另外一份自然是弹劾胡惟庸的。 胡惟庸这么作免,看样子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免不了抄家灭族,以老朱现在对他的宠信,未必能参倒他,可足以和胡惟庸划清楚界线。 虽说到时候免不了被胡惟打压报复,马度又不在乎官职才不怕他,这世上老朱不点头谁能把马度怎样,被胡惟庸打压的越狠等他倒台的时候就显得自己越忠心,嘿嘿…… “夫君,夫君,起床了!”宋霜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呼唤,马度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正躺在卧房里面,伸手抠掉眼屎道:“我不是睡在书房吗?” 宋霜点点头道:“我俩看夫君睡在书房好不可怜,就让虎妞把您抱这里来了。” “虎妞抱我?也就亏得她力气大。”马度脑补一下当时的画面,讪讪的笑了笑。 “当然是虎妞,不然我和晓珮哪有力气抱你!” 马度这才注意,徐晓珮就躺在自己的另外一边,自己是在正斜着媚眼看自己,马度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大肚皮,“你可还好吗?” 徐晓珮打掉马度的手,“妾身都快生了,才得夫君关怀了这一句,女人真是不易!” “呵呵……你还怨我,有夫人伺候你不是更开心吗?”马度倒是想问候她几句,宋霜却防他跟防贼一样,他再贪花好色也不至于找孕妇泄欲,更何况是徐晓珮。 大半年没碰她,马度感觉自己能力隐隐的恢复从前的巅峰状态,和乌日娜纵马驰骋到半夜也是常有的。 宋霜斜躺着,可以看见被窝下面的香肩和粉白的胳膊,整整的睡了半天一夜,马度精力旺盛,兄弟抬头,大手沿着他滑腻的身子,直接伸到她的肚兜里,将那团丰满一手掌握。 宋霜反将他的手腕握住,扭得一阵生疼,马度呲牙咧嘴的道:“老夫老妻的害什么羞,嗯,莫要管她就当她不存在。” “不是,老刘在外面叫你呢。”宋霜往外指了指。 宋霜话音刚落,就听见老刘在外面喊道:“侯爷还没起来吗?皇上还在厅里等着呢。” “什么?皇上在咱家?”马度也顾不上做晨起运动了,胡乱的穿了一副就出了卧室,见老刘在门外就问道:“老刘,你说皇上在咱家,什么时候来的?” 老刘压低声音道:“来了好大一会儿了,太子爷来了,正在厅里用饭呢。” 马度往东边瞧了瞧,太阳刚刚的升起来,如蛋黄似得悬在天际,看来这爷俩天没亮透就已经出发了,也不知道发什么癔症。 他一遍系扣子一边快步往厅里跑,到了厅里就见两个人正围着饭桌和老泥鳅一起吃饭呢,老朱手里拿着油条对老泥鳅道:“老人家你已经喝了四碗豆浆了,喝多了当心涨肚。” 老朱轻松自在,老泥鳅倒是拘谨的像是在做客,平常聊天老泥鳅还常说,哪天见了老朱要问问他家的锄头是不是金的,现在只会结结巴巴的道:“多喝些稀的就能少吃口干的,富贵了也不能忘了本。” 老朱点点头道:“说的是,富贵了也不能忘本,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坐镇,玄重这棵小树长不歪,呵呵……” “是哩,是哩!”老泥鳅看马度进屋,“你来的正好,快来陪皇上吃饭,老汉还要下地哩!皇上、太子,地里还有活哩,俺先走了!” 不等老朱回话,老泥鳅就着急忙慌的撤了,手里的饭碗都没放下,看样子是紧张的不轻。 马度连忙的上前见礼,“微臣见过皇上、太子!您们怎么来这么早?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不着急说,先坐下来吃饭!”老朱指了指凳子让马度坐过去,马度从昨天中午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正饿得慌,盛了一碗豆浆,把有油条掰成一节节的泡进碗里,一连吃了三四根五脏庙这才不恼了。 老朱却一直在吃,一筐子的油条眼看着都快件了底了他还不住嘴,这饭量还真不是盖得,朱标都在替他脸红。 “才吃你这点就开始心疼了,你整天得在宫里大吃大喝,朕何曾小气过。”老朱翻着白眼对马度投以鄙视的目光,一口将嘴里的豆浆喝完,“吃饱了就赶紧的走吧!”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看看你说的那个能给大明插上翅膀,翱翔九天的东西!”老朱捋着胡子道:“真昨天晚上听到消息,一夜都睡不踏实,这不是一大早就开了城门迫不及待的来了!” :。: 第594章 马猴儿蛋 咳咳……马度擦了擦鼻孔从鼻孔里面流出来的豆浆,“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您到底在书院安插了多少锦衣卫。” “书院是做学问的地方,朕安插锦衣卫做什么。你在书院里面状若疯癫又蹦又跳又喊又叫的,是个人都能听见了,老五就让他的护卫往宫里通报了。” 实在没又看出来,朱小五也有做间谍的天分,亏得马度教给他那么多生化知识,竟然被他一转手给卖了。 “即使皇上不来,微臣也准备带着蒸汽机向您给学生们请功呢。” “请不请功的等朕见了再说!” 朱标起身道:“以舅舅眼界之高,他能瞧得上的东西,那一定不会差了。父皇说了只要好用,就算是爵位也封的。” “当真!皇上这蒸汽机虽说是薄启带着学生们鼓捣出来的,可从一开始就微臣提供的创意,说起来微臣这爵位也该涨涨了,每次见了徐大哥和思本,总觉得矮了一头似得。” 老朱很客气的给他来上一脚,“心中猥琐,就算是让你做朕的位子也会自卑,别啰嗦了,快点带朕去瞧瞧!” 如果让马度做个昏君他一定会欣然同意,像是老朱这样的皇帝还是算了吧,他自认没有老朱的好身板,熬不到五十岁就得嗝屁。 三人安步当车的往书院走,官道上多了不少的行人,一个个彪悍魁梧,腰间胸口都是鼓囊囊的不是短刀就是匕首,不着痕迹的护着老朱父子,不用猜也知道这些都是锦衣卫假扮的。 老朱忽然停下了脚步,走向路边的一个小摊子,一个老翁坐在路边上,眼前有好两个篮子,里面都是装得满满鸭蛋,左顾右盼的等着人来买。 “老哥,怎么不扫地改卖鸭蛋了!”老朱上前笑呵呵的问道。 老崔眯着眼睛望着老朱,打量了半天才笑道:“原来是你呀!” 老朱呵呵的笑道:“老哥果然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老汉眼睛花了,心里可还不糊涂,更何况你还在我家吃过饭哩!” “哈哈……那可是我这些年吃得最好农家饭!” 朱标拱手一礼,“多谢老人家款待家父!” 老朱拍拍朱标的肩头,介绍道:“这是我儿子!” 老崔竖起个大拇指道:“好孩子,真是一表人才!看老弟这模样这次不是来要饭的,是发了财了?” 老朱独自微服时就穿个旧短褐,带着儿子出门自然不能这么打扮,一身绸缎把自己裹得像个暴发户似得,看着比庄上三驴子还要土鳖。 “承老哥吉言,俺发了一笔小财,老哥似乎也转了行当了。” “唉,转啥行当,承侯爷帮衬,老汉的大儿子在秦淮河边上养了一群鸭子,日子倒还过得不赖。二儿子、三儿子看着眼红就不在建筑队干了,一人也弄了一群鸭子,每天都要下近千只蛋看着挺喜人可却卖不出去了。 从前鸭蛋想吃都吃不着,现在多了也愁人哪,乡亲们挨家挨户的都送了,书院、侯府也送了,还剩下一大堆等不到天热了就要坏,老汉只好出来卖鸭蛋,能卖一个是一个。都说多子多福,早知道就不生那么多的儿子闹得心烦。” 听老崔说完,老朱脸上的笑意却没了,阴沉着脸看向马度,马度顿时感觉不妙,往后一跳正好躲过老朱踢过来的一脚,拍了拍乱跳的小心肝,真是伴君如伴虎,说发飙就发飙。 只见老朱疾言厉色的道:“你书院竟敢平白的收农家的东西,是要培养一个个的吸血鬼吗!” 我的书院?那不是你们皇家的书院吗?这也能怨上我? 不等马度辩驳,老崔却不干了,站起来颤着胡子指着老朱骂道:“你这人真是好没良心,没饭吃的时候,俺家侯爷带着你满庄子找吃的。现在发了财不知恩图报,还敢打俺家侯爷,俺要再年轻个十岁一定跟你没完。 俺家孙子在书院白吃白喝那么多年,往书院送几个鸭蛋咋啦,庄子里的但凡家里有多出来的东西谁没往书院送过,就连三驴子那混账小子还往书院送了一百两银子呢。比你这种空口说干话的白眼狼强十倍……” 老崔吐沫横飞骂老朱的时候,一定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边已经围了七八个汉子,只待老朱一声令下就能将他大卸八块。 马度连忙的打圆场,“老崔,老崔,别骂了,这人不是外人,是我的姐夫,这个是我的外甥,姐夫踢小子一脚算不得什么。” 老朱哈哈大笑道:“没错,我就他的姐夫踢他一脚算啥。” 难得老朱的暴脾气的没有发作,老崔却继续作死,“姐夫打小舅子的没听说过,倒是经常听说小舅子打姐夫的!” 老朱继续大笑,“你这倒是大实话,只要他有胆子我就让他打。” 生怕老崔继续作死,马度忙打岔,“老崔不要再继续卖鸭蛋了,马上天就热了,回家做成松花蛋隔上一年半载的也不会坏,做好了先给我家送一千个。” “松花蛋?那是个什么蛋?”老崔一脸的茫然。 “你都不知道松花蛋?”马度一拍脑袋,他自穿越以来似乎也没吃过这玩意儿,原来是没有啊,其实松花蛋确实是明初才出来的。 “松花蛋好做的很,你赶紧回家,回头我让老刘把秘方给你送过去。” “好,好,有您这句话俺就心安了,听您的指定没错!”老崔一手拎着一个篮子就喜滋滋的往家里走。 “有你指点这老汉家里怕是又要发财了!”老朱笑了笑,“咱们也走吧,去书院!” 老崔还没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也没有意识到家里又多了一门财路,在他看来只要家里的鸭蛋没有糟蹋了就好,“刚才侯爷说什么蛋来着?既然是侯爷给的秘方那就应该叫‘侯爷蛋’!” 可是这朝廷里的侯爷多了,书院里面就有一个专门打人的赵侯爷,这名头不能让旁人抢去了,那就叫‘马侯蛋’,老崔心中如是想着,至于侯爷的姐夫是个什么来路,他半点也不关心。 于是这世上多了种叫“马侯蛋”的美食,可后来叫着叫着就走了音,后来就常见有人下馆子时候冲着伙计要一盘凉拌马猴儿蛋或者马猴儿蛋拌豆腐…… :。: 第595章 蒸汽机≠驴子 书院里面正在上晨读课,教室里面传来郎朗的读书声,老朱也不摆什么排场,让马度带着他径直到了放置蒸汽机的地方。 朱小五已经指挥着几个学生把昨天已经分拆了蒸汽机组装起来,似乎知道老朱今天要来似得,见老朱过来连忙的见礼,“孩儿一大早就把这些学生招来,没想到父皇来得更早,大哥也来了。” “老五你可是把我卖得够快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捅到皇上那边去了。” 朱小五笑呵呵的道:“外甥也是为舅舅好,把父皇请来也省您得大老远的把这笨家伙运到城里去了。” “就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老朱把马度推到一边去,“莫要欺负我儿!”还示威似得揽住朱小五的肩膀。 书院的学生可不是老崔,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乃是当今天子,挨个的上前行礼,老朱倒是挺和气,摆摆手道:“免了,赶紧的把这个蒸汽机给装好,让朕瞧瞧到底是什么利器。” 得了老朱的吩咐,学生们精神大振立刻加快动作组装,老朱四下一打量,“怎得不见顺命公?” 朱小五凑到老朱跟前小声的道:“顺命公下午才会上课,在书院里的学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是叫他薄启的好。” “一个亡国之君过得比朕还自在。”老朱随口道了句,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羡慕。 蒸汽机很快就装好了,传动装置被联结在了石磨上,随后往蒸汽机里面装水烧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打开总阀,氤氲的雾气就四溢而出。 噗嗤、噗嗤…… 老朱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东西还会放屁哩!” 呃……马度只想说这不是关键的,他伸手指着石磨道:“皇上您看石磨动了,而且是无人自动。” 他冲着王小锤打了个眼色,王小锤便调大阀门,石磨就骨碌碌的转的更快了,金黄饱满的麦粒从漏斗里哗哗的滚入磨眼,麸皮和面粉的混合物就从磨盘之间的缝隙里被挤了出来。 一眨眼的功夫就落了厚厚的一层,老朱随手抓了一把放在掌间拨弄,嘀咕道:“磨得还算细致,用纱箩过一遍便是上好的面粉。” “那是,书院里用的面粉都是用蒸汽机磨出来的,只要它转上一天就够书院的十天用的。” 老朱点点头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马度瞪着大眼反问。 老朱浓眉一蹙,“你还问朕,你不是说它能给大明插上翅膀遨游九天吗?这跟一头驴子有什么区别,驴子一样能拉磨!” 马度如遭雷击,这台有着跨时代意义的蒸汽机在老朱的眼睛竟然只等于一头驴子,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驴子怎么能和蒸汽机相比,蒸汽机不知道疲倦,就是转上两天两夜也不是问题。” 朱小五点点头道:“这个孩儿可以证明,虽然这台蒸汽机从前动辄就坏,但是在前两天便一直运转了整整二十四时辰,舅舅也因此宣布这台蒸汽机成功了。” “两天两夜?如果用十头驴子的话,应该也可以连续拉两天两夜的磨。” 帐不是这么算的!如果可以的话马度很想打开老朱的头颅跟他换换脑子,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耐着性子跟老朱解释,“皇上蒸汽机可不是只能带动一台石磨那么简单,就以这台蒸汽机来说,它至少能同时带动十台石磨,您该不会认为它就相当于一百头驴子吧?” 让人无语的是,老朱竟然当真格的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市面上一头驴子是八两银子,一百头就是八百两,你这台蒸汽机花了多少钱?” “这个……从最开始研制到现在所耗银钱已经花了三千多两了,如果去了设计费、研究费,单单以生产成本计算的话,最多不过五百两。跟驴子相比,蒸汽机不用草料,只要吃煤喝水,就算是哪条胳膊坏了,再做一条给它换了就是,驴子若是跌坏了怕是只能拿去吃肉了。” 老朱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有那么点意思了!” 马度费了那么的心思和精力,在老朱的眼里只是“有点意思”,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他拉着老朱走道另外一台机器跟前道:“皇上,这个叫脱谷机,把割下来的稻子放在这个上面,就会把稻谷打下来,一亩地只要两个人就用一个时辰就可以完成。” 说道农事,老朱立刻认真了起来,“那要是连上十台这样的机器,一天下来岂不是能打下近百亩?嗯,比在石板上摔好使!可惜这样的东西怕是小农用不上,一般的地主也买不起。” 老朱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固定在地上铁架子,中间的位置用铁索吊着一个大铁锤,“这东西也是和蒸汽机搭配使用的?” “是的,这东西叫千斤锤,只要连上蒸汽机就会不停的上下敲打,可供四个工匠同时锻打铁器,微臣觉得工部应该卖上几十套这样的器械,即使只用一半人手,生产兵器铠甲效率会快很多。” 老朱哼了一声,“原来你是要卖给朕东西呀,怎得书院没钱了吗?别忘了,工部的工匠大多都是服徭役,朕会花大笔的银钱买你这堆破铜烂铁。” 马度恨不得吐一口老血出来,他才真的是好心备当成了驴肝肺,虽说那些工匠不用花钱的,为朝廷节省了开支,可在马度看来与其让他们免费的给朝廷干活,如让他们干点别的挣钱养家缴纳赋税。 他拱手一礼正色对老朱道:“皇上,微臣这些绝不是破铜烂铁,它能极大解放社会的生产力,促进工商业的繁荣,于民生、军事都有极大的好处,这蒸汽机放在船上可以无风自动可日行千里,放在车上可以载十万石粮草旦夕之间往来应天与北疆……” “你说的船在哪里?车又在哪里?”老朱一把抓住马度的胳膊,“你说的那生产力又是个什么东西?” “船还没有造好,车也没有造好,至于这个生产力嘛就是……” 所谓的名词解释,就是把通俗易通的词语用一大串晦涩的句子来表述,马度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起来怎么给老朱这个古人解释生产力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马度支吾的样子,老朱一甩他的胳膊,“朕算是看出来,你这什么大明的翅膀,不过是刚刚长出了一根羽毛,万里征途只走了几步而已,这就敢得意忘形大呼小叫,还要向朕来请功!” 老朱骂完了人又拍拍马度的肩头安抚道:“玄重啊,朕知道你是一心的为大明出力,可是这毛毛躁躁的毛病也得改改,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还怕做不出功业来……” 老朱语重心长,马度心中骂娘,不得不说老朱是有眼力的,万里征途确实是刚刚迈过起跑线,可是等自己跑到终点了还有你老朱家什么事儿。 “朕今天把朝会推到了中午,来一趟不容易,你书院的那个模拟审案的假衙门,让朕见识见识!” 应老朱的要求,马度在书院组织了一场模拟审案,看着年轻稚嫩的学子穿着官袍、囚服、公服一本正经的审案,老朱兴趣盎然,剧烈的形象反差让他时不时的嗤笑一声,倒是元生看着高坐大堂呼喝怒叱的儿子热泪盈眶。 马度感觉旁边有人捅自己,扭过头来却见是朱标,他小声问道:“殿下有什么事?” “舅舅不要灰心,父皇不是不知道那蒸汽机的好处,只是眼下卫国公征战乌斯藏,听说那里山高路险又有气障,将士伤亡不小,钱粮开销所费甚大。父皇无意多征赋税,短时间内朝廷怕是没有钱财支持舅舅的蒸汽机了,等打完了乌斯藏孤再向父皇说说。” 马度苦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殿下不知这蒸汽机只要开动起来不仅不花钱,还有大笔的银钱可赚,说它是挣钱机也不为过,只是到时候免不了对市场造成冲击,少不了皇上的支持和衙门的配合。” 他觉得老朱对蒸汽机的消极态度,可不仅仅是朱标说的这样,不出钱不出力关键时候出手摘桃子才是老朱的做派。 “若是这样,孤也能给舅舅帮上忙,六部中书都要卖给外甥一些情面,到时候舅舅只管吱声就是。” 朱标到底是个实在人,马度拱拱手道:“那就先谢过殿下了,看来殿下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啊。” 朱标点点头笑道:“还好,比从前整日枯坐读书充实多了。” 老朱回过头来轻声斥道:“你俩瞎嘀咕什么呢,看戏……咳……审案呢,肃静!” 听老朱这么一说,马度还真觉得的场景像是一出话剧,难怪每次有模拟庭审,几个老头都要带着老妻过来旁观,老太太们还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原因竟然在这儿呢。 听完黄富贵的判词,老朱就起身从后门离开了大堂,笑呵呵的对元生道:“你儿子不错,是块当官的好材料,小小年纪还挺有官威的。” 元生笑呵呵的道:“小毛孩子懂什么,胡闹罢了,皇上抬举他了。” “这可不是胡闹,有这样的经历至少以后上了大堂不会怯场,难得他还没有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以证据说话让人心服口服,国子监也应该设这么个假衙门。” 老朱又扭头看向马度,“那天思本说这些学生判案只遵律法不近人情,就比如今天案子中凶犯虽然杀人,可却是为母复仇,那恶霸也是死有余辜,我大明以仁孝治天下,判处极刑实在是重了些。” “请恕微臣不敢苟同,人情这东西最不好拿捏,反倒是成为官吏徇私舞弊的借口。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应有之义,皇上若是觉得判得重了,大可将为血亲复仇者免死写进《大明律》。” 老朱大笑道:“哈哈……亦有理。”他抬头看看太阳,“时辰不早了,朕还要回宫午朝,这便走了。” “皇上留步,微臣还有奏折面呈皇上!”马度在身上一摸,“呀,放在书房了,微臣这就回去拿。” 老朱背着手边走边道:“朕哪有那功夫等你,不要来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事直接跟朕说就是。” “那微臣可就说了!”马度一拱手正色道:“微臣弹劾胡惟庸里通蕃国!” 朱标和元生闻言不由得讶然出声,老朱反倒是一脸淡然,“玄重胆子倒是大,与你相比胡惟庸虽然位卑但是权大,你竟不怕他。” “见丑恶之事不报,有失为人臣子的本份,微臣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怕的!” “呵呵……没看出来玄重还是正直忠义之人,那你就说说吧。” 马度便将昨日胡彦清到他府上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清楚,“胡彦清送给微臣的五百两黄金,还在微臣的书房呢,估计今天海军的奏报就会过来,届时皇上让人把那两个倭人押来,让锦衣卫一审便知。” 朱标对老朱道:“若舅舅所言属实,父皇应该派人严查,至少胡惟庸贿赂舅舅的事情确凿无疑。” 谁知道老朱却道:“贿赂玄重的是胡彦清,关胡惟庸什么事。平时看他也挺伶俐的,没想到也会办这样的糊涂事,烧香都能找错庙门,反倒是碰上了要坏他事的恶菩萨。” 见朱标想要再说什么,老朱摆摆手道:“朕心中有数,太子不要再说了,为了玄重日后少些麻烦,太子、元生再莫要对人提及此事。胡彦清送给你的金子就留着充作书院的开销,海军那边的事朕自会处理。” 看老朱的暧昧的态度,没打算收拾胡惟庸,不过倒是挺善解人意,这对马度来说再好不过,在老朱心里把他和胡惟庸划清楚了界线,还替马度省去了麻烦。 马度陪着老朱走到牌坊下面,他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老朱让朱标和元生先上车,回头轻声的对马度道:“对了,上次说让陈理、明升到高丽游历的事情有了眉目,高丽已经派了使节护卫到了应天来接他们俩,你是他们的先生,又熟悉高丽这事便交给你了。” 第596章 李成桂 罗复仁打算让陈理一直在书院读书的,读完了就在书院教书,直到老死在这里。听说马度要让他去高丽游学,考察高丽未来一百年的政治文化,沉默了半晌才说,高丽那地方不错,他也算了却一番心事,还找了几本书让马度捎给陈理。 罗复仁知道这老朱的主意,没人能够改变,远赴高丽不用活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对陈理和明升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面上伪装出来的离愁别绪难以掩饰眼底的兴奋雀跃。 “先生,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去高丽。”较为年幼的明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着什么急呀,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这几天就等不及了吗?”马度冲他俩里招招手,“上车吧,我正好去见高丽国的使者,给你们引荐一下,一路之上少不得他们照应。” “那就麻烦先生了!” 两人刚刚上车,陈理忽然一拍脑袋道:“我二人可没带什么礼物,要不到前面的路口买些东西再去吧。” “空着手确实不合适,倒也不用买什么金贵的东西,在菜市场买些五花肉就行,他们爱吃这个!” 明升和陈理到底是当过皇帝的,觉得几斤五花肉实在拿不出手,干脆买了半扇猪肉搭在车辕上,三人乘着马车径直的往鸿胪寺去了。 鸿胪寺的署丞知道马度奉命而来,连忙的引着他前往高丽使节的住处,到了门前却停住脚步道:“国舅爷留步,下官这就唤高丽使节前来迎接。” 马度笑道:“这样不好吧?” “这些番邦小民,国舅爷见他们已经算是给了脸面,更何况您是奉旨而来,那便算是钦差了,自然该由他们来见您才是。” 署丞进了院子,不大一会儿就见他引着一群人出来,看衣着打扮有文有武,到底是属国,他们官服跟大明的官服差不多。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带头拜倒道:“高丽国礼曹参判朴成信见过上朝国侯!” 高丽使节说得一口地道的汉话,不过是明显的是河北口音,毕竟前些年人家还是蒙元的属国。礼曹参判相当于大明的礼部侍郎,不管是在大明还是高丽,都算是清贵显耀的官员,马度不好拿大,不等对方叩首,就将他扶了起来,“本侯又没有摆仪仗,曹参判无需这般多礼。” 朴成信拱拱手道:“马侯爷奉皇帝之命而来那便是钦差,这本是下官应有之礼。” 许是在大国身边呆的久了,这高丽人习惯了以小事大,心态倒是摆的挺正,言行算是谨小慎微,比倭人要恭顺的多了,难怪老朱一点都不讨厌高丽王。 马度指了指身后跟着的陈理和明升,“这两位是我大明的归德候和归义侯,此次去高丽游学的正是他们二人。” 朴成信闻言微微错愕,似乎没有想到马度带这两人过来,但是转眼就回过神来道:“下官见过两位侯爷!” 以后说不准还看人家的脸色吃饭,陈理、明升更不敢拿大还不顾身份客气的回礼,“来得匆忙,见路边有人卖豕肉就买了一扇,还请笑纳。” 老朱是个实在人,没有学李唐那么矫情不让人吃猪肉,就是当着他的面杀猪吃肉,他也不忌讳,朱家兄弟在书院吃起红烧肉来同样一点也不含糊。反倒是朝廷的官员,尤其是天子的近臣,会自觉的把猪肉叫做豕肉以做避讳。 “五花肉思密达!让两位侯爷靡费了,快,快到厅里请。”待看见张五六肩头扛着的猪头,朴成信面露喜色,顿时热情了许多。 这模样反倒是让陈理和明升内心有了忧虑,一扇猪肉而已就让一个高官欢喜成这样,很担心自己去了之后吃糠咽菜。 众人到厅中落座,朴成信让人上茶,那茶叶还没马度家门房老孙喝的茶叶好,就只有这么几个属国,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一次,也不弄点好茶叶,足见老朱的抠门。 朴成信只留了一人作陪,那人身材精壮,面黄短须,高丽人典型的小眼睛,不过却十分的有神,眼底隐隐得透着煞气。 这样眼神的马度见得多了,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几人都有,不用猜便知这也是个武将。不等马度开口,朴成信就介绍道:“这位是我高丽国的副使李成桂,专门护送两位侯爷到高丽的。” “哦?李成桂!”马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吃惊,在他的印象里李成桂应该是个曹操那样权臣,怎么会纡尊降贵的跑来大明,还当个什么小小的副使? 马度试探的问道:“看阁下威武不凡定是征战沙场悍将。” 李成桂拱手笑道:“当不得侯爷这般称呼,下官确实打过几场小仗,侥幸胜了那么一两回。”他的汉话说的并不好,带着很浓的口音。 “李副使打得可不是小仗,曾经追着蒙元的军队越过鸭绿江,一直打到辽阳呢。”朴成信的言语神态对这个李成桂很是奉承。 听他这么说,马度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李成桂就是那个朝鲜太祖了。前有足利义满,现在又有李成桂,这些大人物都喜欢藏身使节团吗? “哎呀,能有李将军这样的沙场悍将护送,本侯这两个学生定然平安无忧,哈哈……” “两位大明侯爵到敝国游学,我家大王自然不敢疏忽怠慢,这才派下官前来护送。”李成桂冲着陈理和明升拱拱手,“一路之上,若是招呼不周,还请两位多多海涵哪。” …… 几人相互的寒暄客套,说了半天没用的废话,李成桂暗地里朝着朴成信频频的打着眼色,似乎想把陈理、明升支开,要和马度单独说话。 朴成信收到信号,起身对陈理、明升道:“两位日后怕是要久居敝国,不知道对我高丽的饮食习不习惯,下官那里有几样高丽特产,请两位侯爷一同品鉴。” 陈理、明升一同看向马度,马度点点头道:“去吧,尤其是要尝尝高丽的泡菜。” “哎呀,马侯也知道敝国的泡菜?我等这次还专门带了几坛大王最喜欢的萝卜泡菜,准备献给大明皇帝陛下的。马侯要是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自用的可以送给您。” “那本侯可就生受了,哈哈哈……” 马度不客气的收下,准备带回家里喂猪,高丽王每年献给老朱的泡菜都是这么处理的,可怜陈理、明升下半辈子怕是跟泡菜要解下不解之缘了。 厅中只剩下马度和李成桂两人,马度便开门见山的道:“现在李将军有话可以说了!” “呵呵……下官武人出身,不懂得弯弯绕绕,有话可就直说了,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侯爷多多包涵!” 马度点点头道:“嗯,请讲!” 李成桂沉吟一下才道:“这二人的身份来路,我家大王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到了敝国之后该如何的处置。” 这个问题完全在马度的意料之内,陈理和明升的身份太敏感了,高丽国王免不了怀疑老朱要借他的手清理了陈理和明升,不管谁接手都会有此一问。 换了个旁人这个问题都不好回答,说不准可能还要向老朱请示一番,只有马度知道老朱心中并没有杀陈理、明升的打算。 “此二人当年登极之时年龄尚幼,说起来也是被人强加黄袍的,王师来至又能率众归降,也算顺应天命了。我大明皇帝乃不世出的圣明君主以仁义治天下,曾当众许诺不会将他们治罪,若是他们到高丽出了意外,岂不是陷吾皇于不义乎!”马度说完煞有介事的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 李成桂同样如此,“有大明仁义圣君,亦是我高丽之幸也!” “哈哈……”马度大笑一声,“请李将军转奏高丽大王,务必要好生相待二人。对了,我大明皇帝为他们安危打算,还准备另外派两千护卫随行。” 他话刚说完,李成桂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不住的咳嗦,呛得黄脸泛红,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明显得被马度这个提议吓到了,他没有直接拒绝反而问道:“敢问这两千护卫的军需用度由谁来出?” 马度眨眨无辜的大眼,“当然是高丽大王了,难不成还要大明千山万水的送过去?” 李成桂苦着脸道:“我高丽大王的亲军护卫勉强也就能凑出一千人!” “哦,是少了一点,不合一国国主的身份,如果高丽大王不介意的话,这两千护卫也可以帮着他保护宫城嘛。” “这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是我高丽实在养不起呀!”李成桂无奈的摊着手道:“这数十年来高丽北有蒙元劫掠、南有倭寇袭扰,敝国不过是蕞尔小邦,哪里禁得起这般祸害,早已民生凋敝。 这些年又有大明来的海商倾销肥皂、琉璃、火柴,钱粮流失甚多,国力渐弱,高丽八道真正能打仗的精兵少之又少,实在是养不起两千精锐了。” 听李成桂把高丽说得这么惨,马度神色讪讪,毕竟其中有他一份功劳。 李成桂说的大多属于实情,可是让高丽衰弱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却没有说,那就是地方豪族,这些人掌握着高丽大量的土地,有钱有粮还有很多护卫,占去了太多的资源,李成桂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两个亡国之君护卫比一个在位的国王还要多,确实有点不太合适,大不了就少派一点,可商量了半天李成桂也不同意,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马度的坏心思。 马度干脆转换话题,“刚才我见那位朴参判对李将军很是恭敬,你应该不是副使这么简单吧。” “侯爷好眼力,不过下官确实是副使,是密直副使!”李成桂言语间颇为得意,毕竟是国防部副部长,有骄傲的资本。现在的他因为打了几个胜仗,很受高丽王的宠,但是远没有到马度想象中一手遮天的地步。 “那是本侯失敬了!不过李枢密不留在国内处理军机要务,却跑来初始大明,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呵呵……都是为国尽忠何分大小,我等来应天已有数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见龙颜。” “皇上将陈理、明升两人的事情,全权委托于本侯了,李枢密若是还有不解的,问本侯就是。” 李成桂摇头道:“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只是想早日面见天子以示诚敬之心,还希望侯爷能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他说着转身到了里间,拿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之后竟然是两支人参,“这是两支百年高丽参,可调养气血,补精壮阳,还请侯爷笑纳。” “嗯,本侯收了!”马度把那锦盒抄在手里,“你有什么事跟本侯说也是一样的,本侯会替你转奏皇上的!” “真的没有旁的事情,下官只是想一睹龙颜而已,错过了这一次以后怕是没机会了,还请侯爷成全!” 李成桂果然是只老狐狸,无论马度怎么逼问就是不开口,比足利义满那只小狐狸难对付多了。 事情只做好了一半,下午少不了还要往宫里跑一趟找老朱汇报情况,至于见不见这李成桂还得老朱自己决定。 “多谢朴参判的泡菜,本侯就不客气了。” “值什么,下官再告诉侯爷个秘方,把酸菜和五花肉一起煮那可是无上的美味,归德候和归义侯刚才吃得可是十分尽兴哪。” 陈理、明升连连点头,“确实是难得的美食,嗯,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改天再来拜访朴参判。” 两人逃命似得挤上马车,马度把手里的泡菜坛子递给他们两个,“要是没有吃过瘾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 明升苦着脸道:“先生不要嘲笑我俩了,他们的泡菜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都生了白毛快长蛆了,比我蜀中的泡菜差得远了。要是以后都是吃这样的东西,我真不想去高丽了。” 陈理拿胳膊杵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到了高丽你我不用惹皇上忌惮,心里舒坦,吃得好点差点的有什么关系。不过去之前咱们得吃过瘾了,今天学生做东,咱们到逸仙楼大吃一顿!” 逸仙楼吃京中数得着的上好酒楼,虽然不像秦淮河有美人作陪,可菜色却是一流的,京中的达官贵人也常常在这里待客。 三人乘着马车立刻赶往逸仙楼,在门前停下挨个的下了马车,就往里面走,刚到门口马度就只觉得脑门一疼,一个蚕豆同时滚落在地上。 “这是谁他娘的敢砸老子!” 只听见楼上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是俺砸得,你想怎样!” :。: 第597章 失言 抬头一看,只见那逸仙楼的三楼,有一间窗子大开,一个须发花白的男子正斜倚在窗边,他面皮通红一脸的醉态,手里正拿着蚕豆正往嘴里抛,不是廖永安是谁,看着比从前虚胖了许多。 自打从澎湖回来,这家伙便一直深居简出,即使马度偶尔到他家中找他也是避而不见,能在这里碰见他实在是巧了。 “玄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廖永安频频招手像极一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 “瞎叫唤什么,老子这就来!” 马度正要进去,陈理却问道:“先生那上面的莫非是陨国公吗?学生两个还是不去了吧。” 这二人为避嫌,平常很少与旁的大明官员接触,眼下到了节骨眼上,更不愿意多生是非。 “那好,我自己一个人上去,你俩去别的地方吧,从这边街道拐过去就是秦淮河,现在不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明升嘻嘻的笑道:“先生真是善解人意,改日请先生同去。” “滚!”马度骂了一句就进了酒楼,早有伙计得了廖永安的吩咐,殷勤的招呼马度上楼,“楼上自有咱们的人伺候,侯爷的长随护卫还是留在厅里用饭吧。” 马度吩咐道:“那好,老刘、五六你俩就在下面吃,多叫些好菜,回头都记在陨国公的账上。” 马度跟着伙计一起上了三楼,相比一楼二楼,这里要清净许多,似乎并没有多少人,伙计笑着解释道:“这里的房间都是达官贵人常年包下的,侯爷要不要也包上一间。” “算了,本侯常住在乡下一般不来城里,更何况本侯无权无势没有那么多人上赶着巴结,弄个包房有什么用。” “侯爷就会说笑,您有显爵高位要是还无权无势,那小人这样的岂不是活得连猪狗都不如,呵呵……” 伙计说笑着马度引到一个房间跟前,轻轻的敲了敲,房间就被打开,只见装饰奢华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大桌子,有五个男子围坐。 除了廖永安之外,还有他的兄弟德庆候廖永忠,另外还有三人马度一概不认得,看模样应该是军伍上的人,皆是粗豪的大汉。 廖永安拍着身边的椅子道:“玄重可来了,快坐,快坐!伙计,接着上酒菜,不要停!” 马度刚坐下,廖永安就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也不知道你整天的躲在乡下做什么,也不来城里找我喝酒作乐,以后哪天本公死了,你也就只能到坟头上陪我喝酒了。” 马度把他推到一边去,“老廖你这是昧着良心说鬼话,我到你府上找你也得有个两三回了,哪次都是避而不见。” 廖永忠同样是满脸的醉态,闻言拍着大腿笑道:“那是国舅爷去的不是时候,我大哥那会儿正在在和小嫂子一起生娃呢。” “哦,原来如此,这也怪我没有耐心。早知这样便等上半盏茶的功夫,陨国公一定大开府门迎接我府。”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廖永安气得直拍桌子,“玄重,你这是在嘲笑俺本事不济了,不要以为画了两幅春宫图就把旁人瞧扁了,吃完了饭就一起去秦淮河叫你瞧瞧俺老廖的功夫。” “秦淮河的姑娘还能给你生出娃来,你的弹药不多还是留到家里使!” “俺现在后继有人,不用那么顾忌了。” 马度惊讶道:“哟嗬,你当真老来得子,怎得也不给我发喜帖。” 廖永忠笑道:“国舅爷想岔了,俺大哥没有生儿子,直接多了个孙子。俺有一个小孙子,大哥看着眼馋就过继给他了,这娃儿有福气呀,哪天俺大哥上了西天,这小子比他亲爷爷的爵位还高哩。” 廖永安直接给了兄弟一拳,“你这混账是巴不得俺早点死,好接俺的家业,玄重你说俺有这样的兄弟倒不倒霉!” “这能怨得了谁,你有本事就长命百岁!”马度加了一块驴肉大吃大嚼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俺头一次和国舅爷同桌吃饭,国舅爷对大哥的活命之恩,至今不曾相谢,这杯水酒便是廖某心意,还请国舅爷给个面子。” 廖永忠看着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说话还挺客气,人家都这么说了,马度自然不能不喝,他接过来用袖子一掩,滋溜就喝了个干净。 廖永忠一拍手道:“好!吃菜!吃菜!” 廖永安却道:“欠他的人情俺早就还了,你谢他做啥,再说也不是他把我从牢里救出来的。” “大哥你在家时可不是这么给兄弟说的。大哥欠了的人情,跟俺欠了人情有什么差别。唉,那时听说皇上不打算用张士德交换你,俺以为这辈子你我兄弟天人永隔再见不着面了,谁曾想还能相聚共享富贵,这不是天大的人情。” “来来来!国舅爷再喝一杯!”廖永忠又给马度倒了一杯酒,“从前一直觉得国舅爷在书院教书育人是个斯文人,没想到也风趣的很,対极了廖某的脾气。现在廖某卸了差事怕是以后不用上战阵了,闲来无视要常常往来才好。” “德庆候这是从何处征战归来呀?” “还能去哪,廖某带着兄弟到洞庭湖跑了一趟,剿了两千水贼刚刚回来,正好来这里接风洗尘。唉,我水军比不得海军威风,现下也就只能做做这些杂事了。” 说起来海军确实是抢了人家的饭碗,马度只好宽慰道:“德庆候不要灰心,日后皇上定还有重用的。” 廖永忠却一摆手,“俺已过天命之年,又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傍身,倒是没有那么多建功立业的心思。只是手下的兄弟都还年轻,怕他们日后没个出路。” 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三人,“俺这三个兄弟水里陆上都是好手,不知道国舅爷能不能看得上?”他冲着那三人打眼色,三人忙下了桌子叩拜道:“乞请国舅爷收留!” 难怪廖永忠这般客气,原来是想着给老兄弟安排出路呀,马度抬眼看看沉默不语的廖永安,便知道十有八九是他出的主意。 “老廖,你也在海军里面呆过,应该知道皇上才是海军真正的掌权人,如果是职位太高的话,我可安排不进去。” 廖永安嘿嘿的笑道:“这三人一个指挥使两个千户而已,海军一个百户赚的都比他们一个指挥使多,降一级两级的本公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如果是这样那便好说了,海军这几年培养了不少的水手皇上有意扩编,届时就把你们三个安排进去一起跟着新兵训练。丑话说前头,海军里面捞银子人人不手软,可要是犯了军法,本都督一样不会手软。” “哈哈……”廖永忠大笑,“你们还不快谢国舅爷,日后敬他当如敬俺一样!兄弟们有了出路,廖某日后可以在家安心养老了。” 廖永忠很开心,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停的给马度添酒,马度业喝得头晕脑胀,想到下午还要找老朱汇报工作,便推辞道:“德庆候见谅,我下午还有要事面圣,不能再喝了,不然到时候伸不直舌头怕是要被皇上骂了。” “那……就算了,正事……要紧。”廖永忠对屋里的伙计吩咐道:“赶……赶紧的去上醒酒汤来,呃……” 廖永忠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眼神迷离已经醉得不轻,廖永安也是差不多,使劲儿的拍着马度的肩头,“你能有……什么……正事,回头跟我去……去秦淮河,让你瞧瞧……咱的本事,不要整天背地里嚼俺的舌根。” “陈理、明升要到高丽去游学,我刚刚跟高丽的使者见了一面,要去宫里给皇上回话呢。” “哦,刚才跟着你的那……那两个年轻人原来是陈……陈理和明升啊!”廖永忠笑道:“呵呵……皇上看他们两个碍眼想远远的踢出去,竟找了个这么由头,俺用脚趾头也猜的出来,这主意是你出的。” 廖永忠突然道:“要俺说,高丽的使节就该学俺当年那般,渡海的时候把船凿沉了,别看皇上面上训斥,可心里头高兴着呢,嘿嘿……”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廖永安咬着牙恶狠狠的道:“你莫不是疯了,这样的话也敢说!”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直泼到廖永忠的脸上,茶水顺着廖永忠的胡须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淋了一身。 廖永忠自知失言,脸上的水渍茶叶也顾不得去擦便道:“俺一时说的醉话,信口胡柴而已,国舅爷莫要当真。” “什么?什么当真?”马度故作一脸的茫然反问道:“我喝醉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廖永安会意的大笑,“没听见最好!”他说完就打了个眼色,用手指了指左右两边,廖永忠的三个手下立刻起身到了出了房间,接着听见左右房间的门开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三人又回到房间里面,禀告道:“左右房间都没有人。” 廖家兄弟二人闻言明显的长出一口气,显然还是后怕的很…… 散了酒席,马度就乘车回到了他在城里的宅子,睡了大半个时辰等醉意退了,就乘车入宫去见老朱。 老朱显然也是刚刚的睡醒,哈欠连天的坐在龙椅上,元生拿着毛巾占了冰凉的井水,给老朱从额头一直擦到了脖子,他这才坐直身体,用力的伸着懒腰,“朕真的是年龄大了,总觉得今年的精力不似从前。” “春困秋乏,皇上贪睡也是正常。” 老朱看看马度略带萎靡的样子,“你是给自己找借口吧,才做了这么一点事就累成这样……嗯?你喝酒了?” “中午的时候在酒楼正巧碰见陨国公在给德庆候接风,微臣就跟着喝了一点。” “这兄弟两个倒是自在,让朕羡慕呀!”老朱收住笑容正色问道:“陈理和明升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他二人到高丽游学的事情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那高丽使者却不答应两千护卫随行。” 老朱笑道:“他们要是答应那才是怪了,高丽王当了裤子也养不起这么多的人,若是不行的话就算了,让他们早点带陈理、明升回国才是正事,这次让礼部的人赏赐多些,就按照高丽贡品的两倍。” “微臣知道了,只是高丽使节中有一人想面见皇上,估计是有要事。” 老朱浓眉皱了皱,沉吟一下才道:“朕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你就直接告诉他们,朕要陈理、明升好好的活着。” “这话微臣已经给他们说过了,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事相求。” “呵呵,玄重倒是了解朕。他们有什么事情,你全权处理事后禀报给朕就行!” “那高丽使者只说想见皇上,至于什么事情,无论臣怎么逼问也不肯说。” 老朱冷哼一声,“蕞尔小邦也敢无礼,朕是他们想见就见的,告诉他们让他们立刻带上陈理明升滚回高丽,赏赐不给了。” “皇上别急,微臣以为那人您还是见见的好,此人有些来头,他名叫李成桂,在高丽任直密副使掌管军机要务,算是高丽国军中第一人。” 老朱眉头一皱,“这么个人物跑我大明来做什么?这名字有些耳熟,元生你到朕床头柜子里面找找,有没有他的资料。” 看样子老朱在高丽也安插着人手,锦衣卫还真是无孔不入。元生到后殿转了一圈,当真拿了信封过来,老朱取出里面的信件,摊在桌子上,用手指头指着看的仔细,嘴里还不停的嘀咕,“哦,其父竟是蒙元的武将,后为高丽内应攻占双城总管府,打过女真、打过红巾军、还打过纳哈出,确实当得起军中第一人。这么个人大老远的跑来见朕,玄重以为他安的什么心思。” 马度伸出手指头,“微臣以为有两点,一是为求火器清剿盘踞在高丽南部的倭寇……” 老朱重重点头,用指头在纸上点了点,“没错,他确实吃过南倭火器的亏,接着说第二点!” “这第二点全是微臣猜测,他想见皇上是要试探您的态度,想知道您在乎的是那个俯首称臣的高丽王,还是一个俯首称臣的高丽国!” 第598章 廖永忠之死 “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那个李成桂还有不臣之心?” “这个微臣不好说,此人本来就是两姓家奴,为人狡猾奸诈、野心勃勃,手中又掌握着高丽的重兵,想要造反怕是容易的很。” “有意思,有意思,呵呵……”老朱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道:“玄重以为朕该不该答应他的要求,又该以如何待他?” “这要看皇上的对高丽态度了,如果您有决心想吃了高丽这块肉,不妨答应他的要求,示之以恩;如果您对高丽不是那么眼馋的话,万万不可让火器流入高丽。” 老朱揉着太阳穴道:“高丽这块肉不怎么肥,犹如鸡肋,隋唐之时炀帝、太宗都在那边崩了牙口,辽东未靖朕暂时不想再生事端。” “皇上若不想啃这块鸡骨头,亦可趁他们内乱之际分而治之。” “呵呵……你好像认定了那李成桂会造反似得,难不成老居士说的白虎星就应在他的身上?” “微臣没学爷爷的风水天象之术,看不出来,只是猜测而已。” “你真是身在宝山不识宝呀!罢了,回头朕就招这个李成桂见上一见,逗逗你说的这只老狐狸!你就等着给陈理、明升送行吧。”老朱舔着嘴唇似乎饶有兴致。 “对了皇上,那李成桂为了让微臣说几句好话,送了两根百年高丽参给微臣,”马度从袖子里面抽出那细长的锦盒,“微臣拿来了,一只想给娘娘调养身子,另外一支想等家中小妾生产的时候留着自用。” “你倒是不客气!”老朱接过锦盒看了一眼,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这高丽王确实挺不是东西,给宫里送的还不如李成桂贿赂你的成色好,朕收了,等你家小妾生产朕再另外赐给你。” 高丽王表示很冤枉,自古以来给皇帝进宫大多不是给最好的,倒不是不舍得,实在是担心来年交不出一样的成色受责难。 老朱把锦盒抵还给马度,“给皇后送去吧,顺便给她检查一下身子,陪她吃了晚饭再走。” “微臣告退!”马度接过锦盒夹在腋下躬身退去。 老朱拿起毛笔,正要拿一本奏折批阅,可龙案上却空荡荡的,皱眉问元生,“今天下午没有要批的折子吗?” “皇上批阅的折子早已减半,今天的折子上午早已经批完了。” “朕还没有糊涂,上午批阅的折子也只有六十本而已。” “那奴婢便不知道了,中书省今天只送来这些,也许胡相不想陛下太操劳!” “嘿嘿……胡惟庸倒是贴心!”老朱笑声阴恻恻的很是渗人。 元生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红彤彤的蜡丸放在桌子上,“这是奴婢刚才到后殿找东西的时候,韩都督刚刚派人送来的。” 见是蜡丸老朱便知道这是很重要的情报,拿在手中轻轻的捏碎,取出一个长长的小纸条来,上面是两行蝇头小字,老朱随手拿过桌边的放大镜,扫了一眼,脸色越发的阴沉。 那小纸条被他捏在手里,被粗糙的大手缓缓的搓成一小团,但是老朱仍旧在不停的用指头碾着,力道很大粗壮的指节都变得发白,直到那纸团缓缓的变成碎屑纷纷扬扬的撒落在桌子上。 看着老朱嘴角那不可觉察的一丝阴笑,元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老朱出马,不知道他和李成桂说了什么,李成桂竟然答应陈理、明升带着护卫随行,不过人数不多只有五百人,高丽使团收到大明丰厚的赏赐,便择了一个吉日准备启航。 他们会乘船沿河北上,到了山东境内再乘海船驶往高丽,这样可以减少海路的行程和风险。马度少不得要到码头送行,拍拍两人的肩头,“恭喜你俩自由了,书院虽然是个象牙塔,可毕竟太小了,日后到了高丽那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我们真的自由了吗?”陈理小声的问了一句,眼睛却瞟着五百名神机营的士卒。 “放心,他们不是冲你们来的,你俩还不至于让皇上派遣五百人看着。”马度冲着那群士卒招了招手,带头的人就跑了过来,到马度跟前啪得行了个礼,“请侯爷吩咐!” 马度回了个礼道:“我又不是你的上官,有什么好吩咐的,来,猫子我给你介绍两个人!” 猫子就是那个洪都的猫子,给沐英当了好几年的亲兵,刚刚的升了神机营的千户,就被老朱打发去了高丽,最让他郁闷的是,他这个千户实权还打了个折扣,手底下只有五百人手。 “这是归德候、这是归义侯,你这次就是护送他们高丽,同在异乡你们要彼此照应,莫要被人欺负了。” “到了高丽,但凭两位侯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猫又冲着两人敬了个礼。 “不敢,不敢!”陈理、明升连连摆手,“日后我们到了高丽相互照应就是!” 两人解了随身携带的玉佩强塞猫子,“一点薄礼,刘千户莫要推辞!” 看看手里的两块上好美玉,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马度对他道:“这是不是贿赂,是两位侯爷给你的赏赐给你就拿着!” 李成桂凑过来道:“两位侯爷,你们的家眷已经全部上船了。” 陈理道:“有劳李副使了,我们俩这就登船了。” 两人齐齐对马度作了个揖,“先生保重!”随后转身上了栈桥。 李成桂对马度拱了拱手道:“多谢侯爷美言,让下官见到了大明皇帝。” “看来阁下没有白见,收获也是不少嘛。” 李成桂往皇宫的方向拱手,“大明皇帝仁慈宽厚,自然不会让外臣空手而归。” 仁慈宽厚朱重八?李成桂真他娘的找了最不合适的形容词。 “对了,李副使送给我的高丽参本侯献给娘娘了,麻烦再送本侯两车,等本侯的小妾产后补身子用。” 李成桂很干脆的道:“没有了,下官要登船了,告辞了!”他又对猫子道:“刘千户也请尽快登船吧,时辰不早了。”说完就转身往栈桥上去了。 “该死的棒子,用完了老子就翻脸!”马度轻声的嘀咕了一句。 猫子问道:“侯爷,您说什么棒子?” “没什么,你早点上船吧,到了高丽不要懈怠,也要时常练兵,约束军纪。任何高丽人敢碰你们的火器,立刻崩了他们的脑袋,就算对方高丽王也不要留情,有大明在背后给你撑腰呢。” 猫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下官知道,昨天锦衣卫的韩都督把我叫去也是说的同样的话。” 他把陈理、明升刚刚赏的两个玉佩递给马度,“我在军伍里这些留着也没用,麻烦侯爷让人转交给我娘让她傍身。” 马度伸手一推,“你自己留着吧,回头我让人把她接到我的庄子上,还能让她饿肚子!” “多谢侯爷!嗯,下官还有点事情不太明白,到了高丽到底是去做什么,到了那边又该听谁的。” 马度没好气的骂道:“从前我觉得你还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脑袋成了榆木疙瘩,无论到哪里自然是听皇上的,皇上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送走了陈理、明升,马度回到城里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回到城里的宅子休息,准备等老朱过了午休就去找他交差。 他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就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他揉揉眼睛不情愿的起来,小声的骂道:“他娘的张五六瞎喊个什么,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生。” 他揉着眼睛出了卧房,就听外面张五六在大声的喊道:“俺家侯爷不在卧房里面睡觉!侯爷赶紧的……哎哟!” 马度只听一声沙哑含糊的嘶吼,就见一个人影进了院子里面,只见那人头发散乱表情狰狞,手里握着一柄雁翎刀朝自己快步走来! 突然一双大手抱住他的大腿,张五六像是树袋熊一样盘在那人腿上,让他再前进不得,“侯爷快跑!陨国公这是要杀你!” 眼前的情景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马度拍拍自己的脸,“我这是没睡醒做恶梦呢?还是你老廖发魔怔了?” 马度刚往前走了两步,廖永安却虎眼一瞪,手中的雁翎刀就朝马度射了过来又快又疾,只要被射中了定要被穿个通透。 不等马度扑倒滚地,只听见当的一声响,那刀就落在地上,老刘一手拿刀一手提着裤子挡在马度的身前,看着露着的半拉屁股,估摸着他刚才是在拉屎。 老刘顾不上绑裤腰,把刀架在了廖永安的脖子上,厉声喝问道:“陨国公你想做什么!” 马度躬身捡起廖永安掷来的那把刀,手指头在刀口上蹭了蹭,锋利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一场噩梦或者是一个玩笑。 他不解的叹口气,“张五六刚才不是说嘛,陨国公要杀我!只是本侯不明白陨国公为什么要杀我?说起来你我也算是忘年之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陨国公冲我拔刀相向,这是为何呀?” 谁知廖永安却突然的一屁股坐了下来,仰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俺兄弟死了!俺的亲兄弟死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被皇上以逾制之罪赐死了!啊——!俺的兄弟呀!俺的亲兄弟!……” 廖永安全然不似一个沙场悍将,倒像是死了男人的婆娘,瘫坐在地上还不时的挥舞着手臂踢腾着腿脚,浑浊的在老泪布满沟壑纵横的面庞上肆意的流淌。 马度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冲到脑袋里,他踉跄的后退两步,借着手中的雁翎刀放才立住身形。 见老刘要过来扶自己,马度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和五六出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 “侯爷,这如何使得!俺不走!”张五六从地上爬起来,挡在马度的身前。 “如果陨国公真要杀我,刚才你就死了,出去!”马度把手里的刀递给张五六,又从他的腰间掏出短铳握在手里,“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我有话要和陨国公说!” 老刘点点道:“若是有事,侯爷只管大声叫唤。”然后就拉着张五六出了小院子。 等老刘出去了,马度在廖永忠身前盘腿坐下,轻声问道:“是因为前两天在逸仙楼说的那句话吗?” 廖永安已经泣不成声,反问道:“除了那句话还能有别的?勋贵之家谁家的装饰没个龙呀凤呀的,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你觉得是我向皇上告了密?” 廖永安两眼瞪得老大,满眼的血丝很是骇人,“那天下午你就要去面圣,除了你还有谁!俺的亲兄弟呀,俺亲眼看着他在俺面前拿刀自刎,他到死都不相信皇上会杀他……呜呜……” 廖永安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马度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心酸,“为什么要怀疑是我呢?别忘了,当天还有他的三个属下也在场呢。” “那三个都是俺们从巢湖带出来的老兄弟,他们不会背叛我们的,再说他们也见不着皇上。” “见不着皇上还有锦衣卫,人心隔肚皮啊,有人为升官发财爷娘老子都能出卖,更何况是兄弟。相比之下我是最没有嫌疑的,并不是说我比谁更高尚,升官老子不在乎,发财我有的是赚钱的法子,更何况这样的事情皇上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在内,我向皇上告密于我没有任何的好处,在你眼里难道我就这么蠢吗?” 马度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其实你心里多半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刚才你与张五六一照面就把他杀死了,不等老刘从茅房里冲出来你已经把我穿个透心凉了。” 廖永安一抹脸上的泪痕,咬着牙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俺兄弟已经死了,俺兄弟两个为皇上征战半生,流血流汗,俺更是被张士诚囚禁十年,受尽无数折磨,皇上真是好狠……” 不等他把话说完,马度连忙的捂住他的嘴,“祸从口出当心再惹是非!令弟今日之祸其实从他当初凿船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好在没有牵连家小,以后你就是廖家的梁柱,当保重自身才是!” 廖永安一把将马度推开,“假惺惺!当初要不是听你的找杨宪出主意,哪有今日之事,你和杨宪都不是好东西!” 马度无奈的摊手道:“如果你这么说那我还真不是冤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只见老刘带着管佳快步冲进院子,只见他满脸喜色,上气不接下的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三夫人一个时辰前生了个大胖小子!” 不等马度反应,廖永安突然咋呼道:“一个时辰前?听到没有,俺兄弟来找你讨债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599章 吴复中的心伤 “霜姐姐你快看,这孩子跟你长得多像呀!”徐晓珮不顾产后体虚,掀开襁褓凑到宋霜的跟前,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马度可以理解徐晓珮的心情,可这话说的实在是枉顾事实,更是没有半点的科学道理。 “呵呵……还真是,这孩子长得跟我还真像!”宋霜笑靥如花,昧着良心说鬼话,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能像到哪儿去,最多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小骉远远站在一旁,满眼的羡慕,小声的嘀咕道:“真羡慕弟弟长得像娘,以后不用被姐姐取笑了。” 宋霜在他眉头戳了一下,“瞎说什么!”她抬眼看看站在门旁的马度,“夫君不过来瞧瞧您的二儿子吗?” “哦?为夫这就来!”其实长的像不像宋霜的马度不介意,只要别长的像廖永忠就行了,廖永安的那句话,实在是给他留了莫大的阴影。 隔着好几步踮着脚尖看了一眼,只见一张红红的小脸,眼睛尚未睁开,只有小小的鼻翼在微微的张合,睡得很是香甜,至于像谁真的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宋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多好的孩儿,他又没长两个鼻子三只眼。” 徐晓珮一副可怜模样,“看来老爷是不喜欢妾身生的孩儿了,霜姐姐我可真命苦呀!”说着还用袖子在干巴巴的眼睛沾了沾,反正马度是看不出来她有半点的伤心难过。 也就只有宋霜会信她的鬼话,用手在马度的腿上掐了一把,“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亏晓珮妹妹为咱家香火到黄泉路上走一遭。” 她又拍着徐晓珮的肩膀道:“晓珮妹妹不要难过,有姐姐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娘俩。” “谢谢姐姐!不如就把这孩子记在姐姐的名下,以后大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只要妹妹同意,姐姐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儿。”宋霜又把孩子往怀里揽了揽。在豪门贵族,有的偏房庶子混得还不如家中的管事,若是能自幼记在嫡母的名下,那是一件难得好事,更何况徐晓珮似乎巴不得这样。 “夫君你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好,等我去翻翻书,要能给小骉的名字搭配起来才好。”马大脚把小骉的名字给取得绝了,马度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合适的名字,实在不行就到书院找老头子们帮忙。 “想取个小骉的名字搭配起来怕是不易,也不用这么讲究,就给他取个普普通通顺口的名字就可以,霜姐姐要不还是你来取吧。” “我来取?”宋霜明显得兴趣十足,“我生了两个孩儿,确实还未取过一个名字,夫君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马度摊摊手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徐晓珮巴不得这孩子跟你姓宋呢,取个名字算什么。” 宋霜沉吟了半晌才道:“从前老听五六说他是亲眼看着夫君从云彩里掉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神奇的景象,不如就给这孩子取名叫马云吧?” 廖永安说错了,这孩子不是来讨债的八成是来送钱的,对这个名字马度没有什么意见,只希望他大了长相不要太磕碜就行。 “哈哈……那就叫这个名字了!”宋霜轻轻的点了点小孩的鼻头,吩咐道:“赶紧的让人到城里去送喜帖,常家、李家、徐家、赵家……” 她曲着手指头挨个的数着,马度却突然出声打断,“不行,这次咱们绝不大操大办,请自家的庄户和书院的先生就行了。” 宋霜一下子就炸毛了,瞪着眼睛咋呼道:“为什么不准大操大办!” “不许就是不许,往常都由得你们这次听我的!”马度不想和宋霜起冲突,扭头出了屋子。 身后只听见徐晓珮捏着鼻子哭道:“霜姐姐你看,妹妹在他心里连个鞑子女人都不如!” 在廖永忠之前,老朱不是没处罚过勋贵,薛显因为杀了胥吏被老朱打发到海南吃了两年香蕉又被派去领兵打仗,费聚、陆仲亨也因为擅自使用驿站车马被削去了爵位被罚去抓贼,可是转眼就又恢复了爵位。 以老朱的严厉,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可从来都是只伤皮毛不动筋骨,更没有谁因此掉了脑袋,刘基除外,大家都以为他是病死的。 就在今天廖永忠开了个先河,以逾制之罪被老朱赐死,绝对给大明勋贵前所未有的心理冲击,当他们发现那个可以免死的丹书铁券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时候,免不了心中惊慌。 这会儿八成都在家里找什么龙啊、凤呀的装饰品然后扔进灶台里面,估计没有人会有心思来马家吃酒席。 不知道廖永忠自刎时是个什么场景,可想到前几天还和他一起喝酒的人,就这么被老朱逼死了,马度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虽然廖永忠的死只是个特例,但是老朱屠戮功臣的屠刀已经没有顾及的举了起来,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薄启把船只的模型一点点拆开,指着舱底的一个空档道:“看到了吗?这个位置就是放蒸汽机的,你只要让人把船做好开到秦淮河边上,到时候老夫再指导工匠安装蒸汽机和桨叶。” “这个位置是不是太靠后了,不会失去平衡吧。” 薄启道:“老夫的手艺你还不知道,这可是我精心算过的,保证差不了!”他把模型重新的装起来,看看食指上刚刚愈合的疤痕道:“这么一点绿豆大的小伤,用了几个月才愈合,老夫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可他的耐性似乎不多了,到时候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带上老夫的家人一起走!”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酬劳,有哪次少给你了,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马度接过模型回头就让人送到福州的造船厂。 刚刚走进操场就有足球朝他飞了过来,马度一掀下摆凌空一脚射了回去,朱棣用胸把球停住,把足球踩在脚下,然后揉了揉胸口笑道:“舅舅的脚力还是和从前一样犀利!” “难得听见殿下拍我的马屁,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刚刚回来的,一直睡到中午,寻摸着再踢几场球,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朱棣把球勾在手里,“我也是难得听舅舅喊我‘殿下’,还是叫我老四听着习惯,不知道的还以为舅舅在跟大哥说话呢。” “皇上不是说过了,只要你的论文不差就会让你就藩,以后就是是实打实的王爷了,我再如从前那般叫你,御史就该弹劾我了。” 平安凑过来道:“燕王殿下能不能顺利到北平就藩还不好说,北平我们确实游历了一圈,还到了塞外跟小股的鞑子干了几场,有关北平防务民生的资料也是收集了不少,可是就不知道如何的下笔。” “殿下真是蠢到家了,在北平的时候守着未来老丈人,就不让他指点你一下吗?徐大哥可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能提笔写诗的文武全才呀。” “我老丈人是个死脑筋,虽然指点了我一些用兵之道,可是论文的事情半点也不帮忙。” “哦,回头让小鱼儿告诉妙云你说他爹是个死脑筋!” “舅舅只管去人去说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嗯,论文的事情怎么办?” “不管!赶紧的去踢你的球,我跟平安有几句话要说!”打发走了朱棣,马度把平安拉到一旁,轻声的问道:“平安你是准备跟着燕王去北平了?” 平安点点道:“是的,到了北平有他照着吃不了亏。” 当然不吃亏,历史上他就是因为跟着朱棣打了好些年的仗,熟悉了朱棣打仗的套路,在靖难之役中没少让朱棣吃了哑巴亏。 “我听娘娘说,她给你说了几门亲事,你都拒绝了?” 平安一脸正色道:“大丈夫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哦,有抱负!”马度冲着他竖了根大拇指,“那就不耽搁你建功立业了,我给小鱼儿再另寻良配。” 他说完救走,平安愣了愣就不淡定了,忙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急道:“不可!不可!先生万万不可呀!” “什么不可?” “先生明知故问,我对小鱼儿倾慕已久,先生万万不可将她许给旁人。” 马度拍拍他的胸口,“你倒是敢做敢当,去找赵德胜吧,挑个好日子到我家里去提亲。” 平安惊喜道:“先生是答应我了?” 马度伸手揪了揪平安领口的毛衣,“连毛衣都给你织了,我还能怎么办,这丫头比较傻,她没有大鱼儿贤惠懂事,也没有菱角儿聪明漂亮,一旦让自己陷进去了想要脱身定会伤个血肉淋漓,我不想她受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其实我很奇怪,娘娘给你介绍的亲事,论家事样貌没有一个差的,为什么会是小鱼儿?” 平安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想像您一样幸福!” “我?你觉得我很幸福吗?”马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咦?你小子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婆娘傻是吗?你个混账玩意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有种你别跑!” 马度骂骂咧咧的往回走,还没走到办公室,就有一个楞头小子冲过来,在他身上狠狠的撞了一下,连道歉都不说一声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这些混账学生该管管了,越来越没有规矩!”马度刚刚把掉在地上船模捡起来,又有一个结实魁梧的身躯撞了他一个趔趄,“虎子你这是找死呀,撞坏了我的船模你可赔不起!” “对不起侯爷,俺不是故意的,您瞧见小中了没有?”安虎子踮着脚尖左顾右盼。 “就是平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吗?刚才撞我的可能就是他,他这是怎么了?” 安虎子挠挠头,“俺也不知道,刚才俺们一直在图书馆百~万\小!说哩,看着看着俺就睡着了,谁知道茹瑺几个欺负他,然后他就哭着鼻子跑了。” “自家兄弟都护不住,你小子真没用!赶紧的把他找回来,那可是罗先生的心肝宝贝,我去收拾茹瑺!” 安虎子嘿嘿一笑,“茹瑺俺已经收拾过了,现在正在擦鼻血呢。” “好小子,你就等着挨赵德胜的棍子吧!” 吴复中拼了命的奔跑着,脚下是从未有过的速度,犹如仓皇逃窜的野兔。 他穿过茵茵的操场,一脚把迎面而来的足球踢进门框不管身后是欢呼还是叫骂;他踏进荒滩,洁白的羊群和正在薅羊毛可爱女童也不能让他多看一眼;他穿过麦田,对躲在地沟里面野合的男女同样置之不理…… 路越发的不平,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石砾,但是依旧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就像是夺眶而出的眼泪停不下来。 守虏尔,荒淫骄奢,朝秦慕楚,见利忘义,优柔懦弱,这些形容词绝不应该是来形容自己父亲的。在哥哥的嘴里,父亲是英勇无畏、英明睿智、勤政爱民、雅量宽仁、宁死不屈的英雄,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坚信的。 当一个人污蔑父亲的时候,吴复中可以毫不犹豫驳斥,可是当一群人跳出来攻击他的时候,他只感觉到周围都是满满的恶意,也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眼下他只想远远的逃离。 头顶的骄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枝叶茂盛的树冠,脚下的荆棘也渐渐的多了起来,直到一根藤蔓将他绊倒在地,他却不起身,反而仰面躺下大哭了起来,哭毫无顾忌,哭得撕心裂肺,惊得林间的鸟雀四散纷飞。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开始变得沙哑,从树冠的缝隙里射来的阳光变成了金黄色,吴复中才再次的起身,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头也不回继续的前行。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陷入一片静默,只有布谷鸟奇怪的叫声在山林间回荡,吴复中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借着天地间的最后一线余晖向前方瞭望,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树干。 :。: 第600章 兄弟 这个地方现在还不叫方山地质公园,此时绝对属于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时常有野兽出没其间,庄子上的农户砍柴都不会到这里来。 倒是书院里会使弓箭的学生,放旬假的时候常来这里打猎,弄一头獐子或者野猪,卖给书院的食堂,若是只射到野兔野鸡,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辣椒粉和盐巴就地烧烤。 要是倒霉碰上了大个野猪,只能被撵着往树上跑,一般的弓箭可射不透野猪坚韧的毛皮。可怜吴复中现在连弓箭都没有,他只能抱着一棵歪脖子小树,绝望看着两头野猪在树下拱来拱去。 庆幸的是这只是两只小野猪,若是成年的大野猪三两下就把树拱倒了。吴复中从树上掰下来一根树枝,试图驱赶树下的野猪,只抽了两下树枝就被两头小野猪夺了去,成了它们口中的美食。 吴复中却发现两只小野猪却不再拱树了,他便不断的从树上折树枝扔下来,两只小野猪呼噜呼噜吃得欢快,倒也不再拱树了。 这让他噗通噗通乱跳的心终于缓了下来,肚子里面却咕咕的乱叫,他舔着干涩的嘴唇,开始怀念书院食堂的美食。 “早知道就不跑这么远了,虎子哥现在一定很着急!”吴复中轻声的嘀咕,现在他有点后悔了,说起来大家平时对他都挺照顾的,只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别人这样污蔑的自己的父亲。 感觉树又再动了,吴复中再次折几根树枝,可刚扔下去就瞥见不远处的草丛里匍匐着一个硕大的黑影,他不由得头皮发麻,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吴复中掩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的声响,可是草丛里面的黑影还是动了起来,缓缓的朝着朝着他所在的小树一点点的移动,突然猛窜几步,一个猛扑就把其中一头小野猪压在身下,另外一头小野猪则是急速奔逃。 “哈哈……逮住了,哎哟,他娘的,力气还挺大!”那黑影挥舞着拳头狠狠打在猪头上,只几下揍倒在地。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吴复中欣喜的道:“虎子哥是你嘛?” 就着银白色的月光,依稀的可以辨认出那人不是安虎子是谁,“不是俺还能有谁,你说你咋就能跑这么远,要不是俺听见这两头猪在这边哼哼,怕是也找不过来……哎哟,他娘的,这狗日的!” 趁着安虎子一个分神,那小野猪竟然竟然从他的裤裆里面钻出去了,安虎子惋惜的拍着大腿,“可惜了,侯爷最喜欢这样的野味,要是送给他,能领到不少的赏钱。” 他抬眼看看树身上的吴复中,“你不是不会爬树的吗,这是怎么上去的?” 吴复中讪讪的道:“被两个野猪追得急了,也不知怎得就上来的,我这就下来!”吴复中顺着树干缓缓的滑下来,整了整一下衣服道:“虎子哥,咱们赶紧的回去吧。” “嘿嘿……去哪儿,这黑灯瞎火荒山野岭俺也认不得路了,还是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走不迟!” 咕咕咕……吴复中的肚子再次的响了起来,安虎子笑道:“饿了吧,幸亏俺出来前有准备,到食堂里面找俺娘拿了两个刚出锅的馒头!走,到那个石头上吃。” 安虎子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吴复中,”吃完了,咱们就在这里歇着,明天天亮了再回去,我去生一把火省得你害怕,野兽来了也不敢靠近。” 他在附近的地面上摸索着,抓到一些枯败的树叶和干树枝堆到一起,又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取出火柴棒在纸盒上擦了一下,嗤啦一声,明亮的火光映红他的脸,他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火苗就从柴堆上窜了起来,等火烧得旺了这才重新的坐到大石头上。 见吴复中吃的狼吞虎咽,安虎子又从腰里解下水葫芦递给吴复中,“慢些吃,别噎着,接着呀!” 谁知道接过水葫芦的吴复中,怔了怔却又哭了起来,明亮的火光将泪珠映得透亮,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到大张的嘴里,那只嚼了一半的馒头清晰可见,沙哑的嗓音真是难听极了。 安虎子不但没有安慰,反而哈哈的笑起来:“小中,俺一直觉得你是斯文人,这个哭相咋比俺还难看哩!笑死俺啦!哈哈……” 他走到吴复中的身边,用手拍拍他的后背,“别难过了,俺已经替你收拾过茹瑺了,一拳就把那小子揍得哭爹喊娘。” 吴复中抹抹眼泪道:“谢谢虎子哥,我刚才哭不是因为茹瑺,我只是……只是在想我爹。” “你想他就回去看他,要是盘缠不够俺给你凑,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哭的。”安虎子说着在吴复中的脑袋上摸了两把。 “我爹死了。”吴复中扭过头来看向安虎子。 “呀!咋死了?” “投缳自尽!” 安虎子叹口气道:“有你这么好的儿子,他也舍得死,还真是看不开。俺爹也死了,难怪咱俩这么投缘呢。” “虎子哥,你不想你爹吗?” 安虎子把手枕在脑后靠在大石头上,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着悬在空中的那银盘一样月亮道:“想啊,不过俺都快不记得俺爹的模样了。他一年也难得回家一趟,总是夜里回来把俺叫醒,往俺嘴里塞肉,给俺穿新衣裳,还给俺布老虎、拨浪鼓、糖葫芦……可他总是天不亮就会走,直到俺七岁那年,他就死在了外面再也没有回来。” “伯父是怎么去世的?哦,你说过这个不能问的。” “没啥不能问的,从前刚认识你自然不能跟你说,现在咱们可是兄弟。”安虎子沉吟一下道:“俺和俺娘一直都以为俺爹在外头做生意,其实那时候他是吴王麾下的探子。” “吴王?你爹是吴王的探子!”吴复中不由得惊愕出声。 “嗯,就是当今的皇上。” “哦,是这个吴王。”吴复中神情带着些许的失望。 “你还以为是哪个吴王?难不成以为我说的是张士诚?呵呵……不过说起来,俺爹和张士诚还是有不少牵连。” “怎么会和张士诚有牵连?伯父不是当今皇上的探子吗?” “因为我爹当时就潜伏在平江,也就是现在的苏州,后来他被张士诚抓到了,然后就死在了张士诚的酷刑下。” 啪嗒!吴复中手里的水葫芦掉在的地上,葫芦里面的水汩汩的淌了出来,安虎子连忙的抢在手里,“不该跟你说这些,看把你吓坏了吧。” 吴复中的神情很奇怪,看起来不安又心虚,“我只是有点意外,虎子哥你接着说。” 安虎子笑道:“其实俺也不太清楚,这些都是侯爷告诉俺的。嘿嘿……你别看侯爷平常是个和气懒散的人,但是你绝对想不道他胆子大的很,平江大战之时就潜伏在张士诚的王府做医官。” “嗯,这个我知道,我是说我知道侯爷胆子大。” “俺爹给张士诚抓起来后,对俺爹严刑拷打俺爹就是不招,眼看着快打死了,就派侯爷去医治。侯爷治得仔细还问俺爹的名字,俺爹就以为侯爷是张士诚派来示好卖恩的就咬断了舌头,侯爷只好表明身份,跟俺爹说王爷会替他照顾家小的,俺爹就笑着撞墙了。” 安虎子说的轻松,可却是满脸泪痕,吴复中也在一旁陪着哭,“虎子哥你不恨张士诚吗?”他擦擦眼泪,只要安虎子说一声恨,他就表明身份给安虎子的爹偿命。 谁知安虎子却笑道:“有点,不过我爹跑到平江去坏张士诚的好事,被抓到了不杀头才怪,再说张士诚都是个死人了,再恨又有什么用,听侯爷说他死得时候也蛮可怜的。” 吴复中抱着腿在阴影里缩成了一团,身子却不在停的抽动着,安虎子拍拍他的后背道:“别难过了,不知道还以为咱俩一个爹呢。其实俺挺怨俺爹的,他要是早点把名字告诉侯爷,侯爷就不用找俺们娘俩这么久,俺娘也不用带着俺在船上撑船讨生活,俺弟也不会淹死。” 吴复中抬起头来,抓住安虎子的手道:“虎子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兄弟!” 安虎子却怒了,在吴复中的身上揍了两拳,“难道之前没有把俺当兄弟,白瞎了俺大老远的出来找你。” 篝火渐渐的熄灭,可空中的圆月却越发的明亮,两个少年靠在石头上却迟迟的睡不着觉,吴复中开口问道:“虎子哥你毕业了以后想做什么?” 安虎子扣扣鼻子道:“俺怕是毕不了业,原本想跟着侯爷给长随牵马驾车什么的,不过侯爷似乎没打算要把五六大哥给辞了,俺也不知道以后要做啥?你哩?”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有一天能做苏州知府,造福苏州百姓。” “不行,兄弟你可是宰相之才,到时候要造福大明的。” “呵呵……你见过会哭鼻子的宰相吗?我只要当上苏州知府就知足了!” “也好,到时候我就给你当班头,作奸犯科的混账无赖俺见一个就打一个。” 吴复中摇摇头道:“做个班头怕是要委屈虎子哥了,至少也得是个苏州指挥使才行……”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冷声道:“好个苏州知府和苏州指挥使,在这里悠然自得的谈理想,却让满书院的人找你们!” 两人蹭得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依稀可见一个人影。 安虎子惊喜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马度上前一人一脚踹翻在地,怒骂道:“不找你们两个我会大半夜的来这里!” 吴复中从地上爬起来,拱手作揖道:“都是学生的错,不管虎子哥的事。” “哼!跟同窗闹点小矛盾就敢私自离校,还敢夜不归宿,亏得罗先生这般看重你,回头自有校规处置。这样的心胸品性,要是给你当了苏州知府,苏州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安虎子打着圆场道:“小中是私自离校,可是夜不归宿实在冤枉,俺们只是天黑迷了路,走不回去了。这荒郊野外的,还是等回了书院再说,任打任罚全凭先生处置。” “算了,等回去了再说,五六咱们走,五六?”马度扭过身发现身后空空哪有张五六的影子,“嗯,好像我也迷路了。” 当他们一行三人,走出荒山野林的时候,早已经是日上三竿,看着远处的书院和村庄马度长出了一口气,“你俩倒是回来了,其他人八成还在找你们呢,赶紧的去找山上的寺院,让他们敲钟十三下,本侯得回去先睡一觉,明天再让赵德胜收拾你俩。” 他刚刚走了十几步,吴复中就追了上来,“先生留步,学生还有事请教。” 马度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道:“有事快说!” 吴复中言辞诚恳的道:“昨天学生与同窗起冲突,是因为对张士诚的评价意见相左,学生听虎子哥说,先生多年前曾在苏州见过张士诚,您对他的评价应该比较中肯,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 马度笑了笑道:“嗯,怎么说呢,他算是个好人吧。” “好人?”这答案似乎大大出乎吴复中的意料,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说法,吴复中愣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揖到地,“多谢先生指教!” 草原上来信了,是嘎鲁写给乌日娜的信,这让马度很奇怪两个不识字的人是怎么通信的,莫非是用蒙古文?这好像是贵族老爷才有专利,乌日娜一家都是平民,连数都数不清,怎么可能会认得字。 实在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马度忙里偷闲跑去了乌日娜平常放羊的荒滩,人还没见着就瞧见一群被剪成了秃瓢的羊群徜徉在荒滩之间啃草。 看着羊儿一阵无辜茫然的表情,马度不由得一阵嗤嗤的发笑,而在土坡的另外一面也有银铃般的笑声。 马度悄悄的走过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躺在草地上,挤在一起捧着一张纸在咯咯的发笑,这情景似乎很熟悉,书院的犄角旮旯就常有学生捧着马度的画作偷笑,他不由得喝问道:“你俩在干吗?” :。: 第601章 明主 “呀!”碧琳猛地起身,见身后是马度就撅起小嘴儿,“爹爹就会吓唬人。” “你们俩在看什么?” 这才马度最关心的,他可不想碧琳小小年纪就跟着乌日娜学骑术。 乌日娜挥舞着手里的厚厚的一沓纸,“是嘎鲁给我们写的信?” 嘎鲁的文采有这么好?看那信纸的厚度可以出书了,马度接过来看了看才知道这是怎么样子的一封信。 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文化水平不行倒是会画画,且画风粗暴奇特,很有点欧美漫画的特点,姐弟连心乌日娜能看得明白,总之这是一个部族兴旺的画卷。 “我们的部落现在有八百头牛,马儿和羊儿太多,嘎鲁没有画!”翻开手里的信马度可以确认嘎鲁的这封信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牛,一个个牛头神态各异,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到牛圈照着实物画的。 “春天的时候会有汉人到我们的部落收羊毛,夏天的时候来买马儿,到了秋天就会来会用粮食和布匹换我们的牛羊马屁,就算是遇上白灾也不会受冻挨饿了,大明的皇帝真是个好皇帝,长生天一定会保佑他的,看看这是我给他织得毛衣,马上就要织完了,你一定要帮我交给他。” 乌日娜晃了晃手中那个类似于盔甲的玩意儿,马度刚刚心生的一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估计就算是交上去老朱也不会穿,八成会裱起来当做番民敬献。 “你谢皇上做什么,那些到你的部落里面收购东西的都是咱家的伙计掌柜,你要谢应该谢我才对。” “啊!是咱家的那为什么不给多多的粮食和布匹!”乌日娜嘟着嘴用两只手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 这个就不讲理了,支撑书院已经不易,马家就是掏干了家底也养不起那么多人,再说他也不敢。中原的商人能在和蒙古部族的交易之中,不用坑蒙拐骗的法子就算是不错了。 “咱家虽然有些钱粮,可家里的人口也多,二爷爷、小鱼儿、宋霜还有一群孩子,要是都送到草原上,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你不忍心看着他们挨饿吧?” 跟乌日娜讲那么多的干道理没有用,只能用最浅显的情感来解释。 乌日娜点点头,“是哟,我是不想碧琳挨饿的。”说着还伸手摸摸旁边的小脑袋。 “人哪就没有不劳而获的,想要得到的多只能付出更多,你给嘎鲁回信,让他养更多的羊、放更多的牛,羊毛越多换到的粮食和布匹也就越多。” 乌日娜却摇摇头道:“我不给嘎鲁回信了,我要回草原!” 马度愣了一下,一口拒绝道:“不行!” 朱棣很惆怅,他搜集了不少的北平的资料,却写不出论文来,原本想学二哥、三哥那样到朝臣家中拜访拜访,请他们指点一下,谁知道文官武将不是生病了就是不在家。 满朝文武也只有大表哥李文忠见了他,却对他写论文的请求置之不理,还拐着弯儿的训斥了他,让他好不郁闷。其实倒不是燕王殿下不招人待见,实在是因为老朱莫名其妙的杀了个勋贵,朝臣们此刻不愿意多生是非而已。 这不刚刚又被先生们从办公室里面撵出来,朱棣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往宿舍走,平安是指望不上了,这几天都没见着他的影儿,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翻墙头去了侯府了。 可是自己这会儿却不好去找妙云说话,论文可是关系到他能不能早点就藩,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疼,不由得唉声叹气。 刚刚转过花园,一直低头走路的朱棣就差点和别人撞在一起,一个身着黑色僧袍的和尚,把手执在胸前冲着他微微一行礼,继续的往前走。 这和尚朱棣是认得的,是给他们上谋略课的,常给他们讲一些古时候的奇谋诡计,朱棣很喜欢上他的课,故事讲得惊心动魄不说,关键是他从来都不布置作业。 “兀那贼秃,你别走,本王有话跟你说!” 朱棣觉得这和尚还是有两下子的,打算请他帮忙给自己写论文,谁知这和尚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兀自的缓步前行。 这让朱棣心头不由得生气一股怒意,上前快走几步一把抓住道衍的手腕,冷声问道:“怎得,你这贼秃也瞧不起本王吗?” 道衍笑了笑,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殿下想要别人尊重你,就要懂得先尊重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莫非不懂吗?尤其是这‘贼秃’二字旁人叫的,唯独殿下叫不得。” 朱棣虽然学问差可一点都傻,当然道衍指的是什么,他老子曾经就是一个大贼秃,‘贼秃’二字可是宫中的忌讳。 朱棣也不生气,反而嘿嘿的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影射我父皇,当心我这就把你的光头一棍子敲个稀巴烂。” 他说着就把别再腰里的双截棍抽了出来,抓住其中一节,另外一节则是转的呜呜作响,“不是本王吓唬你,这次到塞外游历本王出关杀不下十个鞑子,这双截棍上的鲜血还没干呢。” “贫僧不怕死,奈何以死惧之。”道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做一副受死的模样,“殿下若想动手就请快些。” 朱棣却笑了,“还是本侯第一次碰见不怕死的人哪,这样吧,你帮我写论文,我就饶了你!” “呵呵……殿下都说了贫僧不怕死,谈何饶不饶的,除非有好处。” 朱棣又笑了,“原本以为你还是个高僧,没想到也是个花和尚,你是想要美人还是想要财帛,等我就藩了这些都能给你!” 道衍睁看眼正色道:“贫僧是出家人,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只希望殿下就藩之后,能在北平寻一家寺院,让贫僧做主持,不为俗事所扰能专注礼佛就成。” “就这点要求,本王答应你了!”朱棣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沓资料,塞到道衍的怀里,“这是资料,写好了赶紧的交给我,好誊抄!”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道衍把那一沓资料塞进怀里,看看朱棣了背影,转身去了自己的住处。这和尚还是要点脸面的,没有问马度要宅子,就住在图书馆上面的阁楼里。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竹塌,一个蒲团,一张矮几而已,没有佛像却有香炉,里面冒着青烟的檀香便是这屋子里面最奢侈的东西。 从阁楼的窗户正好可以望见远处的荒滩,马度一手揽着老婆一手揽着闺女,正在躺在草地上好不自在。 “有才德却无雄心,非明主也!”看着马度的那懒散副模样,道衍不由得叹了口气,随手关上了窗户。 已经到了五月,美丽的樱花早已经飘落,取而代之的是樱花果,一簇簇一颗颗,红得发亮,随风摆动一样的好看。 一辆大车骨碌碌穿过樱花树林,在一个大坑跟前停了下来,一个海军士卒掀开车上破草席子,露出五六具浑身的黑不拉几的尸体,有的似乎还没有死透,鲜血顺着还在抽动的手指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很快就染红了一片。 一条大黄狗凑过来抽动着鼻子嗅了嗅,这血腥的味道似乎比大粪好多了,便伸出猩红的舌头开始舔舐。 李景隆伸手拉住,它脖颈上的套圈,斥骂道:“大黄,莫要吃这些脏东西!”把它拉的远远的,还在它的嘴上狠抽了两巴掌。 大黄就是赵家的那条小黄狗,这李景隆唯一从大明带到倭国的唯一的事物,不过这一年的时间,它已经从之前的那个小不点,长到了李景隆的腰胯位置,十足的一条猛犬。 一个正在抬尸体的士卒道:“李晓琪,你现在可教训的有点晚了,前些日子小的看见您的狗吞了一个矿工的手指,尝人血吃了人肉,怕是改不了啦。” “若是改不了就罢了,反正这里有的是矿工,大不了还有倭人给我大黄果腹!”李景隆冷笑着抚摸大黄身上油亮的皮毛,“赶紧的把尸体扔了,咱们就回去,记得多盖点土,被野兽扒出来,扯得满地的肠子怪恶心的。” 地上的大坑已经填满了一半,大多都是出事故而死的奴隶矿工,当然也不乏偷矿石被杀死的倭人。尸体被扔进坑里,士卒盖了几层土将尸体掩盖住,便重新上了车,没有人在乎刚才车上拉的是什么。 赶车的士卒轻轻的挥动着鞭子抽在马儿的身上,马儿嘶鸣一声蹦跶了两下,尾巴一甩差点没抽在那士卒的脸上。 士卒不由得骂道:“这倭马也不阉割,脾气不小哩!”说着又在马身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李景隆道:“哪有什么倭马,你看这马又矮又小,明显的是蒙古马,有的马明显的带着西域马的特征,应该是和西域马儿杂交过。倭国荒僻凋敝,见了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嫌自家人长的矮小,从前就带着一船船的倭女找汉人借种。” “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稀罕!” “李小旗到底是豪门公子,又在皇家书院上过学,懂得就是多!” 听手下这么说,李景隆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在书院他和朱棣可是班级里面倒数前两名,而且成绩十分的稳定,偶尔两人很有默契的换一下位置。 这个时候燕王和平安应该毕业了吧,反正他是拿不着毕业证了,不知道为何竟觉得有点惋惜。 马车缓缓的驶出樱花树林,车下的小路蜿蜒着延伸到远处的矿山,整齐的军营,凌乱的矿工营地,和烟尘滚滚的炼银作坊清晰可见,一路之上都是发黄的麦田。 海军不可能一直靠着国内补给,这些土地都是他们强占倭人的,有倭人和奴隶的鲜血滋养,今年的收成看起来不会差。 “赶快点,该吃午饭了,我的大黄可饿坏了!” 李景隆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喊道:“是去矿山的吗?稍我们一程!” 明明说的是汉话,前面地沟里却钻出来七八个倭人,李景隆命令手下停车,可手却已经握上刀柄,只要一个不对就准备大开杀戒。 可是等到连跟前,李景隆却傻了眼,七八个人里面竟然有两个都是他认识的,讶然道:“赵麟!唐敬祖!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那带头两个人年轻人可不是赵麟和唐敬祖吗?虽然一身倭人的打扮,可看五官身材就是他们两个,只是比在书院时稍稍黑了一点,瘦了一点。 另外几个都是中年汉子,看他们的那双粗糙的手,多半猜的出来是工匠不会错了,这大半年李景隆接触最多的就是工匠,有一人看起来又矮又小,似乎真的是倭人。 比起李景隆来,赵麟和唐敬祖似乎更加的惊讶,在他们的印象里李景隆可是纨绔中的纨绔,绝对的不学无术且油盐不进,实在想不到他会出现在倭国,还是一副海军士卒的打扮,看起来更加的精干,跟从前的那个娇贵公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李景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景隆呵呵一笑,“我是被充军发配来的!” 赵麟和唐敬祖满脸的不信,“开什么玩笑,谁敢发配你?” 人分三六九等勋贵也能划出个高低来,李景隆他们家绝对是站在勋贵最顶端,一门两国公不说,最关键的还是皇上的血亲。以他在书院的作为,换做旁人早就被开除一百回了,说到底还是几位先生给皇上面子。 “此时说来话长,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李景隆招招手,“赶紧的上车,等到了矿场我再慢慢跟你们说。” “好嘞!都上车!”赵麟招呼众人上了车,马车继续前行。 “你们两个怎么也来倭国了,按理说去年不是应该毕业了吗?” “毕业了之后,我们就进海军,先生给了我们秘密任务,用了快一年的时间,现在算是刚刚完成,要回澎湖交差呢。” “你们两个怎么会进海军?海军晋升可是不易,别处调进来也要降级使用,我在这里呆了大半年,杀人不少倭人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小旗而已。” 唐敬祖大笑拍着李景隆的肩膀道:“杀人?你他娘的也会杀人,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呃……” 唐敬祖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进肚子里面,因为有一柄刺刀抵住他的喉头,稍微动弹一下哪锋利的刀剑就要刺破他的喉咙。 李景隆侧过半个脑袋,冷漠的望着唐敬祖,“嘴巴放干净一点!” 旁边的大黄见状配合的露出森森獠牙,喉间发出骇人的低吼。 赵麟忙在一旁打圆场,“九江兄莫恼,唐敬祖你还不知道,他平常说话就蹦脏字,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啦,还是不要跟他较真了,唐敬祖还不给九江兄赔罪!” “免了!我现在不喜欢有人跟我说脏话,唐兄以后还是改改的好。”李景收了肘下的刺刀,“说说吧,你们来倭国做什么的。” “这个怕是不能给你说了,这是军事秘密,不过完成了这趟任务我俩回去就直接升百户了……” “那可要恭喜你俩了,回头还要叫你们一声长官哪!” …… 说话间就到了矿区军营,驻扎在这里的明军有数千人,海军却只有一千,剩下的是神机营和普通的明军士卒,唐牛儿虽然只是个千户,确实这里的最军事高指挥官。 刚一进营地,守门的士卒就对李景隆道:“李小旗,唐千户有事找你!” 李景隆下了马车对唐敬祖和赵麟道:“你们先到我的帐篷里面歇着,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俩叙旧。” 看着李景隆的背影,赵麟小声的对唐敬祖道:“这家伙像是换了个人,我现在竟有点怕他!” 唐敬祖看看身边冲着他呲牙咧嘴的大黄道:“我连他的狗都怕!” 李景隆快步走到唐牛儿的办公室,见了唐牛儿立刻敬了个礼,问道:“千户大人,又有什么任务?” 唐牛儿笑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卷轴递给他,“你自己看!” 李景隆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我儿,你毕业了!” :。: 第602章 就藩 “不行!绝对不行!你要是跑回草原上放羊,我八成会被笑话死,你听说哪个勋贵小妾娶到家里生了娃了又跑了的。” 马度苦口婆心的劝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是乌日娜仍旧要坚持会草原,坐在哪里耷拉着脑袋,斜着眼睛瞥马度,嘴巴撅得老高,两只手纠结在一起不停的绕啊绕的,这神态动作很眼熟,似乎是跟碧琳学的。 “我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这一来一去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茗琳才这么一丁点大,没有娘可怎么办呀!” “我每天放羊,菱角儿和小鱼儿不也是把她照顾的很好,而且她见了小鱼儿比我还亲近!” 乌日娜说的理直气壮,马度苦笑不已,“闺女不和你亲近,是你当娘的不称职,怎么成了你的借口了。你可千万别说,要把她带到草原上去这是不可能的,她还小吃不了草原上的那份苦头。” 一直都不说话的宋霜开口了,“夫君平时是挺开明的一个人,这次怎么比那些老夫子还固执,乌日娜妹妹想去草原,你就让她去好了,妾身是当家主母,一定会把茗琳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的。” 宋霜的意思是乌日娜去了草原再也不要回来,这样她和徐晓珮姐妹两个就可以霸占马度一个人,其实她不知道,那样是结果是她自己被徐晓珮和马度霸占。 在豪门之家,当家主母要是敢向宋霜这样,光明正大的抢小妾的孩子,一定会被小妾记恨。马家却是例外。 听宋霜这么说,乌日娜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脸感动的道:“姐姐你真是个好人,你快替我劝劝她吧,我只想到草原上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宋霜拉着她坐在身旁,“你的心姐姐是明白的,哪个女人不想娘家呢,虽说我兄嫂就住在眼前,可是我也时常想起在苏州的老宅,说起来你离开草原也好些年了,要是不想家才怪呢。回娘家瞧瞧也是应该的,回草原住个十年八载的也不妨事!” “十年八载?你怎么不说等她让牙齿掉光了再回来!”乌日娜要是回了草原,谁来和他骑马,宋霜放不开骑术要比乌日娜差得远了。 见马度发火,宋霜立刻翻了白眼,起身拉着乌日娜道:“妹妹不要怕他,由我给你做主,你去草原的事情,也由姐姐来给你安排,过些日子燕王殿下就要到北平就藩了,你就和他一起走!” “切!”马度不屑嗤笑一声,“他的论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能不能就藩还要两说!” 这次马度是门缝里把人看扁了,朱小四此时正在宫中,捧着一份折子递到老朱的身前,“父皇这是孩儿刚刚写成的治理北平的论文,请您指点!” 道衍不愧被人称之为黑衣宰相,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把朱棣的论文写好了,朱棣誊抄了一遍就迫不及待的送到宫中。 此时天色已暗,元生拿着火柴将黄铜莲花烛台上红烛挨个点亮,老朱摆摆手道:“点那么多做什么,两个就够了,桌子上再放一支能看得见奏折就行。 朱棣连忙引燃一支蜡烛,殷勤捧到老朱的手边,“父皇这样可瞧得清楚吗?” “嗯!”老朱点点头,把折子凑到蜡烛的边上,这片论文写的并不长,不过两三千字,老朱却看得万分仔细,几乎是拿手指头挨个的数过去的。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放下手里的奏折,目光灼灼的望着朱棣,“老四这你写的?” 朱棣却不正面回答老朱的话,却反问道:“父皇以为写的如何?” “简洁干练,言之有物,边防民政皆是据实而论,所提的建议既有老成持重之言,又不乏锐意革新之义,难得的好文章。老四,朕还没看来出你还有这等本事。” “孩儿在书院多年,先生们对孩儿殷勤教诲,又有舅舅循循善诱,自然不是白给的。” “哈哈哈……”看着朱棣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老朱不由得大笑起来,这样的厚脸皮简直跟自己像极了,其他的几个儿子都没有。 朱棣被老朱笑得发毛,两只大眼骨碌碌的乱转,试探的问道:“孩儿可是过关了吗?能到北平就藩了吗?” “能!如何不能!我儿文武双全,治理北平一地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棣大喜,忙叩拜道:“孩儿多谢父皇!” “行了,起身吧!”老朱抬了抬手虚浮了一把,“回头朕就让礼部筹办你的就藩之事。” “父皇不如就趁机会,把孩儿的婚事一起办了吧,二哥、三哥他们都是成了亲才去就藩的。” 老朱骂道:“小小年纪,你猴急什么,徐家的闺女还能跑了不成。徐夫人跟你母后说,妙云年龄还小身子还没有长成,成亲太早会遇上难产,想晚两年再嫁。” 朱棣撇了撇嘴道:“又是舅舅坏我的好事。”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这又关你舅舅什么事,他还是你的媒人呢。” “住在舅舅家里时,孩儿不止一次的听舅舅说过这话,您没发现他的那三个妹子嫁的都挺晚的吗,徐夫人与舅母交好,这话八成是从舅母那里听来的。” 老朱语重心长的道:“你舅舅是神医,说这话定然是有道理的。听说你偷偷摸摸的翻了好几次徐府的墙头去见他家的闺女,你若是真心爱慕她为她好,晚上两年又何妨。” “孩儿知道了,多谢父皇教诲!”朱棣诚心一揖。 “下去吧,去看看你母后!” “孩儿告退!”朱棣躬身退去,刚出了宫门就见马大脚带着宫女过来了,“真巧,孩儿正要去见母后呢,父皇准我去北平就藩了。” “噢,这是好事儿,看来我儿的论文写得不差。”马大脚伸手在朱棣的黑脸上捏了捏,“瘦了,看来这趟去北平吃了不少的苦头。” “算不得苦,孩儿这次还出关杀了好几个鞑子呢!”朱棣摸摸肚子就去掀宫女手里食盒,“孩儿饿了,母后拿了什么好吃的。” 马大脚打掉他的手,“没规矩,这是给你父皇的。去我宫里,还有不少吃的。” “那孩儿走了,母后赶紧的给父皇送饭去吧,他饿坏了定要发脾气!” 看着朱棣的背影,马大脚呵呵的笑了笑,接过宫女手里的食盒迈步进了殿里,“这乌七八黑的,皇上也不多点几支蜡烛。” “不碍的,朕看得清奏折就行。”老朱放下笔道:“刚才碰见老四了,朕听见你俩说话了。” 马大脚收拾一下龙案,把一张桌布扑了上去,“见着了,这孩子受了,他跟臣妾说这次去北平还出关作战了呢。” “皇后不用为他担心,他苦练武艺等的就是这一天,再说他朕的儿子,他不保卫大明的江山谁来保卫。”老朱把朱棣的论文递给马大脚,“看看,老四的本事可不小哩。” 马大脚一目十行的看完笑道:“老四这论文有理有据真是绝妙!” “哼,皇后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四手有些功夫,肚子里面可没什么墨水,也不知道是找谁代笔,誊抄也不认真,上面的错字能拾掇一箩筐。” 马大脚放下奏折从食盒里面取出饭菜,“皇上还是许他去就藩了。” “许了!能找到个合用的人才,也算是老四的本事。”老朱把朱棣的论文收到一旁,“幸亏这文章不是他写的,不然朕才担心哩。” 朱棣终于得偿所愿到应天去就藩了,这一天早朝之后,他先是到谨身店祭拜了朱初一和朱五四两位祖宗,再到华盖殿拜别了老朱两口子,最后东宫跟朱标道别。 然后打着起仪仗在百官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出了皇宫,不直接往江边去先是在城中的街道绕上一圈。 令旗、布幡、罗伞、戟氅、吾杖、辂亭……整整六十种几百件仪仗,铺满了整条的大街,只看得见头却看不见尾。 说起来老朱基本上是微服出宫,这样的阵仗也就只有秦王、晋王就藩的时候才有过,虽说有些公侯出府时也打仪仗,跟亲王的一比寒酸的不行,更何况还有八千盔甲整齐的亲卫随行实在是威风,难怪这些小王爷们,一个个的都想着就藩。 朱棣身穿黄袍头戴金丝翼善冠,这身打扮不仔细瞧的话跟老朱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差不多,只可惜这厮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他没有坐车撵,而是骑在一匹大马上,他一手提缰另外的一只手挥舞着向周围的百姓致意,还吩咐身边打罗伞的侍卫不要将他遮住了。 平安骑马跟在他的身侧,小声的道:“殿下,能不能不要臭显摆了,皇上和太子都没有你这般露脸过,当心御史弹劾你!” “我马上就走了,才不管他们,去年二哥就藩的时候把我羡慕的不行,今天可算轮着我了,就跟姑娘出嫁一样,一辈子也就风光这一回。再说你也跟着露脸不是,只可惜九江不在。” 平安突然笑道:“我的殿下你该不是故意显摆给她看得吧!” 平安说着往一间酒楼上指了指,只见二楼有一扇打开的窗户边上露出两个脑袋正往这边张望,不是徐妙云和小鱼儿是谁。 朱棣嘿嘿一笑,“她果然来了,可惜我俩还没有成亲,不然定和她同乘一骑让应天的百姓看看!”原来他是想在应天所有的百姓跟前撒狗粮,因为马度的一句话没能实现,难怪怨念颇深。 “看到没有,你的小鱼儿也在,咱俩过去打个招呼……咦,怎么把窗户给关了。” 平安拉住他的缰绳,“算了吧,女子面皮薄哪里好意思当这么多人跟咱们说话。” 嘴上虽然这么说,平安也是满脸的骄傲得意,前两天由赵德胜做媒到马家去提亲,马度自然没什么说的。反倒是老泥鳅知道平安无父无母,认为这小子命太硬有些犹豫。 当听说他是老朱的干儿子,家里还有个世袭的指挥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条件说起来可比花炜强多了。只等着他从北平历练个一年半载的回来,就正式下聘成亲,至于聘礼当然是老朱来出。 朱棣的仪仗一直行到秦淮河,就打了个弯沿着街道一直从北门出城,一直到了江边的码头这才停下来。 朱棣和平安见了栈桥附近的马度,就下马走到马度的跟前,“舅舅!”“大哥!” 朱棣瞪了一眼平安,“你占我我便宜!” “我跟小鱼儿订了亲,自然该喊大哥,大不了咱们各论各的,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燕王殿下揍你我可拦不住,现在人家可是实权派的王爷。”马度说着在朱棣坚实的胸膛上拍了拍。 “舅舅就会说笑,听你这么称呼我总觉得别扭,您还是叫我一声老四得了。说起来还是舅舅最疼我,这大热天的跑这么远来送我。” 给朱棣送行的官员不少,其实没什么大官,礼部侍郎便算是顶天了,勋贵们更不会来送,马度没有这个忌讳,向身后的小棚子招招手,乌日娜就走了过来。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给你送行,是找你来帮忙的,帮我把她送到居庸关外的草原!” “哦,二舅母这是要回娘家吗?” 乌日娜小鸡啄米似得点点头,“嗯,回娘家!”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麻烦殿下了!”然后同手同脚的给朱棣福了福,动作别扭至极。 “小事一桩,二舅母太客气了!”朱棣伸手招过来一个属官,“请二舅母上船!” 乌日娜指了指棚子下面几个箱子,“还有我的行礼!我要看着不能少了!” 属官当下叫着几个侍卫护抬着箱笼,护送乌日娜上了船,这婆娘只顾着看箱子,竟也不看一眼马度,让他好不失落,无奈的吩咐二狗带着家里的几个仆婢跟着上了船。 “呵呵……舅舅家里这是准备再添新人了吗?” “行了,别调侃我了,到棚子里面来,我还有事跟殿下说!” 朱棣伸手属官吩咐属官让仪仗护卫先上船,就跟着马度到了棚子里面,开门见山的问:“舅舅可是让我帮着看顾二舅母的部族吗?” “不是,让你看顾是让你遏制,千万别让她的部族太过壮大!” 朱棣挠挠头皮,“舅舅是什么意思?外甥不甚明白。” “草原上不比别处,一个部族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和牛羊,就会不断的有小部族来投靠,会像滚雪球一样的迅速壮大,实力越强野心就会越大,我可不想你哪天冲他们举起刀子。” “嘿嘿……原来是舅舅是说这个,您放心在她的部落成为万人部族之前,外甥一定再扶植出几个部族出来让他们相互竞争牵制,到时候少不了舅舅家里的掌柜多多帮衬。” 马度讶然道:“哎哟,这不是你能想出来的主意,是皇上指点的?” :。: 第603章 命中注定 “舅舅不要门缝里把人看扁了,这主意就是我想出来的!” “好,是你想出来的成了吧,遏制乌日娜的部族这是你分内之事,但是安全上你可得给我保证了喽!” 朱棣拍着胸脯道:“舅舅放心,居庸关内就是我丈人的大军,哪个嫌命长的敢过来触他的霉头,就算不用他出手,只凭我这王府卫军就能将来犯之敌打的屁滚尿流,嘿嘿……八千人呢!” 是啊,整整八千人的王府卫军,洪武年间就数秦、晋、燕三王的军事实力最强,其他的王爷最多不过五千而已。 八千军中精锐,两成的人马配备火器,放在哪里都是一股极强的军事力量,灭一小国足以,这样的强支弱干不出问题才怪,也不知道老朱是怎么想的。 亲王仪仗和王府护卫陆续的上船,一艘又一艘的从码头驶过,王府的长史和百官也到棚子外请朱棣登船。 朱棣起身对马度道:“外甥走了,请舅舅保重!” “恭送殿下!”马度起身拱手,“殿下若遇战阵莫要只凭着一股胆气冲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平安你也是,我可不想小鱼儿当了望门寡。” “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不然都不对不住我这名字。”平安拱手道别,转身跟着朱棣上了栈桥。 张五六抹头上的汗水道:“侯爷天怪热的,咱们赶紧的回去吧!” “着什么急,好像侯爷我不热似得的!夫人刚才上了哪艘船,可看见了吗?” 张五六手搭凉棚往,“像是最前面的那艘吧!” 马度拿出单筒望远镜,在船队上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乌日娜的影子,正要收了望远镜却有一袭黑色的僧袍在视线中一闪而过,再看时却没了踪影。 马度揉了揉眼睛道:“一定是我眼花了!”朱棣和姚广孝虽然同在书院,但是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接触,姚广孝也从未表示过朱棣与众不凡,可以戴一顶白帽子,这两人不大可能又混到一起,姚广孝也不可能不告而别。 离开了码头,乘着车到徐家接了小鱼儿就回了乡下,刚一入府门房老孙就递上来一封信,“侯爷这是那位在书院教书的和尚让小人转交给您的。” 马度心头一跳,当下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就不由得猛拍大腿,暗道:“历史的车轮果然不容易改变!” 朱棣并不可怕,他虽然手握兵马又善征战,可离他生出野心到造反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怕的就是有个精神导师指引他走向那条通往至高权力的路,老朱的导师是李善长,朱棣的导师那就是姚广孝。 历史的惯性让这对君臣又绑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靖难的发生,马度恼火的把姚广孝的辞呈揉成一团,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那时候老子已经跑路了。 谁知道更让人恼火的事情还在后面,半下午的时候突然发现碧琳不见了,这可把一家人给急坏了。马度发动全家的仆役、护卫、庄户甚至还有留在书院的学生,在方山附近四处寻找。 宋霜也顾不得侯爵夫人仪容,和马度一起骑着马跑遍方圆十里,仍不见碧琳的影子。回到侯府,不等马儿挺稳就一跃二下,见着守在门房里的徐晓珮和老泥鳅,张口便问道:“孩子可找见了吗!” “没有,都有怪俺光顾着享清福没把孩子看好!”老泥鳅抱着脑袋痛苦的蹲在地上。 徐晓珮在一旁安慰,“霜姐姐你不要着急,碧琳平常就顽皮了一点,不知道是躲什么地方,跟我们玩捉迷藏呢。” 宋霜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劝,泪眼婆娑的道:“这孩子是顽皮了一些,可是从来就没有跑远过,最多到荒滩上跟着乌日娜放羊,又能跑哪儿去!” 她转过身来在马度的肩头一阵乱捶,“我的碧琳要是让人贩子拐了去,我跟你没完!” 一直愁眉苦脸的马度,突然眉毛一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对老刘命令道:“老刘立刻带上护卫快马赶到扬州,截住燕王的北上的船队,碧琳八成就在那里!” 今天出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乌日娜就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的行礼,上船前也不忘了要把自己行礼先搬上去。 她这样神经大条,一年也就几套衣裳换来换去的人,突然这么的重视行礼,马度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老刘带着护卫当夜就快马赶赴扬州,马度也不能把宝全部都压在乌日娜身上,当天就给应天府和周边的府县递了帖子请他们严查,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到老朱耳朵了,还派锦衣卫帮忙搜寻,反正应天的城狐社鼠没少倒了霉。 接下来的时间简直就像是在地狱里面煎熬,除了宋霜时不时的哭上两嗓子,府里上上下下就没有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就这样过了两天多,直到老刘冲进府里,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侯爷!小姐找到了,果然和二夫人在一起!” 马度原本紧绷的身子立刻瘫坐在椅子上,觉得比连续打了两天的仗还要累。 宋霜像是一头发飙的母狮子咆哮着,“这个鞑子女人竟然拐带侯府的贵女,等她从草原回来,看我不家法处置她!碧琳呢,把她带过来,这丫头该管管了,看我今天不抽烂她的屁股。”说着便抄了一根鸡毛掸子在手里。 老刘却为难的摊摊手,“实在对不住夫人,小姐还在二夫人那里,小的没能带回来,还请夫人责罚!” “怎得,你们一群刀里来火里去的汉子还制不住一个女人!” 老刘苦着脸道:“自然制的住,只是俺们转眼就被王爷的护卫给制住了,王爷说要带着小姐到北平玩,小人只好把其他的护卫留下照看小姐,自己回来给侯爷和夫人报信了。” 马度恨不得飙出一口老血出来,两个无法无天的人凑到一起能做出什么好事来,他大约可以想象到自己的闺女穿着一身小号铠甲,手执木剑,骑着一头小毛驴跟在朱棣的身边,奶声奶气的喊着,“杀!” 不行,绝对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马度第二天就立刻赶往宫中请旨,相信除了老朱和马大脚,没有谁能够治得了朱棣了。 原本以为老朱会为自己的儿子的作为感到惭愧,可他知道马度的来意之后立刻劈头盖脸的将马度骂了一顿。 “这屁大一点的事情,你也好意思来宫中请旨,照这样朕每天什么都不用做了。依朕的意思让那野丫头到草原上吃点苦头就挺好。 就像九江一样去了一趟老家又去了一趟倭国,听说现在又横又冲的,杀起人眼都不眨一下,思本为此欢喜不已,已经把打发到了北平历练了。” 好家伙!靖难三熊又凑到一起了?再加上碧琳,说不准真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那微臣就不打扰皇上的公务了,这就告退去坤宁宫去看望一下娘娘。” “不准去找坤宁宫去请皇后的懿旨,皇后今天给着给老五相看王妃呢,没时间搭理你。也不许去东宫,赶紧滚!” 老朱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拆开桌子上一份密折批阅,元生则是很狗腿的撵人,“国舅爷请吧!” 马度无奈的叹口气,看来这事情只能回头再找机会跟马大脚说了,他刚刚的跨过门槛就听见老朱一声怒喝,“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小知县竟敢扣押军资,传旨锦衣卫立刻去澎湖,把这个道同脑袋给砍了!” 马度身形不由得一僵,猛地回过头来,只见元生已经脚步匆匆的过来,不用说八成是去到锦衣卫传旨的,他连忙的拉住元生的袖子,“公公暂且留步!” 他重新的进入殿中,走到御案之前对老朱拱手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老朱脸色铁青,“这些官员真是枉读了圣贤书,这样不明事理的也做得出来,竟然连军资都敢扣押,你自己瞧瞧!” 他抬手就把手里的密折,扔到马度的脚下,马度捡起来迅速的浏览,竟然永嘉侯朱亮祖弹劾澎湖知县道同扣押军资密折。 难怪老朱会如此生气,他日理万机最在乎是两件事,一是兵事,二是农事,兵事可以保江山,农事则可以安天下。 老朱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农民,他出宫私访最多的时候便是夏收、秋收,田间地头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对兵事的重视不遑多让,因为“犒师不周”这个罪名而掉脑袋的地方官不在少数,扣押军资的地方官还没有过,只要出现了老朱一定会将他生吞活剥。 “元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锦衣卫传旨!”老朱愤怒的拍着桌子,马度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额间鼓起的青筋,足见他有多么的愤怒。 马度万般疑惑,道同和朱亮祖这对命中注定的冤家,明明一个在广东,另外一个在澎湖,怎么又有交集了。 “皇上莫急,您只凭一封朱亮祖的奏折就要一个知县的杀头,微臣觉得实在太武断了些,不如押到京中交给法司会审……” 不等马度说完老朱就道:“玄重朕知道你和朱亮祖不对付,但也不能因为是他的奏折就跳出来反对。朱亮祖在广东虽有不法之事,但是于军务还是挺上心的,不会用这么大事情来哄骗朕。 元生还不快去锦衣卫通知韩成,让他派人即刻前往澎湖。朕要这些官员都知道,谁要是拿朕的江山不当一回事,朕就拿他们的脑袋不当回事!” 这话老朱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足见他对扣押军资的事情有多么的痛恨。 见元生了已经出了殿门,马度越发的急了,“皇上兼听则明啊,只凭着朱亮祖一家之言,实在有失公允。微臣在澎湖时和道同有些接触,知道他是一个刚正之人,即使扣押了军资想必另有原因,可能他的奏章已经在路上了,不如听听他说什么再做决定!” 历史上道同这个倒霉蛋和朱亮祖一起上表,彼此弹劾,可朱亮祖身为勋贵又是军中大将,密折走得那是八百里加急,道同一个小小知县只能走普通的渠道。 他的奏折到了老朱手里的时候,杀他的锦衣卫已经在路上了,老朱又派人去追已经是来不及,可惜他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被活生生的冤枉死。 马度的劝诫没有起到半点的作用,老朱反而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对马度怒目而视,“无论这个澎湖知县有什么理由,一个地方官都没有资格扣押军资!你兼着市舶司和海军的差事,说起来这事儿你也脱不了责任!” 实在没想到老朱突然把矛头转向自己,马度觉得冤枉死了,市舶司和海军虽然在澎湖,可是那个道同是澎湖知县马度又不是漳州知府,再说市舶司真正掌权的太子,而海军的掌权人是你老朱,把责任推到马度的头上实在是不讲理。 这个时候老朱显然已经是在暴走的边缘,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地认错。 马度一掀下摆跪在龙案前面,“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哼!跪着吧!”老朱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端起茶碗靠在龙椅上消气。 殿中的石板又凉又硬,硌得马度膝盖生疼,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觉得坚持不住了,看马度不安的样子,老朱还在一旁嘲讽,“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幸亏你没参加朕的登极大典,一跪几个时辰膝盖都要废了。” 老朱能嘲讽人就说明他气消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要是敢还嘴那便是前功尽弃,只会罚得更重,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是最好的选择。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老朱用手指敲敲桌子道:“算了,起来吧!” 果然不出所料,马度忙谢恩起身,就见一个小宦官捧着一本奏折进了殿,“皇上这是兵部的人刚刚送来的,说是海军从澎湖递来的密奏!” 第604章 鞭杀 “哦,海军递来的?”老朱下意识的抬眼看看马度。 马度摊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满朝文武包括胡惟庸这个宰相在内,都以为马度这个海军都督是海军的掌权人。 他们也不想想海军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一个是老朱的多年的亲兵,另外一个是从前的检校出身,只要老朱一个眼神就会巴巴的过去捧臭脚。 马度虽然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海军递来的奏报,那是出于对老领导的尊重。比如上一次扣押了胡彦清的商船事情,相信老朱在他之前已经收到海军的奏报。他当时弹劾胡惟庸是必须的,不然老朱还以为他和胡惟庸穿一条裤子呢。 见马度不知情形,老朱拿过那密折拆开里面有两本奏章,老朱一口气读完,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起来,他随手把两本奏折甩给马度,“你自己瞧!” 马度拿过两份奏折,先看了一下封皮,一本是戚祥递上来的,这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戚祥现在才是海军的二把手。 让他意外的是另外一本,竟然是澎湖知县道同的奏折,没想到他竟然从海军的渠道上折子,看来历史不会重演了。 马度迫不及待的先看了他的奏折,里面的内容是这样的。澎湖知县道同闲来无事到港口视察,正好碰见一艘坏了货船驶进港口。 道同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人,立刻找港务局专门负责修船的人前去帮忙维修。谁知道对方不合常理的一口拒绝,种种作为十分的可疑。 这让道同以为是一条走私船,马上派遣兵丁衙役前去扣押,谁知道对方却拿出武器抵抗,说船上的东西是朝廷运往广东的军资,而且对方也有军中的文书。 听对方这么说,道同就更要帮忙了,因为犒师不周而被杀头还少吗?谁知他表现的越积极对方就越抗拒,甚至还伤了县衙的差役,这让道同越发的疑心也越发的强硬,要求上船检查。 船上的人继续以军事机密的名义拒绝,说要检查必须要征得永嘉侯的同意,道同只好允许他们派人到广东向朱亮祖请令。 两地相隔不远,朱亮祖的次子朱昱很快就到了澎湖,带来的命令并不是允许道同登船检查,而是威逼利诱他立刻放行。 道同要是这么容易胁迫那就不是道同了,对方越是如此就让他觉得其中的猫腻越大,立刻扣押了朱昱,把事情禀告给了戚祥。 若是旁人可能还要顾及一下朱亮祖的脸面,戚祥和朱亮祖在西征明夏的时候可是结了怨的,立刻派海军强行登船检查。 这一查果然有惊喜,在船舱的夹层里面发现发现手榴弹发现手榴弹一千多枚,火绳枪五十支,淘汰的旧式盏口铳近百支,以及最佳配比的黑火药五百斤,甚至还发现了两个阴魂不散的倭人。 不得说不说朱亮祖很会做买卖,军火生意即便到了后世也是列强们抢着做的买卖,可谓是暴利,想必朱亮祖赚了不少的银子。 可是朱亮祖开心了老朱就很生气,至于马度嘛自然也会很高兴,闺女离家出走的事情立刻抛到脑后,已经琢磨着回家怎么庆祝了。 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朕看见你笑了。” 马度抬起头来,只见老朱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那眼神之中满满的猜疑,不由得让人发毛,他忙收住笑容正色道:“皇上是知道的微臣和朱亮祖有宿怨,他要倒霉自然会笑。” “这倒是心里话,你今天进宫该不是就为了看朱亮祖倒霉的吧?”老朱突然眉毛一挑,眼睛一瞪,猛地拍桌子,“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你给朱亮祖设的圈套?” 马度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微臣给朱亮祖设的套?” 老朱泼过来这瓢脏水又臭又凉,淋得马度打了个激灵,仔细想想似乎还有这个可能。 先是在澎湖布置一番,然后假装让闺女离家出走,借着请旨的名头对正在批阅密折的老朱施加影响,拼了命的拦阻老朱派人去杀道同,还跟老朱说道同可能有折子未到,果然随后就有。关键是他还有很充足的动机,老朱怀疑他使坏一点都不奇怪。 马度讪讪的道:“听皇上这么一说,微臣都被自己的心机给吓到了。” 老朱哈哈一笑,脸上的乌云尽散,“哼,若是朱亮祖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若有阴谋你必脱不了干系,谁叫你逮到机会就在朕的跟前说他的坏话。” “是不是微臣给朱亮祖下套,皇上让人一查便知。微臣虽然和戚祥有几分交情,但是他还没胆子跟微臣合起伙来蒙骗您。 那批军资到底是朝廷运到广东的,还是广东走私出去的,到兵部一查就知道,尤其是火绳枪都是有编号的,广东有多少火绳枪兵部也有记录。 上次朱亮祖贩卖手榴弹害微臣成了倭寇的俘虏,这次他竟然敢贩卖火绳枪那是自蹈死路,微臣相信皇上自会有公断!” 马度说完就冲着老朱郑重一揖。 老朱反笑道:“朕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赶紧的起来吧。” 元生这是走到殿内,对老朱道:“皇上,奴婢已经传旨到锦衣卫,韩都督已经下令让人去澎湖了。” “你再去一趟锦衣卫,让韩成撤了命令,让他来华盖殿见朕,有其他的旨意给他!” “好,奴婢再跑一趟!”元生转身欲走,老朱却又叫住他,指了指了马度,“带着他一起去!” 马度忙推辞道:“这事微臣就不掺和了,广东怪远的跑一趟要累死人的。” “朕就是不希望锦衣卫查案期间你瞎掺和,打算让你到诏狱住几天,查完了正好也能还你一个清白不是。” “皇上这话不也是在开玩笑吧,这大热天的诏狱住着可不舒服,要不您找几个锦衣卫把微臣看在家里也行啊!” 老朱一脸的坏笑,“你觉得朕像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放心,诏狱那个地方一点都不热,阴冷阴冷的,保证热不坏你。殿外的锦衣卫听令,立刻把江宁侯押到诏狱。” 当下就有几个锦衣卫冲进殿中,一下子就马度摁住就往外面拖,马度踢腾着腿挣扎着,“皇上不行啊,微臣家里会着急!” “放心,朕会派人到方山知会一声的,就说你替朕去办差了!哈哈……”看殿外的马度挣扎得鞋都掉了,老朱不由得大笑,元生也在一旁掩着嘴嘿嘿的偷笑。 老朱突然绷紧脸,“很好笑吗?还不赶紧的去叫韩成!对了,口风紧点不要让皇后和太子知道!” 好久不来,诏狱变得豪华很多,不仅房间增加了,还新增很多游乐项目。杨书平在前头给马度一一的介绍,“侯爷您看,这重枷足足有三百斤,人只要带上了,就算是铜筋铁骨只消十天半月就要筋骨变形,不死也成废人!” 马度伸手晃了晃那木枷竟然没有扳动,“这木枷看着不大还真是挺重的!” “那是,这是云南的铁力木比铁还沉,听说还是西平侯送到京中来的,皇上留着没用就扔给咱们了。” “看来你们倒是花了不少心思呀!” “这算什么!侯爷过来看这个。”杨书平把马度带到一个类似手术床东西跟前,不过这东西是完全铁制的,四角还有铁链估计是束缚手脚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叫油煎,把人犯绑在这个上面然后放在炭火上烤,那人油就会滋啦滋啦的冒出来……” 不等杨书平说完,马度嗓子里面就呕了一声,差点没有吐出来,“杨书平你这是纯粹恶心人哪!” “下官只是随口说说,这东西还没人用过呢。说起来您也是用刑的行家,在咱们锦衣卫里头也是响当当的,实在没想到连句话都禁不住。” “我在锦衣卫还有这么响的名头?我什么时候又成了用刑的行家了?” “侯爷您别不承认,这边难道不是您的杰作?”杨书平指了指旁边一条十字形的凳子旁边还有桑皮纸,马度一看便知道是拿来施水刑用的。 “侯爷传下来的这招最是好用,不费力气几张纸往脸上一糊,什么都招了!”杨书平又从墙上拿下来一个前头带刃的小钩子,“听说这也是您鼓捣出来的。” “你弄错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杨书平往肚子上比划了一下,“这是钩肠啊,把它捅进肚子里头出来的就连带着肠子一起勾出来,听说您当年给陶伯爷治肠痈的时候用得就是这玩意。”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马度当初给陶安割阑尾的时候,就只有老朱一个人在旁边,还见他用镊子夹着割下来的阑尾阴笑,这么变态的刑具只能是他发明的。 马度的名声在锦衣卫是响了,传到后世绝对臭了,日后这些刑具除了对付勋贵就是对付当官的读书人了,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以后会怎么编排他,老朱和野猪皮家的雍正就是给他们搞臭的。 “好了,别说了回头没有胃口吃饭!” 有熟人照应马度自然不会住在牢房里,杨书平给他收拾出来锦衣卫值守房间,还真别说这里果真如老朱说的那样阴冷阴冷的,明明是三伏天比装了空调还凉快,只蚊子多了些,可能因为这里从前有很多血吧。 最可怖的是明明诏狱里面没有一个犯人,晚上却有呜呜的声音,犹如鬼魅的哭噎,那些锦衣卫早就习惯了,马度却睡不着觉,第二天研究半天便认为这诏狱结构有问题,是过堂风缘故,马度让他们另外凿了一个通风口果然就没有了。 马度在诏狱的牢饭还是不错的,每天都小宦官提着食盒给他送来,是御厨的手艺,负责看守的锦衣卫也跟着沾光。 最难熬的就是无聊,除了赌博没什么好玩的,马度当然不会玩什么扔骰子推牌九,每天打几圈马吊,是他最大的乐趣。 浑浑噩噩的一连过了二十天,韩成终于露面了,先是对几个锦衣卫训了一顿,“别以为本都督不知道你们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回头再处置你们。” 马度忙打个圆场,“他们几个也是陪我玩,看我的面子上韩都督就不要责罚他们了。” “既然国舅爷帮你们求情了,这事儿就暂且记下,以后若敢再犯定不轻饶!” 马度取出钱袋子和一摞欠条拍在桌子上,这些都是他这些天赢来的,“有银钱就去给老婆孩子买点好吃的,莫要再赌博了。韩都督,咱们去见皇上吧!” 韩成笑道:“国舅爷怎么知道皇上召您。” “二十天的时间够还不够你们到广东一个来回吗?案子已经结了?” “证据确凿,只等皇上一句话了。快走吧,皇上正等着呢!” 韩成领着马度从侧门了进了皇宫,然后直奔华盖殿,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鞭响,只见华盖殿前老朱正挥舞着鞭子抽打着地上的两个人,嘴里不时的发出愤怒的咆哮。 不用猜就知道地上的是朱亮祖父子,一切都如历史上那般上演了,只是朱亮祖的长子眼下换成了朱亮祖的次子。 好久不见朱亮祖了,他已经须发花白似乎老了不少,养尊处优几年,原本魁梧雄壮的身材也开始发福了。 身上的白色小衣此刻已经被老朱抽了布条,清晰可见皮肉之上,半寸身的鞭痕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全身,可以说是血肉淋漓。 让马度的惊讶的是,朱亮祖竟然咬牙挺着也不惨叫一声,还真是个硬汉。老朱见他这副模样似乎越发的来气冷声道:“到底是能让常遇春吃亏的人,真是有种!” 老朱不理朱亮祖,扭过头就把手里的鞭子挥向朱昱,嗤啦一声朱昱身上白色的小衣,就裂出来一个大口子,立刻出现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朱昱可不是他老子,十足的纨绔公子哥,虽然有军职可见得阵仗,可能还没有马度多。朱亮祖再也不淡定了,硬是爬起来叩首在地,“微臣知罪,请皇上念在从前的些许微功饶了小犬一命!” :。: 第605章 逼杀 老朱收住手里的鞭子望向朱亮祖,沉声道:“至正二十六年朕攻陷宁国将你俘虏,你却降而复叛,次年亲自督战再次将你俘虏,可还记得你当时对朕怎么说的?” 朱亮祖跪在地上叩首泣道:“微臣当时对皇上说,‘要杀便杀,若不杀我,我便为您效死力’。” “难为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朕念你骁勇留了你一条命,你也不负朕望多年以来为朕东征西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老朱的调门陡然一高,“可是朕也不曾亏待你,以传世侯爵相赠,让你世代富贵。你的长子朱暹与白莲教勾结在一起为非作歹,朕念你丧子之痛没有深究。你第一次倒卖军火害得江宁侯被俘,即使他是朕的小舅子朕也没有护短。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 他伸手从元生的手里拿过一个沓折子,劈头盖脸的甩到朱亮祖的头上,“看看你在广东做的事,有哪一件是对得起朕的,砍你十次脑袋都够了,朕一忍再忍你却得罪进尺变本加厉,倒卖军火不说还陷害忠良欺骗朕!你说!叫朕怎么饶你!” 啪!老朱含恨一边鞭子直接抽道朱亮祖的脸上,当下就有一块皮肉被掀了起来,血淋淋的挂在脸上好不渗人,看得马度一个寒颤。 朱亮祖呲着牙道:“微臣自知罪不可恕,请皇上这就杀了微臣父子两个!”他算是看明白老朱是不打算念旧情了,廖永忠都能被赐死,又何况他朱亮祖呢。 “这就杀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老朱扭过头来看看马度,“你跟朱亮祖的宿怨今天可以清了,抽死他!”他说着就把手里的鞭子递了过来。 马度一怔这剧本似乎不对,朱亮祖父子是被鞭子抽死的不假,可是老朱抽死的,可是不是马度抽死的。 “哈哈……”就在马度犹豫的那一刻,朱亮祖突然仰天大笑,“就连我的仇人都不忍鞭杀我,皇上却要我死的这般不痛快,真是好狠的心肠!” 这话像是戳了老朱逆鳞,他的面皮突然涨的通红,似乎恼怒至极,手里的鞭子像是灵蛇一样钻到马度的胸口。 啪!马度惨叫一声猛退了数步,低头看时发现衣裳已经被抽破了,胸前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犹如火烧一般。 老朱把鞭子扔到马度的脚下,“你不抽死他,朕就抽死你!” 他说完转身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胸口起伏不定,“朕要看着你抽,还不动手,这是圣旨!” 元生在一旁劝道:“国舅爷是斯文人,怕是没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皇上当容他缓缓。” “哼!他从前整天给剖心挖腹的,看着血淋淋的伤口一样能穿针引线,这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莫急,容奴婢去劝劝!”元生捡起地上的鞭子塞进马度的手里,“朱亮祖这样的奸逆,死有余辜侯爷不必同情他。”他除了不停的朝马度使眼色,还暗暗的掐马度的手指。 马度笑了笑,“元生公公你掐我做什么,朱亮祖差点害死我,这样的机会我是求之不得,没想到皇上竟赏给我了,我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坐着的老朱身前,“多谢皇上厚赏!” 老朱嘿嘿的笑道:“好,让朕看看你的手段。” 马度走到朱亮祖的跟前,晃了晃手里的鞭子,“说起来我跟永嘉侯缘分不小,结了深仇大怨的不说,竟然有机会送你最后一程。” “看你瘦不拉叽跟没睡醒似的,手上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被你鞭杀怕是要多遭不少罪,也是我倒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嘿嘿……”死到临头难得朱亮祖竟然还笑得出来。 “永嘉侯放心定不让你失望!”马度话音未落手里的鞭子已经抽了出去,这一鞭他竭尽全力,那鞭子沉重坚韧,抽出去带着呼啸之声,正抽在朱亮祖的大腿上,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之前一道深深的伤口上面。 鞭头扬起时带得一阵血肉横飞,饶是朱亮祖铁打一样的汉子也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不似人声。 “爹爹!”朱亮祖的儿子大声的哭喊,却被锦衣卫踩住后背半点也动弹不得。 “好!打得好!”朱亮祖却嘿嘿的狞笑,“再来,快些!” “来了!”马度咬着牙又是一鞭子甩出去,仍旧落在刚才的位置,一直巍然不动的朱亮祖疼得直满地打滚。 坐在马度身后的老朱,抚掌道:“玄重好手段,看他这模样朕才觉得解恨!” 疼得满地打滚的朱亮祖刚刚平静下来,又是一道鞭影在他的那已经被撕裂的很大的伤口上扫过,一股血箭直接射了出来直接滋了马度一脸。 那血箭缓缓的下落,在朱亮祖的大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色喷泉,迅速的抽离朱亮祖的生命。 朱亮祖没再痛苦的打滚,此刻他变得脸色煞白,一双虎目瞪大老大却已经失了神采,嘴角带笑道:“江宁侯算是雷霆手段菩萨心肠了,呵呵……这情朱某领了,阎王殿里不会告你的刁状。” 他眼睛缓缓的合了个半个,不知道是失血休克,还是已经死了,朱昱挣扎着爬到他老爹的身边,这次锦衣卫倒是没有拦阻他。 朱昱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恶狠狠的瞪着马度,“姓马的你杀了我爹!我给你拼了!” 他的身体猛地窜了起来,可手脚被绑住只能将脑袋狠狠的撞向马度的胸腹,他身体还没有碰触到马度,韩成一刀直接插在他的后背,用力一绞猛地一抽,鲜血喷涌朱昱便到底不起。 老朱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眼地上的两句尸体,摆摆手便有锦衣卫抬了下去,“朕的鞭子没有玄重使得好,只三下就把一个悍将抽死了。” 他神态语气相当的平和,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帕子给马度擦脸上的血,“事情结了,玄重到坤宁宫去见皇后吧,中午陪朕一起吃饭。” “微臣这副模样怕是要冲撞了娘娘,还是收拾干净了,改日再进宫陪皇上用膳!” “呵呵……也好,元生派人用宫中的车撵送玄重回方山!” 这次回家的路似乎很长,马度坐在车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的稻田,一眼不发心中却如有一团乱麻。 朱亮祖死了,比起前些日子被老朱赐了自裁的廖永忠惨烈了不知道多少,除了这些可能还会落个抄家灭族。 朱亮祖其实在勋贵之间人缘并不算太好,他自蹈死路估计也没人同情,可是兔死狐悲,其他的勋贵难免心有戚戚,即使如此他们也不会抗拒老朱,老朱就是他们特权来源。 可是亲手杀死朱亮祖的马度怕是没这个待遇,当他举起鞭子的那一刻,他便成了和韩成一样的帮凶走狗,韩成在勋贵间是人人敬而远之,估计马度日后也是差不多,之前所经营的怕是白费了。 刘基的推测没错,老朱在挑拨马度和文官的关系之后,又开始挑拨他和勋贵的关系了,他想想自己做孤臣! 老刘正在跟门房老孙喝茶,见马度回来便惊讶的道:“侯爷这是受伤了吗?身上哪来的这么多血?”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马度把书房的钥匙给老刘,“你到我书房里面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莫要让其他的人知道。” 马度等在门房里面,等老刘取回衣裳,换了这才进了后宅。家里少了一大一小两个胡闹的女人,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宋霜和徐晓珮两个人正在把着穿着红肚兜的马小云撒尿,一个捏着小雀雀,一个蹲在旁边吹口哨,可马小云很不给面子就是不开闸放水,见了马度就伸开莲藕一把把的胳膊求抱抱。 不等马度伸出手来,宋霜就把马小云抱到一旁,“这样的爹说不见就不见,跟他有什么好亲近的,自打孩子出生了你就不闻不问的,这会儿倒是要来当慈父了。” “我倒是想问,可我插得上手吗我!”马度瘫倒椅子上,“谁还没有儿子,我的小骉呢。” “跟中秋到小河沟里去抓鱼去了,有五六看着呢,没事!”宋霜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东西,把小云交给徐晓珮,“碧琳呢,你没去北平接她回来吗?” 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快化了的冰棍,“谁跟你说我去北平接孩子了,我是去给皇上办差了。” 宋霜一听就炸了毛,把小云交给徐晓珮,“你这没良心的,孩子让人拐跑了你也不管,竟然还有心思去办差,看老娘不和你拼了。” 说着就在马度身上又捶又掐,不巧正碰上老朱打得那一记鞭伤,马度不由得一声痛呼直抽冷气,见马度疼得脸色煞白不似作伪,宋霜立刻住了手,“受伤了!”说着话就把他的衣裳拔开露出那道鞭痕,“这是谁打的,下手这么重!虎妞快去找大夫。” 重吗?马度觉得老朱是留了分寸的,不然他以后想露点都没得露,“找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屋里有伤药膏你过来帮我上药,马度说着就把宋霜往屋里面拖,同时给徐晓珮打眼色让她赶紧滚球。 “哼!”徐晓珮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就退出了屋子顺手把门合上,接着就听见里面宋霜说道:“上药呢,你要做什么,你这一身的臭汗是多久没洗澡了,嗯,啊……” “白日宣淫,真是色中饿鬼!”徐晓珮啐了一口,就转身出了院子,却瞧见小骉正鬼鬼祟祟的靠在院墙边上,浑身上下满是泥点子,手里的草棒上串着各种的小鱼。 徐晓珮苦着脸叹了口气,“小骉怎么弄得这么脏,你一个豪门少爷怎么可以跟着张家的小子见天的摸鱼捉虾掏鸟蛋呢,你以后可是要继承爵位家业的。” 小骉笑道:“是爹爹让我去的,我也觉得跟中秋在一起很好玩。” “以后不准去了,跟着三娘读书!”徐晓珮拉住小骉的胖手,“赶紧把鱼扔了,到三娘院里来给你洗洗!” “哦。”小骉把那串小鱼扔到一旁,跟着徐晓珮就走,“三娘,刚才我听见爹娘说姐姐在北平回不来了,可是真的吗?” 徐晓珮笑着道:“没错,你姐姐回不来了,看你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呀?” 小骉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把淡淡的眉毛蹙成八字眉,装作一副难过的模样,“我没有幸灾乐祸,见不到姐姐我很难过的,真的,嘻嘻……” 小孩子装不到三秒就露了相,不用被人欺负了小骉自然开心,可眼下最开心的人要非常遇春一家子莫属了。 “哈哈哈……” 常家父子二人的笑声犹如鼓响,几乎要把马家屋顶给掀翻了,马度听得头晕,这绝对是强音波攻击。 “玄重啊玄重!俺老常真是要谢谢你了!打死俺都没有想到,俺的大仇竟然让你给报了!听说你三鞭子抽死了朱亮祖,俺是高兴的一夜没睡觉着呀,这不一大早就过来找你庆贺了!” 虽说同殿为臣,常遇春和朱亮祖可是老冤家了,每当阴雨天膝盖发疼的时候,常遇春都会想起朱亮射他的那一箭,除了伤痛更是一个神射手的耻辱。 满朝堂对朱亮祖仇恨值最高的不是马度而是常遇春,当初烧永嘉侯府的时候从常茂积极的态度就知道这仇恨已经延续到下一代了。 “那是!爹也不瞧瞧我大舅哥是什么人,我早说爹的大仇得落在他的身上,果然被我说中了……爹,你踢我做什么?” “你没规矩!”常遇春瞪了常茂一眼,“在老子跟前你就得喊玄重叔叔,不然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套了。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到头来还玄重帮俺报仇。”说着还要拿他蒲扇一样的大手往马度的胸口拍。 马度连忙的拦住,“别拍,我胸口有伤!” “是朱亮祖打的?” “不是,是皇上!皇上说我不抽死朱亮祖,他就要抽我。” 常茂喝口酒道:“看来皇上的火气不小,连你都挨了鞭子,既然是皇上说了让你抽他,你有什么好顾忌的,以俺看三鞭子抽死他算是便宜他了。” 常遇春抬手在常茂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懂个屁,光长腱子肉不长脑子。这事儿怕是皇上有意为之,说起来也是为玄重好。你到底是外戚,大家伙为点银钱都往你身边凑,总归不太何时。俺老常管不了旁人,反正俺常家以后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606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有了常遇春只大蚂蚱让马度略感心安,只是此刻其他的蚂蚱怕是不太愿意跟马度这只吃蚂蚱的蛐蛐绑在一起。 最开始的时候,马度极不愿意跟淮西帮沾染,生怕他们有一天会连累自己,当他有一天意识到自己也是淮西人,注定和他们划不清界限的时候便开始接受他们。 渐渐的发现这些勋贵也不是那么“该死”,尤其是他们的家眷大多都是农家出身,就像是马度庄子的佃户一样善良质朴多一点,狡黠市侩少一些。 老朱看得紧,勋贵连使用驿站的马车都要被处罚,如朱亮祖父子那般残害百姓的,马度还没见着几个,这样人也成不了马家的座上宾。 淮西子弟很多都是书院的学生,调皮捣蛋的不在少数,可是同样有少年的慷慨正义,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们跪在菜市口被锦衣卫挨个砍头的情形。 如果有人抛得下荣华富贵,马度不介意带着他们一起走,而且马度也需要他们的力量为建设原始的处女地添砖加瓦。 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负面效应很快就出来了。 因为方山日渐繁华,想买的东西在这里就能买得到,宋霜已经很少到城里去了,不过每逢初十还要带上徐晓珮去跟众勋贵家女眷的喝茶,主要还是谈谈生意上的事情。 各家都想着沾马家的光发财,宋霜当然是最受瞩目的人物,人人都少不得奉承她几句,每次都是乘兴而去乘兴而回。 这次却不一样,下了马车就穿堂过户直冲马度而来,劈头盖脸的就问:“原来前些日子你不是替皇上办差了,是在诏狱坐牢吗?听说你还在皇宫里面杀了人!” 马度轻轻的晃着摇篮,里面马小云正吐着泡泡睡得正香,“看你的样子今天的茶话会是被人排挤了,这是冲我发火呢。” 宋霜捏起一根冰棍,小小的咬了一口,“她们哪里敢排挤我,还指着咱家赚银子呢,再说还有晓珮在,她的那张嘴你还知道,一句就能把人给噎死,不过对我倒是不如起先那么热情了。有个不知道轻重小媳妇,夹枪带棒说夫君太过狠辣,被妾身一巴掌给抽歪了嘴巴。” “哈哈哈……”马度把宋霜拉进怀里,“看来我的夫人要和我一样恶名远扬了!” 歪着脑袋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宋霜推了马度一把,“还有孩子呢!” “小云都睡着了,再说他看了也不知道咱们在做什么!”马度看着宋霜嘴里的冰棍,笑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呀!” “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爷爷当年传给我的男女双修之法,有延年益寿美肤养眼之功效,快到里间来,为夫传授给你!” 马度拉着满脸虔诚的宋霜进了里间,不过很快就传来一声宋霜的暴喝和马度的惨叫。 负面效应在开学的那天越发的明显,来报名应考的勋贵子弟骤然少了一半,至于那些入学多年的勋贵子弟虽然希望继续在书院学习,可却有人拦着不让来,甚至还有专门到书院的里面拉人的。 顾时的婆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着儿子往书院外面走,她长得五大三粗,顾敬一个年已弱冠的大小伙子竟被她拽的跌跌撞撞。 顾敬干脆将四肢缠住书院的一棵小树,身上的衣服被老娘扯破了,露出一大片白花花脊梁,好不狼狈,看热闹的学生在一旁哈哈大笑。 顾敬苦着脸求道:“娘,您就不要再拉我了,孩儿给您说过了,我喜欢在书院读书,您就成全孩儿吧。” “读个狗屁的书,你兄弟都毕业了你还毕不了业,真要学那些老秀才读到白头吗?”顾夫人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道:“小心姓马的哪天不痛快了,一鞭子抽死你!” “顾夫人,顾夫人,来了书院怎么不到老夫的办公室喝杯茶水再走啊,呵呵……”朱升笑呵呵的走过来,他这个年纪已经不用顾忌男女之防了,尤其是顾时的婆娘,“这是要带顾敬回家吗?是家里出什么事情? “是朱先生呀,怎得就惊动您了……”顾夫人扭过头来,却见马度跟在朱升身后,脸色微微一僵之后,哈哈的笑道:“国舅爷也来了,好久没见着您了,怎么不到家里来玩。” 顾夫人一如既往的热情,马度却能看得出来刚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自己果然已经恶名在外了。马度也像是从前那般的和顾夫人说笑,“顾大哥又不在家,我到您家瓜田李下的可不方便,等哪天顾大哥来了我再上门拜访。您这火急火燎的拉着顾敬是要做什么?莫非是他的婆娘又生娃了。” “那到没有!俺家敬儿在书院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个长进,他兄弟都毕业,他还在书院待着呢,这孩子笨透了。他爹老早就在兵马指挥使司给他谋了个差事,俺寻摸着让他去历练一下,以后也好接他爹的爵位,您说是个这个理儿不。” 朱升呵呵的笑道:“道理没错,不过有一点顾夫人可说错了。顾敬质朴敦厚有赤子之心,老夫一直都很喜欢他,能有这样的孩子是您教的好也是您的福气。” “能有朱先生这样的学问人夸他一句,这学就算没有白上,只是……” 朱升伸手将顾敬招到身前,语重心长的道:“读书不一定要在书院,如魏国公从未上过一天学,征战沙场却手不释卷,如今一样文武双全。 你的天资虽然差了一些,可这些年来你勤学苦练,向学之心老夫都是看在眼里的。老夫看了你的考卷,知道你的学问只是差上稍许的火候,日后勤学不辍,定成大器。 今天便算是你毕业之日,虽然老夫不能给你办法毕业证,但是能给你写荐书。” 朱升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荐书递给顾敬,“汝父既然给你谋了职位,那便是朝廷命官了,望你能日后克己奉公,为民造福!” 马度拍着顾敬的肩膀笑道:“书院里面拿到毕业证书的学生比比皆是,可是有朱先生荐书的可没几个,顾敬你可赚大发了!” 顾敬激动的热泪盈眶,双手捧过荐书道:“多谢两位先生,顾敬定不负先生厚望!” 看着顾敬随着顾夫人离开,朱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夫真的是老了,书院里面少一个学生,老夫心里头就痛一下,就算是看着他们成材毕业,心里头也是舍不得。” 马度指了指报名处的长龙,“先生放心,书院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你不过去瞧瞧说不准能捡到几块美玉,亲自调教。” “罢了,老夫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只方孝孺一人已经让老夫疲于应付,再多收几个在身边只会误人子弟。” “方孝孺书呆子太不晓事,回头我替您好好教训他!” “有老夫在稀罕你教训!”朱升很护短指着马度道:“你能管好你自己就算是不错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少掺和朝廷的事情你就是不听,给自己招惹了麻烦不说,还连累了书院,好好的学生一下子少了二十多个,都是好苗子可惜了。” 马度劝道:“先生放心,书院是他们永远的家,早晚还回来看您的!” “我不回家了!”碧琳把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徐达皱着眉问:“真的不回家了?你爹爹、娘亲来信说可是很想你的。” 因为朱棣就藩北平,老朱就没有让徐达和常遇春轮值,就是想让儿子跟着徐达多学一点打仗的本事。亲王的岳父们基本都是军中掌权派,彼此却轻易见不得,就怕他们相互勾结。 就如朱小五这羊受宠的,历史上就因为见了一眼岳父冯胜,被老朱打发到云南挖田七。老朱不是信不过儿子,是信不过臣子。徐达却有机会手把手的教女婿,足见老朱对他的信任。 不过徐达最近很烦恼,马度在老朱跟前碰了壁,就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了,徐达已经是第三次来王府替马度要女儿了。 前两次徐达根本没见着人,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了,他的好女婿却从中作梗。 听碧琳这么说,朱棣就哈哈的笑道:“岳父你可听见了,不是我不让表妹跟您走,是他不愿意回家,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她自己不愿意走,您就不能强迫他。” 徐达苦笑道:“殿下慎言,皇上现在还没有册封小女,您这么称呼微臣可不合适。” “岳父教训的是,小婿以后不乱说话了就是。”朱棣嘴上应承却没有听进去,“最近妙云有没有给我写信。” 徐达叹了口气,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封信递给朱棣,他见惯了生死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在婚姻上他也吃过亏,和谢氏磨合了好久才过到一起,朱棣和自家闺女书信往来能多些了解,他倒也不反对。 “多谢岳父了!”朱棣接过信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直接坐到丹墀上一边看一边咧着大嘴傻笑。 徐达趁机问碧琳,“碧琳真的不愿意回家?” 萌萌的大眼只眨巴了一下,就变得泪汪汪的,柔软的小手握住徐达的拇指,碧琳撅着小嘴道:“徐伯伯,侄女不想回家,在家里爹爹不是在书院就是在睡觉,娘亲天天的和徐伯母打麻将,家里都没有人陪我玩,侄女不想走,在这里还能经常见您,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隐约的看到小时候的徐妙云,徐达心中不由得一软,“罢了,反正回了应天也跟你爹娘学不到好,不过在这里不能光顾着玩,赶明儿我给你找一个读书先生,你要好好跟他读书才行,等哪天伯伯回应天了,再跟我一起回去。” 泪眼婆娑的小脸立刻云收雨散,重新变得笑意盎然,徐达心头嗟叹一声,这样的小妖精也不知道自家呆头呆脑的儿子能不能降得住。 “殿下,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微臣便去处理军务了,殿下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朱棣把书信揣到袖子里,“以后再说吧,本王才刚到北平还没缓过劲儿呢,若有征战魏国公一定要带上本王!” “微臣知道,这便告退了!”徐达无奈转身出了承运殿,看看殿门前李景隆和平安,不由得哼了一声,“你们可真会玩!” 碧琳见徐达走了,就笑呵呵的对朱棣道:“表哥,徐伯伯走了,咱们接着玩审案吧。” 自从在书院看了模拟审案,碧琳就念念不忘,可惜找不到群众演员配合。现在到了北平不仅不差人,还有王府的正殿给她当大堂,这几日玩得不亦乐乎。 “请县老爷上座!”朱棣伸手指向丹墀上的王座,“县老爷”各自太小最后只能由他亲自抱上去,朱棣还摘下自己的金丝翼善冠扣碧琳的小脑袋上,只是不太合用,晃晃荡荡的很是滑稽。 碧琳却不在乎,煞有介事的问朱棣,“今天审得是什么案子?” 朱棣身兼书吏、衙役、保姆数职,连忙的上前禀报,“回县尊老爷,今天审得是平小二和李李小三互殴一案。” 碧琳一拍扶手道:“快让平小二、李小三上堂听审!” 接着就见平安、李景隆迈步进殿,两人俱是一副半死不活生无可恋的模样,嘴里含混不清的道:“草民平小二、李小三、见过县尊老爷!” 这几天他俩可受够了这过家家一样审案游戏,偏偏朱小四却很有兴致,拉着他们一起。 碧琳故作一副厉害模样,“平小二,李小三昨天是你们两个,怎么今天又是你们两个,不知悔改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这便是她审案的特点,不论对错好坏,原告被告,只要有人挨板子,她就会乐不可支,很有可能是两个人犯故作痛苦的表情很滑稽很好笑。 朱棣帮她扶了扶头上金丝翼善冠,打趣道:“在表哥的王府开不开心,等你长大了做表哥的侧王妃好不好?” 谁知碧琳却不屑的道:“才不要!” “嘿嘿……莫非你当真喜欢辉祖那个呆小子?”马度觉得朱棣不应该给八岁的小女孩谈论这么深刻的问题。 “我才不喜欢徐辉祖,我还是喜欢表哥!”碧琳一脸惋惜的道:“只是表哥长得太丑了,难道你都不照镜子的吗,真是可怜了妙云姐姐要一辈子看着你……表哥你做什么,啊!啊!啊!呜呜……徐伯伯你在哪儿,我要回家!” 古语说的好,恶人还须恶人磨。 第607章 布 应天人的越来越多了,尤其是每年的三月的二七、二八、二九三天,正逢城中庙会,可谓是摩肩接踵,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秋菊和跛脚的老爹一人背了两匹布在人群中缓缓的前行,等到了一家布庄跟前,停住了脚步,擦了擦额头的上汗水回头笑道:“爹爹到了!” “可算是到了,再不然俺的腿都要折了!” 父女两个相互搀扶着进到店里,店里的人头不少都是选购布料的,大多都是平头百姓,一个个的趴在柜台上跟伙计讨价还价。 掌柜的看见父女两个笑着道:“这不是老杨吗?身子骨不赖嘛,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杨老爹嘿嘿的笑道:“冬天好过,春天难熬啊,这不又到送掌柜这里来打秋风了。” 他轻轻的把两匹布,放到透明的玻璃柜台上,生怕把玻璃弄碎了,收手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在上面轻轻的摸了一把。 “劳烦宋掌柜验验成色吧,不是俺自夸,俺家秋菊的手艺可是越发的好了,比她娘的还要好,您可得给个好价钱。” 掌柜是行家只看了一眼便道:“是好料子,这样吧,我给你一匹布二百一十文!” 杨老爹闻言立刻炸了毛跳着脚道:“宋掌柜你可真是黑了心了,这样的好料子你竟然只给二百一十文,去年可是三百二十文的。俺家闺女从年前就开始一梭子一梭子的织出来的,眼睛都快熬瞎了!”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掌柜的无奈的笑了笑,从柜台里面拿出一匹料子,放到柜台上,“跟你说今年早就不是从前的行情了,你猜这匹布俺进价多少钱?” “不及俺闺女织得好,至少也得两百五十文吧!” “嘿嘿……没差哪儿去,不瞒你说只要俺一次进五十匹以上,就是一百八十文一匹,要是两百匹以上价格还能更便宜哩!” 杨老爹撇撇嘴,“你骗哪个,一百八十文都不够功夫钱!”话刚说完话他口气就软了下来,“宋掌柜可是老交情了,俺家婆娘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要来您这里卖布,俺从城东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多买几文钱,每年春天指着这几匹布过活呢。” “老杨,就是冲着这份儿交情,我才二百一十文买你的布然后原价卖出压根就不赚钱,眼下应天就是这么个行情,不只我一家这样。除非你大老远的跑去临近的常州、镇江,可能还能卖到二百七八十文,不过也就只有今年一年了,明年我估计整个江南都是这个价格。” 见宋掌柜说得情真意切似乎不是在哄骗自己,杨老爹苦着脸问道:“宋掌柜给俺一句实话,这到底是咋回事,这行情咋就跌了这么多呢?” “你在乡下哪里知道,朝廷设了个织造局,往外卖的棉布就是这个价格。” “朝廷?老天爷啊!皇帝老儿这是钱多,做亏本买卖要绝了咱们平头老百姓的活路……”杨老爹哀嚎一声,话说到一半就被宋掌柜给捂住了嘴。 “这是在城里说话可注意点,你自己作死莫要连累我!”掌柜的低声的呵斥,又转过头看了看杨老爹后面的秋菊,神秘的笑道:“其实这是这是你家出头的好时候,我倒有一条明路指给你!” 闺女费尽心血织好了布匹,杨老爹没舍得卖,他依旧不相信这上好的布就跌到这样的价格,可又一连问了几个铺子,比那宋掌柜给的还少。 无奈之下只好朝着宋掌柜指的明路走,带着闺女走了几条大街,便瞧见前方有升腾而起的几道烟柱,想必那就是宋掌柜说的织造局。 他挪着跛脚加快脚步,远远就看见那是一个偌大的院子,黑烟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门前有不少人不下百十口子,大多都是妇人几乎人人都带着布,估摸着都是和他们父女两个一样从乡下过来城里卖布的。 杨老爹带着闺女凑过去正想打听打听,就见门里头出来一个穿宫装的男子,挥了挥手里的浮尘,用尖细的嗓音道:“咱家姓吴,是这织造局局的少监,诸位乡亲可以叫我一声吴公公。看样子你们都是从布庄上过来的吧。” 一个站在前头的妇人道:“可不是,听说你们把好好布压到了一百八十文,这叫咱们怎么卖,这是断了俺们的活路!” 这妇人挺泼辣的嗓门又大又冲,旁边一个姑娘用指头戳戳她,“娘,他是衙门里的,当心抓了咱们杀头!” 妇人带着哭腔道:“反正都是个死,杀头总比饿死痛快些,老天爷啊,俺一个寡妇拉拔一儿一女,全靠着织布贴补家用,这是把俺们全家往死里逼啊!” 吴少监倒是不见怪,掩着嘴笑呵呵的道:“这位大姐您光扯着嗓子喊有个什么用,来咱家这儿难道不是想找口饭吃吗?” 妇人立马不叫了,“是哩,俺听兴隆布庄的掌柜说你们这里招人做工,每个月有五百文钱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询问,显然都是冲着这个来,一个个满脸期待的望着吴少监。 吴少监却道:“错了!错了!那掌柜的没说清楚,不是五百文。”不等众人失望,他又接着道:“谁要是离家远需要在这里吃住工钱是五百文,若是离家近的不在这里吃住,工钱是七百文。”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欢呼,五百文虽然不算很多却旱涝保收,衙门里的差役也未必能拿得到这些工钱。 刚才的那个泼辣妇人此刻变得柔声细语,“吴公公,小妇人想带着闺女来这里做工不知道可不可以!”估计这位不知道“公公”意味着什么,竟还冲吴少监抛媚眼。 吴少监对她的媚眼果然免疫,笑呵呵道:“只要没有什么严重的隐疾,会纺纱织布的都可以。这里每天干四个时辰活,其他的时间全由得你们,到了旬日还能放一天的假,这样的好营生到哪里去找。呵呵……” 杨老爹瘸着腿上前两步拱手道:“官爷说的没错这是难得好营生,只是俺家秋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抛头露脸的怕是影响了名节,以后不好嫁人呢。” 吴少监不屑嗤笑一声,“就你家闺女在乎名节,咱们这里的黄花大闺女多了去了,可没有哪个坏了清白寻死觅活的,老哥怕是不知道咱们这里不是普通的作坊。咱们这里除了妇人,其他的都是宦官,就是阉人!” “阉人!怎么会有阉人!” 看众人不解,他捏着兰花指指向头顶的门匾,“你们怕是不晓得织造局是什么意思,说白了这里就是皇宫里的买卖,主事的人是皇后娘娘,她老人家那是菩萨一样心肠,最重的就是妇人的名节。咱家把话撂在这儿,只要裤裆里带把就别想进这个门!”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他道:“吴良不要光刷嘴皮子,带她们到厂房、食堂、宿舍看一遍,要是还有不愿意来的,再说再多也没用。”年轻男子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迈步进了院子。 杨老爹指了指那人背影问道:“那也是个没把的?”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吴良不能打自己脸,点点头道:“没有!” 杨老爹显然不知道宦官是不长胡子的,摇摇头道:“一表人才,真是可惜了。” 吴良说到做到,当真没让一个男人进去,杨老爹自然也被拒之门外,跟在众人身后进了院子。 这院子真的很大,怕是要占两三顷地,屋子不知道用什么盖成,总之很大很大,庄子上的土财主也住不起这样的房子,秋菊有点相信这是皇家的买卖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样的大房子竟然不是住人,里面放着一个个奇怪的东西,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应该是纺纱机。 可是同时能纺二三十根细纱的纺纱机秋菊还是头一次见,而且操作起来并不麻烦,只需要一个一个人在旁边轻松的摇着手轮,整条的粗纱被卷进滚轴里面,不知道怎得就变成一根根的细纱,整齐的落在纱锭上,不大一会儿就是厚厚的一层。 要是有这样的机器,秋菊觉得自己一定能够织出更多的布来,这么想的人显然不只她一个,刚才那个泼辣的妇人,已经迫不及待上手了,一边摇着手轮一边说这活计轻巧的很。 秋菊也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难的,只是没想到更轻巧的还在后面。织布从来都是一个辛苦活,手脚并用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哪次都要累得腰酸背痛。 可是眼下只需要在一旁站着,那些个梭子竟然像是活了自己动弹而且不知疲倦,看得秋菊眼花缭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织出一尺多长。旁边的妇人只需要在纱线断了的时候,迅速的接个线头就成了。 老天爷,这是在闹鬼还是有神仙法力,看着旁边不时噗嗤噗嗤不断喷涌出来的白烟,秋菊觉得心里头觉得怕怕的…… 参观进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众妇人就从院子里面出来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絮叨在里面看到的新鲜事儿。 秋菊拿了从袖子里面拿了个馒头递给杨老爹,“爹,这是我饭堂里面吃剩下的,还热乎着呢。” “里面到底咋样?” “爹我决定在这里上工了,今天就不回去了,这几匹布您就卖给宋掌柜吧,得了钱先用着。管事的说下个月初十会发工钱,您可要记得来找我拿。” 杨老爹叹了口气,“都怪俺没本事养活不了家,要让你抛头露脸的遭罪。” 秋菊笑道:“爹爹不知道,这里的活计比家里的还轻巧,吃得住的也比家里好,闺女来这里算是享福了,而且这里当真没有男人,全都是尖嗓子的阉人……” 她越是这么说,杨老爹就觉得是闺女在骗他,心中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来了。他这么一哭,原本还挺高兴的秋菊也跟着掉眼泪,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卖闺女进窑子呢。 在织造局的有一栋小楼,隔着玻璃窗可以将街道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看着抱头痛哭的父女俩,马大脚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和马二公分别的情景,不由得眼中含泪,自语道:“真是可怜。” 马度不以为然的笑笑,这有什么好可怜的,一个乡下的姑娘能成为大明的国企员工,对她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以后嫁了人也能在婆家挺直了腰杆儿。 其实他真的没打算在封建王朝弄个国企出来,这似乎有些变态。考虑到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对脆弱的市场造成的冲击,他只是提前告诉朝廷准备应对一下,今年春天可能没饭吃的织户。 谁知老朱这个顶尖的封建分子,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深恶痛绝,马大脚一开始也不支持他,两人甚至准备将工业革命的幼苗掐死在摇篮里。 直到亲眼见了无人自动的织布机,尤其是听说了织布成本反倒是不拦着了,一匹的布的成本降了近乎一半,固然有人受损自然也会有更多受益。 农桑之事非小事,为了能用好这般双刃剑,老朱两口子决定还是握在自己手里,为了给织户止损就是连招工都带着明显的目标性。此时松江、苏州、杭州的的织造局已经在筹办了,庆幸大明纺织产业大半都在江南一隅,不用满世界的开厂子。 为政治而生的企业注定了是怪胎,虽然能辉煌一时,可是早晚会被毛孔里面都带血的资本家给比下去。 马大脚伸手在马度的胳膊上扭了一下,“你笑什么笑,还是不是你捅了篓子让阿姐给你收拾,说起来我也是一国之母,现在竟要自甘堕落操持买卖。” “娘娘可别这么说,您这是给大明筑基为百姓造福,总会有人记得您恩德的。”马度看看从楼下经过的吴良,“娘娘,这些宦官最好贪财恋权,娘娘可要看紧了,免得坏了您的名声。” “本公也是读了不少的书,宦官是个什么德行还不知道!”马大脚看看偏西太阳,“时辰不早了,估摸着皇上快回宫了,我也该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皇上又去私访了?” “逛庙会去了,说起来本宫上次逛庙会还是女儿家,宋霜要是在家无事请她带我逛逛,听说她最会买东西。” “这婆娘确实是最会败家!对了,娘娘,碧琳去了北边都快一年了,赶紧的让燕王送回来吧。” “我看还是不必了,跟着你们两口子能学到什么好。听说那丫头在北平跟着老四读书一日千里,前些日子老四还发了她的课业回来确实做得好,改天拿给你瞧瞧。” 马度咧着嘴笑了笑,“呵呵……真是不可思议!” 第608章 饭票 老朱还是从前的那身短打扮,加上那张质朴的黑脸,走在庙会上绝对的泯然众人。元生和韩成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边,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警惕的四下打量。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有便意护卫若有若无的围成一个包围圈,不过此刻那些护卫手提肩扛拿了很多东西,不用问这些都是老朱买的。 春日庙会不仅仅是为了祭祀,农人也会借此机会到城里兜售些农货,应付春荒或者为夏收做准备。老朱这个大财主,自然要伸手帮帮自己的子民,什么蒲草席啊、干枣子啊、柿子饼之类买了一大堆,还买了一篓子毛茸茸的雏鸭。 眼下他两手间正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在街上左瞧右看的闲逛,见路边一个卖玩偶的摊子上,有一只从未见过的卡通玩偶,如他手中的小鸭子一样全身娇黄,长长的耳朵,通红的两腮,还有一根弯折的尾巴,实在是可爱的紧。 老朱过去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摆摊的小贩打量老朱两眼,笑呵呵的道:“您可真是有眼光,这是马家铺子里新出的布偶,叫比卡丘,说是天上的灵兽,能保平安喜乐,《山海经》里都有记载的呢,老哥给家里的孙子孙女买一个吧。” 老朱差点没笑出来,“你一个摆摊子卖小玩意儿的还懂得《山海经》,让我考你几句,若是答得出来我便买上两个。” 就在老朱还以为自己对百姓的教化不错的时候,那小贩却讪讪笑道:“俺哪懂得这些,话都是马家的掌柜、伙计教的,说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再好的东西也要懂得包装宣传。” “哼,果然他家没什么实诚人。”老朱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又指了指那布偶,“你这东西不像是马家的铺子出的,虽然他家的东西贵了点,但是用得都上好材料,绝不会用这种粗疏的麻布,都快能伸进去手指头了。” 小贩有点难为情的道:“老哥真是个见过世面的,不瞒您说这东西就是就是小作坊里面仿的,给小户人家拿去哄孩子的。您若是想要精品送人我这里还真有一件。” 小贩神从摊子下面取出一个南洋红木方形的盒子,打开一看正是一只比卡丘,不过却是瓷的,精巧可爱,锃光瓦亮,就连大魔王老朱看了也很喜欢,不自觉拿在手里把玩。 小贩看得心惊胆颤,“老哥轻着点,这是官窑出的金贵着呢。” 老朱看看底部的印记,“哎唷,还真是景德镇的官窑出的!” “老哥真是识货,这东西摆在屋里头可比摆个花瓶好看的多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喜欢的紧,就是秦淮河的红牌姑娘也是人手一件,老哥买一件给家里的孩子玩吧。” 元生在老朱的耳边嘀咕道:“前几天两个小公主问娘娘要的就是这东西,可惜国舅爷家的铺子里的断货了,说是到下旬才能来。” 老朱点点头对小贩道:“那就给我来上十个。”他闺女多,不能厚此薄彼,准备一人弄上一件。 小贩见老朱打扮寒酸原以为他买不起,向他推销也不过是职业习惯,没想到老朱开口就要十个,惊讶的道:“客官,这东西可不便宜,要三两七钱银子。” “嘿嘿……我像是拿不出三四十两银子的人吗?” 小贩苦着脸道:“小人眼拙还真没看来您有这么丰厚的身家,可惜小人没有这么货,一共从马家的铺子里面进了两个,卖出去了一只,眼下就只剩这一个了,小人也不多挣您的,您给个三两六钱就成。” “三两六钱?这东西我要了!” 小贩刚刚把瓷质的卡通玩偶装回盒子里面,也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支手,直接将东西抢到怀里。 老朱不悦的转过头,只见那是个身穿书院青袍的学生,很俊朗的一个少年,可惜被腮边的一个痦子坏仪容,他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火急火燎的从荷包里面掏钱。 小贩也道:“你这秀才别着急啊,东西已经被这位客官要了,你还是到别处买吧。” “别处要是能买的到还来你这里,我已经找了大半天了,再说他也没给钱,交易就没算完成,我的钱先给了那便是算我的了。”那学生碎银子和铜钱一股脑儿的倒在摊子上。 老朱笑了笑道:“你的钱怕是不够吧,元生拿银子!” 那学生咬咬牙从荷包里面,掏出两张饭票拍在摊子上,“你有钱又怎样我有这个!”又对小贩嘱咐道:“千万不要说起我的模样!” “晓得,晓得!”小贩两眼放光笑道:“东西你拿去吧!” 那学生把东西往怀里一揣,就快步走了。 老朱暗暗摆摆手制止住韩成,反而疑惑的问那小贩,“怎么?他的钱是香的,我的钱是臭的不成?” “真是对不住了!”小贩先赔了个罪才道:“对俺这样的穷人来说,什么钱都是香的,只是您没有这个!” 掌柜的把两张饭票亮一下就揣进怀里,“这东西不仅仅能当钱使,还有妙用哩!” 饭票这个东西原本只在书院内部流通,可是自从方山附近的商业繁荣起来,也不知道怎得就流通到外面,大多都是小摊子、小酒馆,当然是操蛋的学生用出去的。 收了饭票的人,可以带这些饭票到书院的账房兑换真正的银钱,日子久了竟真的在方山附近流通起来,摆摊的可以拿到酒馆当饭钱,开酒馆的可以到杂货铺子里买东西,有书院和马家做保证,在方山跟后世的纸币没什么两样。 但是到了后来就被有心人利用,死皮赖脸的拿来买马家紧俏的货物,你若是不卖给他便有损书院和马家的声誉。于是书院再不允许学生在外使用饭票,不然就要挨板子,可仍旧屡禁不止,马度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搞实名制的饭票了。 发行纸币?别开玩笑了,这种大鸣大放的掠夺行为是皇帝的专利,除非马度不想活了。 “俺没钱没势的,要是没有这东西凭什么从马家的铺子里头弄到紧俏的好货。”小贩因为得了两张饭票高兴不已。 老朱心头却是惊奇,他不惊讶小贩口中说的妙用,而是惊讶一个薄薄的纸片竟然能当钱使! 第609章 完美世界 “老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家吧。”元生对有些发怔老朱轻轻的道了一句。 老朱看了看天边已经发黄的日头,摸了摸手中的雏鸭道:“咱们回去!” 他说着就快步的往宫中的方向走,一双眼睛还不舍得四下打量,虽然这个出生的帝国还不甚完美但却生机盎然更是他一手缔造。 在心里他把自己比作北山愚公,他相信只要朱氏江山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子子孙孙不断努力终将让大明变成他所憧憬完美世界。 这不是幻想,大明立国不过九年而已,已经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与元末乱世相比犹如天壤之别,就连眼皮子底下的应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开始让他觉得眼生了。 手心微微一热,老朱低头望去只见手上多了一点鸭粪,他不由得的笑骂了一句“这小畜牲!” “老爷,让奴婢给您拿着吧。”元生递过帕子随手从老朱手里接过雏鸭小心的捧在怀里,还用指头在它头上点了点,“得亏老爷这般疼你,这般不晓事回头就将你杀了吃肉。” “呵呵……你跟一只鸭子说这些做什么,它又听不懂人话。”老朱用帕子擦干净手上鸭粪,又把小鸭子抢在手里继续的撸。 啊!……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只见一辆双驾马车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入街道,车身微微的倾斜,明显得有些失控,车夫半蹲在车辕上,咬着牙死死的勒住马缰,嘴里大声的喊叫,“让开!让开!……” 行人纷纷避让,可总有来不及躲闪的被蹭到在地,摆在路边的小摊子也是被撞得七零八落,弄得一片狼藉,一个小贩趴在地上呻吟,一时爬不起来。 好在马车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的狂奔不然到了前头人流密集的地方,不知道还要伤多少人。 车夫从车辕上下来,扶起扶起那小贩问道:“兄弟,伤到哪儿了。” 小贩从嘴里吐出两个断牙来刚想要骂人,可看看旁边那奢华的双驾马车,连忙的闭了嘴,连连摆手道:“俺没事!”说完就逃也似的躲开,收拾散乱的摊子。 一个脑袋从车窗伸了出来,面皮通红,满脸的醉态,这人不是旁人,乃是当朝宰相胡惟庸的儿子胡彦清。 只听他大着舌头骂道:“胡三你他娘的是怎么驾车的,差点没把车给弄翻了。” 胡三走到车窗跟前赔罪道:“实在对不住公子,刚才马儿跑得太快了,拐弯的时候没刹住车。” 胡彦清全然没了在马家时的斯文儒雅,一口浓痰吐在胡三的脸上,“谁叫你他娘的跑这么快的!” “明明是你不停的让我赶快些,倒回过头来怨我。”胡三心中腹诽,嘴上却道:“小的下次不敢了,不过咱家的马车刚才撞翻了几个摊子,还伤到了人。” “都是马儿撞翻的,又不是本公子的撞翻,要赔也是马儿赔干我何事,还不赶紧的上车,本公子还要到秦淮河去见红莲姑娘呢!” “唉!这就走!”车夫无奈的上了马车,在他挥鞭要走的时候,就从马车刚刚出来的巷子里面跑出一队兵丁把马车拦住。 一个书院的学生指着车夫急道:“就是这马车蹭倒了我,刚买的比卡丘也打碎了,那可是我花三两六钱银子买的,两位师兄可得帮帮我,不能让坏人就这般走了。” 看这一队兵丁的打扮就知道他们是兵马指挥司的人,京畿卫戍和兵马指挥使司是勋贵子弟最常混资历的地方,不仅离家近而且没有风险。 在这里的勋贵子弟大多都是家中长子,等着接爵位的,如赵麟、唐敬祖没有资格接替爵位的人,但凡有点上进心大多都是去海军和神机营。 这队人马领头的两个是书院出来的,之所以这么说,因为这两人确实没有毕业。带队的百户是平凉侯费聚的次子费翔,其兄长费超在征伐方国珍的时候战死了,他便算是未来爵位的继任者。 在马度鞭杀了朱亮祖之后,费翔就没有再来书院,而这一队兵丁的总旗则是被朱升称赞有赤子之心的顾敬,显然朱升的荐书到了军伍里面不太好用。 打量了一下周围狼藉的情景,便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费翔往四下一指问那车夫,“这都是你干的?” “真是对不住军爷,小的实在是不小心……” 费翔骂道:“跟老子说什么对不起,你们撞的也不是我的摊子,废什么话赶紧的下来道歉赔钱,然后跟老子到班房里面蹲几天!” 那个穿青袍的学生道:“师兄别忘了还有我的比卡丘也要赔!” 顾敬在他身上戳了戳,一本正经的道:“陈瑛别说话,别耽搁费兄办差,你的东西定然是要他们赔的。” “愣做什么!还不赶紧的下来,车里的人也赶紧的给老子下来,等老子动手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车帘子被掀开了,再次露出胡彦清那满是醉态的脸,只见他嘿嘿的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费公子还真是巧了,一起去秦淮河乐呵乐呵吧。” “哎哟,是本公子眼拙,早该想到除了胡公子旁人不会有这么漂亮的马车。”费翔拱了拱手接着道:“多谢胡公子相邀,胡某还有公务在身,这秦淮河就不去了。” 那叫陈瑛书院学生一听对方是宰相之子,惊讶的问身边的顾敬,“当真是宰相家的公子,那还是算了吧,我的东西不让他们赔了。” 顾敬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宰相之子,我爹还是超品侯爵呢,你可曾见过我为非作歹!”说着还狠狠的瞥了胡彦清一眼。 胡彦清笑呵呵的对费翔道:“既然费公子公务在身今日便作罢,改天我再做东请你欢聚,烦请你让手下人让条路来我好过去。” 谁知费翔却哈哈大笑,“胡公子你似乎忘了,你的马车撞到了人,撞翻了摊子还没有赔钱呢。”他一挥手百十名手下立刻将马车团团的围住,“请胡公子下车跟我到衙门里走一趟!” 第610章 死鸭子 立国之初,正是勋贵们最得势的时候,胡惟庸再牛逼也只是个一品宰相,地位上跟可以世袭罔替的侯爵相比实在是差了些,费翔实在没有理由畏惧胡彦清。 胡彦清似乎也没有想到费翔这么的不给面子,呵呵的笑道:“费公子不会是要动真格的吧。” 费翔冷哼一声道:“费某任职兵马指挥使司,走街串巷维护应天治安,乃是我的责任。胡彦清你闹市驰马,撞了人又毁了摊子,劝你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接受惩处,若是闹大了是你自己下不来台。” 胡彦清也是呵呵的冷笑,咬着牙道:“本公子若是不去呢。” “那就简单了!”费翔命令道:“顾敬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招呼胡公子下车。” 锵锵……马车周围响起一阵抽刀之声。 顾敬将刀尖指着胡彦清,铿锵有力的道:“立刻下车,否则格杀勿论!” 胡彦清没有被吓到,反而哈哈大笑,“哎呀呀,我当是哪个大头兵这么有种,原来是顾大傻子,看样子你是从书院毕业了?容我道一声恭喜啊!” “我没有毕业,不过我有山长给的荐书!”顾敬似乎还挺骄傲。 费翔气道:“顾敬跟他费什么话,赶紧把他拉下来!” 车厢里面又一人探出身子,是个文士打扮不到三十岁,同样是满脸的醉态,他笑呵呵的道:“两位别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顾敬皱眉问道:“你是哪个?” 那文士笑呵呵的道:“在下宋慎,在内廷仪礼序任职。” 费翔讥讽道:“原来是宋学士的之孙,好好的一个文人,怎得跟胡彦清这样的赖皮搅合道一起了。” “你说谁是赖皮!” “胡兄莫恼,费兄还年轻说话难免有些不妥贴,你何必与他较真。”宋慎忙安抚胡彦清,又打着眼色一脸暧昧的对费翔道:“费兄请移步过来,宋某要事与你说。” “光天化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亏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的这般小人作态。” 宋慎倒也不生气,反而下了马车笑道:“既然费兄不来,那我便去!”说着就下了马车,一摇三晃的走向费翔。 费翔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下子就扭住他的胳膊,“绑起来!” 那边顾敬已经把车夫给拉了下来,费翔一个健步窜上马车就要揪胡彦清的衣领子,却从车帘里面什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将他推了下去。 费翔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他抽着冷气摸了摸火辣辣的手腕怒喝道:“狗日的竟敢反抗,兄弟们动刀子!” “小王八蛋,敢冲老子动手,反了你了!” 车帘被挑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神情彪悍的男子露出来,吓得费翔连忙的让手下住手,愕然的道:“爹你怎么在车上?” 这个男人正是费翔的亲爹平凉侯费聚,只听他骂道:“老子怎么就不能在车上,刚刚在逸仙楼和胡公子吃了酒,眼下还有正事要办,你赶紧的让你的手下让路。” “爹既然在车上,早知会孩儿一声就是,不然也不会让人拦着!” 宋慎甩开身边的小兵,“刚才费侯喝多了在打盹儿,我就想跟费公子说来着,可你却不听还让人绑了我,这下大水冲了龙王庙让人看笑话了吧。” 其实刚才费聚根本就没有睡着,之所以不露脸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在车上,其实他本人并没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而是胡惟庸一直要求他不要暴露两人的交往。 “即使老子不在车上,胡公子的面子你也该给的,你这混账在书院读书读傻了吧!”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老子对儿子说的话,跟皇帝的圣旨差不多。 费翔一拱手低头应道:“孩儿知道了,你们都撤下!” 顾敬却不干了怒斥道:“费翔你这是徇私枉法!你们不准走!不然我就砍它俩!” 他声色俱厉手里的刀子举的高高的,可他娘的把刀放在马脖子上比划是个什么意思。 费聚摇头叹气道:“老顾怎么生了这么个二愣子,老二赶紧的把他拉开!” 费翔倒也不动手只说道:“顾敬你不知道闹市虐杀牲畜也是犯法,赶紧的让开,这是命令!” 胡彦清抢过马夫手里的鞭子在马背上狠抽了两下,马儿嘶鸣一声,吧嗒吧嗒的拉着马车跑了。 顾敬在一旁气得直跳脚,“费翔你这么做对得起先生的教诲吗!我要弹劾你!” “你一个总旗连上本的资格都没有,你弹劾谁呀。你弄清楚那里面是我爹,我敢不听他的?要是换成你爹你该怎么办。”费翔从腰里掏出荷包,“我赔他们总算行了吧!” 他说完就把荷包里的散碎银子分发给受损的小贩,“我现在没钱了,今天晚上你得请客,不,让陈瑛请,今天的事儿都是因他而起。陈瑛?陈瑛你跑什么!这个滑头!” 费聚和顾敬带着士卒离开,街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街边的老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的雏鸭已经死了,鸭脖子被他夹在手指之间,小小的身子和粉嫩的脚掌在夕阳之中晃啊晃的…… 马度离开织造局刚刚出了城,又被老朱派人叫了回来,进了皇宫天已经黑透了,宦官领着马度一路直奔坤宁宫。 刚一进宫门就看见两个小公主正凑在宫中的一角,见马度进来安庆就招着小手道:“舅舅快来看!” 马度凑过去只见芦席折子围成了一个圈,里面放着一盏琉璃煤油灯,就着明亮的灯光清楚的看见十几只毛绒绒的雏鸭围成一小堆,偶尔发出叽叽叫声。 马度笑问道:“哪儿来的鸭子?” 宁国手里捧着一只小鸭子道:“这是父皇在庙会上买回来的,你看它软软的多好玩!”说着还往脸上蹭一蹭,也不怕鸭屎拉在她的脸上。 安庆手里拿着一根骨头冲着小鸭子招呼着,“来吃呀,快来吃呀!”估摸着她可能还是头一次见到活得鸭子,可能是当成狗了,还很委屈的扭过头来对马度道:“舅舅它不吃!” 马度摸摸她的脑袋道:“鸭子晚上要睡觉,而且它不吃骨头,等明天用麸皮拌了切碎的青草给它们就成了!” 宁国放下手里的鸭子道:“舅舅还没吃饭呢吧,我们已经吃过了,父皇、母后和大哥都在屋里等着您呢。对了,舅舅碧琳去了北平怎么还不回来,很想她能早点回来陪我们玩。” “罢了,还是过些安生日子,少惹娘娘生气的好!” 第611章 宝钞 马度进殿的时候,老朱一家三口正围着桌子剔牙说话,一个个都是满嘴油光,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冷炙,显然他来晚了,给他们行礼的时候肚子已经开始不争气的叫唤了。 老朱用牙签剔着牙笑道:“玄重愣着做什么,赶紧的过来吃呀,还有不少菜哩!” 这是明显的睁眼说瞎话,坤宁宫的晚膳本来就不丰富,老朱和张五六一样没有剩饭的习惯,还能有什么嚼头。 桌子上还有两个半碗的米饭,估摸着是两位公主剩下的,马度倒在一起又倒了点菜汤就往嘴里刨。马大脚嗤嗤的笑了两声,在她肩头拍了一巴掌,“你呀,装什么可怜!”说完就转身出了宫。 朱标笑道:“父皇和母后给舅舅开玩笑哩,舅舅不要吃了剩饭了,您的饭一会儿就来。”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剩饭也能养人。”马度拿着勺子往嘴里扒刨饭。 “哈哈……这话朕爱听,朕那几年就是靠着别人的剩饭活命的,不知道吃了多少家的剩饭。那时候能吃饱饭的人家不多,能剩一口给我已是天大的恩德,说起来朕欠百姓良多。” 老朱说的自然是指他讨饭的青春岁月,平常很少听他说起,在那个兵荒马乱饥荒遍野的年代,可以想象他当时有多么的狼狈。 “朕每次去书院最羡慕的是那些学生嘴里美味的饭食,只要一张小小的饭票就能换来。”老朱说着从袖子拿出一张饭票搁到桌子上。 马度还没意识到老朱想说什么,刨着饭笑道:“皇上看了学生的饭菜羡慕嫉妒,微臣却是心疼万分,这群混账玩意多吃一口,微臣家的库房里头就少一份,不好好学习还整天的惹事生非,听说现在卫国公已经打完了乌斯藏,朝廷的开销应该宽裕了吧,您赶紧的接手书院吧。” “想得倒美,辽东眼下还没有清理干净,你再多忍耐两年再说。”老朱捋着胡子笑道:“其实书院的学生哪有你说的那般不成材,朕前些天才翻了他们在吏部的考评都是优良,行事也有正直仁爱之心。” “听皇上这么夸奖书院的学生,微臣有点不适应,您该不是在说反话吧,有什么事儿您还是直接说吧,不然微臣可吃不下去了。” “舅舅还是先别吃了,待会儿吃饱了,母后就白忙活了。”朱标笑道:“父皇刚才说的是真心话,比起办事拖沓的老吏,书院的学生做事可谓是雷厉风行,那个帮着孤在山东改革税制的齐泰短短时间就搭出架子,今年夏收之后就开始正式施行了。” “弹劾他的奏章估计也没少收了吧,那小子为人勤恳务实,可也有些固执少不了得罪人,殿下要多担待着些。” 老朱却冷笑一声,“砸了旁人的饭碗不遭人嫉恨才怪,谁在给朝廷做事,谁在挖大明江山的墙角,朕心中有数,只要他不贪污受贿祸害百姓,朕就是他的靠山。人固执一点傻一点没什么不好,就好比顾敬,朝廷里都如你这般奸懒馋滑,还怎么得了。” “微臣觉得要是满朝都是顾敬那样的才是大麻烦,那傻小子什么时候得了您的青眼,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说话间马大脚领着侍女端着饭回来了,一个大海碗放在马度的眼前,里面飘着一个个饱满的馄饨,汤清味浓,香菜葱花点缀其间,让人不由得暗暗吞口水。 “虾仁馅的,一看便知是娘娘的手艺。” 老朱叹道:“现在也就只有你有个福气了,皇后好久都没有动手包馄饨了,给朕分几个尝尝。”他说着就将刚才的那张饭票递了过来。 马度两手把海碗护住,“这不是在书院,饭票这个东西没有用,皇上若想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老朱却笑道:“饭票好像不只在书院有用吧,朕今天在庙会上看到有书院的学生,拿着它当钱使。” “是哪个混蛋又在败坏书院的名声,皇上告诉微臣,回头就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扒光了在书院示众。” 马大脚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 “舅舅,先别管那学生了,父皇想知道书院的饭票是怎么能当钱使的。” 马度一惊嘴里的半个馄饨都没嚼就咽了下去,烫的一阵生疼,抢过马大脚手里的半碗凉茶喝进肚里,才算是好了,张口便问道:“皇上,您该不是想要发行宝钞吧。” “宝钞?这名字好,就叫宝钞!”老朱一拍桌子跟朕说说,“这饭票到底是怎么当钱使的。” “皇上不是有市舶司的收益和倭国银矿产出的银子,难道国库又没钱了。” 老朱点点头道:“这几年朝廷四处用兵,钱什么时候够用过,除了海军之外哪个军队不是向朝廷伸手要大把的钱粮。” “皇上这是好事儿,他们要是以后不找您要钱要粮了那才麻烦呢。” “哈哈……这倒是真的,当年宋高宗节衣缩食勒紧裤腰,也不给岳武穆自筹粮草的权利,就是怕管不住他。” 马度正色道:“听说市舶司现在的税收比开始的时候长了近一倍,您要做大事攒个四五年便够了,还不用增加老百姓的负担,这宝钞还是不要发行的好。” “朕还能有几个五年,朕现在手里掌握着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强大军队,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宵小在侧却收拾不得。原本以为纳哈出会念着朕当年放他一马的恩德会带兵来降, 哪知道他迟迟拖延依旧和蒙元朝廷没来眼去,去年还接受了蒙元朝廷敕封的王爵,早知如此就先收拾了这首鼠两端的小人再打乌斯藏。” 看老朱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估计对纳哈出恨的不轻,原来一直不打纳哈出是因为没钱啊。 朱标对马度道:“舅舅,我觉得父皇想的这法子是可行的,宋时不也还有交子呢,若是能发行宝钞对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父皇和我都不知如何操作,舅舅最懂经济还请您指点。” 第612章 大明银行 马度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脸郑重的对老朱道:“如果朝廷发行宝钞,皇上还打算把它收回来吗?” 老朱很干脆的摇头,“不明白。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微臣的意思,如果这些宝钞到了百姓手里,百姓可以拿来交税吗?” 老朱皱着眉没好气的道:“平时觉得你挺机灵,怎么这会儿糊涂了,朕好不容易发出去岂会再收回来,到时候偌大的国库里面放的都是纸片片,你觉得合适吗?” 这话将马度怼的无言以对,老朱的思维果真和普通人不一样,仔细想想他也觉得国库里面放一堆虫吃鼠咬的纸片确实很没大国气象。 “如果皇上没打算把宝钞收回来的话,只想狠狠捞一票弥补国库的亏空,那还是不要发行的好,此举害民不浅。” 谁知老朱却梗着脖子道:“朕知道,可要害也是害的商人,他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赚的盆满钵满的,让朕放点血又能死不了!” 宝钞对于自给自足的农户其实影响真的不大,受损的主要还是商人,不过能把抢劫子民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皇帝,除了老朱也没谁了。 “那微臣可就没什么主意了,时辰不早这就告退了!” 马度起身欲走衣领子直接被老朱勾住,“回来!皇后亲手做的饭可是白吃的吗!老老实实的坐下,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天就别想走。” “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啊!既然皇上逼微臣说,那也只能从头说起了。” 马度拿起拿起桌上的那张饭票,“说起来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片,平常擦屁股都嫌它小,但是它之所以能在市面上流通,那是因为有了书院和马家信誉做保证,其本身半点价值也无。只有金银铜才是真正的货币,它只不过一种货币符号…… 当流通中所需的金属货币已定的情况下,宝钞发行的越多,所能代表的金属货币量就越少,宝钞贬值程度就会越大,若是施行不好会造成经济膨胀,于国计民生都有大害,甚至有亡国的可能……” 马度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都倒给老朱,他没有学过经济基础,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老朱就更糊涂了,“你说的什么符号、货币、贬值的朕不明白,就不能说点通俗易懂的。” 朱标解释道:“舅舅的意思是根据市面上金、银、铜钱流通数量发行宝钞,不然宝钞发的多了就会变成废纸,百姓不满会激起民变。北宋时有交子,因为交子铺擅自增发交子甚至挪用库银,加之北宋朝廷又因西北用兵朝廷增发过多交子使之贬值形同废纸,南宋朝廷发行的会子也是这般情形,孝宗时曾用内库数百万两白银回收会子,方才稳住形势。” 老朱欣慰拍拍朱标的肩头,“我儿知道的不少,这些年的书总算是没有白读。” “太子说的极是,大明的商贸越繁荣使用宝钞的人越多,就会有越多的真金白银掌控在掌握在您的手里,虽然这些钱朝廷不能随便动用,但是可以用来调节经贸,稳定物价,甚至还能用政策律令引导这些钱的流向。” “哈哈……听玄重的意思,似乎早有就有手段,朕就知道不会问错人。” 马度能有什么手段,还不是照搬后世的来用,他费尽唇舌给老朱解释一番,老朱仍是似懂非懂,“朕还是没听明白,朝廷如何从中谋利,那么多钱能看不能用,岂不是让人干着急。” “能发行合法的货币便是朝廷除税收之外最大的谋利手段,更何况换成纸片连铸币的材料都省了。宝钞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增发做应急之用,只要能够及时的采取紧缩政策就没有多大问题,切不可当成取之不竭的财源。若是真能实施下去,朝廷的税收只会越来越多,即使真的没钱了,也能找老百姓借钱嘛” 棉布的价格大跌,有人赚的盆满钵满,也有人差点倾家荡产,很不幸黄有财是后者。纺织是江南地区主要的产业,但凡做大生意的手里都有点布匹买卖,他黄有财做的主要就是布匹买卖,早早收购了一大批棉布准备卖给海商等着大赚一笔。 原本说的好好的,可那海商却迟迟不来收货,等他搞清楚情况,满仓的棉布注定要砸手里了,恨的他只想一把火烧了织造局。 这皇帝老儿怎么老跟他过不去呢,自己在杭州过得好好的非要把他迁来应天,好不容易买个房子也要被皇帝吓半死,这下子连他的饭碗都要给砸了。 大早上的起来也没有胃口吃饭,囫囵扒了两口便不吃了,“我要出门去趟城里!” “老爷怎么又到城里?”家里的正妻好奇的追问。 黄有财没好气的道:“还能去做什么,当然是去看看行情,家里都快断炊了,以为我还有银子去秦淮河吗。” “以妾身看这行情怕是以后都涨不起来了,老爷不如跟错对门的周老爷合计一下,借他的船把布贩卖到海外,咱也不赚钱就回个本儿,再几个月就算是卖到爪哇国也没用。” 黄有财不屑的道:“那老周就两条小破船,还有一艘触了礁,水手伙计淹死十几个,连裤子都赔进去了,听说准备卖宅子呢。” “难怪他家婆娘最近愁眉苦脸的,老爷你可不能学他把咱家宅子给卖了,没了这宅子咱家的大孙子就不能在小学读书了,听先生说他学习很好八成是能考上书院的,以后是能当官老爷的。” “我哪有那般短视,早就让风水先生看过咱家宅子,说咱家这宅子是崔官局显功名不显财运,再说咱家在杭州还有近千亩良田哪,总归是饿不死的,大不了以后收了生丝棉花往织造局卖。” “收生丝棉花也得有本钱,实在不行就把囤货贱卖了吧。” 黄有财有些心疼,不悦的道:“以后再说,反正也搁不坏!” 他放下筷子转身出了门,准备到城里瞧瞧,刚一出门就碰见错对门的周老爷哼着小雀儿一摇三晃的过来,家业都快完了还这般高兴,难不成是魔障了? 黄有财笑着打趣道:“老周你这是吃了蜜蜂屎了?” “嘿嘿,比吃了蜜蜂屎还痛快!”老周笑呵呵的走过来,“老黄我正要找你哩,听说你屯了好些布卖不出去了?” 被人戳了心中的痛处,黄有财有些不悦,“我是屯了不少的布,不过我也听说你船沉了,货没了还要给死了伙计水手家里赔钱,早就跟你说了,没有大本钱还是不要做海贸,风险太大了。” “这世上哪有万全的买卖,将本求利哪能没有风险,黄兄你这看似稳妥的棉布买卖不是也是黄了吗。” “黄了又怎样,我有的是家底,若没有其他事我到城里逛逛。” 老周一把拉住黄有财,“黄兄别着急走,我还有买卖跟你谈,我愿意以高于市面一成的价格收购你的屯货怎么样?” 黄有财讶然道:“周兄你这是东山再起了吗?若是能以高于市面一成的价格收了我的屯货,黄某一家感激不尽哪。” “好说好说,不过必须得等我从海上回来才行!” 黄有财冷笑一声,“你该不是想拿了我的布跑路吧,我黄有财混迹商场几十年,以为我这般好糊弄。” “黄兄你这就是门缝里把人看扁了,我的户籍家业都在应天我能跑去哪儿,去年我那小儿子刚刚从小学考进书院以后那就是官身,周某岂会毁了他的前程。”老周也有些不悦,伸手招了招身后的马车,“把箱子打开给黄老爷瞧瞧里头是什么!” 硕大的木箱子被打开,阳光下银闪闪的一片,黄有财上前拿了一个在手里看了看,都是上好的雪花纹银,不由得讶然道:“这得好几千两吧,周兄你这是哪里发的横财。” 老周伸出四个手指头在黄有财眼前头晃了晃,“四千两,这是我准备给船厂的订金,我还有另外的一半没取呢,可惜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仍旧不够,买了船赔了伙计水手的烧卖银子,便没有多少钱进货了,可惜人家只肯借我这么多。” “借的?老周你糊涂啊,枉你在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印子钱你也敢借,那些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是要让你倾家荡产的!” 老周却呵呵笑着不以为然,神秘又得意的道:“明白的告诉你这不是印子钱,其实你也借的,如果你能借来,咱们可以合伙做海贸,你的那些布不仅不会亏本还有的赚。” “快点,再快点!”黄有财不停的催促着自家的车夫。 “老爷别急,要是给兵马指挥司的人查到了才是大麻烦,若是真有周老爷说的铺子,又不会跑了!” “你懂个什么,铺子是不会跑可钱会被借完,到时候全家老小喝西北风,第一个就先把你给辞了!” “到了!到了!老爷您瞧瞧是这边嘛?” 黄有财从车窗里面伸出脑袋,看看街道对面那硕大的金漆招牌道:“是这里了,赶紧的停车!” 不等马车停稳黄有财就迫不及待的从车上下来,将眼前的铺子仔细的打量一番,自语道:“果真是大有来头!” 这铺子的门脸装饰的不错,可是应天城里比它阔绰的铺子多了去了,黄有财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大明银行”。 为了避讳国号,今年天子下令将明州改为宁波,一府之地都是如此,一个商铺竟然敢在国都闹市用国号做招牌,要是没有极为强大的背景谁信哪,没瞧见巡逻的兵丁差役就当没看见一样。 黄有财激动的步入银行,只见地板光洁锃亮,跟他家的一样都是陶瓷的,其他倒没有什么豪奢的装饰,店门的对面有一排柜台,是用玻璃封死的,有几个商人正在小声的跟里面的伙计说话。 他正要迈步过去,耳边却听见有人用粗犷凶恶的声音问道:“可是来借钱的吗?” 黄有财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门里边站着一个又黑又壮的大汉,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颌下是钢针一样的虬髯,胸前鼓囊囊的腱子肉几乎要把衣服撑破,身材更是比他高出一个脑袋,若是换上盔甲比皇宫门前的大汉将军还要威武。 “来……来借钱的!”黄有财下意识的低下脑袋不敢多看一眼。 那大汉塞给黄有财一个木牌,“拿好了到东边去等着,回头自会叫你!想要喝茶那边有水壶,自己倒。” “多谢!”黄有财乖乖的应了一声,拿着木牌转身到了东边,那边有七八个人坐在长椅上焦急的等待,估计和他一样都来借钱的。 “咦,这不是黄兄吗。”一个胖财主招呼伸手冲黄有财打着招呼,“来,这边坐!黄兄也是来借钱的?” “原来是孟兄,黄某生意上遇到点麻烦,听说这里能借钱便过来瞧瞧。”黄有财挨着胖财主坐下,“孟兄产业无算,在应天也是数得着的豪富,肥皂琉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莫非也缺银钱?” 胖财主恨恨的一拍大腿,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别提了,孟某原本是不缺银钱的,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怎得就鬼迷心窍进了一批火柴,库房的伙计保管不善引燃了火柴,整个库房的货物都烧了,叫我如何做买卖。” “噢!原来前些日子城西的大火是你家的库房,那火可不小!”听到倒霉的不只自己一个,黄有财心里似乎舒服了好多。 “可不是,肥皂都烧成了油,琉璃都烧成了水还烧了民房,赔了钱不说最后还被应天府罚了一大笔,你说我倒不倒霉。我现在除了土地商铺,连一点流通资金都没有。从前的知交好友一个个躲得远远,生怕我找他们借钱似得,亏得这里能借钱,比起驴打滚的印子钱,这儿简直就是积德行善。” 黄有财试探的问道:“孟兄在应天人头熟,可知道这银行是个什么来路?” 胖财主嘿嘿一笑,“怕是要让黄兄失望了,我也问遍了熟人,却打探不到半点的风声。不过有这么多钱财还敢用国号做招牌的,你觉得还能有谁呢?” 第613章 回乡祭祖 买卖是老朱的买卖,可银子真不是老朱的银子,银子的主人透过玻璃窗看着后院里又一箱白花花的银子被装上马车,不由得生出一脸的肉疼,不由得对马度抱怨,“这才开张几天已经借出去七万两了,侯爷您这次可把我给害惨了。” “你可别冤枉我!”马度摆着手对沈万三道:“本侯在皇上跟前压根就没有提过你,是皇上自己想到你的,能让皇上时时的惦记,你应该感到荣幸。” “沈某倒是不这么觉得,还是希望皇上能早点忘了我才好,原本以为出银子给盖了应天城墙,今天竟然又要拿我的家当来做买卖,这钱要是收不回来该如何是好呀。” “放心吧,不会赔的借出去的钱,不是都有抵押吗!”马度拍拍他的胸口,“你是生意精还能看不出来这其中奥妙,不会当真以为皇上是在行善积德吧。” “嘿嘿……皇上这手狠着呢,眼下尚看不出来,可不久便将天下财富于一人之手,这主意八成又是您给皇上出的吧。不过对那些商贾来说确实是行善积德,沈某也是小本起家,知道现银周转不开的难处,一旦借了吃人的印子钱很难再跳出来。” 听沈万三这么说,马度不由得好奇,“说到这驴打滚印子钱我就好奇了,大明像你一样有钱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就没有人出来开上一家这样的铺子,这并非是什么难事,降低一些利息挣那些干净的银子不好吗?” 沈万三嘿嘿的笑道:“侯爷您就别开玩笑了,那些放印子钱的有哪个没背景的,不然凭什么害得旁人家破人亡。沈某敢说要是没有那块用国号来做店名的招牌,早就有人把这里砸得稀巴烂了。” “照你这么说,我这次八成又得罪了不少人,可能又无端的多出不少政敌了?” “对头!不过有皇上罩着,您有什么好怕的。” 纸币就是从传统的银行业务里发展起来的,其实就是存款单据而已,逐渐在市场中得到认可后便开始直接参与交易。 如果老朱以行政手段推行的话可能会发展的更快,但是在心里上却不容易被人接受,商人不是无知的肥羊,谁动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心里头明白着呢。 马度不过拿来将它做成慢性毒药,还加点糖让人觉得美味可口。黄有财此刻就觉得这份毒药甘甜如蜜,“老天爷,真的年息三分!在这里存钱不收保管费,竟然还有三厘的利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白纸黑字做的不得假,黄有财不由得叫出声来。 “没错,年息三分你若是嫌高就不要借!”眼前一个黝黑又瘦的年轻人横鼻子竖眼的,从头到尾就没给他几句好话。 黄有财半点不以为意,这么低的利息借给你钱,难不成还要指望好脸相陪,“不高!不高!这样的利息别处可没有!”黄有财打量着对方套近乎,“这位小哥,我咋觉得你面善的很哪?” “当然面善,我从前给你家小孙子做过家教,辅导他算学经常到你家去,当时黄老爷觉得你家孙子算学进步的快,还赏了我十个铜钱哩。” “原来是你啊,叫什么大牛是吧,难怪瞧得眼熟,好久不见你原来到了这儿高就,小哥日后可就是应天的财神爷了。” “嘿嘿……当不得您这般奉承,我从前叫林大牛,毕业前先生给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林骏,骏马的骏,得先生青眼现在这银行里头任一小小主事。” 黄有财鼓着掌笑道:“好名字,林主事生得一副千里骏骨,青云之路任尔驰骋啊。” 他突然压低声音,“有些事还不明白,烦请林主事指点一二,这银行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莫非是马家的。” 原本还满脸笑容的林骏突然变了脸,“有钱借给你就成,哪儿那么多的废话,不该问的不要瞎打听,赶紧的把地契房契拿来吧。” “林主事教训的是!”黄有财忙从袖子里头抽出一张房契,“这是我在方山的房契,前些时候有人要出六千两我都没有卖哩,不知道拿来做抵押四千两行不行,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在杭州的地契。” “方山的房子不卖就对了,有价无市,给子孙留着无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你的好处,有这地契一万两也借的。” 林骏把地契随手交给一旁中年书吏,那书吏看了看道:“没错了,是应天府发的签发的地契!” 当下签字画押,合同一式三份,黄有财和银行各拿一份,另外一份则是交给衙门备案。别人做买卖交易都是牙行做见证,人家竟然是让衙门做担保,这背景当真深不可测。 书吏拍着桌子对发愣的黄有财道:“愣着做什么,交二十文的润笔费和保管费,难不成穷得连这点钱都没有了。” “有,有!”黄有财随手拿出一小块碎银子,交给对方没有想到竟然还找钱给他,这让他对银行越发的信任了。 当他跟着林骏到库房之后,这种信任便膨胀到了极点,他也是见过市面的,可这么多钱他从来没有见过,银晃晃金灿灿直得他两眼发花目眩神迷。 他心中不由得想,“老孟猜的八成是对,有这么多钱一定是皇家的买卖!” 如果沈万三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吓得睡不着。 马度就是一个不孝子,除了四时八节带着家小给便宜老爹上香,还从来没有回宿州老家祭祖。这次徐王墓竣工终于要去了,马大脚把他招到宫里,把一套冠冕华服交给他,“没有父亲的尸骨,只好拿这一套衣裳给他做衣冠冢了。” 马度跪地接过,看着上面那细密的针脚,繁复精美的图案,便知道是马大脚亲手做的,“小弟惭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没放在心上,还请阿姐责罚。” “你自幼和老居士游历在外不通世事,宋霜那孩子也是没心没肺的怕是想不起来,等到父亲坟前阿弟替我多磕几个头就是。”马大脚伸手把他扶起来,“再说父亲的坟墓没花朝廷一文钱,用的都是阿弟的,阿弟尽了为人子的本分,没什么好愧疚的。” “阿姐不用宽慰我,明日我便带着一家老小前往宿州老家。” “孩子都还小,不必这么大阵仗,有宋霜这个大妇和小骉这个长子嫡孙就够了,人多了跟着太子的车架也不方便。” “太子也要去?” “嗯,不过太子去的是中都,哪里皇陵也竣工了,皇上眼下不便离京,只好让太子携诸王前往拜祭。” 原来是大冥宫盖好了,这事儿可不能让薄启知道,当时他听说老朱把元皇宫的拆下来的材料给爷娘老子修坟气得病了好几天卧床不起,眼下火轮船还没弄好,得让他好好的活着才行。 姐弟两个又聊了半晌,马度告辞要走,马大脚突然道:“阿弟,若与马氏族人相见,只要待之以礼即可,不必承诺什么,对他们皇上早有恩赏,我姐弟二人更不欠他们什么。” “王少壮时膂力过人,沉毅,寡言笑,重然诺,而性刚强疾恶,见有为不义者,视之若仇雠,然或少忤其意,辄肆殴击,虽致死无所畏惮,乡人莫敢犯。” 这是对马二公为数不多的描述,再加上其家境富庶,可见马氏一族在当地算的上是豪强,即使护不住马二公,也没有理由让他带着三个小丫头在乱世中流亡,足见马氏的族人的冷漠,甚至不如郭子兴这么个朋友。 马度又问道:“那若是遇见了仇人呢?” 马大脚笑道:“亲人算不上亲人,仇人就更算不得仇人了,说到底还是我父打死他们的人。” 确实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马二公是人家的仇人才对,马度觉得这个暴脾气的便宜老爹,当初要是留在郭子兴家里,日后跟着郭子兴起兵造反,说不准人生会是另外的一番光景。 听说要回老家祭祖,宋霜很重视不管出发的时间还有好几天就让人做准备,积了灰的侯爵仪仗统统的拿出来清理,精心挑选随行的丫鬟、仆役,专捡模样标致俊俏的。 只是家里的护卫一个个瞎眼少胳膊的不够威风,还到徐家、常家借了十来个充场面,还跟马度说锦衣还乡不能丢了公公脸面。 如此的贤惠让马度好不感动,直到听见小骉跟张中秋显摆说要去中都游玩了,就知道这个婆娘为什么突然这么给力。 这时代的女人嫁作人妇,几乎意味着一辈子就要在四四方方的天井里过活,尤其是豪门大户,宋霜这样的资深驴友,连娘家都没有回过算是不易了。 宋霜掰着指头数日子,眼看着要放暑假了,才确定了要启程日子,就在要出发的前一天,家里来了客人。马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沐英满身披挂的站在他眼前,“老天爷,你怎么从云南回来了!” “哈哈……”沐英大笑着在马度胸口捶一拳,“这是不想我回来吗?就许你回老家祭祖吗,愣着做啥,还不赶紧的给我摆酒接风。” “好好,五六通知厨房,炖个茄子,炒个鸡蛋,煮个蚕豆,再弄一坛黄酒送书房里头来,对了,再把沐春从书院叫回来,就说他老子来了!” “你这是越活越抠门了,我大老远的回来,就拿这些来招待我!” “行了,看你肚儿圆滚滚的,八成没少在宫里吃了,还能吃得下多少,有几样清淡的小菜就行。走,咱们到书房里头喝酒说话。” 两人刚进了书房,就听见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道:“父亲,孩儿给您卸甲吧!” 马度这才注意沐英的身后一直跟着六七岁的小童,头扎总角,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可面上的表情却是严肃,身穿一身小号的军装,身体挺得笔直,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这是沐晟吗?怎得变了模样?” 沐英坐在椅子上,任那小童给他解颌下绑带,“你什么时候也糊涂了,老二年纪和碧琳一般大。我攻入昆明后在滇池附近的民居中捡的,当时他不到两岁,八成是家人逃难时丢了的,见他可怜便收作义子养在军中…… 别看他年龄小却懂事乖巧,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端茶倒水洗笔研墨,犹如亲子,说起来我那两个儿子就跟白生了一样。他这次跟着我来应天在马背上驰骋千里也不叫苦,以后定是个打仗的好苗子,呵呵……”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马度扯下腰间玉佩,“来来来,这玉佩权当我给的见面礼。” 那小童却不接而是扭过头看看沐英,沐英笑着点点头道:“这是皇后娘娘亲弟,封爵江宁侯,更是我的好兄弟,他给你的你就拿着,千万不要客气。” 小童上前两步到马度身前,一脸严肃的躬身一礼,“侄儿马三宝见过叔父,多谢叔父厚赐!” 马度闻言一愣,躬下身子瞪着大眼问他,“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你叫马三宝?”又抬起头来问沐英,“这名字是你取得?不跟你姓沐吗?” “不是,三宝他的本名,他当时已经会说话亲口告诉我的,我曾帮他找过家人只是没找到,当地人说住在滇池那一片的回回十有八九都是姓马,干脆就让他姓马,日后不要忘了自己的祖宗。” “哈哈……还是个回回!”马度大笑着摸摸三宝的脑袋,揉揉他的脸蛋,拍拍他的肩膀,捏捏他的屁股,最重要的是在他的两腿之间弹上一弹,嗯,宝贝还在,“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玉佩拿好了!” 马度拉开书橱上一个又一个的抽屉,“过来瞧瞧,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 三宝下意识的揉揉了刚才被弹的有点疼的雀雀,心里对这个热情又变态的叔叔有些惧意,拒绝道:“叔父的盛情小侄心领了,能得叔父赐一枚玉佩足以。” 沐英把他一把拉进怀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马度,“从没见你这般豪爽大方,就算你俩都姓马,可一个汉人一个回回,就算往上倒腾八百年也注定不是本家。” 第615章 乌托邦 不管眼前的小娃儿是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可却看得出来是个难得好苗子,小小年纪就有眼色、懂规矩还能吃苦头,比起只知道吃喝玩闹的小骉可不只强了一星半点。 如果他就是三保太监的话,那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历史上分明被沐英割了小雀雀,现在竟成了他的义子过来讨债了。 小骉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爹,咱家来客人了?” “嗯,你沐伯伯来了,还不赶紧的过来见礼!” 小骉进了书房乖乖行礼,“见过沐伯伯,侄儿有失远迎还请伯伯见谅,伯伯大老远的从云南回来,可曾带了什么礼物给侄儿。” 沐英大笑道:“果真是父子两个张口就要好处,云南那地方荒僻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便给带了个朋友,这是我的义子三宝,你俩多亲近亲近!” “小骉你让厨子弄点好菜,带着三宝到厅里用饭,我和你沐伯伯有话说!”见两个小的勾肩搭背走了,马度这才问沐英,“你大老远的回来,该不是真的来祭祖的吧。” “我倒是想祭祖来着,可我娘尸骨无存,乱世里一个村子里的人逃得逃死得死,回去连我爹的坟头都摸不着。家里头供个牌位,心里念着四时八节的上炷香也就是了。你说你,净提这些让人伤心难过的,赶紧的让人上酒。” 待酒菜上桌,沐英一脸干了两碗黄汤,抓几个蚕豆嚼得咯嘣作响,“我这次来京主要还是回京述职的,另外想把三宝留在应天让你照看。” “这是咋啦,我看你们的感情很好,你舍得把他放我这里?” 沐英苦恼的道:“还不是我那婆娘,非要说是我的私生子,留在云南我们两个人为此不少吵架。” “外甥媳妇儿出自书香门第,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你好歹也是个侯爵,三妻四妾算什么,你肯定冲人家发脾气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她倒是不反对我纳妾,只是要提前说给她,眼下她认定了三宝是我的私生子,我是怎么也说不通,当然我脾气也臭了些,难免说些不中听的。” “呵呵……”马度心中暗道,三宝这小子果真是来找沐英讨债的。 “你幸灾乐祸的笑什么,说起来都是跟你家婆娘学的,在云南她事事都拿你来与我做比较,气得我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应天来掐死你!” 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别人家的老公”,马度笑道:“哈哈……难怪刚才见你时出拳这么重,原来是含恨出手,我现在胸口还疼呢。我别的不敢说,男女关系上绝对正派,私生子这种事情是万万没有的。” 其实马度不知道,私生子他也是有的,只是远在另一个半球,若是在应天马家一定会比沐家还要热闹的多。 “对了,我这次来应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上次去云南前你叫我试种三七已经成功了,这两年一共攒了三万多斤,你可得帮我处理了。” 马度拍着胸口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三七又叫金不换,就算卖不出金子的价格,我也得给你卖出银子的价格!” “若是能成那可帮了我的大忙了,云南烟瘴荒僻之所养活十万大军着实不易,不怕你笑话我这两年其实没打什么仗,光顾着屯田种地了,若能有三七换些银钱,我会轻松许多。” 马度给他添了些酒,“别光想着种三七呀,云南那地方海拔高又雨水最适合种药材,多带些药材种子回去,挨个的试一试,说不准以后大明的药材都要出自云南呢。” “哈哈……好主意,只怕云南偏远交通不便,怕是药材商人不肯去呀。” 马度嘿嘿阴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大可借安南出海,在沿海大城兜售岂不方便?” “说起安南我就火大,蛮夷小国臣而不服,常有人犯边云南杀我百姓,我若不是缺少军资便带兵杀过去,砍了安南国王的脑袋。” 马度揶揄道:“做了一方诸侯脾气越来越大了,我常有海上生意往来安南,对那边的情况还是有点了解的。安南权臣当道豪族林立,王权势弱勉强自保,怕是没有心思挑起边衅。” “皇上也是这么说,还否决了我征伐安南的建议,说眼下征伐辽东才是紧要的。” “皇上说的没错,那地方要是不花大力气想打下来可不容易,打下来也不好治理,是个亏本的买卖。你不如示之以利让他们给开通商路,增加你在那边的影响力,待其自乱之时可趁势出兵,优待汉人驱逐蛮人,再请朝廷设州府迁两广百姓填充,安南归治,那便是开疆扩土之功,说不准你这辈子还能封公呢。” “切,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好像你知道安南会内乱似得。” “我猜的,据我所知那边有个姓胡的野心勃勃,你可以跟他多亲近亲近,有事没事的挑拨一下安南和占城关系,你要是不懂的话,我可以找几个满肚子坏水的学生帮你。 你要有本事把占城一起夺了才好,那里的是一片肥沃大平原,水稻就像是野草一样长在地里,一年三熟,海军每年都要去那边劫掠几回,不仅不要朝廷的军粮,还在澎湖发卖给那些商户,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沐英两眼瞪得老大,似乎很是羡慕,舔了舔舌头道:“听你这么说,我都不想在云南待了。” 筹备多时,朱标终于在书院放假前出发了,天气已经热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时候,太子和诸王都有可以遮阳的车撵,可随行的臣子却没有,骑马可以坐车轿不行,一辆大板车已经是老朱最大的恩惠,靠着两条腿走路的兵丁随从还是占了大多数。 跟朱标请示了一下,马度便不用跟着大部队遭罪,打起侯府仪仗远远的跟在后面。清晨就开始渡江,等过了中午侯府的车驾才算是上岸,前头朱标的车撵已经瞧不见了,足见排场之大。 除了故意显摆的成分,也要顾忌朱标与诸王的安全,谁要是趁机作乱把队伍给端了,老朱的昼夜操劳和无数精血都白费了。 朱小五显然是个不怕死的,一直呆在侯府的车上,只为图个清静不要有人打扰他百~万\小!说,不懂得顺便还要找马度讨教,因为医书是马度写的。 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变成了书呆子,对此沐英有些痛心疾首,一路之上不停的找朱小五聊天喝酒,谁知朱小五不领情,反让沐英挨了好些白眼。 宋霜的兴致起先很高,每天扎营后就带着小骉、三宝和沐春东游西逛,可几天下来便不去了,跟马度说没有比方山再有趣的地方了。 从应天到中都这一路上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饥荒、瘟疫、兵灾曾经在这里横行,说起来不过十几年而已,途径的村庄、城镇依稀可见当年的战火的痕迹,在路边埋锅造饭时一不小心就能挖到森森白骨。 这一片区域说起来算是老朱的根据地,在他没有渡江之前,手下的队伍土匪作风很重,有不少都是他造的孽。 应天和这里仅有一江之隔却宛如两个世界,唯有田野之间插好的禾苗和汗流浃背的农人,方才显得这是充满勃勃生机的人世间。 队伍走得很慢,每天不过三十里,朱标除了要接待沿途官员,还要带着弟弟们到乡间田野访贫问苦,若是到了老朱打过仗或者驻扎的地方,还要讲讲老爹的创业艰辛,很是有点重走长征路的意思。 马度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浪费唇舌,这一个个萌萌的小娃儿,可都是龙种注定了是要喝人血,每年至少一万石的俸禄,不知道是多少要让农人流多少的血汗。 当然也有老朱的儿子里面也有清新脱俗的,大明的鲁王朱檀在大哥对他们进行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候开小差偷偷的跑到马度的身边,用小手拽拽马度的袖子小声问道:“请问你是江宁侯吗?” “正是,微臣见过鲁王殿下!”马度连忙拱手见礼。 “早闻江宁侯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朱檀满脸喜色,小脸儿激动的有些发红。 马度有些不意外,因为这位鲁王殿下的生母是郭妃,一直把马大脚视为眼中钉的那位。难不成他母亲在后宫斗不过马大脚,这是仗着亲王的身份要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臭吗? 事实证明马度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檀笑道:“本王想到书院读书,江宁侯以为可否?” “殿下问错人,微臣不过是书院的一个讲书而已,那书院又不是我的是皇家的,只要皇上和郭妃娘娘同意,殿下随时可以去。” “本王的意思,是想做江宁侯的入室弟子,学些旁人不会本事。”朱檀仰着小脸满脸的期待。 “入室弟子?这个……实在没必要,微臣对书院的学生都是一视同仁,于治学一道上更没有藏私之事。” 朱檀喜道:“那就太好了,等本王到了书院还请江宁侯能把修仙御空的法门传给我。” 修仙御空的法门?马度只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不成自己一直都搞错了,这竟是仙侠版大明? “前些天看了父皇写的《六如仙人传》,他老人家的种种神奇手段让小王心生向往,江宁侯是六如真人唯一的亲传子弟,想必他的手段也会的,本王也不贪心只要学得一二,便心满意足……” “江宁侯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难道不成因为我母妃的事情不愿意教我?母妃的事情本王管不着,但是我对皇后娘娘一直是很敬重的,皇后娘娘也很疼爱我,说起来本王也该叫江宁侯一声舅舅哩……” 小小的朱檀喋喋不休,直到引起朱标的主意,宦官把他拉走的时候,他挥舞着手臂在喊依旧在喊“江宁侯本王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马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莫名奇妙,后来才想到朱家子孙炼丹嗑药爱好,好像就是从这位鲁王这里开始打头的,因为吃多了铅汞瞎了眼睛,死了之后老朱还给他赐了个鲁荒王的谥号。 鲁王求仙的事情这不过是旅途中一个有趣的插曲。从应天到中都其实并不太远,祭祀的队伍走了半个多月,才算是到了中都。 中都真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府城,并非是只有一个封号,而是一个周长六十里,占地近一百二十顷,有九座城门的大城。 在这里不仅有皇宫,圜丘,方丘,山川社稷坛,太庙,另外还有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观星台,钟鼓楼,皇城内另有六公,二十八候的府邸,外城则有街道二十四条,里坊一百零四所,而且比应天更加的规整。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改行业,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他乡……” 这段凤阳花鼓的唱词和凤阳的乞丐,一起流传四方,凤阳的乞丐也闻名全国,可眼下里马度却没瞧见一个蓬头垢面乞丐,那些街道两侧看热闹的百姓,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比应天百姓还要好。 毕竟迁来中都的富户,手里的银钱还没有花完,没有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与应天相比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都城。 有人说老朱个乌托邦主义者,那么眼前的中都凤阳便是最大的佐证,这里就是他想象中的完美世界。可假的就是假的,凤阳的富户思乡心切扮做乞丐回乡祭祖探亲只是个开始,当小小的凤阳养育不了这么多的人口让淮河泛滥土地荒芜,假乞丐成了真乞丐的时候,会是多么的讽刺。 反正那一天老朱活着的时候是看不见了,眼下他还可以为自己一手缔造的完美世界在睡梦中偷笑。 马度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伸着脖子遥望那和应天一样辉煌巍峨的殿宇,不由得心道:“老朱,你真的没钱吗?” 第616章 中毒 老朱还是有点良心的,马度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在中都竟然还有他的府邸,不管是方山的宅子,还是城里的宅子都比之不过,只是可惜没有装饰家居。宋霜安排仆役打扫,自己去了城里的家居铺子,一挥手统统买下来,在天黑之前倒也布置出了几间的屋子。 马度对宋霜道:“住不了几天太子就要祭祖了,咱们也要北上去宿州,你弄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才住几天吗?可惜了,这里虽然不及应天繁华,但是街道整洁,房屋规整,城中百姓也知礼守礼,我觉得这里很好,咱们把家搬到中都来住怎么样?” 这是老朱倾力打造的样板城市当然好了,可马度却总觉得中都少了人间百态的烟火气,可能是心里作用他总觉得这里像是一处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如果全家搬来凤阳,要是有一天家道中落了,也不知道他的子孙会不会背着花鼓满世界的乞讨。 马度摆摆手道:“算了吧,我不喜欢中都,还是呆在应天的好。”同时在心里补充道:“这里没有长江,以后跑路可不方便。” “我就是说说,你还当真了,咱家的产业都在应天呢,我得好好的替小骉看着。” 沐英嘿嘿的笑道:“弟妹要是不喜欢这里,不如把府邸卖给我,等我年纪大了就到这里来养老!” “还是好好在云南待着吧,就怕你老了不敢回来。” “胡说八道,我八岁以后就在这里跟着娘娘生活,那时候这里又破又烂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惜我封爵晚皇上没有营造我的府邸。” “皇上赏赐的东西卖不得,你若是喜欢到时候换块匾额尽管住,绝对不撵你就是。”马度四下一打量,“怎么不见小骉、沐春和三宝他们。” “刚才卖东西回来,在府门外碰到了鲁王,鲁王邀请他们三个到宫里玩了。” 沐英一拍大腿,“弟妹糊涂,怎么能让他们跟着鲁王走呢,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放心吧,鲁王跟他母亲不一样,我反倒是觉得他单纯有趣,看时间他们八成留在宫中用饭了,不等他们了咱们也吃。” 当下摆好酒菜,两人边喝边聊直到天黑,马度放下筷子,“今天就喝到这儿,我得回去睡觉了。” 沐英拉住他,“这才哪到哪儿,天还早着呢!” “你这么没眼色会招人烦的,没听见我婆娘刚才跟我说她去洗澡沐浴了吗?” “哈哈……你这是欺负我身边没人啊,不行,你也得找个俊俏的丫鬟陪侍我!” 这种事情在豪门大户不算什么,马家却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为了好兄弟马度决定今天破例,“虎妞,虎妞,赶紧过来伺候沐侯爷沐浴就寝。” 看着半醉的沐英挣扎着被虎妞拉走,马度大笑一声便往后院走,手上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解扣子,还没进屋身后就传来老刘的声音,似乎很着急,“侯爷,侯爷,宫里来人了说小骉少爷和鲁王生了急症,请您去看看。” 马度胯下一软,掉头就往门外走,“你去拿我的家什,我先去宫里!” 马度叫上张五六,到了门外见到了朱标身边的小宦官,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什么病症!” 那小宦官神情紧张,“小人也不甚清楚,只听说鲁王殿下和小公子吃了晚膳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 “我擦!”马度骂了一句,抢过拴在门前的一匹马直奔皇宫。 侯府就在皇城之内,离宫城不远,马度纵马狂奔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穿过五龙桥一直到了宫门外,守在那里的侍卫立刻举着刀枪围了过来。 “不要动手!是江宁侯!”只听宫墙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杨书平拿出一个玉牌,“太子钧旨请江宁侯进宫,快开宫门!” 很快宫门就打开了一条缝,杨书平从宫里出来牵住马缰,“侯爷不用下马!” 他拉着马儿直接进了门,在关门前对里里外外的侍卫吩咐道:“锁住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入,加强戒备,若有可疑的人一律格杀。” 马度听得心头直跳,不用问杨书平也知道情况很紧急,“快带我去见小骉和鲁王!” 杨书平也不说话,拉着马缰一路狂奔,这里的宫城虽然比不得应天的大,可从前门到后宫比从家里到宫门还远。 “侯爷下来吧!”杨书平跑得满头大汗,带着马度进了后宫的一处偏殿,殿门前的锦衣卫一个个的抽刀而立,准备随时搏命一样。 杨书平敲了敲门,“殿下,江宁侯到了!” “快请舅舅进来!” 守门的宦官推开房门,只见朱标已经迎了上来,他一脸的急色道:“舅舅你快来看小骉和十弟!” 话没说完就拉着马度往里间走,刚绕过屏风马度就闻见一阵呕吐物的酸臭味儿,是从床榻上的两个黄铜痰盂里面传出来的。 他一个箭步凑到床前,只见两个宦官一人按着一个小童,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只见小骉和朱檀两人都是脸色煞白,满头的冷汗,身体不安的扭动着,偶尔还有微微战栗,可怕的是两人明显的不适,可却满脸的笑意,两眼也是涣散无神没有焦点。 他拿不定主意,扭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御医,“你怎么看?” “回江宁侯,下官以为鲁王殿下和令公子,定是风邪入体外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下官已经开了催吐的药已经让人去煮了。” “等你把药熬好了人都没得救了!”他看看钵盂中的呕吐物发现并不多,抬头问朱标道:“他们两个吃了晚膳到现在有多久了。” “还不到半时辰!” “还在胃里,快去打盆干净凉水,再拿几块肥皂过来!” 当下就有宦官取了清水过来,肥皂这种东西已经是宫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自然也是有的,宦官拿着毛巾在一旁准备伺候马度洗手,谁知马度却抓过肥皂就在水中猛搓洗个没完,好好的一盆水很快就飘了层厚厚的泡沫。 朱标在一旁看得都急了,“舅舅洗得很干净了,还是先救人要紧!” 马度把盆子端到床边,吩咐道:“快给他俩灌下去!” 第617章 是谁? 一个年龄较大宫女突然呵斥道:“大胆江宁侯,竟然敢给鲁王殿下喝洗手的脏水,究竟有何祸心!” 不用问马度就猜的出来这宫女定是郭妃的亲信,被派来贴身照看朱檀的,她有理由怀疑马度居心不良。 马度没有心思理她,拿了一个茶碗舀了肥皂水,让宦官扶住小骉,捏开他的嘴就往肚里灌,一连灌了两三碗,小骉的喉间便发出干呕的声音,马度把手放在他的腹部用力一推,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秽物。 他没有停手接着往小骉的嘴里灌肥皂水,如此这番直到吐出来都是青绿色的胆汁,又换了温水灌进他的肚里,一抠嗓子眼吐的全是清水才算作罢。 “爹爹,我胃里好难受呀!”小骉半闭着眼睛,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马度犹如闻到仙音,摸摸冰凉的小脸脸道:“没事的,好好的先睡一会儿。” 那宫女见肥皂水有效,早就开始给鲁王往肚里灌,可是无论她怎么在朱檀的肚子上按也无济于事,就是吐不出来,朱檀额头青筋胀的老粗,满脸通红,看着好不难受。 宫女无助的望向朱标,跪地乞求道:“求太子救救鲁王!” 朱标冷声道:“还不向江宁侯请罪,十弟若有好歹孤第一个不饶你!” 宫女转过头对马度磕头如捣蒜,“奴婢先前冒犯侯爷请侯爷责罚,只求侯爷先救了鲁王殿下。” 马度放下小骉先吩咐太医去熬两副清热解毒的药,才对那宫女道:“起来吧,回头我还有话要问你。” 马度到了床边扶起朱檀,如法炮制一番,朱檀的眼神渐渐的有了焦点,可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呵呵,江宁侯你身上果真有仙缘,和你家的公子才接触,我便见到了神仙。嗯,我困了。” “那殿下就好好睡觉,神仙还会到梦里找你的。”马度安抚一番,两个人都沉沉的睡去,两人身上应该还残留着少许的毒性。 “多谢国舅爷援手!”那宫女深深一福,“不知鲁王殿下是不是中邪了,还是这殿中有狐仙鬼魅?” “哪有中邪,是中毒了,可能还是有致幻作用的毒。他俩今天都吃了什么?” 不等宫女说话,朱标便开口道:“他们两个傍晚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吃的饭,我和其他的兄弟都没事,而且每一样菜都是有宦官试过毒的。” 老朱很重视自己操劳的每一份成果,此时来中都派了一万精锐和五百锦衣卫随行,保卫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皇子们吃食也是层层把关,能从应天带的就从应天带,不能带的就随机从附近的农家购买。 马度问那宫女,“你平常贴身伺候鲁王,可知道他平常有服药的习惯,或者喜欢吃什么零食。” 宫女回道:“鲁王身体康健没有吃药的习惯,平常吃的零食最多的是绿豆糕。” 马度的担心很多余,朱檀现在到底年龄还小,不可能自己炼丹也没人敢给他这东西吃,不是铅汞中毒就好办许多。 一个小宦官突然道:“小王爷吃了晚饭曾带着小公子到御花园玩耍,回来经过御膳房的时候,曾到御膳房拿了两块绿豆糕,两人一人吃了一块。” 年长宫女突然喝问那小宦官:“你没验毒!” 小宦官忙跪倒在地,“殿下不喜吃奴婢吃过的东西,不过奴婢还是用随身的银针试了的。” 年长宫女一巴掌将小宦官抽倒在地,“混账,殿下若有好歹定叫你陪葬!” 果然是有什么样子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这掌事宫女八成也在郭妃身边做惯了威福。 “你莫要苛责他,十弟乱吃东西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掌事宫女忙跪倒在地,“奴婢在给鲁王准备洗澡水,收拾床榻!” “所以十弟要有事你也跑不了,杨书平将鲁王身边的宫女宦官全部押走好生看管,以后鲁王身边的饮食起居由孤负责,还有御膳房的人尤其是负责做白案的,动作轻点不要让宫外的人知道。” 朱标倒是不含糊,一连串的命令下去,这偏殿中的宫女宦官过半都被押了下去。 马度试了两个小孩的脉搏体温,掀了掀他俩的眼睑,掀开他们的眼睑看了看,不过立刻被小手打开,显然他们两人都没什么大碍, 心头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马度吩咐宫女给他俩喂水,长出一口气重重坐在椅子上,看看旁边眉头紧锁的朱标问道:“太子在宫中有仇敌吗?” 朱标携诸王来中都祭祖,既是尊者又是长者,若是哪个兄弟出了意外,他怕是难辞其咎,尤其是鲁王,甚至很有可能被人拿来栽赃抹黑,甚至影响他日后继承皇位。 说实话马度想不到会是谁,郭妃只是有点任性的女人不是武则天,再想做皇后也不会毒杀自己的亲子来陷害朱标。 若是朱标继承不了皇位,秦王受益最大,可那小子远在西安而且开府较早,怕是没有机会在宫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如果是其他有皇子的妃嫔,就算是干掉朱标,还有秦王、晋王、燕王、周王,他们也都是“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她的那个儿子,纯粹是为旁人做嫁衣。 朱标却苦笑道:“舅舅以为是冲我来的吗?” “难道不是?既然能在御膳房点心里下毒,一样能在晚膳里下毒可却没有,除了是冲着你来的,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其他的原因。” “舅舅有所不知道,做晚膳的根本就不是御膳房的人,全部都是我从应天带来的,起先母后这么安排的时候,我还觉得没必要,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啊!”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这边的皇宫当真不干净,殿下准备怎么处置?” 朱标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处置,我虽是来祭祖的,可也没准备拿人头当祭品。我以为这事且不必声张,让锦衣卫慢慢查,眼下安全才是眼下头等要紧的事,回了应天再由父皇定夺。” 老朱和朱标父子两个果真不是一类人,若换成老朱当下就会把留守在皇宫里的宫女宦官砍个精光。 杨书平走进殿里,对朱标叩首道:“回殿下,那凶手找到了,是御膳房的一个做糕点的厨子,不过已经服毒自尽了!” c 第618章 毒蕈 “那厨子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听和他同房的宦官说,病症与鲁王和小公子一样!”杨书平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纸包,“这是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的,可能就是毒药。” 马度拿过来打开,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有股淡淡的草香味,八成是植物毒药,把纸包包好塞进袖子里面,“你回头把御膳房的食物都拿去挨个喂狗,看看都有没有毒。” “侯爷放心,下官已经找人去做了。”杨书平抬头看朱标和马度,“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这不是废话,关乎太子和诸王安慰有什么不好讲的。” 朱标点点头道:“说,凡事有孤给你做主。” 杨书平这才道:“微臣刚才盘问御膳房的其他人得知,这个厨子曾在中都侍奉过南昌王,听说南昌王很喜欢他的菜常给他赏赐,后来南昌王去世之后就被净了身进了御膳房,有宫人说曾见他曾给偷摸的拜祭南昌王灵位。”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务必保护好诸王,看看宫中还有没有侍候过南昌王的人,切记不要牵连太多。”朱标挥挥手让杨书平退下,“舅舅,这事儿您怎么看,舅舅!” 马度揉揉眼睛从椅子上做起来,“微臣失礼了,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杨书平人呢?” 朱标笑了笑,“我又不是父皇,舅舅不要再装了,眼下没个商量的人,还请舅舅帮我参详参详。” “怎么说呢,若真是这样的话,微臣觉得反倒是简单了,一个忠仆的自杀式袭击总比一场惊天阴谋让人觉得轻松。” 朱标点点头淡淡的道:“但愿如此。” 这一夜马度和朱标都没有睡,给小骉和朱檀喂完了清血解毒的药,又喂了好几次的水,帮助他们尽快排出毒素,天色将亮时实在熬不住,才趴在床头睡着了,睡得正香甜只觉得有一股热流涌到胳膊上。 睁开眼睛只见天光已经大亮,小骉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身下一滩水迹在竹席上肆意汪洋的流淌,他讪讪的道:“爹爹真是对不起,孩儿不是故意的。” 看他眼神灵动表情自然,就连尿液也清澈便知道他没什么事,再看朱檀身下也是湿漉漉的一片,呼哈呼哈睡得正香。 马度检查了一下两人没有肝脾肿大的症状,一颗心总算是沉进肚里,摸摸他的脑袋道:“没事接着睡!” 吩咐宦官宫女给两人清理干净继续的喂水,马度便出了偏殿,看看两眼发红的杨书平正守在外面便问道:“太子呢?” “太子去奉天殿上朝了,要和随行的官员商议祭祀皇陵的事情。” “这里也有奉天殿?”马度踮着脚尖见前方最高大那殿顶和应天的奉天殿真的很像,不过要小很多。 杨书平笑道:“侯爷不知,这中都的皇宫和应天的皇宫布置几乎相同,只是规模要小的多,其实整个中都也就比应天的皇宫大上一点。” “对了,西平侯的长子和义子在哪儿?” “他们两人昨天八成是吓坏了,太子安排他们跟着周王殿下休息了。” “那就好,昨夜死了的那个厨子的尸体在哪儿?” “还在后宫,下官正准备让人送到城外埋了呢。” “不着急,先让我解剖一下,对了,记得把周王一起请来!” 马度一直觉得朱小五是唯一有资格继承自己的衣钵了,比起那三位操蛋顽劣的兄长,这家伙读书做事都很是专注,生化知识学了不少,中医药也有涉猎,死在他手下的兔子老鼠已经很多了,是时候把最拿手的东西教给他了。 可这小子很让人失望,从马度划开肚皮,他就哇哇的吐个没完,比昨晚小骉吐得还狠,弄得房间里面又酸又臭。 “老五你能不能不要吐,再吐的话我也跟着吐了,你平常也解剖了不少动物,还以为你胆子练出来了呢。” 朱小五脸色煞白,“我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恶心,在畜生身上解刨和在人身上还是不一样的。” “不害怕你离得这么远做什么?”马度冲他招招手,“赶紧的过来,我还准备把衣钵传给你呢,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这就来,这就来!”朱小五凑过来掩着口鼻强忍着不适听马度讲解。 “看到没有,这个人就算没有中毒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看他的肝已经硬化了,估计平常没少偷酒喝,你过来看看一点光泽都没有,是不是跟你平常吃的猪肝不一样……” “呕!”朱小五干呕一声,又跑了出去哇哇的吐了起来,“舅舅我真的不行!” “哪有不行的,赶明把你送到伤兵营带上一个月,你就不觉得恶心了。”马度说着话手里的手术刀已经划破了胃,里面果然有大量的还没消化的绿豆糕…… 重新的缝合好尸体,马度拉着朱小五鞠了个躬,朱小五不解的道:“舅舅这人险些害死了小骉和老十,不把他挫骨扬灰已经是便宜了他,干嘛要给他鞠躬。” “跟旁的无关,只是一个医者对亡者的尊重,更何况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还两说。” 朱小五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还是不要做一个大夫的好,拿着刀子在人身上划来划去的心里实在是膈应,若是有可能还不如配一种包治百病的良药。” “哪有包治百病的药,在做药也是给人吃,不了解人的身体怎么行,对了,你帮我瞧瞧,这是个什么毒药。”马度把取出纸包交给朱小五。 朱小五打开嗅了嗅,竟然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往嘴里放,马度一把他的手打掉,“你还真当自己是神农呀!” “没事,小骉和老十他们两个不都是好好的吗。算了不尝也罢,从它的颜色气味再加上食用者的病症,我也能猜出来。” “哦,快说说!” 朱小五笑道:“这是毒蕈,说起来常见但是却也不容易找,前一段我在方山附近还找到一些,就放在我的实验室里。” “什么鬼?” “嘿嘿……原来舅舅也有不懂的,说得通俗一些这是毒蘑菇!” 第619章 恩惠 毒蘑菇这种东西不仅毒性大,关键是银针验不出来而且发作慢,即使让人亲口验毒也难发觉,不得不说凶手是煞费苦心,经过检验在御膳房里面发现很多种有毒的食物。 亏得马大脚早有防备,朱标用的都是从应天带来的人手,不然老朱的儿子们真的要被一锅端了。看来想做一个龙子龙孙也不容易,可怜小骉这条呆头呆脑的小鱼也跟着倒霉。 皇宫太可怕了,不管是应天的还是凤阳的,带上小骉、三宝和沐春赶紧的回了侯府,进门前跟他们三个吩咐,若是宋霜问起就说是小骉拉肚子。 三人年龄都不大,但是口风却还挺紧,反倒是马度因为放了宋霜的鸽子被她好一番念叨。朱标的口风同样很紧,不管宫中多大的动静,宫外却没有半点的风声,随行的官员继续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祭祀。 就在宋霜带着三个小的在老朱出家的龙兴寺游玩的时候,马度也和太子诸王以及随行的官员参观了老朱的家的坟头,只不过是跪着参观的。 明皇陵在中都正南二十里处,这里埋葬着老朱的父母和兄嫂,占地两万亩,主要有皇城、砖墙、土城三道,配享殿、斋宫、明楼、官厅数百所,掩映在数十万株的苍翠松柏之间,规模不可谓不宏大,犹如一座城池。 自从入了砖城,看着那一眼望不见头的神道马度心头就有无数匹的草泥马奔驰而过,这一定是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劫难。 朱标作为太子自当打头阵,七个小王爷紧随其后,再接着就是勋贵了,不巧的是这次仅有三个勋贵代表,也就是马度、沐英,还有一位叫刘继祖,爵封义惠候。 刘继祖这个名字并不响亮,却是老朱的大恩人。当年瘟疫横行,老朱的父母兄长不幸病死,古人讲入土为安,可老朱家是一穷二百的佃户哪儿有地。 他想着父母给地主刘德家里种了一辈子田,便求到地主门上,可没想到这地主不念旧情反而恶言相向。绝望之际正是这位刘继祖,给了他一小块几平米的破地让老朱父母兄长入土为安,恩情不可谓不大。 也许他当时并不指望自身难保的老朱回报什么,可种善因得善果,这位天使投资人得到的回报可相当的丰厚,老朱封了他一个侯爵。 汤和这样跟着老朱一同起家征战多年的老兄弟眼下也不过是个侯爵而已,这买卖做得真值,堪比吕不韦“奇货可居”那一单。 关键的是人家还不用担心被老朱卸磨杀驴,据马度所知义惠候传承不绝,最后与国同休,马度要是早穿越几年一定跟他抢这单生意。 可能刘继祖也觉得自己赚大发了有些亏心,现在脑门磕在地上砰砰作响那叫一个实在,看得马度直揪心。马度身体素质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原本是应该能比得过那些小王爷的,可惜没有宦官给他打着阳伞拿蒲团,还时不时的喂两口水。 走上几步就要一阵跪拜,马度已经在心中不只一次的问候礼部官员的全家,头顶烈日膝下青石,没到祭坛边上,就听见身后噗通噗通到底的声音。可旁人能倒,马度却不能倒,不然老朱一定会认为他在耍滑头,回到应天少不得要挨骂。 为表示对祖宗的感恩,朱标亲自写了一篇祭文,不亏是宋濂的弟子,很有其师的文风,写的那叫一个又臭又长。可要是比起超度的和尚念的《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那还是短的,饶是贼秃们嘴皮子利落,也整整的念了半个时辰。 再次起身的时候,马度只觉得膝盖以下已经没了知觉,难怪这次祭祖竟然没有年老官员随行,不然真的是要死人的。从皇陵退出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是一瘸一拐的,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打量墓道两侧的石像。 有执笏垂手而立的文臣,也有牵马的虬髯武将,还有石狮灵兽隔着神道仰天而啸,一个个栩栩如生,数量比起后世建成的明孝陵还要多,也不知道老朱哪里搜罗来的这些能工巧匠。 出了皇陵的那一刻,马度整个僵持的身体都为之一松,明显的听得到其他官员一个个长出一口气,半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官员各自寻找树荫解开衣领子乘凉,要等朱家兄弟上了车走了,大家才能离开。 刘继祖很对得起自己的封号,要让众人都受了他的实惠,已经领着陵户给大家分发在井水里冰过的绿豆汤,众官员随从一个个蹲在树荫下捧黑陶大碗哧溜哧溜喝得痛快,那摸样跟乡间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刘继祖把马度、沐英和礼部侍郎请到棚子底下,除了有绿豆汤还有点心瓜果,“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几位且将就着用!” 这人完全不像马度想象中养尊处优的地主,发须花白,一张憨厚的黑脸笑起来满是褶子,手上也十分粗糙,若是去掉身上的朝服和老泥鳅分不出个高低来。想必他从前也不是什么大户地主,能给老朱一块地葬身染了瘟疫而死的父母兄长足见他的心地。 “这大热天的能有一口凉水解渴已是足矣,义惠候不必忙活了,莫要中了暑!” “不妨事,比起田里的活这算个啥!赵干娘招呼好这几位,俺去瞧瞧太子爷出来了没。” 棚子下面一个老妇人忙活着打水给几人洗漱,切瓜洗桃的招呼好不殷勤,马度起先以为这位赵干娘和水浒传里的王干娘一样不过是个称呼。 当她说起老朱时却重八重八的叫唤,惹得礼部侍郎大声训斥时,才知道这老妇竟然是老朱的干娘,让礼部侍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沐英激动的给老太太磕头,“原来您就是赵奶奶,皇上常说当年要不是您想方设法的把他弄到寺院里头早就饿死了,说几次要接您到应天享福您都不去,这次来中都皇上还吩咐我忙活完了跟太子一起去看望您哪!” 一听说沐英是老朱的干儿子,赵干娘明显的亲热,“呵呵……俺都黄土埋了半截了去啥的应天,死在那边还给他添麻烦。眼下家里有粮有田,俺家儿子还当世袭的千户老爷,俺现在就泡在蜜罐罐里头已经是够享福的了……” 老朱能在那个乱世里苟活下来,没少受了好心人的恩惠,待他成为九五至尊,也投桃报李的偿还,足见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马度却不由得想,为什么对跟着他流血流汗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就这么狠心呢? :。: 第620章 邓愈命运的转折 朱标带着诸王在棚子里面休息了一阵,还跟赵干娘叙了一会儿话,就在众人的恭送下上了马车。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正要走,就见前方的官道上升起滚滚的烟尘,趴在地上听了一下就窜了起来,“有骑兵!不过只有几十人,你们护住殿下,我带人去瞧瞧!” 朱标点点道:“文英哥小心一些!” 当下沐英抢过一匹马带上百十人便迎了上去,杨书平和手下已经抽了刀团的护在马车周围。几十人而已,这边有两千多骑兵,也不知道他们紧张个什么,在这个地界除了大军的军队,谁还有骑兵这种宝贝。 果然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沐英打头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十人,穿得都是大明的新式绿色军装,还都是精锐。 沐英下马到了朱标的车撵跟前禀告道:“殿下勿惊,来人是卫国公之子邓镇!” “邓镇?不是随卫国公去征讨乌斯藏了吗?前些时候,孤还见过卫国公递上来的捷报呢。让他过来吧。” 很快就见一个年轻人快步到了马车跟前,满面尘土几乎看不清真容来,可见一路上走得有多么的辛苦,只听他声音里面带着哭腔道:“邓镇叩见太子殿下!” 朱标沉声问道:“邓镇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在乌斯藏吗?” “回殿下,家父得胜之后,奉皇上之令返京,可行至寿春后家父便高烧不起危在旦夕,军医束手无策,微臣原准备到应天求医求药,途径中都知道殿下在此,想必有御医在侧侍奉便来求告!” 朱标讶然道:“卫国公病危!孤虽有御医在侧,不过他们的手段哪里比得过我舅舅!” 邓镇猛地的抬起头来,焦急的目光四处打量,当马度和他的目光接触时,仍旧酸软麻木的两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奔跑,不停的奔跑,就像是那一次在草原上去救常遇春一样,这次马度要去救邓愈。天气一样的炎热,可狭窄的官道骑马,远远没有在茫茫草原上那般痛快,尤其在青石板上跪了大半天,还要这样骑马实在是痛苦。 寿春就是后世淮南寿县,三国袁术称帝的地方,现下归凤阳府管辖,两下里也就隔着一百里,傍晚出发一路双马换乘,不到二更天便到了寿春城下。 邓镇已经迫不及待的让手下去叫门,守门的兵丁用吊篮验过了邓镇的腰牌,便打开了城门,众人骑马而入直奔寿春县衙的后衙。 一个房间门窗紧闭,众亲兵围的密不透风,见邓镇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公子这么快就把御医请来了?” “御医没请来,不过我把江宁侯请来了!”邓镇往后一指被沐英架着的马度,他实在是腿软的厉害走不了路了。 邓愈亲兵是在洪都和马度并肩作战的过,知道他的本事,一个个抱着马度的大腿哭天抢地,“侯爷,求求你快舅舅我家大帅吧,小的原意给大帅输血续命!” “你们一个个的抱着我的腿如何快的起来,都赶紧的闪开!”马度把他们踢开指了指紧闭的门窗骂道:“都赶紧的把门窗打开,这大热的是想把你们家大帅给闷死不成!” 马度推开房门屋子里头一片闷热,到了里间只见十好几个大汉围着床榻,一人一口热气就让这小小卧房闷热的犹如火窑,而邓愈则是裹在被子里头瑟瑟发抖。 “这是哪个庸医让你们给他盖被子的,赶紧的拉去抽鞭子!” 一个兵头忿忿的骂道:“庸医无能,开的药吃了没用,还用凉水给俺家大帅擦身子,大帅烧得更厉害了,俺们早就抽了他的鞭子,这不正给大帅盖上被子发汗哩。” “滚!都他娘的滚!”马度大骂着掀开被子,伸手往邓愈的身上一摸,小衣上已经被冷汗浸透,可身上的热度却是不减。 把那些个混账亲兵统统的赶走,又开了卧室的窗子通风,取出体温计夹在邓愈的腋下,取出听诊器放在邓愈的胸前,只听得他呼吸稍显急促,胸中杂音斑驳,“卫国公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我们回师的路上,在潼关外父亲淋了一场雨,之后就染了些风寒,不时的咳嗦常有浓痰,从河南一路走来原本也没什么大碍,前天途径寿春突然高烧不退竟不一病不起,找了军医请了大夫也是无济于事,只好往应天求医。” 马度从药箱里面拿出一个纸包的小瓶瓶,皱着眉问:“这东西你们不会没有吧,服了也没用吗?”蒜素的产量不多价格不菲,大多都被老朱以成本价强行收走了,像邓愈这种出征在外的大将绝对有配备。 邓镇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有不少的,可是自从进了乌斯藏后,不少老兄弟都患了气疾,父亲最重义气,自然不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了,这药早就用光了。” “那还好,要是蒜素对肺炎都没用的话,我怕是也没什么办法。”马度取下体温计看了看竟然烧到了快四十度。 确定药量之后,马度赶紧的在他的屁股上注射了一针,又给他口服了两瓶。把邓愈扒个精光,用酒精在他滚烫的身体上擦拭。 见那些亲兵在门口探头探脑,便吩咐道:“看什么看,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赶紧的到城里去找柳树,刮掉外皮把内皮取下来榨汁,还有如果能找到泉水就在泉眼附近取些干净回来。” 邓愈的情况比马度想象中的要差的多了,高原上几年的征伐,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甚至降低了他的免疫力,回到平原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足以击溃他看似强健的身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马度再次给他测量了一下体温,不但没有降反而又长了,身体越发的烫人。看着邓镇无助的眼神,马度只能让他继续的给邓愈多喝点白开水。 只有沐英对马度信心十足劝道:“你放心玄重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听得马度好不心虚,没了先进的药剂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在邓愈的大军很争气,不到半个时辰就拎过来大半桶汁液来。 “这都是你们榨出来的?这么多没添水吧?” “绝对没有添水,兄弟们把城里的柳树都给砍了,把树皮剁成小块用榨油的木楔子榨出来的,侯爷要是觉得不够的话,咱们再出城去砍。” “城里的柳树都砍完了?城外的就先留着明天再用!”他拿了一个茶碗从水桶里面舀了一碗汁液,透着淡淡的青绿色,比水稍显粘稠,更有一股树皮特有的腥涩味儿。 马度随手递给邓镇,“给卫国公喂下去吧。” 邓镇一脸的犹豫,“这……这偏方还是头一次听说,要不国舅爷再添点其他的药材?” 沐英不耐烦的道:“玄重叫你做啥你就做啥,他还能害你爹爹不成。” 马度拍拍邓镇的肩膀道:“这不是什么偏方,而是正儿八经的好药,能不能救卫国公全看这一碗了!” 柳树皮里面含有一种类似于阿司匹林的成分,有很好的退烧效果,而且没有毒副作用,只是这种成分容易分解不好保存。 邓镇别无他法刚刚给老爹灌下去,士卒又提着一桶清澈的泉水过来,是从城外打来的,马度喝了一口冰凉甘甜,沁人心脾暑气全消。 邓镇也盛了一碗要往邓愈嘴里喂,马度连忙的拦住,邓镇不解的问,“难道不是灌进肚里,莫非是擦身子用的,太凉了些。” “你猜的没错,是往肚子里面灌的,不过不是从上面灌的,而是从下面灌的,嗯,从下面。” 一旁在正在喝泉水的沐英噗的一口喷了出来,他果然是最了解马度的人,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为了给邓愈退烧,马度是使劲浑身解数,灌肠这种法子也用上了。 若不是基于对马度神医名头的迷信,邓镇不会由得马度这么折腾他老子,看着输液器上那小小的滴壶被冰凉的泉水注满,马度猛地一捏,趴在床上的邓愈立刻打了个寒噤。 不知道是柳树汁还是灌肠的作用,又或者是之前蒜素发挥药效,邓愈的烧已经开始迅速的降了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看着他紧缩的眉毛缓缓的舒展开,马度知道自己又改变了历史,邓愈不会早死了,不过会和众兄弟们一起面对老朱的血淋淋的屠刀…… 马度在厅里躺在太师椅上将就着睡了半宿,朦胧之间被一阵欢呼之声吵醒,睁开眼来就见邓镇兔子一样的窜到马度的跟前,“国舅爷,家父醒了您快来瞧瞧!” 马度被簇拥到里间时,邓愈正靠在床头捧着大碗咕咚咕咚的喝水,就呵呵的笑道:“这下邓某死里逃生又欠了玄重大人情了,文英也来了!” 马度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别高兴这么早,余热未尽伯颜兄还得好好吃药安养才行,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邓愈让手下退去才道:“没什么不好的就觉得口渴了些,比起昨夜此刻舒服太多了。昨天晚上似睡未醒时只觉得犹如下了烈焰地狱大火焚身,想死死不了,想逃逃不得,实在难受!” 邓镇拍着老爹手安慰道:“爹爹放心,有国舅爷妙手回春,您这不时已经好了吗。” 邓愈像是响起什么来似得,“对了,玄重昨夜给我施了什么手段,痛不欲生之时,忽然觉得丹田处又一股凉意扩散,犹如久旱逢甘霖,舒爽至极之后便不那般难过了。” 沐英和邓镇闻言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马度神秘兮兮的道:“嘿嘿……这是我傍身的不传绝学,伯颜兄就不要套我的话了!” 这种事情万万不能给他讲的,不然他很有可能翻脸,只三五日的时间邓愈身上的余热便已经退尽,只是胸间还又轻微的杂音好得不太利落,调养身子还得看中医。 这里没有马度什么事了,便向邓愈辞行,毕竟祭祀便宜老爹时间可是钦天监掐算的好日子,轻易改不得。 临行前一晚邓愈摆了一桌酒席给马度践行,“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全在这一碗酒里还请玄重满饮!” 这话听得耳熟,那次把常遇春从鬼门好像也是这么说的,这些名臣勇将的架子就是大,说句谢谢能死吗。 “我喝就是,你可不要喝了,若是再因酒生了内火,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马度举杯一口喝了干净,邓镇殷勤的给马度添酒夹菜。 邓愈突然嘿嘿的笑道:“我听说你在宫里鞭死了朱亮祖可是真的?” 没想到邓愈莫名其妙会问这个,马度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伯颜兄远在乌斯藏,消息倒是挺灵通嘛。” 邓愈摇摇头道:“这事儿倒没传那么远,是我回师途中路过西安,蒙秦王召见时听他说的,一直觉得玄重是斯文人,没想到下手也挺狠的。” 邓愈的女儿是朱的侧王妃,他和秦王算是翁婿关系,说点私房话再正常不过。 不等马度说话沐英就已经开口,“玄重是打死了朱亮祖不假,但是那也他咎由自取,更何况玄重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算是对朱亮祖明正典刑,莫非卫国公也学那些糊涂人疏远玄重吗?如此正好,省得又多一个人沾他的好处。” 沐英言语间带着火气,刚刚救了邓愈一命,扭过头来就说这样的话,心里头不郁闷憋屈才怪。 邓愈笑着给沐英添酒,“你这厮有了爵位脾气也长了嘛,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那些老兄弟,他们一点也不糊涂,皇上要让玄重做孤臣,大家自然要顺着皇上心意。可你让你婆娘抽了我儿媳的嘴巴,就是你的不对了。” 马度看看邓镇,“挨打的是你婆娘?” 邓镇点点道:“家里的女人不懂事,长辈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胡说八道,我邓家的人是随便让人打的,更何况我那儿媳是李公家的外孙女,你马家不出一点血补偿怎么行,你以后有好事可不能忘了我家!” “原来是李公家的外孙,难怪上次见到他没给我好脸色,还说要退了琉璃作坊的股份,伯颜兄若是想要那就拿银子过来入股就是,伯颜兄对我的信心好像挺大嘛。” 邓愈笑道:“跟旁人不同,我可是亲眼看着你从天而降,由你指路定然没错的!” 第621章 凶悍的和尚 中都的皇宫里面出了投毒的事件,宦官宫女抓了不少,短时间也没查出个结果来,朱标不敢拿自家兄弟的小命开玩笑。 祭拜完皇陵之后,朱标就立刻带着弟弟们回了应天,临走前给马度留下了几个礼部的官员、杂役和一堆的和尚,便宜老爹好歹是个王,不能任马度哭两嗓子就随便给埋了。 只是他们这些人的开销朝廷表示不负责,这一路之上人吃马嚼,看看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想必饭量不小,这一路上花销不会少了,马度也算是应该对得起便宜老爹了。 从中都到宿州还有三百里路,又有规定的时间马度也不好太耽搁,当天就带着大队人马出发走了。若是在春秋季节,这应该是说走就走的完美旅行,可是这大热天的绝对遭罪。 骄阳炙烤着大地,耳边是刺耳的蝉鸣,车马行在官道上激起一股股的烟尘,侯府的仪仗自然是在最前面。这样的天气马度早就弃马乘车,在车厢里面跟沐英、沐春斗地主。 沐英没玩过,几局下来脸上就贴了满满的纸条,不过沐春却跟着倒霉,沐英输一次就踹儿子一脚,“咱爷俩不是一伙的吗?怎得又和你马叔一起打我!” 沐春苦着脸道:“爹爹上一局咱俩才是一伙的,这局你是地主!” “有你俩这样的佃户,地主早晚被气死!”沐英一扯脸上的纸条,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扔给沐春,“在书院里好好读书,别光顾着玩,不然就把你带回云南跟老子一起屯田种地。”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这个他还真在行,打理书院的试验田他可是一把好手,虽说只有两三亩地,可种的那是能日后亩产八百斤的杂交水稻。” “可别糊弄我,上好的水田里头能产五百斤就算不错了,若真有的话就给俺带些种子回去。” “你耳朵不好使吗,难道没听见我说是日后。” 一阵凉风从窗子里面吹进来,将车厢里面的纸牌吹得一阵凌乱,沐英笑道:“哈哈……起风了,八成要变天!” 马度从窗户口探出头来,果然就见南方有一片乌云缓缓而来,立刻吩咐道:“停车吧,赶紧的扎营,时候也不早了。” 当下整个车队就停了下来,在路边上寻了一块空地准备扎营,马度吩咐老刘道:“带几个人去给那些官吏和尚帮帮忙,他们要是淋病了到了宿州就没有人干活了,别忘了还有骡马。” “俺省的,侯爷放心,就算俺们自己淋了也不会让牲口淋雨的。” 雨水说下就下,刚刚搭好帐篷,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霎时间就在天地间形成一道水幕,激得路面上尘土飞扬,水花四溅,泥水横流,好像老天被捅了个窟窿,天河的水全都落了下来。 可这磅礴大雨来的开快去的也快,刚才分明天昏地暗一副似乎要山崩地裂的模样,可转眼就云消雨散,只剩半个的昏黄太阳挂在天边,映得草叶子上的水珠一片金黄,气温一下子也降了许多。 家仆杂役已经架起了火盆、铁锅亏得带着木炭,不然今天晚上怕是连口热饭都没得吃了,宋霜带着丫鬟仆妇从帐篷里走出来,“夫君那边有一条小河,不和我一起去洗澡吗?” “你就不能在帐子里头洗,要是让人看了去,我岂不是要吃亏。” 宋霜啐了一口,“这荒郊野外哪儿有人!” “娘,前头就有人!”小骉往前一指,只见前面的官道上远远的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朝着马度这边大喊一声救命,一个踉跄就栽倒在官道上。 宋霜道:“听声音是个女子,五六你去瞧瞧!” “是,夫人!”当下张五六就带了家中护卫前去查看,很快就抬了一个人回来,“侯爷夫人,这是个受伤的女子” 宋霜一旁揶揄道:“看出来了,没瞧见你家侯爷眼珠子都快瞪出了!” 那确实是个女子,浑身被雨水淋了个通透,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曲线玲珑,纤腰丰臀的好不惹火,只是她满脸污泥实在看不出个美丑来,宋霜是在无理取闹, 马度多看了两眼是因为她的背上伤口,这只是一个外科大夫特有的习惯,马度伸手在她人中上掐了掐,这女子便悠悠的转醒,四下打量一眼就抓住宋霜手哭求道:“夫人快救救奴家的男人和孩子!” “好好好!”宋霜没口子的答应道:“你说怎么回事!” “奴家一家三口在前面的林子里遇到了两个劫匪……呜呜呜……夫人快救救他们!” 不等宋霜说话,沐英已经吩咐亲兵快马赶去,宋霜让人取了清水给那女子擦洗脸上污泥,还真别说当是个模样标致的女子,也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一二岁,正是一个女子最貌美的时候,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 宋霜瞥了马度一眼,“夫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她治伤。” “你找旁人,免得回头你又说些酸不溜丢的话。” “这里只夫君一个大夫,到哪里去找旁人,我在一旁看着你还能使什么坏,赶紧的准备吧。”宋霜拉起那女子往帐篷里面走。 马度洗干净了手就跟了过去,“准备好了吗?” 那妇人正在脱衣裳,见马度进来连忙像是一只受惊了小动物的躲在宋霜的身后,宋霜安抚道:“别紧张,这是我夫君他是来给你治伤的。” “男女授受不亲……嗯,奴家没事的!” 宋霜道:“那么大的口子哪能没事,这大热天要的是化了脓,岂不是要了命,有我在旁边看着,他哪敢有不轨的心思。” “这位大嫂,我用麻布把你周身盖起来,只在伤口处剪个口子,除了伤口其他的一概看不见。你若是还不愿意那就别无他法,只能到前头的镇上找个稳婆给你治伤,只怕这么伤势她们治不了。” 明明是好心助人,可要是这妇人赖马度坏了她的清白寻死觅活的那才是麻烦,所以马度也不强求。他正要走,那女子轻声的道:“那就劳烦大老爷了,小妇人感激不尽。” 宋霜当下令人在帐篷里面铺了个可折叠的矮榻,让个换了干净小衣的女子趴下,又把剪了窟窿的麻布盖在她的身上,这才把马度请过来。 暗红色的伤口狰狞,可是伤口的周围的肌肤却雪白滑腻,调整一下视角,还能看见半个饱满圆润的乳丘。 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疼,宋霜呲牙咧嘴在马度耳边恶狠狠的道:“再胡乱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了!” “能怨我,她就三寸长的伤口,谁让剪这么大窟窿,好,我不看就是,别耽搁我干活!” 这女子伤的不重,只是被刀子划破了皮肉,马度给她清理好伤口然后缝合,没费大多一会儿工夫,只是这女子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嗯嗯啊啊的叫的人好不销魂。 马度丢下一卷纱布,“夫人给她包扎吧。”他出了帐子刚刚洗了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张五六带着人已经混来了。 两具尸体从马背上抬了下来,一个是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另外一个是个小童,都是被刺中要害一刀毙命,满身的污血污泥,看着好不凄惨。 张五六一拱手道:“小的无能,没找见劫匪,去的时候只有这两个死人。” 沐英怒喝道:“这劫匪真是嚣张,光天化日也敢劫财杀人,此地的父母官无能,等我回了应天定参他一本。”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哭嚎,只见那年轻妇人冲了出来,扑在两句尸体上悲声痛哭,撕心裂肺,锥心泣血,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奴家婆家姓柳,太平府当涂县人,在家乡做些小买卖为生,家中大伯在河南分了好些田地,膝下没有子嗣,我一家这次就是去投奔他的。今日赶路天热便在前面的林子里面歇脚,后来又下了大雨,就在树下躲雨,不知道从哪儿窜了两个强人出来,就……呜呜……求夫人为小妇人做主呀!” 宋霜擦擦通红的眼睛道:“我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人,定不叫你的丈夫孩儿平白冤死!”又扭过头来看马度、沐英,“你俩都是做大官的,该不会连两个强人都抓不住吧。” “这里应该到了宿州的地界了,到时候少不得要跟当地的官员接触,我请他们全力缉捕就是。” 他又看看那妇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该打起精神来,好好安排你丈夫孩子后事。你放心既然我们碰上了就不会不管,明日到了前面的镇上,给你的丈夫孩子再置办寿衣棺木,再赠你一笔烧卖银子,送你回太平或者去河南。” 柳氏转头跪向马度泣道:“大老爷明鉴,奴家一家已经变卖了太平的家业,如今是房无一间地无半垄又到哪里去埋人,河南大伯原本是想让奴家的孩儿过继给他,如今孩子没了,男人也没了又怎么会收留奴家。” “这可不好说。”张五六在一旁轻声的嘀咕了一句,就被宋霜一脚踹了出去。 宋霜让虎妞将她扶起来,“柳氏,你若愿意可来我家做个仆妇,总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将来过个三五年再给你寻个婆家。” 柳氏跪倒宋霜的眼前,“奴家全凭夫人做主!” 帐外篝火明亮,老刘见马度和沐英从帐子里面出来便招呼道:“侯爷,小人在河边上打了一只水鸟,已经烤熟了。” “这鸟儿不小,比公鸡还大,今天不痛快,正好拿来当下酒菜!” “沐侯爷这样的惨事前些年多了去了,您也是见过生死的人,咋还往心里去呢。”老刘说着给沐英撕了个鸟腿,这鸟腿近乎一尺长,抓在手里吃着倒是方便。 “从前年月为了一口吃的,好人都得变坏人,可眼下天下太平朝廷分田分地,竟然还要打家劫舍,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马度骂道:“坏种就是坏种,岂会因为世道变好了就回变成好人。我不要鸟腿,把那鸟脖子给我,够长!”结果沐英递过来的黄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咬了一口那跟山药差不多长的鸟脖子,“老刘下次烧烤,记得抹点辣椒面才吃得过瘾。” “是谁!”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在路边放哨的张五六咋呼一声,隐约的能听见两个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侯爷俺去瞧瞧!”老刘抄起一个火把,快步往路边上走,“五六,是什么人!” 接着就听见黑暗中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赶路的出家人!” 老刘接着道:“既然是赶路的,那就赶紧的走吧。” “夜间赶路贫僧二人腹中饥渴难耐,还请施主施舍一些斋饭充饥!” “那你们在这里好声等着,不要过来……” 不等老刘把话说完,沐英已经从站了起来,喊道:“既然是赶路的出家人就让人家过来喝口热汤。” 对于出家人沐英一直是充满好感的,谁叫他干爹就是个和尚呢,只听得黑暗中两声大笑,“还是主人家痛快!哈哈……” 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只见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明亮的篝火将他们模样映得清楚,走在前面的那和尚身形胖大魁梧,颌下一丛雪白的胡须,项间带着一条粗大的挂珠,就是鲁智深花和尚所带的那一种。 他身穿黑色僧衣,披着一件满是污泥的肮脏袈裟,每走一步赤裸的大脚就在地上踩出一个硕大的脚印。看他模样年龄已经不小,却瞧不出长者和出家人该有的慈悲祥和,行走之间却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另外一和尚比他稍微年轻一些,可看着至少也要有六十岁了,黑脸之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嘴边是钢针一样花白胡须,神情木讷冷漠,肩宽臂粗,手里握着一根齐眉棍,同样的打着赤脚。 这样的两个和尚就活该饿死,任谁见了都要远远的躲开,才不会施舍给他们吃的,难怪老刘不让他俩过来。 待看清楚对方的模样,沐英的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扭过头轻声的对马度道:“练家子,绝对的练家子!” 第622章 超度 “阿弥陀佛!”胖大和尚合手一礼,“施主慈悲,老衲饥饿难忍就不客气了!”他说着就去抓马度手中的烧鸟。 “无礼!”老刘抽出腰刀就要拦阻,谁知一道黑影扫来又快又疾,他只觉得一股大力击在刀身上,掌心一麻手里的刀就飞了出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马家的护卫见状赶紧的取出短铳对准两人,打开药池和击锤,只等马度一声令下,管他什么练家子都要统统的上西天。 刀疤脸的和尚把齐眉棍横着身前,冷笑道:“是你们请我们过来,我师傅才吃你们一点烤肉就不乐意了。” 马度对护卫压了压手,对胖和尚道:“还以为大师是吃素的,既然大师不忌吃荤尽管拿起!” 胖和尚不客气的接过来,对马度伸出大拇指,“真是个好孩子!好肉,好肉!”说着便自顾的吃了起来。 沐英笑道:“玄重,这老和尚占你的便宜。” “无妨,看这位大师的年纪不下古稀,这般称呼我不算过分。有肉不能没酒,不算什么好酒,大师请将就着用。”马度拿起身边的小酒坛子放在他的身边,“敢问大师法号?” “嘿嘿……贫僧没有法号,你叫贫僧大和尚即可,这个是我的徒儿你可以叫他小和尚。” “呃……您的徒儿看起来也不小了,叫小和尚不合适,看他挺愣的不如叫他二和尚,您觉得怎么样?” 大和尚吐出嘴里的骨头道:“二和尚?有趣,就叫他二和尚!我这徒儿也饿得紧了,麻烦施主也给他拿点吃的东西来,他不吃荤。” 马度冲着老刘打了个眼色,老刘就去给他拿了一包点心端了碗稀粥过来,正要递给二和尚,却突然道:“你身上有血,你杀人了!” 二和尚不回话,将点心和稀粥接拉过来,就蹲到一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大和尚哈哈的笑道:“凑巧,今天确实宰了两个畜牲。”他说的轻松,旁人却不认为他杀的是真的畜牲,护卫们闻言已经再次把腰里的家伙掏了出来。 沐英道:“你吓唬哪个,好像谁没杀过人似得,看看你的周围都是久经战阵的杀才。” 大和尚喝了一口酒,“看得出来都是难得精锐,就连那几个瞎了眼睛少了胳膊的也是从骨子里透着精神,两位面相不俗又有兵丁护卫,想必非富即贵吧。” “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吃完了赶紧的滚蛋。”沐英还是头一次这么不待见和尚,他瞧得出来这二人绝非善类。 大和尚却很不识趣,“这怎么可以,贫僧从来就没有白吃旁人的东西,那边的帐子里头似乎有人在念佛经,看来有不少和尚,想必是去祭祖的。这些年淮西出了不少的贵人,这样事情可不少呢,贫僧师徒也念得《地藏经》《无量寿经》,故而也想出一份力。” 马度笑道:“大师的心意我心领了,您要是有时间还是多超渡几个畜牲吧。时辰不早了,您若是吃饱了,就赶紧的走吧。” 大和尚笑呵呵的起身,“翻脸翻得这么快,亏得贫僧刚才还夸你是个好孩子。也罢,徒儿咱们走了。” 师徒二人吃着东西就走了,连酒坛饭碗都一起带走了好不嚣张。张五六狠狠的啐了一口,“侯爷,不该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说不准今天的汉子和小儿就是他俩杀得。” 老刘在傻女婿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懂个屁,这两人都是难得的好手,你没瞧见那胖和尚脖子上的挂珠都是铁球儿,若在砸在身上人都要折成两截,还有他的那个徒弟估计能打俺十个。” “咱们有短铳,就算他浑身铁打的,也撑不了两下。” “你倒是痛快,伤着了侯爷、夫人咋办!当真为了一个外人,要把自家人赔进去!” 马度笑道:“五六你想多了,那两个和尚虽然面貌凶悍眼中有杀气,但是却没有戾气,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杀人的,更不会去杀一个孩子。” 张五六不解挠着头皮,“他们没力气吗?俺瞧着他们挺壮实的。” 以为跟这两个和尚的接触会就此结束,谁知道第二天启程的时候,老刘就急慌慌的跑过来报,“侯爷那两个和尚一直跟在后面呢?要不要用家伙把他们赶走。” “不合情理也没必要,如果是冲着咱们来的,只会把他们赶到暗处反而不好,如果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那就更不必赶了,你带着人盯紧了就是。” 行了没有多远到了一个镇子,宋霜便让队伍停下来让家里的管事帮忙给柳氏料理丧事,置办了寿衣棺木,让当地的里长给找了一块无主的荒地埋人。 马度想带着家眷先走,让管事处理,宋霜却难得热心非要帮忙操持,说要看看人家怎么哭丈夫的好学点经验,气得马度差点没吐血。他没兴趣看旁人哭丧,就和沐英带着孩子找个客栈歇脚。 这种情况自然由不得柳氏按着规矩大肆操办,管事办事也利落,还没到中午便处理妥当。都说女要俏一身孝,那柳氏除了身上的麻衣,头簪一朵洁白小花,腰系白绫将小腰勒得不堪一握,身子微倾靠在虎妞宽大的身躯上更显的娇弱。 他脚下莲步轻挪噗通跪在马度身前,“奴家多谢侯爷垂怜,让家夫幼子不用曝尸荒野,奴家下半辈子定做牛做马侍奉侯爷以报恩的。”那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当真让人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以后在侯府好生做事,三年后还你自由,时间不早了,虎妞别愣着了扶她上车。”马度看看正在剃鞋底泥巴的宋霜,便知道以她的洁癖根本就走不到坟头边上,“看来夫人只弄了这一身的泥点子,没学到什么呀,要不我以后专门纳一个会哭丧的小妾,等哪天我死了也省得夫人费心。” “哼,妾身想好了,以后死在夫君前头更省心!” 见宋霜上马车,沐英用手肘戳戳马度,“你何必再找旁人,我看这个柳氏就挺会哭丧的。” “怎得?人家刚死了丈夫,你就动了淫心了,若是真的喜欢你尽管带去云南。” “别开玩笑了,我还想清静两天呢。” 沐英一抬腿上了马车,马度紧随其后刚踩上车辕,歪着身子往队伍的后面看了一眼,“老刘那俩和尚呢?” “去给那柳氏的男人、孩儿念经超度去了!” : 第623章 亲人和仇人 如果按照便宜老爹的家乡来算,说马度是淮西人实在有些勉强,是说淮北人倒是挺合适的,虽属凤阳府,但是离徐州却很近,老朱也因此给岳父追封徐王。 对于两位岳父老朱很有些厚此薄彼,他是靠着郭子兴的队伍起家的,还干掉了郭子兴的儿子们,虽然追封了郭子兴,却是两个字的“滁阳王”,而马二公什么事都没干,只因为女儿的缘故就追封一个字“徐王”。 一个字的要比两个字尊贵,按照历朝法度一个字封号一般都是亲王,其中以秦晋为尊,两个字的则是低一级的郡王,而在民间也有“一字并肩王”的说法。 可惜了这天大的馅饼,马二公是吃不上了,马度更没有跟着沾到什么光,他的这个侯爵可是自己拼出来的,没靠半点的裙带关系,为了马二公这些年来他更是陆陆续续的出了不少的银钱修建王陵,看着那两山之间恢宏的殿宇,马度就心疼的直抽抽。 晃晃悠悠的走了四五天,总算是到了宿州,直接到了徐王墓外扎营,想干脆利落的祭奠完便宜老爹就赶紧的跑路。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地的知州老爷早就带着人在这里等着他了,想躲都躲不掉。有这么个大粗腿,换做谁当本地的父母官都要抱上一抱的。 马度伸手把眼前这人扶起来,“本侯不过是一侯爵,当不得知州大人这般大礼,还是赶紧的起来,要是让御史知道了,说不准还要弹劾我擅作威福呢。” “当的,当的,侯爷是徐王之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又位极人臣当得下官一拜!”那知州老爷起身之后,在一旁弓腰垂首一脸的小心。 在应天还不那么觉得,眼下出了京才发现勋贵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难怪勋贵们一出了京就想捅娄子呢,看沐英一脸的淡然,估计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听说徐王墓自开建以来,林知州出力不小本侯在此谢过了,回头自会讲你的功劳禀告天子。” 马度想给他几句好话,将他赶紧的打发了,可这官儿却没打算要走的意思,似乎要谦卑到尘埃里,“侯爷太见外了,徐王是宿州不世出的贵人,林某身为本地父母官,奉朝廷诏令办差而已不敢居功,侯爷头一次回乡祭祖,定当隆重,若有需要尽管指使。” 两人正说着话,他带来的那些人已经耐不住了,一个五十多岁老员外已经迫不及待的过来,上前一把拉住马度的手,一只手颤巍巍的就要去摸马度的脸,“你就是二奎的孩子吗?” 张五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推了个趔趄,“大胆竟然敢对我家侯爷无礼!” 那林知州赶忙拦着,“侯爷久不在桑梓怕是不认得乡亲,这位就是马二公的叔伯兄弟,按照辈分侯爷也要叫他一声堂叔哩。” “是我,我是你三让叔呀!”这位老员外再次上来握住马度的手,满眼的泪光声泪俱下,“像!真是太像了!跟我二奎兄长简直一样一样的,好孩子你咋现在才回来呀!”一边哭还一边用手在马度的肩头敲打,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戏精!好一个戏精!如果不是知道马大脚的态度,马度都要被这个老头给感动了。马大脚的宽仁是毋庸置疑的,却偏偏记恨这些本来亲近的族人,想必他们做的事情一定相当的过分。 马大脚说的没错,他们姐弟两个不欠这些人的,反倒是马二公逃亡之后,他偌大的家业怕是都便宜了这些族人,更何况老朱对他们早有封赏。 这惺惺作态的老头和那些一个个要扑上来的族人,看得马度直恶心,恨不得把老头给踹飞,可他不在乎名声马大脚却在乎。 原想着忍忍就过去,可这老头却得寸进尺,竟抱着他哭了起来,只让马度快腻歪死,生怕外人不知道他们亲近似得。 既如此马度就成全他,一张嘴大声的嚎哭起来,一手在老头的后背敲得咚咚作响,“我的堂叔呀,我那可怜的爹爹逃亡在外都还牵挂着您,侄儿今天终于见到您了……啊……”另外一只手也不闲着,悄悄偷袭老头的腹部。 作为一个外科大夫,自然知道怎么出手让人更难受,只两下这位叫三让的堂叔就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哎呀,本侯的三叔伤心过度晕倒了,赶紧抬到帐子里头休息。” 那些族人忙七手八脚去扶这老头,可偏偏有犯了戏瘾人要找马度飚戏,又一个老头窜了马度面前,“好侄儿,我是你四良叔呀……” 一连两位马家的长辈因为伤心过度到底不起,沐英在一旁看的清楚马度使得手段,他跟马大脚相处最久,最知道她心中所想,故而也不拦着只是在一旁偷笑。 人堆里头一个看热闹的大和尚也在偷偷的笑,他对旁边二和尚道:“亏得我前些时候还夸他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也是坏种,还是蔫坏,回头你可得狠狠的收拾他。” 二和尚扭过头来微微一笑,可是却肌肉僵硬刀疤狰狞,笑得难看极了,“师傅说的是,徒弟回头定叫他好看!嘿嘿……” 马度不能让马大脚有半点污点,苛待族人这种事情是不会做的,对于晕倒两位长辈自然不能草草的赶走,让人把他们扶到帐篷里头,并且亲自诊治。装模作样的搭了一下脉道:“两位叔父年纪都不小了,今日天气又热,又高兴又心伤,情绪不稳这才晕倒了,好生休息一下便没事了,五六,愣着做啥,还不赶紧的倒水。” 三让叔连连摇手,“侯爷不要让人忙活了,且坐着让老朽多看你两眼。” 这老头还在演戏,马度刚才为什么阴他估计他心头也有数,他也看得出马度不愿意撕破脸,只要外人以为他们亲近,便能继续仗着马大脚和马度势在乡间作威作福。 “老二、老三,快给侯爷见礼!”马三让亲切拉着马度的手,“这是老朽家的两个小子,老二能武,老三能文,侯爷要是瞧得上尽管拿起使唤。” 马四良也不干落后,忙让身边的三个儿子给马度见礼。 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们,还把儿子往他跟前送,马度真是服了这些族人,就为了谋个官身也不怕自己趁机收拾他们。马度理解不了古人家族观念,族人之间即使矛盾重重,可一人得势很多时候还是不得不用自家人。 其实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一样,自己辛辛苦苦创业的时候没得到亲友的什么帮助,可一旦成功那些当初对自己冷嘲热讽亲友,反而是第一波过来打秋风的。 马度正要拒绝,那林知州突然道:“下官手里也有一个人要送给侯爷!”他起身向外吩咐一声,就有衙役押着一个囚犯进了帐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24章 亲人和仇人(二) 那囚犯披头散发形销骨立,看起来应该被囚禁多年了,大热天的身上散发出来恶臭,在狭小的帐篷里难闻至极。马度捏着鼻子骂道:“你怎么也不给他洗干净再送来,实在臭死了。” 林知州也没想到这茬,讪讪的道:“是下官考虑不周,这就让人给他洗洗。” “罢了,太耽误功夫,本侯忍忍就是!”马度在椅子上坐了,“说说吧,这人是个什么来路。” 能让这位林知州献宝似得的拿出来,定然不是普通的人犯,其实马度也猜的出来,不外乎是马二公当年的仇人。 林知州拱手道:“侯爷可能不知,这人叫张世远原本是前朝达鲁花赤的录判,他有一子在宿州仗着他的权势,欺行霸市作恶多端,徐王当年见之不忿,三拳就将恶贼打死,张世远勾结鞑子缉拿徐王,徐王他老人家这才不得已逃离外在客死他乡。” 马大脚说的没错,果真是马二公打死了人家的人。不得不说马二公实在有种,达鲁花赤在元廷的地方上简直就是手握军政司法的太上皇,对付一个普通的地方豪强再容易不过,难怪逃到了濠州郭子兴也保不住他。 “林知州真是煞费苦心,这人情本侯领了!” 那囚徒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哪费什么苦心,前一任的知州早就将我收押了,不过是前人栽树他乘凉罢了。” 林知州咬牙道:“当年皇上的兵马占领宿州后,前一任的知州就已经将这人收押等候朝廷处置,谁知一等多年,上一任知州因为空印案被砍了脑袋,下官也是千年刚刚升上来实不敢居功。今天侯爷大驾光临祭祀徐王,便将他献出来,可祭台前枭其首以慰徐王在天之灵。” 那囚徒抬起头来,上下打量马度一眼,“你是马二奎的儿子?嘿嘿……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现如今家破人亡这些年也做够了牢,赶紧的给老子一个痛快,到了阴曹地府再找马二奎报杀子之仇。” 马二奎?便宜老爹的名字还是真是土,记得马大脚跟他说过便宜老爹叫马洪的,估计是和二狗一样是乡间的土名字。 马度还没发话,马三让已经暴起将手里的茶碗向张世远扔了过去怒喝道:“张世远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要不是你我那二哥怎得会客死他乡,连个尸首都不见,你还我兄弟!你还我兄弟!” 马四良让已经指挥者小辈对张世远拳打脚踢,一个个的呲牙咧嘴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若是当年也是这般同仇敌忾,马二公就不用带着三个女儿逃亡了。 “够了,是不把本侯不放眼里吗?”马度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冰冷的。 张五六带人把他们推开,马氏族人才算罢手,马四良起身对马度拱手致歉,“侯爷息怒,仇敌当前小辈们一时激愤忍不住出手,回头我便好好教训他们,还请侯爷原谅则个。” 趴在地上的张世远缓缓的抬起头来,嘴角尽是血迹,望着马四良嘿嘿的冷笑,“咱们竟是仇敌吗?我记得当初咱们可是一伙的呢……” 此言一出,马三让和马四良齐齐色变,高声的打断他,“你住口!老二赶紧的把这个混账的嘴给堵上,免得他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老刘见马度冲他打了个眼色立刻将马三让的儿子挡住,马度蹲下来对趴在地上的张世远道:“有什么你就说吧,没人拦着你。” “嘿嘿……看来你是不知情了。实话告诉你,当年我是带人追捕你父亲这点千真万确容不得抵赖,他打死了我的儿子,我自然要找他报复。不过他带着女儿藏得严实,我一时找不着,多亏你这两位叔父通风报信,我才在山洞里堵到你父亲……” 帐中一片寂静,真是好不尴尬。最尴尬的当属林知州,早知道其中有这样的辛秘就不和马氏族人搅合到一起了,他很让想自己现在就晕死过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你……你胡说八道!”两个老头恼羞成怒,小辈们则是一脸的懵逼,显然是不知情的,估计他们也没脸跟小辈们说。 “我有没有胡说,只要查查马二奎当年的田地眼下在谁的名下就一清二楚了,我不过是拿了一些浮财而已,土地都让你的族人给分了。”张世远叹了口气,“说起来你父亲也是一条好汉,那一夜大雨滂沱,他护着三个女娃凭着一己之力杀了十余名兵丁,赶得百十人满山跑,我没伤他半根毫毛,我还为此摔断了胳膊……啊!” 马度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满口胡柴!疏不间亲,你这狗贼竟敢挑拨本侯与族人的关系!” 张世远吐出一个断牙来,“嘿嘿……没想到马二奎除了一帮见利忘义的族人,还有个糊涂儿子,这下老子心里痛快了,快来砍了吧,等老子下了阴曹地府见了马二奎便说给他,估计他能气的魂飞魄散,哈哈哈……” 高兴的人不只张世远一个,马氏族人和林知州也是喜出望外,一个个的朝着地上张世远吐口水。 马三让喜道:“侯爷英明,这狗贼死到临头了还想祸害咱家,自然是不能让他得逞了!” 林知州也长出一口气,“说的是,下官这就把他拉下去,等祭祀那一日再将他枭首示众。” 马度摆摆手道:“我父在世时亦常施舍邻里周济贫苦,娘娘宽厚仁慈连蝼蚁性命也不愿意伤害,本侯虽然不才也学得他们几分善心,眼下娘娘寿诞在即,本侯便放他一条活路,权当给娘娘积福了。解了他的绳索放他走吧。” 所有人都木凳口袋,就连张世远也是瞠目结舌,“你当真要放了我?还是想耍什么花招?” 马度懒得跟他废话,“五六,把他扔得远远的!” 见张五六当真把人放了,林知州立刻上前拍马道:“侯爷不计旧恶下官佩服,下官回头便让人记入县志,让家乡父老后背子孙皆知您的宽宏海量。” “那就不必了,不过娘娘的美名,要多多传颂才是。另外本侯还要以家父的名义在宿州设立红仓,修桥补路,救济孤老,奖励学子,到时候林知州要好好经营,也算是任上的一项德政。” “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马度又看看满眼期待的族人,“放心,本侯岂会忘了你们,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祭祀完了再与你们详谈。本侯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有了马度这句话,马氏族人一颗心算是放进了肚子里,欢喜的与林知州退去,等他们出了帐子,沐英便嘿嘿的冷笑,“这么一帮子狼心狗肺的龌龊小人,难怪娘娘从来不提宿州的族人,玄重你不会真的要用他们吧,娘娘一定会生气的。” “你以为我傻了不成,为了娘娘的名声,不好当着外人与他们撕破脸,咱们办完了正事就赶紧的走人!” 祭祀在即需要斋戒沐浴,菜色都是礼部的官员列好的,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见半点的油腥,对于无肉不欢的马家人实在是痛苦。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面对着凉拌野菜,水煮黄豆,筷子盘桓了半晌实在不知道夹哪个是好,却闻着沐英的帐篷里头飘来的肉香大咽口水。 宋霜和小骉两个人一人喝了一碗米汤就放下了筷子,“夫君慢慢吃,我和小骉先去休息了。” 马度知道这母子二人都有不少的藏货,足够他们开一个零食铺子,他们两个能这么做,马度却不能,谁叫他是主角呢,只其他们两个有良心能给马度留点。 在礼部官员的监督下,马度就当是吃药了咬牙往嘴里送,“本侯吃饱了,我要去沐浴,这天可真够热的!” 一个妇人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身干净的小衣,另外还有肥皂毛巾,“侯爷洗澡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奴家伺候您沐浴。” 这妇人年轻娇媚,身段婀娜窈窕,凹凸有致,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着实的惹祸,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飘来的仆妇,再看她模样竟是前几天救下的柳氏,眼下换了一身衣裳,马度差点没有认出来,不过这张脸显得更加的明媚娇艳了。 “是你呀,本侯差点没认出来。” “是奴家,托侯爷的福让小妇人重活了一回,自然是不一样了。”她放下托盘拢了拢头发,露出鬓间的白色小花,更显得清理不俗。 “快把洗澡水提过来!”她招着手边有仆役抬了浴桶过来,兑好的洗澡水哗哗的到进里面,顿时小小的帐篷里面雾气氤氲。 “水温正好!”柳氏把葱白的手指放进水里搅了搅,就静静的立在一旁等着给马度宽衣解带。 一旁的礼部官员凑到马度的跟前小声的嘀咕一句,“侯爷,祭祀之前万万要禁欲呀。” 干嘛平白的嘱咐我这个,难道老子在旁人眼里就这么的好色吗?马度斜着眼睛往这家伙的身上瞟了一眼,才见他腹部已经支起了帐篷。 这狗官自己是个色鬼,还用那龌龊的心思揣度老子,这柳氏虽然颇有姿色,但是马度可是经过好几个硬盘子淬炼的过,哪会这般的急色。 把这礼部的官员撵走,马度放下了帐帘,便开始脱衣裳。养尊处优多年马度已经习惯让丫鬟搓澡了,那柔软的小手确实比张五六搓起来要舒坦的多,当然最后的底裤还是要保留的。 “奴家给侯爷宽衣吧!”柳氏凑到马度身边,解他身上的扣子,她神情专注一双柔荑灵活的在马度身前翻飞,啪嗒啪嗒几下就把外袍的扣子给解开了,利落的脱掉外袍又开始给马度解小衣。 她吐气如兰,马度清晰的感觉到,那温热的口气正吹在自己的胸口,痒痒得好像要钻到人心里去,那感觉实在难以言述。 见她还要给自己脱裤子,马度连忙止住道:“我自己来吧!”马度脱掉裤子便直接踏入浴盆之中。 柳氏讶然,“侯爷您的短裤还没有脱呢,要弄死了!” “不碍的,反正要洗的,这样你我都不觉得难堪。” 柳氏面上微微一红,“多谢侯爷照应,其实奴家年幼时也在豪门大户里做过丫鬟,像侯爷这般随和的主家还是头一次见到。” “难怪你动作利落,看着像是伺候过人的,你是幸运的了,能从大户里赎身出来。” 柳氏叹了口气,“没有爹娘谁给赎身,还不时碰上兵灾大户破了家,我那亡夫就带着我跑了出来,在乱世里四处做点小买卖谋生,眼看着天下太平了……唉,不说了!” “你刚刚没了丈夫,不该让你帮我洗澡的,夫人不该这么安排。” “夫人原是说了让奴家调理心情等回了应天再正式做事的,可奴家受了侯爷夫人大恩难报万一,更不敢在这里白白吃饭,今天便请虎妞姐姐给安排了差事。” 柳氏说着话已经用水瓢在盆里舀了水,缓缓的淋在马度的身上,白皙柔软的手开始轻轻的在马度的身上揉搓,不急不缓力道适中,马度觉得更是在做按摩,肩头好不舒服。 “你果然是个会伺候人,本侯还从来没有这样搓过澡,以前都是用丝瓜瓤子。” “侯爷真会说笑,丝瓜瓤子那是乡下的老农用的,奴家这手段也是那时候跟大丫鬟学的,原本是用来伺候小少爷的,可最后也没用上。” 柳氏的一双手从脖颈肩头一直搓到胸口,坚硬的指甲若有若无的撩拨着前胸的两点,下面没有动静上面已经有了反应,可马度却不拒绝,干脆歪倒在盆沿上任她施为。 一双眼睛透过氤氲的雾气,上下的在柳氏窈窕的身段上打量,不知道何时她胸前已经湿透,透过月白色的小衣,隐约的可见诱人的肉色,这女子竟然没裹胸围子,难怪她的胸部起伏的这般厉害。 马度咽了咽口水,暗暗的告诫自己,这女人才刚刚守寡,不管她是有心勾引还是无意为之,自己都不能做禽兽。 这想法刚刚的默念完,就感觉自己胸前的那一双柔荑划过小腹,一下子钻进他的内裤里面,一把握住了那紧要处! :。: 第625章 祭奠 膨胀,迅速的膨胀,下身就犹如心底的邪念不可抑止昂首耸立,却冲不住那只芊芊玉手的包裹,柔软温热,搓揉捻拨之下让人的欲望膨胀到了极点。 看着柳氏那带着红晕的俏脸,马度在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邪念,直接把柳氏拉到澡盆里面,衣衫入水紧紧的贴在身上,曲线更显得凹凸有致,她俏脸绯红只嘤咛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一手扯下她湿漉漉的衣衫,入眼处雪白一片,马度再耐不住心中的欲火,提枪上马,直捣云霄,这一去杀得七进七出酣畅淋漓,巫山云雨之巅任他纵马驰骋。 忽觉得周身一阵战栗,马度猛地从浴盆之中坐了起来,哗啦一下带起一片水响,他重重的喘了着粗气,一双眼睛四下打量一番却瞧不见玉人娇美的身躯,倒是胯间微微隆起,伸手去摸有滑腻之感。 这才发现盆里水已经开始有点凉,莫非竟然只是一场春梦吗?这也太真实了一些!一定是从凤阳出来就没碰过女人缘故,等祭祀完了要好好的去折腾宋霜。 帐帘被掀开,柳氏钻了进来笑道:“侯爷醒了?刚才奴家给您搓着澡您就睡着了,奴家不敢打扰,怕水凉了又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不用了,本侯不洗了,把水放下你出去吧。”此刻马度觉得自己像是高僧一样,心里再无半点的涟漪,看柳氏也不过是颇有姿色的妇人而已。 这次来宿州说是祭祀,更有点像是发丧,毕竟只是建好了陵墓,棺椁还没有安放进去,甚至连尸体都没有,好在有马大脚准备好的一整套衣冠。 别看马大脚平实挺节俭,亲自给老爹做的这套亲王衣冠,可谓是镶金嵌玉华丽到不行,希望便宜老爹在阴曹地府里能穿得上,不要被阎王爷抢去了才好。 马度也是少不了出血的,好歹是个王怎么可能没有陪葬,各种的精美瓷器,绫罗绸缎,铜镜银壶都不能少了,棺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尸体,只有放上一堆金珠宝贝做填充。 明明有十好几个人抬棺,却一个个呲牙咧嘴走一步晃三步足见其中的分量,马家的库房里头至少损失了两成。 马度从陵墓前面的徐王庙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哀哭一片,宋霜和小骉为首,母子两个披麻戴孝,泪珠滚滚,其他的则是马氏的族人,比之宋霜哭的更是悲痛,涕泪横流都快掉进了嘴里。 这让马度很尴尬,作为孝子此刻他的眼睛里面还是干巴巴的,祭祀署的奉祀都在他挤眉弄眼的为他着急。宋霜不知道跟小骉说了什么,小骉就从地上起身踉跄的走到马度的跟前,小声的道:“爹爹你低下头,孩儿有话跟你说。” 马度刚刚俯下身子,就见小骉的袖子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皮囊,上面插着一支鹅毛管,这形状很像是开塞露,他正要说话就见那鹅毛管喷出一点水来,正滋在马度的眼角。 小骉低头看了看,“咦?怎么没有了!” 如不是场合不对,马度很想把这个坑爹的家伙拎起起来屁股揍八瓣,辣椒水是这么用的,马度只觉得眼睛里边或火辣辣的,顿时涕泪齐下。 奉祀见之心喜,忙喊道:“起棺入陵!” 当下就有两人搀着马度的胳膊往王陵里面走,马度这会儿也瞧不清楚是哪个,不过他一直踩自己的脚马度大概能猜的出来是张五六。 徐王陵自然比不得中都的皇陵,但也有两千亩之广,碧树芳草之中掩映着享殿、明楼、石像,映在马度的朦胧泪眼中当真犹如人间仙境。 棺椁总归有两个,除了便宜便宜老爹的,还有马大脚的生母郑氏的,不过这副棺椁之中确实有遗骨,是从旧坟之中起出来的,马大脚还为遗骨绣了一件锦被。 棺椁和陪葬用品被送入地宫,马度是不用去的,他只要在负责在祭坛跪拜痛苦就行了,奉祀让他拜就拜,奉祀让拜就拜就拜让他跪就跪,烈日之下直到跪的头晕脑胀,祭祀才领着他到了墓道口。 沐英正带着官员工匠从里面出来,见了马度便道:“没想到玄重哭这般伤心!”还拿出一个满是汗臭的手帕给马度擦眼泪。 “里面什么样?”盗墓小说看得多了,马度有些好奇,可礼部和祭祀署的官员的不让他进去。 “反正比你家里要宽敞就是了,放心里面好着呢,你的银子没白花。” 两个人说话间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只见一道千斤石闸落了下来,将墓道封的死死的。 奉祀官道:“请侯爷填土吧!” 这个礼部的官员提前跟他讲过,随手从地上抓去一把土扔进墓门附近,便有杂役拿着铁锹开始填土。 奉祀官把马度带到祭台前再次祭拜一番,才如释重负的道:“侯爷结束了,先回去休息吧,到了晚上再来送灯。” 马度扶起身后的宋霜和小骉,又看看趴在地上痛哭的族人便道:“今日诸位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回头我有时间自会请你们相聚再叙亲情。”如果没有时间话,就连夜赶回应天。 众族人没口子的答应转身要走的时候,这时一个礼部的官员突然道:“你们其中有没有叫武忠、武聚的?” 众族人面面相觑显然不认得,倒是马三让站出来对礼部的官员道:“您说可是皇后姨娘家的表兄弟?那两个是外人哪有资格来这里祭奠徐王,不过建王陵倒是有他们份,他们两个是石匠,前些时候老夫还见他们在这里敲石头哩。” 他言语之间颇为轻蔑,不过他有骄傲的资本,相比他这个徐王的本家兄弟,那个什么武忠、武聚实在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 马度吩咐道:“五六去外面找找,想必他们应该在的。” 张五六快跑着冲向陵外,不大一会儿便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约莫四十出头,一个三十七八,都是精壮汉子,穿着无袖短褐,胳膊上肌肉虬结,头上扎了一道白绫。见了马度就跪倒叩首,“草民拜见侯爷!” “两位起来吧,找你们的不是本侯,是这位礼部的官老爷!”如果是马大脚姨娘家的表兄弟话,马度也该叫一声表哥了,言语间很是客气。尤其是这位还出力给便宜老爹建过陵墓,却没上赶着找他求官,便值得他尊重。 两人正要起身谁知那位礼部的官员往下压了压手道:“还是跪着吧,皇上有旨给你二人。”礼部的官员一招手,就有差役捧上一卷圣旨来,他拿在手里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外戚武氏忠厚仁义,为王(徐王)夫人扫墓祭祀,三十年不辍,今又身体力行建造皇陵……命武忠、武聚为徐州卫指挥佥事领兵卒千人守卫王陵,可跑马圈地以为陵田,置陵户九十三户撒扫王陵……” 马度很想把这礼部员外郎给踹飞,这样的旨意什么时候不能颁,偏偏要守着马家这群狼心狗肺的本家人颁旨,是他没脑子呢还是老朱故意的安排气这家人的,就不得而知了。 圣旨一出,马氏族人果然不淡定了,马三让走道那位礼部郎官的跟前颤着胡子问道:“敢问上官皇上可还又颁给我马家的旨意?” 他的模样期待又忐忑,可是那员外郎只是呵呵的笑道:“皇上并没有给马氏族人的圣旨!” 马三让如遭雷击踉跄的后一步,忿忿的指着武家兄弟,“他两个外人都有封赏,我等可是徐王本家的血亲怎么可能没有封赏!” 礼部的小官道:“怎么没有,洪武二年皇上就已经封赏诸位了,那时候本官还在礼部任主事,亲自来宿州颁的旨,金银铜钱、绫罗绸缎、山林田亩都是有的,这才几年您已经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 “这个本官就不知道了,您可以问问马侯,马侯?人呢!” 马度当然是跑了,这个时候不溜怕是跑不了,那帮想官儿迷的本家岂会干休,可偏偏为了顾全颜面这群人又打不得骂不得。 虽然完成了祭祀,可还有不少细碎的流程要过,这次真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马度真的是被他们堵到徐王庙,一个个跪在庙门前哭天抹泪,比之前要伤心的多了,只要马度一出庙门就一窝蜂的围上来。 礼部员外郎苦着脸道:“这天已经黑了,侯爷该到陵前送灯了,再耽搁下去要误了时辰,不如请兵丁差役把他们赶走。” 沐英瞥了他一眼,“以为就你想的到,坏了娘娘声誉,杀你一百回也是无用,说起来这都是你桶出来的篓子,回了应天本侯就向皇上弹劾你。” “下官哪曾想过这天下还有这般……要官的,下官做错了事回头自会向皇上请罪,不劳侯爷动手!” 马度笑道:“你干嘛说的这么委婉,想说他们无耻不要脸直说就是,驱打他们只会惹得一身骚。本侯另辟蹊径,这庙的后墙正好有个小窗就从这里出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外头一阵惨叫,只见武忠、武聚带着十余个汉子,手里一人拿着一柄大铁锤,用捶柄在那些马氏族人身上一阵乱捣,“再不让开,这就把你们的脑浆子给敲出来!” 马四良怒骂道:“我等是皆是徐王血亲,你两个外人竟敢如此无礼!” “俺有什么不敢的,耽搁了祭祀之事,锤死你也是活该,还不赶紧的滚!”武忠说着一脚踢在他的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马氏族人这等无赖最怕的就是愣的和横的,十几个壮汉轻易的就开出一条路来,武家兄弟到庙门前拱手道:“请侯爷为徐王送灯,下官带人给您开路。” “进来!”马度打量兄弟二人一眼,“你俩好大的胆子,这般蛮横就不怕损了娘娘的声誉!” 一人道:“娘娘是神仙一样金贵人活在天上,外面的那群腌臜烂人最多血溅如何污得了娘娘的名声!” 另一个则道:“俺们兄弟跟他们早过节,跟他们打架不是一次,污名也当算在我们头上,跟娘娘又有什么关系。” 沐英笑道:“话糙理不糙,玄重,咱们这两个表哥还是靠得住的。” “瞎说,你该喊表舅!” 武家确实靠的住,马度穿越过来的那个时代,偌大的徐王墓只剩下一座孤冢,但是武家子孙却仍然在为徐王扫墓祭祀,传承了六百多年。 有武家兄弟带着人喝阻,马度总算是出了庙门,进了陵园就见老刘带人护着宋霜和小骉等在那边。宋霜拿手指了指马度和沐英,“亏得你们两个是上过战阵的,竟能人堵在庙里头,要不是我出主意这会儿可能还没有出来呢。” “是让人武家兄弟带人过去的?真是没想到我家婆娘竟然有脑子了!” 奉祀官道:“侯爷就不要说笑了,时辰不早了,您赶紧的带着小公子进去吧。” “你不进去吗?” “不方便去人多,您和小公子带两个仆从去就够了。” 马二公也许早已去世,不然听说闺女当了皇后早就跑来应天享福了,可按照风俗只能当做新丧。宿州在划归凤阳府之前是隶属徐州,给武忠、武聚授徐州的官职也是这个原因。 礼部制定的祭奠流程也因地制宜,子孙给刚刚埋葬的人当晚送灯是徐州的风俗,是为了让亡者照亮黄泉路。 白天在太阳下金碧辉煌的享殿明楼此刻黑洞洞,在加上陵园之中树影重重显得有些阴森,小骉拉住衣角,“爹爹,我有点怕!” 马度拉住他的手道:“白天你不是胆子挺大嘛,还敢往老子眼里滋辣椒水,现在眼睛还疼着呢。” “呵呵,那娘让我滋的爹爹怨不得我,再说爹爹哭不出来实在难堪,孩儿也是在帮爹爹!” 几人说着话穿过长长的陵道便到了祭台前,老刘掀开篮子盖布里面放着两盏加了琉璃罩子的烛灯,马国一一的捧过来,献给便宜老爹。 张五六把铜盆放在祭台边上,“侯爷给王爷烧点金元宝吧,好让他老人家路上花销。” 他用火柴点燃一叠黄纸,篮子里面的金元宝挨个的往火盆里面扔,明亮的火光映得人脸上通红,小骉眨眨疲倦眼睛道:“爹爹我们不回去吗?” “不急,等这支蜡烛烧完了,再换上一支才能走,你若是困了就靠我身上睡!” 许是白天太累了,小骉趴在马度腿上不大一会就打起了轻鼾,马度把他抱起来道:“老刘你先带他回去,我待会儿就走!” “好嘞!”老刘把小骉放在背上,“小骉公子可重了不少,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是大孩子了。” 老刘背着小骉缓步离开,偌大的陵园只剩下马度和张五六两个,害怕那是半点没有,在洪都在平江见到的可谓是尸山血海,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不在少数,要是有鬼他们还会活到今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祭台上的两盏烛灯快要燃尽了,马度从篮子里面取出两支蜡烛正要换上去,可手还没有碰到玻璃罩,突然噼啪两声轻响,两支拉住竟然同时熄灭了。 :。: 第626章 图穷匕见 一阵夜风吹来,将铜盆中的纸灰吹得打转四处飞扬,周围的光线为之一暗,明明是大热天,马度却觉得后背发寒。 “怎得灭了,这可不吉利!”张五六掏出火柴来,把马度手里的拉住重新的点燃,“侯爷,咱们还得再等着烧完一根才行。” “知道了。”马度把蜡烛插上烛台又拜了拜,忽然听见身后张五六喊道:“侯爷好像有人过来了……那应该是人吧?” 马度扭身望去,只见长长的陵道上有一点微弱的光线,隐约的可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陵道上飘忽不定却又缓缓而来,十分的诡异。 马度拍了张五六一把,“不是人是什么,你没听见脚步声吗?” 张五六忙支起耳朵,果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都说鬼是没有脚的走路自然也没有声音,既然有脚步声那就只能是人了,对了,自己可是吃过水妖肉的,妖魔鬼怪都进不得身。 想到这个张五六的胆气立刻大了许多,扯着嗓子喊道:“前面的是哪个?” “是奴家!”那边传来一个娇怯怯的声音,是柳氏,马度听得出来他的声音。 远处的那白影不再飘忽不定,柳氏快步小跑到两人的跟前,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一手打着白纸灯笼,另外一手拎着食盒,气喘吁吁高耸的胸部起伏不定,让人不免多看两眼。 马度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侯爷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夫人让奴家给您送点吃的来。”柳氏把食盒放在地上道:“夫人让厨子做了枣糕,还有一壶冰镇的米酒给侯爷解暑解渴。” 张五六已经迫不及待的把食盒打开,他对柳氏道:“你胆子倒是大,敢一个人过来。” “原本是有虎妞姐姐陪我,她突然闹肚子,便只有我一人来了。” “她哪里是闹肚子,纯粹是吃的多撑得,你没瞧见她都胖成什么样了。虽然咱们家里伙食好,你可别学她,你一个大美人吃胖了便不好看了。” 柳氏掩着脸道:“五六大哥你胡说些什么!” “哈哈……俺说的是大实话!”张五六把枣糕递给马度,“侯爷吃一个吧,还热乎着呢。”见马度不接,就自己抓了一个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柳氏拢了拢鬓角的头发露出发间那朵白色的小花,随手从食盒里面拿出一个青瓷酒壶,“要不,侯爷喝杯米酒润润喉咙吧。” “好!”马度随手接过酒杯袖子一掩便喝了个干净,“味道不错,再给我倒一杯!” 柳氏拿着酒壶又给马度斟满,又对张五六道:“五六大哥你也喝点吧,别噎着了。” “好,给俺也倒一点。”接过酒杯张五六滋溜一口喝了个干净,入口觉得甜丝丝还带着一股特有的香味儿,“这米酒好味道,俺还从没有喝过哩,再给俺来一点。” 张五六一连喝了三四杯,便觉得有些上头,“这酒喝的爽口,没有想到还劲儿还真是大。”见柳氏还要给他倒酒连忙推拒,碰到对方的白皙的小手只觉得柔若无骨,仿佛触电了似得,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谁知柳氏的手却像是灵蛇一样的攀了过来,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又凉又软十分的滑腻,柳氏笑颜如花吐气如兰,轻声细语的道:“五六大哥,奴家的手不好看吗?” “不,不,不!”张五六连连摆手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你刚刚死了男人,这样不好,再说侯爷还看着呢!” “哪儿又侯爷,这儿只有你我两个人罢了。” “侯爷明明就在这儿……人呢?”张五六看向一旁,哪里又马度的影子,“侯爷你跑哪儿去了?”他转着脑袋四下里打量一圈,空荡荡的陵园里面只有他和柳氏两个人。 “这下你还不放心吗?”柳氏媚笑着,她的手松开张五六的胳膊胳膊,却捧起了张五六的双颊,一张俏脸缓缓凑了过来,轻声的呢喃道:“奴家长得美吗?” 周围没有人,此刻的张五六已然放松了心神,对眼前这貌美的女子心驰神往,他憨笑道:“美,美得很!”一双手悄悄不由得自主的摸向柳氏的胸口。 “咯咯咯……”柳氏笑着躲开满脸的春情,“奴家还有更美的给五六大哥看。”她说着便将手放到一侧的脸颊,竟然缓缓的揭下一层皮来,直到整张脸皮都扯了下来。 可惜下面不是一张更加娇美的脸孔,而是血肉淋漓白骨森森的骷髅,下巴不停的张合,用魅惑的声音问道:“五六大哥,我美吗!我美吗!……” 柳氏嘴角含笑,仔细的打量着马度和张五六的神情变化,原本有些木讷的神情开始变化,一个变得满眼惊恐犹如见了鬼一样,另外神色变得轻佻猥琐眼中尽是淫荡之色。 柳氏朝着马度啐了一口,“呸,果真是个色鬼!”她轻声的冷笑道:“任你奸似鬼,也得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她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银铃儿,她轻轻的一晃便发出悦耳的叮当声,马度和张五六如遭雷击,挨个的打了个哆嗦,脸上惊恐或者淫荡的神色突然的消失,重新变得木然起来。 “来,来,来……”柳氏晃着铃铛,轻轻的勾一勾手指,马度和张五六就如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迈着步子跟着柳氏的手指亦步亦趋的动作,情景十分的诡异。 就在这时,只听得祭台后面一声粗犷大笑,“小妞儿你这勾魂夺魄的手法使得不错嘛。”只见两个和尚从祭坛后面钻了出来,一个身材胖大笑容可掬,另外一个身材魁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正式马度在路上遇到大和尚和二和尚。 大和尚随手从祭台上抱了一个猪头就啃了起来,还对旁边的二和尚道:“好徒儿你倒是吃呀,这大热天的不吃就糟蹋了。” 二和尚随手从祭坛上拿了一颗大桃子,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下了祭坛。柳氏秀眉紧蹙,一拱手问道:“两位何人?想做什么?” 胖大和尚嘿嘿的笑道:“这话应该是贫僧问你才是吧,胆敢在王陵之内劫持当朝侯爵,你意欲何为啊?”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又不是官府的人莫要多管闲事。” 胖和尚走到马度的身边,用油腻的胖手揪着他木讷的脸,“贫僧不管你做什么这个人你不能带走!另外一个随便你!” “那个只知道吃的蠢货,老娘要他作甚,再废话就连你俩一起收拾了。”柳氏一抬手一道银光朝着胖和尚射去。 胖和尚不慌不忙稍稍一抬手,就听见噗嗤一声响,一支红缨飞镖射在猪鼻子上,“哎呀,还淬了毒,小妞儿模样长得不赖心肠确实如蛇蝎一样,路上那可怜的父子俩是你的人杀的吧,” 柳氏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你奈我何?” “你的那两个手下已经被贫僧毙了,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够看,把你的人都叫出来见个真章吧。” “本座这就成全你!”柳氏猛击了三下手掌,就听得林间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只见从林间窜出二十余个黑衣人来,人人手执雪亮的钢刀,将两个和尚团团围住。 胖和尚不以为意,笑道:“才这几个虾兵蟹将,不够贫僧下酒的,快来陪贫僧过过招,松快松快身子骨!” 他晃晃胳膊踢踢腿只听得一阵骨节想得咔啪声,隐约觉得他的身形暴涨三指,显得更加的壮硕魁梧,脖子上粗大的挂珠被他摘下来拿在手中,珠子之间是用细铁链串起来的,一颗颗的碰撞在一起啪啪作响,足见有多么的沉重。 “杀!”柳氏暴喝一声,二十余人持刀齐上,一道细长的黑影扫向最前面的黑衣人,又快又疾根本来不及闪躲,径直的打在那黑衣人的脑袋上,那黑衣人犹如被重锤击中了一样,直接倒地不起。 那落在地上齐眉棍,犹如灵蛇般窜起直接戳在另外人下颚之上,明明没有尖刃却硬生生的在下巴上捅了一个血窟窿出来,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足见力道之大。 比起二和尚一棍子一个,大和尚杀起人来更是利落,手里的挂珠那简直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一甩就倒下一片,就如老刘说的那样,碰到人身上便骨断筋折脑浆迸裂,就连兵刃也不能幸免,不是弯了便是折了。 两个和尚动起手来招招要命,摧枯拉朽似得将二十余人打倒在地,大多数已经身亡,没死得便躺在地上哀嚎。 “贫僧从不杀女人,你若是罢手便饶你一命,阿弥陀佛!”大和尚合十道了一声佛号,脸上的笑意收敛,虽然满身是血却是宝相庄严,犹如那庙宇的供奉着的佛陀。 “你……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柳氏神情有些慌乱。 “贫僧是谁不重要,只想告诉你,如今天下已定明王已出,莫要再兴风作浪了,安享这太平盛世不好吗?” 柳氏冷笑一声,“你指的该不是朱贼秃吧,他算什么明王!他不过是我白莲教的逆徒,是毁了我大宋朝廷弑君篡位的奸贼!” “贼秃?哎呀,你当着一个和尚骂人贼秃可不厚道!”大和尚又道:“你既然深恨朱贼就到应天杀了他就是,顺便推翻他的朝廷,你抓这个人又做什么,虽然他是朱贼的小舅子,但是无权无职抓了也是无用。再说向朱贼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小舅子向你妥协吗?他的舅子多的是,不在乎少一个两个的,就算是你抓了他的亲儿子也是无用。” “那是你不了解这个姓马的,他虽然无权无职但是身怀异术,朱贼能得天下他出力甚大,我等若是有他相助大业可期……” 大和尚出声打断,“你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蠢话来,他是朱贼的小舅子,会放下荣华富贵跟你们造反?” “未必不行,朱贼那种人狠辣无情怕是容不得旁人与他共富贵,伪明的勋贵时常受他责罚,说贬说杀就杀,狡兔死走狗烹朱贼早晚要向他们下狠手。 你也许不知道这个姓马是故宋遗民养大,对故宋感情深厚,为了理宗的头骨还打了鞑子皇帝,未尝不愿意与我教众人再建大宋。” 大和尚的胖脸皱成一团,一脸的怒其不争,“哎呀呀,叫贫僧说你们什么好,人家的那个宋跟你们的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们……我们可以推举他做明王!” “切!就像是韩林儿一样的傀儡?他这么精明的人怕是不会干,赶紧的把他放了,回去找个婆家嫁人了事!” 柳氏一皱鼻子,“哼!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然不配做明王的信徒,我也不必再给你情面。闹了这么大动静,怕是他的护卫已经赶来了。我别无他法,现在所有人都得死!” 她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用纸灯笼里面的蜡烛点燃,只听见啾的一声响,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在夜空之中炸开,竟然是个大窜天猴。 只听见陵园的深处响起一片喊杀之声,约有二百个黑衣人冲到祭台边上将两个和尚团团的围住,在陵园两边的丰山和马山上也燃点火光,朝着山下杀来! 胖和尚大笑:“后生小辈还真是不同凡响,能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真是大手笔,大手笔!” “当然是大手笔,他们准备在凤阳把朱家皇子皇孙一窝端了呢,人少了可不行!嘻嘻……” 身后响起一个戏谑的笑声,柳氏心头一扭头看去,只见马度正冲着她笑,她惊愕的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去下地狱吧!”马度猛地掏出张五六腰间短铳,打开火门扣动击锤,狞笑着道:“再见了美人!” 他正要扣动扳机,却有一根齐眉棍射在他的肩头,巨大的力量顶的他踉跄的后退几步险些躺倒,啪的一声脆响,手里的短铳失了准头射到了天上! :。: 第627章 沐英魔怔了 一道寒光从马度的身前飞射而过,直奔张五六的屁股而去,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原本神情呆滞张五六惨叫一声,“鬼啊!”然后就捂着屁股跳个不停。 柳氏喊道:“子枫抓住他!” 一座马匹的石像后面窜出一个黑影,在马背上猛的一蹬,一跃三丈犹如一只展翅雄鹰凌空向马度扑来。 马度把手里的短铳朝着他狠狠的扔了过去,那人硬是在半空之中打了个旋儿轻松躲过,双脚在地上一点再次射来。 马度拉上张五六撒开脚丫子一阵猛跑,嘴里大声的喊道:“沐春你他娘的干嘛呢,还不赶紧的动手!” “开火!”听见得祭台前的明楼上传来沐春的命令。 马度拉着张五六一个箭步扑倒石像的后面,接着就看见明楼之上火光四射,隐约可见赤红的铅子化作一道道火线射向祭坛前的人,但凡中枪者无不血溅当场。 大和尚大骂一声,“狗日的上套了这王八蛋让我们都跳出来,这是搂草打兔子要连咱们一起收拾了,心眼真是坏透!好徒儿快走,别捡你那棍子了!” 他拉住二和尚,一甩手里的挂珠,将挡路人的直接抽翻,两人脚下如飞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松林里头,不见踪影。 古子枫见状也不再追马度,几个箭步窜到柳氏的身边,道:“主上!咱们中了圈套了,还是赶紧的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陵外还有好些咱们的人手,制住姓马的家眷看他还不就范,快带我出去!怎么,本座的话不好使吗?” 古子枫无奈的谈口气道:“是,主上!” 马度和张五六从石像后面探出脑袋,见那些白莲教的人已经是死的死逃得逃,沐英正带着人从明楼上下来,便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可惜了,没把那小婊子打死。五六,你的屁股怎么样了,你别拔回头我给你弄!” 张五六一咬牙牙从屁股后头直接把飞镖拔了出来,“这点小伤用不得侯爷动手,那妖女话侯爷可听见了,咱们还是赶紧的和沐侯爷一起救夫人和小公子吧。” “他们自然是安全的,嗯,咱们慢一点再去也无妨。” 皇帝没有封赏的官职,还被武家兄弟捶了一顿,马氏族人郁闷又愤怒,嚷嚷着要集体到应天上访,这话一出果然管用,接着便有人将他们请到马家的营帐里面休息。 侯爵夫人亲自出面招待,让人上了好茶好饭,态度比刚才不知道好了多少,还说不会亏待了自家人,等马度送灯回来了,一定会给他们个说法。 众人当下心里便舒坦了不少,饿了一天了,便敞开了肚皮用饭喝茶,刚刚放下筷子就听见有陵内有喊杀之声传来,正疑惑间就见一道火光在王陵的上空炸响,接着在王陵两侧的丰山和马山亮点火光,喊杀着从山上下来。 莫非是山贼?从前战乱时周围倒是有不少,可自从大明立国分田分地,已经好些年不见贼道的影子了,两下里看起来要有个六七百人,还是从东西两面夹击过来的,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在徐王陵能持刀杀贼也就只有马家和徐家的护卫,至于守陵的官兵这会儿还是在徐州呢。除了事先潜藏在陵内的人,在营地也只有不到两百人,好些还是瞎眼断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马三让一把抓住马度身边那个年纪大的长随问道:“老夫问你,对付这些山贼你们有把握吗,我看你们的护卫好些都是残废。” 老刘笑呵呵的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些可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个个都称得上以一敌十,不然我家侯爷会让他们当亲兵,再说您也不瞧瞧领兵的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沐侯爷,当初他可是带着十万兵马,从应天一口气杀到云南呢,对付几个小毛贼还在话下?” “那人竟是个侯爷?像!像征战沙场的大将!呵呵……”马三让看着那魁梧的身影,刚毅的面容,无畏的眼神,心里头立刻踏实的许多,旁边的族人心情大概也是如此。 说话间东西两边的山贼已经顺着王陵的围墙掩杀而来,和马家的扎营地不过几十步而已,马三让只见那位沐侯爷大吼一声,火光之下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露,只以为他要带人杀上去,却听见他高声的喊道:“贼兵杀过来了,快跑呀!” 两百个瞎眼断手的护卫,果然也如老刘吹嘘的那般训练有素,逃跑起来那叫一个快,少了一只手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上马的速度,一夹马腹咯噔咯噔往南边去了。 跑了似乎不只马家的护卫,不知道何时连仆役也没了踪影,偌大的营地里头,似乎只剩下马氏一家百十口人,那些山贼此刻已经杀到了眼前。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跑啊!” 一众族人这才撒开脚丫子四散奔逃,此刻众多孝子贤孙却没有人顾的上马三让,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爬起来时那些山贼已经到近前,一手火把一手钢刀面目狰狞。 马三让迫不及待的从口袋里面掏出荷包,“我有钱,我有钱,不要杀我!” 可那些山贼看也不看嘴里齐声的念着,“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当锋利的刀刃抹开马三让的脖子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这群人并不是什么山贼。 沐英并没有跑远,骑马跑了不到一里路,一勒马缰便了停了下来,高声的喊道:“留下三十个人护着丫鬟仆役,剩下的都给老子杀回去!” 众人一拨缰绳掉了头,兴奋的高呼一声,跟在沐英的后面重新的杀了回去。 虎妞坐在大板车上骂道:“这群杀才竟然没有一个留下的,前头赶车的,咱们再走远点!” 就沐英掉头杀回的时候,沐春也已经指挥着他爹的两百亲卫小跑着出了王陵,队形变作一排,人人手执长管的燧发枪,亦步亦趋前进,与沐英一南一北对白莲余孽成夹击之势…… “放!” 啪啪啪…… 炒豆一般的爆响,将附近享殿里在宋霜怀里睡觉的小骉吵醒了,嘴里含糊的道:“娘为什么这么吵!” 宋霜放下手里的剑,擦了擦儿子脑门上的细汗,“没事,你爹爹又祸害人哩,接着睡。” 那六七百个白莲教的信徒嘴里含着杀身成仁的口号看似狂热,可是这些没有军事训练的人的,对上真正的杀戮机器简直就像是一群待宰羔羊。 战斗从真正开始到结束其实用了不过一刻钟而已,六七百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全部跪地投降,至于马家的护卫和沐英的亲兵,只有一个人因为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而已。 至于马度的族人嘛就惨了一点,他们为了“保护”徐王陵死伤二十几口子,若不是年轻人腿脚利落跑得过快,老马这次可能真的会绝种。 天亮的时候,马度对族人道:“果真是血浓于水呀,尔等为了保护王陵舍生忘死,这番情深义重本侯不会忘了的,等本侯到了应天必将你们功劳禀告给皇上,给你们请封赏,定不会三叔和四叔白死的。”然后送了他们一笔烧卖银子,打发他们回家发丧了。 沐英冷哼一声,“这群混账你还给他们银子,你还真是大方。” “他们是为了保护王陵死的,我当然不能太吝啬刻薄,不然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想想回到应天怎么应付娘娘的雷霆之怒吧。” “还能怎样,最多挨上一顿竹板,娘娘知道谁才是他的亲人,还能砍了你我的脑袋不成。” “对了,那一对男女你可抓到了吗?其中一个就是在修建城墙的时候潜伏在民夫里的人,我认得他的身形,那个柳氏虽然面生,但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沐英摇摇头道:“没抓着,跑了!不过一下子能剿灭这么多白莲教余孽也是大功一件了,你什么时候怀疑那个女人的?” “一开始就怀疑了,那婆娘可能以为我也懂得邪门手段,在我洗澡时候见我中招这才动手的,我因此肯定她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这种邪门手段也只有白莲教匪使得出来了。说起来我也是代人受过,他们原来的目标应该是太子和诸王,在中都可能就是那个男的提前潜入宫中下的毒,那个厨子也许只是贪嘴而已。对了,还有那两个和尚你可抓到了吗?” “没有,那两人从一开始就跑了,这两人似敌非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你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可以肯定他们两个是和白莲教有关系,我只是不太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救我。”马度摸了摸那根光滑的齐眉棍,隐隐的觉得肩头还在发疼。 可以确定马度就是个不孝子,没有在王陵边上结庐守孝三年,给便宜老爹烧完了头七纸,就连夜拔营启程,走之前还恶狠狠的威胁林知州不准给马氏族人发去应天的路引。 一路之上轻车快马,立了秋之后,早晨傍晚开始变得凉爽起来,路过中都把那群龙兴寺的和尚扔下也不做停留,快马加鞭的往应天赶。 黄昏的时候,马度就会从车厢里面出来,骑在马上迎着晚风观赏天边的火烧云,见一个乡间老农的扛着锄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身边经过。 那调子很熟悉,搔的他心头痒痒的,也不由得唱起来,“左手锣右手鼓,手拿着锣鼓来唱歌,别的歌儿我也不会唱,单会唱个凤阳歌,凤凤阳歌啊咿呀哎呦,得儿铛铛飘一飘,得儿铛铛飘一飘……” 宋霜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掩嘴呵呵的笑着,“夫君唱的这是什么乡间俚曲,真是滑稽!” 马度扭头来对她道:“你们苏州人哪里懂得我们淮西人的情调,你可以问问老刘他们这些淮西人我这歌儿唱的怎么样。” 老刘笑道:“侯爷这曲唱的确实顺耳,心里头觉得怪得劲。” 沐英也道:“这调调确实带着浓浓的淮西味儿,不过我从前可没有听过,是你新作的吗?接着唱,我学会了要唱给皇上娘娘听,他们肯定也喜欢。” 如果老朱知道了他费尽心血打造的乌托邦的子民,都是唱着这首曲子满世界的讨饭估计喜欢不起来。 “你们可都把耳朵支好了,我可接着唱了!”马度清了清嗓子继续唱道:“我命苦真命苦, 一生一世讨不着好老婆,人家的老婆如花又如玉,我家老婆一双大花脚,量量一尺多咿呀哎哟……哎哟!” 马度唱的正在兴头上,就从车窗里面飞出一只鞋来又快又急,马度猛地趴在马背上才堪堪的躲过,“你这婆娘是要反了天不成,你不喜欢听这曲子,就把耳朵堵上,拿鞋子扔我做什么。” 宋霜寒着脸道:“夫君这是嘲讽妾身没裹脚吗?当初你求亲时可说过喜欢天足的。” 哎呀,把这事儿给忘了,他忙辩解道:“这就是个歌词儿,随便唱唱而已,夫人何必当真!” “这歌词是你作的,定是你的心里话,哼!”宋霜哼了一声便把帘子给拉上,小骉却探出脑袋幸灾乐祸的道:“爹爹,娘说了今天晚上你不用到他帐子里面睡了,嘻嘻……” 马度无奈的拍拍手道:“这就是个歌词儿,真是没处说理儿了。” 沐英笑道:“罢了罢了,玄重你就不要唱了,我也不学了。你这歌词到了皇上和娘娘的跟前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来,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的扎营吧。” 随后众人找了一片空地,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马度洗了一把脸准备去看看宋霜,瞧得出来她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他还没找宋霜的帐篷,沐春急慌慌的找到他道:“马叔你快去看看吧,我爹他魔怔了,这会儿正抱着一棵大槐树哭哩。” “当真?”马度闻言心头不由得一跳,难不成这家伙也着了白莲教的道现在才发作? 他也顾不得找宋霜了,连忙的跟着沐春走了,两人小跑着到了路边上,果然就见沐英正抱着一棵歪脖子的大槐树嚎啕大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28章 彭莹玉 沐英看起来真的是魔障了,两腿把那棵大槐树的盘住两手合抱,还把脸在树身上蹭来蹭去,咧着嘴嚎啕大哭,泪流满面,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在众人的眼里沐英是那是流血不流泪的铁汉子,如此反常必有妖,众人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如何的是好。张五六见马度过来连忙的拦住,煞有介事的道:“侯爷不要过去,不要过去,沐侯爷这是被树精附体了。” “树妖?” 张五六重重的点了点头,“您瞅瞅这树长得就吓人!” 马度上下打量了两眼这树,还真别说这树确实怪异,树身长满了粗大狰狞的树瘤,树皮斑驳像是斑秃一样,若仔细看还能巧得见牙印,这时节原本正是树木枝繁叶茂的时候,可是树冠上却枝叶稀疏,粗大的树枝在黄昏里张牙舞爪,绝对是童话故事里头阴森古堡或者巫婆住宅标配。 把张五六推开,马度轻手轻脚的走到沐英的旁边,歪着脑袋看着沐英的眼睛,朦胧的泪眼中满是悲伤心酸,看起来不像是没有意识的。 马度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文英,可认得我是谁吗?” 沐英打掉马度的手,“我又没疯,怎么不认得。” “没疯呀,那你在这里发什么癔症,你没瞧见沐春都吓坏了。” 沐英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娘就死在这个树底下,我看到了就觉得自然心中。” “当真?你没记错吧,那时候你还不到十岁,掐指算来也得有二十年了。” “没错,这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你瞧瞧这树上的痕迹,都在那个饥荒的年月里留下来的。”沐英从地上爬起来,沿着有些倾斜的树干,一口气跑了上去了,低着脑袋在树上寻摸半天又抬起来,喜道:“没错就是这棵树,上面还又我用铲子砍得印记哩。那时候白天我娘就带着我在这附近找吃的,到了晚上就爬到这树上休息,我娘就用布条子把我绑在大树枝防着我掉下去,不过有一天我娘再没爬上来,就坐在树底下没气了……” 沐英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玄重帮我准备一些香烛金纸贡品,我要祭奠我娘!” 刚刚发送完便宜老爹,这种东西自然是有的,马度立刻让家里的仆役去准备。沐英从树上下来,带着沐春开始清理大树周围的野草杂物,准备摆放供桌,还不让旁人帮忙。 沐春从土里扒拉出来一个黑陶碗来,“这是谁家的破碗!” 他随手要扔腕子却被沐英紧紧的攥住,沐英把碗抢在手里忙不迭的用衣服擦了个干净,看看碗底摸了摸上面的小豁口,喜道:“这是我家的碗,是我家的碗,打我记事起就用这只碗吃饭,逃难的时候也是带在身上,谁曾想隔了二十年竟还能失而复得,一定是老天爷在帮我。” 沐英把那破碗的揣进怀里,好像那是一件天价古董,又突然神经质似得突然吼道:“接着挖,说不准还能找见我家的炒菜用的铁铲子。” 马度道:“这个怕是不好找吧,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早就锈成铁渣子了。” 沐英可不管这些,不顾侯爵之尊,脱了袍子找了个铁锹开始清理老树周围茂盛的野草,恨不得把土坷垃都捏碎了看看里面有没有铁渣。 如果马度所料根本就没有什么铁铲,可是却在草皮下不深的泥土里挖出一副尸骨来,原本很兴奋的沐英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怔了半晌普通一下跪遗骨边上,不等他张嘴哭嚎,马度就连忙的捂住:“你跟我说过,你那时候年幼根本就没有埋葬伯母就往凤阳走了吗?这具遗骨明显的是埋了的,你要是哭错了岂不是浪费感情。” “这……我当年确实没埋,却也有可能是路过的好心人不忍心我母亲曝尸荒野顺手埋了的,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很常见。时隔多年,这人骨头又不会说话,是不是我娘根本就无从查起,玄重你就不要管了,就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沐英把马度推开准备大哭一场,来发泄压抑在心中的多年的思念之情,至于那遗骨是谁也许并不重要。 马度没好气的道:“谁跟你说骨头就不会说了,就怕你读不懂。” 尸骨保存的很完整一件都不少,马度仔细的清理出来,用毛笔沾着酒精一点点的清洗干净,用半个时辰将尸骨拼凑完整,这种事情读书的时候就做过可谓是手到擒来。 沐英一脸的忐忑,问道:“你是准备要滴血验亲吗?” “哟,你还知道得滴血验亲,不过这种说法没有什么道理。”马度拿着灯仔细的观察着这副骨架道:“从腐蚀程度上看至少埋了二十年了……” 不等马度说完,沐英已经哭嚎起来,“没错,我娘去世已经二十二年了,娘……啊!” “你着什么急呀,二十年前遗尸荒野的人多了去了,我连男女都还没说呢。” “那是男是女?”沐英收住声音,在儿子后脑勺上抽了一把,“还不知道男女呢,你嚎个什么!” 马度拿了尺子在尸骨的盆骨处量了量道:“这是个女子,盆骨明显的变大应该生育过,她年龄不大,去世时候应该在二十二到二十八岁之间。” “我娘去世的时候,应该是二十五岁!” 马度又量了一下身高又道:“这个妇人的身高应该在五尺到五尺二寸之间。” 这个最明显的特征,沐英反而不知道了他挠着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时候反正觉得我娘很高很高,具体有多高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要比一般的妇人高上一些。” 马度摇摇头只好找些细微的特征,“这女子下颚骨左侧受伤,后槽牙也少了一个。” 沐英一拍大腿,“一定是那年冬天背着我到城里找大夫摔倒了在石头上磕的,我记得我娘掉了一颗牙,脸上肿了快一个月才消退。”他还扭着身子比划了一下,“对,是左边。” 马度一看这方法有用,接着寻找细微的特征,“她右边的小臂似乎折过,虽然接好了但是仍有些许的错位。” “那是被我爹用擀面杖打的,是找游方郎中给接上的,有时候阴天下雨的就会疼。” “左脚背上面的似乎也有一道伤痕,不过伤得不深,都快被腐蚀掉了。” 沐英红着眼:“谁说伤得不深,那是割麦子的时候,被我不小心用镰刀甩到的,流了好多的血,我娘却没有打我。” 马度松了一口气,“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沐英趴在尸骨上嚎啕大哭,仿佛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看得出来,他眼里少三分的悲伤却多了一分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在便是如此了。 马度听得心酸搓着鼻子从帐篷里处来,就去自己的帐篷,不出所料的被宋霜撵了出来,反正今天也没有心情做什么其他的事。 找到张五六的帐篷,用温水擦了擦身子,就坐在席子上摇着折扇发呆。夜越来越深,沐英的帐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哭声,耳边只有蛐蛐儿此起彼伏的鸣叫和张五六的鼾声。 忽然闻到一股奇特幽香,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打了哈欠正要扇灭旁边的烛灯,帐帘却被人缓缓的掀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脑袋钻了进来,冲着马度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马度却只觉得背后发寒,伸手就要张五六腰上的火铳却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他的火铳被自己在徐王陵里面给扔了,想要叫却觉得舌头发硬喉咙里面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得,硬是发不出声音来。 “嘘!”大和尚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下,“别瞎叫唤,大晚上不要扰人清梦,好孩子,把舌头伸出来贫僧给你解药,真的是解药不是毒药。” 大和尚把胡萝卜一样粗大的手指头粗暴的塞进马度嘴里,在他的舌头上点了一下,马度就觉得有一股辛辣清凉的味道冲进嗓子眼里,他轻咳了两声,喉咙里面就顺畅了。 “别喊,不然贫僧就扭断你的脖子。” “两位大师这是又来要斋饭了吗?我还没有晚饭吃呢,要不明天赶早吧。” 大和尚嗤笑一声,对二和尚道:“这小子还挺胆大,这会儿还有心思说笑。” “不是本侯胆大,我知道两位并不想杀我,不然在宿州也不会帮我。可两位身份特殊,本侯不得不小心,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就划出道道来。” 大和尚直接在凉席上挨着马度坐了,轻松的像是在拉家常,笑呵呵的问道:“你知道贫僧二人的身份?” “嘿嘿……你们不是白莲教的人,别装了,那天你和那小婊子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大和尚摇摇头,“那你可弄错了,贫僧是明教的人。” 马度嗤笑一声,“这不都一样吗?” “三个字和两个字能一样,你是咋教的的算学。”大和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听好了,韩山童、刘福通那伙人才是白莲教,贫僧这帮人是明教,至于其中的瓜葛嘛,三言两句的也跟说不清楚,就你这脑子说了也未必能听明白。” 心头涌出一股不可遏止的愤怒,一个搞封建迷信的老秃驴也敢嘲笑老子搞科学的,若不是实力悬殊马度很想敲破的他的光头。 “你盯着贫僧的头皮做什么,不是想敲破贫僧的光头吧。” “哪有,本侯只是不明白您这帮人是指哪帮人?” “你这孩子长的挺机灵的,咋就没个脑子,至正年间起兵造反的就那几拨人,裹红头巾说起来不少,可追根究底不过两家。”他又扭过头痛心疾首对二和尚道:“你瞧瞧这才多少年,竟然没有人记得为师的名号了。” 二和尚只是小声道:“师傅还是小点声,不要把人招来!” 如大和尚所说的那样,元末红巾军势力庞杂,什么山贼土匪往头上包一块红布就敢自称红巾军,可起源确实只有两家,一家是以韩林儿为首的龙凤朝廷,另外一家是以徐寿辉为首的誓要压大元一头的天完国。如朱元璋、陈友谅、明玉珍这样的,都是两家衍生演变出来的势力。 马度瞪大了眼睛问大和尚,“你……你该不是彭和尚吧?” 大和尚喜道:“正是贫僧,徒儿,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为师的名号,元末乱世的这趟混水总算是没有白趟!”又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对马度道:“你应该叫贫僧彭祖师才对!” 看过《倚天屠龙记》的人都知道明教武散人,其它的不知真假,但是彭和尚彭莹玉是确有其人。 彭莹玉并不姓彭,十岁那年被父母施舍给了寺庙里姓彭的和尚,估计也是家里吃不上饭,给他找一条活路。彭莹玉有感于蒙元残暴,后加入教会致力于反元,因为精通医术以行医为名布道,手下聚拢了很多的信徒,人称彭祖师。 白莲教的人都喜欢立傀儡,韩林儿是刘福通的傀儡,徐寿辉则是彭莹玉的傀儡,眼前的这个大和尚才是天完国幕后掌舵人。 有什么证据?看看天完国的国师和将领的名字就知道了,什么邹普胜、丁普郎、杨普雄、项普略、况普天、欧普祥、陈普文、赵普胜都是他的弟子。 在立傀儡这方面彭莹玉还是惯犯,早在至元四年他就曾经在袁州起事,并且推举自己的大徒弟周子旺做周王,仔细算起来他比方国珍起义还要早。 可能他真的只是致力于反元,无心富贵权利,刘福通好歹还是宰相呢,彭莹玉却只挂一个军师的名头带兵打仗,从湖广一直打到江浙一度攻下杭州,搅得长江两岸翻天覆地。 只可惜他不认得朱升,没有人告诉要“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道理,不管再强的弓射出去的箭总有落地的时候,拉了这么长的战线岂会有好下场? 最终彭莹玉被元兵围困了江西瑞州,城破之后满城老幼几乎没有活口,从哪之后便没了他音讯。 马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他,“你不是死在瑞州了吗?” 彭莹玉长长的叹口气,“满城的人了都死了,偏偏贫僧被徒弟救了下来,苟活至今日。” “哪你怎么不回武昌,你们的天完国那时候还好好,只不过实力被元军削弱一些而已,你可以东山再起呀!” 彭莹玉脸上没笑意,反生出愧色来,“贫僧数次起兵反元,是为了让百姓过好日子,可惜好日子没来,倒是造了不少的孽。贫僧总算看清楚了,自己没有平定天下的本事,不如让给有本事的人去做,在山野之间看乱世的风云变幻。果然天下人才辈出,朱元璋、陈友谅、明玉珍,甚至是张士诚保得江南安稳,贫僧不如也。”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知道您这样的大人物找到本侯头上该不是闲聊的吧。” “本来是找你问话的,倒是被你盘问了不少?” 马度摆手道:“我虽敬您三分,可别忘了你我立场不同,若是朝廷机密恕我不能奉告!” “一个闲散侯爵你知道什么机密,问你几句私事而已!”彭莹玉看向二和尚,“徒儿,有话你快问他!”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9章 马二公 马度看向二和尚,“多谢那一日阁下出手相救,这人情在下记在心里了,您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国法我都尽量满足。” 二和尚严肃又木讷的脸上,露出一分的揶揄之色,“我儿说跟为父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见外了。” 马度闻言神色一凛,“贼秃,安敢辱我!” 彭莹玉一把将马度俺下,“你这孩子真是一点规矩,这么大嗓门是想把人都招来吗。” “是我没规矩,还是你的这个徒弟没规矩,你们赶紧的走吧,我没兴致跟你们谈下去了!” “嘿嘿……还真是个急性子,这点倒是跟你很像。”彭莹玉对二和尚说了一句,又神秘兮兮的对马度道:“你可知道我这徒弟姓甚名谁?” “本侯没兴趣知道,你们赶紧的滚蛋,不然我就要叫人了,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你不想知道,贫僧偏偏要告诉你!”彭莹玉一把抱住马度的脑袋,把嘴巴凑道他的耳边道:“贫僧的徒弟叫马普洪。” 马度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彭莹玉的一双大手,“松开,我管他什么马普红,马普绿,赶紧的给本侯滚蛋,别忘了拿上你的齐眉棍……咦,你刚才说他叫什么?马普洪?” “没错,这个普字是贫僧赐给他的,之前他的名字叫马洪。” “马洪!”马度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你没弄错吧?他……他叫马洪?” 二和尚呵呵的笑道:“没错,贫僧就是马洪。好孩儿,见了爹爹怎得不来拜见啊!” 彭莹玉把大脑袋凑过来,满脸的揶揄道:“嘿嘿……有没有觉得很尴尬呀?” “呃……这个确实有点尴尬。”马度讪讪的笑了笑,“你应该不是给我施了什么邪门手段,这些都是幻觉吧,嘶……你扭我做什么。” “疼不疼,如果疼得话那就是不是幻觉了。” 马度缓缓起身走到二和尚的面前,伸手遮住他的那半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仔细的打量的另外半边面容。 任何人看道这张脸都会不自觉把注意力集中刀疤上面,忽略了他真实的样貌,现在将刀疤遮住,只看其中半边再脑补一下,这模样真是和马大脚有几分相像。 “嘿嘿……是不是觉得很像呀!” “天底下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父已薨,前几天刚刚办完丧事,你竟敢冒认皇亲该当何罪!” 彭莹玉轻轻的拍着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真的藏头露尾犹如做贼,假的却光明正大义正言辞,真是一场好戏!哈哈……嘘,有人过来!”说着就把手搭在了马度的脖子上,马度相信只要他稍微的施点力气,那钢条一样的手指就能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断。 马度听得出来那是老刘的脚步声,便道:“外面是老刘吗?” “是俺,侯爷你还没谁哩?俺听见您的帐子里头有笑声,就过来瞧瞧。” “没事,是五六他发癔症哩,天晚了你不要巡逻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只听外面老刘道:“哦,这混账睡觉最不老实,要是他扰得您睡不着,你就把他叫起来巡夜,俺走了侯爷!” 直到老刘的脚步声远去,二和尚有些埋怨的道:“师傅就不要添乱了,徒弟还有话没有问他呢。” 彭莹玉笑着点头道:“好,好,为师不说话了就是,你有话尽管问他就是。” 二和尚的望着马度口气却了下来,“你不必紧张,贫僧无意揭破你的身份,此番寻来更不是想当什么国丈、徐王,不然我就直接找到应天的皇宫去了。” “你也得能进得去才行。” 彭莹玉笑道:“你以为我们没去过吗?还是吴元年的时候,他想闺女想得厉害,我们就偷偷的潜进吴王府,还偷偷的瞧了那时候吴王妃,只是现在他们搬了家,再去怕是不容易了。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夫向佛祖发誓,这人就是就是当今国母生父马洪。” “空口白牙的叫我如何信你,对了,如果你真的是马二公,应该有这个才是!”马度从脖子下面摘那个阴阳鱼的玉佩,垂在手里晃了晃。 “秀英当真疼你,连这个都舍得给你!”二和尚说着也从脖子里取出一个玉佩,又拿过马度手里的,“这一对阴阳鱼是我亲手刻出来,可以严丝合缝的对到一起,咦?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同尺寸标准的太极阴阳鱼,都是能够严丝合缝的拼成,可惜马二公手艺不精,他做那对阴阳鱼虽然能够严丝合缝的接在一起,可却并不十分标准。 他手里的那一块和马度手里的那一块并不能对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两件阴阳鱼的玉佩是一件东西,只不过有一件是来自六百年后。 二和尚一手拿着一个到了烛灯底下,看了半天也不言语,彭莹玉凑过去瞧了瞧,对马度道:“你就是拿着这个赝品和皇后认亲的?” 二和尚却道:“这不是赝品,他手里的这块玉佩和我的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玉佩里面的杂质都是一样的,我自问这拙劣的雕工不会有人去可以学,即使是我自己也做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既然你有这枚玉佩早拿出来不就好了,害的我以为是白莲教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跟你白费了这么多的唇舌。” 马度起身冲着他作了个揖,“这么说你真的是马二公了,娘娘很想你,四时八节的都要给你上香祭祀,每年要给亲手给你折上不知道多少纸元宝,不知道都便宜哪个孤魂野鬼了。跟我回应天吧,她一定会高兴坏的。” “你倒是不怕我揭穿你,你刚才可说了冒认皇亲是要被治罪的,到时候你的荣华富贵,功名爵位可都没有了,说不准还会有抄家灭门之灾。” 马度笑道:“你弄错了,我的荣华富贵功名爵位,可都是自己挣来的,若非是外戚之故即使封个公爵也不足以彰显我的功绩,我是不是你的儿子,皇上根本不在乎,娘娘虽然在乎,可我若是能给她帮亲爹找回来,她只会更疼爱我。” 彭莹玉撇撇嘴道:“真不要脸,冒充别人的兄弟、儿子,还这般理直气壮头一次见到。” 马洪道:“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问你要冒充我的儿子,接近秀英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有这只阴阳鱼的玉佩你是从哪儿弄的,你还没回答我!” “你们弄错了,我从来没有冒充过你的儿子,相信你们已经查过我了,应该知道我当年是被娘娘从鄱阳湖接到应天的。” 彭莹玉点头道:“查过了,还知道你有个‘大虾’的赖名字,你家里去过不只一回,知道你床第间的功夫了得花样繁多,呵呵……” “你……”马度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既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贫僧查到的并不多,锦衣卫的记录也是语焉不详,听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很好奇你的来历,跟贫僧说说,你到底出自什么秘境隐门。” 马洪无奈的叹口气,“师父就不能让徒儿问完了您再问吗?” “笨徒儿,其实咱们师徒两个问得是一个问题,知道他身份来历,还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彭莹玉取出个小瓶来,“说实话,不然贫僧给你用药。” 马度无奈的叹口气,“既如此我只能跟你说实话了,我非人也,乃东胜神州的一块顽石,元末乱世神器流离九州沉沦,上天不忍生灵涂炭,随将我化作人形,以助真龙天子一统江山缔造繁华盛世。 如我这样的历史上有不少,比如汉之张良便是我的前辈,我们被称之为应劫星君……哎哟,彭和尚你敲我脑袋做什么!” 他正吹的兴起,彭莹玉那胡萝卜粗的手指就敲在他的脑袋上,感觉就像是两根铁条一样,疼得马度倒抽凉气。 “贫僧想看看你是不是石头变得,还真别说这脑袋还真是够硬!”彭莹玉把手指捏的啪啪作响,“说几句话眼珠子就四处乱瞟,便知道你没说实话,以为贫僧是出家人就真的信怪力乱神那一套,再敢胡诌八扯信口开河,就把你的脑浆子给敲出来。” “给你开个玩笑,何必动手!”马度捂着脑袋悻悻的道:“既然想听实话告诉你,我叫马度,我本来就姓马,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知父母是谁,不知道家乡何处,不过是我爷爷乱世里捡回来的一个婴孩……” 彭莹玉迫不及待的打断,“好好说说你爷爷!” “我爷爷自称六如居士,桃花庵主,乃是故宋遗民……” 假话说上一百遍就成了真话,马度自己都快相信了,再加上之前胡邹乱扯放烟雾弹,自然骗的过彭莹玉,他一直若有所思静静听马度说着,马洪不时的插上一句自己想问的。 “在鄱阳湖大战时,我掉进了湖里被敌舰撞伤了脑袋得了失魂症,后被一个渔民所救,后来过了大约一年,娘娘就找到了我,把我接到应天,我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弟弟。” “虽然你有玉佩在手,但是听你的口吻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儿子,为何不跟秀英说明白。” “我恢复后记忆木已成舟,我自幼孤独亦渴望亲情,娘娘疼爱我厚待我,自然认下了她这个阿姐。有些话说明白不如不明白,我和阿姐都是没娘的孩子,让我们彼此多一个亲人不好吗?这样的亲人娘还有很多,刚才在帐篷里面大声哭嚎的沐英就算一个。”马度望着马洪的眼睛说的情真意切。 可马洪的眼神却下意识的避开,一抹愧色一闪而过,他拎起两块玉佩吊在马度的眼前,晚风吹入帐中,两块玉佩轻轻的摇曳,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轻响,“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是我爷爷给我的,他说是祖传的,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轻响,两块玉佩中的一块,突然开裂碎成数块掉在地上。马度和马洪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俩都知道这东西结实的很,不可能因为轻微的碰撞就碎的这么彻底。 马洪惊道:“这是天意吗!” 马度也心惊,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天意,也许是什么空间效应时间定律之类的,这本来就是一件东西,自然不应该共存于世,,他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也这么稀里哗啦的碎了。 碎掉的是马洪的那一块,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师父我们走吧。” “走什么,为师还想问问他飞鸡是怎么回事呢?” 马度突然拉住马洪的衣角道:“真的不跟我回应天吗?” 马洪扭过头来双手合十庄重的道了一声佛号,“贫僧是出家人,吴元年忍不住思念之情去王府看秀英已是不该,如今玉佩碎了,佛祖是想告诉我是该彻底了却尘缘的时候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离开濠州之后的事情,等我见了阿姐好说给她听!” 马洪皱眉问:“当真要说给她听?你岂不是要漏了馅了。” 马度正色道:“不怕,阿姐有权利知道你还活着,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唉,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离开濠州之后,没多久小女就病死了,长女死在了元军的溃兵手里,我被师父所救,便做了他的弟子亲兵,瑞州之后便随着师父四处流浪,就这样!” 他用短短几句话就道尽自己的几十年的人生,似是要做彻底的做个了结。 “你等下!”马度找了纸笔铺在矮几上,用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就画了一副肖像出来,那是马大脚的肖像,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画过最用心也是最传神的一幅画,把马大脚画的惟妙惟肖跃然纸上,他吹干了墨迹递给马洪,“留着做个念想吧。” 刚才还一脸坚毅决绝的马洪,顿时泪如雨下,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在纸上,“我的阿囡也老了,我的阿囡……” 彭莹玉伸手拍拍马度的肩膀,“真是个好孩子,祖师我也喜欢你的画,尤其是那种两个娇憨的小人不传衣服的那种,给我画上几副。” 马度不理这个喝酒吃肉看小人书的花和尚,对马洪道:“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马洪把画用帕子包好收进怀里,道:“没了,我儿在宿州做得很好,算给为父出了一口气,至于你阿姐那里你就看着编排吧。” 第630章 马大脚的幸福 第二日醒来,马度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若张五六不停的用凉水淋着脑袋,说是晕的厉害,不然马度真的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沐英悲伤在昨天晚上应该已经哭完了,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很高兴,还向马度借了大笔银子要为亡母操办丧事。 他的老家就在途径的定远,至于确切的乡村已经无处可寻,花钱买下一块背山面水的宝地,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给亡母风光大葬。 过了头七除了孝服才重新的出发,沐英拍着马度的肩膀道:“玄重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有使不完的好运气,这次要不是跟你回宿州怕是找不见我娘的尸骨,找到了也不敢确认,你还陪着我一直过完了头七,这次真要谢谢你了。” “跟我还这般客气,前面都是我该做的,至于陪着你过完头七,那是因为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应天挨揍。” 一切都在所料之中,两人回到应天到了宫里和老朱只叙了一盏茶的话,刚刚说完了白莲教的事,就有坤宁宫的宦官找来,说是请他俩过去叙话。 老朱幸灾乐祸,用手指头点着两个人,“你们两个在宿州做的好事,可把皇后气坏了,今天有你们的好果子吃,愣着做什么,指望朕给你们求情吗,还不赶紧的快去领罚!” 两人悻悻的到了坤宁宫,所有宫女宦官清一水的守在宫外,如此阵仗便知道今天的竹笋炒肉是躲不过了。殿中空荡荡的只有马大脚一人,她端坐在蒲团上面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戒尺,面无表情脸色阴沉。 马度和沐英早年都经过这场面,便知道马大脚不是一般的生气,两人对视一眼上前跪拜道:“微臣拜见娘娘!” 迟迟等不到马大脚叫他俩起身的话,干脆把脑袋杵在地上屁股撅的高高的,接着就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围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竹板却迟迟的不落下来。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是褪了裤子屁股上的肌肉已经紧张到不行,可护士比划了半天却迟迟的不下针。 一声的突如其来的脆响,让马度整个身子都为之战栗,喉咙里面一声闷哼却不敢叫出来,不然只会被打得更惨,接着又是一声脆响,这次挨揍的是沐英,就这样两人轮着一人一下,大约挨了十几下,只听见啪啦一声,那戒尺掉落在马度身边。 只听见马大脚穿着粗气道:“本宫老了连戒尺都抓不住了。” 沐英带着哭腔道:“孩儿知道了错了,以后定当改正,不敢再惹娘娘生气,只求娘娘保重身体!” 马度跟着道:“小弟也是,请娘娘训诫。” “唉,别人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道理岂会不明白,存心使坏我说再多又有何用,别跪着了起来吧!” 两人起身时,马大脚已经捡起了地上戒尺,重新的坐回蒲团上,“愣着做什么,还等着我给你俩做饭吃吗?今天心气不顺你俩去东宫蹭饭吧。” 说这话时,马大脚一脸的嫌弃,沐英讪讪的道:“哦,那孩儿就不在这里惹娘娘生气了。” 马大脚的脸色突然缓了下来,“慢着,听说你找到你娘的遗骨了。” “找到了,就在我从前和娘娘说起的大槐树下找到的,许是好心人帮忙埋起来的,多亏了玄重帮我鉴别,如今已经在安葬在定远了。” “唉……你娘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可惜要镇守云南不能为他守孝,千里孤坟亦不能年年祭拜,朝廷对不住她,回头我请皇上给她上个封号,以慰她在天之灵。” 沐英再次叩拜谢恩告退,见马度不动弹便问道:“玄重,你不和我一起去东宫吗?” 马度摇摇头道:“你先去,我还有话跟娘娘说。” “好,那我到殿外等你。” 马度扭头见沐英走远了,便捂着屁股哼唧唧的走道马大脚的跟前,找了一个蒲团跪下,小声的问:“娘娘,这殿里没有其他的人了吧。” 马大脚看看马度那倒霉模样咧嘴笑了笑,“给你俩留几分颜面,这殿里没有其他人了。怎么你还觉得这顿打挨的冤枉了吗?” “自然是冤枉的,宿州的事就连父亲都说小弟做的好哩。” “怎么他老人家给你托梦了?你祭奠父亲的那一日,我也宫里焚香拜祭来着,当天晚上我也梦见他了,好像是在濠州城外带着姐姐和妹妹要走,我在后面一直追着他却追不上,他只回过头来笑着看我,却没有跟我说话。” 马大脚眼神迷离,似乎回到了梦里,难掩满脸的惆怅思念之情。 见他这副模样,马度有些后悔,他应该把马洪强留下来的,马大脚一定会欢喜到极点,“对不起,阿姐,我放父亲走了。” 马大脚抬眼看看他笑了笑,“阿弟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会说这么孩子气的话,梦醒了他自然就会走。” “父亲他没死,还活着,这次去宿州我见到他了。”马度望着马大脚认真的道。 马大脚一怔,伸手摸摸马度的脑袋,“玄重,是有什么不舒服,还是思念过度魔障了?” 马度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认真的道:“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在说胡话,父亲他真的没有死,我这次去宿州碰见的。” 明显的感觉到,马大脚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瞬间泪如泉涌,“他当真还活着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了却尘缘,已经出家了。” 马大脚身子立刻萎顿了下来泣道:“爹爹好狠的心,竟然都不肯来看我一眼,呜呜……”她的哭声不大,身体却如孩童那般一阵阵的抽搐,显然是伤心极了。 “阿姐误会父亲了,吴元年的时候他曾冒着极大的风险偷偷的潜入到王府看过阿姐的,只是他在暗处阿姐在明处,见不到他是了。” 马度感觉自己的手又被抓紧,“当真?真的来看过我!” “真的,父亲自离开濠州之后,带着两位姐姐四处流亡,三姐姐不幸夭折,长姐死于乱兵之手,父亲被明教的彭祖师所救,于是便做了他的弟子。 为了不让马家绝了后便续了弦,随着天完军节节败退,乱军之中又与我母失散。后来元军兵围瑞州,满城老幼无存,父亲救了彭祖师逃得生天,二人便一直隐居山林之中,直到天下太平才结伴云游天下。他心里念着阿姐曾潜入王府见过你,也曾到我家中偷偷的看过我。” “只是目的不同。”马度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马大脚擦了擦泪痕道:“我就知道爹爹不来见我是有苦衷的,他不想给我添麻烦。” 皇后的老子可以是个乞丐,但是绝不能是邪教余孽,更何况还是彭和尚这个大魔头的亲兵弟子,在马洪的心里一定也有这个顾虑。 没有谁比马大脚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若是马洪真的来与他相认,怕是当不了几天徐王就得嗝屁,偷偷的见面?她平常出宫明里暗里的都有锦衣卫护着,当他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马大脚压低声音道:“你没有强留爹爹是对的,这事儿没有旁人知道吧?文英他知道吗?” “阿姐放心,文英虽然见过他一面,但是并不知他身份,仅有我一人知晓。” 马大脚松了口气,“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莫要再让旁人知道,宋霜也不行。” “阿姐放心,那婆娘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怎会跟他说!” “只要爹爹好好的活着,见与不见的都不重要,只可怜我那两个姐妹小小年纪就没了。” 马度拿过纸笔趴在又画了一副马洪肖像,不过他脸上那一道狰狞的疤痕没有画,画好了就递给马大脚,马大脚掩着嘴泣道:“没错了,阿弟画的真好,这五官模样就是爹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精神魁梧,只可惜我都没有机会给他做一件僧袍。” “阿姐不必遗憾,我把您亲手给我织的毛衣给他了!” 虽然去的时候是夏天,但是大户人家出门东西带的齐全,御寒的衣服自然也是有的,马度就把那毛衣送给了马洪,彭莹玉狮子大张口,还从马度这里化去不少的金银,说是给马洪的养老钱。 “阿弟想得周全,只怕爹爹的身量穿不下那件毛衣。”马大脚深深的看了看那拿画几眼,似要印在脑子里,然后找了火柴出来将画烧了。 “对了,我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阿姐!”马度走到殿门边上把事先放在那里的齐眉棍捧到马大脚的面前。 马大脚问道:“这是画上那根棍子?” “是了!” 马大脚欢喜接过来放在鬓边,用脸颊轻轻的蹭着,放佛那是一只温暖的大手……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中原刚刚立了秋,草原上却已经十分的凉爽了,茂盛的青草在秋风之中宛如碧波翻滚,几十匹轻骑趟着青草缓缓的前行。 人人骑马带刀腰里别着一支短铳,一看便知是军中精锐悍卒,可他们簇拥着的却是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儿骑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头戴绒帽,穿着一身精美的蒙古服饰,脚踩一双精致的马靴,随着马驹的跑动身子微微的起伏,似乎懂些骑马的要诀。 她用粉嫩小手拨开帽子上被风吹的凌乱流苏,问旁边帮着拽着马缰黑脸少年,“表哥,你说我穿这身衣裳好看吗?” 朱棣头也不回的道:“蒙古人的衣裳有什么好看,要说好看还是咱们汉人的衣服好看!” 碧琳皱着鼻子哼了一声,“蒙古人的衣服怎么了,我还会说蒙古话里,表哥你是不是瞧不起蒙古人,刚才嘎鲁舅舅那么热情的招呼你,你却不理他。” 朱棣不屑的道:“切,一个鞑子哪里配做你的舅舅,别忘了你的舅舅是江南名士书法大家宋克。”见碧琳不悦的撅起了小嘴,便道:“他是你的舅舅成了吧。” “那我的衣服呢?” “好看的很,你穿上就像是王母娘娘身边金童玉女。” 碧琳却不高兴的直摇脑袋,“我才不要做什么金童玉女,谁不知道他们就是王母的小厮丫鬟,我要做也做王母娘娘!” 众护卫闻言皆放声大笑,朱棣笑道:“表妹志向不小,若有一日成仙得道,莫要忘了咱们,到时候可以给你做天兵天将。” 碧琳抚掌笑道:“自然不会忘了表哥,只是今日怎得少了两个天将,小姑父和九江哥怎得没有来。” “他俩个有差事,只有我这个闲散王爷过来看你,说起来你在草原上住了也有些日子了,北地的天马上就要冷了怕你受不住,要是出个好歹来,我的舅舅可不饶我。 你还是跟我回北平吧,那里有暖和的房子,还有很多好吃的,到时候可以叫上平安和九江玩审案的游戏,好不好?” “不好!”碧琳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不过今天表哥要是把我哄得高兴了,我就跟你回去!” 朱棣无奈的捂着额头,当初自己脑袋抽了风了,非要把这么小祖宗留在身边做什么。他是亲王之尊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有谁敢不听他的话,就算是徐达功高爵显还是他的老岳也得让他几分,碧琳却不吃他那一套。 入夏前朱棣派人把她强送回应天,可这看着可爱娇俏的小妮子竟然有一副倔脾气,在船上绷着嘴两天不吃不喝,吓那些人快马加鞭又送回了北平。 朱棣割地赔款签了一堆的不平等条约才算摆平,要是碧琳出个好歹来他就不用回应天,别看他们兄弟平时跟马度没大没小,其实马度在他心中的地位比朱标还高,除了敬仰还有三分惧意。 老朱跟他们兄弟说过,马度就像是一个宝箱,咋一看空空如也,可只要敲打两下总能掉出几件好使的宝贝来,不为人知的非凡手段自然也是少不了。 如果还有谁有能耐收拾他,朱棣觉得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之外,那便只有这位舅舅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31章 闯祸了 马度曾向老朱建议与草原开设边贸的事宜,老朱没有当做耳旁风,先后的在河北、山西、陕西北部的草原上开设了市场。 老朱很担心边将回因此和蒙古人牵扯不清,却不担心儿子们和蒙古人有什么勾结,所以三地的互市皆由王府掌管。 朝廷一边用茶叶、粮食羁縻着那些愿意归顺的人,另一边用钢刀、火器屠戮者冥顽不灵,在边疆零星的小股冲突没有一天不再发生,一夜之间覆灭的蒙古部落不再少数。 老朱一手大棒一手萝卜使得好不纯熟,归顺的蒙古人也越来越多,边市越发的繁荣。在居庸关外的这一处是三个之中最大的,已经成了个繁华的集镇。 客栈、货栈、酒楼、青楼皆有,有带着粮食、茶叶、布匹前来贩卖的汉族商人,也有带着羊毛、羊皮、牲畜前来兜售的蒙古牧民。 这里的汉商不敢弄虚作假哄骗牧民,蒙古牧民更不敢醉酒闹事,以为这里的精锐驻军和管理者是白给的吗?不管汉人和蒙古人都是为了生活而已,谁也不想死了还挂在木头桩子示众。 到了集市外面朱棣等人就下了马,进了里面就不能骑马了王爷也不例外,他把碧琳从马上抱下来,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看着马匹,最多两个时辰本王便出来。” 碧琳道:“记得要看好我的小白,别忘了给它吃草。。” 朱棣呵呵的笑道:“你的马儿,怎么给舅舅的爱宠一个名字。” “爹爹有小白,我自然也要有。”碧琳拉住朱棣的大手,“表哥咱们走吧。” 两人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朱棣拉着碧琳往边上一躲,就见二十余骑从身边飞掠而过险些撞到他们,而后直接冲入集市。 “狗鞑子反了天了!”朱棣脸色铁青拉着碧琳直接入口处的士卒边上,厉声喝问道:“刚才那些鞑子纵马入市为什么不拦着!” “您是?”守卫的士卒显然不认得朱棣,但是看他嚣张模样便知道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旁边的护卫忙道:“这位燕王殿下!” 士卒连忙的拜倒:“见过燕王殿下,刚才那些个鞑子咱们之前曾拦阻过,不过丘千户又让咱们给放了,说是惹不起!” “哦,哈哈……在这里还有本王惹不起的人吗?去把丘福给本王叫来!” 士卒应了一声离开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请了一个三十许的中年汉子小跑着过来,到朱棣跟前忙叩拜道:“燕山中护卫千户丘福拜见燕王殿下!” 朱棣也不叫他起身冷声道:“丘福你办的好差事,本王到了这里都下马步行,你竟然敢让一群鞑子骑着马跑来跑去,是这千户不想当,还是脑袋不想要了!呵呵……听说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说来听听看本王惹不惹得起。” 丘福跪在地上拱着手苦劝道:“殿下莫要冲动,您说的那些个鞑子是开元王爱子察干!” “狗屁的开元王,蒙元皇帝给他一个空头衔,还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开元王指的便是盘踞辽东的纳哈出,妥懽帖睦尔的儿子逃到漠北之后就封纳哈出为开元王,反正花不了几个钱,纳哈出也乐得接受,一直在大明和北元之间摇摆不定。 可随着邓愈荡平乌斯藏,大明也就只剩下纳哈出这么一个威胁,这些年其实纳哈出日子也并不好过。虽然明军没有大举进攻,可是冯胜一直在步步蚕食他的地盘。 又有辽阳行省平章刘益叛投大明让纳哈出损失惨重,如今他只能带着二十万大军盘踞在开元附近放马牧羊,偶尔到劫掠一下汉民给大明填点堵。 开元就是后世的开原,猪腰子脸赵大叔的老家,也就是铁岭那疙瘩,在当时的东北地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大城了,为了避讳老朱的名字,后来才改成了开原。 也许是意识到老朱可能要收拾自己,纳哈出立刻开始约束部下,表现的像个乖宝宝,尽量的不惹老朱生气。 其实他的担心很多余,老朱在心里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要招降他,这不乌斯藏的战事一了,立刻又派了使者再次去招降纳哈出。 纳哈出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不然就只能逃到漠北吃沙子,于是这次真是的要投降了,至于怎么个投降法儿以后怎样的待遇还是要好好商量的,谁叫人家的祖宗是蒙古四杰木华黎呢,面子还是要给的。 虽然历史上纳哈出也投降了,但却是在二十万明军进逼之下才投降的,这次则是相当的主动,既不用花钱不用死人,这让老朱大喜过望,准许驻扎在广宁的冯胜和他谈判。 纳哈出也是趁机狮子大开口,旁的不说张口就要好处,也不知冯胜怎么跟他谈的竟然答应了,纳哈出连忙的派了儿子把吃不了牛羊,陈旧的皮子,一直没卖出去的羊毛,统统的拉到居庸关外的边市上。 冯胜还来信给朱棣、徐达让他俩尽量配合,在朱棣和徐达看来这简直就是在资敌,却也不敢坏了谈判的大事,到时候吃老朱的挂落。为了优先保证纳哈出部的交易,害得边市上的茶叶、粮食、布匹一度紧张。 朱棣到底年少气盛为此忿忿不平,这种事情在所难免的,就算是到了后世衙门不也是跟傻屌一样去买割据政权的凤梨吗? 眼下碰见纳哈出的儿子在边市横行,朱棣心里头更是觉得窝火,“丘福带你的人把那群鞑子给本王砍了,挂到木头庄子上示众!” 丘福苦着脸道:“这如何使得,宋国公还专门派人来送信,要微臣保证他们的安全,微臣如何敢动手。” 朱棣冷哼一声道:“冯胜竟管到本王的手下了,你是本王的人出了篓子自有本王担着,若再抗拒不从这便将你就地正法!” 丘福顿首在地抱着朱棣的脚腕道:“若是耽搁朝廷的谈判之事,微臣被砍头抄家事小,连累殿下受皇上责罚事大,还请殿下三思呀!” 提到老朱,朱棣的气势立刻就弱了几分,老朱很护犊子,对儿子们个个疼爱有加,几乎没有动手打过他们,可朱棣却从心底里面怕他,怕到骨子里的那种。 就在他踌躇之间,一个小手轻轻的晃着他的胳膊,粉嫩俊俏的小脸皱成一团,“表哥为什么又要杀人,不是说好了陪我玩的吗,我不开心就不跟你回北平了!” 差点忘了身边还跟着小妞儿,被碧琳这么一撒娇,朱棣的火气又少了三分,长出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今日就饶他们一回,这群人你可得看紧了,要是敢在这里生事,你莫要手软!” 他把碧琳拎起来扛在肩头,“咱们走!哈哈……” 这里的集市除了多些蒙古人,又多了一个偌大的牲口羊毛交易市场,其实和中原的集市差不多的,在街道的两边有店铺摊子,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除了拨浪鼓、不倒翁传统的小玩意儿,像是布娃娃这种新鲜玩意儿也是,看那低劣的材质和拙劣的手工,便知道这不是马家出品的。 一个脏兮兮的蒙古女娃,对那个黑白相间动物布偶喜欢的不得了,非要缠着她那个卖奶豆腐的母亲给她买,也不知道那个偷工减料瘦的像是猴子一样的熊猫布偶又什么地方吸引她的,东西没有要到反而被她的母亲拉过来一顿臭揍,咧着嘴巴大声的嚎哭。 “真是可怜,表哥你帮帮她吧!” “又什么可怜的,你是没瞧见在中原,他们把咱们汉人祸害成什么样。罢了,我妹子就是心善!”朱棣把几个铜钱扔给那个摆摊的货郎,“猫熊是这个模样的?做买卖一点都不实诚。” “军爷您这可就冤枉小人了,俺这里的布偶可都是在北平马家的铺子进来的精品。” “他娘的,麦瓤子都快从细麻布里头戳出来,也敢说是精品,再敢胡乱败坏马家的名声当心把你撵出去!” 碧琳拿着那熊猫布偶送给了那蒙古女娃,还跟她说了几句蒙古话,然后就端着几块奶豆腐回来了分给了随行的护卫,就沿着街道继续闲逛。 这个集市在草原上方圆百里已经算是最繁华的所在,若是跟应天比好似云泥之别,能入得碧琳眼的东西几乎没有,反倒是尽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买。 蒙古人倒是能满足她的奇怪的嗜好,瞧见有人卖石头又凑了过去,那蒙古人用生涩的汉话向碧琳推荐那些个在草原上随处可见的卵石,还说这些都是被长生天祝福过的石头,带上了会长命百岁。 朱棣直感慨,只要沾上了买卖连耿直的蒙古人也变得滑头了,连石头都敢拿来卖钱。碧琳却不在乎,看见喜欢的就装小布袋子里头,反正一文钱一个倒也不贵。 她正挑得兴起,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揪她的小辫子还以为是朱棣,“表哥不要揪我!”她下意识的扭过头来却见是一个蒙古人,十八九岁的模样,嘴边的绒毛刚刚长出来,冲着碧琳笑了笑,用带着奇怪口音的汉话道:“我还以为是蒙古女娃,原来是个汉人小妞儿,长的倒真是俊俏!嘿嘿……” 蒙古青年说着就伸手捏碧琳的脸蛋,目光中竟带着淫亵之色,手还没碰到碧琳便有掌刀砍在他的腕上,他痛呼一声猛地把收了回来,面目狰狞的吼了一句蒙语,身后的二十名护卫锵锵锵抽出弯刀来,可当十余只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凶恶的表情立刻凝固。 蒙古青年忙道:“误会,误会,我是开元王之子,小王爷察干,刚才不过是与这女娃开个玩笑,千万不要动手。”纳哈出部吃了不少明军的亏,自然知道火器的厉害。 朱棣噗嗤笑出声来,“我大明没有什么狗屁开元王,你算哪门子的小王爷!” 察干指着朱棣气急败坏的道:“胆敢侮辱我父王,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见你的上官!” 一个燕王府的护卫呵斥道:“有眼无珠,这是我大明燕王殿下,方圆几百里便数他最大了。” “呃……”察干怔了怔忙赔罪道:“察干不知道贵人当面,还是殿下恕罪!” 朱棣看见比自己的嚣张人,就很想用双截棍打爆他的脑袋,可他也不想吃老朱的挂落,“不知者无罪,本王饶你一回,东西卖完了就赶紧的滚蛋,告诉你老子若诚心投降就痛痛快快的,不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跟个娘们似得磨磨唧唧。” 对于蒙古四杰的后人来说这话已经是很大的侮辱,可他娘的形势比强,这察干也不是莽撞无知的少年,咬着牙拱了拱手道:“殿下的话,我一定带回去!” “慢着,你还没给我的表妹赔罪呢,就想走吗?” 察干只好冲着碧琳低头赔罪,碧琳掐着小腰啐了一口,“呸,你这个蒙古人的败类,赶紧的离本小姐远点!” 察干鼻子里面闷哼了一声,嘴里嘀咕一句转身就走。 碧琳抬头对朱棣道:“表哥,刚才他骂你南蛮。” “真的?” 碧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真的,我听得清楚呢。” 朱棣笑了笑,从身旁的护卫口中夺下短铳,对着察干扣动的扳机,只听一声脆响,察干应声跌落,其他的护卫见状连忙出手,啪啪啪……硝烟弥漫中,那些蒙古护卫纷纷倒地,没死惊叫着四散而逃。 朱棣吹散枪口的硝烟把短铳递还给护卫,摸着碧琳的小脑袋,“这样他以后便不能骂咱们了!” 碧琳望着街道对面那个抱着熊猫布偶倒在血泊中的蒙古女娃,怔怔的点了点头…… “孩儿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听马叔和大哥的话!”三宝跪在地上给沐英磕了个头,“父亲一路保重!” 沐英将他扶起来又对沐春道:“别忘了,每年清明代为父回定远给你祖母扫墓。” “孩儿记得了,爹爹一路走好!” 沐英在沐春身上踢了一脚,“什么一路走好,我这是要去送死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看你以后也不是做学问的料,有时间就找李文忠讨教一下带兵之道,咱家以后还要带兵打仗的。” 沐英又转过头对马度道:“我还是那句话,要多多照看着娘娘,我刚回来的时候发现娘娘真的老了不少,好在最近她气色好了许多。” “还用你嘱咐我,赶紧的上船吧,书院今日开学,我好不容易才抽出半天功夫来给你送行的。” 沐英气咻咻的道:“这才见了几天,就迫不及待的撵我走,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32章 征辽东 沐英的船队越走越远直到在烟波浩淼江面上消失不见,马度这才转身对沐春和三宝道:“走,咱们回去吧。” 三人刚刚的离开栈桥,就见几个锦衣卫带着一个宦官快马而来,见了马度那宦官就急匆匆的下了马,不等把气喘匀就急匆匆的道:“国舅爷,皇上口谕诏即刻您进宫呢。” “好,这就去!”马度应了一声笑问道:“敢问小公公,皇上诏我何事呀?” 小宦官讪讪的笑了笑道:“国舅问错人了,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宦官,哪里晓得朝廷的政务,不过看着像是有什么大事,下了朝之后皇上把公卿大员都留下来了。” “多谢了。”马度又吩咐老刘带着沐春和三宝回方山,自己骑了一匹马跟着宦官去了皇宫。 小宦官一直把他领到奉天殿外,进去通报一声,便出来宣马度入殿。 马度迈过高大的门槛,低眉垂手的进入殿中,一双眼睛不停的在左右瞟着,没有几个文官,武将勋贵却都站得满满的,大概知道了哪里又出了战事。 走到中央的位置一撩下摆,给老朱跪拜行礼,头磕了老朱却迟迟不叫他起身,暗自琢磨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了,不能啊,从宿州回来之后自己一直都很老实的。 一阵细碎轻缓的脚步声走到他的跟前,元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宁侯看看这个。” 元生递了两份折子给他,马度便抬起头来翻开折子一目十行看了起来,一双眼睛偷偷的瞄丹墀上老朱。 今天的老朱穿一件大红色的团龙补服,咋一看跟新郎官似得挺精神,可一张老脸却和头上乌纱一样黑,见马度瞄他一拍扶手,“看朕做什么!看你养的好闺女!” 马度听得一头雾水,纳哈出不给你老朱面子,突然发疯出兵攻陷沈阳直扑广宁防线,关我闺女什么事儿,她现在应该在居庸关外跟着乌日娜骑马牧羊才对。 老朱没好气的道:“看另外一本。” 马度疑惑的打开另外一本,这是锦衣卫递上来的密折,看完心里头更是不忿了,明明是你儿子闯祸,凭什么赖我闺女,她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似乎看出来了马度脸上不忿,老朱怒道:“怎得,你还不服吗?” “服,女不教父之过,微臣愿意替小女领罚!” 马度放下折子再次顿首,没见过老朱这样的护犊子的,他十七岁的儿子捅了篓子要竟然要马家只有十岁的闺女背锅,简直没有天理。 “知错就好,罚俸一年,赶紧的入班吧。”老朱好像也知道这么做不太厚道,轻轻罚过,只可怜马度好久没有领到禄米了,都快摸不着户部的衙门。 马度朝着武官那边打量了一眼,就在郭英的身后站下了。 眼下无仗可打,除了少量勋贵驻扎在外,大多数都呆在应天,每次上朝武官的队伍明显的要比文官的多出一大截来。 这不都散了朝了还留下了十好几个,文官那边只有胡惟庸、汪广洋、兵部尚书和户部侍郎而已,为什么没有户部尚书,因为户部尚书太难当,今年才只过了大半已经换了三个。 老朱问道:“诸位都是我大明肱骨之臣,对此次战事怎么看哪?” 汤和迫不及待的道:“微臣愿率兵二十万征讨纳哈出!”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嘲讽他,唐宗胜道:“老汤你这是败仗吃得多了吗?竟要带二十万人去打纳哈出,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只要解字给孙子取名常通,还好没叫常梗,不然拉不出来便便就是他老常的错。最可气的是老常还给这孩子取了个小虾的赖名字,这是摆明了占马度的便宜。 “看在外甥的面子上,军棍暂且记下,若是再敢拖延怠慢定不轻饶!” “是!”常茂一本正经敬了个礼,然后嘿嘿的笑道:“都督属下这次从家里带了上百坛子好酒,等到了辽东可以给将士们御寒,还请都督鉴别一下是否合用。” “这样不好吧。” “这是都督分内之事,有什么不好的,对了,这里还有拙荆烧的几个小菜请都督一同品鉴,五六赶紧的到仓里摆桌子。” 两人吃吃喝喝顺江东去,行了两日两夜便到了松江府,又等了一日戚祥和毛骧便带着五千海军抵达了松江。 对于海军老朱很重视,谁叫这是一支不用花钱供养,又能给他赚钱的军队的呢,现在海军已经扩建到了八千人,除了一千余人守着倭国的银矿,剩下两千人驻扎在澎湖,用来维护海上的治安收保护费足够了。 在码头上检阅了一下海军,马度忽然对这次的出征很没信心,这才几年不见一个个的肚子都大了一圈,马度指着毛骧和戚祥骂道:“这才几年都快胖成猪了,你俩也是,在澎湖的日子过得可是舒坦的很哪!” 戚祥讪讪的笑道:“属下是年纪大了,再加上伙食好了些,想不胖都难,不过您放心咱们海军的训练从来都没有懈怠过,战力比从前强了不知道多少。” “但愿如此,亏得皇上又给三千神机营的精锐,不然我可真不敢去。” 毛骧道:“都督带那些旱鸭子做什么,海上和江河里面可不一样,帮不上忙不说,要是生了病还要分出人手去照顾他们。” “你俩还不知道呢,咱们这次不是在海上打仗而是在陆上打仗!” 之后海军便一直在松江府休整,主要还是为了让那些神机营的士卒适应一下大海,实在无法适应的直接淘汰,不然强行带他们出海也只能白白死去,最后只剩下两千五百人。 一直到等到八月下旬,应天的大军已经开始出发了,海军也终于出海乘风破浪直奔辽东。 本书来自 第633章 攻占济州岛 碧蓝的海水轻轻的拍打着礁石,激起一片洁白的浪花,一只硕大的龙虾从海水之中探出脑袋,挥舞着双钳努力攀爬,长长头须不停的晃动着,凸起的眼球警惕的四下打量,见没有异常便静静的欣赏海平线上半轮红日。 直到一柄锋利的刺刀穿透的硬壳才惊慌的抽打肥硕的尾巴,啪啪作响,试图逃回海里,可为时已晚。 常茂举着刺刀喜道:“看我刺到了一只大龙虾,回头有的吃!” 戚祥无奈的道:“现在是在打仗哩,你就不能有点正形。” 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不客气的将龙虾摘下来,扔进脚下的船舱里。 “我又不划船不过是顺手刺了而已,收拾几个臭鱼烂虾,何须小题大作的让你亲自出马,我一人便足够了。” “你懂个屁,侯爷说这岛上的可都是鞑子的精锐,要真是不堪一击何须拖延至今,或者早就被倭寇给占去了。嗯,让前头的人快些划船,天都快亮透了。” 两百艘小船就着微弱的晨曦蜂拥抢滩迅速的集结,戚祥派出斥候侦查一边带队缓缓前行,那些小船则是回返继续接人。 登岛的两千人离开海边没多远,脚下便从沙地石滩变成了郁郁青草,晨光之下绿油油的一望无际。 常茂惊奇的道:“还有这样的岛屿,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还以为到了草原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本来就是蒙元的养马之地,没有草原才叫奇怪!”戚祥踢了常茂一脚,“趁着敌人还没有发现赶紧的走!”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远方有枪响,还有一连串手榴弹的爆炸声。 常茂道:“八成是斥候被发现了!咱们快些!” 两千人快步前行,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几个海军斥候快跑着回来,似乎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里大声的喊道:“这岛上真的有鞑子,还不少哩!” “废话,大概有多少!” “过了前面的树林从望远镜里边能看见一个小城,周围又有好些帐篷,看规模至少可以容纳上万人,至少也得有两千可战之兵吧!” 常茂道:“咱们赶紧的冲过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别让他们跑了!” “鞑子可没那么孬种,才不会连面都没见着就跑。”戚祥见不远处有土坡,“到那土坡上边以逸待劳,等着他们来找咱们。” 两千人立刻占据了土坡,这种地形队对使用火器的明军最是有利,借着地形的高低的落差,不用变换队形就可以轻松的开火。 大明海军刚完成排兵布阵,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大约有两千多骑兵从林子林窜出来,气势汹汹的冲入广袤的操场。 戚祥笑道:“当真有骑兵,看样子确实是精锐,难怪倭寇都攻不下这儿,就算是登了岛也站不住脚。” “嘿嘿……咱们可不是倭寇,今天这岛便改名换姓是我大明的了。”常茂取出短铳朝着天上放了一枪招呼那群骑兵过来。 那两千骑兵放佛就像是闻到腥味的恶狼,停都不停一下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土坡上的海军冲了过来,马蹄隆隆,气势汹汹,精致的铠甲在晨光之下熠熠生辉,只可惜挡得住弓箭钢刀,却挡不住灼热的弹丸。 阵前的虎蹲小炮,高声怒吼着,无数的铁珠在穿过弥漫的硝烟飞射出来,铺天盖地,犹如漫天的飞蝗,接触之间血光迸溅,人仰马翻…… 如此声势吓得后面的骑兵连忙的拉紧缰绳,可马儿哪是想停就停的下来的,蒙元骑兵依旧在前冲,明军的火炮依旧在怒吼,这一次打得蒙元骑兵硬生生的一滞,没死的趁机拨转马头,踏着同伴血淋淋的尸体往回逃, 进了火枪的射程,就是一脚踏进的阎王殿,岂会让他轻易离开,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的爆响,土坡上硝烟弥漫,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密集的阵型,根本无需瞄准便有大片的敌军中弹坠马。 “赶紧的装填弹药!咦?都他娘的跑了。” 两千蒙元骑兵汹汹而来却仓皇而去,一个冲锋就死几百人却连敌人的毛也没碰着,蒙古人一点都不傻才不会往枪口上撞。 海军下了土坡重新列队,戚祥看看一匹倒地呻吟的马儿,惋惜的道:“好马呀,真是可惜了!”似乎不忍它再受苦,取出刀子割断马儿的脖子,一股血箭喷出来,马儿嘶鸣一声就没了声响。 陆战队刚刚的整好队伍,海滩那边马度和毛骧又带着一拨人赶过来了,看着满地血肉淋漓尸体道:“你们倒是利落,已经打过一场了?” 戚祥拱手道:“回都督已经打过一场了,还以为是精锐谁知道忒不禁打了,只一个照面就跑了个没影儿。” “看来我是高估他们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去端他们老巢!” 马度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景色,此处确实是一个景色优美的宝岛,地理位置更加的重要,占领这里便是掐住了朝鲜半岛和日本本岛的喉咙,可惜这么一个战略要地却便宜了棒子。 如果说耽罗岛大家一定不清楚,可要是说济州岛便无人不知了,在公元十世纪这里有一个不能再小的国家叫耽罗国,后来被高丽国并吞。 可是到了元朝,这里便成了大元直辖的领土,大元曾在这里设耽罗军民总管府,并且因为这里水草丰美就成了元朝的养马之地。 历史上大明在立国之初,因为倭寇袭扰的原因,老朱只顾着着封锁海疆了,还险些把澎湖给丢了,就更不用说去接手耽罗岛了。 不过岛上有不少的蒙古精锐骑兵,不管是高丽还是倭人一时半会儿的都没能占了去,就这么一直等了几十年,高丽都亡国了,李成桂见大明真的没有接手耽罗岛的意思,就向岛上的蒙元残部伸出了橄榄枝,于是变成了朝鲜的领土。 马度没打算放弃这个战略要地,跟老朱提了一句,老朱便同意他顺带手的拿下耽罗岛。至于之前海军为什么不动手,因为薄启跟他说这济州岛有不少蒙古精锐,没个几千人是很难打下来的。 至于薄启为什么对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岛这么清楚,因为他曾想过大都如果呆不下去了,就逃到济州岛上逍遥度日,为此还专门让了人来这边修建宫殿(史实),而且派了一部分亲军却薛来岛上驻扎,也就是他口中的精锐。 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想法,一点也不实际,最终还是逃回了草原。他的却薛也远远没有他想的那般强大,在明军的火器下只一个照面就溃散而逃。 明军穿过树林又行了大约四五里,就见着建在小河边上的小城,在小城的周围扎满了蒙古包,此刻牧民正牵牛赶羊的往城里跑,乱作一团。 见明军来到立刻就有蒙元的士卒出来对着牧民一阵敲打,硬生生的把城门关了起来,牧民也顾不得牛羊了,惊慌的逃往别处。 常茂不屑的道:“这样破烂的大门关与不关的有个什么区别,一捆手榴弹便能炸飞,俺这便带人给他炸个稀巴烂。” “着什么急呀!”马度伸手把他拦住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咱们先劝降如果不成,再打也不迟。” 当下把那封信绑在箭矢上,让常茂用强弓射进城里,这劝降信当然是薄启写的,估计比老朱圣旨还管用一些,果然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城门大开,却只有一人往这边而来,那人身着铠甲却没带武器。 马度吩咐亲兵道:“别拦着,让他过来!” 那人长得约莫四十岁,面黄短须高眉骨高鼻梁,典型的蒙古汉子,到了近前用蒙古话问道:“请问哪位是明国的江宁侯?” 还好马度带了通译,立刻把他的话翻译给马度听。 马度上前一小步,“本侯便是,你叫什么名字?是此地的总管吗?” 那蒙古汉子单膝跪拜道:“耽罗府的总管已经死了,在下是皇上派来督造行宫的却薛首领,现在是耽罗府实际的掌事人,奉皇上之命前来投降,只请阁下不要杀戮我的族人。” 难怪投降得这么痛快,原来是薄启的却薛头子,自然要比一般的地方官忠心。 马度纠正道:“现在没有至正皇帝只有顺命公,普天之下的皇帝只有我大明洪武皇帝,莫要再说错了。” “是!”巴雅尔无奈的叹气道。 “拿圣旨来!”马度向后一伸手,老刘就从包袱里头取出一卷黄绫,马度在空白处写下他的名字,读了一遍就递给他,“现在你便是我大明驻耽罗岛的指挥使了,日后当尽忠职守以报皇恩。” 巴雅尔也没有想到大明的朱哥皇帝这么给力,连政治审查都不用就让他做了大明的官,怔了怔这才双膝跪地叩头,到底是在皇帝跟前呆过的规矩礼节半点不差,之后才从马度的手里接过圣旨,起身之后恭敬的请马度入城。 马度摇摇头道:“本侯还要去辽东收拾纳哈出就不进城了,不过有两件事要你做。” “请侯爷吩咐,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也不是什么难事,第一当勘界立碑宣示领土,第二修建码头港口,供日后军舰商船停靠。对了,这里岛上有多少高丽人?” 巴雅尔回道:“不到两万,分布在别处以种田为生,只要侯爷一句话,下官这就将他们尽数诛杀了。” “那倒也不必,修建码头港口还需要人手不是,不过以后不许高丽和倭国人登岛,只有我大明的军舰和商船可以来。” “谨遵侯爷钧旨!” 勉力一番新任的耽罗指挥使,马度便带人掉头离开,常茂一直在他身边唠叨,“都督咱们现在就这么走了,这人靠得住吗?” “他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人往高出走水往低处流,难道大明的官不做,要去做高丽、倭国的官还不成,蒙古人尊奉强者,你们刚才在那一场漂亮仗已经绝了他的心思。” 戚祥道:“都督说的是,这蒙古人就是贱皮子,纳哈出之所以摇摆不定,就是皇上给他的甜头太多了,想着两头占好处,咱们这就让他吃点苦头。” 攻占沈阳断了纳哈出了后路,还是拿下开元擒了纳哈出的家眷,老朱在作战计划里并没有给予明确的指示,让马度视情况而定,不管做到哪一条对纳哈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马度也拿不定主意,不过他有一个优秀的带路党——李成桂,在马度的撺掇下,老朱传旨给高丽王要求出兵协助,李成桂便是马度点名要的人。 倒不是他使坏,实在是因为李成桂真的是个很会打仗的人,破红巾,平倭寇,却元军,征女真,除了没和明军打过,高丽周围的敌人他都打了一圈,常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关键是他曾经跟纳哈出交过手,只凭着一万五千人就杀得纳哈出仅以身免,躲在辽阳城里不敢出来。高丽出多少兵马不重要,有李成桂做军事顾问便够了。 高丽也苦元久矣故而答应很爽快,愿出兵三千自带干粮给马度助战,只是这位高丽王对大明也不太放心,不许大明海军在高丽登陆。 马度只好在高丽边上一个小岛和李成桂见了面,在一个草棚子下面,马度摊开地图说了一下两个方案,谁知道李成桂听完就笑了。 马度没好气的道:“你笑什么,有不对的直说就是,本侯也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 李成桂收住笑意赔了个罪道:“侯爷勿怪,刚才听您说准备沿着鸭绿江北上登陆,然后直取开元是吗?” “怎么不可以吗?虽然路远了一点,可这一路之上似乎城池也没有人,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偷袭开元并不难。” “嘿嘿……没错,这里确实没有城市也没有人,但是也没有路呀!” 鲁迅说的对,世间本没有路,走得多了便有了路,没有人确实也不应该有路。 李成桂又道:“这里不仅没有路,还有崇山峻岭,沼泽泥潭,倒是有不少野蛮凶悍又喜欢圈地盘的女真人,想要过去怕是您的手下要死个三四成才行。其实您这两个计策可以合为一个计策,不管是断哈纳出的后路,还是要擒他的家眷,都要先攻沈阳!” 本书来自 第634章 简单任务 戚祥拿着指头在划了划,抬头对马度道:“属下也觉得李枢密言之有理,攻下沈阳既能断了纳哈出的后路,又能威慑两百里外的开元可谓是一举两得。” “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马度对李成桂道:“还请李枢密把紧口风,莫要被纳哈出探知了。” “侯爷多虑了,敝国上下深恨纳哈出,怎会和他一个鼻孔出气,自当全力协助大明攻打他。” “那最好不过了。”马度取出一卷公文,“这是我大明的通关文书,你可带兵凭它直达辽阳城外,九月二十日务必要到!” 李成桂恭敬的接过公文道:“下官必定准时到达!” 他把公文揣进怀里,犹豫了一下才道:“听说侯爷来的路上接管了耽罗岛?” “你们消息倒是灵通,本侯确实接管了耽罗岛,有何不妥吗?” “虽然我高丽曾在耽罗设郡,不过后来便由大元管辖,大明洪武皇帝既然承认了大元的正统,接管前朝的领土并无不妥。”李成桂说话有点慢,措辞相当的谨慎,“时辰不早了,在下这就回去准备。” 见他走远了,戚祥才道:“这人倒是识相!” “不识相又能如何,他精通军务知道高丽根本就不是大明对手,岂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毛骧突然快步走来,取了一个纸条给马度,“都督您瞧瞧!” 马度扫视一遍问道:“哪儿弄的?” “是李成桂的随从之中有人偷偷给我的,应该是锦衣卫的人。” “呵呵……锦衣卫还真是无孔不入,如果这上面所说属实,那这高丽王真是在作死。”马度把那纸条给戚祥看了看,又还给了毛骧,“赶紧的派人送到京里!” 毛骧却把那纸条撕了个粉碎,“已经送去了,给侯爷单独送来一份情报,是想着您不要着了高丽人的道。” “高丽的锦衣卫不错,回头本都督会替他们向皇上请功,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赶紧的走吧。”几人上了小船,然后回到不远处的大船上。 毛骧又拿了一份海图过来请马度签字存档,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便标注航线岛屿,这是每个海军最基本的任务。 马度用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正要抵还给毛骧又拿了回来,问道:“刚才我们和李成梁会面的那个小岛叫皮岛吗?” “是的,这是我们大明渔民叫法,高丽人称之为椵岛,难道是标注错了?” “没错,我就是随便问问。”马度走到窗户怔怔的望着那荒凉的岛屿,历史上有人就在这个连草都不长的岛屿硬生生的建起了一个军镇,使得满清如芒刺在背,让大明苟延残喘。 可却有利欲熏心的儒生,给他安上为人骄恣、索饷过多、贩卖走私的罪名,并将其矫诏斩。可知,他索响再多也及不上关宁军的零头,在这荒岛之上不开商路难道让军民都去吃石头吗? 只可怜忠魂一灭,满清再无顾忌,踏马京师百姓遭难,京师精锐尽数被绞杀于城外,当李自成兵临城下的时候,已经无兵可战。 最可恨的是棒子似乎忘了大明为其出兵抗倭的事情,和满清狼狈为奸一起攻占了这座岛屿,明军死的死降的降,一个军镇为之覆灭,最终英雄无人祭奠,罪人则被野猪皮六世捧上神坛香火不绝! 马度现在要做的是和那人相似的事情,只希望历史不会再次的重演。 海军已经到了辽东,可大明的6军还没有完成集结,即使是和辽东较近的北平,也不过是送走了最后一批军粮,押运粮草的不是旁人,正是大明的堂堂燕王殿下,此时事件的始作俑者。 李景隆和平安都能带着兵马随军出征可朱棣却不能,倒不是因为他是老朱儿子,老朱把儿子送到边疆为的就是让他们做大明的藩篱,不会打仗可不成。 只是朱棣刚刚捅了一个大篓子,哪个将领也不敢将这么个惹祸祖宗放在麾下,这是朱棣在徐达那里千求万肯才从徐达哪里得来的差事。 以为让朱棣押送军粮就会没事了吗?徐达枉为一代名将,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女婿是那种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的角色,有他后悔的。 从北平到广宁有七八百里远,不过这一路倒也平安顺利,只用十余天就赶到了广宁。不等进城那掌管粮草的主簿就找上朱棣,“殿下,粮草已经平安到达,就由微臣前去交割,殿下还是赶紧的回北平吧。” 朱棣立刻呵斥道:“你这小官儿说的什么胡话,本王负责押运粮草到了中军所在,怎好不见主帅!” 主簿苦着脸道:“可是你答应过魏国公到了广宁就立刻回去的,下官也是奉命监督您。” “本王是答应过,不过此时天色已晚,你去交割你的粮食吧,本王过了今夜边走!”他说着就磕了磕马腹,带着三千王府的侍卫直奔城门而去,红艳艳的披风微微扬起,隐约可见披风下面一个小小身影。 进了城门朱棣便轻拉马缰,马儿度的就缓了下来,大眼珠子四下里打量一番,“他娘的这里还真是破!” 数千精锐兵马入城自然引人注意,朱棣刚刚的慢下来就有人过来盘问,“前面的站住,你们是从何处调来的,军令印信拿出来瞧瞧!你……你怎么来了!” 朱棣回过头来得意的笑道:“平安没想到吧,我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 盘查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平安,对于朱棣平安是满腹的埋怨,要不是他捅娄子,这会儿他已经回应天当新郎官了,此刻见了朱棣一点也不高兴,没好气的道:“殿下真是好本事,只怕是魏国公耳朵要被你磨出茧子来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看你这样子似乎是被编入中军了,九江呢?” “得大帅照应,我们都进了中军,他在别的城门呢。”平安又有点幸灾乐祸的道:“我得告诉你,这次你可能白来了,前几日我才知道这次朝廷不过是想逼降纳哈出,怕是打不起来。不过跟在中军倒是能跟着大帅学些排兵布阵之法。”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朝廷策略,战场上瞬息万变,谁能说的准!”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将他的披风掀开,“表哥,我们到了吗?我好像听见小姑父说话了!” 平安得嘴巴张得老大,“你这是疯了吗!竟然连这小丫头也带了过来,现在是在打仗!” 碧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张开两条小胳膊道:“小姑父,快点抱我下来,这一路可我累坏了,表哥快把皮带解开。” 在朱棣身后竟还绑在一副马鞍马镫,两个人之间又用一条软皮带绑了起来,防着碧琳摔下去。即便这样行了七八百里路也不是一个女童能受得住的,刚一落地就哭着脸道:“小姑父我腿疼!” 平安又把她背起来,没好气道:“腿疼是轻的,以后再敢骑马,当心变成罗圈腿找不到婆家!” 碧琳轻声的嘀咕了一句,“怎会找不到,再不济还有徐辉祖哩!” 平安望着马上朱棣道:“殿下为何要把她带来,若出个好歹该如何交代,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朱棣挠了挠头道:“我来了广宁,怕她一个人在王府无聊枯燥便带来了,你不是说这仗打不起来嘛。” “小姑父,你就不要责备表哥了,是我求他带我来的。” “你看看,不是我把她强带过来的吧。别废话了赶紧带我去见冯胜,回头把碧琳安置在他府上就是!” 当下平安就带朱棣往广宁府衙,这里便是冯胜在广宁居所,到了衙门跟前朱棣对平安道:“你和碧琳先在外面等着,免得冯胜一上来就火。” “你还知道轻重,见了大帅不要摆你王爷的臭架子,好生说话,多半会将你收在麾下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个藩王在一军主帅跟前面子更不好使,朱棣少不得要委屈求全。 “你放心吧,来之前我也不是软磨硬泡的搞定了老丈人,我多拣奉承话说就是。” 朱棣满脸信心的进了府衙,可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看他那气呼呼模样,平安就知道两人见面不太愉快。 “跟你说得好好的不要摆臭架子,你就是不听!” “你弄错了,我跟他好生说话,反倒他喋喋不休埋怨我不该坏了他的招降大计,你觉得我会受他这个鸟气。”朱棣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拳头,似乎十分的气愤。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反正我是不会回北平的,到时候大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就不信冯胜当真敢派兵撵我!” 平安叹气道:“可是大帅不收你,你就没有粮草补给。” “哼,我押运粮草而来会没有粮食,赶紧走,不能让那小官儿把粮食交割了!”朱棣说着便跨上战马。 “哎哎,别急,还有这丫头怎么安置!”平安转过身亮了亮身后的碧琳。 朱棣抓住碧琳一把扛在肩头,“本王有三千大军还能保不住她的安全!” 跟李成桂会面之后海军便驶向金州,也就是后世的大连,不过现在这里属于山东布政使司管辖,从金州到沈阳其实算是最远,之所以要在这里停靠,便是因为这儿有海港、码头。 海军和神机营的人多半都不会骑马,再加上有重炮要携带,为了保持机动性少不得四轮大板车。马度原本还担心暴露了行踪,可出了金州过了复州,几乎见不到人影。 和别处的凋敝不同,这里处处透着一股原始的荒凉,就连官道也近乎被茂盛的野草掩盖,和马度印象中富饶热闹黑土地相去甚远。 这还是春秋战国时就有汉人活动的辽东,不敢想象到了二十世纪仍有北大荒之称的三江平原是个什么模样。 见不着人也不用昼伏夜出,省了不少的麻烦,在九月十九日顺利在辽阳城东五十里跟李成桂接了头,他手下三千人皆是清一色的骑兵,盔甲严整,兵器也都是制式的雁翎刀,绝对算的是精锐。 李成桂凑过来,笑呵呵的道:“还以为侯爷赶不过来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大车,真是行军打仗的好东西。” 他的手摸在车架上,一双眼睛却在火炮上来回的打量。马度把他拉到一旁,“李枢密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几辆就是。” “那就多谢了!” “几辆木头车而已不值什么,敢问李枢密以为这沈阳该怎么打呢。” “没想到侯爷这般信任在下,那我可就直言不讳了,其实这仗没什么好打的,沈阳据此不过一百多里可朝夕至,今夜出明晨攻城,沈阳不过是夯土小城万余人马,怕是挡不住侯爷犀利的火器,不用一个时辰便可拿下。最重要是要挡得住纳哈出的反扑,若是能在纳哈出人马到来之前拿下开元,这仗也不用打了。” 马度点点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朱自然有识人之明,以马度的军事水准自然不可能给他什么太难的任务。当下两方人马开始埋锅造饭,傍晚时分便向沈阳进。 辽东的九月末已经很冷了,沈阳城外雾气朦胧,落在甲片上便接触一层淡淡的白霜。即使着高烧,在这样寒凉的天气里面,乌恩奇还是在城墙来回的巡视,这是王爷走之前千叮万嘱的,务必要守好大军的后路。 属下们觉得没有必要,有大军在前面挡着明军怎么可能过得来,可乌恩奇却没有半点的懈怠,因为他的名字在蒙古语里面译作忠诚,没有王爷的信任他如何当得了万户。 一阵寒风吹来裹着湿冷的晨雾,钻进他的身体里面,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裘皮。 一旁的亲兵道:“万户大人,天快亮了,不会有人来偷袭的,您赶紧的去休息吧,这里由属下来看着,保证不会让一只蚊子飞进来。” 乌恩奇笑了笑,“这么冷的天当然没有蚊子,交给你们了,本官到城门楼子里面休息,有异常便叫我!” 他刚要转身忽然停住了脚步,“咦,我怎么听见城外有动静!”他说着就抄起一根火把往城外照了照,城下空空如也,城外白茫茫的一片,“一定是我烧的糊涂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城外传来一连串的巨响,犹如天崩地裂!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5章 冲突与阴谋 (稍等,让我修改一下大家再看) 惊雷过后,便是一阵凄厉的呼啸之声,一个个黑影穿过白茫茫的雾气飞翔城头,轰!轰!轰!……一阵阵的闷响传来,脚下的城墙像是挨了重锤一样的颤抖,城头之上尘土飞扬,烟尘滚滚,身后硕大的城楼顷刻间就已经倒塌了半边。 乌恩奇这一下子终于回过神来,大声的喊道:“敌袭,敌袭!传令备战!” 他的命令其实很没必要,如此大的动静,手下士卒怎么会听不见,早就行动起来了,骑着战马挥舞着钢刀,早就从军营里面冲了出来,开始在城中的街道上集结。 在城墙之上扔滚木擂石从来就不是蒙古人的习惯,乌恩奇立刻吩咐亲兵,“传令特木尔、孟根各带两千人马从东门和西门出击,毕勒戈把守南门,本官亲自镇守北门。赶紧的都快些上城,准备好弓箭,但凡有攻城的立刻射杀!”i>/i> 可惜乌恩奇虽有忠心,却不明白明军的套路,南城的蒙古士卒将城头挤得满满的,张弓搭箭等着敌军攻城,只是敌军不来,火炮却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并非是乌恩奇预想中的硕大铁球,而是如飞蝗一样的铁珠,密密麻麻犹如狂风骤雨避之不及,城头之上顿时血肉横飞,横尸一片,没死的人惊恐的沿着蹬城马道逃往城下,又或者干脆从城墙上跳下来摔得骨断筋折。 偌大的城墙上转眼之间便没了人,忠勇的乌恩奇靠左在城门口前的梁柱上,鲜血不要钱似得从腹部的窟窿里流出来,他的眼神满是不甘, 当东西两边传来隆隆的炮响后,他的脸上只剩下绝望,到现在他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的敌人,怎么可以死的这么憋屈,他扶着梁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下却是一空,轰隆一声那倾斜的城楼将他重重的拍下……i>/i> 一切都如李成桂所预料的那样,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了,说起来也没杀了多少敌人,因为蒙古人多半不会拎着脑袋跟强于自己的敌人蛮干的,马度围三缺一,或下来蒙古人径直的往南逃去了。 为防着有埋伏,造成不必要的损伤,云开雾散之时大军这才进城,毛骧把整理好的战报送来给马度,“这一战共杀敌两千五百人,我们军死伤共六十九人……” “慢着!怎么可能死了这么多人,你没弄错吧?” 一旁的李成桂问道:“死的可都是我的手下对吗?” 毛骧点点道,“没错,我明军也只有三人中箭轻伤而已。” “大明的火器真是犀利,在下手下精锐若是单独碰上蒙古的骑兵,绝对不会只这点伤亡。”i>/i> 对李成桂的话,马度只当是没听见,带着众人进了城了。入眼处皆是茅屋草房,残垣断壁,见不到一点的繁华,明军四处搜捕蒙古残兵,高丽军则是踹开商铺大门抢钱抢物。 马度扭头看向身侧的李成桂,“你的手下都是土匪吗?” “哪个做丘八的不是这样,若是没有好处,沙场之上怎会卖力拼杀!” “哦,这就是李枢密带兵的诀窍吗?想让你的手下财,尽管回高丽去抢,我大明的土地上容不下他们为非作歹,赶紧的让你的人收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就见七八个高丽士卒从一家铺子里面出来,身上背的腋下夹得都是一匹匹的布料,用绳子绑了挂在马儿身上。 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从铺子里面出来,用汉话喊道:“蒙古人已经抢了一次了,军爷就给我们留点活路吧。”抱住一个高丽士卒的大腿上就不撒手。i>/i> 那高丽士卒嘴里骂了一句,手里的钢刀一下子就抹断了那男子的脖子,一脚将尸体踹开,继续把已经被血染红的布往马儿身上放。 啪!一声脆响,那士卒只觉得胸前一震,低头看去精良的铠甲上已经多了个绿豆大的窟窿,鲜血冒着热气喷涌而出,就在不远处那个明国的侯爷正举着火器对着他…… “毛骧你这个军法官是吃白饭的吗!还不赶紧的动手!”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那群高丽士卒连人带马纷纷倒地。 “马侯不能呀!”李成桂连忙的伸手去抓马度,却有两支枪管抵住他的脑袋,马度的亲兵也将手中的火枪对准李成桂的亲兵。 马度不理李成桂,对毛骧命令道:“你立刻带人巡查全城,但有杀戮百姓、抢劫民财、奸淫民女者一律诛杀!”i>/i> 李成桂咬牙恨恨的道:“我军不远千里为大明助阵,马侯不念情分反而持刀相向是何道理!”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大明军律十七禁我只列了一禁已是极大的宽容。” “我军不知大明军律,请马侯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马度望着李成桂的眼睛,笑问道:“难道你的手下在高丽国内,也是这般为非作歹吗?” “这……”李成桂一时语塞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了。 “李枢密看看我的手下的如何?”马度往周围一指。 李成桂不知道马度什么意思,沉吟了一下仍道:“皆军纪严明英勇善战之辈!” “李枢密真是高看他们了,他们一个个的贪生怕死,好吃懒做,偏偏又贪财好色,心眼更是坏的不行,只要出了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骨头都能熬出油来……”i>/i> 周围海军士卒很配合的嘿嘿笑起来,满脸的狰狞凶恶,还有人嘀咕道:“还是都督最了解俺们!” “可这群恶狼只要到了大明的地界,一定收起尾巴比小奶狗还乖,杀人这种事情是万万不敢做的,不然本侯一定会让他们死的很惨。”马度声音冷冷的道:“我大明子民纵有该死的,也当由大明官员审案判罪,刑部审议,督查院参核,若是官员甚至还当有皇帝核准,方才有秋后处决。尔蛮夷小国,自秦汉时便沐我汉人教化今日方有点人样子,也敢杀我大明子民,本侯若不杀他有何脸面再回朝廷。” 李成桂的黄脸此刻胀的通红,“蒙古人不也杀了,似乎还杀得不少哩,嘿嘿……” “李枢密若有时间,可以到开平和漠北之间瞧瞧那些没有归顺的蒙古人过得是什么日子,恐怕你已经找不到他们了。不仅如此,我大明将士终有一日,将横穿大漠踏平漠北!”i>/i> “大明上朝天国,征讨区区蒙元余孽怕是用不得我蛮夷小国助阵,这便告辞了!哼!”李成桂推开用枪指着他的海军士卒转身就走,马度不拦着却有人拦着。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高丽人将李成桂拦住,用汉话道:“李枢密你奉命大王之命而来,怎可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李成桂怒喝道:“他不仅杀了我们的人还侮辱我们,崔俭难道你没有瞧见吗?” “我们的士卒犯了大明的军法自当由明军处置,至于侮辱那就更谈不上了,马侯爷说的可都是事实,我高丽的衣冠礼仪哪一样不是从中原而来,眼下用的文字不也是吗。” 哎呀呀,这个叫崔俭的说话实在是讨人喜欢,莫非是个“精华”?马度上下将他打量一番,见他模样英武仪表堂堂不似李成桂一脸的奸臣相,瞧得觉得越的顺眼,便出言询问他的身份。i>/i> “在下崔俭,此次出征辽东,大王恐士卒懈怠便任我做监军。是在下监管不力才致士卒为非作歹,还请侯爷责罚。” “原来是崔监军!”马度虚浮一把不满看向李成桂,“李枢密之前怎么不将崔监军介绍给我认识。” 李成桂哼了一声道:“现在介绍给你也不晚,这位是敝国大将军海道都统使崔莹之子崔俭。” “原来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马度拱拱手,“本侯远在应天也听说过崔大将军的威名,没想到老将军家中还有崔兄这样的英才,真是满门忠良啊!” 马度胡诌乱扯的跟崔俭寒暄,什么崔大将军名头在应天时他可没听说过,不过前些时候在毛骧递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倒是有,眼下看来那上面的情报应该是真的。i>/i> 马度和崔俭热络的攀谈简直就是一见如故,李成桂在一旁瞧得脸上直抽抽,轻声的嘀咕,“两个纨绔,倒真的是臭味相投。” 跟李成桂闹掰了,这崔俭可得笼络好,马度把他请到衙门里面,置了酒菜边吃边谈,酒过三巡便直奔正题,“崔兄以为当如何攻打这开元?” “侯爷不必担心,据在下所知纳哈出留在开元的兵将更少,不过五千只是妇孺老弱多些。” 马度点点头,“贵军对开元的情报搜集了不少嘛,比本侯知道的还要详细。” 崔俭给马度倒了一杯酒,“敝国与开元离的近些,知道的自然详细。在下以为攻取开元之事,宜早不宜迟,免得他们得了风声跑了。” “这个崔兄不必担心,沈阳的溃兵都往南去了,本侯已经让人封锁了道路,除非他们长了翅膀从咱们头顶上飞过去。”马度给崔俭夹了一大块羊肉,“本侯这里没有骑兵,攻打开元怕是还少不得贵军帮忙,只是李枢密此时对我心中不满,怕他不愿意带兵啊。”i>/i> “在下这里有大王旨意,他敢不遵!待我军修整一日,今夜便出北上开元,只是到时候还少不得侯爷派遣两千士卒以火器助阵!” “两千士卒有些多了吧?”马度皱眉道:“本侯这里只有不到三千人手,若是纳哈出派兵来攻,怕是撑不住呀!” “侯爷多虑了,沈阳到广宁有五百里一去一回就是一千多里,而到开元却不过两百里,等纳哈出的兵马打过来的时候,在下已经捉了他的家眷回来了。再说广宁那边有大明的军队牵制,纳哈出想撤军哪儿那么容易。” “崔兄这么说本侯就放心了!”马度举起酒杯,“这杯水酒我敬崔兄,愿你旗开得胜!”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马度直将崔俭送到衙门外面,依依不舍的告别。可刚一转过身,崔俭脸上的笑意便化作冰冷,他骑着马回到自家的军营之中,直奔李成桂的军帐之中。i>/i> 李成桂正捧着一个烤羊腿吃得正香见崔俭进来随意的道:“崔监军可吃过了?要不要再来一点!” 崔俭却冷笑道:“你差点坏了我父的大计,竟还有胃口在这里胡吃海塞!” “哼!你也说了那是你父亲的大计,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李成桂低下脑袋继续的割羊腿,他虽然是高丽人,却当过蒙元的官,有些生活习惯跟蒙古人一样。 崔俭怒不可遏上前一把将李成桂身前羊肉打掉,高声斥道:“这不仅是我父的大计,也是大王的决定,更是关乎我高丽国运!” 李成桂一脚叫身前的桌子踹翻在地,把手里的刀子架在崔俭的脖子上,:“你是要造反吗?以为我不敢杀你!” 崔俭也不是个怂包,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杀了我你便是高丽的千古罪人!”i>/i> “好大的罪名我还真担不起!”李成桂收了刀子,一脸鄙夷的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视甚高的人,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这次确实关乎高丽国运。” 崔俭不可思议的道:“你……你想通了?” “是你们糊涂才对!你父为一己私欲,竟要以卵击石陷高丽于险地,可偏偏大王年幼被崔莹蛊惑,高丽若是因此亡了你父子二人才是高丽的千古罪人!” “呵呵……明国贪得无厌,欲取辽东又强占耽罗岛。但凡我高丽有识之士,无一日不想着收复这个两个地方。你这种对高丽没有多少忠心的两姓家奴是不会懂的。” 被人骂作两姓家奴,李成桂也不火,毕业他本来就是,“你以为高丽就能打得过明国,他们的火器你今天也是见到了的,蒙古人都不是一合之敌!” “这一回便是天赐的绝好良机,火器我们也可以有,到时候再纳哈出的人马,未必不能把明军赶回关内!”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们一起做春秋大梦,我是不会跟你们去攻打开元的。” 崔俭从怀里取出一份密信,“大王手谕,你不去也得去!”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6章 朱棣的胜利 高丽人并不认识梁静茹,可他们就是勇气十足,历史上大明在平定辽东之后设置铁岭卫,高丽人就坐不住了,侍中崔莹和高丽王王禑定计出兵辽东,李成桂反对无效。 高丽王逼着李成桂带兵出征,可过了鸭绿江之后,李成桂就以各种的理由请求班师回朝,高丽王不许。李成桂干脆说服搭档曹敏修发动兵变,回返开京废黜高丽王流放崔莹,开始自己真正的权臣之路。 因为某人的小翅膀胡乱扑扇还占了耽罗岛,让高丽人的野心提前释放,决定趁火打劫冒险一搏。不要低估棒子对辽东的野心,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有棒子的雌性运动员在长春的领奖台上宣示对长白山的主权,说那是他们的神山。 一个奴仆到了主人的家里,发现后花园里有一株漂亮的花卉,他很喜欢便每天无微不至的精心的照料,有一天他被放良了再也见不到那株花儿,便处处跟人说旧主花园里的那株花是他的,大概就是这么道理。 “侯爷,侯爷!”张五六把马度叫醒,“毛佥事要和高丽人一起出发了,有话要跟您说。” 马度揉揉眼睛忙让张五六传毛骧进来,见了毛骧马度开门见山的问道:“高丽的军营里头有什么动静?” 毛骧道:“他们盘查的紧咱们的人混不进去,不过在望远镜里看到那个叫崔俭的在帐子里头和李成桂有冲突,两人的意见似乎并不统一。” “当然,李成桂自然不会和他们一样蠢到家。” 毛骧满脸的不解,“都督说实话,属下倒现在都没有明白,高丽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小国寡民自己有多少斤两,难道他们不清楚吗?” 马度道:“宇宙国的名头岂是白叫的,乡间的无赖还做着三妻四妾美梦呢,人家好歹也是个国家,难道不准想想,只是敢把主意打大明的头上,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眼下还没有应天的回复,属下攻下开元后是否要先下手为强,或者等他们动手了属下再动手免得落人口实,到时候御史再弹劾属下一个挑起两国纷争的罪名,” “这个到了开元你随机应变总之不要吃了亏就是,至于挑起纷争罪名,有本侯在,哪会落到你的头上。” “属下知道了,那个李成桂似乎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届时又该如何处置?” “这个嘛,就要看他的表现了,嘿嘿……” 纳哈出的大军就驻扎在广宁城北五十里外,虽然双方还没有正式开战,但是冲突时不时的都要发生,双方都在不停的试探摸底。 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朱棣,他远道而来为的就是痛痛快快的干上一场,现在他兵有粮自成一军,无人约束还不得上天。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武装整齐带着人马溜达,看到有蒙元士卒先是挑衅然后厮杀。 此刻他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嘶哑着嗓子大声的吼叫,“谁他娘的再挡着我,本王回去就打他的军棍!” 他使劲的磕打着马腹,胯下的骏马越跑越快,越过亲兵护卫直跑到队伍的最前头,侍卫亲兵死命的追赶,可惜他们的坐骑没有朱棣的神骏,硬是追赶不上。 对面的蒙元骑兵已经近在咫尺,朱棣心头却没有半点的惧意,反而越发的兴奋,手里的双截棍在头顶不停的飞快的盘旋着,“都给本王把队形收紧了,谁要是被冲散了,别怪本王救不了他!” 比起蒙元士卒略显松散臃肿的阵型,朱棣和他的亲王紧凑的就像是一只箭头狠狠的射入敌阵,朱棣则是那最锋利的箭尖。 呼!哗啦!双截棍化作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敲在一个蒙古士卒的脑袋上,朱棣根本来不及看清那蒙古士卒的下场,便与他错身而过,不过可以肯定那人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很惨,他全力一击可是连三寸厚青石板都能击成碎的,不信人的脑袋比石头还硬。 不等受力弹起的双截棍稳定下来,随着朱棣的挥动便已经扫向另外一人,十年的苦练不是白白付出的,说出神入化有些夸张,说如臂使指绝不过分。 如果说刀子杀人还要在人体里一进一出的话,朱棣手里的双截棍沾之即走,且角度刁钻又快又狠,近乎被他舞成一团虚影,三尺只内无人敢进,就连原本想保护他的亲卫都离得远远的,那些蒙古骑兵死在双截棍下的惨状,他们看得最清楚, 突然手里的双截棍落了空,眼前再没有蒙古人的身影,朱棣便知道是穿透了敌阵,他又向前骑行了一段方才拨转马头,见那些蒙古骑兵竟然已经溃散,不屑的道:“什么无敌铁骑,不过尔尔!”要是早十年能说这种话,那便是真的牛逼了。 亲军护卫开始慢慢的在他身后集结,他却不耐烦的摆摆手,“都跟着本王做什么,还不赶紧的趁机多杀几个,追五里就够了,小心中了埋伏!” 他让手下去追敌,自己却跑到两里外的山坡边上,这里还有两千大明士卒,带队的则是平安和李景隆。冯胜虽然没有把朱棣收在麾下,但是绝对不能让朱棣在广宁出什么意外,不然他可不好跟老朱交代,一直让平安和李景隆各自带着一千人马跟着他,以便随时策应。 朱棣纵马到了两人身前得意的道:“我这一仗打得如何呀!” 平安拱拱手道:“殿下英勇非凡,有您做大明藩篱,北疆至少要太平百年!” 李景隆两手抱胸,眼珠子一翻看向别处,“明明有火器不用却跟蒙古人拼刀子,真是傻到了极点!” “九江!”平安低声呵斥,“知不知道说实话也是很伤人的!” 坐在马脖子上的碧琳闻言不由得咯咯笑起来,露出满口的豁牙。 朱棣道:“碧琳不要听他们两个胡说,他们是在嫉妒我,刚才表哥冲阵杀敌,你可曾看见了吗?” “嗯!”碧琳重重的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望远镜,“刚才我都瞧见了,表哥一直在最前面厉害的紧!”她突然伸出粉嫩的小手往横尸遍野的荒原一指,“不过你的人都还在那边躺着里,还有好多都活着的!” 朱棣摸摸她的小脑袋,“果真是舅舅的闺女,最是见不得死人。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让人去救我的手下。” 燕王府的亲军陆续的回来,而且还带了个俘虏。 朱棣不耐烦的摆摆手,“弄个俘虏做什么,留着浪费粮食,赶紧的给砍了。什么!是个万户!”他喜滋滋的蹲下身子问那四十许的蒙古汉子,“你当真是个万户?” 那蒙古人汉子也不露怂气冲冲的说了一句蒙古话,朱棣听不懂,碧琳则翻译道:“这个人说他叫扎乃吾,让你杀了他!” “他没说自己是不是万户?” 碧琳摇摇脑袋,“没有,表哥是信不过我的蒙古话吗?” 俘虏扎乃吾的王府亲卫取出一个腰牌,“这是在这人身上搜到的,应该是个万户没错了!” 朱棣把腰牌拿在手里看了看,“应该是了!把这人看好了,这是开战以来俘虏的第一个万户,回头押到应天献给父皇。” 平安笑道:“殿下你升无可升要这功劳做什么,不如让我升上几级,等我娶小鱼儿的时候排场也好摆得大些!” “嘿嘿……想的倒美,刚才怎得不和我一起杀敌。”朱棣拍拍自己的黑脸道:“我就算不要功劳,可还要脸呢。” 李景隆用胳膊肘戳戳平安,“他的意思是说你不要脸!” 一个万户对于初临战阵的朱棣来说确实拿得出手,不能让老朱觉得他是个只会闯祸的混球,收瘗、掩埋了阵亡士卒,朱棣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广宁。 应天来的明军已经陆陆续的赶到,各军加起来近乎二十人,小小的广宁城自然放不下,一个个的营帐在城外绵延十余里,一眼望不见头,极为壮观。 朱棣来的早,他扎营的位置就在城墙附近倒也好找,回了营地一边让人治疗伤兵,一边摆起了庆功宴。他身为“主帅”倒是能跟士卒同甘共苦,吃的是又酸又老的马肉,喝得是凉水勾兑的酒精。 倒是碧琳搞特殊化,除了一碗米粥还有一个鸡蛋,用调羹小口喝着,用不解眼神看着帐子里的男人大呼小叫或耍些难看到不行的刀法。 一个亲卫突然跑进帐子里面道:“殿下,宋国公来了!” 朱棣黑脸泛红,放下手里的酒碗道:“他来本王这里做什么?” 平安和李景隆都没有喝酒,两人都是清醒的很,李景隆咽下一口马肉道:“八成是看到你的勇武,这不又来招你到麾下了。” 朱棣嘿嘿的笑道:“他若是不摆大帅的臭架子,跟我好生说话让我参议军务,我倒是不介意跟他一起打仗。” 平安把剥好的鸡蛋放进碧琳碗里,摇头道:“我估计不太可能!”· “那就等着瞧!”朱棣招了招手吩咐道:“去把冯胜请过来!” 很快就有一个亲兵带着冯胜进了营帐,冯胜面黄短须,五十出头的模样,身量不高但十分的精壮,他征战多年,已经看不出半点读书人的模样。 进了朱棣的营帐,冯胜打量了两眼,抽了抽鼻子,浓浓的眉毛便蹙了起来,然后径直的走道朱棣的身前拱手道:“微臣冯胜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哈哈的笑道:“没想到冯公亲临,真是稀客呀,赶紧的在上首再添一个位子,好酒好肉的招待。” 冯胜却拒绝道:“多谢殿下美意,微臣此番来见殿下,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不便饮酒。” “既如此那就站着吧,冯公有话直说就是!” “听说殿下今日打了个胜仗,还俘虏了一个万户可是真的?” 朱棣得意的笑道:“没错了,冯公的消息倒是灵通,赶紧的把那俘虏押过来给冯公瞧瞧。” 立刻便有亲兵押着那个叫扎乃吾的蒙古千户进了帐子,冯胜早有准备,通译跟扎乃吾说了几句话便在冯胜耳边一阵耳语。 冯胜眉毛微微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的喜色,对朱棣道:“殿下这俘虏是纳哈出的亲信,若是能拉拢他让他回去劝降纳哈出,想必事半功倍,微臣想把他……” “你向把他带走是吗?”朱棣端着酒碗嘿嘿的冷笑,“收降纳哈出是朝廷给你任务,与本王何干,本王又不是你的麾下,回头我就把他送回应天,你想要人尽管回应天找父皇去要。” 冯胜一阵语塞,要是早知道朱棣能生俘纳哈出的亲信,估计之前就答应收下他。可眼下只好耐着性子劝道:“殿下不要说笑了,到应天这一去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多久,请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再胡闹任性了。” 朱棣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只是一个顺毛驴,只要多撸几把捧捧他的臭脚,如黄子澄这种靖难之役的始作俑者他也愿以放过,黄子澄有自己的原则一心求死,冯胜只是摸不准他的脾性。 他话一出口,平安就不由得捂住了眼睛,碧琳歪着脑袋问道:“小姑父你的眼睛疼吗?” “不是,头疼!”他揪了揪碧琳的小辫子,轻声的道:“好好吃饭,吃完了就去歇着,待会儿呀这里可能要出事儿。” “哦,没事,碧琳最爱看热闹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满眼期待的观察着现场。 “本王胡闹任性?呵呵……”朱棣发出一声轻笑,脸上的肌肉僵硬难看极了,他走到冯胜的跟前道:“冯胜你就是这么跟一个亲王说话的吗?亏得你从前还是读书人,罢了,看在老五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这人你要觉得有用,就拿去好了。” 冯胜没有想到朱棣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拱手一礼,“微臣多谢殿下了!”然后转身亲自给那俘虏解绳子以示笼络,他刚要把扎乃吾扶起来,突然一道黑影扫来,扎乃吾的脑袋就在他的眼前变了形,红白之物迸射而出!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37章 纳哈出 扎乃吾在历史上名声不显,却是劝降纳哈出重要角色,可眼下却被朱小四一棍子敲碎了头颅,圆滚滚的闹到一下子就变了形,从中间凹下去一大块,通红的血液混着乳白的脑浆四处迸射,尸体却还在动弹,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冯胜被溅了满满的一脸,此时他也顾不得擦拭,一双虎目瞪得老大,哆嗦着用手指指着朱棣,“你……”他又惊又怒,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怔了好一会儿,使劲呸了两口吐掉唇边污秽,用袖子在脸上恨恨的抹了一把转身就要走,朱棣打了个眼色帐前的亲卫立刻闪身把他拦住,冯胜回过头来冷声道:“怎得,殿下是要将本帅一起杀了吗。” “冯公真会说笑,本王岂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冯公不是来要人的吗?这人本王给你了,怎得不带走呀!你看看,他还在动弹哩,抬回去说不准还有救哩。”看着冯胜那有火无处发泄的模样,朱棣心中像是三伏天吃了冰棍一样的爽快,不过脑袋都开花了,要是能救得活那才是怪了。 “罢了,这是殿下战利品,本帅就不夺人之美了,您自己留着吧。”冯胜一双虎目狠狠扫了拦他的燕王府侍卫,“以为本帅也不敢杀你们吗?” 到底是一军之主,话说的轻松,眼神之中满满的杀气,两个王府护卫纵然有朱棣这么大靠山也不敢与之对视,正要让开就听外有人喊道:“大帅!大帅可在这里吗!沈阳来得急报!” 冯胜推开拦他的两个人,从一个传令兵手里接过一封密保,迫不及待的打开,迅速的看完面上露出一丝的喜色。朱棣在一旁笑问道:“是舅舅攻下沈阳了吗?” “哼,您又不是本帅麾下,无可奉告!” “小姑父你赶紧的把我的眼睛松开,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帐子里面传来碧琳不满的声音。 冯胜看了一眼道:“那是马侯千金吗?跟着殿下呆在军营之中,既危险又不方便。本帅与马侯虽然交情不深,但是也不能坐视不理,殿下把她交给本帅,带回府中交给小妾丫鬟照料。” 朱棣笑了笑,“无可奉告,送客!”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亲信扎乃吾刚刚的被明军抓走,就传来沈阳失陷的消息,将纳哈出惊出一身冷汗。沈阳不仅是大军后路,离老巢开元不过两百里,那里还有十万家眷,若开元有失军心必乱,这仗还怎么打,当下他一边让亲兵封锁消息,一边让把亲兵请来商议。 纳哈出和老朱差不多大年纪,可看起来要比老朱要苍老的多,头发几乎白了一半,满脸风霜,身体有些发福,已经不见当年的英武。 他兵强马壮坐拥辽东之地,既不想做北元遏制大明棋子,更不想做大明的阶下之臣,毕竟他是木华黎的子孙,最希望的就是做一个割据辽东的逍遥王爷,最好能和大明互市,用那些腥臭的羊毛和皮子从大明换来粮食布匹以及铁锅。 可惜两边人都不让他如愿,北元时不时的下旨逼他进攻大明,而大明一边跟他谈判一边步步蚕食他的地盘,压力之大常常让他寝食难安,不然怎么会老得这么快。 有一段时间他真的决定投降大明了,可谈的好好的,察干却突然给大明的皇子给杀了,纳哈出真的很喜欢那孩子,虽然察干不一定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也很可能是自己的孙子嘛。 心中压抑多时的不良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纳哈出挟恨出兵指望着一举将明军赶回关内,只是蒙古骑兵再也不是祖上当年纵横天下的无敌铁骑,原本还归咎在大明的火器上,今天扎乃吾和明军硬碰硬的拼杀同样落个惨败,还被明军生俘了,再听说沈阳失陷,他的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他的意志再次的开始动摇了。 长子察罕带着几个亲信到了帐中,一听自己说明当下的情况,一个个的都皱起了眉头,纳哈出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惶恐,只有察罕强硬表态要带兵抢回旅顺救援开元,跟明军死磕到底,这家伙真是想替察干报仇呀。 纳哈出心中犹豫不定,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在帐外道:“王爷有高丽使者到!” 不甚明白纳哈出为什么有二十万兵马却只有十万家眷,再去掉老人和孩子,估计士卒之中得有一大半是光棍。都说蒙古人人皆兵,可是一旦碰上了真正的杀戮机器,老弱妇孺起不到半点的作用,反而只会添乱。 开元小城,帐篷在城外扎得密密麻麻,当明军的枪炮响起,牧民边开始四处逃窜。高丽骑兵冲锋在前,明军方阵持着火枪紧随其后,为不让乱窜的牧民冲乱阵型,不时的开枪喝阻,那些牧民倒也识趣见了明军变绕着走。 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破败的城墙不足六尺,老旧的城门根本用不着火炮,一捆手榴弹就炸了个稀巴烂,除了发现几个守门士卒的尸体,没有遭遇任何的反击。 进城之后,变按照之前所商量好的迅速的抢占四门,搜捕纳哈出极其主要将领的家眷,他们定然是住在城里的。明军的动作算是快的了,蒙古人的动作也不满,不等明军锁城留在开元守城的五千蒙古骑兵,已经纳哈出的家眷跑路了,也许这才他们真正的任务。 明军没有骑兵,这事儿也只能拜托高丽人,如果实在抓不到纳哈出的家眷影响也不大,即使老巢只是一堆妇孺若是地方占据了,对军心的影响也是致命的。 毛骧守在城中,一直到了傍晚高丽骑兵这才回来,纳哈出的家眷竟然给他们抓住了,一个个的妇孺五花大绑的被押到毛骧的面前。 毛骧转着圈儿,挨个的打量一番,“这纳哈出的女人还真是不少,不过眼光着实不咋样,一个个粗手粗脚的。” “毛佥事的眼光挺高啊,蒙古女人不都是长这样,要说好看还得当数我们高丽婢,毛佥事若是有兴趣回头在下送你几个暖床。”崔俭在一旁呵呵的淫笑着。 “那毛某就却之不恭了!”毛骧拱了拱手道:“这次能顺利攻破开元抓获纳哈出的家眷,贵军居功甚伟,回头一定在请都督在奏章之中为诸位请功。” “作为藩属能为上朝效力是敝国之荣幸!”崔俭言辞谦卑一脸的真诚。 “咦,怎得不见李枢密?” “哦,他追击敌人的时候,因为太过疲倦不小心坠马了,好在伤得不重让他在营帐之中休息了。毛佥事还是赶紧的先送几个纳哈出的家眷到沈阳,若是有蒙古人来攻,也好让马侯拿来做要挟。” “还是崔佥事考虑的周到,毛某这就让去办,我等在城中休息一夜,明日五更便启程回沈阳!等战事结束,你我再举杯痛饮。” “那就不打扰毛佥事军务了,这就告退!”崔俭从明军营地出来,一路左瞧右看回到明军划给他们的营地,走到一个帐子跟前问道:“纳哈出的家眷可还安生吗?” 把手帐子的士卒回道:“安生的很,似是信了您的话。” “那就好,李成桂呢?” 士卒面色怪异的道:“嗯……押在您的营帐里头。” 崔俭点点头回到自己的营帐,此刻高丽人的战神李成桂被捆成了粽子丢在帐子一角,见崔俭回来却笑道:“崔监军快给我把绳子解开,勒得过血都不走了,全身冰凉冰凉的好不难受。” 崔俭不知道找来一个毯子给李成桂盖上,“李枢密放心,下官无权处置你,你不遵大王密诏,回到京中自有大王发落,只要再过三个时辰我便放了你。” 李成桂摇头叹气,“这是何必呢,我高丽怕是要亡在你们手里了。” 崔俭却道:“前日下官虽骂你两姓家奴,但是下官知道您在辽东长大,对辽东的感情应该比我等要深厚的多,此乃夺取辽东绝好时机,大不了二一添作五跟纳哈出平分。” “平分?我也想呀,可是又有个什么用!” “您在战争上的本领,下官和家父都是佩服的,为何不借此机会戴罪立功,若大事可成您就是我高丽的英雄,必将名传千古彪炳史册!” “唉……你精通汉人的学问,难道不知道螳臂挡车蚍蜉撼树的道理吗?在广宁有二十万明军正在集结!” “那又如何?我高丽也能集结十万大军,加上纳哈出的二十万人,还有三十万呢!”崔俭神秘兮兮的道:“你可能不知明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应天传来消息说,明国的皇帝开始向老百姓借钱了,简直千古未有的滑稽之事,可见明国已是外强中干,这才是我父和大王下定决心最大的原因。” 如果马度和老朱知道高丽人决心攻辽的原因,一定会抱在一起齐齐的吐一口血。 崔俭捏着下巴继续道:“明军在辽东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我们能和纳哈出坚持半年,明军一定会退兵的。就如当年高句丽三拒隋炀帝,就连大名鼎鼎天可汗不也是在辽东弄了个灰头土脸。” “可高句丽最终不还是被唐给灭了!”李成桂摇头叹气,“别想那些不着调的,你若是能平安过了今夜再说!” “怕是不难,那个毛佥事很是帮忙,我们的营地和他们的营地就隔着一条笔直的长街,他倒是信的过咱们,今夜若不将他杀个片甲不留,怎么对得起他!” 辽东的深秋已经很冷了,北风呼啸着将战旗吹得猎猎作响,高丽军的营地其实并没有扎多少的帐篷,除了最外面的一圈做障眼法,中间的空地上此刻马裹蹄人衔枚,崔俭铠甲整齐,一手提着马缰一手安抚着胯下的战马。 一个个身穿黑衣的斥候陆续归来,到他身边汇报情况,一切都和预料中的一样,明军没有半点的异常,还把兵力分散在四门把手,从他这里就能看得见火把下面那一个个笔直又略显僵硬的身影。 崔俭的嘴角露出一丝的冷笑,今晚他将打响高丽收复辽东的第一战,重现高句丽的辉煌,他自己也将名载史册。 “杀!”他怒吼一声,脚下一磕马腹冲倒身前的帐子,第一个出了营地,剩下的高丽士卒紧随其后,裹着毛皮的马蹄敲在黄土的街道上嘭嘭作响。 这条还算宽敞的街道差不多有两里长,足够他们将马速提到最快,即使现在被明军发现了他们也来不及做任何的准备,也许来不及睁开眼睛就会变作他们的刀下亡魂。 凛冽北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他依旧在不停的催促着战马,两侧低矮简陋的房屋不停的后退,没有一个明军冲出来拦截他们的去路。 可明军的营帐已经近在咫尺,那营帐外面没有壕沟,没有拒马,甚至连巡逻的守卫都没有。崔俭一提缰绳马儿跃入明军的营地,他再次把手中的横刀高高的举起,“杀!” 他没有心机火燎的冲入帐篷厮杀,而是从边上策马而过,手中的长刀一甩就割断了固定帐篷的绳索,帐篷随之塌了下去。作为领头羊他需要带队深入敌阵,才给明军带来最大的杀伤。 可身后却传来手下的惊讶的喊叫,“没有人!”“帐篷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怎么可能没有人!难道都去四门把手了?这不符合常理。 心头隐隐的感觉不秒,崔俭纵马冲入一个帐篷里面空空如也,不然这么大动静明军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他举刀划破帐篷纵马冲出来,迫不及待冲入下一顶帐篷同样没有人,这一刻一股透体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头升起,中计了!中计了! 崔俭连忙的划破帐篷冲了出来,正要掉转马头让手下撤回的时候,却见眼前的帐篷一个个都是亮的,里面人影绰绰,他心头不由得一喜,喊道:“在这儿,他们都在……” 话只说到一半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当一阵寒风掀开门帘的时候,他隐约的看见一个黑洞洞的炮口,和明军士卒狞笑的面孔。 轰……火光迸射的一瞬间,崔俭似乎看到了无数黑点向他射来,他坐在马上歇斯底里的惨叫一声,“啊——”长长的呐喊戛然而止,却又此起彼伏…… 第638章 保证不闹事 轰轰轰……随着隆隆的炮响,弹丸犹如雨点一般从城头倾斜而下,常茂拿着火把站在城头大声的吆喝,“鞑子有种的就赶紧的过来,尝尝你常爷的炮子儿,哈哈哈……” 马度盘腿坐在女墙后头,“我说常茂你能不能省点弹药,人家就派了几百口子人过来攻城,你放了三轮炮了,这可都是钱朝廷好不容易给了点补给,你可不能就这么糟蹋完了,他们要是再过来攻城,让人放枪就行了,咱们居高临下应该比他们的弓箭射的远。” “都督你这就是瞎操心,自打入了辽东才放了几炮,弹药哪能这么快用完呢。说起来这些鞑子也太不禁打了,比洪武元年咱们攻打开平时还不如,这鸟样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占领中原的。” “那你真是小看蒙古人了,他们不仅仅占领了中原,借着骑射之利从中原向西万里之地都是他们领土,向北他们几乎到昼夜不分的极地,当年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再看现在很多蒙古人连老祖宗传下来骑射都不会了。” “向西万里还有人哪?我听邓镇说西边都是沙漠戈壁。” “听他胡扯,要是没有人色目人是从哪儿来的,而且我说的地方是比色目人的老家还要遥远的地方,有一天我们也会到达那里,蒙古人用马而我们用船……” “哈哈……鞑子又来了!”常茂大笑一声,眼前的蒙古骑兵比西方遥远的国度更让常茂感兴趣,指挥着士卒,他兴奋的在城墙上来会奔波,指挥着炮手、枪手轮番的射击。 蒙古人本就不善攻城,骑着马儿往城墙上射箭可准头却不怎么样,在明军的枪炮响起之后,只能留下一堆尸体落荒而逃,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怀念祖先们征战中原时大显神威的回回炮吧。 一个传令兵快步登上城头,对马度禀告道:“都督,毛佥事的斥候已经从北门进城了,说毛佥事正带着纳哈出的家眷往这里赶,不过在城北五里处被鞑子的两千骑兵缠住了,戚同知想带一千人出城接应,过来请都督决断。” “这还有什么决断的,跟他说过多少回了,他觉得合适就去做,大老远的过来问我,这不是贻误战机,赶紧的回去告诉他,本都督同意了。” 见那传令兵快步下了城墙,常茂笑呵呵的道:“你想当甩手掌柜,戚祥也不敢做挑梁的大伙计,这些规矩他还懂得。” “咦,你弄错了,皇帝才是甩手掌柜,我是才是大伙计!”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毛骧就进城了,一大堆的妇孺被毛骧亲自押到了城墙下,毛骧一溜烟的跑上城墙,对马度道:“都督,卑职幸不辱命,已经将纳哈出极其手下将领的家眷全部抓获。” 马度扶他起来道:“平安回来就好,那群高丽骑兵呢?” “尽数被杀了,只有零星的几个逃得一命,崔俭几乎被轰了个稀巴烂,若不是凭着腰牌根本认不出来他。” “说实话我还挺欣赏这人的,只可惜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谁也救不了他。”马度想起来什么似得,“那李成桂呢,也死了吗?” “那人精明着呢,反倒是一直拦着崔俭,在崔俭向属下发动攻击之前,就已经把他绑了起来扔在营地里面,属下便将他一起带回来了。” “嗯,到底是一般人看得通透。先把纳哈出的家眷押上城头,让城外的蒙古人好好瞧瞧!” 接着把纳哈出和他手下将领的家眷押上城头排成一排,去了她们嘴里的麻布,她们扯着嗓子跟城外的蒙古人隔空对了几句话。 那些蒙古人似乎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叽哩哇啦的大叫激动不行,马度原本以为他们会派人来跟自己谈判,谁知道他们却拨转马头往南边去了。 马度嘀咕道:“这些鞑子倒是狠心,连老婆孩子的都不要了。” 一旁李成桂笑道:“他们和您一样都是一支偏师,是打是降哪里拿得定主意,这是回去和纳哈出商议了。刚才听他们说话,外面领头的似乎纳哈出的长子察罕,看到自己的母亲妻儿在您手里,定会回去劝纳哈出投降的。” “呵……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吗,要死谁绑了我的家人,我定会投降的。” “所以您只能教教书,带兵打仗已是勉强,更当不枭雄!” “你自身难保,反倒是有心思嘲笑我!”马度用手背拍拍李成桂的胸口,“蒙古人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大明和高丽之间的账是不是也该清一清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你们高丽人的竟然有勇气进攻宗主国。” 李成桂叹道:“高丽穷苦民风彪悍,从来都不缺乏有勇气的人,只是有智慧的人太少,与中原王朝为敌实乃不智,大树底下好乘凉才是正理,尤其是碰上大明。” 马度故作一脸的惋惜,“李枢密天纵雄姿,没想到崔俭都不如,说出这样话实在让本侯失望。” “嘿嘿……马侯的心肠真是比墨汁还黑,是不是想着大明二十大军收拾了辽东,顺带手的攻入高丽。” “李枢密这也猜的出来,眼下在高丽人眼中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在本侯眼里也是大明的好时机,在辽东能凑齐二十万明军可不容易,只收拾了纳哈出就班师回朝,实在有些可惜了。” “怕是您要失望了,大明不会侵入高丽,洪武皇帝英明睿智不会做这亏本的买卖。” 李成桂猜的没错,第二天马度就收到了老朱从应天发来的手谕,没有问马度有没有着了高丽道,或者损失了多少人马,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放了李成桂”。 马度拿着老朱的手谕找到李成桂,开门见山的问他,“那个高丽准备进攻大明的事情,该不是你放出去的吧。” “马侯还没有笨到家嘛,终于猜出来了。不然这等机密如何让大明的细作探知。”李成桂得意的笑着,似是在说我是洪武皇帝的人,我骄傲! 不得不说老朱真是牛,马度知道他只和李成桂见过一面,竟能三言两语的把李成桂收服了,心甘情愿的给他当走狗。 “给我一匹马和几天的干粮,在下这就回高丽。”这是李成桂向马度提出唯一要求。 “不要我跟你一起回高丽,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我大明军队给你撑腰,你回去岂不是送死。” 李成桂检查了一下马匹,回过头来道:“马侯也瞧不起我李家了,高丽并非王氏一人之高丽,只用半月李某必回到开京流崔莹,马侯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 马度觉得这也许不是什么好消息,在他看来让李成桂掌权高丽,还不如让王禑这个毛头小子和崔莹那个老愤青当家做主。 送走了李成桂,马度很快就收到了冯胜的回复,纳哈出在知道了自己的家眷落入明军之手便知道高丽人的计划失败了,很痛快的向冯胜交出了高丽人的使者,表示愿意归降,态度也比之前要诚恳的多。 冯胜要求马度带着纳哈出的家眷立刻移师广宁,当他在信中看到朱棣竟然带着碧琳竟然上了战场简直都要气爆了,这混球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倒不担心大军护不住闺女的安全,小孩子哪吃的了行军这份苦,要是生个病闹个灾的,岂不是要了命了。 他不敢耽搁,第二天就拔营启程火急火燎往广宁赶。可天不遂人愿,刚刚出了沈阳没多远天上就下起鹅毛大雪。 这个时候的江南也常下雪的,可这样的大雪确实不多,手下的士卒刚开始还挺兴奋,可到了夜里就成了寒号鸟。海军士卒大多来自江浙福建,又常年在澎湖驻扎,估计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冷的天,即使躲在帐篷里头仍旧瑟瑟发抖,甚至有人被冻死了。 马度心中万分的庆幸,要是那些高丽人拖到现在才动手,海军八成会玩完。干脆不走了,找了个背风的山坡挖了无数的地窝子,铺好缴获来皮子架起火堆,每天煮上一锅羊肉汤多放辣椒,喝得脑门发汗,总算是没了非战斗减员。 等寒潮过了路上的雪化了七七八八,前前后后耽搁了快半个月,这才重新的上路,只行了半日就隐隐的听见前方马蹄隆隆。 原本还以为纳哈出出尔反尔又来抢人了,马度立刻命令士卒备战,天气仍旧冷得很,看着士卒们拿枪的手都在哆嗦,就知道打起来海军肯定吃大亏,毛骧让人看好俘虏,只要纳哈出敢动手便一个不留。直到看见那火红的军装和大明的旗帜,所有人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蓝玉下了马来哈哈的大笑道:“国舅爷辛苦了,这次能招降纳哈出,全赖您带着手下转战千里!” 蓝玉和沐英一起攻入云南,老朱没有厚此薄彼,给他也封了侯爵,此次发兵辽东老朱让傅友德和他任左右副帅,足见老朱对他的看重。 “可不是,比不得你们在广宁烤火吃肉在自在。你不在广宁好待着,怎么越过纳哈出的防线跑这里来了?” “纳哈出都准备投降了,哪里还有什么防线,大帅见您迟迟不到,便知道您是被风雪所困,就让我前来接应。”蓝玉抬眼打量一眼海军士卒,“看您的损失似乎不大嘛?瞧着也挺精神的。” “谁说损失不大,冻死了两个,冻伤了好几百!” “才两个人?广宁那边一直在北方驻扎的人还好,可从应天调来的士卒这些天已经冻死好几百。” “造孽呀,那是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地窝子回头教给你,以后再碰见这样的寒潮便能少死些人。” 两人正说话间又有一股骑兵赶到,其中一人策马而来,到了近前便哈哈的大笑道:“我早说舅舅吉人天相不会冻死的,不然那多憋屈。” 马度一把将朱棣从马背上揪了下来,“我闺女呢!你怎么能带着她打仗,这冰天雪地的要是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朱棣挣脱马度的手道:“舅舅真是没良心,亏得我火急火燎的跟着蓝玉来找你。放心吧,碧琳好好的呆在广宁呢,守着火炉吃香喝辣,还有平安和九江陪着他玩雪不知道有多自在。” “没事最好,不然我回应天一定找娘娘告你的刁状。” “随便舅舅去告,您真的把纳哈出的家眷给俘虏了?”见马度点头,朱棣就痛心疾首的道:“从前您在海上被人家俘虏这次怎得这般勇猛。你抓的人在哪儿我去瞧瞧,说不准就是假冒的,我得好好审审!”说完就唉声叹气的进了车队。 蓝玉笑了笑道:“燕王殿下心心念念要打上一场大仗,国舅爷把纳哈出的家眷都俘虏了,这仗打不起来,他心里头自然不痛快,我也去瞧瞧纳哈出的家眷。” 马度忙伸手把他拦住,“你就别去了,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的走吧!” 蓝玉苦笑道:“我真的就是去看看,你我沾亲带故的我还能抢了您功劳不成了!” 马度担心的不是这个,是怕他看上纳哈出家的那个女眷拉去暖床,历史上他可是有这个黑材料,“不行就是不行,你还是去瞧瞧您的傻外甥比较实在,他的脚趾头差点被冻掉。常茂,常茂,你舅舅来看你了!” 和蓝玉汇合之后又行了两天总算是到了广宁,因为纳哈出要求见了家眷确认他们平安无事之后,立刻就投降,冯胜干脆就让马度驻扎在两军之间的位置,就在他的营中举行受降仪式。 经过纳哈出的防区看得出来他的兵力明显的是在收缩,有他的家眷在手,另外还有蓝玉的五千精锐和朱棣的三千精锐,马度倒也不担心纳哈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准备着受降仪式完成之后就去接碧琳。 可他不知道碧琳已经迫不及待,她虽然性格泼辣,但也不过是十岁的小女娃,一两年不见爹爹心中不想念才怪。 她咬着平安的胳膊道:“小姑父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闹事的!” 第639章 小意外 一旁的李景隆也道:“带她去就是,明日受降大帅也要去的,到时候就跟着大帅一起去。” 平安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跟着大帅一起去,有大帅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去他爹爹的大军,能有什么乱子,赶紧的休息明天早点起床!” 三人早早休息,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碧琳把自己那身花花绿绿的蒙古装取了出来,带上软软的绒帽,穿上漂亮的皮袄,脚踩一双精致鹿皮小靴子,活脱脱的一个蒙古女娃儿。 平安笑道:“去见你爹爹穿这身鞑子的衣裳做什么,当心她认不出来你。” “就是故意让爹爹认不出,嘻嘻……” 李景隆道:“这身衣裳暖和,要是她着了风寒,咱们都少不得挨骂。” 三人带了两千人马在城门处呼着白气静静的等着,东方太阳初升的时候城门大开,冯胜坐在马上优哉游哉的出了城,他精神矍铄面带喜色,看得出来心情相当好。 没花什么力气,就招降纳哈出收复整个辽东,这可是大功一件,心情自然不会差了。看到守在城门边上李景隆和平安便勒住马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平安指了指身前的碧琳,“这孩子迫不及待的要见他爹爹,属下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起了个大早想着跟大帅同去。” “哈哈……孩子自然是想爹娘的,本帅这么大年纪,离家一年半载也是想家,收降了纳哈出便可回应天养老,不用在辽东苦熬了。”冯胜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平安,“给小丫头盖上,天太冷要是染了风寒可不好跟马侯交代。” “这不合适吧。”平安犹豫着要不要接。 “没什么不合适的,本帅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穿着这裘皮大氅去见纳哈出反叫他看轻了,接着!”冯胜抬手丢给平安。 平安只好接住给碧琳裹上,碧琳从大氅之中探出小脑袋,“侄女多谢冯伯伯关照!” 冯胜笑呵呵的道:“丫头认得老夫?” “认得,您是沐婶婶的叔父,侄女怎会不认得。” “真是个小灵精,可惜老夫没有年龄合适的儿子跟你般配。”冯胜又对平安和李景隆道:“等老夫的队伍出了城,你两个就在后面就成。” 冯胜当然不会只身去见纳哈出,带了足足的一万手下且都是精锐骑兵,很是有点恫吓的意思,一万余人浩浩荡荡就往海军营地的所在而去。 冯胜起的够早,可纳哈出比他还着急,已经早一步到了海军的营地,说起来还是顾念家眷的安危。他没有像冯胜这般带那么多人,总共也只带了两千兵马,另外还有十几个家眷被劫了将领,毕竟是来投降的太高调了不好。 做老朱阶下之臣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是对老朱纳哈出的还是信任的,当年在太平老朱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军阀,将自己俘虏之后都是以礼相待,现在老朱位登九五更没必要杀自己。 到了明军营外,那里已经有人迎候,一个三十许的俊朗汉子见了他便笑呵呵的拱手道:“没有想到太尉来得这么早,有失远迎还请太尉莫怪。” 除了老朱一家,大明是没有活着的异姓王的,纵然纳哈出投降老朱也不可能封王,故而蓝玉只称纳哈出为太尉,不过能带着众将出营迎接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纳哈出年轻时久居汉地,也说的一口琉璃的汉话,也懂汉人礼节,拱手回道:“可是蓝副帅吗,老夫前来投降,实在当不得这般礼遇。” “皇上可是交代不可轻慢的太尉,我等也是奉旨办事。” 纳哈出叹了口气向南方抱拳道:“老夫不念旧恩迟迟不归附,没想到皇上仍这般厚待我,真是惭愧!”他一脸感慨说得情真意切,声音都带着哽咽,在一旁哈欠连天的马度心道:“大人物不容易呀,都得有一身好演技才行,这纳哈出更堪称是个老戏骨,演技可谓是精湛,难怪当年能忽悠得老朱放了他。” 蓝玉又指了马度给纳哈出介绍道:“我来给太尉引荐一下,这位是江宁侯海军都督马度,更是大明的国舅爷。” 纳哈出讶然出声,突然亲热的握住马度的手笑道:“多亏了江宁侯出手杀光了趁火打劫的高丽人,又护着老妇的家眷不远千里来到广宁,老夫在此谢过了。” 看来纳哈出不仅是个好演员还是一个好编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他是真心要投降了。 “好说,好说,以后你我同殿为臣,帮着这点小忙那是应该的。外头冷,太尉还是先进营里吧,冯公应该很快就到。” 受降原本是冯胜的事儿,可是把地点安排在马度的营里,马度就少不得跟着前前后后的张罗,拉着一众手下跟着应酬。 蓝玉早就准备好了酒宴,前几天还是准备以命相搏的敌人,现在却要坐在一个帐子里头喝酒吃肉,刚开始还有点尴尬,不过几碗酒下肚气氛就渐渐热烈起来,纳哈出还让手下表演摔跤更是将气氛推到了一个小高潮。 虽然彼此语言不通,但是男人们之间酒绝对是最好的交流工具,看着双方的将领推杯换盏相互敬酒差点要勾肩搭背了,蓝玉心里头长长的出一口气,心想今天的受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纳哈出突然道:“蓝副帅这酒不能再喝了,冯公待会儿可能要颁旨的,老夫手下都是一群粗坯,昨夜教他们好久很多规矩都还不会,要是再喝醉了怕是要出丑。” 他话刚说完就有士卒来报说冯胜已经到了营外,众人立刻起身出营迎接冯胜。纳哈出和冯胜两个人虽然没有见过面,可双方书信往来倒是不少,神交已久,两人见了面好一番寒暄客套,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携手入营。 冯胜光顾着和纳哈出说话,他忘了告诉马度碧琳跟着来的事情,他们入营的时候碧琳刚刚的从马上下来,不等平安安顿好手下人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向海军的营地。 “这丫头也太心急了些!”平安把缰绳交给李景隆,“交给你了,我去追她!” 李景隆摇了摇头酷酷的道:“这家伙都快成老妈子了,自家的营地里能出什么岔子。” 营地入口处人来人往,守卫没有注意夹在人群中的碧琳,让她顺利的进军营,碧琳迫不及待掀开一个帐帘,“我爹爹在这儿吗?” 谁知道里面的几个抠脚大汉却没有好脸色,凶神恶煞的道:“你这小鞑子怎得到处乱窜,若敢逃跑当心砍了你的脑袋。” 海军这次在开元俘虏的蒙古家眷都看押在海军的营地里面,除了女人还有很多的小孩子、老人,大人自然有当俘虏的觉悟,小孩子可不好管时常在营地之中跑来跑去。 这些小孩都是用来收降纳哈出部的重要砝码不好责打,只好出言恐吓,虽然语言上听不懂,但是做出一副狰狞表情就足够了。 碧琳胆子再大也不过是小女娃,哪里禁得住士卒这般的恐吓,脸色一白一缩脖子就跑了个没影儿,帐子里头的士卒一阵大笑,突然一个人道:“咦,我刚才听那女娃说得好像是汉话,还是应天口音,该不会是个汉人吧。” 那士卒伸头道帐子外面看的时候,哪儿还有碧琳的身影。碧琳被吓坏了,在营帐之中一阵乱窜,一边哭着嘴里呢喃的喊着爹爹,突然一直大手抓住了她后背的皮袄将她提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呵斥,“你这小娃儿怎得又乱跑!” 碧琳抹了抹眼泪,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我……我要找我爹爹。” 那大汉讶然道:“小娃儿还会说汉话,你不用找你爹爹,只要老老实实的不要乱跑,等受降完了你爹爹自然会去找你。” 大汉将碧琳放下,指了指营地里面单独安放的二十顶帐篷,“赶紧的回家,你爹爹会去找你的,要是敢跨过这道线就会砍你的头!”说着还呲牙咧嘴的用手在脖子上比划。 大汉说完就转身走了,碧琳想去追可看看那倒用木棍直起来的麻绳,不由得退了回来,她自幼被当成公主一般宠爱,何曾被人这般恐吓过,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确实让人害怕。 她扭过头奔着近在尺咫的帐篷去了,轻轻的掀开帐帘,问道:“我爹……”见里面坐着一圈蒙古人,便改用蒙古话问道:“我爹爹在这里吗?” 这帐子挺大,里面有不下三十个人,全部都是妇孺,正坐在毯子上静静的喝着奶茶吃着炒米有些诡异。碧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一个坐在正中的老妇道:“你爹爹不在这里,回去等着,她很快就回来了。” “哦!”碧琳正要走却砸吧了一下嘴,“我想喝奶茶,我好久都没喝了。” 碧琳从小就跟着乌日娜喝了不少的奶茶,这算是她日常的饮料了,可是自从跟着朱棣来了辽东便再也没有喝过,闻到诱人奶香不由得嘴馋,她早上急着见爹爹也只吃两块点心,现在真是有点饿了。 那老妇吩咐道:“给她奶茶。”说完又闭目不语,可是手里的念珠却拨得有点快,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碧琳谢了一句,就在帐帘边上的毯子坐下,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大女孩儿给她端了碗奶茶,还给了她一盘子炒米,小声的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碧琳撅着小嘴轻啜了一口奶茶,“我也没有见过你,乌日娜是我二娘,你不认识他吗?” 那女孩儿摇摇头道:“不认得。” “那你也不认识嘎鲁吗?也不认识呀,你在这儿也在等你爹爹吗?” “是呢。”女孩儿点点头,忽然听到那老妇发出两声的轻咳,又道:“不要再说话了,不然奶奶要不高兴了!” “微臣叩谢吾皇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纳哈出把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伸手从冯胜的手里捧过圣旨,“有劳冯公了!” “海西侯你我日后就是同僚了,再如此客气就是见外了。” 以极小的代价受降纳哈出,老朱出手不算小气,给纳哈出封了个侯爵,还是两千石俸禄的侯爵,另外府邸、银钱、土地一概不少,让马度这个只有两百多石的侯爵嫉妒的不行。纳哈出手下的万户也都有封赏,至于其他的人圣旨上没有明说,反正不会留给纳哈出就是了。 “蓝玉酒宴可曾置换了,本公今日要和海西候畅饮不醉不归!里面请!” 纳哈出却道:“多谢冯公美意,只是来了这里还不曾见过家眷,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现在接了圣旨,我便是大明的臣子了,可否让我等先见上一见,不然喝酒也喝不痛快。” 冯胜为示坦荡笑道:“那是自然,等吃完酒宴尽管将家眷带回营去。” 没想到冯胜这般痛快,纳哈出道:“冯公真乃赤诚君子,您尽管放心,我们蒙古人答应的事情便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本公自然信得过海西候的!”冯胜扭过来对马度道:“烦请马侯让人带着海西候去见家眷。” 马度立刻吩咐常茂去办,自己则是和冯胜回了帐篷,刚一坐下冯胜便一拍脑袋,“忘了,跟你说了,平安带着你家的千金来了,今日马侯爷也能父女团圆了。” “当真?太好了,我听说燕王把小女带到广宁来可吓坏了。”马度对正望着桌子流口水的张五六道:“五六愣着干嘛,去找平安,把碧琳接过来!” 张五六很快就把平安找了过来,平安却挠着头皮道:“刚才我可是亲眼见碧琳跑进军营里的,谁知一晃眼就没了人影,我以为她是到大哥这里来了,难道没有来?我立刻带人去找!” “紧张个什么,慢慢找找,在他老子的军营里面能出个什么事儿,不然我这海军都督就不要当了。” 一碗奶茶外加一盘炒米,让碧琳把肚儿吃得滚圆,她正要致谢告辞,就听见帐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蒙古老人带着一个中年蒙古汉子掀开进了帐子里面。 帐子里面一直都沉默的妇孺突然就爆发了,哭喊着围住了两人,“王爷您可来了!” 第640章 大篓子 纳哈出红着眼睛伸手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好,好,都在就好!特木尔和呼兰兄弟两个呢?” 那蒙古老妇回道:“开元城破之后他二人护着我们出逃,不过被高丽骑兵追上,他们打不过便往西逃了,多半应该还活着。” “这两个儿子真是白养了连高丽人都打不过,由得他们去了好了。”纳哈出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忘了自己也曾经被李成桂撵得像兔子一样逃回辽阳城。 “王爷你这是……” 纳哈出突然掩住那老妇的嘴,“不要再叫我王爷了,现在我是大明的臣子,封爵海西侯,只能委屈你做侯爵夫人了。” “您真的降了明国了?”老妇哀叹一声,“都是我们这些妇孺拖累了您,辱没了祖先木华黎的英名还委屈了您做了明国的阶下之臣,若知道如此不如一早死了算了。” 老妇说着又哭了起来,家族荣誉不仅仅是汉人的专利,蒙古人一样的有,同样的强烈。 察罕放下手里那个刚才给碧琳奶茶的小女孩子,对老妇安慰道:“母亲不要伤心难过,刚才那南蛮元帅故作坦诚,准许我们把家眷带走。只要您安全了,咱们大不了趁夜逃回漠北,也可趁其不备突袭明军大营,将他们逼回关内也未必不行!” 话刚说完察罕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纳哈出脸色铁青,咬着牙轻声的呵斥道:“言而无信才是真的辱没木华黎的名声,你自己若是想死就自己抹脖子,不要连累了属下和族人……”就在纳哈出教训儿子的时候,没有人发现注意个小小的身影悄悄的掀开帐帘惊慌跑出了帐子。 碧琳脸色煞白心头直跳,出了帐子撒开两条小腿就跑,一双眼睛不忘四下里打量,不远处一个高大魁梧的熟悉背影映入眼帘,心头不由得一松,快步的跑过去,“姑父,大姑父!” 常茂回过头眨眨眼睛,笑道:“哈哈……碧琳,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一把掐住她的腋下,在半空之中直转圈圈。 碧琳不停的踢腾的两条腿,“大姑父你快把我放下来,快点,我要找爹爹!” “好,好,放你下来!”常茂把碧琳放在地上,可她刚走了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倒,八成是转的晕了。 常茂一把拽住她,“你着什么急,你爹爹就在那边的大帐里,还能跑了不成了。等姑父办完了差事,就带你去见他,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可长高了不少嘛。” “大姑父我有急事去见爹爹,你这就带我去!”碧琳急得直跳脚。 “小娃儿能有什么急事,跟姑父说也是一样的!” “对哟,姑父虽然比我爹爹差一点,但也是很厉害的!你快低下头我给你说!” “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兮兮的。”常茂笑着躬下身子,碧琳凑他耳边一阵低语,不等碧琳说完常茂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鞑子是在诈降?”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诈降,反正说了晚上要带着人逃跑或者偷袭明军。” 常茂的手已经按在刀子上了,瞪着大眼问道:“他们当真这么说的?你没听错?” “没有听错,侄女的蒙古话你还信不过嘛,赶紧通知爹爹让他赶紧的走!” 常茂只当没听见,却锵的一声把刀抽了出来,“这些鞑子也太不知足,皇上不念旧恶封赏他们,让他们去应天享福还不满足,我这就去将他们砍了!” 这种事情碧琳跟谁说都不该跟常茂说,这厮一点不傻可却是个夯货,若不跟他强调,他听到的话一般是不过脑子就直奔二头肌而去。 历史上这货一听属下汇报纳哈出有诈降的可能,二话不说就在酒宴上抽出刀子砍伤纳哈出,要知道那时候常茂已经三十多岁了,而现在他只有二十出头,只会更的冲动。 好在他身边有常家的亲兵,一个个的都是老成之人,连忙的将他拦住,“公子,事情还没弄个清楚明白,您要是杀了他们招降的事就算是黄了,朝廷和大帅怪罪下来咱常家可吃罪不起,还是赶紧的禀告了大帅和都督,由他们做决定!” “常茂吃罪不起,本王吃罪得起呀!”朱棣从一个帐篷后面转了出来,两眼之中隐隐的带着兴奋之色。 朱棣是这营地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可今天的受降之事却没让他参与,谁叫他杀了纳哈出的儿子呢,当然也有可能是纳哈出的孙子。 他醒来之后就在营地之中瞎逛,无意间听到这样的事情,那颗失落的内心一下子就燃了起来,“常茂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纳哈出和他的手下都给收拾了,这大功交给你了,本王这就回去召集亲军冲击纳哈出的兵营。” 常茂原本蠢蠢欲动,可是被朱棣这么一撺掇,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殿下,这事儿还没弄明白,还是禀报给大帅吧。” “碧琳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事儿本王刚才也听见了,千真万确,本王可以作证。” 正说话间就见不远处的一个帐帘掀开了,纳哈出父子正从帐篷里面出来,常茂不由轻声嘀咕,“他出来了!” 朱棣小声的问道:“哦?这就是纳哈出父子?” 常茂点点头道:“是的,那个年老的……殿下要做什么!” 常茂突然觉得要间一松,他的短铳已经被朱棣拿在手里正指向纳哈出父子,啪!接着就是一声脆响纳哈出的儿子应声倒地。 纳哈惊愕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吐血的儿子,又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朱棣和常茂,然后蹭得一下钻回了帐篷里面。 朱棣把短铳塞到常茂的手中,竖了个大拇指赞道:“常茂干的漂亮,回头本王亲自给你请功,本王这就去召集亲军了,这里你看着办!”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常茂还能怎么办,一咬牙抽出腰刀道:“给老子杀他娘的!” 马度、冯胜和蓝玉一边喝酒一边说着家常,等待着纳哈出和他的手下回来,马度给冯胜斟了一杯酒,“冯公这次收降纳哈出您没费一刀一枪,只有我转战千里深入敌境,还跟高丽人斗智斗勇,到时候功劳簿上可不能少了我那一份。” 冯胜笑道:“自然是少不了玄重的,这次玄重当居首功!” “当真,那我可要谢谢您了,有了这次的功劳,说不准回了应天我能升个公爵呢。” 冯胜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你才二十郎当岁,是大明最年轻的侯爷,你着个什么急,一个公爵还能跑了你的。不过你整天的在书院里面窝着,见了差事就夺,哪儿有立功的机会,你看看蓝玉勇于任事,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帅,以后八成得封在你前头。” 蓝玉笑笑道:“大帅不要取笑属下了,我这侯爵比国舅爷还要晚封几年呢,封公怎么可能封在他的前头!咦,刚才我似乎听见枪响了?” 冯胜皱眉道:“我好像也听见了,好像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然后把狐疑的目光看向马度。 “八成是哪个混蛋走火了,这个紧要的时候非要弄出来一点动静,回头我定打他的军棍!”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虽然微弱但是听的清楚,接着便有喊杀声传来,三个人再也坐不住了,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蓝玉道:“大帅且安坐,属下和马侯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冯胜点点头道:“快去快回!” 马度和蓝玉出了帐子立刻就朝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而去,两人都是面色紧张,他俩都知道那方向是关押蒙古人家眷的地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二十余顶帐篷此刻已经被海军士卒团团围住,常茂正带着手下挨个的在帐篷里面搜索,帐篷附近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纳哈出手下的万户,还包括他的儿子。 见这副情景马度不由扶额,蓝玉红着脸对常茂怒吼道:“常茂你个狗娘养的在干什么!”能对常茂骂出这种话,可见蓝玉是真的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这是不记得常茂的娘是他的亲姐了。 常茂急冲冲的跑过来,大冷天的已经是生出一头的细汗,不是累的八成是急,“舅舅我在找纳哈出!” “你为什么要找纳哈出,不是让你带着他来看家眷的吗?怎么好好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蓝玉呲牙咧嘴,马度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纳哈出诈降!他准备把家眷带回营地之后,就趁夜突袭我们。这是燕王亲耳听见的,燕王用我的火铳杀了纳哈出的儿子,纳哈出就逃回了帐篷。我进去之后见帐篷后面用刀划了个窟窿,我追出去也不见他的人影,这一片我都搜遍了……” 不管纳哈出诈降是真是假,常茂也只能这样一口咬定,还把朱棣彻底拉下水,足见他的脑子挺好的,只是不经常用而已。 蓝玉不耐烦的道:“说这么多没用,就是没抓到是了,这回你可算闯了大祸了。”他扭过头来对马度道:“请都督把情况转告给大帅,并让人立刻在营地中搜捕纳哈出切记动静要小一些,我这就带人封锁营地围困纳哈出带来的人马。” 马度重重的点点头道:“好,你快去,这里交给我!” “慢着!”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口音,只见一个老妇从帐子里面缓步走了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察罕,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用极其生涩的汉话,一字一句的道:“我家王爷已经决心投降大明,可你们却言而无信,杀了我的儿子还要追捕我的丈夫,多年前我在太平也见过大明的皇帝,那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你们这么做他知道吗?为什么不连我们这些妇孺一起杀了!” “原来你会说汉话!”马度无奈的摊摊手,“事情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本侯也不清楚……嘶!” 马度话未说完就见一道血光从老妇的脖颈上迸射而出,一串血珠顺着蓝玉的滑落,“这个地步还没有什么好跟她说的,这个老妇纯粹是想耽搁我们的时间。”他说完扭头就往营外而去。 马度对常茂吩咐道:“你多带些人在营里搜捕纳哈出,再通知戚祥、毛骧让他们立刻整军备战,动作要轻些!” 突然感觉腰上一紧被人紧紧抱住,身后穿来一个魂牵梦绕的声音,“爹爹不要杀人好不好!” 蓝玉没有调动营内的人手,因为在营外就有冯胜带来的一万精锐和平安李景隆带来的两千人马,剿纳哈出带来的两千骑兵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两千蒙古骑兵就呆着海军营地一里远的地方悠闲的喂马,应该还不知道明军营地里发生的事情。为了不让他们起疑,蓝玉找了借口的调动了五千精锐,悠哉悠哉的从营地边上往外走。 可是这两千蒙古人依旧很警觉,见明军有动静便跟着上了马,蓝玉故作轻松,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话,冲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惹得对方一阵发笑,还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水囊远远的扔过去,当发现里面放着的是酒,蒙古人脸上立刻少了戒备的神色。 蓝玉就这么带着五千人又行了一里多地,突然吩咐道:“跟着本帅杀回去,那一伙蒙古人一个不留!”他说的铿锵有力,俊朗的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可手下将官却有些迟疑,一个千户不解问道:“蓝副帅,蒙古人今天不是来投降的吗?” “纳哈出是诈降,刚才在营中已被诛杀!” “可是大帅还没有下令……呃……”千户不可思议的看着没入腹中的钢刀“你……怎……敢杀……我” 蓝玉抽出带血的刀子高居过头顶,高声喝道:”再有敢延误军机者定斩不饶!” 五千人精锐立刻拨转马头,带蓝玉的带领下杀了回去,一里多路足够他们将马速提到最快,阵型也在行进之中变化成偃月的形状,朝着那两千蒙古人包围了过去。 蓝玉一马当先,此刻他额头上青筋暴露,俊朗的面容有些狰狞,嘴里高声的吼着,“杀!一个都不能跑了!” 第641章 争功 冯胜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纳哈出和他的手下已经被杀了!” 马度拱手回道:“纳哈出应该还活着,正在营中搜捕他,不过他带来的那十余名万户和他的儿子已经死了。 “这是谁干的!本帅要砍了他的脑袋!”冯胜怒不可遏,将身前的矮桌一脚踢翻,酒菜也撒了一地。 “大帅息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接下来该如何的处置还请大帅决断。” 冯胜的脸色难看极了,原本想着轻轻松松的平定辽东,可现在难度陡增,除了心头难以遏制的愤怒,还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还能怎么处置,眼下只能打了!” 忽听得城外喊杀阵阵马蹄隆隆,马度便道:“蓝玉应该在围杀纳哈出的带来的两千骑兵,只要他不使一人逃脱,大帅便可从容布置。” “这厮倒是伶俐!”冯胜皮笑肉不笑的嘀咕了一句,立刻让给传令给坐镇广宁的傅友德,让他率军北上进攻纳哈出的大营,又对马度吩咐道:“也请马侯做好准备,若事有不谐走露了风声也就只能指望这儿的兵马了。” “冯公放心,微臣已经让人去准备了,随时可以作战!” 马度嘴上这么说,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此处的人马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出来,三千海军陆战队,两千多应天来的神机营,蓝玉的五千骑兵,朱棣不到三千的亲军,冯胜带的一万精锐,再加上平安和李景隆带来的两千人。 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五千人,对上纳哈出的近二十万人马,即使马度对火器再有信心,心里头也没谱。 接着又听见一阵马蹄之声从营内冲向营外,喊杀之声便更大了,很快就有海军士卒过来汇报,“都督燕王殿下亲军已经杀出营去了,正在跟蓝副帅一起围杀营外的蒙古骑兵,还……还抢了军中的弹药库,把手榴弹都给带走了!” 马度还没有说话,冯胜已经喊了起来,“这个祖宗是要闹哪样!”他说着就快步出了帐子,向营外走去。马度刚想跟过去衣服一紧,碧琳正抓着他的衣角抬着头道:“爹爹别走我害怕!” “有爹爹在,没什么好怕的!”马度拉住她的小手就往前外走。 营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八千人里外夹击两千蒙古骑兵自然不在话下,一个人都没跑全部成了蓝玉和朱棣刀棍下的亡魂。 马度带着碧琳出营的时候,却见冯胜紧紧的拽着朱棣的马缰喝问,“殿下能不能不要再给老夫添乱了。” 朱棣呵呵的笑道:“冯公说的什么话,本王刚收拾一批蒙古的残兵败将,这就要带人攻入敌军大营,明明是在帮你怎么是给你添乱。” 好不容易将这里所有的蒙古人都灭了口,让冯胜还有半天的时间筹划,他这一去岂不是暴露了,还要用三千人攻破敌军大营也不怕闪了舌头。 若是换成旁人冯胜早就将他剁成肉泥了,可谁叫眼前的混蛋玩意儿是老朱的儿子呢,他只好耐着性子劝道:“殿下的杀敌卫国拳拳之心微臣万分钦佩,只是殿下手上兵微将寡,对上二十万蒙古人怕是要吃大亏,要是出个好歹岂不是涨了敌军的士气,微臣也不好跟皇上交代。不如等傅友德到了,殿下与大军同去如何?” 一军之主那是多大的威风,用这般商量恳求的口气,已经是给了朱棣极大的脸面,之前就说过朱棣是个顺毛驴,听冯胜这么说便道:“既如此本王就答应你,不过回头大军出发时,你可要让本王做先锋。” 像是朱棣这般得寸进尺的,冯胜活了一把年纪也没见着几个,眼下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好言将他哄住,正要答应却听见燕王亲军之中有人惨叫一声,接着见一个王府亲军突然跌落下马,另外一个则是抢过他的坐骑,一人双马迅速的疾奔而去。 这诡异的情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错愕不已,马度指着远去的那人吼道:“他是纳哈出,快拦住他!” 朱棣大喜道:“好嘞,交给我了!” 他脚下一磕马腹就从冯胜身边窜了出去,嘴里高声的喊道:“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跟老子来!李景隆,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早就想痛痛快快杀一场吗?要是孬种就赶紧的回应天!” 于是在王府的亲军后面又跟上了两千人马,平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从马上拉下一个,自己却爬了上去,使劲的拍着马儿,“等等我!” “回来!都给本帅回来!”冯胜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蓝玉凑到跟前道:“大帅属下带这一万人马带去把他们截回来!” “好!好!你快去!”冯胜忙点头答应。 当蓝玉从马度身边策马而过的时候,分明看见他嘴角有一丝难掩的笑意,马度对身边冯胜道:“营里还有蓝玉带来的五千骑兵,属下觉得让他们一起去追比较好。” “为何?一万人去截五千人足够了……嘶!”似乎想到了什么,冯胜倒抽一口冷气怒骂道:“蓝玉你个混蛋,看本帅不砍你的脑袋!” “事到如今大帅发火已是无用,立刻调集营中剩余兵马跟上去才正理!” “只好如此了,立刻传令营中士卒驾车出发!” 一万多人在荒野上纵马驰骋,带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在他们前方一百多步的远的位置,有个人一人双马跑在最前面。 只是他并非这群人的首领,而是被追赶的人,纳哈出已经五十多岁,身体也已经发福,可是身手却相当的灵活,竟能在疾驰间更换乘坐的马屁,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 故而他根本就不惜马力使劲的催动马匹,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换另外的一匹马来骑,他行进的很快,一万多明军竟然追不上他。 慢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不团结,朱棣和蓝玉仗着马儿好跑在最前面,两人互不相让还相互挤兑。 朱棣气喘吁吁的对蓝玉吼道:“蓝玉!纳哈出是我的,你离得远一点!” 虽然朱棣是王爷,可蓝玉却半点的不客气,“殿下您是亲王封无可封,要这纳哈出的人头做什么,让给微臣,微臣这辈子都记得您的情分!” “照你这么说本王干脆把自己锁在北平的王府混吃等死得了!你也说了本王是亲王稀罕你的人情,赶紧的把路让给我,不然就把你马头给敲碎。”他把手中双节棍转呜呜作响,还朝着蓝玉的坐骑比划。 谁知道蓝玉不但不躲开,反而向他靠近,突然一把将他挂在马腹上的硬弓抽走了,还顺手从箭囊里面抽走了一支箭矢,随即一拨马缰闪到一旁。 朱棣立刻傻了眼,心里暗骂自己,明明不擅长弓箭挂一套弓箭做什么,这下子便宜了蓝玉。常遇春那是有名的神射手,常家兄弟箭法都是不懒,蓝玉十几岁就跟在常遇春身边打仗,受常遇春调教最多,箭法虽然不及常遇春,但也是十分精湛。 一石二的硬弓他骑在马上竟也拉得满圆,箭头瞄向百步外的纳哈出。朱棣一看不妙拨马凑到蓝玉的身边,就在蓝玉要松手的那一刻,他一脚踢在蓝玉骑着的马腹上。 马儿步子一颠弓上的箭疾射而去,不用看蓝玉也知道射偏了,望着朱棣那得意的黑脸痛心疾首的喊了一声,“殿下!”对于朱棣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手段蓝玉极为的愤恨,不过他可不敢踹朱棣的马,要是坠了马摔不死也得被后面的人踏成肉泥,他即使杀了纳哈出也得被老朱砍脑袋。 朱棣往前头一指,“咦!射中了!” 蓝玉抬眼望去,只见纳哈出身边的那只空马后腿上插着一支箭,已然到地不起。 “哈哈……这下子纳哈出跑不了,殿下再给我一支箭!” “想得美!蓝玉我就知道你这人野心不小,才三十多岁就想着封公吗?” 可蓝玉却不理他,突然用手里的钢刀在马儿的屁股后面一连割了几个小口子,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猛地向前窜去,迅速的接近前面纳哈出。 “我擦!果然是战阵上的老手,这样的窍门我都不晓得!”朱棣瞪大了眼睛,看看手里精钢打造双截棍估计马儿要挨上这么一下,非但快不了马腿可能还要瘸了。 他随手从箭壶中抓了两支箭,一甩手就扎在马儿的屁股上,这一招果然好用,马儿立刻就快了许多,窜出去好远。 此刻的蓝玉已经和纳哈出很近了,两人相距不过二十步,而且在不断的接近。纳哈出也已经看见近在咫尺的蓝玉,他穿着一身王府亲军的衣甲,满头满脸的大汗,嘴里气喘嘘嘘可见累得不轻。 见蓝玉杀来,他就扭过头来愤怒的吼道:“我真心投降,尔等却毫无信义,杀了我的儿子,还杀了我的手下,长生天不会饶过你们的!”这个时候蓝玉还会管他说什么,毕竟他们也理亏也没什么好说的,举着钢刀继续的向纳哈出逼近。 看着蓝玉狰狞的面孔,不知道纳哈出是不是真的害怕了,突然喊道:“蓝副帅不要再追杀我,你们这点人马杀了我也是无用,我的大军还在,让我回去就带着他们投降!” 见蓝玉不为所动,纳哈出接着道:“我要见大明皇帝,我跟他是旧识,他不会杀我的!” 一直都没说话的蓝玉突然开口道:“皇上是没说杀你,可让你见他,我们还能有好?”他的刀面狠狠拍在马儿的伤口上,原本有些放慢步伐的马儿猛地一阵疾驰。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半个马身,蓝玉的刀迫不及待的劈向纳哈出的后颈,纳哈出举刀扭身格挡,可是他身体透支的厉害,姿势也不方便用刀,哪里敌得过正值壮年的蓝玉。两刀相交火花迸射,纳哈出的刀脱手而出,他身子一偏堪堪躲过蓝玉的钢刀。 “多谢王爷赠我大功一件!”蓝玉战刀高举手里的刀再次的朝着纳哈出劈砍而来。 啪!身后传来一声脆响,纳哈出的后背爆出一团血花,不等蓝玉的战刀挥出,便已经栽倒在马上。 蓝玉愤怒的扭头,只见朱棣手中双截棍不见了,而是一把黑不溜丢的火器,精致小巧不似凡品。这东西他见过,那是马度的防身之物,可是怎么到了朱棣的手上。 “停下!都停下!”朱棣大声的吼叫着开始放慢马速。 纳哈出的死了,尸体还挂在马上,没有被追赶的骑兵踏成肉泥,好歹落了一个全尸。士卒把他的尸体台下来放在枯黄的草地上。 朱棣凑上来看了看,一脸唏嘘感慨的道:“好歹是个枭雄,就这么死了连句遗言都没留下,不知道为什么本王心里听不得劲儿的,唉,啧啧啧……” 蓝玉的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了,明明是你朱棣杀死的,回过头来却说这样的话,这不是黄鼠狼给鸡吊丧吗? 李景隆凑过来道:“这叫兔死狐悲或者说是物伤其类,殿下是王爷他也是个王爷,不然殿下手上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见殿下有什么不得劲儿的。” “嗯,八成是这样了。” 平安看了看朱棣手中的手枪,不由得道:“好家伙!这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我还想着等小鱼儿出家的时候让大舅哥拿出来当陪嫁呢,看来是不可能了。” “想得美!这是传家之宝谁会拿来当陪嫁,传给外甥也是一样的。”朱棣上了保险塞进腰间的一个小皮囊里,他从马背上取下单筒望远镜,不顾马儿的抗议站到了马背上,拉开镜筒往前方看了看,就跳了下来,“这里到纳哈出的大营最多不过六里,不过鞑子的营地倒是很大,说实话这仗该怎么打我心里头有些没谱。” 李景隆道:“殿下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晚了,就为了你一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些人才跟着你跑来的,你杀了纳哈出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这些兄弟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给出个主意呗!” 李景隆摆摆手,“我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他肯定有,不然就不会冒着被治罪的风险兴冲冲的跑来了!”他说着伸手一指正在正在给马儿喂水的蓝玉。 第642章 战 冯胜皱着眉问道:“什么?往东边走了!” 朱棣、蓝玉出营之后,冯胜立刻带着营中剩余的军队追了出来,火急火燎的赶了快十里路,却不见朱棣和蓝玉的影子,而元军的大营经斥候查探相当的平静,似乎并没有遭遇来自明军的进攻。 这可让冯胜纳了闷,朱棣和蓝玉两人立功心切应该不会做逃兵的,一万多人对上纳哈出的十七八万人虽然说少了一点,可就算是一块石子儿扔水里还有个响,蒙古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不动声色的就把一万多精锐给悄无声息的吃了。 冯胜让队伍停下来,派人四处查询蓝玉朱棣的踪迹,当听说朱棣和蓝玉不去进攻近在眼前鞑子军大营,而是往东边去的时候不由得了眼。 “当真是往东边去了?”冯胜再次问道。 斥候回道:“看马蹄印记确实是往东边去了,另外属下还在前面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一招手就有士卒抬了个无头尸过来,虽然穿着王府亲卫的衣甲,但是冯胜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纳哈出尸体。 冯胜只看了一眼让士卒给抬了下去,他皱着眉头看向马度,“马侯可知他们去哪儿了?他们事先没给您通过气吗?” “呵呵……大帅不是怀疑我才是这事儿的主谋吧!”马度无奈的笑了笑,纳哈出等人在他的营地里面出了事情,带头挑事的几人说起来都跟他沾亲带故,而且最近一直都跟他呆在一起,冯胜这么怀疑倒也合情合理。 “本帅没有此意,不过眼下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本帅不好做下一步的决断。” “大帅不知属下知道!”马度从怀里取出一份地图,那是他一路过来时让斥候画的,他伸手在上边点了点,“在纳哈出营地的西边有一处山谷,我们从北边过来经过纳哈出的防线,蓝玉还亲自去侦察过,他们八成躲在那边,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冯胜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他们倒是不傻,不用管他们,都跟本帅到西边的林子里面等着。” 看冯胜的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带着一万人藏到了西边的密林之中,还收了斥候,就这么静静的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静静的等着。 马度凑到冯胜的跟前问道:“大帅,到底是个情况,不妨跟属下说说。” “这都看不出来?你果然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冯胜拿了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这是纳哈出的大营这边是山谷,蓝玉他们的人马可以从这个山谷绕过敌军,从北边攻进敌军大营。” “北边和南边有什么区别吗?”马度挠头问道。 “当然有,鞑子营地多是南边紧北边松,为了方便甚至那一面不挖壕沟不设拒马,就连斥候探马也比南边少,从北边攻入敌营绝对要比南边轻松数倍,所以本帅说他们不傻!” “打仗果然是一门学问!” 冯胜笑道:“你没和鞑子打过几回仗,自然不晓得其中的门道。” 一个在树上观察敌情斥候,对下面道:“大帅有五千敌军出了大营往南边去了。” “嘿嘿……八成是看纳哈出没有回来这是去接应他了,应该会跟傅友德碰个正着。”冯胜抬头看看西斜的太阳,“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开始出发了。” 马度问道:“咱们这点人马去冲营吗?” “眼下也就知能如此了,现在是最好的时间点了,再晚一些他们见纳哈出还不回来就会警觉了,希望本帅和蓝玉能和本帅能有点默契,不然咱们只能白白的给他们塞牙缝了。玄重你还年轻,回头若是战事不顺,你可以先走!” “好!逢年过节我一定会给冯公烧纸的!” 冯胜恨不得吐老血,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跟亲近的后生晚辈说过,可哪个不是表态要抛头颅洒热血,如马度这般回答他的仅此一例,也不知道这样人在书院能教出什么学生来。 当下一万人出了林子,就着绚烂的夕阳,驰骋在茫茫荒野之中直扑数里之外的近二十万敌军营地。 蓝玉扭过头来问朱棣,“殿下可准备好了吗?这一去凶险万分,您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本王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朱棣用胳膊肘戳戳平安,“平安你还没有娶亲,若是折在这里实在亏得慌,不如别跟去了。” 平安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也没娶亲,你一个王爷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咱们的人马确实少些,应该跟让人跟大帅通个气的,打起来也好有个呼应。” 李景隆道:“如果大帅让那人回过头来给咱们传令撤军,到时候接是不接?” 蓝玉晃晃手指头道:“你们就是瞎操心,大帅久经战阵咱们肚里想的什么他定能猜的到,我这是逼着他配合咱们,赢了则罢了若是输了不如干脆死在战阵上省得被他砍头。” 他看看了已经发黄的太阳,“时辰不早了,也许大帅已经动身了,咱们得抢在他们前头才行!” 万余骑兵从半人高的荒草之中起身迅速的上马组队,蓝玉立马在最前头,对身边的朱棣道:“殿下咱们可说好了的,此战若是成了,这破营之功可算我的。” “自然,本王说话说算!” “对了,一旦冲入敌营之后,殿下不要带着人乱跑,要跟着我一抄向西南方向!” “这是为何?” “到时候您就明白了!”蓝玉一磕马腹便冲了上官道拨转马头直往南去,一万余骑紧随其后,六里、五里、四里、……行出去老远都没有蒙古骑兵阻挡,甚至连个蒙古人的斥候都没有瞧见。 又行了一里路,这才发现了发现蒙古士卒身影,可惜他们不是成群结队的备战御敌,而是在荒草之中牧马放羊,还用嘹亮粗犷的嗓音唱着不知名的歌儿,神情轻松惬意,也许他们和纳哈出一样觉得,从今日起就是大明的子民了。 当他们看见沿着官道从北面杀来的明军皆是一脸的错愕,连忙的从草地上爬起来窜到马上,呼喊着就往营里跑,刚刚起步的马儿,可哪里及过把速度提到极限的明军。 一个蒙古士卒惊慌回过头来,那张带着狞笑的脸越追越近,他忙从马腹上拿过弓箭扭身便射,那迅疾的箭矢却对方一刀磕飞,他惊慌的扔掉角弓换成长刀,身子到刚刚扭到一半,就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他感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隐约的还看见自己的背影从马儿身上跌落。 蓝玉舔了舔溅到唇边血,继续的磕打的马腹,近在眼前的敌军营地后门大开,只等他带着万马千军杀入。一群蒙古士卒抬着拒马正要试图拦阻,冲在前面的王府亲军,忙掏出短铳一阵射击,中弹者纷纷倒地,剩下的惊恐的尖叫着一哄而散,也有聚集起来蒙古士卒朝着明军开始射箭,可都于事无补,明军已经冲了进来。 蓝玉一马当先将他们冲散,伸手掰断射在胸口的箭杆,吼道:“杀向西南!”一拨马缰就朝着西南方向杀了过去。事关生死大事,朱棣这个时候不敢任性,紧随其后,嘴里还大声的吼着,“都他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扔手榴弹啊!往帐篷里面扔!别忘了拉弦!” 王府亲军一边挺进一边不停扔着手榴弹,轰!轰!轰!一团团火光迸射,铁珠飞溅,中者即伤。一个个帐篷千疮百孔或者分崩离析,明军所过之处烟火弥漫。 蒙古人吃亏了,并不是因为他们被明军偷袭,其实他们也非常善于偷袭和反偷袭,只是此时根本就没有人把他们组织起来反攻。要知道他们的将帅都在海军的营地里面几乎死光了,这也是蓝玉有胆子带着一万多人冲击敌军大营的最大原因。 于是空有近二十万大军敌营,竟然没有人组织起来有效的拦截,营中乱做一团,惊慌的士卒、受惊的马羊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明军如同一柄利刃一样,直接没入蒙古军大营,遇人杀人,遇佛杀佛,见了帐篷也要用刀划个窟窿冲过去,一时间竟无人能挡。 可再快的子弹的终有落地的时候,随着不断的深入,明军的速度也开始变缓了,蓝玉挥舞着刀子不断的砍杀着身边的身边的蒙古士卒,一双耳朵却支起来听着前方的动静,纷繁杂乱的声音之中,却没有他想要的。 前面的抵抗越来越强烈,而此刻的明军却已经整个冲入敌营,想掉头根本就不可能,蓝玉皱着扭头看向身后,朱棣正一棍子一个杀的痛快,李景隆刀法迅捷杀的潇洒,估计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然陷入危机。 平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手里挑了个长杆上面挂着一个人头,冲到前面大声的用蒙古话吼了一句,蓝玉顿时感到压力大减,不少蒙古士卒掉头逃窜。 虽然听得不甚明白,大概也能猜得到他说什么,这么好的主意自己竟然没有想起来,这小子果然机灵,不过纳哈出的脑袋不是被朱棣跟宝贝的似得栓在马脖子下面吗? 轰轰轰……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连串爆响,蓝玉心头不由得一喜,高声的喊道:“兄弟们!大帅携大军杀来了!杀!” “杀!”“杀!”“杀!”万人齐声怒吼声势猛然一涨,不过蓝玉心里头跟明镜似得,这么短的时间大军根本不可能到来,最多是剩下的一万人。 不用蓝玉吩咐,平安立刻把话用蒙古传了出去,“纳哈出死了!二十万大军已经杀来了!投降不杀!” 其实不用他喊,看着明军突然暴涨的声势,和耳边传来的隆隆枪炮之声,蒙古士卒也大概猜的到什么情况,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蒙古人的意志崩溃了,投降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王爷今天不就是投降去了吗,结局似乎不太好逃跑才是正理。 原本逐渐强烈的抵抗,一瞬间便被瓦解,明军势如破竹,一路插向西南,眼瞧着都快冲出敌军大营了,终于瞧见了冯帅。 “大帅,怎得才冲到这里!” 蓝玉不说还好一开口就招骂,冯胜黑着脸斥道:“你们从北边打,我们从南边打能一样,要不是玄重机灵找了个假人头用竹竿挑着哄骗他们,这会儿还没冲进来呢。不过这边方向正好,赶紧的把他们往东北方向赶,要是不杀了一半新账老账一起算!” 蓝玉连忙没口子的答应,忙拨转马头带着带着众人开始往东北方向杀去。 “混账玩意儿,三十啷当岁心急什么!”冯胜骂了一句,扭过头来对马度道:“让你的人马动起来,用枪炮把鞑子往东北方向赶!” “老戚可听见了,赶紧的按照大帅说的,常茂不要放大炮了,换成小炮小心伤到自己人,叫大家伙稳着点,别为了挣这点军功把命都搭进去,咱们培养一点人手可容易。” 马度又看看冯胜道:“大帅让他们斩杀一半敌军是不是太苛刻了,蒙古人连人带马的六条腿可不是白给的!” 冯胜拍拍额头,“玄重啊,回头还是把这什么海军都督给辞了吧,好好在书院教书就成。亏得你从北边过来,沿路还让人画了地图,忘了那边有条白沙河了吗?蓝玉跟本帅有几分默契,果然也想到这个。” “哦,原来如此。” 冯胜扭身西望,“看时辰傅友德应该也要到了,定能将他们包了饺子,若是让他们尽数逃去漠北,定让北元实力大增,日后征讨必然耗费更多,皇上费今死心思的招降纳哈出便是为此。如今招降不得,若是能斩杀半数,总能给皇上一个交代……” 马度顺着冯胜的目光望去,茫茫荒原之上,太阳已经落了半边,仅剩的半轮血日却依旧耀眼,将夜空染得一片猩红。 傅友德不负冯胜期待,在夜幕降临之前赶至蒙古人的大营,迅速的布置兵力向东北方向围杀,至于最后的战果统计的不是很详细,不过自那一夜之后,当地人却把白沙河改成了红沙河。 第643章 “元凶” “今日的朝会就这样了,诸卿各自回衙门里头办公吧。”老朱挥挥衣袖,正要起身忽然见袖子里面还有一个字条便取在手中瞧了瞧,道:“朕前日接到辽东军情纳哈出已经答应投降,此时应该正式受封海西候了,冯胜的捷报不日即到。” “皇上文成武德,四夷臣服,微臣为陛下贺!”拍老朱马屁胡惟庸从来就不落人后,难怪老朱喜欢他。众文臣见状立马跟上,虽然不如胡惟庸反应快,马匹绝对胡惟庸这个三流的文人拍得高明。武将马匹就差劲了许多,从老朱没当皇帝时就那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说,估计老朱本人都有些听腻歪了。 谁不爱听马屁,凶残如老朱也不例外,他笑着压压手道:“纳哈出归降可给番邦蛮夷做个榜样,故而朕给他封了个侯爵,食禄赏赐也是优厚,眼下还缺府邸一座,礼部、工部着手营造吧。” 礼部、工部的尚书连忙的出班接旨,老朱又想到什么,“对了,眼下辽东平定,沈阳日后可以做经营辽东的中枢,不过沈阳城墙破旧,工部、兵部让人勘察之后可重新修筑。” 兵部尚书还没有站出来接旨,倒是有个兵部的小官脚步匆匆跑到大殿门前,嘴里高声喊着:“辽东大捷!辽东大捷!”这样的紧急军情,当第一时间禀奏天子,即使扰了朝会也是无碍。 老朱嘿嘿的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把他宣进来!” 那兵部小官步入殿中,难得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忘了报上自己的姓名,“兵部主事李立本叩见吾皇!”然后将手里的奏折举的高高的举起,“辽东捷报,征虏大将军冯胜奏报,麾下大军于十月二十九日攻陷纳哈出营地,当夜与敌军鏖战白沙河畔,淹死杀死的敌军不计其数……” 老朱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后面的全然听不进去,他突然起身下了丹墀,直走到兵部主事的面前,将那奏折抄在手中。 这小官激动不行,以前听同僚说过捷报送上去,皇上挥挥手就给打发了,像这样亲自下了龙椅过来接奏章的还是第一次。想必今日过后便简在帝心了吧,这次真是沾了冯大将军的光了,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文武高官不赶紧的过来歌功颂德呢,大佬不开口他总不好抢在前面。 “你叫什么名字?” 耳边传来老朱的问话,李立本心中暗喜,忙回道:“回皇上,微臣李立本,现任兵部主事一职、” 老朱出了一口气道:“兵部主事李立本不识礼仪体统,高声喧哗惊扰朝议,拉出去廷杖二十,到辽东去做个县令吧。” 李立本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可老朱望着手中的奏折根本就不曾看上他一眼,几个锦衣卫冲进殿中不理他的哀求,将他拖到殿外,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惨叫。 老朱充耳不闻,迈着步子踱到李文忠的跟前,没好气的道:“你生了个好儿子!” 李文忠忙跪拜道:“微臣教导无方,等他回来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其实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景隆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如何影响得了冯胜办事。 老朱又瞥了一眼偷笑的常遇春,“笑什么,你不仅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舅子!” 常遇春立刻笑不出来了,和李文忠一样连忙的跪地请罪。 站在上首的朱标转过身来问道:“父皇,辽东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还问,还不都是你的好兄弟捅出来的篓子!” 老朱够不要脸,朱棣捅了篓子他不说是自己儿子却说是朱标的兄弟,估计这会儿是心里不想要这捣蛋的儿子了。他骂了一圈,这才重新登上丹墀坐上龙椅,“传旨锦衣卫立刻奔赴辽东,给朕查个清楚明白。” 冯胜在捷报上说得确实不算明白,因为他也不甚清楚,明军在攻破蒙古人的大营之后不久,冯胜就带着大军赶到,将往东北方向逃窜的十余万蒙古骑兵围在白沙河畔。 十余万蒙古骑兵却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渡河之时被淹死杀死的不计其数,河水为止一赤,连河道都被堵塞,顺利渡河逃亡的不过十之二三。 冯胜依旧不罢手,带着人继续北追,不断分兵收复沿途的城镇、寨堡,让傅友德坐镇沈阳,他自己在十一月中旬回到广宁。 他这般急匆匆的回来,自然是为了弄清楚一场十拿九稳的招降,为什么会突变成为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捷报上说的含糊,可终归要弄清楚不然没法子给老朱交代。 此刻他正坐在广宁府衙的正堂,两侧亲兵举刀而立杀气腾腾,比知府老爷可威风多了。至于嫌犯除了朱棣有座位,其他的以蓝玉为首站在堂下,冯胜还找了书吏在一旁记录。 他弄得的极为正式,还让马度抱着闺女在一旁见证听审,这不仅仅关系功名爵位,甚至可能还关乎身家性命。 “都抬起头来,看着本帅的眼睛!”冯胜一拍惊堂木吼道:“蓝玉你先说,本帅让你去追燕王,你不仅不遵帅令却与他同流,你究竟何时与他串通一气,老实回答本帅没那么好糊弄。” 蓝玉一拱手道:“不敢欺瞒大帅,属下事先并不曾和燕王串通,与他一起行事不过是贪功心切。” 冯胜目光灼灼的盯着蓝玉的眼睛,都是老成精的人,他自然分得清说得真话还是假话,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好个贪功心切,带着一万多人冲进二十万敌营,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封赏那是皇上的事情,本帅只管罚你!” “但凭大帅处置,属下绝无怨言!” “不遵帅令杀你的头都够了,念你功劳且饶你一命,另外你擅杀将校,这笔账不能糊里糊涂的过,拉出去一并打六十军棍!” 不遵帅令在军中确实够砍头了,可还没有哪个公爵敢砍侯爵的脑袋,毕竟那是老朱的专利。想当年马度被常遇春打二十放水的军棍,已经是疼得要死要活,这六十军棍想必也足够蓝玉受的了。 蓝玉却开始喊冤了,“大帅,属下是杀了那千户不假,可他阵前不听号令,杀他也不得已!” “哼!即便他不停号令,也当有本帅处置轮不着你越俎代庖。”冯胜又对准备拉蓝玉去受刑的亲兵道:“不着急,等本帅审完了,他们几个一起打。” 他有看向蓝玉身边的李景隆,喝问道:“李景隆你为何私自带兵跟着燕王胡闹,事前可曾与他串通!” 朱棣道:“冯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又不是做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这一口一个串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还以为本王阴谋造反了呢。” “是微臣用词不当,这就给殿下赔罪了。”冯胜起身冲着朱棣拱了拱手重新坐下对李景隆道:“此事你事先可曾与燕王商议过?” 李景隆很干脆的道:“不曾商议过,殿下让我去我就去了,完全出自义气。” “好个义气,不过置朝廷招降大计不顾本帅就要你付出代价,二十军棍你是跑不了!”冯胜指向平安,“平常见你聪明伶俐,怎么也做出这样的混帐事。” 平安笑呵呵的道:“那两千人马是李景隆带去的,属下不过是跟在后面瞧个热闹,顶多算是私自离营,再说大帅不是说过,让我和九江保护好燕王吗,属下说到底也是在执行您的命令。” “嘿嘿……说的真好,你确实没犯什么大错,私自离营不过是小过,本帅免了你的责罚。”冯胜嘿嘿的笑着,“有这般聪明伶俐的儿子,平定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不过太聪明了就变成滑头了,我就替老兄弟教训教训儿子,三十棍!” 此言一出,李景隆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连鼻涕都飞出来,朱棣则是幸灾乐祸的大笑,“平安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比九江还要多挨上十棍子。” 平安却不在意,“你们没听清楚大帅说的是三十棍又不是三十军棍,多谢大帅教诲!” 冯胜笑着点了点头,却突然暴喝一声,“常茂!你擅杀降臣该当何罪!” 他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犹如惊雷一般,马度的耳膜都被他震的发疼,他捂着碧琳的耳朵,“大帅息怒,不要吓到了小孩子。常茂虽然平常鲁莽了一些,但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杀纳哈出的,不是说纳哈出诈降来着吗?” 冯胜、常茂两人在历史上可是一对货真价实的翁婿,常茂还跟着冯胜一起征讨纳哈出,因为听手下说了纳哈出有诈降之嫌,就在酒宴上一刀砍伤了纳哈出,险些坏了朝廷的招降大计,老朱为此震怒不已。 翁婿二人不仅不报团取暖,回到应天后还在老朱的面前相互推诿指责。说起来还是常茂理亏即使纳哈出真的诈降,也不该这般鲁莽,最后老朱削了常茂的爵位,把他打发到广西龙州。 有人说常茂死在龙州,也有人说常茂趁机逃走躲过了那个腥风血雨的年头,更准确一点的说他去了云南投奔了沐英,是真是假不好考证,反正到了二十一世纪,在云南的有一批自称是开平王后人的常氏族人。 因为马度这只小蝴蝶胡乱的扑腾,常茂和冯胜没能成为翁婿,可历史却在顽固的上演,再次因为纳哈出让两人纠结在一起。 常茂还没有说话,蓝玉已经抢先开口了,“国舅爷说的没错,我这外甥一根筋是个直肠子,他说纳哈出诈降,那便不是在胡言乱语,定是他得了什么消息。” “叫你留在这里不是让你给外甥开脱的,他自己有嘴让他自己说!”冯胜看向常茂正色道:“他们几个的罪名可大可小,甚至可以说可有可无,独独你杀人的事情证据确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事情也也皆因你而起。希望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你老子也保不住你。” 常茂从开始就是一言不发,喉咙里不时的咽一下口水看得出来有点紧张,估计这会儿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不过他回不了头了只能咬牙抗到底,“都督说的没错,纳哈出就是诈降,我这才出手将击杀他们,说起来也是有功无过!”他梗着脖子像个雕塑,却难掩脸上的心虚。 “哼!好个有功无过,就算是纳哈出真的是诈降,你也该立刻上报本帅自会处置,谁给你的胆子将他们都杀了!”冯胜愤怒用惊堂木拍着桌子,木屑从案子下面刷刷掉下来,在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 马度忙劝道:“纳哈出诈降在先,欺君罔上,到皇上跟前也难逃一死。再说若不是蒙古人将帅皆亡,我等哪能以少胜多,轻易的攻破敌军大营,就算常茂没有功劳,皇上也至于治他的罪。” 冯胜摇头道:“怕是皇上不信纳哈出会诈降,其实本帅也不相信。纳哈出是蒙古四杰木华黎之后,为人还有些风骨,当年在太平皇上将他俘虏,他说不愿意辱没祖上英明宁死不降,当时本帅也是在场,纵使蛮夷也让人钦佩,皇上也是不忍杀之便将他放了。如今纳哈出既然接了皇上的圣旨,不管是真心还是无奈,他祖宗的脸都丢尽了,他自己也没有脸面再回漠北草原,万万没有诈降的道理。” “大帅,这个人心很难琢磨的,也许纳哈出就不要脸了,为了家眷诈降一回。” “马侯不要再替他开脱了,否则本帅会怀疑他是受你指使的。”冯胜再次的望向常茂道:“常茂,既然你说纳哈出是诈降,可有证据吗?” “有,当然有!是旁人亲口告诉跟我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岂会有假!” “哦?那本帅倒要问问是谁告诉你,姓甚名谁。” 常茂下意识的瞥了碧琳一眼,手指头却指向了翘着二郎腿的朱棣,“是燕王殿下跟我说的,而且是燕王最先动手抢了我的短铳杀了纳哈出儿子,我的亲兵都可以作证。” 朱棣嘿嘿的笑道:“没错,就是本王告诉常茂的,确实也是本王第一个动手杀了纳哈出的儿子。” 听他这么说,马度和蓝玉的心里长出一口气,这套说辞他们两个之前就听常茂说过,不过作为臣子他们可不好给老朱的儿子泼脏水,不管真假朱棣肯揽在身上那就最好不过了。 冯胜追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 “简单的很,纳哈出跟家眷说话透露的,本王在帐子外面亲耳听见!” 冯胜笑着反问,“殿下也懂得蒙古话,要不说几句来听听。” “呃……这个……” 朱棣的黑脸憋得通红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半句来,忽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表哥不懂蒙古话,是我告诉大姑父的!” 第644章 玄重快来! 枯黄的野草之中冰雪尚未完全的消融,结成冰渣挂在草叶上,映着阳光晶莹璀璨,一队马车缓缓压过,发出密集的咔啪之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车队的西边,有一队骑兵撵着一大群的黄羊迅速的靠近,朱棣一马当先驰道一辆马车边上就去掀车帘,“碧琳快看表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哎呀,舅舅真是有辱斯文大白天的就在马车里头……如此荒淫怎堪为人师表,啧啧啧!” 朱棣一脸嫌弃鄙夷撇撇嘴,然后放下了车帘,马度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你这样的也好意思谈斯文,我禁欲多时不过是和小妾调而已,说到荒淫比你老子差了远了,你看看他有多少女人……” “皇后娘娘、惠妃、宁妃、孙贵妃……”马度掰着手指头数着顺便把乌日娜刚刚探出来的脑袋塞回去,衣服还没穿严实呢,也不怕在小辈跟前走光了。 “舅舅别数了,父皇的私房事哪儿有我置喙的,舅舅若是有种尽管去劝谏就是。碧琳在哪儿,我看她这两日不甚高兴,今天给她弄了个小玩意儿。” 朱棣稍稍的掀开披风,露出一个小脑袋,嘴边上一圈漆黑,脸上生着黄黄的绒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巴巴的望着车帘里面,满满的好奇。 “这只黄羊倒是可爱……咦?这不是黄羊,是只傻狍子!”马度抢在手里,只见这小家伙屁股上一片雪白的绒毛,再加上嘿嘿的嘴圈,真是滑稽极了。 “嘿嘿……舅舅说的没错,这小东西确实傻得可以,混在黄羊的队伍里头,估摸着是把自己当成黄羊了。” “它倒不是真的傻,是好奇心太重,只要你喊它就会巴巴的跑过来瞧瞧谁喊它,埋伏在一旁的人就能一棒子敲晕它,要一下子没有敲晕也没关系,它还会跑回来看看刚才是什么东西把揍的这么疼。” 朱棣张着大嘴大笑两声,“舅舅说的真是有趣,不过我怎么觉得像是在说张五六。” “谁喊我!”张五六咋呼一声,骑着马从马车后面过来,硬邦邦的牛肉干把他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嚼得口水淋漓,跟自己怀里这个有些呆萌的小狍子还真是有点像。 “没事接着吃你的牛肉干,碧琳人呢?” “在后面的马车上呢,由小的看着,侯爷您就放心吧。” “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吧,吃上一顿烤羊肉就该入关了,我去瞧瞧闺女。”车队缓缓的停下来,马度抱着狍子走向了后面的马车。 只见碧琳正趴在车窗边上,漂亮的大眼睛凝视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那日在广宁府的大堂上被人指为“真凶”,小丫头就有些不高兴。 原本以她活泼的性子过个几天就会抛到九霄云外,该吃吃该玩的玩。谁知又碰上奉老朱之命而来的韩成,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说了句“到底是马侯的千金,一句话就葬送了十几万条人命。” 原本是句打趣的话,从这两日的情景的看,这孩子是吃心了,若不给她开解怕是要生心结的。 看着闺女没有焦点的眼神,马度心中有股无名业火在燃烧,这些个混账玩意儿一个比一个不要逼脸,凭什么把责任推到我闺女身上,打趣说笑也不行! 发现视线被人挡住,碧琳缓缓的抬起头来,撅着嘴轻声的喊了句,“爹爹”。 马度伸手捋捋她头上的小辫子,“我儿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 碧琳轻轻的摇了摇头,“孩儿没有不高兴。” “真的没有?那嘴巴为什么撅的这么高,都能挂香油瓶了。” “哼!”小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孩儿不高兴,爹爹不安慰孩儿还取笑我,不理你了!” 小丫头把脑袋扭到一旁,抱着胳膊口鼻之中重重的喘着粗气,显然是气得不轻。 马度用指头戳戳她肩头,“真的不理爹爹了,还亏得我带了个小玩意儿给你,不要就算了。” 马度把小狍子呆萌脑袋在窗口亮了亮,这小狍子也很给面子的叫了两声,噢。 成年的狍子叫声很难听犹如粗粝的兽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猛兽,这小狍子声音好听多了,有点像是雏狗。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小动物的,碧琳同样如此,狗儿、兔儿、鸭仔、小猪她都养过,只是没个长性,或者等它们长大了,觉得不可爱了,就甩手给了小。 常吃姐姐剩饭,玩二手的玩具,但是对姐姐给的二手宠物,小一直都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拎到厨房里面丢给家里的胖厨子,就是他的处理方法。 碧琳见猎心喜,伸手从马度手里抢过狍子,等瞧见小狍子屁股上一片就不由得咯咯笑起来,“这小羊儿还裹了个‘尿布’真是滑稽,看着也傻傻的。“ 尿布?没想到闺女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马度笑道:“确实像尿布,不过这可不是羊,是狍子。” “管它是什么有趣就好!“碧琳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绒毛,傻狍子也不怕人用舌头舔她的手掌,碧琳痒得呵呵直笑。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噪杂之声,王府的侍卫开始宰杀今日的猎物,一头头黄羊倒在血泊里呻吟哀嚎,然后被人剥皮分尸。 碧琳眼中露出一丝的不忍,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小狍子,把脑袋扭到一旁。 马度放下窗帘,上了马车轻轻的把碧琳揽在怀中,问道:“我儿厌恶杀戮之事?” “嗯?难道爹爹喜欢吗?” “我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要不把脏水泼到我儿身上就行。”马度一边说着话,一边抚摸着她黑亮柔软的头发,“谁要是再敢胡乱嚼舌根,爹爹就打断他的腿,给我出气。” 碧琳把脑袋扭过来,轻声的问道:“爹爹知道孩儿在想什么?” “当然知道,不然怎么当你的爹爹呢。”马度收敛笑容,正色道:“我儿切可是因为旁人的一两句玩笑话吃心?” “可确实是孩儿胡乱说话才惹了祸,上次在边市上也是如此,就因为我的一句话,表哥杀了好多人。还有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实在可怜。”碧琳长吁短叹,像个小大人一样。 马度掀开窗帘,用手指点着不远处正在烤肉吃的人,“那几个烤肉的,我儿可认得?” “那不是表哥、蓝伯伯、大姑父、九江哥和小姑父吗?“ “不,我儿看错了,那分明是一条幼龙,一只猛虎,一头黑熊,还有两匹恶狼。他们注定了是要吃人杀人的,就算没有你的话,他们也会寻个其他的由头兴风作浪的。我儿只要记得这些都与你无干就是,爹爹只要你欢喜的过活就好。” “孩儿明白爹爹的意思,其实表哥他们平常对我挺好的,脾气也不差,只是不懂为什么他们喜欢杀人。” 这个问题太深刻了,战争与和平,生命与死亡的意义马度自己都搞不明白,更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解释。 沉吟了一下才道:“他们呀,有的为了功名利禄,有的为了讨老子欢心,还有的天生嗜血遇上点情况就想抽刀子。 这并不是说他们是坏人,他们对自己亲人可以关怀备至,对于敌人也可以冷血残酷,国家要是没有这样人我们就会被屠杀奴役。想要终止杀戮,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有力才行……总之呢,你长大了明白的。” 马度编不下去了,拿出哄小孩子的大杀器,小孩子都是这么被糊弄着长大的,可真的长达了才发现自己依旧懵懂。 他没有注意碧琳眼睛里面闪着光,粉嫩的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小声的嘀咕道:“要更强大哦。” 吃饱喝足继续的前行,日落之前终于到了居庸关,夕阳之下这座被战火荼毒的关城沧桑破旧满目疮痍。 刚一入关,就有士卒来报,徐达在关内迎候。马度没想到徐达这么给面子,连忙的下了马车快步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朱棣等人骑马走在最前面,此刻已经和徐达见过了礼。徐达看见下车的马度,忙快步而来,拱着手笑道:“恭喜玄重凯旋而归啊!” “我率一支偏师小胜几场而已,怎得当得徐大哥远道相迎,惭愧,惭愧。” 朱棣在一旁道:“舅舅你想多了,您的那点功劳不值一提,魏国公是来贺我率军大破敌营的。” 徐达瞥了一眼好女婿,“燕王殿下也想多了,本公是奉皇上之命勘察关隘,为以后修建长城做准备,凑巧碰上你们罢了。” 差点忘了老朱对后世的旅游业做出了的杰出贡献,这可是年接待游客过千万的景点。 自打登极老朱可是半点都没闲着,大工程挨个的上,修城墙建皇宫,修皇陵建中都,现在又要修长城,听说还准备开挖山东境内已经有些淤塞的运河。 瞧瞧,秦始皇和隋炀帝干的事儿加在一起,也就跟老朱差不多,若不是他有耐心一干几十年,说不准大明还真的就步了秦隋的后尘二世而亡。 朱棣笑呵呵的道:“不管如何,今天跟魏国公碰上了那便是缘分。”他对居庸关的将校吩咐道:“尔等快去置办酒肉,庆祝此番大胜。” 徐达没好气的道:“殿下铤而走险,差点酿了大祸,到了应天不受惩处已是不错了,如此张扬,岂不是给言官御史把柄。” 若是换了旁人在众人面前这般不给他面子,朱棣早就拎起双截棍给他开瓢了,谁叫徐达是他的岳父呢。 “魏国公教训的是,本王受教了。”朱棣讪讪的对蓝玉等人道“等回了王府关起门来咱们在好生庆祝。” 徐达吩咐手下给众人安排住所,然后一把拉住马度的手,“玄重快跟我来,我有要事找你。” 徐达脚下生风拉着马度到了他临时住处,便吩咐亲兵道:“赶紧的给我铺床!” 徐达进了里间之后就开始脱衣裳,直至把上身脱得精光,露出精壮的肌肉,他坐在铺好的床边迫不及待冲着还愣在厅中的马度招手,“玄重快来!” 马度下意识的一抱臂膀,“徐大哥你要做什么!” 第645章 背锅 徐达坐在床边上,一手使劲的拍着床铺,满脸焦躁的道:“还能做什么找你瞧病!还以为为兄改好男风了不成,就算是,也不朝自家兄弟下手。” 身为一军主帅,自有气度还从未见过徐达这样的沉不住气,看来是病得不轻。 “徐大哥不好男风,我就放心了。”马度笑呵呵的进了里间。 贴身的亲兵已经举着烛台过来,“国舅爷有所不知,我家大帅今年春天旧创复发,就没好利落,时好时坏的,发作时疼的夜里都睡不着觉,连盔甲都不能披挂” “伤口可是在背上?赶紧的给我瞧瞧!”马度连忙的凑了上去,心中却在嘀咕,不是说徐达是生了背疽,也就是蜂窝组织炎才病死的吗,道史载有误? 徐达却道:“行军打仗冲锋在前,受了伤也当身前,若是背上的伤哪有脸面找你医治,看来给为兄瞧瞧,实在是难受极了。“ 徐达指着胸口,就着烛光隐约可见那里有一处伤口,有脓血溢出,马度用手轻轻的按了按伤口的周围,有些发硬已经结缔组织化了。 徐达微微的抽着凉气,“春天的时候,已经让大夫挖去了一块腐肉,原以为好了,谁知道入秋时又复发了。陛下贵如黄金的白药,不知道敷了多少,可总是时好时坏。玄重,你看我这伤可治的?” “旁的不敢说,外伤没有谁比我更在行了。”马度吩咐徐达的亲兵去取自己的家伙。 很快就有细碎的铁锈从徐达的肋骨上取了下来,马度一边清理一边道:“八成是早年受的箭伤,箭头断在骨头里面了。这些大夫呀就跟宫里的太医一样,碰到大人物就不敢下猛药,只敢在皮肉里面动刀,不除了根自然是好不了。” 徐达铁打的汉子,不用麻沸散也不要蒙汗药,一边忍受着慢刀子割肉刮骨,一边和马度说话,“这是早年受……嗯的伤,箭头断在了……嗯……骨头里,多亏玄重艺高人胆大,不然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时候……” 马度缝好伤口长出一口气,拿出绷带慢慢的给他包扎,“徐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好生调养不会有事的。”他打个结,把被子给徐达盖上。 “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徐达突然正色道:“玄重等回了应天,能不在皇上跟前替我言语几句,就说我不耐北地严寒,不适合驻守北平当长期调养。” 马度一边洗手一边调侃道:“徐大哥正值壮年,身体好的很,一点小伤就灰心了?莫非是准备告老还乡。” “纳哈出已灭,从北平到大漠之间的茫茫草原的各个部族这些年被分化打压,再无明军敌手,蜷缩在漠北的鞑子更无力南征。” 徐达眨巴着眼睛,瞳孔之中烛火明亮,“做人臣子的,当懂得思危、思退、思变,这里已经没有为兄施展拳脚的地方了,大明也是人才辈出,年轻人想要上位,我何必占着位置不放,惹人嫌弃又让人猜忌呢。” “兄长真是我见过的第一通透之人。”马度放下手巾,轻声的笑道:“老谋深算如李善长,智计百出如刘基都没有兄长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胸怀,他们都想有作为有抱负,可也不看看这天下是谁的。兄长愿激流勇退,实是一件喜事,当浮一大白,快快去拿酒过来。” 历史上在大明立国之后,徐达的人生几乎就和北平、草原没有分开过,带着朱小四东征西讨,直至在北平得了背疽,回到应天不久便离世。 徐达留守北平有其历史必然,当时蒙古在辽东和草原残留的势力依然强大,而现在辽东已平,草原诸部被分化瓦解纷纷请降内附,他这尊大神在这里实在有些多余。 徐达看得明白,虽是名将勇将可却不是非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痴人,与其在北平虚耗岁月,不如回应天安享荣华。 “玄重也觉得我该回应天?”徐达呵呵的笑道:“说到见事通透为兄可比不得你。为兄虽已下定决心,可戎马二十余年总有些不舍哩。” “徐大哥领军多年纵横沙场、运筹帷幄,那是何等的豪情,有不舍乃是人之常情,徐大哥保重身体,日后总有用武之地。” “哦,玄重可是要我到朝堂一展拳脚吗?对了,我还是副相呢。” “不不不,朝堂表面清净,可水面之下确实沉底的粪渣,谁沾上谁倒霉。”朝堂上有老朱这个大搅屎棍,胡惟庸这个小搅屎棍,李善长躲在后面时不时的再搅合几下,那是暗流汹涌,徐达要是一脚踏进去非得溅上一脸。 徐达压低声音,小声问道:“玄重是不是知道什么?皇上是给透过话?” 马度能知道什么,估摸着要不了两年老朱就该收拾胡惟庸,有一批人要跟着倒霉了。这事儿不好跟徐达明说,只道:“君心难测谁知道呢,大哥不用操这么多的心,好好养伤就是。你应该会跟我一起回应天吧,来年春天可要出阁了,没有你在可不行。” “嘿嘿……妙云出阁,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我跟陛下有约,你在北平多留几日,说不准圣旨就到了。” 见亲兵端了酒菜过来,给马度倒了一碗,又端了半碗给徐达,“公爷有伤在身少喝些。” “真是聒噪,你自己偷喝的痛快,还来管老子。” “酒能活血化瘀,让你家公爷少喝些无妨,有我在定不叫你家公爷多饮。” 徐达垫高了枕头轻轻的抿了一口,道:“前些日子韩成南归,路过北平时跟我说辽东之事因由,又说陛下因此可是大发雷霆。” “哈哈……那是自然。不过皇上不是恼怒而是惊慌,这么大的的事情突然脱离掌控,换做哪个皇上都不会痛快,身为天子最怕的就是这个。” 徐达笑骂道:“等回了应天皇上收拾你的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 马度放下酒碗,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天大的篓子也不是捅得,关我什么事儿,你可别说是我闺女捅的篓子,我这个当爹要受牵连。” “军国大事跟一个女娃有什么关系,说到底罪魁祸首就当数我那好女婿了,你觉得以皇上会拿他作法子?” 马度摇头,“皇上护短自然不会,更何况燕王马上要大婚,看在你这个岳父的面子上也不能呀。” “或者你觉得皇上会砍了常茂的脑袋做个交代?” “那跟砍老常的脑袋没有区别。” “你觉得皇上会处置蓝玉?” 马度搓着下巴道:“应该不会吧,最多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嘿嘿……事情是在你的营中出的,常茂又是你的手下,你还是个外戚,所以你觉得还有谁比你更适合背黑锅吗?” 马度嘴角不自然的咧了咧,蹦出两个字来,“我擦!”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46章 庆寿寺 一个不大不小的侯爵,还是不讨人喜欢的外戚,得罪过文官让武将忌惮,若是处置了定赢得满朝称颂。以老朱良心很有可能会这么干的。 马度都有点不想回应天,一是不想面对老朱的臭脸,二是这北平呆的实在太舒服了。 秦王、晋王的府邸是个什么样子的,大老远的马度也没去看过,但是可以肯定绝对比不过燕王府。 到底曾是元廷的东宫,礼部、工部的官员去了其中的僭越之物稍稍改建便是燕王府了。 屋内的布置也有很多蒙元的风格,也有不少蒙元宫中的旧物,奢华至极。人家的狐皮都是穿在身上到处显摆的,谁见过拿来当铺盖的,反正应天的皇宫都没这么奢侈。 吃穿用度自然也是大手笔,亲王一年五万石的俸禄可不是白给的。这里又靠近草原,山珍野味的多了去了,酒席一摆开,全是荤腥不见半点的绿叶。 托便宜外甥的福,马度两辈子第一次吃到熊掌是个什么滋味,听说是辽东带回来的,确实比猪蹄子筋道多了。 除了好吃好穿还有漂亮的宫女使唤,乖巧的宦官伺候,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玩,这样的好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哪,更何苦去做劳心又劳力的皇上了。如果不是好外甥逼得太紧,也许朱棣不会造反吧? “爹爹快来坐!”碧琳坐在承运殿正上方的王座之上,她小小的身子只占了一隅,拍着另外半边招呼马度。 “这地方你坐了旁人不过笑上一笑,若是爹爹坐了,可是有大麻烦的。”马度伸手摘下碧琳头上金丝翼善冠,入手冰凉凉的,黄金导热到夏天肯定也热得很,戴着着肯定不舒服。难怪这两年常见老朱多是带乌纱翼善冠配红袍。 马度把王冠放在王座上,拉起碧琳的小手,“走,跟爹爹出去逛逛!” “不叫二娘一起吗?” “你表哥弄的席面可比咱家大多了,她若是不吃干抹净会离开桌子才怪。”马度伸手捏了捏碧琳胖嘟嘟的脸,“有你表哥这么养着难怪我儿胖了许多,当心吃成虎妞那般模样以后嫁不出去了。” “虎妞?她嫁给胖厨子不是很好吗?家里的丫鬟也都羡慕她在娘跟前得脸。” “呵呵……那倒也是。” 父女两个出了王府,在街面上沿着街道闲逛。上次来北平时正逢战时,家家户门紧闭十分萧条。 眼下则是人流不息,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满载货物的大车来来往往,热闹繁华比起应天也是半点不差,确实有造反的资本。 不过再繁华的地方也有乞丐,北平也不例外,可仔细瞧就能发现,这些乞丐以色目人居多。 老朱虽然在讨元檄文之中说过,要当所有人的大家长,可这政策嘛,还真不好落实。别说北平即使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情况也是如此,薄启那几个跳天魔舞的小老婆穿着透皮露肉的衣服上街购物,被巡街的兵丁锁走了,还是马度要回来的呢。 马度先是巡视了一下自家在北平的毛线作坊,不过没有开工,倒不是没生意,作坊前头可是有一堆伙计、掌柜模样的人等着出货呢。 关键是没有羊毛,从前只有北平一处作坊,眼下在太原、西安都有。每到四月份从羊身上减下羊毛来,能用到十月已经是不错了。 作坊里面只有一台手工的机器在吱嘎吱嘎的运转,已经织出好大一段羊毛呢子布,马度拿起来在脸上摩挲了一下了,又用手撕了撕,“还挺结实的。” 织布的不是美貌年轻的女子,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叫刘泉是马家庄子上的,一直跟着薄启学习。 自从王小锤去工部,他便负责和黄道婆的嫡传女弟子一起研制羊毛纺织机,如今已经有了成果。 刘泉道:“侯爷为什么要织羊毛布呢,学生觉得这种布,不好印染也不方便刺绣,还不如棉布呢,有毛衣就挺好,还能用各色的毛线织出各种的花纹来,学生身上就有妻子织的毛衣,轻薄又保暖,舒服着呢。” “你不喜欢总有人喜欢,这种布料用来做披风大氅再好不过。虽然色彩单调了些,但却厚实保暖,在冰天雪地草原生活蒙古人一定很喜欢,咱们买了他们的羊毛,再织成布料卖给他们,你觉得不好吗?” “还是先生想得周全,学生受教了。这个……”刘泉一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说我可就走了。” “嘿嘿……学生是想问问,现在这机子也做好了,学生能不能去工部当差了。” “年纪轻轻的官瘾还不小哩。” 刘泉跪倒地上叩首道:“学生原不该有非份之想,跟爹爹说起时,被他狠狠的揍了一顿,说学生是主家供出来,学有所成也当为侯府效力。可学生亦有报国之心,更想穿上官袍让爹爹看看我出人头地的样子。” 书院的学生但凡领道毕业证的都让吏部给收走了,自家庄子孩子里头算是走后门进书院的,真正有读书天赋的也就林骏(林大牛)一人而已,领到毕业证之后在户部挂了照磨的官衔帮着朱标打理银行呢。 以那小子对数字的敏感,也算是学以致用了。不知道是处于羡慕嫉妒恨,还是人心就如此的纯粹,忘恩负义的大帽子就扣过去了。 林骏没少被乡亲们戳了脊梁骨,他那鳏居多年的老爹好不容易娶了个寡妇都没人去道贺,出个门都低着头溜墙根。 “谁不让你去当官了!大小伙子哭个什么劲,到时候乡亲嚼几句舌根权当耳旁风就是,当官脸皮薄了可不成。过两天跟我一起回应天,你的出路我帮你安排,工部就不去,全靠着熬资历,皇上极重视火器,但凡鼓捣出来个新鲜玩意儿,皇上一高兴定然平步青云,还不把你老爹的嘴乐歪喽……” “多谢先生成全,日后但凡有吩咐,学生定效死力以报先生恩德。” “你小子莫要害我,做了官便是皇上的臣子,为朝廷鞠躬尽瘁才是。若是有时间帮我想想那琉璃作坊模具该怎么改就算是报恩了,老是烫着人……” 在马度的心里老朱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所以他从未有过跟他对着干的想法,小弟也就用不着收了。 理想抱负这个东西在马度心里也许有点,可要是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的都端给老朱,以他的多疑反而不会用,就比如他主动包揽筹建海军之事,让老朱以为他有私心,不只一次的问自己和倭人又没有私仇。 只有等他碰到了难处,自己“万般不愿”的支个招,老朱反倒是言听计从。 出了作坊,就有一群掌柜伙计的围了上来,“兄台可曾买着货了。”估计是把马度当成商人了。 马度不耐烦的指了指门前的告示,“你们都不识字的吗?上面写的很清楚,到明年四月才有货的。” “该不是想把我们骗走了,你一个人独吞。” “去去去!”张五六推开众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颗葱哪颗蒜,我家侯爷日理万机哪有心思骗你。” 马度笑道:“诸位这里是我家的产业,现在毛线价高,有银子我岂会不赚。都别在这里守着了,有时间不如回去多羊几头羊,明年剪下羊毛,谁有原料就做谁的货,我这里就只收个加工费。” “俺们东家还有一百多亩地,找不着佃户都荒着呢,放羊正合适!”一个伙计一拍脑袋,然后脚步匆匆的走了,其他人也如醍醐灌顶,面带喜色纷纷离去。 马度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轻声自语道:“北方人力不足抛荒的田地很多,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上演羊吃人的悲剧吧。” “侯爷说谁要吃人?” “没什么!”马度摆摆手,“五六你去打听一下庆寿寺怎么走。” “好嘞!”张五六应了找路人问了问,“侯爷庆寿寺离王府不远,咱们得往回走。俺问过了,从前面的小巷子就能绕过去,比较近。” “嗯,五六办事越发得力了,刚才那话说得也应景得体。” 看着马度的背影,跟在后面的张五六一脸茫然的挠着头皮,“我刚才说什么了来着?” :。: 第647章 胜天半子 庆寿寺位置就在后世的西长安街,无需人引路,远远就看见两座高耸的塔楼,恢弘壮丽。 到了高大的寺门前,张五六嘀咕道:“这个寺庙还是真是气派,比方山上头的那寺庙还阔气,只是咋没什么香客。” “这是金元两朝的官办寺院,自然不是一般的寺院可比的,至于香客为什么这么少,回了应天你可以问问薄启,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庆寿寺由金章宗所建,史载“上命役军民万人重修,费至钜万。即成,壮丽甲于京都诸寺。”元宪宗时又修了两座佛塔,为寺庙增色不少。 薄启在位时也很喜欢除了老朱之外和尚,尤其是懂得欢喜禅的番僧,不止淫乱宫闱更是遗祸民间,番僧、和尚在京中一度无法无天,为非作歹。 估计在京中百姓的眼里,这寺庙跟他娘的阎王殿差不多,谁会来这里求福寿平安。 好不容易有人上门,守在庙门前的知客僧自然殷勤,微笑着请马度进门,可瞧见提刀带枪张五六面露难色,“佛门清净之地不宜见凶器,您看……” 好不容易来个香客,知客僧实在张不开口撵人,好在这位香客还算好说话,让护卫留在了外面。 看对方身着裘皮腰戴玉佩,身边小丫头也是粉雕玉琢,穿戴不似寻常人家,出手肯定不会小气了,这偌大的寺庙不能光指着王府接济。 知客僧欢喜的将父女二人引到大雄宝殿,从供桌上取出三支长香递过去,就准备着收香油钱了。 谁知这位看也不看,带着小女娃在殿中瞎转悠,似是在观赏殿中摆设。 这也不奇怪,这庆寿寺毕竟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又是官办寺庙,寺中的建筑摆设物品自然十分讲究。 从前香火旺盛的时候,除了香客还有不少文人墨客往来寺中吟诗作赋,可到了大雄宝殿无一不是虔诚的给佛祖上一炷香。 何曾人像眼前这位摇头晃脑的瞎转悠,对着殿中的东西指点点,还跟旁边的小丫头喋喋不休窃窃私语,两个人还指着大佛偷偷发笑。 天哪,他们在干什么,竟然在吃给佛祖的贡品,那小丫头只吃了一口就吐到地上,还说这般难吃的东西猪都不吃,这不是在说佛祖连猪都不如吗。 如此无礼再不能忍了,知客僧强忍着心头怒火不悦的道:“施主到了大雄宝殿却不上香礼佛,所谓何来?” “哦,呵呵……”马度笑着转过身来,“失礼了,见殿中华丽不免多欣赏一会儿,本侯是道衍大师的旧友,听说他在这里当主持前来探望,还请法师为本侯通报一下。” 一听说是个侯爷,知客僧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请侯爷移步后堂,小僧这就去请住持准备斋菜!” “不必了,在这里宽敞就在这儿会客,斋菜也不必准备了,上两杯清茶就行。” 只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黑衣的和尚迈步进了殿中,远远的冲着马度行了一礼,“好久不见,马侯别来无恙乎。” 这人可不正是跟着朱棣私奔来北平的姚广孝吗,自打这秃驴来了北平,马度就常常吃不香睡不好,就怕朱棣跟他学坏了。 “大师不告而别,本侯实在是想念的很呀,这不刚刚到了北平就寻过来了。” “马侯请坐!”姚广孝指了指蒲团,自己也寻了个蒲团和马度对坐,没想到碧琳突然背后窜出来,对道衍行了一礼,“碧琳见过大师。” 姚广孝一脸和蔼,“小丫头瘦了这次跟着殿下去前线怕是吃了不苦头吧,你瞧瞧都瘦了。” 瘦了?哪里瘦?没瞧见碧琳的小脸都快胖成包子了吗?看两人这般熟稔,姚广孝八成没少去王府。 “圆真赶紧带着她到后堂,让厨房弄一桌上好的素斋来。” “大师果然最疼我。”小丫头舔舔舌头,谢过姚广孝便跟着刚才那知客僧走了。 殿中只剩下两人,姚广孝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笑道:“侯爷素来不喜佛事,今天来庆寿寺多半是来请贫僧回应天的吧。” “可不是,大师不告而别,定是怪罪我礼遇不周,请大师跟我回应天,让我有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这样吧,到时候薪资翻倍,想继续当主持的话可以到方山上头的定林寺,想要入朝为官,我带您入宫面圣鼎力举荐。若要还俗我可以请常大嫂给您说一件好亲事,到时候生个胖娃娃承欢膝下不好吗?”马度一脸正色说得诚恳。 姚广孝捋着颌下的长须,呵呵的笑道:“在侯爷眼中贫僧就是这样贪财色好权位之人?” “自然不是,您的薪资都存在书院的账房里面分文未动,至于女色方面更不曾听说有什么绯闻,至于您是不是贪图权位本侯不敢肯定。” “既然如此,侯爷又何必以财色权位诱惑我。“姚广孝叹了一口气道:”贫僧若年轻个十岁,可能真的被侯爷说动了。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已无世俗之心,只愿青灯古佛相伴,以慰残生。” “哈哈……”马度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像听见一头狼在说不吃肉了要该吃青菜,“真是笑死我了,头顶三尺有神明,当着佛陀的面说瞎话,就不怕他怪罪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侯爷何以断言贫僧的话不是出自真心呢。” 马度凑到他跟前咬着牙压着声恶狠狠的道:“这次征辽燕王上蹿下跳的抢尽风头,别说背后没有你的撺掇。” “呵呵………”姚广孝闻言浓眉微微一挑,“侯爷慧眼如炬,果真瞧得明白,既然被侯爷看破贫僧便认了。” “难得你有胆承认!” 姚广孝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皇上分封诸王所为的便是让他们做大明藩屏。燕王能征战沙场既是尽忠又是尽孝,只是年轻做事毛躁了一些,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吧。” “少跟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明人不说暗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 姚广孝闻言却不见半点的心虚,一双三角眼反而亮得吓人,“当真知道我想干什么?” “大师年轻时学得一身降龙伏虎的本事,待学有所成,却已是虎归山龙入海,现如今想给自己寻个用武之地。” “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侯爷。让贫僧以茶代酒敬侯爷一杯!”姚广孝端起茶碗一口喝了个干净,“痛快,!痛快!” “既然被我猜中了就赶紧的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回应天吧。”马度语重心长的道:“大师也是从那个年月过来的,当年平江城内城外,死了多少人大师也是见过的。破坏很容易呀,可建设起来却很难,如今民心思定,大师为何不能以苍生为念放下这不该有的念头呢。” 姚广孝抬起头来看着马度,“侯爷也太瞧得起贫僧了,以为凭我一人之力便能搅得起这天下风云吗?时也势也,天道如此,民心又有何用。” “别拿什么子虚乌有的天道来蒙我,以为我不敢杀你嘛!” 马度声色俱厉,可姚广孝却一脸的淡定,“天道当然是有的,祸根从陛下封藩之日始便种下了,汉有七王之乱,晋有八王之乱,唐时的节度使也是一个道理,强干弱枝哪有不造反的。现在有皇上这头强龙在,自然天下太平,可皇上已是天命之年,不分巨细事必躬亲,日日案牍劳形,到底是血肉之躯又能撑得到几时……” 马度噗嗤笑出声来,“我若告诉你皇上至少还有二十年寿数呢?” “侯爷是神医说的话贫僧自然是信的,不过贫僧有耐心,可以等,贫僧也有信心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哦,那我倒要问问你那儿来的信心。” 姚广孝伸出一个手指指着马度,“当然是侯爷给的,原本我是没有的,直到您今日跑来非要寻我回应天。 我总觉得您目光长远,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应该是跟六如真人学过星象占卜,或者其他可知未来时势法门。 侯爷厚爱燕王尤甚太子,难道不是也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天道如此,燕王、你、我都不过是一枚棋子,没有燕王还有秦王、晋王,没有你我还有张三李四,谁也拦不住!” 姚广孝的眼神从未有过的狂热,原来这是一位客观的唯心主义者,自己没劝住他反倒是让他更加坚定。 不过他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祸根是老朱埋下的,没有朱棣和姚广孝这对黄金搭档,还会有别人。 “我那时若还在,定不让大师如意,输了可是要千刀万刮灭九族的。” “贫僧一个出家人,哪儿来的九族。人生短短数十年,若有机会勉力一搏,何惜成败,何惧生死。” “罢了,本侯没什么好说的了,后会有期!”跟疯子实在是聊不下去,马度起身要走,姚广孝突然拉住他的袖子,笑呵呵的问道:“侯爷若是有胜天半子的勇气,贫僧回应天也未尝不可。”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48章 归途 在马度的眼里,老朱是强大的,凶残的,不可战胜的,其性情之复杂让人无法捉摸。可是面对敌人他又是单纯的,只有一个字,杀! 如果隔了上六百年,他一定可以在网络上练就的高超技能往死了喷他。可当与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与之面对面的相处,胸口那道鞭伤会不自觉的发烫,时刻的提醒着他谨小慎微。 造老朱的反,他是提不起半点的勇气,听了姚广孝的话,马度愣了一愣,随后像是被马蜂蛰了似得,一下子甩开姚广孝的手,就往外面跑嘴里大声的喊着,“碧琳你在哪儿,咱们赶紧的走,离开这个阎王殿!” 看着马度有些仓皇的背影,姚广孝嗤笑一声,“无胆鼠辈,果真没有半点明主该有的样子。” 马度抱着腮帮子鼓鼓的碧琳从冲出寺门,见了张五六便道:“五六咱们回王府,对了不要跟别人说我来过庆寿寺,碧琳你也不准说,听到了没有,回家也不准跟你娘提及。” “爹爹,为什么不能说?”小丫头嘴里含糊不清的问。 “没有为什么,不能说就是了,说漏嘴了我可不饶你俩!” “记住了!”两人齐声道。 当下三人脚步匆匆的回了王府,正碰上朱棣等人从府外回来,朱棣下了马就问:“舅舅你们去哪儿了?我让人去找你没找着。” 马度还没说话,张五六已经抢先回答,“王爷我们没去庆寿寺!” 马度闻言恨不得吐口老血出来,连忙的打断他,“殿下找微臣何事?” “父皇有圣旨传给魏国公,我们几个过去接旨了。” “哦,皇上说什么?” 李景隆撇撇嘴道:“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请魏国公尽快回京准备嫁女。您没瞧见燕王殿下的大嘴都咧到耳根子边上了吗。” 常茂粗着嗓子道:“另外还让我舅舅暂代魏国公驻守北平,他在辽东拼死一搏,想升升爵位来着,这下子落空了,你是没瞧见他的脸有多难看,嘿嘿……” “以你舅舅的本事换个公爵那是早晚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幸灾乐祸,看来圣旨没说怎么处置你?” 常茂吐吐舌头,“没说,就算是砍头也得等我回应天和爷娘老子老婆娃子见上一面,大舅哥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在皇上跟前说情,我若是死了大鱼儿可就成了寡妇了。” “我自身难保是护不住你了,回了应天还得看你老子的,殿下说起来这事你脱不了干系,现在你要当新郎官了,不能让我妹子守寡吧,不然我可不给你送贺礼。” “舅舅放心,我自会在父皇面前周全,走咱们进府接着喝,估计二舅母那边还没停呢,咱们正好续上。” “算了吧,赶紧的把酒席撤了,她不知个饥饱,看见好吃的就不住嘴儿。”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的进了王府,在王府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备齐了车马跟徐达汇合,往城外而去。 天寒霜重,晨雾之下的北平城显得灰扑扑的有些萧瑟,徐达骑马缓行,不住的扭头回望。 马度在一旁打趣道:“徐大哥的四百年不世之功就是在这里建的,看来很舍不得呢。” “呵呵……玄重说笑了,我在北平驻守多年,说起来比在应天的时间还长,如今要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自然有些不舍。” “哎呀呀,想不到呀,徐大哥这样的沙场悍将也伤春悲秋,到让我不习惯了。” “沙场悍将也是血肉之躯,见多了生死更知冷暖,战阵上刀头舔血还不是为了能坐在家中和父母妻儿吃一顿安生的饱饭。” 打马在前头的平安回头问道:“前头有岔路,咱们走哪一条?” “咱们走山东回京!”徐达吩咐一声,“我上次来北平时走得是河南河北,一路之上仍显得有些败落荒凉,这回咱们到山东的地界瞧瞧。反正是赶不上回应天过年了,玄重就陪我到山东走一走。” 因为北方运河封冻,只能走陆路,徐达多年以来在北平和应天往来从没有走过水路,除了速度快还为了体察民情。 马度上次走陆路过山东时还是北伐,途径曲阜的时候险些跟孔老二的不肖子孙起了冲突。 当时山东几乎是人间地狱,所过之处饿殍遍野,满目苍夷,将从老孔家坑来的大米掏空也无济于事,因为在前面永远有更多的流民在等着你。那时候装聋作哑的在山东的地界走一趟,心肠都变硬了许多。 徐达带着人马沿着官道从山东的往南走,但是从不在城中停留,反倒是常常在村庄附近扎营,趁着到村子里采买的机会,和老农聊上几句。 为了讨几句实在还换做一身短打扮,马度发现这短褐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不管是皇帝还是名将,只要穿上它立刻土的掉渣。为了老朱家的江山,徐达也算是鞠躬尽瘁了,难怪老朱对他另眼相待。 一路之上马度总期待着碰到个恶霸乡绅或者贪官污吏前来挑衅,让自己和徐达有机会上演一出扮猪吃老虎为民除害的好戏。 可惜老天爷不给他这个机会,自打从德州进了山东地界,便一路太平无事,眼看着出了山东了,甭说打老虎了想拍苍蝇也没有。 终究没有赶到回应天过年,除夕这日众人在一个村子旁边的麦场扎了营,徐达的亲兵和王府的侍卫早早的支起了大锅,派人到村子里头采买吃食,准备过个肥年。 碧琳和乌日娜两个在帐子和草垛之间追逐打闹,碧琳横冲直撞一头徐达的怀里,“哎呀,对不起徐伯伯,侄女不是故意,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徐达摸了摸她的脑袋,”呵呵,是伯伯对不起你才是,让你在这儿过年。” “碧琳告诉徐伯伯,你是野丫头,战场上都敢去,在这儿过年算不得什么。” 碧琳一撅嘴,“徐伯伯你快看哪,爹爹他欺负我。” 徐达伸手在马度肩头捶了一下,“伯伯自然是帮你的,谁叫你是我的儿媳呢。” “徐伯伯也拿我说笑,不和你们玩了。”小丫头一扭身拉住乌日娜的手,两人蹦蹦跳跳的走了。 徐达瞧得哈哈大笑,“这丫头娇憨可爱,你这小妾也是童心未泯,玄重的日子定是乐趣多多,难怪不爱掺和朝政呢。” “徐大哥不会当真了吧,那婚约是嫂嫂和内子玩笑话。” “自然是当真的,你婆娘还收了我家一个玉镯子呢,怎得你还想反悔不成。” “这个……就不问问辉祖意见?” “我家那小子脑袋倒是聪明,小小年纪却染了一股腐儒的傻楞劲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他这性子可撑不起一个家族,就需要一个敢冲敢闯丫头做婆娘才好,说不准以后我徐家要靠碧琳撑门面哩。” “嘿嘿……徐大哥想得挺美,我早就说过我不反对也不支持,这要看你家辉祖的本事了。” “你以为兵法只能用来打仗吗?届时我将一生经验所学悉数传授给我儿,定将小丫头芳心俘获,信也不信?” 好嘛,原来爱情三十六计是打徐达这儿来的,不过他治家无方,连自家的婆娘都收拾不利落,他儿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两人踱到麦场边上,紧挨着的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虽然还没过年,熬过一冬天的麦苗已经泛起青绿色,生机盎然。 扭身回望另外一边则是炊烟袅袅,鸡犬之声、小儿嬉闹隐约可闻,时不时还有几声鞭炮炸响。 “当年我率军攻入山东时,那等惨象让人不忍目睹,短短十年已是太平景象,我年幼时天下未乱,家乡也不曾有这般祥和,就如做梦一般。山东的民生要比河南恢复的好的多呀,这儿的官员还是有功的。” “那是自然,当年就数河南的那边打的最热闹,老百姓很多都逃到山东了。汉人是这天下最勤劳的民族,为了口吃的愿意当牛做马,只要能活得下去谁也不会造反。只要三十年太平,他们便能造出一个盛世来,至于官府嘛,只要不给他们添乱就好了,无论任何时候都是这样。” 徐达愣了愣笑道:“玄重说的有理!呵呵……老乡别走呀!” 麦田里头有一伙人手里挎着篮子,沿着田埂往麦场里面走,远处的一个坟头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应该是刚刚祭奠了家中死去的亲人。 可那伙人一瞧见麦场中的情景,便立刻转头向别的方向走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0章 访贤 马度扭过头来反问道:“一家子都是读书人?” 那小童喝口羊肉汤,回味的咂咂嘴,“一家子都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是学问人,连地都不会种,一个村子就数他们家收成最少了。” 马度看了徐达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有意思。” “小娃儿快过来,这儿有好吃的。”马度招呼的更加殷勤了。 终于有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娃儿忍不住,小跑着过来在大锅跟前站住。 马度上下打量一番,穿着打扮果真与乡间孩子不同,手脸上都没有灰尘,衣服虽然带着补丁,但是却浆洗的干净,似乎还熨烫过,这绝不是普通农家该有的习惯。 来了一个小女娃,其他的几个便忍不住了,挨个的跑了过来站成一排,看得出来他们馋得厉害,却不像其他乡下小童那样急躁躁的围着锅台打转。 乌日娜盛好了一碗饭递给女童,女娃儿竟现屈膝行礼谢过,这才接过碗来,捧在手里小口的喝着。 马度旁边的那个小童放下手里的碗嘲笑道:“木头,你们家人不都是读书人,不吃鸡食的吗?” “不是鸡食,是嗟来之食。”一个已经扎了发髻的少年,往前迈了一小步,“弟妹们已经一年没见过荤腥了,多谢尊者馈赠。”他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完郑重一揖,说的是山东方言,却难掩浓浓的河北口音。 马度笑呵呵虚扶一把,“一口羊汤而已不值什么,你也不必往心里去,你叫木头?” 他不太明白既然是读书人家,怎么会给孩子取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名字。 “小人姓郭单名一个‘牧’字,牧守一方的‘牧’,乡亲们不懂,便叫我木头,既然他们叫的顺口,小人也懒得纠正。”他说的谦逊,脸上却难掩骄傲的神情。 “没了,没汤了。”乌日娜用勺子使劲的敲着大锅,“只差一碗,这个木头吃不上了。” 听闻此言,郭牧的弟妹们纷纷把碗捧到他的跟前让他先吃,郭牧则是推辞不用,只谎称自己不饿。到底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眼中的渴望岂是能掩饰得住的。 徐达用手肘戳戳马度,“你家可有这样的兄友弟恭吗?” “兄长说笑了,碧琳和小骉为一句话打破脑袋也是常有的。” 常茂嘿嘿的道:“打破脑袋不算啥,我们兄弟三个能动刀子便不动嘴。” “我家里也就妙云懂事些,看来这乡间是有贤人哪。” 马度扭过头来问闺女,“碧琳还有零食吗?” “没了!”碧琳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两条小辫子甩呀甩呀的,可难掩满脸的心虚。 “真的没了?嘴里吃的什么?” “奶糖。”小丫头嘴儿得得高高的,她打开贴身的荷包,“孩儿就只剩下这几颗了。” 奶糖是马度鼓捣出来哄小孩子,眼下却成了家里收入不菲的产业,也是碧琳最爱的零食。 “少吃些好,若是牙疼看我理不理你。”拿过荷包,把里面的几颗糖抄出来给了叫郭牧的小子。 郭牧很大方的接过来凑在鼻尖闻了闻,拿了一颗剥去蜡纸,把雪白糖块塞进最小的妹妹嘴里,剩下的一股脑儿的揣进怀里。 朱棣拍了拍大腿吼道:“你这小子怎么吃独食呀,有好东西就要多吃多占,这点倒是有几分像我。” “尊驾误会了,小人闻着这奶糖香甜,定是难得的好吃食,应该孝敬家中祖父和其他长辈。” “哦,既然是孝敬长辈,为何又要分给幼妹呢?” “小人家中贫困,堂妹因为饮食太差常常晕倒,原本就该吃些好的,可是叔父性子固执,有了好东西定会紧着祖父享用。祖父虽然都留起来给我们兄妹,可堂妹是个忍不住馋的现在给了她省得她大过年的哭闹起来。” 朱棣嘿嘿的笑道:“听着比咱们几个还懂事,是个好娃儿,喏,本王还有些肉干赏你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子,扔到郭牧的脚下,一小块切的整齐的牛肉干从袋子里面滚出来,红澄澄的看着十分的诱人。 郭牧看也不看梗着脖子道:“不吃嗟来之食!” 朱棣鼻子里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吃拉倒,最讨厌你们这些酸丁,识得几个字就恨不得把自己当皇帝老子了。” 一条大黄狗从李景隆背后窜出来,就要去地上的牛肉干,刚伸出舌头就被平安一脚踢走。 李景隆不满的咋呼一声,“平安干嘛又欺负我的阿黄。” 平安不理他,把地上的牛肉捡起来递给郭牧,他仍旧不要,“还真是倔,小妹儿你拿着,这不是给你家长辈的自己分了吃。” 那女娃谢过了平安,接过装牛肉干的小袋子,把牛肉干一颗颗的放进被她舔干净的碗里,嘴里还不停的数着,“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五个,二十六个,我们每人五个还剩一个,多出来的给大哥,刚才他没有喝肉汤。” “大哥不吃,分好了就赶紧的走,把袋子还给人家。” 那女娃拿着袋子走到朱棣的跟前,似乎是觉得他太凶,又转向递给马度。 马度才不在乎朱棣的这个破袋子,他只想知道这个小女娃如何懂得数学,就在她刚才分牛肉干的就做了一道简单数学题。 在大明女儿家读书识字并不稀奇,开蒙之后一般也就学学《女则》《女诫》,最多再学点诗词,学数学的可是极少。 他伸手接过袋子笑问道:“我若再给你三十个肉干,你们五人该怎么分呀。” 女娃儿张口就来,“自是每人六个呀。”说着还害羞伸出手来,似在等着马度给她肉干,这馋嘴的小妞儿远没有他的兄长有傲气。 “不急少不了你的,我再问你……” 马度一连问了几个简单加减乘除运算都答出来了,他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可还不会背乘法表呢,其他人也是觉得惊奇。 平安突然插嘴问道:“小妹儿我来问你,一队士兵,三人一组余两人,五人一组余三人……” 不等他问完,郭牧打断道:“您问错人了,我堂妹年龄还小,韩信点兵的题她没有学过,小斓过来。时间不早了,多谢各位馈赠,小人兄妹告辞了。”行了一礼,说完就带着弟妹脚步匆匆去了。 直到他们进了村子马度这才收回目光,徐达用手肘戳戳马度,“玄重要去访贤吗?我要与你同去。” “自是要去的!”马度 w w w . t x t 8 0 . c om 疑惑的摸摸唇边的小胡子,“我只是疑惑对方会是个什么来路,兄长见多识广可有答案?” “不知,元末乱世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大家族也难自保分崩离析各自逃难,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落脚一点也不奇怪。与其瞎猜,不如去瞧瞧。” 朱棣道:“我也好奇,咱们也去瞧瞧。” “去可以,可不要耍你王爷的威风和脾气。” “那是自然,父皇当年礼贤下士,我也是得了几分真传的。” 鬼才信,马度可是知道刘基就是老朱连唬带吓才收了的,还有那个会画画的王冕得了病,还被胡大海用担架抬来抬去的折腾没几天就死了。 有村里的小孩儿引路,很快就找到了这家人,几间很普通土坯茅草房子,院子很四周扎着齐腰高的篱笆,而且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寻常的农家常见的鸡屎羊粪,却有一个小小菜园子,种满了绿油油的油菜。 一棵小小的梅树开得正艳,枝丫明显是精心的修剪过,都落魄到了这个份上还有心思种花呢,可以肯定了这家从前是大户,普通的农家谁不是在院子里头种能吃的柿子树或者枣树。 朱棣道:“原来是这家破落户,之前到村子里头采买,这家人没鸡没鸭,更没猪没羊,还不让人进院子。” 说话间就见一个身着儒袍身材消瘦中年男子出了屋子,手里端着一个高粱杆编织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个元宝似得饺子,还有之前送出去的奶糖和肉干。 他也不开门,就隔着篱笆问道:“敢问刚才可是几位给了家中孩儿吃食?” 马度点点头回道:“正是,一点零嘴儿实在不值什么。” “多谢几位心意,东西尽数奉还,至于羊汤家中实在没有,一盘素饺子权作补偿请回吧。”那中年男子将手中托盘塞到马度的手里扭身就回了屋子,隐约的还听见啪嗒一声似是上了门栓。 这样的情况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朱棣气呼呼的道:“怎么放咱们跟防贼似得,好像咱们上赶着见他似得,舅舅咱们回去吧。” 马度连连摇头,嘿嘿的笑道:“不走,我现在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嘿嘿……” :。: 第651章 大神的后裔 什么三顾茅庐、程门立雪的典故,马度这伙人都是知道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干。既然人家没有待客之道,他们也就不讲作客的礼节了。 虽然院门紧闭,可那齐腰高的篱笆,不过是一抬腿的事情,众人跨入院子,张五六到几间厢房里面瞧了瞧道:“侯爷没有人,八成都在堂屋里头呢,俺去敲门!” 哐哐哐,张五六使劲儿的敲着房门,可是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他扒着门缝往里面瞧,却有一股水从门缝里面射了出来,滋了他一脸。 他闪开身子,见门缝里面仍旧有水不断射出来,他用手沾一点,闻了闻,又放在舌尖舔了舔,回头道:“是水,这家人真是笨蛋,谁要砸俺家房门俺就用尿滋他。” 知道有可能是尿还用舌头舔,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笨蛋。马度制止道:“五六不要敲门了,这样失了作客的规矩。” 屋子里头突然有人喝道:“既然知道失了规矩还不速速离开!”听声音是刚才的那中年男子,不过声音之中夹杂着愠怒。 徐达上前一步,略一拱手道:“先生勿恼,我等刚才见几个孩子乖巧懂事,必是府上教子有方特来讨教,先生为何吝惜一见……玄重你做什么?” 马度伸手把徐达拉到一旁,“徐大哥小心一点,刚才射出来的是水,小弟怕再射出一支箭出来,到时候让我怎么跟嫂嫂交代。” 徐达却摇头道:“我原本以为只是逃难至此的某个书香门第,可这般藏头露尾的定然是有见不得光的私隐,可那几个孩子懂事守礼,不是奸邪之辈能教导出来的,玄重多虑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五六把其他房间仔细的搜一遍,看看有没什么!” 马度一声令下,张五六自然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当然不会像刚才那样客气,接着就是一片翻箱倒柜之声,可见找的仔细。 除了一锅煮烂的饺子,还在一间厢房里头找到一个檀木小箱子找到几本书,里面除了四书五经,还有《九章算术》《周髀算经》《孙子算经》。 “就这些东西?” 张五六从陶盆里头捏了个烂饺子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就这些,这家真是穷得叮当响,连个铜钱也不见。对了,还有两件高粱杆扎的小玩意儿,小的拿回去给碧琳小姐玩。” 他转身进了一间厢房,手里托着两件高粱杆扎成的东西出来,马度一见就睁大了眼睛,然后不由得笑出声来。 朱棣问道:“舅舅认得这东西?” “你都在书院干什么了,书院里头就有,偌大物件你都视若不见吗?” 徐达笑问道:“看来玄重是知道他们的来路了。”马度在他耳边耳语一阵,徐达便笑道:“那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 “舅舅,你们说的是谁?” “跟你说了你也不晓得。”见屋内火光明亮,马度嘀咕道:“这天还没有黑就要点灯了吗?哎呀不好,五六赶紧的踹门救活救人!这家人还真是想不开呀!” 张五六两脚就踹断门栓,吼道:“快泼水!”王府的侍卫已经拿着锅碗瓢盆取了水等在外面了,见门被踹开就一股脑儿的冲了进去。 很快屋里的人也被救了出来,一共九个人,一个老头,两个妇人,五个孩子,还有刚才的那个中年男子,一个个都被水泼的湿漉漉的。 马度走到老头跟前,一拱手劝道:“郭太史您这是何必呢,您就算活够了,可孩子还小啊,您怎么能忍心!” 老头翻着白眼气咻咻道:“你认错人了,老夫姓郭不假却不是你口中的郭太史。” “本侯有证据,你还不承认。”马度把那高粱杆儿做成的物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说的郭太史是老夫的曾祖,已然过身几十年了。” “呵呵,本侯太激动了,郭太史的后人对本侯来说也是一样的。” “还有老夫没打算自焚,只是想烧掉一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老头翻着白眼满是怨念的望着旁边的张五六,在黄昏之中瑟瑟发抖。 马度说的“郭太史”自然是指那位大名鼎鼎,在天文、数学和水利方面都很有成就的郭守敬了。 说来惭愧,马度一直都不曾想起这位大神,直到随着常遇春征伐草原回来,在蒙元的太史院发现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铜制仪器,才想起他的存在。 马度让人去打听,才知道他已经过世几十年了,他在北平的家也已经是人去楼空,而且就在徐达攻入北平不久,这让他后悔不迭。 那些在元太史院的找到的铜制仪器就摆在书院里头,只知道是天文仪器,却不知道怎么用,但是日日看着这形状早就印在脑海里面,其中有两件便和高粱杆扎的小玩意是一样的。 玩天文的读书人,还姓郭,除了郭守敬的子孙后裔,实在想不到还有别人。更想不到他们会大老远的跑来鲁南,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条臭水沟里钓到了鲨鱼。 鲨鱼也没有想到躲在阴沟里也被捉到,郭老头换了干净的衣裳,坐在小凳子上,嘴里一直嘀咕,“没想到呀,跑了这么远还是躲不过。” 马度也十分的好奇他们有什么好怕,当年徐达攻入北平之后,他可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只要肯投降的蒙元旧臣,他是一个没杀,仍旧委以官职。 郭守敬做过蒙元的官,可也就是个技术性的官员,没事儿修一下历法,不曾参与过元廷的政治斗争,更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倒是因为善于治水,可以说是活人无数。 老朱就算是搞清算也搞不到他头上,这样的官不管到了什么朝代都是受统治者欢迎的,何况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不至于牵连他子孙后代。 难道因为郭家因为顾念着蒙元朝廷的恩惠,不愿意为新朝效力?大概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 徐达冲着马度点点头,又对这郭老头劝道:“我主自淮右起兵,只十数年便一统天下,今顺天应命改换江山临御天下,祛庙堂腥膻,复我汉家衣冠,乃不世出的明主。 吾皇宽仁,不念旧恶,无论蒙古色目但凡能知礼仪愿为臣民者皆一视同仁。郭太史本就是我汉家苗裔,昔年为蒙元效力亦是不得已,郭老先生既是太史子孙,为何不出山为大明效力再现郭氏荣光,亦慰郭太史之憾。” 为了骗人家出山,徐达也是卯足了劲儿忽悠人,他之所以重视,因为在封建王朝懂历法又懂治水的,绝对是第一等人才。 历法这个词听着挺空洞,可它却是农业文明特有的产物,一本精准历法能够很好的指导农业生产,外国人的农业生产是怎么回事马度不清楚,反正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农民种地时还是要翻农历本的。 至于治水就不用说了,从三皇五帝始,华夏文明的兴衰,乃至封建王朝的更迭都和水脱不开关系,就说这红巾起义不也是修黄河的时候爆发的。 所以像是郭守敬这样的人才,统治者都十分的喜欢,这老头但凡能学个祖宗的一鳞半爪,老朱必然厚待,自从刘基辞官,那太史令可就一直空悬着呢。 郭老头听完徐达的话起身一揖,“多谢国公厚爱,老朽年迈不堪驱使,恐不能为朝廷效力……” 话未说完就被朱棣喝断,破旧的小桌子在他熊掌之下颤抖,“怎得你郭家能为蒙元效力,就不能给我大明干活,是以为我大明的刀剑不会杀不了人吗!” 这蛮横模样,果然有他老子的“礼贤下士”之风。 “殿下!你失礼了!”徐达呵斥道:“若再出言不逊就滚出去!” 也就是徐达敢这么说若换成旁的臣子,朱棣早就大耳刮子抽他了,看徐达眉毛冲着朱棣微微一挑,原来两人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唱戏呢,不愧是翁婿,还真是有默契。 老头哪里禁得住这般吓唬,颤巍巍的给朱棣行礼,“殿下恕罪,并非是老朽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实在是曾祖去世前曾有言,不许子孙后代再为官,老朽及冠时也在他老人家跟前起过誓的,实不敢违逆。” 马度笑道:“人人都希望子孙富贵能光宗耀祖,这不合常理吧?” 郭老头叹了口气道:“确实不合常理,老朽至今也不明白。为表诚意,为示诚意愿将曾祖毕生心血相赠。当年逃亡时人人都抢金银珠玉,唯有老朽抢了曾祖一生所积存的手稿,鲁儿去将墙角的樟木箱子挖出来。” “父亲!”那中年男子有些不情愿。 “日后我等在乡间耕作度日,有诗书传家即可,能献给朝廷造福天下,才不会浪费他老人家的心血。” 这种粗活自是不劳他们动手,王府侍卫很快就从墙角挖出来一个偌大的樟木箱子挖了出来,里面书稿都是用油纸包着的,保存的很好。 除了郭守敬著作,还有大量散碎的手稿,装了满满的一箱子,都是他修编历法和治水的心得经验。 朱棣拿过一本胡乱翻了翻,嘿嘿的笑道:“这可比一箱子金银珠玉值钱多了,我父皇赏罚分明,郭老先生跟本王去应天领赏吧。”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2章 马老爷 胳膊何曾拧得过大腿,在朱棣的面前郭老头顶多算是个手指头,眼下手指头颇有些不甘心,不住的用指甲撩拨着大腿。 “殿下,老朽少时顽劣不堪,实在不曾学得曾祖半点的学识,你就饶了老朽吧。” 朱棣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里的鞭子,“莫要再聒噪了,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老头闻言很干脆的一闭眼睛一挺脖子,摆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马度拽过老头的马缰,拉到自己身边道:“我这外甥脾气暴躁,刚刚在辽东杀了十几万蒙古人,他可不吃你那一套,当真会打你的。” 郭老头苦着脸对马度道:“侯爷,老朽真的在曾祖跟前发过誓的,更何况老朽老迈,一身的毛病当真不堪驱使。” “不老不老,这不还是骑得动马吗?有毛病也不怕,实不相瞒本侯就是个大夫,你有毛病咱们可以慢慢调理,再说谁也没叫你当官呀。” 郭老头来了精神,“当真不让我做官?” “你若是愿意,就来皇家书院教教书就好,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倔老头,千万别跟我说你不懂学问,家学渊源半点都没有学到,你的那些小孙儿都是无师自通的。” “当真不用当官,总算不用违背誓言了。”老头似乎长处了一口气,似乎这誓言并非是他虚言哄骗,不明白这郭守敬为什么不当子孙后代当官。 “至于你的儿孙我就不敢保证了!千万别说不让,你回头看看你的儿孙,他们满脸的笑容不是装出来了,他们知道去了应天就有好日子过,能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再忍饥受冻。 看看你的儿子,自打出了门就一直绷着个脸,其实心里最高兴的就是他了,和你的孙儿自幼穷苦不同,他可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这些年受苦最多的也是他吧,看看他瘦的都快没人形了。 你要遵守和郭太史的誓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又何必拉着全家人跟你受苦,作为长辈您就不心疼吗? 你可知道在有郭太史亲自改制的十二种天文仪器,就在书院里头却没有人懂得如何使用,你就忍心它们风吹雨打吗? ……” 老头眼睛已然泛红,哽咽的打断马度,“老朽惭愧,侯爷不必再说了,到应天全凭您安排就是。” “嘿嘿,想通了就好!您可有其他族人的消息?” “当年北平城破不久,族人便四散逃离,老夫带着家眷走走停停一直到了鲁南,直到长子病逝,又碰上官府分田,便在安定下来。其他的族人到底去了哪儿,老朽一点音讯也没有。” 郭老头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你找到他们也是无用,曾祖为官六十载,就像是其他的官宦之家一样,族中多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倒是在行,曾祖的精深的学问却无人继承,老夫也不过学得一星半点而已。” “不妨事,有他老人家的手稿在,日后可以慢慢研习,我再给您找些聪明的学生,到时候编撰成册传之后人供人敬仰。” “曾祖九泉之下定也能瞑目了!” 跟郭老头一番长谈之后,总算是将他稳住,没有再生什么幺蛾子。 出了鲁南经徐州、扬州,到了应天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在渡口换了船,迎着南风的渡江而去。 碧琳站在船头使劲儿的抽着小鼻子,一副很享受的神情,“还是家里好,空气都是湿湿的甜甜的,不像北平到了冬天又冷又干,鼻子很不舒服。” 朱棣站在旁边道:“我还是觉得北平好,冷也冷得痛快,不像是应天,湿冷湿冷的直往人骨头缝里头钻,那才叫难受!” 马度在一旁心道:“不然你怎么会迁都呢。” 马度从背后捧起碧琳肉肉的微凉的小脸儿道:“待会儿见了你娘希望你也能说回家好。” 碧琳的小脸儿一下子就塌了下来,瘪着嘴道:“爹爹回头可要在娘亲跟前替孩儿求情啊,要不咱们先不回家,到徐伯伯家住几天……不行,徐伯母一定出卖我的,要不去大姑父家里……” “去哪儿都是没用的,早晚都要回家的,这一顿戒尺你是逃不了的。” 碧琳无力的摇着脑袋,“娘更喜欢用鞋底打人!” 朱棣哈哈大笑,“到时候表哥一定会去看碧琳的挨揍。” 说说笑笑间,船已经缓缓到了对岸,不等船停稳,岸边已经有一群人下了岸,沿着栈桥跑过来,当先的是两个妇人,乃是大鱼儿和常夫人,常遇春带着常升、常森紧随其后。 不等船板铺好,常茂就大笑着跳下船,“你们都知道我今天回来,特地来接我吗?”还很得意的冲着船上人眨眨眼。 事情显然不是常茂想的那样,娘和老婆一下子抱住他大哭了起来,大鱼儿泣不成声,常夫人边哭边骂,“你个混账,老娘就知道你早晚惹出祸来,现在捅了天大的篓子,你老子都保不住你,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呀!”大耳刮子使了劲儿的往常茂脑袋上招呼,把常茂都给打懵了。 站在船舷边上的徐达紧绷着脸,对马度道:“应该不至于要杀头吧?” “皇上的性子不好说,咱们下去。” 两人忙不迭的下了船,刚一站稳大鱼儿就从常茂身上起开,向马度扑来,马度这才发现他两眼红肿,已经成了桃子,怕是这些日子没少哭了,她抱着马度的胳膊哭求道:“哥哥你救救常茂吧,通儿年龄还小,不能没有爹啊!” 马度伸手擦擦她脸上泪痕,“有哥哥在没事的,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常遇春道:“大鱼儿莫要难为你哥哥了,眼下也是自身难保。” “啊!难道哥哥也……”大鱼儿嘤咛一声,眼珠子一番便已经倒下。 “大鱼儿!” 马度连忙扶住,“乌日娜赶紧的过来帮忙!” 马度给大鱼儿检查了一下,应该是忧思过度情绪激动所致没有什么大碍,先把她安排在了船上,这才对常遇春道:“怎得?当真要杀头吗?” 常遇春显得十分憔悴,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煎熬,他无奈的摇头道:“不知道,皇上很生气,也不曾给个准话。” 徐达道:“你的脸面都没要来个准话?玄重咱们进宫。” 老朱是越来越难捉摸了,天威难测便是这样了吧。 马度扭身看看身后的朱棣,“燕王殿下,咱们一起进宫吧,这事儿你也有份,总不能让常茂一个人担着。” 朱棣用下巴往前指了指,“怕是来不及了!” 只见韩成已经带了几个锦衣卫上了栈桥,朝着这边过来,韩成从袖子里头抽出一卷圣旨喝道:“海军指挥使常茂接旨!” “难道这回我真要玩……玩完了?”常茂脸色发青说话都有些结巴,看来是真的怕了。 常遇春一踢他的腿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赶紧的跪下。”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韩成手里的圣旨,向来泼辣的常夫人偎依在常遇春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瑟瑟发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海军指挥使常茂,顽劣成性,目无军纪,擅杀降臣,坏朝廷招降大计。现革其海军指挥使之职,杖八十,充军琼州,即可行刑。” 钦此。” “谢皇上隆恩,哈哈……”常遇春哈哈大笑,对常升、常森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扶你娘起来,咱们回家!” 兄弟二人背起已经晕倒了常夫人,对常遇春:“爹爹大哥他……” “哼,死不了他!”常遇春仿佛没有看见被锦衣卫拖到岸上的打板子的常茂,“今日不便改日俺再摆下酒宴给天德接风。” 徐达苦笑道:“不急,我也要先入宫面圣的。” “玄重,大鱼儿你就先接回家里好生宽慰,省得她们婆媳二人整日抱头痛哭伤了身子。” 常遇春还真是外粗内细,要是把大鱼儿留在常府和常夫人两个相互的传染情绪,真不是件好事。 “常大哥好生照看家里就是,大鱼儿我自会照看好的。” 常遇春点点头带着婆娘上岸走了,看都没看岸上被揍得哇哇大叫的常茂。 马度看向韩成问道:“应该还有给我的圣旨吧。” 韩成呵呵的笑道:“侯爷真是通透,皇上说了给您留些颜面自己看吧。”他变戏法似得又抽出一卷圣旨来递给马度。 马度接过来缓缓的打开,张五六在马度身后踮着脚尖瞧,紧张的问道:“侯爷,上头写的啥?” 马度把圣旨合上,扭头对张五六道:“以后不要喊侯爷了,喊老爷吧。” :。: 第653章 乌龙 马度上岸的时候,常茂的板子已经打完了,屁股上皮肉翻卷血淋淋的一片,两个侍卫把他扶起来给他戴枷,见常茂还能站得住,就知道他没伤到筋骨。 “韩都督这就要送常茂走吗?” 韩成点点头道:“这就走,沿着梅岭古道一直到广东,再乘船去琼州。国舅爷放心,有您和常公爷的面子在,路上吃不了什么苦头,更何况是还是罚去海军做苦役。” 满脸痛苦的常茂闻言不由得面露喜色,“海军好,就去海军做苦役,嘿嘿……哎哟,兄弟你手脚就不能轻点。” 那给他戴枷的锦衣校尉道:“若是下手不轻,八十军杖已经把你打死了。” 马度取了一瓶伤药递给那锦衣校尉,“劳烦校尉一路之上多多照料,等两位从琼州回来小人再置酒相谢。” 那校尉诚惶诚恐的道:“侯爷这话真是折煞下官,您放心定将常公子好生送到琼州。” “呵呵……小人现在已经不是侯爷了。” 常茂笑问道:“怎得,大舅哥也被削职罢爵了吗?有个人作伴儿的,我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混账玩意,还不是被你们连累的,等你从琼州回来再与你算账!” 马度咬牙切齿嘴上骂常茂,心里头却在诅咒老朱,果然被徐达给料中了,自己成了背锅侠,官职被罢了,爵位被削了,自己一下子成了平头老百姓了,虽然自己总归要跑路了,爵位官职什么的都是浮云,可心里头到底也不痛快。 徐达拍拍马度的肩膀,劝慰道:“玄重勿忧,削爵而已,等风头过了,皇上定会给你复爵的。” 老朱是留了情面的,还让人给常茂配了一辆囚车,能公车公款的去海南旅游,也算是他的造化。 常茂在囚笼里拱着手道:“大舅哥大鱼儿就交给你了,你跟她说要不了两年我定立功回来。” “去吧,就算是立不了功,我和你爹也想法子让你回来,总不能让大鱼儿在家守活寡。” 直到囚车吱嘎吱嘎走远了,马度才和朱棣、徐达二人一起进城赶往皇宫,当然还有两个老头也是要带上的。 “这应天到底是京城,可真是热闹,俺们县城是没法比的,这一趟真是没白来。”那个随着马度来应天找老朱告状的老头,骑在马上左顾右盼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张五六牵着缰绳走在前,“那可不是,别说一路好喝的招待,就是能让俺给你牵马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你知道俺平常都是给谁牵马的吗?那是侯爷!” “好像俺不会牵马似得,从前可没少给鞑子老爷牵马,骑在马背上溜两圈也是行的。”老汉压低声音问道:“刚才听说你家侯爷不是官儿了,到底还能不能带俺见着皇上。” “老头小瞧人了不是,一个侯爵算啥,你怕是不知道俺们侯……老爷还是国舅爷,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 “国舅爷?皇后娘娘的亲兄弟?这可是实在亲戚,难怪说能带俺见着皇上呢。” 张五六得意的道:“那是自然,告诉你回头进了宫,可莫要像现在这样东张西望坏了规矩,更不要胡乱说话,皇上可凶着呢,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多磕头准没错了,大不了踹你几下,就像是踹俺家老爷那样……” 众人骑马缓行,穿过热闹的街区,进入皇城在皇宫附近下了马,步行穿过五龙桥,直到奉天门下,看守的锦衣卫死活都不让两个老头进去。 马度只好跟两人道:“两位且在这里稍待,等我见过皇上,定会宣旨请二位进谏。” 郭老头道:“本该如此,老朽在这儿等待就是。” 郭老汉一双眼睛望着高大门楼,眼神已是迷离,嘴里不停的嘀咕,“真是阔气!”压根也没听见马度说什么。 宦官领着三人一路进了到了老朱平常办公的谨身殿,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拜倒给老朱行礼。 “呵呵……”只听见耳边响起老朱爽朗的笑声,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瞥见一双龙靴走到徐达的跟前,“徐兄戍边辛苦了,元生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给搬凳子。” 接着就瞥见一个金墩被放在御案边上,老朱和徐达就这么着聊了起来,对于跪在地上的马度和朱棣,老朱似乎没有瞧见一样。 第一次发现老朱和徐达都是话唠,两人从边关军情说到家长里短,干脆说到儿女婚事,眼瞧着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没有人不让你俩聊,可是边上还跪着两个人呢不是,殿中铺地的砖石有多硬多凉,难道你俩都不知道吗? 马度和朱棣对望一眼,然后很默契的咳了起来,吭吭啊啊,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显得特别的响亮。 老朱收住话头,往这边瞧了一眼,皱着眉沉声问道:“老四你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风寒。” “多谢父皇垂问,儿臣无病,这两天猪肉吃的多,有点上痰。” “无妨,多喝点冰糖雪梨汤去去火就好,别跪着了,去中宫看看你母后,她正和徐夫人商量着如何操办你的婚事呢。” 说到护短老朱数第一,便没人数第二了,朱棣捅了那么大个篓子,只跪了一炷香便算是了事了。 朱棣如蒙大赦,得意的冲着马度眨眨眼睛,起身跟老朱告辞便一溜烟的窜了。 老朱仍不搭理马度,笑着对徐达道:“天德也去中宫吧,关于婚事有什么要求尽管向皇后开口就是。” “微臣一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皇后娘娘贤德,有她操持必然万事妥贴,微臣还要到大都督府和兵部缴纳印信,便先告退了。”徐达起身一礼,还未转身忽然想到什么似得,“微臣在北平时旧创发作,卧不能寐,行不能披甲,痛苦万分,多亏碰上玄重这才得救。北地天寒不宜养伤,一旦复发恐难再愈,是吧,玄重!” 徐达比便宜外甥讲义气多了,马度连忙的抬起头应承,“是是是,魏国公伤势不轻,该在京中多修养几年。” 老朱歪着脖子眯着眼睛瞧瞧马度,像是不认识似得,忽然一拍桌子,“锦衣卫当的什么狗屁差事,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黔首百姓都能往宫里来。” 元生给老朱换了一盏新茶,笑呵呵的道:“这是江宁侯……哎呀好像不是了,海军都督,这个好像也不是了,马老爷您一个平头百姓,怎得就进了宫了呢?到底塞给守门侍卫多少银钱。” “哈哈……马老爷,笑死朕了,马老爷,哈哈……”老朱一手指着马度,一手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当然徐达和元生也在笑。 难道是合起伙来故意拿我取乐的?马度一脸的懵逼,可这有什么好笑的吗?到底差了六百多年,这人跟人的思维果真是不一样。 等老朱缓过劲来,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他揉揉有些酸疼的腮帮子,“天德有事便去忙吧,有空到宫里陪朕说话下棋,你在家好好养伤,朕的天下少不得你。” 徐达躬身告退,走之前还让马度准备好了贺礼来喝他家的喜酒。 “皇上让微……草民起来吧,这膝盖硌得实在是疼,草民还有事情向您禀奏呢。” 老朱哼了一声,“您能有什么正事,去趟辽东就给朕捅出来这么大一个篓子。” “微……草民冤枉呀,韩都督可是把前因后果调查的清楚,要说罪魁祸首当数您的宝贝儿子。” “朕心里头有数,不然就让不是削你的爵位,而是让你和常茂一起琼州了。朕那日正在朝堂和群臣说着招降之事,还让礼部工部准备给纳哈出盖府邸,可一道军情递上来,却说纳哈出被斩首,二十万降卒被你们砍了一半,朕的老脸都丢尽了!” 老朱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的脸拍得呱呱做响,这是马度第一看见老朱做这么接地气的动作,原来发这么大的火是被丢了面子呀。 马度委屈的道:“那您也不能让微臣被这个黑锅呀。” “你不背谁来背,老四年龄还小,朕苛责太甚他以后会畏手畏脚不敢打仗的,蓝玉也算是将功抵过了,朕若是罚了冯胜这个主帅一样是在打自己的老脸,只有你不大小的正好拿来开刀。难道你就没半点的错处,管理不善御下不严朕,现在还有御史弹劾你呢,朕罚你都罚轻了!” 老朱边说边骂,声调也渐渐的和缓下来,估计是火气发的差不多了,“你到底不是外人,为朕受点委屈不是应该的,还跪着做什么,要朕扶你不成!坐吧!” 马度起了身揉了揉膝盖,就在锦墩上坐了,老朱刻薄的撇撇嘴,“一看就是没规矩的,你瞧瞧天德也只坐半拉屁股,哪里像你这样跟大爷似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草民回京时路过鲁南,偶遇一户人家,乃是郭守敬的后人,微臣就一发带来应天了,想举荐给陛下!” “哪个郭守敬?就是那个修造元皇宫、懂历法又善治水的郭太史吗?” “主持修元皇宫的是郭守敬的师父刘秉忠,不过郭守敬应该也是参与的。” “朕岂会不知,此人连忽必烈也是颇多赞誉。只是这人可有其先祖的本事?” 马度点点头道:“草民见其家学渊源未断,总有其先祖一鳞半爪的学识吧,总要比太史院三两只小猫要强的。” “既然如此,朕就见上一见,若是堪用就留在太史院里任职吧,元生让人去宣!” 元生应了一声,走道店门前又回过头来,问道:“国舅爷,那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郭老头一直自称老朽,也不曾提及自己的名讳,毕竟是长者马度也不好问,“就在奉天门外,姓郭的老头就是了。” 元生给殿外宦官吩咐一声,还给马度上了一碗茶,边喝边等着郭老头的到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老朱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问马度,轻声道:“这就是你给朕推荐的高人?虽然卖相差了些,倒也是与众不同。” “微……草民举荐的的自然不会差了。”马度头也不回的道,“不过久居乡间,难免吃些苦头,卖相差些也很正常。” “嗯!”老朱点点头问道:“老先生就是郭太史的后人?” 只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道:“什么屎?锅里可不能放屎,那可是吃饭的家什。” 咦?这声音不对呀,马度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老汉呆立在殿中,四肢僵直两手却在打颤,就连牙齿也是在咯噔咯噔的打架。 这哪里是郭老头,不是那个找老朱来告状的老汉吗?怎得把他带过来了,马度正要开口说话,元生已经喝骂道:“大胆狂徒见了陛下不行礼拜见,还敢口污言秽语,该当何罪!” 元生虽然是个宦官,可是声音却很正常,又是习武之人,中气十足,这一声吼出去,再加上在殿中的回音,颇有威势哪里是个乡间老汉能受得了的, 老汉扑通朝着元生跪拜下去,颤着声道:“草民郭六一给皇帝老爷磕头了!” :。: 第654章 傲上媚下 “老丈莫慌,咱们皇上呀,是这天底下最慈和的人了。”元生把一碗茶递了过去。 这昧着良心的鬼话说了也是白说,郭老汉伸手接过茶碗之后,碗盖和碗口便开始啪啪啪的发出有节奏的碰撞,可见手抖得厉害。 没错,这个跟着马度来京里告状的老汉也姓郭,不然宦官怎么会传错人呢。 “俺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有什么好怕的!”依稀记得老汉出发时的豪气干云。 可说跟做到底是两回事,见识了恢弘的殿宇,森严的守卫,面对元生的呵斥,这老农没有当场尿裤子已经算是他有胆气了。 “呵呵……老丈莫急,先喝完茶,等气理顺了再慢慢说。”老朱笑呵呵的好言安抚,他这个人是典型的傲上媚下,若是郭守敬的后人这般失礼,早就让人拉出去打板子了,可若是换成无知老农,全然是另外的一番态度,仿佛这老汉就是就真的是从他的家乡濠州钟离来的乡亲。 一碗热茶下肚还真有用,郭老汉手也不抖了,额头不冒虚汗了,牙齿也不打架了,看来老朱还是挺有经验的。 “老丈感觉如何了?”老朱是在问他是不是舒服了些,郭老汉还以为是在问他茶水如何,砸吧一下嘴道:“皇上老爷给的茶水甜滋滋的,就是好喝。” 甜滋滋吗?那八成是茶叶有些发霉了。 “哈哈……他喜欢喝,就再给他泡一碗新茶。” “还有我的!”马度把茶碗搁到茶盘上,老朱见状立刻补充道:“给他添点白水就行了,免得糟蹋了朕的好茶叶。老丈去年家里的收成如何呀?” 说道种地,郭老汉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去年收成好的很,交了皇粮还剩下许多,又有儿媳纺纱织布,自然是有吃有穿的,逢年过节还能吃上一顿肉解解馋,鞑子坐天下的时候哪里敢想这样的日子,全都托皇上老爷的福。” “呵呵……交皇粮时可曾有税吏强征暴敛,或是寅征卯粮,用大斗收粮的事情发生?” 郭老汉挠挠头道:“皇上老爷莫不是记错了,收皇粮不都是粮长收粮吗?听说官府说这还是您定下的规矩。” “哦,是朕记错了,是粮长收的皇粮。”老朱眼中精光闪过,他刚才是自然是虚言试探。 “做粮长的都是自家乡亲,自然不会学税吏官差那样坑害咱们。” “那就好,看来朕的这粮长制还是挺管用的。”老朱神情中难掩骄傲。 老朱出身贫苦,自然知道税吏官差征税时玩的花样,便想出了粮长制度,这是个好政策,也从某种程度上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老朱对粮长也十分的重视,时常亲自接见粮长,从粮长升为高官的在洪武一朝不在少数,这个时候人人都抢着做粮长,尤其是大户人家,就算自家补贴损耗也在所不惜。 可再好的政策不能与时俱进只能走进死胡同,到后来谁要是摊上了粮长,八成是要落个倾家荡产。 “对了,老汉乡下可有个好东西,正准备要献给皇上。”郭老汉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袱来,嘴里不停的嘀咕,“刚才看门的人不让俺拿进来,俺给他费了好大口舌,说这是吃的,还拿刀给切了成了片片,才让俺带进来。” 原本以为是个什么稀罕物,可那红皮白瓤的不是红薯是什么。书院的学生会在寒假的从马家的作坊里头取来烤好的地瓜放在保温的箱子里沿街叫卖,守夜的护卫常买上一个踹进怀里,既暖和又管饱。马度不信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估摸着是怕老汉拿这东西给老朱的脑袋开瓢。 “老汉赶集时碰上有人卖秧苗,听人说一亩地能能产两千斤庄稼,老汉原本是不信的,可也架不住商贩说的好听,老汉一咬牙就花二十文买了五颗秧苗种到地里。” “二十文才秧苗五棵,可真够黑心的。”老朱用眼珠子斜睨了马度一眼,马度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这黑心肠的买卖不是他干的。 “可不是黑心肠吗?老汉宝贝似得种在院子里,野草似得疯长,只见开花不见结果,等过了秋天什么也没落着,老汉也没少被儿子埋怨,老汉心灰意冷想要锄了,谁知道东西都在下面呢,呵呵……一个红彤彤的,就跟穿了肚兜的胖娃娃似得。生吃又脆又甜,放在锅里煮,又软又糯,正和老汉的牙口。关键是产量高啊,才五棵就收了近百十斤,要是种上一亩地别说两千斤,三五千斤也是有了。这样的好粮食,草民特地带来献给皇上,人人家里都种上一些,以后便饿不死人了。” 元生捧了茶碗过来,“老丈献得晚了,早十年说不准皇上还赏您个官儿当当哩,您怕是不知道到了冬天满应天大街都是卖红薯的,放火里烤着吃那才叫一个香。” “京里满大街都是吗?那这样的好粮食官府为啥不教给老百姓种哩……”见老朱原本笑呵呵的面孔突然变得阴沉,郭老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的收住话头。 “一个要给朕交皇粮的老农都知道为朕的江山着想,那些领着朕俸禄的官却对治下不闻不问,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马度笑问道:“皇上,那在任上推广种植红薯的官员是不是应该提拔呀。” 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大多都在京中的衙门观政,谁叫他们太年轻,有些个到地方任职的,马度旁的没有,就任前一人送他们一车红薯,不管如何都是一项政绩啊。 老朱瞥了马度一眼,“你可真会给自己的门生找升官儿门路,都找到朕这里来了。” “那是您的门生,不是草民的。”马度忽然觉得草民这个自称也挺顺口的,才一屁会儿的功夫便已经习惯了。“老丈你来这里不是要向皇上告状的吗?赶紧的说了,这都快到饭点了,回头没功夫搭理你了。” “无妨,那咱们就边吃边说,元生让御膳房弄些软和好克化的饭食。”老朱又看看马度,“你不走,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要朕管你的饭不成。” 马度起身拱拱手,“那草民这就告退,去后宫拜见一下娘!” “不许去!” “草民保证不在宫里蹭饭,见娘娘是有正事,平安和小鱼儿的婚期也近了,平安是您的义子,微臣要和娘娘商议一下不是。” 老朱连连摆手,“那朕就更不能给你找补的机会,省得你向皇后狮子大开口,等办完婚事再来见皇后。” “草民不见娘娘就是,那郭太史的后裔呢?” “他既然不肯违背祖训,朕也不见他了,你留在书院就是,他儿子就到太史院任职吧,过两日自有吏部行文。” 马度行了一礼,从殿中退下,宦官领着马度到了奉天门外,郭老头和张五六还在那边傻不拉唧的等着呢。 “我说郭老先生,刚才皇上宣旨找你,怎得让那个老汉抢走了。” 郭老头笑呵呵的道:“您也知道老朽一路上水土不服有些腹泻,让您的长随领着去找茅房了,这不才刚回来没多大一会儿。” “你这泡屎来得还真是时候,现在皇上不见你了,会有吏部行文让你儿子去太史院任职,虽然官职可能是一样,可哪儿有皇上亲封的体面。别愣着了,跟我回书院吧。”马度走了两步忽然扭过头来,压低声音问道:“老头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没有的事,谁不想面见天颜落得一份情面,刚才是真的不舒服。老夫在这里站了半天也累了,赶紧的到落脚的地儿安歇。” 见他神情倦怠不似作伪,马度也没深究,道:“既然先生累了,咱们就弃马乘船。” 三人缓步走向秦淮河的码头,出了皇城郭老头也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左顾右盼,马度打趣道:“你不是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北平吗?别说没见过繁华都市。” “蒙元国运不过百年,老夫在大……北平足足生活了五十多年,也算是见过北平兴衰的,可是北平最兴旺时也不过如此,更没有如此生机,真不敢相信大明立国不过十年而已。前面那些房子可真是漂亮,是勋贵家的别院吗?” 马度笑道:“朝廷哪儿来得这么些勋贵,里面是有住着勋贵不假,可有八成都是从各地迁来京中的富商。” 郭老头瞪大了眼睛,“是谁这么大胆子把满身铜臭的商人安排在皇城边上?是皇上?看来他的胸怀比老朽想想中的要宽宏,能与庶民比邻而居颇有宋君之风。” 张五六嘿嘿的笑道:“老先生您弄错了,是俺侯……老爷让他们住在皇城边上的,可是赚了他们不少钱呢。” “是你?”郭老头张大了嘴巴,然后大笑道:“看来老夫这次没有跟错人哪。” 三人在秦淮河边上租了一艘乌篷船,从水门出城逆流而上缓缓的驶向方山。 郭老头看看往来船只,道:“看来这方山是一处兴旺之地,老夫听说到书院里教书,可以分到一栋漂亮的小楼,每个月还有五十两的可拿,逢年过节也有礼品贴补,可是真的吗?” 他娘的又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老鬼,马度连忙的打掉他的幻想,“郭先生听谁胡说八道,可倒也不全是假的,要在书院教上十年书才有这样的待遇。” “你的长随可不是这样说的,再说老朽哪还有十年好活,出了山总要给儿孙留点什么,老夫会证明自己值得这个价格。” 看看坐在船头望着天抠鼻屎的张五六,马度的心在滴血,一个老狐狸套一个二傻子话,那还不是一套一个准。 因为方山附近有交易市场,方山附近的码头是越来越繁忙,等了好一会儿才算是上了岸,“现在天暖了,小白回江的时候要把码头给封了不许船只往来,让瘪头他们巡逻时勤快点,谁要是敢在河里扔里扔垃圾,尤其是扔玻璃的统统的赶出去。五六你带郭先生到书院,让书院的管事把他们一家人安顿好了。” “郭先生,我回家心切,就不相陪了,生活上若有什么不便的尽管来找我就是。对了,还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刚才就是因此才在宫里闹了乌龙。” “老夫单讳一个达字,国舅爷想家尽管自去,老夫有难处自会找你。” 马度一挑眉毛,“郭达?好名字!”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6章 朱棣的克星 陈瑛站在牌坊下面,一手拿着扫帚,一手狠狠的将几张纸甩在一个少年的脸上,脸上的大痦子颤抖着满是轻鄙的道:“污泥一样的血统,也想进书院读书,做梦!”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岁的样子,眼窝有些深,鼻梁稍高,身材也是高大,绝对是有色目人的血统,见他衣衫单薄还带着补丁,似乎不像是富贵人家。 面对陈瑛的羞辱,少年的脸皮涨的通红,躬身捡起地上的纸道:“皇上曾言蒙古、色目,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我虽有色目血统,可亦是大明子民,自幼读的也是汉家经典,现有县尊举荐书,为何不能就读。” “我明言与你,前些日子有倭国、高丽的学子应考,都被山长给撵走了。你赶紧的走,莫要让腥膻之气坏了我书院的文化。 “可皇上说……” “少拿皇上来压我,好像你见过皇上似得,赶紧的滚,别耽搁我扫地。”陈瑛说着就挥起扫帚,滚滚的灰尘就朝着那少年滚了过去。 “呸!”少年狠狠的啐了一口,一脚扫到陈瑛的腿上,似要将刚才积攒的怒旧臣的能人呀。 地上那少年可不管他说了什么,凑到马度的跟前,行了一礼拱手问道:“刚才不甚冲撞了阁下实属无心,还请原谅则个,敢问您是书院的先生吗?” 这少年明显的耿直多了,撞了人不赔汤药银子,凭什么原谅你。 “没错,我是在这书院教书。” “敢问先生,这皇家书院莫非是只收汉人吗?像学生这样有异族血统的不要吗?” “那倒没有,只要是我大明子民,凭真才实学考入书院的,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若是品德高洁至孝至诚之人,亦能破格录取,至于能否毕业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那便好,不然这书院不读也罢。”少年把怀里的几张纸捋平捧到马度的面前,“学生来自河南穰县,州县举荐我前来应天求学,因为路上生了一场小病耽搁了时日,好不容易到书院,这位兄台却说这里容不下剩下学生的异族蛮夷,还请先生主持公道。” 不用惊讶为什么一个个的毛头小子,没钱没马能不远千里的往来应天,因为大明有驿站这种机构。 马度接过他手上几张纸看了看,除了官府的举荐书,还有一篇他写的文章,整天的跟一群老儒呆在一起,马度对古文总算也有几分鉴赏能力,此人的文章虽然没有方孝孺、黄子澄那样满纸的华彩,却言辞慷慨、犀利直白,是老朱喜欢的那种。 他的年龄实际上更小,不过十三岁而已,他的名字更是让马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真的叫铁铉?” 少年还没开口,陈瑛便接话道:“你这蛮子被先生看出破绽来了吧,老实交代究竟是从哪里拣来举荐书,不然这把你送到衙门治罪。” 铁铉不搭理他对马度道:“学生就是铁铉,这里有县衙开的路引为证。” “不用掏摸了,我信你就是,走吧,我带你去见罗先生,让他考校你一番,若是没有问题便直接入学。” 铁铉的名头即使到了后世也是大名鼎鼎,在靖难之役中可以说是大放溢彩,当然他不是朱棣手下,而是朱允炆的人。 李景隆大败之后,朱棣兵围济南,时任山东参政的铁铉诈降,以千斤闸置于城门洞中,将朱棣的坐骑被砸个稀烂,朱棣差一点就玩完。 在朱棣以书和文章递给朱升,“才十三岁,您莫要太苛刻了。” “看来玄重是非要收他不可了,老夫虽然信不过你的文才,但是信的过你的眼光。”朱升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是带上老花镜仔细的看了一遍,“十三岁就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是一个好苗子,收了吧,交给罗先生他一定喜欢。” “好,晚辈这就去办。” 马度刚要走,朱升枯槁的手却拉住他的袖子道:“玄重别急走,老夫还有事要吩咐你。” “有事先生尽管说!” 朱升压低声音道:“你该找一个人接老夫的班了。” 第657章 突如其来的投靠 马度讶然问道:“先生您是想回徽州老家了?” “老夫回徽州做什么,认识的亲友故旧都快死光了,哪有在这里过得舒坦。老夫行将就木,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你难道不该做点准备。” “先生可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告诉晚辈,定细心给您医治调理。” “你医术再高也终究是个医生,还能让老夫长生不死做千年王八,放心老夫好的很,不过人终有一死,总要做些安排。” “你不是想让那三个老头接我的班吧?”朱升摆摆手道:“不行,罗先生太刚直,宋仲温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主敬原本是个好人选,可从前恩宠太盛荣耀太多,在皇上跟前怕是直不起腰来。” 马度指指自己,”那晚辈就不行吗?‘’ “你要是不想当王莽,还是不要做山长的好,到时候满朝都是……” 马度连忙的捂住他的嘴,“先生当真是老糊涂了,什么都敢说,是要害死我啊!”扭头看看办公室外面的铁铉,他应该没有听见。 朱升拿开他的手,“胆小如鼠又没风骨,哪里能做得了山长。能把郭太史的后人招来,也算你有本事了,既然你给书院带来一位名师,这未来的山长就包在老夫身上,到时候你可得好好供着。” 出了办公室,马度找了个管事带着铁铉去办理入学手续,安排食宿,自己则是穿过操场,到了薄启授课的教室。 跟着他学习营造之术的学生越来越多,教室早已扩建,比后世大学里的公共教室也是不差,窗明几净,屋子里头摆满了模型。 薄启趴在窗边的小桌子上,一边享受着春日的阳光,一边吃早饭,一碗奶茶,一个大菜包子,还有一坨黑不拉几狗屎一样蜂胶。 忠心耿耿的宦官海英,竟然粘了假胡子侍立在一旁,正仔细的给他剥着鸡蛋,见马度来了便笑呵呵的一礼,“侯爷您来了。” 薄启喝了一口奶茶,“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侯爷白身一个,现在书院里头都快没他的位置了,你还真是好运气,连郭守敬的后人都能找得到。” “嘿嘿……只能说是巧了,海英可还有奶茶吗,给我来上一碗。”马度紧挨着薄启坐了,“郭老头的长孙你可见过了吗?觉得如何呀?” “见过了,是个好孩子,是要让老夫收他做弟子吗?你就不怕再出个什么篓子?” 薄启所指的应该是那个除夕雪夜,看来老朱给他留下的心里阴影不小。 接过海英递来的奶茶,马度轻轻的啜了一口,拍拍薄启宽厚的肩膀,马度笑道:“你想多了,虽然郭太史给你祖上打过六十年的长工,可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差着好几辈就算是有些恩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那郭家的老头傲气的很,连当今的皇上都不上赶着巴结,还会在乎你这个退位过气的。听说你的舞姬生了女娃儿,你视若掌上明珠,有了上次惨痛的教训你应该不会拿她的未来做赌注吧?呃……呕……” 瞥见薄启嘴里那坨又粘又稠的蜂胶,马度不由得干呕一声,早上吃的豆花差点冲到嗓子眼。 “哼,你自己看着都恶心,却让老夫每天吃顿顿吃,就不能换点别的。” “这是好东西金贵着呢,你能老来得女可全靠它,说起来我也有一份功劳,你别不识好人心。” “你这话里有歧义,老夫的便宜也是你能占的。” “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呢。说正事吧,让你做的蒸汽船到底如何了?” “老夫刚得了一个千金宝贝,这会儿哪有心思,再给老夫一些时日,最迟到今年夏天,保证你能试航。” “不着急,关键是稳妥,要是行驶在茫茫大海之中翻了船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薄启重重的点了点头,“定不叫你失望,你要记得答应老夫的事情。不跟你说了,老夫新收的好徒儿来了,也不知道留给他的课业做得如何,有没有营造方面的天赋。” 窗子外面,郭牧穿过操场缓步走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高粱杆扎成小玩意,想必那就是薄启留给他的课业了。 “看来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 “那是当然,这些年老夫收的学生不少,可大多资质平平,好苗子全都给那几个老家伙抢去了,难得碰上一个自然是要出手快些,那郭达还不乐意,是我强收入门下的。” “恭喜了,我就不打扰您教导学生了,告辞!” 马度在书院里头闲逛了一圈,既然有人替他上课求之不得,刚要回家就碰上拿着教材从教室里面出来的郭老头,他冲着马度拱手一礼,拦着马度笑吟吟的道:“国舅爷,这就要回家去了吗?” “郭老先生,您这么客气让我很不习惯哪。”看着郭老头满脸笑意,马度总觉得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老夫惭愧,在山东时只以为国舅爷是轻浮跋扈的浪荡外戚,靠着姻亲得了爵位,在书院几日,听闻诸位先生说起国舅爷的轶事,才知道自己眼拙小看了您哪。” 马度摊摊手无奈的道:“我很像您口中说的那种轻浮跋扈的外戚?” “像,堪称典范,是老夫以貌取人,在这里给您赔礼了。”郭老头说着还向马度一揖,“旁的不说,单这一本教材便知国舅爷于算学一道可称宗师,老夫不及也,更遑论国舅爷战功赫赫,还创下这偌大的书院,乃是不世出的英才。” 还从未有人这般夸赞过自己,可能是平常被打击的多了,这让马度很不习惯甚至有点脸红,他错开身子道:“当不得先生大礼,更当不得先生谬赞。都过去了,先生不必太自责了。嗯,您对住处可还满意,饮食习惯否?” “呵呵……老夫一家在乡野之间住茅屋草棚吃糠咽菜近十年,跟这里的生活简直是云泥之别,吃得不不必说,刚来书院,朱先生就让账房先给老夫预支了两个月的薪资,肉菜粮油也给了许多,若是不想做饭就到食堂来买,家里的娃儿撑得都积了食,这些年跟着老夫受苦了……” 郭达说家常一样的絮絮叨叨,一边走一边引着马度避开下课的学生到人少的地方,“至于住的地方就更好了,不怕国舅爷笑话,老夫并非嫡出,仗着几分的小聪明得曾祖怜爱,但也不曾住过这么好的房子,简直就像是画里画的那样,屋里有暖气不说还有水井,只是院子里头没有茅房两个儿媳十分的不便。” 水井?茅房?用脚趾马度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真怕他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呀。 看着马度踌躇的模样,郭老头疑惑的问:“盖一个茅房很难吗?若是不行,老夫亲自动手也不麻烦。” “一个茅房而已,回头我让家中的仆役给您修就是,只是那水井怕脏,您用火碱多多清洗才行。” “那就多谢国舅爷了,只是眼下还有一难处。”郭老头把目光望向操场的另外一头。 “你是说薄先生吗?我还没有恭喜您呢,您的孙子可找了一位好老师,日后当前途无量。” “国舅爷莫不是在说笑,当真以为我不认得他吗,虽然他模样变了许多,当年他出巡时老夫曾在街头见过,国舅爷怎么能把这样一个人放在书院呢,会给书院招来大麻烦的。” 马度劝慰道:“这个您尽管放心是皇上同意的,书院也确实少不得这号人,况且我也确实也需要他。先生是担心给自己家里招来麻烦吧。” 郭达叹口气道:“唉,曾祖在时亦好机关之术,牧儿也好此道,拜其为师原本是好时。可谁叫曾祖做过蒙元的旧臣,现今牧儿做了他的弟子,瓜田李下的难免招皇上猜忌。” “您多心了,他登极时郭太史已经离世多年,郭家又无人为官,与他半点瓜葛也无。这些年他相当的安分,醉心教学研究学问,几乎没有是非,皇上对他也很放心。” 郭老头一脸愁苦,五官都拧到一起了,“可一旦出了祸患老夫这一脉香火当真要断绝了,愧对祖宗呀!” “先生勿忧,就算真的出了乱子,有我在必定全力周全,保您满门平安。” 郭老头满脸的褶子立刻绽放开来,“当真,国舅爷高义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老夫一家男女老幼但凭国舅爷差遣,莫敢不从!” 这是个什么情况?马度扣扣眼屎,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一番,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儒袍,一双陪他征战辽东的破靴子,实在没有半点的非凡之处,只有从鞋面上的窟窿伸出来的大脚趾稍显霸气,怎么就让骄傲的郭老头纳头便拜了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马度一拍脑袋:“老头你在给我下套!” “这么快就发现了,国舅爷果然是英才。” “你这是讽刺我呢,还是挖苦我呢,老实交代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明白的告诉你,书院不兴那一套,少把歪风邪气往这里带。” 郭老头却一脸的正色,“老夫不过是想给满门老弱妇孺找个大树而已,这难道有错吗?” 马度却是一脸漠然,“只要书院的人遇到了麻烦,无论学生、先生,就算是食堂里做饭的大伯大婶,我也会庇护,倘若谁做了什么不轨不义之事,我第一收拾他!” 郭达苦笑一声,“老夫年过花甲手无缚鸡之力,家中满门妇孺,只有一耿直次子撑门面,能有什么不轨不义之举,不过是想百年之后他们能有个依靠这难道有错吗?” 他面带悲戚,言辞诚恳,不似作伪,马度顿时信了他几分,“您在好好教书能生出什么事来,您的儿子在太史院修修历法也无关朝政,只要再过十年,您家里的几个小孙子就成材了,您且安心享福吧。” “国舅爷真的这么想吗?这书院看似逍遥平静,可却非人间净土,反而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堂若有变故这里必难幸免。” 马度剑眉一挑,心道:“真是看走了眼,这才是个世事洞明的老狐狸!” 第658章 学渣 “听说侯爷火烧永嘉侯府的旧事,知道您可托付之人,老夫乃是真心投靠,您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马度把脑袋别到一旁:“本侯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要你一家老弱妇孺做什么,只要你好生干活,我不会亏待你就是。” “老夫觉得还不牢靠,国舅爷若是不嫌弃,咱们结个亲家如何?” “老头你疯了吧,怎么是个人过来惦记我家闺女,你若是觉得能对付魏国公,尽管带上一家老小打上门去。” “谁说老夫惦记您的千金了,听说您还有一长子,现年八岁跟老夫家里小斓正合适。” 马度大笑道:“老子真是瞎了狗眼,你这老头贪婪狡猾又厚脸皮,不过你打错算盘了,我家婆娘一心攀高枝,想我儿娶个公主回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无妨,无妨,呵呵……老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以示诚意而已。” “老头,我很奇怪呀,你为什么不找皇上做靠山,你明明有机会的。” 郭达伸手抚摸了一下身边的一个巨大的铜制摆件,那是郭守敬改制的简仪,另外还有高表、仰仪、景符等十二件,分别摆放在书院的各个角落。 马度知道这些仪器从元朝历经明朝,一直传到了辫子朝,然后被野猪皮家族熔掉做了他用。 郭老头一脸深沉憋了半天才道:“请恕老夫不能实言相告,当然如果你我结了亲家,自当另说。” “呸!”马度重重的啐了一扣,”老头还想给我下套,没门!” 刚刚出了书院,就见张五六脚步匆匆的赶来,“侯……老爷,小学校那边来人说有请您过去呢。” “喊老爷就喊老爷,叫侯爷就叫侯爷,你这么称呼,人家还以为我姓侯呢。” 张五六挠挠头笑道:“俺原本想喊侯爷来着,可是喊到一半就想起您被削了爵位。” “怎么习惯怎么叫,要不了半年我必复爵,我去小学了,你赶紧的回去给春花收拾摊子吧。” “不知道为啥他们也叫俺一起去。” “还能为啥,八成是两个小子在学校惹了事,希望没有打伤人,不然咱们还得赔汤药银子。” 小学就在书院的南边,距离不是很远,马度对小学可是爱的不要不要的,跟书院这个永远的填不满的大窟窿的相比,小学不仅让他省心更让他省钱,不,是赚钱! 书院招收学生是有诸多条件的,小学可没有,只要年龄合适智力正常不论贫富贵贱都在招收范围之列,马度不得不承认商贾子弟占了很大一部分,不仅是应天的,还有扬州苏杭的,甚至有江西、湖广的,就为了沾染一点皇家的贵气。 无论古今商人从骨子里头都是自卑的,碰到权贵便忙不迭的拿钱开道,一会儿要给小学赞助这个,一会儿要赞助那个,即使他们的子弟很优秀。 马度来者不拒会用他们赞助的钱,来供养同样比例的寒门子弟,于是这个原本并不起眼的小学迅速的扩张,现在人数已经超过书院了。 马度乐得看见小学壮大,没有基础教育的高等教育就是空中阁楼,老朱感谢我吧,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这便是我留给你最大的财富。 “侯爷您想什么呢,您走过头了。”张五六在一旁提醒道。 马度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大门,小学一点都不小,占地五百亩比后世的很多大学还大。他还没有来得及四处参观一下,办公室里就有一个年轻先生快步出来,到了马度深深一揖,“学生见过恩师。” 马度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嘛郑石,很有几分当先生的样子。” 这人是马家佃户的孩子,从书院出来之后没有去衙门当差,也没有在马家庞大的生意网做掌柜管事,和另外几个同窗心甘情愿的来了小学教书。 郑石有些腼腆的笑道:“全是恩师教导的好,一些小事原本该亲自上门向您解释,可是小公子千求万恳,只好劳烦您跑上一趟。” “无妨,反正我也闲来无事。”早上知道到儿子进了小学读书的那一刻,马度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的,只是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恩师屋里请!” 现在正在上课,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只有小骉和中秋两个靠在墙根站着,见马度和张五六进来齐齐的低下脑袋。 张五六一下子就咋呼开了,“你这小王八蛋,到底给老子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老老实实的交代不然俺饶不了。” 别看张五六平常木木呆呆的,教训起儿子来还真有几分当爹的模样,还抽出刀鞘要去揍儿子。 马度连忙的拦住,“行了,这是在学校耍威风就回家耍去。” 郑石给马度和张五六端上茶水,“一个茶商送的好茶,学生留了一罐招待客人,剩下都送到铺子里变现了,留作书院的开销。” “学校的用度上若有难处,你尽管到家里找我,可不要硬撑着。” “学校在资金上很宽裕,若有可能恩师多给派几个帮手才好,尤其是懂算学的。” “这个怕是帮不了你了,这样的人才我也缺呀,那些混账一毕业了就想着当官,我也是扣着毕业证才留下几个。若是有一半像你这样的,我也就省心了。” 马度拿碗盖子撇了撇茶叶,喝了一口问道:“说吧,这两个小子到底是做什么错事,是敲破了旁人的脑袋,还是砸烂了学校的玻璃。” 郑石收住笑容正色道:“比那些严重的多!” 马度皱眉道:“不能呀,他俩年龄都还小,再说这里好像也没有女学生。” “恩师误会了!”郑石苦笑着从抽屉里头取出两个数学作业本递给马度,“恩师请看!” 马度接过打开,其中一本字迹十分的工整,若仔细看还有半分女子才能写出来娟秀,不用问便知道这是小骉的作业本。 小骉的启蒙先生不是什么名师大儒而是徐晓珮,他的字也是徐晓珮握着他手一笔一划的练出来的,再有书法家老舅给他悉心辅导过,小骉的字那是相当凑合。 至于另外一个作业本很是与众不同,是自己用白纸裁剪出来,然后用线缝在一起的,而且出奇的大。 翻开一看就见一个个又黑又粗的数字,一道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就用去了一页纸,从背面看还有凸起的痕迹,这大概就是力透纸背的真实写照吧。 张五六得意的道:“这是俺儿子的,作业本都俺裁出来,让婆娘给缝的。” 马度不作声同时翻看着两个作业本直到翻完,才道:“我当是什么,小孩子抄抄作业不算什么。” 郑石起身一礼,“恩师话请恕学生不敢苟同,这不是学识的事情而关乎人品,事关终生先生勿要轻视。” 马度拍拍他的手道:“可有的事情当真是不能强求的,你逼他也是无用。” 马度用余光撇撇抠鼻屎的张五六,再用下巴指指他傻大黑粗的儿子。 “恩师怕是误会了,张中秋虽然笨了一些,但是留级多年,算学成绩在班里还是能排的到前几名的。” 马度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我家小骉呢?” “嗯,小公子的文字功底打得牢靠,字也写得好,至于算学……年前的考试倒数第一!” 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就如郭老头说的那样,在大明于算学一道自己那是宗师一样的人物;家里有一个弟弟专门教算学的。 碧琳虽然贪玩,字写得犹如狗爬,可数起羊来从没有错过,她在北平时更是靠着平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教学,大约有后世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了,往深里更是一点就透。 可自己的儿子竟然数学方面的学渣,马度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好朋友就应该这样,相互帮助才对。”张五六拍着张中秋肩膀送上殷勤的叮咛。 马度很想把他踹到西天去,虎着脸对小骉道:“你的算学怎么会烂成这样!” 小骉委屈的瘪着嘴,“娘送孩儿入学时已经晚了一个月,孩儿一开始就听不明白,亏得有中秋帮我……呃,反正越往后便更加听不懂就是。” “不懂的为何不去问先生?” “先生是要打手板的,孩儿问了一次便不敢再问了。” “那就回家问二叔呀!” “爹爹不在家,二叔忙得紧,常常在书院呆到半夜才回家,那时候孩儿都睡着,放了假孩儿就想着和中秋出去玩,总之是不想再上算学课了。” 听他这么说,是真的有了厌学的情绪,看来自信被打击的不轻,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上学了。 马度摸摸他的脑袋对郑石道:“小骉病了,让他休学半年,等过了八月十五再重新入学。” “是学生没能用心教导小公子,还请恩师责罚。” 马度摆摆手,“这不能怪你,这偌大的学校教数学的就只有你们几个如何能顾得过来,要怪第一个也当怪我这个当爹的。”拉着儿子的手道:“回家,爹爹亲自教你,等过了夏天再来上学。” 小骉不舍的扭过头对张中秋道:“中秋我回家了,以后咱俩就不是一个年级的了。” 张中秋用袖子擦擦眼泪,“没关系,过了夏天我还等你。” 有这样的好朋友,不知道是该为儿子高兴还是难过,父子两个拉着手出了学校的大门,就见数匹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除了一个宦官另外的都是锦衣卫,不用说就是来找自己的。 到了马度跟前,几人勒住马缰,宦官跳下马直奔马度而来,气喘吁吁的道:“国舅爷可算找到您了,东宫难产,娘娘和太子宣您入宫!” :。: 第659章 宫闱 马度捏捏下巴皱眉问道:“东宫难产没听说太子妃有身孕呀。”若是自家闺女又怀上了龙孙,常夫人早就满世界的显摆了,马家不至于半点动静也不知道。 那宦官急道:“不是太子妃,是吕选侍,临盆快两日了还没有生出来,娘娘和太子急诏您入宫诊治呢,国舅爷快收拾一下,随奴婢进宫吧。” 吕氏那不就是历史上朱允炆的生母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可能还会继续叫这个名字,但不会是历史上的那个,这个机率太低了跟中彩票差不多,那颗真命精子可能早就被朱标射到了别处。 “国舅爷国舅爷您快点动身吧,别愣着了。” “哦,可我只是个大夫,勉强能治治外伤,并不懂得如何接生。” 老朱的妃子也吃五谷杂粮自然也会生病,但是马大脚从未让他去宫中给其他妃嫔瞧过病,大概就是不想他过多沾染宫闱之事,至于接生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宦官擦擦头上的汗水,小声道:“是太子,宫中御医和接生婆子皆束手无策,太子求了娘娘,这才诏您入宫的,您还是快些动身吧。” 既然马大脚和朱标发了话了,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自己都要跑一趟的,马度赶紧的回家,取了看病用的家什之后便和宫中的来人快马入城,从东华门进了皇宫,在宦官的带领下直奔东宫。 宦官在前面引路,马度支起耳朵,却听不见半分妇人因为阵痛而发出的痛呼。 在一处偏殿外面,朱标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一旁侍立着两个人,马度都认得。 一个是楼英,好久未见他比从前可老了许多,看来在宫里当差压力山大。 另外一个是许大亮,马度曾让他给马大脚调理身体,后来马大脚干脆让他入宫做了太医,在知道自己病人是当今皇后之后,这厮呆了半晌,不是高兴而是后怕。 抬眼瞧见马度,朱标快步过来抓住马度的胳膊,急道:“舅舅你可来了,您可得救救吕氏和孤的孩子。” 马度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殿下不要着急,娘娘在哪里,我想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去请母后出来”朱标吩咐一声,便有一个宫女转身入了偏殿。 很快马大脚就和太子妃从偏殿里出来,两人的脸色都不甚好看,马度上前见礼道:“草民拜见娘娘、太子妃。” 马大脚虚扶一把,“起来吧,这个时候不必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朱标上前焦急的问道:“母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吕氏怎得不叫唤了。” “吕氏气力耗尽已经昏过去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 “你是太子要沉得住气,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 许大亮道:“娘娘,吕选侍不宜昏迷太久,当继续服参汤汤,施针唤醒醒。” 马大脚不应声看向马度问道:“玄重,你可有什么法子。” “草民还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还请娘娘告知。” “胎儿臀部朝下,这种胎位绝对是生不下来的,是最凶险的。” “可有血崩之兆” “暂时未有。”马大脚微微摇头,“不过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的,玄重你有话不妨直言。” 马度苦笑道:“娘娘知道,草民善治刀枪外伤,对于生产之事并不在行,虽然知道一个法子实在凶险。” “孤就知道舅舅必有高招,且说来听听。” 马度回望朱标急切的眼神道:“微臣说的法子不是什么高招,就是剖腹产子。” 众人听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朱标抓在马度胳膊上的手猛地的抽了回来,马大脚闻言也是不由得瞳孔一缩,楼英瞪大了眼睛满是期待,许大亮反倒是是最淡定的,他在洪都见多了马度给人开肠破肚切胳膊锯腿,现在听说马度要剖开肚子取出孩子半点也不奇怪。 “殿下,草民说剖腹产子,并不是把吕妃杀了弃大保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是母子平安。” “舅舅是想说把握不大吗究竟有几成的把握。” “草民虽然知道这种方法,但是并没有任何经验,施术中极容易出现血崩,如果以选侍现在的情况施术,微臣约有五成把握。如果她出现了血崩再施术的话,可能只剩下一成的把握了,但不论如何都能保得胎儿的安全。” “五成已是极大的把握了,事不宜迟,还请舅舅尽快动手吧。”朱标一咬牙终于露了几分储君该有的果断。 谁知马大脚突然在朱标耳边嘀咕了一句,让朱标两眼圆睁,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忙道:“舅舅且慢动手,此事风险太大,就没有其它再稳妥的办法了。” “微臣别无他法。”马度拱了拱手,心里琢磨马大脚到底给朱标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一下子转变了态度。 马大脚又看向楼英,“楼英太医院中数你医术最高,又见识广博,你可有其他的法子。” “微臣的法子亦是凶险,让稳婆把手从产道伸进去轻触胎儿,如果胎儿机灵很有可能在母体中翻转身子,不过对母体伤害甚大,亦有可能造成血崩,且几率不大。” “那就先这么办,玄重你也做好施术的准备。” “草民需要验一下吕侧妃的血型,再找几个和她血型相同的宫人,一旦出现血崩可能用得上,娘娘放心不会死人,事后给她们吃点补血的药就行了。” 马大脚点点头,对身后的太子妃道:“常氏你去安排,按照你舅舅说的准备,许大亮准备给吕氏用药。” 她说完就带着贴身宫女出了东宫,往谨身殿的方向去了。如果是正牌的太子妃生娃老朱说不准去瞧瞧,但是一个选侍还没有这个资格。 眼下老朱正孜孜不倦的为大明江山操劳,见马大脚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吕氏可生了嘛” “还没有,臣妾已经请了玄重入宫了。” 老朱这才抬起头来道:“你从来不让他沾染宫闱之事,这次怎得改了主意。” “唉到底本宫的孙儿,更不忍见标儿伤心。” 老朱温言劝道:“皇后把心放在肚子里,朕对玄重有信心,若他也不行,那便是上天之意谁也拦不住。” 听老朱这么说,马大脚面上愁容更甚,看了看御案边上的元生道:“元生你先带着宫人都出去,本宫有话要与皇上说。” 元生应了一声就带着宫人出去,还把殿门紧紧的关上。 老朱笑着问道:“什么私密的非要元生出去,莫非皇后想给标儿再添个一母同胞的兄弟。”说着就要去拉马大脚的手。 马大脚苦笑着甩开,“什么时候了,皇上还有心思跟臣妾说笑,臣妾来这里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给皇上说。” “好好好,朕不说笑了,皇后来说正事。” 马大脚压低声音道:“现在吕氏腹中的胎儿臀部朝下,难产已是确凿无疑,甚至可能一尸两命,玄重他有法子,要剖开吕氏的肚子将胎儿取出来。” “吕氏已经死了” 古代不是没有剖腹产,可基本都是在已经死亡产妇身上进行的,这样的事情很让人稀奇,甚至要记录到史书上的,在史记和武林旧事都有这样的案例。 “吕氏没死还好好的活着,玄重说他可保母子平安,且有五成的把握。” “呵这小子真是好本事。”老朱忽然想到什么似得,浓眉一挑虎目一瞪。 马大脚问道:“皇上想起来了” “那本书还是濠州时皇后带着朕读的,朕怎么会不记得,今天是好像是龙抬头吧,二月初二剖腹而生的贵子,有意思,有意思,呵呵” 马大脚叹口气道:“正因此,臣妾才担心那孩子若是在今日这般降生,恐引起东宫纷争,再往后可能还会有惨烈的夺嫡之争兄弟相残。” 老朱眼神有些失焦似乎穿透殿门往望向极远的地方,他一只手摩挲着龙椅的扶手,“这大好的河山要子孙后代都不想争的话,朕又何必整日的操劳呢。儿孙自有儿孙福,皇后不必太过忧心,兴趣生出来是个女娃呢,走,朕和你一同去瞧瞧。” 他从龙椅上起身,拉起马大脚向殿外走去 竹书纪年是在春秋时期的一本编年体史书,上面有这样一句话,“修己背剖,而生禹于石纽”,翻译成白话就是修己在汶川这个地方剖腹产生下了儿子禹。 禹当然是指黄帝玄孙开创了夏王朝又会治水的大禹,瞧瞧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记载剖腹产儿呢 很遗憾,没读过什么史书的马度并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也未必有这么敏感的政治觉悟,他超人的眼光不过基于对历史的了解。 他现在正忙着为大明王朝未来的纷争埋下祸根,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甲”字出现在一只白嫩的小手上。 “好,有八个人足够了。”马度认真的对眼前的一排宫女道:“回头可能用你们一点血,不多就一点点,大概就是一个茶碗那么多,不要哭丧着脸,相信我真的不会死人的。” “奴婢信得过国舅爷话,俺小时候被镰刀割破了腿,流了可不止一碗血,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就算是死了国舅爷的医术定也能奴婢给救回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向其他人解释,听她这么说其他的宫人也少了几分惧色。 常氏沉声道:“春秀忠心勇敢,回头到吾宫中领赏。” 现在这个太子妃早已不是马度认识的乖巧娇俏的少女,而是大明未来的皇后,言辞举止自有一番气度。 “舅舅,外甥媳妇有些不明白,还请您指教。” 马度拱手一礼,“太子妃请问,草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常氏轻笑一声,“你我两家本是姻亲,到了宫里您还是长辈,无需这般多礼。” “尊庶有别,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个草民。”她的话马度不会当真,常遇春两口子见了闺女都要磕头,更何况他了。 “外甥媳妇只是好奇,舅舅为什么要在这些宫女的手上写一个甲字。” “太子妃有所不知,这人的血型分为甲乙丙丁四种,虽然也有其他的,但是极为少见。吕选侍是甲型血,给她输血的话也只能用甲型血,若是用错了要出人命的。” 常氏点点头道:“舅舅果然见识广博,这样的事情从前是闻所未闻,可惜我是女儿身不能像家中兄弟那样到书院读书。” “无妨,改日我让人送点书院的教材到宫中,太子妃聪慧过人定然一学就会,而且还可以给皇长孙启蒙。” “说到雄英,这会儿他应该睡醒了,外甥媳妇得去看看他。”常氏说完便转身往自己的寝宫而去,等转过弯脚步就更加的快了,进了殿中便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宫女宦官鱼贯而出,常氏随手关紧了殿门,一个宫女从里间出来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这宫女是她从前在常家的贴身丫鬟,也是她在这宫里最为信赖的人,常氏问道:“雄英呢中午可曾喂过饭了。” “皇长孙中午吃了一碗肉粥,便睡了现在还没有醒呢。” “怕是今夜这孩子又不让人安生了”常氏拉着宫女到了书桌前,拿过一支毛笔沾了沾墨,想了想又换成了左手,在宫女的手心上写了一个“甲”字 第660章 朱允炆 老朱和马大脚携手进步入东宫,见众人都要过来见礼,老朱一挥手道:“都各自去忙,给朕磕头孩子就能生下来了。” 马大脚责问道:“楼英你那法子可好使吗?” “微臣无能,看来只能看国舅爷的本事了。” 老朱点点头道:“朕过来自然是要看玄重的本事,玄重人呢。” “草民在这儿呢。”马度从另外的一间偏殿里出来,拿着一条新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双手,“草民叩见皇上!” “别跪了,不然还得洗手,朕听皇后说你能剖开吕氏的肚子把胎儿取出来,还能保得母子平安可是真的?” 呃……老朱对这种稍显变态的事情果然有兴趣,马度道:“回皇上,微臣能,只没有完全把握。” “嗯,五成把握已是很高了总比落得一尸两命强,标儿你可同意吗?” 朱标一拱手道:“只要父皇答应,孩儿自然没有意见。” “事不宜迟,玄重赶紧的动手吧。”老朱往前迈出一步,似乎要往产房里去,好像意识到这么做不合适,便道:“标儿跟朕一起到正殿里等着。” 楼英则对马大脚禀告道:“娘娘微臣懂得银针止血之术,一旦出现血崩,还能给国舅爷帮衬一些。” 马度笑道:“你有这样的本事,我求之不得,娘娘就让他跟草民一起进去吧。” 马大脚点点头,“去吧,玄重施术万万小心。常氏有你舅舅在,不用你忙活了,和本宫一起去正殿候着。” “是,母后!”常氏应了一声,瞥了一眼偏殿门前时刻准备献血的一排宫女转身跟马大脚进了正殿。 没有了妇人生产时惨叫,正殿里等待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心焦了,一个个的捧着茶碗静静的等待,唯有老朱和朱标父子二人不时的抬眼望一下,不过眼中的情绪明显的不同。 时间缓缓的流逝,马度已经进了偏殿一炷香的功夫了,可仍旧没有半点的动静。 常氏起身对马大脚道:“母后,要不儿臣进去瞧瞧。” “不必了,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马大脚话音刚落,就听见偏殿里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啼哭,她似送了一口气,对老朱道:“听这声音像是个女娃儿。” 老朱呵呵的笑道:“都好!都好!呵呵……”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的本身,比生的是男是女要有意思的多。 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快步从偏殿向正殿跑来,到了殿中冲着老朱两口和朱标便跪拜道:“恭喜皇上、娘娘、殿下,吕选侍生个皇孙。” “哦!是个孙儿!好!朕今日又添了一个孙儿。”老朱转头看向朱标,“标儿可想过取什么名字?” 朱标喜道:“自然是由父皇来取名字。” “也好,雄英出生时朕还不曾想好字辈,前些日子刚刚定下来,正好用上!” 老朱治国很用心,治家也很用心,给每个儿子排了二十个字的字辈,名也要添加金木水火土的偏旁部首。多么强势的大家长作风,连后代子孙的怎么取名字都要做出严格的规定。 此刻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日后给子孙们添了多大的麻烦,作为宗室不能随便给自己取名字的,需要让礼部官员来取。 经过多代的繁衍,凤子龙孙越来越多,可是带无形偏旁的就那些字,还要顾及着不能犯皇帝的名讳。 想取个名字都得往吏部塞钱才行,可有些旁支已经开始没落,可怜好些凤子龙孙从出生到死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叫什么朱一、朱二、朱三,很有老朱家未发迹时的风格。 关于朱明皇室的字辈,后世比较熟悉的自然是朱棣这一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可惜只用到一半,大明王朝这艘千疮百孔的巨舰就沉了。 老朱为朱标这一支定下的则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听着就比朱棣的高大上,可见老朱也是铁了心要传位朱标的。 孙儿的名字老朱也没有预备,吭哧了半天才道:“就叫朱允炆吧,文字边上加个火字。” 老朱很会省事,把字辈的前两个字拿来,加一个偏旁部首就算是了。 炆可解释为没有火焰的微火,跟雄英这个名字相比意境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多谢父皇赐名,赶紧的把允炆抱来给父皇瞧瞧!” 宫女立刻回偏殿传旨,不大一会儿就见两个嬷嬷抱着一个裹得严实的襁褓到了正殿,马大脚接过襁褓递掀开一角递到老朱的面前,笑着道:“皇上您瞧瞧这白白净净的模样还真是像标儿。” “可不是,不像朕和雄英这般黑,呵呵……” “不好了,吕选侍见红了!”一个侍女惊叫一声,从偏殿里跑了出来。 正殿里的众人闻言不由的一怔,原本活跃的气氛顿时凝固变得沉闷起来,马大脚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道:“皇上国事要紧,这里有臣妾呢。” “不急,朕要看看玄重能不能把人救回来。”老朱一掀袍子重新的坐下,气定神闲的继续喝茶。 朱标斜着身子不时的向外张望,只瞧见偏殿外面等待的宫女被叫了进去,再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会儿没有人注意太子妃常氏端着茶碗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时间似乎比刚才还要难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们已经了换了一次殿中的蜡烛,才见偏殿的门缓缓的打开,马度笑着走了出来,两手和下摆上沾了不少的血。 朱标起身出去快步到了马度跟前,“舅舅,吕氏如何了。” “殿下关心则乱,您看我还能笑得出来,就知道没事的。殿下别进去,里面满是血腥,而且吕选侍还没有清醒呢。” 老朱也大笑着走了出来,“玄重果真有两下子,没有让朕失望。” 马度一拱手,“草民幸不辱命!” “好了,这里教给皇后了,朕得回去批折子了。”老朱背着手大步出了东宫。 马大脚把襁褓交给嬷嬷,“看这两手的血,还不赶紧的洗洗,常氏让人准备些吃食,皇上也没吃饭,别忘了往谨身殿送一份。” 马度呵呵的笑道:“可是小弟还是想念阿姐的手艺,好久都没有吃上了。” “哎呀,你这是看不得我清闲片刻,罢了,念你今天有功,跟我去中宫吧。” “对了,娘娘,吕选侍身上有伤口,等他醒来必然疼痛的厉害,还需找个靠得住的妥帖之人照看,太医也少不得日夜轮守。” 马大脚对贴身宫女吩咐一声,“绿儿你就留下吧,许太医就劳烦你和楼太医照看了。” “娘娘放心,微臣和楼太医定竭尽全力。” 朱标则道:“舅舅先去中宫,外甥待会儿就去给您敬酒致谢。” “那好,草民等着殿下,喝少了可不成。” 虽然什么都没瞧见,但是老朱却像是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兴致盎然脚下轻快,很快就回到了谨身殿。 殿门前,韩成已经等在哪里了,老朱似乎没有看见他,径直的入了殿,在御案后面安坐。 韩成躬着身子缓步进来,行了大礼之后,这才从怀里取了一个蜡丸出来,送到老朱的身前。 老朱捏在手里缓缓搓开,“这是哪儿来的?” “郑国公府的!” 老朱取出纸条扫了一眼轻声的嘀咕了一句,“宴饮旧部,元生这是第今年的几次了?” 元生伸着兰花指道:“回陛下,这是郑国公今年第三次宴饮旧部。” 韩成道:“郑国公贪酒,又好热闹与旧部宴饮也属正常,更何况他家的次子、三子已经成年,少不得要为他们在军中铺路,比起旁人来郑国公还是收敛的。” “没几个如天德这般让朕省心,看来是闲的厉害。元生立刻让中书省拟旨,东宫选侍吕氏产子有功晋封才人,赏赐照常例双倍,准其母入宫侍疾,另外让太常寺少卿吕本迁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都察院就是从前御史台,老朱今年刚刚的改了名字,职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强了不少,加强了对地方的管理。 元生端了茶碗捧上来,“国舅爷今日施展神技,让皇上又多了一个皇孙,也是有功的。” 老朱扭过头笑道:“元生你到底收了他多少的好处,可为他说了不少的好话。” 元生忙道:“奴婢冤枉,绝不曾收过国舅爷的好处,国舅爷被削了爵位,奴婢都替他觉得委屈。” “可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看他自己可曾觉得委屈过。” 韩成笑道:“据方山那边传来的消息,国舅日子依旧如往常那般逍遥度日,快活的紧。” “听听朕没说错吧,这厮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次他的功劳太小,等再找个机会朕再给他复爵。” 马度用肥皂把两只胳膊洗得干干净净,直到没了血腥味这才作罢,用毛巾擦干净水渍,在宫女侍候下换了一件普通的绸布袍子,看身量就知道是老朱的,马度穿在身上宽大的不像话。 出了偏殿,他缓步走向中宫的小厨房,远远就能闻见一股熟悉的菜香儿,马大脚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边上翻炒,一个宫女摇着手轮,灶台上面的风叶呜呜的旋转着将厨房里的油烟抽走,旁边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两盘菜。 马度捏手捏脚的过去,伸着手刚刚的够着盘子,就有一只手把他的胳膊打掉,他嬉皮笑脸的道:“阿姐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警觉。” “就知道你会这么干,本宫早有准备,饿得狠了也该用筷子,这般不讲规矩,也不怕儿女笑话你这个当爹的。”马大脚随手递了一双筷子。 “阿姐今天竟这般宽纵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日念你有功,只这一回。” 马度随手夹了一块酿豆腐,还是那熟悉的口感,“怎么不见宁国和安庆两个?” “都是大姑娘了,我照顾不了她们一辈子,总有一天要出宫的,我把她们两个安排到了别的宫殿,让她们学着如何的御下理事。” “娘娘的苦心,她们会明白的,只是您膝下无人承欢,只怕中宫寂寞。” “倒也不是,宫里的孩子多如今都大了,每日轮着来请安说话,再打理一下宫务也腾不出空闲来,一件毛衣已经是织了一个月了尚未织完。” “阿姐仁德,宫中的孩子得您呵护庇佑方能平安长大,自然是孝敬娘娘的。” 马大脚把菜盛出来,吩咐那宫女把菜端走,厨房里便只剩下姐弟二人。 马大脚利落的清理锅灶倒油下菜,马度一边烧火一边摇着风轮,两人配合的倒十分默契。 “玄重刚才的话似是有感而发,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吗?” 第661章 贤后 灶台下面火光闪烁不定,映得马度的脸忽明忽暗,一手摇着风轮,另外一手不时的添柴,似是没有听见马大脚的问话。 马大脚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不然你不会让我留人照看。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已是交锋了好几回了,实在想着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要闹出来乱子。” “两个人都是本宫亲自相看的,从前是多么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才入宫几年,全然变了一个人似得。唉,都是皇位给闹的,亏得皇上登极之初便立了太子,不然我也是有的烦。” “皇上身体好得很,也不知道这二人急个什么,就算是皇上龙驭宾天,接掌天下的那也是本宫的儿子,还轮不到她们的儿子……” 头一次见马大脚这般絮絮叨叨的抱怨,可见这火窝在心里很久了,憋屈的厉害。 心中的烦闷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马大脚长长的了一口气,“原不该跟你说这些宫中的腌臜事,既然你瞧见了便跟你说说,眼下心里松快多了。” 马度缓缓抬起头来,学张五六那般扣着鼻孔,一脸的懵懂无知,“阿姐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马大脚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耳朵,没好气的道:“没听明白最好!” 两人总共烧了个四个菜,刚刚端上桌的朱标就匆匆赶来,说吕氏已经醒了活得好好的。 三人边喝边聊,直到亥时才算作罢,马大脚和朱标要留马度在宫中过夜,马度死也不肯。 朱标只好跑到谨身殿向老朱请了旨,亲自把马度送到宫门处,巨大宫门打开了一条缝,堪堪容马度出去。 朱标吩咐几个守门的侍卫道:“你们几个送舅舅回府!” 马度摆摆手道:“不必了,那边有我的长随等着呢。”五龙桥外,有一盏写着马字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定是张五六。 “舅舅把这个腰牌带上,应付盘查!” “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个草民了,时候不早了殿下早点回去休息吧。” 宫门缓缓的关上,轻微的轰鸣犹如巨兽在深夜的呓语,回望高大的门楼,马度不由得打了哆嗦,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唯有不远处的那盏灯笼让他感到些许的暖意。 马度裹了裹身上宽大的袍子,快步穿过五龙桥,就见张五六手里挑着灯笼蹲坐在桥边上,还微微的打着轻鼾,似是睡着了。 马度拿手指在他身上戳了戳,张五六一个机灵从地上站了起来,揉揉眼睛笑道:“俺还以为您今天晚上不出来了呢。” “那你还在这儿等着,在这里睡觉也不怕着了风寒。” “没事,俺身体壮着呢,咱们回家吧。”张五六挑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马度迈步跟上,“你在这儿呆着,那宫中的侍卫怎得也不撵你。” 张五六得意的道:“俺陪着您在宫里进进出出的,看门的侍卫头子都认得俺,俺在这儿接您回家,有您的面子在,他们敢撵俺!” “老子一个草民,有个屁的面子。” “有皇后娘娘在,您有没有爵位都是一样的……哎哟,俺的腰刀跟火铳让他们收走了。” “干嘛,人家把门都关了你跟谁要去,反正明天我还要入宫……不,咱们明天一早就回家,东西也不要了以后我再给你配一套更好的!” 老朱有二十六个儿子,十六个女儿,极大多数都长大成人,鲜有夭折的,再瞧瞧大明其他的皇帝,似乎没有哪个再有这么多的子女,没有子嗣香火断绝的也有两位。 这样的累累硕果,除了老朱的夜夜操劳,更有马大脚的包容庇护。从前还不这么觉得,经此一事两下里一比较,马大脚在他心里贤德仁慈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了。 常氏啊常氏,你太小看我了,我的那一笔丑字,是谁都能学得来的。马度心中不由得哀叹,实不敢相信这曾是大鱼儿的那个闺中密友。 环境造就人啊,这还是一代贤后主理的后宫,若是换成旁人,尤其是史上有名的恶后,可想而知后宫又是怎样的乌烟瘴气,难怪马大脚不让他沾染。 走了,在城里的老宅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马度就带着张五六出城,至于吕氏有许大亮在不会出什么的问题的。 两人骑着马,缓缓的向方山而行,半路上就听见有人喊道:“大老爷,大老爷,……” 扭过头来就看身后一个官差带着牵着一头毛驴快步而来,骑在毛驴上的老头马度认得,可不正是跟着他来应天告状郭老汉吗。自从把他领进宫里马度便不管了,相信老朱会把他安顿好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刚才您打马从俺身边过去,俺就瞧出来是您了,这下好了,不用再往您家里跑一趟,差爷麻烦扶老汉下来。” 那官差倒是听话,轻手轻脚的把郭老汉从毛驴上扶下来,很是客气恭敬。 马度也下了马笑问道:“您老怎么在这儿呢,您的御状已经告完了。” “那是,老汉听您的在皇上老爷跟前唱了那歌谣,皇上老爷二话没说就让人到浦江去放人了。接着就把俺送到衙门里头好吃好喝的住着,这不今天就放俺回山东哩,还派了个差爷送俺回去。老汉想着这事儿全托了您的福,专程过来谢您来了。” 马度可不相信那首歌谣有这么大的魔力,以老朱的多疑,这段时间八成派锦衣卫到济宁调查了,估计这两日才出个结果。 “顺便的事不值得您一谢,我倒是要恭喜您了,看来您一家是要搬回济宁府,继续做方使君治下的子民了。” 老头摇摇头道:“不搬了,老汉老了搬不动了,老婆子也埋在了沂州,方使君是好官,早晚要当更大的官,说不准整个山东都归他管,那时候还不是一样。” 方克勤是好官不假,不过以他的性子能不能当大官真不好说,兴许要不了多久又让手下给干下去了。 老头从驴背的褡裢里头取出一个精美小罐子,捧到马度的跟前,“老汉身无长物,皇上老爷说俺喜欢喝宫里的茶,就赏了俺一罐子,其实那天老汉吓得连个整话儿都说不出来,又能品出什么味儿来,不过皇上老爷给的茶只能说甜的。老汉送给您,算是谢过您的恩情了。” 老朱这事儿办得不实在,一个老农你赏给他一头牛,几亩地都挺好,给他一罐子茶算怎么回事。 这上好的贡茶有钱难买,放倒市面上也得百十两银子,马度解下张五六腰边上钱袋子,“我随身带的钱不多,买犍牛不够,买个牛犊还是行的。” 一听说能买个牛犊,郭老汉立刻两眼放光,可却不好意思伸手,马度直接塞他怀里,“拿着吧,你这罐子茶叶价值不菲,是我占了便宜。” 老汉讪讪的笑了笑道:“俺觉得您是个和方使君一样的好官!” 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是个好官,马度哈哈大笑,“眼下不是官了,山高路远早点回吧,我就不送了,这位差爷麻烦您一路上多多照应。” 那官差苦着脸道:“小的哪敢不尽心。”说着重新扶郭老汉上了驴,老汉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麻烦您转告郭老先生一声,他家的东西俺回给他好好看着的。” “不必了,让乡亲们都分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等老头走远了,张五六才道:“这老头真胆大,俺怀里还有几片金叶子呢,为啥不给他凑够了买犍牛的钱。” “怎么说呢,能来京里告御状是好事,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若是见着有好处,人人来上这么一出,朝廷岂不是乱了,还让驿站平白的多了开支。 皇上那边更多的也是一时兴致,若是天天有百姓来告状,定也觉得烦。你以为登闻鼓是那么好敲的,告错了人是要挨罚的,总之此风不可长。” 两人快马回家,马度穿堂过屋的到了后宅,见宋霜抱着茗琳,正逗弄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兔儿,旖旎的阳光下两个人一个容颜娇美,一个可爱乖巧,好一副温馨的美景。 马度随口问道:“乌日娜呢,怎么又把孩子给你了。” 提到乌日娜宋霜就气鼓鼓的,“这个婆娘哄不好自己的娃儿,又拐带着我闺女去放羊,碧琳的年龄可不小了,你不能这么的纵着她,明天我就把她送到小学去。” “你是一家的主母,自然是要听你的。嗯,宋霜,今天我才觉得你是真个好女人。” 宋霜闻言娇媚一笑,把茗琳交给虎妞,虎妞知趣的扭着粗壮的腰肢出了院子,还把院门给合上了。 宋霜推搡着马度进了屋,把房门一关就开始解扣子,“你想要就直接说,老夫老妻的了,还这么拐外抹角的。” 宋霜把自己的衣裳解了大半就开始解马度的衣裳,马度忙抱住胸口,“夫人听我说,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你那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从前你可没这么夸过我……赶紧的进帐子。” “夫人我……嗯,嗯……” 女人总是埋怨男人不懂自己,女人又何曾真正懂过男人,马度明明想谈的感情,为何又要撩起他的性致。 “今天好快,夫君你身体可不必从前了。” 第662章 风波 太子选侍吕氏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剖腹产子消息,就是像是一道旋风传遍京中官宦的耳中。 一时间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说这还在襁褓里头吃奶的朱允炆便是顺应天命而生未来天下之主。 当然这样的话也就敢在私下里说说,反正没见哪个不长眼的去给老朱上折子要求立皇太孙。 事情还没有传到乡下,马度对此一无所知,正忙着给儿子补习功课呢,把夏天攒下来的冰棍棒摆在桌子上,手把手的教他学习加减法。 可以肯定了,这呆小子确实不像碧琳那样有数学方面的天赋,可能是没了自信心,学起来也是吃力。 马度不得不磨破了嘴皮子,有时候急了真的很想用戒尺让他长长记性,可有老泥鳅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做他的靠山,终究是打不下去了。 张五六进了书房道“侯爷,郑国公和夫人到府上来了。” “来的正好,我不去厅里了,把她们两口子请到书房来。”马度伸手拍拍小骉的脑袋,“出去玩吧。” 小骉抬起头来为难的道“可是孩儿这一题还没有做出来呢。” “别装算了了,少学你姐姐那一套,做人得实在,吃晚饭前记得回来。” 马度刚刚泡好两碗茶,就见张五六带着常家两口子来了,还没进屋就听见常夫人冷嘲热讽的道“马兄弟现在削了爵位,架子可大的多了,也不到厅里见咱们,还请咱们到书房来。” “嫂嫂说笑了,我是有话要与您说,在书房里头方便些,我新得了一罐子贡茶,您尝尝。” “哎呀呀,兄弟立了这么个天大的功劳,皇上才赏了一罐子贡茶吗,嫂嫂真替兄弟不值呀。” 马度皱皱眉,“嫂嫂自打您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莫非是兄弟得罪你了,难不成是因为我替吕氏接生了个孩子。 那这就是您不讲理了,咱们两家是不错,可我毕竟是娘娘的兄弟,太子的舅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伤心吧。 雄英是皇家的长子长孙,又深得陛下喜爱,说到家世背景,那吕氏娘家跟您家可是没得比,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兄弟你可弄错了,你接生出来的可不是普通的孩子,那是二月初二剖腹而生的贵子。” “没错呀,那天是二月初二,可二月初二生的孩子多了去了,又能贵到哪里。” 常遇春对婆娘道“我早就给你说了吧,别看这小子教书,其实肚子里头没多少墨水,他根本就不晓得大禹的典故。” “这关大禹鸟事,大禹的典故我还是知道两个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还有涂山之会,就这些了,嫂嫂要是想治学,我可以到书院里头给您找个好先生。” 常夫人道“兄弟是真不知道大禹也是剖腹而生的” “大禹是剖腹产嘶”马度现在知道当时马大脚跟朱标在嘀咕什么了,这朱允炆可是天生带着主角光环出场的,说不准日后还真能和朱雄英争上一争太子之位。 常遇春道“你看玄重你不知道,皇上当夜就下旨,让吕氏的生父吕本升任都察院副都御史,我虽然爵高位尊,可眼下的实权还真不如他的大。那吕氏有父亲在前朝助力,俺真怕闺女受他欺负,日后雄英也会多一颗大大的绊脚石。”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谁能相信常遇春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还是个女儿奴呢,平常没见他对儿子有多好,可闺女当真是如金枝玉叶的一般养着,就连闺女跟女婿感情不和生不出娃来也跟着在一旁使劲着急。。 “可怜天下父母心常大哥常大嫂你们弄错了,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水,太子妃是如今已经是皇家的人,雄英姓朱不是姓常,你们老是想掺和宫里的事情,皇上会不高兴的。” “自家的事情还管不了谁想掺和宫里的事情,你可不知道现在那些当官的背地都说,都说那吕氏的孩子承天命而生,日后是要接掌大位的,到时候我家美荣还能有好日子过呜呜”话还没说完,那常夫人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马度不知道朱标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英年早逝,即使他好好的活着,以老朱强烈的控制欲也很可能提前确立朱标的接班人,若是真的立了朱雄英做接班人,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他们常家。 老常是个无敌猛将,可说到政治的敏感当真比不过徐达,更不像徐达自有和老朱相识,对老朱了解的透彻。常遇春现在想掺和宫里的事情,若不点醒他,怕是他都逃不过第一波的清洗。 “常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宫闱密事,何以传得满城风雨,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您等着瞧,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人掉脑袋。” “这事儿八成是吕家人往外传的,不过那吕本刚刚升了副都御史,女儿又生了龙孙,正是得宠当红的时候,皇上会收拾他” “皇上最在乎的便是江山传承,那姓吕的不知道轻重,必自食恶果。怕是你不知道,他能升任副都御史还是沾了你的光。” 常遇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沾了俺的光俺傻了才会举荐他” “我猜皇上升他的官,八成是想打压你的。” “打压俺为啥要打压俺” “你常遇春开国功臣,沙场上第一等的悍将,就算是眼下没有实职,可军中旧部无数,咳嗦一声军中也震三震,有个做太子妃的女儿,还生下了皇长孙,对了,还有一个位列侯爵很会打仗的妻弟,你不好生安享荣华,整日宴饮旧部你想做什么” 常遇春一怔,“玄重不要胡说八道,俺常遇春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宴饮旧部不过是和老兄弟叙叙旧,给老二、老三铺铺路。” “既然忠心那就摆出个该有的样子来,看看徐达明明有军权可抓却要回应天来养芝麻绿豆的伤;瞧瞧李文忠文武全才,虽然说是大都督,可是整天的呆在国子监;就连汤和都知道收敛,隔三差五的纳个香喷喷的小妾,谁像你这样整天的和一群臭不拉几的大汉搅合在一起。不要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忘了去年皇上和宋濂做个小游戏了吗” 去年老朱和宋濂在谨身殿奏对结束之后,无聊的老朱邀请宋濂玩了个游戏,将宋濂所邀请的客人和桌上摆放的酒菜猜的一清二楚,让宋濂惊奇不已,直道老朱神机妙算。 常遇春两眼睁的滚圆,“玄重是说” “嘘知道就好,这样的人我的府上也有,而且好多年了。” “你们这些聪明人,花花肠子就是多,也不知道提点着俺一点,亏得俺坦坦荡荡,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常遇春不是不够聪明,是不够敏感,意识不到这样的事情会被老朱忌讳。 马度又看向常夫人,“常大嫂您最稳妥的,兄弟最是信你,今天的话有损皇上英名,出的我口入得你耳,离了这个屋子我便是不认了。” “兄弟放心,嫂嫂绝不乱嚼舌根,嗯,皇上真的会收拾吕家人吗” “常大嫂你就不要为太子妃操心了,她不欺负吕氏已是不错了。”马度当下就把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与常家两口子听。 常夫人咋呼道“兄弟你怕是弄错了,我家美荣贤良淑德,一等一的人品才貌,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人会变的,常大嫂你现在一年与她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能有一天吗” “你这婆娘吓咋呼什么”常遇春轻声的道“玄重你没说与旁人听吧。”听他意思是信了马度的话。 “没有说,不过娘娘慧眼如炬,太子妃和吕氏明里暗里的斗了好多回了,娘娘很是不满。嫂嫂该劝劝她,娘娘的宽容也是有限的,更不能伤了和太子的情分,只要将雄英平安带大,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那个剖腹产子造成影响我会尽量化解的。”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我进宫的时候好好劝劝她,也怪我从前把她宠坏了。” 张五六在外面喊道“侯爷,门房说有个姓吕的带着厚礼前来拜见您。”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663章 小鱼儿出嫁 马度皱眉问道:“姓吕的?” 张五六点点头道:“嗯,说是什么御屎。” 马度干脆的一挥手,“赶紧把这个没几天好活的家伙打出去!” “侯爷人家不是来瞧病的,说是来谢您的,带了不少好东西来着,咱们现在是草民,人家到底是朝廷命官打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常遇春笑道:“谁家的草民有两三百私兵,虽然断胳膊断腿的,可手里拿的是火器,大明朝也就你家这一份了。赶紧的把姓吕的撵走,不然俺就让常五动手了。” 马度把张五六踹出门外,“他娘的是不是收人家赏钱了,这是死人钱赶紧的还回去,快去把他打出去,老子才不怕他弹劾。” 吕家人做的事情虽然有些出格,可要是换成其他的皇帝,最多也就是斥责、罚俸、降职罢了,可也不瞧瞧眼下龙椅上的那位是谁,这头魔龙恨不得将天下抓在手中把玩,竟敢去掰他的手指头,这是不找死吗。 历史的吕家究竟如何马度不知道,可在他一双小翅膀的扑闪下是倒了大霉了,一切都如马度所料。 新任的副都御史吕本被马家的护卫撵出门去,忿忿不平的回到家中,可是刚刚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家的两个儿子被抓走了,抓人的不是普通衙门而是锦衣卫,至于原由嘛,锦衣卫不需要这个。 吕本连忙的入宫求见,看守宫门的侍卫宦官根本就不给他通传,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大了,大约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后悔不迭。 他又的跑去找相好的同僚商议对策,却发现那几个也步了儿子的后尘。这下子他是真的绝望了,乖乖的往通政司递了请罪的折子,回到家里等着老朱处置。 可一连几天过去,也没有锦衣卫登门,朝廷也没有下旨贬斥。开玩笑,刚刚提拔了他转眼就要抓起来治罪,老朱岂会打自己的脸。 虽然没有进诏狱,可日子也是并不好过,每日里卧不能寐食不甘味。就在他备受煎熬之时,忽然听见风声,那位给他的女儿剖腹产子的国舅爷,给自家佃户养的一头老母猪剖腹产下十五头小猪仔,这可极为少见,那佃户还当做祥瑞报到了县衙里。 听说这事儿,吕本直吐了一口鲜血,是真的吐了,之后便一病不起。 谣言就像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一头母猪也可以能剖腹产,那什么天命之说就成了笑话了,如果真的从母猪肚子里头取出个小人来,那才是真的有几分可信。 唯一苦恼的人是老崔,见着下学的马度就问:“侯爷,俺家的猪失踪好些天了,到底还能不能找得回来呀,衙门里到现在都没个准信。” 那一日到县衙里头报了祥瑞之后,一家人高兴不已,十五头小猪算是一笔小财了,老崔当天晚上就着“马侯蛋”喝了一绍兴老酒,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可一睁眼那头母猪连同十五只小猪不见了,肉疼不已的老崔赶紧的到衙门里头报了案。 “老崔呀你就别找了,以你现在的身家就算是没了这些猪也不至于吃糠咽菜吧。”马度心里头估摸着那江宁县令怕是没有胆子到锦衣卫去要猪。 “原想着等这母猪下了崽,三小姐出阁时好做菜,这下是不成了。”老崔拍着手一脸的惋惜。 “无妨,你家里的松花蛋一样可以做菜,可要给我留住了不准再卖给旁人。” “您是说马侯蛋吗?您放心,俺都让家里的小子留着里……” “不不不,那是松花蛋,可不要再叫马侯蛋了,听着挺倒胃口的。”第一次在餐桌上听宋霜说起这个名字马度直接喷饭,拍着桌子大骂老崔,家里的其他的人却为此骄傲不已,还说是马度提供的秘方,叫“马侯蛋”天经地义。 “那怎么可以,侯爷给了老汉秘方,却没收老汉半个铜钱,老汉为您扬名那是应该做的,不然那就太没良心了,侯爷去忙,老汉不打扰您了还得去看看庄稼。”老崔一拱手然后迈着步子屁颠屁颠的往地里去了。 马度知道让老崔改了口也是无用,这马侯蛋已经在应天叫开了,他管不了这么多张的嘴,除非请老朱下旨,可他觉得老朱应该不会帮他,看他的笑话倒是有可能。 小鱼儿成亲虽然还要几天,可家里头已经忙活起来了,丫鬟仆役被宋霜指使像陀螺一般。 “都嫁了两个妹子了,多少也该有点经验做事从容不迫才对。” “前面两个妹子都是晓珮操持的,眼下就剩这一个了,我得好好把握机会熟悉一下,以后碧琳出阁我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想得可真远,我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对了,那三个小子来了正在厅里。” “不是快成亲了吗?跑来做什么,我去瞧瞧!” 马度快步进了客厅,就见小鳖陪着靖难三熊在说话,“你们三个怎么来了,不好好的准备当新郎官到处乱跑个什么。” 朱棣嘿嘿的笑道:“自然是来发喜帖的,不是给舅舅的,是来给冯先生的,虽然我没学好,但是先生当年教我可是用心很。” “不好意思,殿下成亲的那日,我们也要嫁妹,玄武怕是喝不了你的喜酒了,更不会给你送贺礼。” 朱棣撇撇嘴道:“舅舅果然最市侩,张口就是礼呀钱呀的,我来这里就是为向冯先生表达一份敬意,不忘他当年的教导之情,贺礼提也休提。” “哎哟,人格升华啦!玄武你可得去,能到宫里赴宴机会的可不多,小鱼儿出嫁由我在就行。” “对对对,先生想就去,千万不要提贺礼的事儿,您只稍带上舅舅的那一份就成了。舅舅,母后就只有您这么一个娘家兄弟,拿少了可丢您的面子。” 马度咬咬牙道:“比起秦王、晋王的只多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表侄子该你了。”朱棣冲着李景隆打个眼色,就见李景隆取出一张请帖捧到马度的面前,“小侄即将大婚,还请叔父大驾光临,我爹爹说如果人到不了贺礼到就行了。” 小鳖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这辈分实在够乱的。” 马度打开请柬看了看笑道:“你爹可真会凑热闹,哪家的女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就要成亲了。” “是我母家的亲族,小门小户读书人家不值一提。” 作为的老朱的亲外甥兼义子,李文忠的婚事自然由他说了算,原本应该成为拉拢手下将领的重要砝码。 可就在他驻守浙东之时,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忽悠和当地的豪绅结了亲,可以说是先斩后奏把老朱气得不轻。 不仅仅是感情上的问题,更关乎存亡大计,要是李文忠被人忽悠的生了二心那还了得。 因此老朱还派了杨宪到李文忠身边,李文忠的三位老师也被老朱砍了脑袋。 有此一事,李文忠才知道自己老舅是多么的好猜忌,一直安守本分没走上朱文正的老路,如今连找儿媳都是小门小户的。 马度拍拍李景隆的肩头,“叔父先在这里先恭喜你了,贺礼自然也不会少的。” 李景隆笑笑道:“无妨,等迎了大妇之后,侄儿还要纳妾,叔父若有时间可以凑个热闹。” “你这小子怎么学老汤,纳个小妾也要四下里收钱……咦,这小妾该不是你盱眙老家的那个吧。” “叔父明鉴,侄儿还有一个叫小栓的小舅子,想送到小学读书,不过他没什么基础年龄也偏大,还请叔父不要拒之门外。” “那简单,小学好进有银子开道就行了。平安,你也是来发请帖的。” “那倒不是,我就是陪着他们两个过来,两位兄长若是允许的小弟想到后宅去看看小鱼儿。” 马度绷着脸道:“你是当这里是魏国公府,还是当自己是王爷?再过两个天让你看个够,现在赶紧的给我滚蛋。” 马度连哄带打总算是将三人打发,从客厅径直的去了后宅,此时后宅一点都不比前院里清净,尤其是小鱼儿的院子,丫鬟婆子围了一堆,赶绣活的,剪窗花的,扎红绸的,叽叽喳喳吵死个人。 屋子里头还算清净,只有大鱼儿、菱角儿、徐晓珮在帮着小鱼儿试嫁衣。 小鱼儿不似大鱼儿端庄,也没有菱角儿的美貌,但是个子高挑,模样俏皮可爱,一身红彤彤的嫁衣给她添了几分的艳丽。 圆圆的小脸犹如一朵绽放的小花,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哥哥你瞧我这样好看吗?” “我妹子自然是好看的,能娶到小鱼儿,是平安家里积了八辈子的德。”不知道为何,看到小鱼儿穿嫁衣的样子,马度心里酸酸的,这个感觉比大鱼儿和菱角儿出嫁时要强烈的多,见了平安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顺眼,就想揍他一顿,这难道就说传说中的岳父情结? 似乎看出了马度的不痛快,小鱼儿对另外三人道:“姐姐嫂嫂先出去,我有话跟哥哥说。” 等三女都出去了,马度做到椅子上笑着打趣,“怎么还想要嫁妆?你嫂嫂给你预备的嫁妆可够多了,前两天菱角儿还说我偏心来着,这是做什么,你磕头也没用,我得给你侄子侄女留点家业。” 小鱼儿膝行到马度的跟前,小脸儿贴在马度的膝盖上,热乎乎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直到马度觉得膝盖都被浸透了,才听她嘤咛的道:“小鱼儿只求哥哥那日去宫里参加喜宴不要背我上轿,不然我会舍不得松开你脖子……”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64章 极品利器 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春天办喜事最合适不过,二月十八十个好日子,皇帝四子燕王殿下,曹国公长子李景隆,以及皇帝义子平安同时娶亲,同时也是魏国公徐达嫁女和江宁侯……哦,草民马度嫁妹的日子。 城里会是什么情景不清楚,反正方山这边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乡亲们齐聚马家杀鸡宰羊择菜洗碗的帮着忙活。 这种事情哪儿少得学生会凑热闹,会长周王殿下回城参加兄长的婚礼,几个学生会的注意早就组织好了学生去马家打秋风,队伍比上次还壮大了许多。 吴复中跟在后头裹足不前,安虎子拉他的手腕道:“小中,你磨磨蹭蹭的这是做什么,赶紧的走呀。” “咱们去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蹭吃蹭喝的岂不是给先生添麻烦。” “咱们又不是白吃白喝,还得干活哩,上菜端茶全靠着咱们忙活。你这小子就是脸皮薄,以后可怎么当官呀。你看身后那几个老头,一人拿了一副字就要来这里当贵宾。” 见旁的学生都进去的差不多了,安虎子连忙的拉住吴复中往里走,“向你保证只这一回了,在咱们毕业前侯爷是不会嫁女的。” 两人到了府门前,安虎子就松开吴复中拱着手道:“恭喜您了老爷子,恭喜了冯先生。” 小鳖拱着手回道:“是安虎子呀,多谢你来帮忙。”老泥鳅则是在心里嘀咕又多了两个打秋风的,顺便一阵肉疼。 “安虎子你年前的期末考试进步了不少,可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呀。” “嘿嘿……”安虎子难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亏小中私下里给俺补课,都是俺拖累他,让他掉了好几个名次呢。” 小鳖拍拍吴复中的肩膀,“帮助同学值得表扬,但是也不能懈怠自己,陶先生可是很看重你的。”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知道了。”吴复中拱拱手,目光四下里一扫,“怎得不见马先生?” 小鳖神情怪怪的,“哦,燕王大婚,大哥去宫中参加喜宴了。你们快进去吧,几位老先生来了,我得去迎一下。” 几个老头算是马家今天最尊贵的客人了,谁叫今天老朱今天也给儿子办喜事呢,京中的勋贵自然是去贺燕王之喜。 就算是挤不进王府的大门,还有两位国公呢,来马家的多是家中主妇或者子侄,过了中午人便一股脑儿的上来,再加上乡亲佃户,当真把马家并不算大的院子挤得满满的,热闹非凡。 大约到了未时正,官道上便出现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朝着马家而来,平安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到了府门前忙下了马给老泥鳅见礼,“平安见过爷爷,二哥。” “快起来!呵呵……”老泥鳅笑呵呵把平安搀起来,“以后都是一家,这般多礼岂不是见外了。” 平安这小子能说会道,又细心懂事,比朱棣和李景隆讨人喜欢多了,身上还有世袭的职位,老泥鳅对他满意到不行。 “应有之礼,不能让旁人说孙婿不懂规矩。”平安起身打量一下,“怎么不见大哥?” 小鳖笑道:“大哥去参加燕王的喜宴了。” “哦,原是这样,不能和小鱼儿一起跟大哥磕个头真是遗憾。” 老泥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玄重可没忘了你,小鳖这里有爷爷在,你赶紧的带他去闯关吧。” 平安一怔,“闯什么关?不是应该请我到厅里吃茶吗?” 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平安只觉得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过得不尽人意,很不尽人意。 自打进了后宅就开始有人拦着他要钱,喜钱这个平安是准备好了的,可是你一个小丫鬟就敢张口要十两银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不知道哪里又蹦出来一群丫鬟让他作诗,做得不好还不行。这简直天方夜谭,他平安在书院的名声难道没有人听说过吗,写一篇策论勉强凑合,作诗不如干脆打死我。 很快就有人蹦出来成全他,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群婆子,举着洗衣服用的棒子朝着他冲了过来。 “我看谁敢,我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还真别说这一嗓子还真把这些妇人唬住。 不等他得意就有一个小姑娘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笑呵呵的道:“对不住了小姑父是爹爹交代的!打他!”话没有说完就把手里的棒槌敲向他的小腿骨,剩下的仆妇一哄而上,不知道有多少根棒槌,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打了过来。 平安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是闹婚,可不都是入洞房的时候才闹的吗?更没有娘家人这么闹的,还要不要规矩了。 “喂喂……不行,不能抹锅底灰,今天我可是新郎官。” “是谁在我衣领子里头塞苍耳子,可不能粘到头发上,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大舅哥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快出来呀!” “下雪了?羊毛!哪儿来的羊毛!噗……” 过五关斩六将,平安只觉得像是在战场上走了一遭,可又没有战场上那种酣畅淋漓,可瞧见闺房前头一袭红妆聘婷佳人,胸中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小鱼儿娶你真是不易,日后定好好待你,必不让你赌气回了娘家。” 咦?平安一怔心道:“大舅哥这么折腾人,改不是就为了让我悟出这句话吧。” 接下来再没生什么意外,一切都照着规矩走,小鳖把小鱼儿放到背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平安拉着红绸在前头引路。 直把她领到府门边上,让老泥鳅和宋霜给她喂饭以示不忘养育之恩。 小鱼儿挨个的给老泥鳅和宋霜磕头,最后还拉着平安往后宅最高的阁楼拜了拜,这才上了轿。 透过窗户的玻璃,看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上了官道,马度不由得擦了擦眼角。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用揶揄的口吻道:“哎哟哟,还是头一次见你哭呢,大鱼儿和菱角儿出阁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马度躺倒旁边的摇椅上,稍一用力就吱嘎吱嘎的晃了起来。 “还能干什么,看你伤心呗。”徐晓珮用葱白一样的手指点着马度的心口,“菱角儿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偏心眼。” “十个指头都有长短,要说不偏心那是假的,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大鱼儿端庄自持,菱角儿任性自我。 只有小鱼儿与我最亲近,心里头装的全是哥哥,我在平江她就日日到土坡上望着南边等我回来,我在雪夜北去她就追在马儿后面追出两三里。 就连我身上的毛衣毛裤都是她织的,她知道我不喜欢穿太厚的,单独纺了细线,针脚织的又细又密,比寻常的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小鱼儿有赤子之心,对谁都是好的,家里上上下下没人不喜欢她。” 马度打趣道:“不包括你吧?” 谁知徐晓珮却道:“为什么不呢?我觉得霜姐姐和小鱼儿其实是一样的人,只是小鱼儿更细心,而霜姐姐更性子更凌厉一些。” 马度拉着她的手一身劲就把将她拉进怀里,徐晓珮只挣扎了两下便作罢,马度用手指轻轻刮着她的脸颊,“我就不霸道了吗?我知道你虽然喜欢女人,可是在心里也不排斥男人,不然我们两个根本生不出儿子。” “那又如何?我是不排斥男人,可我心里只爱霜姐姐,小云是我和霜姐姐的孩子,不是你的。” “说到这个我就要正式的和你谈谈了,孩子是你们的,我不跟你们抢就是。可作为生母,你总要为他着想,不想她和你一样,长大了会喜欢男人吧。”、 徐晓珮骨碌一下站了起来,阴着脸问道:“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 马度笑道:“你精通文墨,该不会不知道龙阳断袖典故吧。一个孩子从娘胎里落下来,直到他长大成人,少不得父爱、母爱和男女之爱,缺一不可……” “我自幼父母双亡,如今不也是好好的。” 马度点点头道:“所以呀,你才会喜欢宋霜,她不仅给你女性的关怀,又能像个男人那样保护你,这才使你的感情出现偏差。” 徐晓珮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 “如果男娃儿小时候得不到足够的父爱,等他长大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很有可能在别的男人身上找补。你不让小云与我亲近是在害他。” 徐晓珮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半晌,“那好,不过你不准趁机教坏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教坏他,过来!”马度冲着她勾勾手指,一脸的坏笑。 “你想做做什么?” “我们两个还一起做过其他的事情吗?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做了,你不想吗?”马度起身把她摁在摇椅上,觉得姿势不对,又把她翻过来。 “无耻淫贼!”徐晓珮咬着银牙斥骂,手却很诚实的在解衣裤。 不多时,那摇椅就吱嘎吱嘎的晃了起来,突然发现这摇椅还真是一件极品利器,替马度省了不少的气力。 “嗯……霜姐姐!” 马度:“……” 第665章 你想当皇帝吗? “爷爷您可不知道,那一日真是巧,我们三支迎亲的队伍在一个丁字路口碰了正着,都赶着吉时拜堂成亲,那是谁也不让谁”平安端着茶碗给老泥鳅吹牛。 “呵呵,你该让着王爷才是,毕竟他身份尊贵。” “那可不行,都是新郎官俺凭什么让着他,燕王自己不好拿身份压人,孙婿便出了个主意,我们三人比试武艺,谁输了谁就让路。孙婿趁着趁着他们两个打得热闹,就带着人强冲过去。” 老泥鳅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你小子就是滑头,呵呵来,吃菜,吃菜,知道你们今天回门儿,你大哥让人从早上就准备酒菜可要多吃些。” “嘿嘿大舅哥就是疼我,让妹婿敬您一杯。” “算你有良心,以后当好好待小鱼儿,若让她赌气回家,你再进门定不是棒槌和羊毛了。” 宋霜打断道:“哪有你这样的吓唬新姑爷的,平安和小鱼儿感情好的很,过了年定能生个胖娃娃出来。” “嫂嫂就会拿我说笑。”小鱼儿脸色一红,犹如餐桌的虾子,做了妇人竟越发的害羞了。 平安拍拍她手正色道:“大哥教训,平安定不敢忘,等到了北平让小鱼儿月月写信回来,若有对她一丝不好,您尽管收拾我。” “哦,你要去北平?” 平安重重的点了点头,“皇上迁我为密云卫指挥佥事,这次是实打实的,不似之前只挂一个指挥使的名头,干得却是千户的差事。” “什么时候走呀?” “下个月初一就走,和燕王一起回北平,到时候定来向大哥辞行。” 马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用来向我辞行,到时候我去码头送你。” 老朱很护短,但是也对儿子们立下一堆的规矩,尤其是各地的藩王,无故不得离开封地,不得私会朝臣,为的就是防止藩王和朝臣勾结生出不规的心思。 这不朱棣刚刚成了亲,还没有渡完蜜月呢,就要赶紧的回北平封地。三月初一燕王夫妇起了个大早,到宫中向皇帝、皇后、太子辞行,之后又去了魏国公府向徐达夫妇告别。 出了魏国公府,朱棣帮着徐妙云系上披风,“今天风大,还是有点冷的,你着了风寒还是当心些,真怕你到了北地不习惯。” 徐妙云翻了个白眼,“敢问王爷妾身究竟是为何得了风寒。” “自然是怪我更怪舅舅,谁叫他画了那么多古怪姿势,以后等天气暖和了,咱俩再好好琢磨。” “不害臊!”徐妙云重重的啐了一口,又问道:“不去方山跟舅舅告别一声吗?” “不去了,成了亲便是真的大人了,做事由不得从前那那般随意,未得父皇旨意便去见他,平白的给他添了麻烦。” 徐妙云点点头道:“也好,咱们走吧!” 当下两人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城外,从东门而出便直奔码头,远远的就能看见数艘大官船停在码头边上。 两人下了马车,只见几个人正在栈桥上说话,走近了一瞧竟是平安夫妇和马度,朱棣笑道:“没想到舅舅会来送我。” “谁来送你,我是来送平安和小鱼儿的,只是碰巧遇上了殿下。”马度一拱手道:“微臣见过殿下、王妃。” 等马度起身,徐妙云这才屈膝一福,“外甥媳妇给舅舅见礼了。” “好孩子!”马度从袖子里头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她,“舅舅祝你早生贵子琴瑟和谐。” “多谢舅舅!” “舅舅我的呢?”朱棣笑呵呵的伸出来,却被马度啪的一下子打掉,“年年春节问我讨红包,这些年给你的还少了。” 马度转过身道:“二狗,你跟果儿的婚事我同意了。到北边凡事都听小鱼儿的,好生侍奉。” “多谢,侯爷!”二狗忙欢喜的拉着果儿叩首。 平安嬉皮笑脸的道:“大舅哥,难道果儿不应该是我的通房丫头吗?” “滚!赶紧的上船,我还有些事情跟殿下说。” 朱棣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平安,你这是自讨没趣,舅舅把最疼妹子都给你了,你还想要通房丫头。舅舅你放心,到了北平我给你好好的看着他。” 小鱼儿红着眼睛道:“哥哥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哭什么鼻子,想家就找北平的管事支应一声,让派船送你回来。王妃这一去才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跟父母见上一面,你该跟她学学。” “舅舅这就说错了,你不知道她昨天都把被子给哭湿了哎哟,我不说了就是。” 徐妙云在朱棣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拉住小鱼儿的手,“小姑姑咱们上船吧。” 平安道:“小鱼儿和王妃自幼相识,到了北平总算是有个伴儿,我出征时也不用担心她会无聊寂寞。” “嗯,这倒是,平安你快上船吧,我跟燕王还有话说呢。” “什么话,竟然连我都听不得,罢了,我不听就是。”平安说完就转身上了船。 马度四下里一打量,王府的侍卫都站得远远的,只有甲板上有几个水手,他便拉着朱棣往回走了一段。 朱棣笑问道:“舅舅到底要说什么还要这般藏着掖着,哦,您的那些招式都好使,我都试过了,不过就是容易着凉,嘿嘿” “我不是问你这个。”马度拍拍朱棣的肩头认真的道:“老四,你老实回答我,你想过当皇帝吗?” 此言一处,朱棣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怔了半晌面皮才松下来,:“舅舅为什么要问这么尴尬的问题,就连父皇和母后不曾问过,我们兄弟几个就更不好问了,就连夫妻之间也是应该避讳。”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你到底答是不答?” “看来舅舅是要听真话的。”朱棣叹口气,却一口气的正色,“要说没有那是假的,我敢说二哥、三哥他们也是想过的,至于老五那个痴人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和大哥一样同是父皇血脉,也都是母后抚养长大,至少在名义上算是嫡出,和太子之位仅有一步之遥,那高高在上的宝座有谁不曾奢望过呢,有过这种想法的未必只有我们兄弟几个。” 马度点点头:“这倒是肺腑之言。” “不过太子是位好大哥,母后对我们兄弟视若己出,别人我不清楚,但是我朱棣不是那种没心肝的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让他们伤心难过的事情。”朱棣把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似乎在向马度证明里面不是空的。 “嗯,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太子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朱标神情一怔,眼睛里面有一种微不可察的异样一闪而过,随即呵呵的笑道:“舅舅说笑了,大哥年华正茂,日子还长着呢。假如真有一天如舅舅所言大哥不在了,他还有儿子,现如今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再不然还有二哥、三哥岂能轮得到我。”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马度郑重的道:“舅舅其实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这王爷当不下去了,我会给你个好去处,千万不要逞能行差踏错。” “舅舅果然最疼我哈哈”朱棣原本说的正经,可说到一半就大笑起来,“舅舅今天当真是犯傻了,竟说这么蠢的话。告诉我,您不是认真的吧。” “我犯傻?我蠢?老四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棣压低声音正色道:“自古以一藩之地造反鲜有成功之人,现如今我大明有百万兵马,如云猛将,更有犀利火器,王府侍卫虽然精锐,但也不过数千,我凭什么造反。” 是啊,朱棣凭什么造反,还不是老朱在默默的帮他,把能打仗会打仗的都砍了,只剩下李景隆这样的臭鱼烂虾,把六十万大军败得精光,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的造反之路亦不是平安顺遂,可谓是险死还生,凭着诸多侥幸这才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也许靖难之役真的不会重演了吧。 “您能这样想最好不过,记得离那个道衍和尚远一点。” “哦,为什么,那大和尚有几分本事,政务军务都是好手,只是他常常拉着我讲经上课,我也烦他的紧,既然舅舅不喜欢,我不找他就是。” 朱棣郑重拱手一揖,“山高水远,请舅舅保重以待来日相见!” 第666章 蚕吃人 老朱用力的捻着手中的纸条,一点点的碎屑从手中缓缓的落下,皱着眉问:“他们两个说什么没有听见吗?” 韩成跪在地上禀告道:“燕王和国舅爷似乎有意避开旁人,离得太远,只听见燕王哈哈大笑,旁的便没有了。” 元生把热茶捧到老朱的手边,笑着道:“燕王和国舅爷素来亲近,燕王这一去北平,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说几句离别的贴心话实在是正常不过。” “是哩,老四自幼住在他家里,他跟老四的感情,怕是比跟太子还要深厚些。嗯,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国舅爷最近也没做什么,去书院上上课,回家就教教儿子,剩下的就是和顺命公常去江边上的船坞。” “哦,船坞?就是去年他花大力气修建的那个船坞,你的人混进去了没有,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上的交代微臣自然不敢怠慢,锦衣卫早就派人混进去了,不过那船坞建好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直到最近才有一条从从福建过来的新制海船进了去,国舅爷跟顺命公两个似是准备将蒸汽机放到船上。” “哦,这厮不知道又要鼓捣什么新鲜玩意儿,有好东西从来都是瞒着朕,非要朕亲自扒拉开了,他才肯献上来,呼……” 老朱呼了一口气,将桌上的纸屑吹个干净,这才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那船坞让人盯紧了,有事情随时汇报。” “微臣领命,还有一件事要向皇上禀告,燕王成亲那日,胡惟庸曾派儿子到魏国公府贺喜,可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撵出来了。” “呵呵……天德一回京,朕就办了都察院那个姓杨的御史,还放了方克勤,胡惟庸八成以为是那老汉是他带来的呢,这是上赶着示好呢。胡惟庸虽然办事得力,人品还是差了些,天德为人正派自然不待见他!” “现在魏国公对胡惟庸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胡惟庸见示好不成就让人收买魏国公府的门房福寿,寻摸魏国公的短处,谁知道福寿调过头来就向魏国公告了状,着实把魏国公气得不轻,陛下现在不必担心他们二人会交好了” “哦,还有这事儿,天德倒是没找朕来告状。胡惟庸到底是一国宰相,这下作手段竟然使得出来,真是掉价!” 话说的愤恨,老朱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的怒意,隐隐的尚有三分笑意。 小骉偷偷的扭过头,见马度正在躺椅上打瞌睡,就偷偷的把手伸到怀里,从咯吱窝里取出一团棉花悄悄的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小片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蚕卵,一条比蛆虫还要瘦小的黑色小蚕无助的蠕动着。 小骉不由得面上一喜,又掏出一个火柴盒来,轻轻的打开,只见火柴盒里铺满了嫩绿的桑叶,几条稍大的小蚕贪婪的啃噬着桑叶。 伸手取过一只干净的毛笔,轻轻的把刚刚的出生的小蚕扫进火柴盒里,动作轻柔的不像话,放佛那是实践最宝贵的东西。 “小骉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度的脸凑了过来,小骉紧张的一甩手,那火柴盒就飞了出去。 “我的蚕!我的蚕!”小骉大叫着趴到了地上去找,好一会儿才在摇椅下面找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个手绢。 “三娘的手绢怎么在这里,上面什么东西一块块袼褙似得,是给小云鼻涕吗?” “没错,就是鼻涕!给我,回头我给你三娘,这婆娘到处乱扔东西,小骉莫要学她。”马度讪讪的把手绢抢过来,忙转移话题,“你手里这是什么?” 小骉缓缓的打开火柴盒给马度看了一眼,“是蚕,爹爹可看清楚了,孩儿要收起来了,瞧得多了它便不长了。” “这是蚕吗?这么瘦这么小,还是黑的?” 按理说古代的妇人不论贵贱都是要养蚕的,皇后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盛产丝绸的江南之地。 很惭愧,虽然平常的穿戴铺盖都是绫罗绸缎,可马家还真没谁养过蚕。 宋霜就不可能是个会养蚕的人,粗手粗脚的乌日娜会把这小小蚕给弄成两截儿,至于徐晓珮是个有洁癖的,马度只是用一下她的手绢便弃之不用了。当家的妇人都不养蚕,更不用说小姐丫鬟了。 上小学的时候班里的某个同学养了几条,让全班的人羡慕不已,一个个的都眼巴巴的等着看它们吐丝结茧化蛾产卵,来年自己也好分上几条,可那蚕都是白白胖胖的,跟小骉手里的相去甚远。后来那蚕被老师收了去,马度便再没机会见过蚕。 “爹爹不晓得,这蚕还小等它吃桑叶长大了,就会变白变胖,养蚕很有讲究,就比如说这桑叶要干净的,不能沾水,也不能沾灰尘,不然它就要死了……” 小骉的小嘴巴巴的说了一堆,讲得头头是道。 “我儿懂得还真不少哩!” “嘿嘿,孩儿也不懂这些,都是中秋教给我的。” “中秋那傻小子也懂这些?” “自然是春花婶婶教的,他们家养的蚕才叫多,整个东厢房里都是,一天要吃几十斤桑叶,说是结了茧买了丝攒钱给中秋说媳妇呢。” “他家的豆花生意不是挺好吗?怎得不做了?” “爹爹您不知道吗?现在的蚕丝可贵者呢,庄子里的人都在养蚕,前些日子都忙着种桑树呢。” 马度掏出望远镜,走到窗户边上放眼望去,只见庄子里头的几个老桑树已经光秃秃的了,也不知道入了夏还有没有桑葚可吃。 在田间地头有一株株新栽的小树苗,已经发芽长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十分的诱人。 马度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说大明王朝的国营纺织厂,办得如火如荼,在棉布之后又开始生产丝绸了。 这种半自动化的设备,岂是人工所能比的,丝绸产量大增,生丝不够用自然价格飞涨。也许要不了多久那些地头桑树就会蔓延到田里,桑田会越来越多,也许北方的羊开始吃人的时候,南方的蚕也开始吃人了。 :。: 第667章 试航在即 春天的美好短暂易逝,夏天转眼便至,虽然是初夏却已经闷热到不行,方山附近的水泥道路上更是显得热气蒸腾,放个鸡蛋也能烤熟。 直到傍晚日头西斜,附近的乡民富户才从家里沿着秦淮河遛弯消暑,嘴里却不时的向人显摆自家又置了什么产业,又或是吹嘘自己的儿孙在小学成绩是多么的好,先生如何的看重。 “不是俺老汉诳言吹牛,俺家老五最受侯爷看重,不管城里还是方山那一栋栋漂亮好看的房子,都是他领着人盖得。” 黄有财摇着头笑道:“皇宫是你孙子领着盖得又怎样,那又不是你家的,一个盖房子的,给你吹上天了。” 老崔露着满口的豁牙不忿的道:“看样子黄老爷是瞧不起咱们小门小户的了,盖房子的咋啦,也是凭自己的手艺吃饭,你家那样的宅子俺家一样买得起,只是侯爷帮咱们盖得好好的房子,不乐意花那个臭钱显摆。” “您老说的哪里话,您是侯爷家的佃户谁敢瞧不起您哪,这入了夏人的脾气果然暴躁了,来,我请您吃根冰棍,消消火。” 正好有两个书院的学生背着小箱子从码头上过来,黄有财连忙的招招手,“可还有冰棍吗?要奶油的!” 安虎子笑呵呵的打开吴复中背上的箱子,“正好还有四个,嗯,有点化了,给你算三个钱如何。” “都快化了一半了,你也敢张口要三个钱,给你两个冰棍的钱就算是不错了。”商人嘛就是这样的习惯,就算家财万贯,可有机会省几个铜钱绝不会放过,黄有财说着就把几个铜钱放在箱子上。 “切——”崔老汉不屑的啐一口,“黄老爷家财万贯的,连娃儿们的辛苦钱竟也不舍得给,这小气模样才让人瞧不起。好孩子,拿好了!”崔老汉说着又从腰里讨了一个冰棍的钱放进箱子里。 “多谢崔爷爷!”两个人拱手向老崔致谢,这才转身离开。 黄有财摇了摇头道:“明明我拿了两个冰棍的钱,你只拿了一个,凭什么谢你不谢我,好没道理。” “娃儿以后都是要当官老爷的,你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人家肯卖给你冰棍已经是给你脸面了,还想做啥。”老崔把冰棍塞进嘴里漱一口,“真痛快,这奶油冰棍就是好吃,可惜老汉牙口不好。” “瞧您这话说的,好像您家里就不做买卖似得,再说了我也是地主,在杭州家里头可有近千亩上等田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的散步,前头忽然有一群人缓步而来,到了跟前老崔指着其中一个人道:“哎哟,您不是侯爷姐丈嘛可还认得老汉吗?” 一个身穿短褐头发花白的身材魁梧汉子笑呵呵的道:“如何不认得老哥,好些年前蒙您殷勤招待,一饭之恩万万不敢忘。” “呵呵……记得您可是发了财的,咋的看您这样子是又落魄了,又来打秋风了。”老崔笑呵呵拍着老朱的肩头。 “哈哈……可不是,做买卖赔了,这不又来找内弟帮衬些。” “有难处自该找他,侯爷是个好心眼的,待咱们这些无亲无故的佃户都真心实意,更不用说您了……” 一旁的黄有财几乎傻了眼,跟老崔说话那人是谁他一清二楚,还有他身边的两个长随,当年他可是和这三人有过亲密接触的,自己当年被吓得屎尿一辈子都不会忘。 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老崔,这个老汉明明知道他是马侯的姐丈还能坦然自若的和他聊天,说话都不打结巴。 这老汉竟然还还敢拍皇帝的肩膀,黄有财依稀记得自己当初也是把手放在皇帝的肩头,可当知道他的身份后半身边都麻了,这不一瞧见皇帝又发作了,想走都走不了。 老天爷,这老头在干什么,他竟然将沾了自己口水的冰棍给皇帝吃,这是不想活了吗?天哪,这皇帝他竟然吃了!他真的吃了! 黄有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这侯爷果然得圣宠,他家的佃户在皇帝跟前都有这般的脸面。 他哪里知道,老崔虽然知道老朱是马度的姐夫,可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转过弯,不曾把侯爷的姐丈与皇帝画等号。 老崔热情的拉着老朱的胳膊,“到家里去吧,儿媳妇现在应该烧好晚饭了,没有好的,红薯稀饭、白面馒头管饱儿,对了,俺家里还有马侯蛋给你下饭。” “哈哈……”老朱大笑,松花蛋他在宫里也是吃过的,听说这东西叫马侯蛋当场就喷饭了,常常寻摸着有机会就借此取笑马度一番。 “多谢老哥了,不过这次我带了好些人就不叨扰了,我寻玄重还有要事哩。” 两个半大孩子打闹着从河滩上来,个头稍大的手里提着用芦苇扎成的小笼子,里面有几只小鹌鹑,另外一个手里拉着一根麻绳,一只老大的青蛙半死不活的拖在地上。 小骉见了路边的这群人,不由得讶然出声:“皇……姑父,您怎么来了。” “怎得,我不能到你家来吗?看看你一身的泥巴,哪有一点豪门公子的样子,还敢往河边上跑,也不怕出了事,知道应天府每年到夏天淹死了多少小孩子。” “侄儿会水淹不死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赶紧的跟我回家。” 老崔笑呵呵的道:“原来老弟是姓黄啊,这位黄老爷也姓黄,你们可是本家。” 老朱抬眼看了看手脚都在打哆嗦的黄有财,“这位黄老爷看着可是眼熟的紧呀。” 黄有财这会儿全身都在打颤,不倒地抽搐屎尿气流就不错了,哪儿张得开口说话。 元生在老朱的耳边轻声的嘀咕了几句,老朱呵呵的笑道:“原来是他,难怪瞧得眼熟,小骉走了,赶紧的把蛤蟆扔了!”说着伸手抓住了小骉的胳膊大步的往马家而去。 等老朱等人走远了,老崔这才发现黄有财有点不对劲,“黄老爷这是咋的啦?莫不是害了疟疾打摆子了?” 黄有财见老朱走得远了,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使唤了,冲着老崔伸出颤巍巍的大拇指,“崔老哥,小老弟现在是真的服了您了!” 老朱从来都不招人待见,原本坐在桌子上吃晚饭的一家人听说皇上微服而至,立刻作鸟兽散,从大厅后门跑了干净。 马度还没走门口迎接,老朱已经领着小骉进来了,看看空空如也的饭桌和丰盛的饭菜,笑道:“玄重这是知道我要来呀,连饭菜都准备好了,那朕可就不客气了。” “自然是给皇上预备的,老刘赶紧的去端水盆给皇上净手。” 老朱把自己两手打满肥皂,便裹住小骉的手使劲的揉搓,“这小手脏的,跟泥猴儿一样,朕小时候穷苦,脏点也就罢了,你不种地不放牛的,弄得这么脏可不像话。” 能让皇帝给亲自洗手的也没几个了,小骉却不领情,苦着脸道:“皇上,已经很干净了。” 倒不是小骉不知道好歹,回想一下自己小时候被父母按在热水盆里洗手的感觉就知道了,又烫又疼大人们恨不得能给小孩子搓下一层皮来,老朱的手那更是出奇的重。 “好了,赶紧的过来吃饭!”老朱用毛巾擦干净了手,拉着小骉在身边坐下,“怎得不见碧琳呀?” “不好好读书,整天惹是生非,被罚不准吃晚饭。” “那丫头是该罚,看看朕的宁国、安庆多乖巧。”老朱拿起筷子,给小骉夹了一个鸭腿,“来,小骉吃肉。”突然偏见桌子上还有剥好切开的松花蛋,伸出筷子就夹了半个,沾了沾酱油放在小骉的碗里,“来,再吃个马侯蛋,朕就喜欢吃这个!哈哈哈……” 老朱把手放在桌子上,以手杵额笑得身体发颤,毫无半点皇帝的威仪。果然是这样,亏得没找他请旨给松花蛋正名,不然还不知道被他怎样嘲笑。 看马度一脸的不爽,老朱也觉得自己过分了,“赶紧的吃,愣着做什么,吃完了还有要事做呢。” 马度对门外的两人招招手,“韩都督、元生公公一起吧。” 老朱咽下一口饭,“过来吧,他家的饭不吃白不吃。” “多谢皇上赐饭。”两人齐齐的向老朱致谢,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大快朵颐。 ‘’好没道理,明明是我招呼你们两个吃饭,也不谢我,皇上只是慷他人之慨。” 韩成道:“国舅爷偌大的家业,竟口饭也计较。” “就是,就是,皇上富有四海,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况您家的一桌饭呢,咱们谢皇上就因为皇上是皇上。” “元生公公你这么会拍马屁,当先把名字给改了,这个元字不仅是前朝的国号,更是犯了皇上的名讳,明州都改了名字,你为何不改?” 元生拿起酒壶给老朱斟了一小杯酒,“不是跟国舅爷说过嘛,‘元生’二字不是姓名是法号,皇上对奴婢恩同再造犹如重生,这法号正应其意,佛祖大能早知有今日,这因果多年前就已经种下,这是宿命改不得。” 真是能扯,这皇帝的贴身宦官果然不是谁能当的,马度可听说当初来应天找老朱和尚可不止元生一个,另外一个就是因为胡乱说话被老朱给咔嚓了。 “是朕不让改的,吃个饭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赶紧的吃完了,咱们好去试航。” 马度闻言心头一窒,“试航?试什么航?” 老朱把一根芹菜嚼得嘎吱作响,“跟朕装什么糊涂,你今夜不是要和顺命公一起试航新船吗?” 马度苦着脸道:“这都瞒不住您,皇上您到底在微臣家里安插了多少个锦衣卫的探子,韩都督给我透个准话可好?以后我说话也好谨慎一点。” 韩成笑而不语,老朱不屑的道:“这话也就你敢问,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从未在你家安插过锦衣卫,韩成可以作证。” 韩成重重的点点头,“皇上信重国舅爷,确实没有在您府上安插过锦衣卫。” 第668章 复爵 马度造船自然是为了日后跑路用的,所以一直都尽量避人耳目,连试航都是安排在晚上进行,可到底还是没有避开老朱的耳目,连试航的时间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没有锦衣卫暗探通风报信才怪。 事到如今想躲也是躲不开了,马度只好遂了老朱的意,又让老刘把薄启请了过来,薄启到底是当过皇帝的,听说老朱要参与试航,依旧面不改色,还热烈欢迎老朱莅临指导。 当下众人也不吃饭了,从方山附近的码头搭了船顺流而下直入长江。夜幕已经降临,一轮明月悬挂在滔滔大江之上,映在江面上波光点点,宛如蜿蜒巨龙的闪亮鳞甲,直让人心旷神怡。 清凉的江风吹散了暑气,将老朱解开的短褐吹得猎猎作响,老朱轻抚着胸毛赞道:“真痛快!朕整日案牍劳形,好久都没有泛舟江上。” 元生在一旁劝道:“皇上还是把衣裳系上吧,当心着了风寒。” “朕身体好着呢,这点江风算什么,可还有酒助兴吗?” “小人这里有酒!”老刘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葫芦,捧到老朱的面前,元生习惯性的接过来准备试毒,却被老朱一把抢过来,“刘初九从前是朕的亲兵,他要是给朕下毒,那人人都想害朕。” 老朱说着把葫芦口凑道嘴边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好酒,好酒!” “皇上您还是少喝些,若是学李太白一头栽倒江里,草民明天就要掉脑袋了。” “好像谁稀罕你的脑袋似得,说到李太白,朕当年攻占太平后,还到他的坟冢前看过,一代诗才竟死的这般窝囊,朕也为他可惜。” 老朱说着把酒葫芦递给马度,“念一首老居士的诗词来佐酒!” 看着葫芦口上亮晶晶的口水,马度摆摆手道:“微臣不喝也能念得出来。” “假干净!”老朱斜着眼睛骂了一句,又把葫芦递给了薄启。亡国之君吃点口水算什么,老朱没学夫差让勾践吃屎已经很厚道了,薄启忙接过来谢过,喝了一小口又低还给老朱。 “念吧,取些干货出来,莫要糊弄朕!” “草民遵旨。”马度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雪,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念道最后一句的时候,马度以手变掌,引向身旁的老朱。真是抱歉了太祖,小子剽窃的您的词也是被逼的,不过同为太祖,想必您和老朱会有些共鸣吧。 马度在心中默默道歉,一双眼睛看向老朱,此刻的老朱捋着胡须嘴里不停的嘀咕,“欲与天公试比高”,“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哈哈哈……”老朱突然大笑起来,“文采虽不及那一阕《临江仙》,但是慷慨激昂,万丈豪情,尤胜百倍。” 薄启附和道:“尤其是最后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皇上功业历代明君贤王皆不能相比!” 马度差点忘了这里还有成吉思汗的子孙呢,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马度只编排他祖宗只会射雕的事儿。 “刚才在国舅爷家里还说奴婢会拍马屁,奴婢哪儿比得上您哪,您才是这个!”元生冲着马度伸出大拇指。 “元生说的不错,没谁比得过玄重了!”老朱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酒喝完,葫芦甩手就扔到江里,真是没良心喝了人家的酒,还把人家的葫芦给扔了,真为老刘不值。 又行了没多远,船缓缓的在船坞附近停靠,其实这里就是一个在江边上,用水泥和石头修葺的大水塘,周围是茂盛的芦苇,不仔细真的瞧不出来。 众人上了岸,沿着一条水泥路往前走,绕过芦苇丛便忽然开朗,一艘庞然巨物出现在眼前,这艘巨船是福船的样式,却要大上不少,表面上看除了船尾多了个烟囱,再没有其他的不同。 老朱却见怪不怪,“不及陈友谅当年的巨舰大。” “确实不及,不过陈友谅的船到了海里是要翻船的,陈友谅的巨舰还需要借助人力方能在江湖之中航行,这艘则不必,只要风力和蒸汽之力便能遨游大海。” 老朱沿着登船的木板到了船上,“开始吧,让朕瞧瞧它的非凡之处。” 马度请老朱做到船舱里头道:“陛下稍待,草民到下面让他们点火烧炉,准备启航。” 老朱大手一挥,“去吧。” 马度和薄启出了船舱,沿着梯子下到第二层里面,见没有了外人,薄启这才压低声音道:“他怎得知道我们今夜要试航。” “你忘了这是谁的天下了,其实我也知道瞒不住的,你不必担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定会做到。” 薄启眼珠子咕噜一转,“要不我使些法子,让这船不开不了可好?” “别耍小心眼,也不瞧瞧上头是谁,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那好,我下去让人开船,你上去吧,反正你也不懂。” 马度回到船舱,对老朱道:“皇上稍等片刻,这船很快就可以启动了。” “朕不急,反正今夜朕就在这船上过了。”老朱一手抱着脚脖子,另外一手拿着蒲扇扇风顺便扑打蚊虫,这模样十足的乡下老农。 见马度凑的近就道:“凑这么近做啥,还要朕给你扇风,美得你!喏,给朕扇!” 老朱的便宜果然占不得,直到马度觉得手臂都酸了,薄启这才从船舱上来,“启禀皇上,一切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船。” “那就快些开船吧!”老夫吩咐了一声,船上的水手就开始忙活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感觉船身微微一晃之后便开始了动了。 “咦,没有张帆竟然真的动了!”老朱面上露出一分惊喜之色,“带朕下去瞧瞧!” “下面又热又脏,还有点危险,而且您也未必看的明白,请跟微臣到这边来。” 马度带着老朱穿过后仓,一直到了船尾,就着火光隐隐的可见水下泛起水花,“这下面有一个叶轮只要转起来就能推着船走了。”马度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自然没您想的那么简单,不然微臣也不用鼓捣好几年了,到现在才出成果。” “那又如何的转向?船舱里操船的人可瞧不见。” 没有电气设备,控制系统自然不可能安放在船只前部,全部都安放在后部的最底层。 “自然是有前面的人指挥,在前头有一个铁管子连接到船底的控制室,只要冲着下面喊一嗓子,下面人就能听得见。” “走,带朕去瞧瞧。”老朱兴奋的像是小孩子似得,跟着马度在船上跑来跑去。 “喂!”马度对船舱里面一个铁皮管子喊了一嗓子。 接着便听见有人回道:“收到,请指示!” “船至江心,右转舵九十度。” “收到!” “虽然下面的人看不见方向,但是船舵上却有标识刻度,精准的很。” “呵呵……果真转向了!”见船只已是顺江直下,老朱就凑铁管旁边道:“左转舵九十度。”然后就转过头来对马度道:“朕这样说可对呀?” “皇上英明!” 老朱八成是酒劲和兴奋劲都上来了,对着铁皮管子不住的喊:“右转一百度,左转一百二十度,右转三百度……” 铁皮管子里头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哪个混账在耍老子!” 舱室里头为之一静,就在马度以为有人要掉脑袋的时候,老朱却呵呵的一笑,“这王八蛋急眼了,走,和朕一起吹吹风醒醒酒,让这王八蛋再开快一点。” “再开快点!提速到最快!” “收到,侯爷刚才是谁在瞎指挥。” “刚才是皇上,王八蛋不想死就赶紧的闭嘴!”马度冲着铁皮管子里头骂了一通,这才出了船舱到了老朱的身边,“皇上,草民已经给您骂过那王八蛋了,您要是不痛快,回头我再打他一顿鞭子。” “是朕瞎指挥怎能怪他,朕是什么人岂会与他计较,嘿嘿……”今夜的老朱十分的洒脱不像是个皇帝,倒像是个粗犷的农家汉子。 “说说这船一个时辰能行多远。” “设计之初便想着在不考虑风力水流的情况下,一个时辰正常三十里,最快一个时辰五十里。具体能不能达到这个速度,还得看今夜试航的结果。其实这种船并不是很快,但是胜在可以不用顾及消耗人力、不用考虑季节风向,一天十二个时辰可以匀速前行。” “一个时辰三十里,一个日夜就是三百六十里,骑兵累死累活也快不了多少,有了这样的船,朕便随时可以对辽东到两广沿海,以及长江两岸随时用兵了。” 果然还是那个扎篱笆的皇帝,眼光怕是出不了这一亩三分地了,心心念念的要给自家的儿孙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江山。 “这样的一艘船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这造船的木料都是海军从南洋的那边运到福建的,所以原料上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少不了福建船厂的工钱,再加上这蒸汽机也特制的大号,一艘所耗费的费用大概在八万两左右。” “还真不便宜,如果一次运兵十万,再加上军需粮草怎着也得七八十艘吧,还有海军的舰船自然也要更换,总要个百十艘的。” 八万两还是马度往大了讲的,没想到老朱的口气更大,这可是八百万两,向来抠门的竟会如此大方,实在出人意料。 “你是以为朕没钱吗?朕不瞒你,单单市舶司去年就给朕交上来三百八十万两,吴元年时朕总共才能收上来二十万两而已。”老朱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伸着两个手指头满是感慨又得意。 没见识,才三百八十万就让你老朱高兴成这样,人家郑氏父子轻轻松松就能收上来千把万两保护费,只是后来康麻子一禁海台湾那边便只能喝西北风了。 当然两下里也不好比,明末的商品经济和海上贸易(走私)总的来说是要比现在繁荣的,市场上流通的白银也更多些。老朱看来是从海贸上吃到甜头了,不然也不会给海军下这么大的本钱。 “海军就一万多人,十艘大船都用不了,再配一些小船绰绰有余。这船可不是造好在那里放着就行了,年年月月的都少不得保养维护,积年累月的下来这可是一大笔的费用。” 老朱揉了揉额头,“原是朕想差了,看来这船还是造不得了。” “造的,造的,草民有一个主意,请陛下参详。” “有主意尽管说,朕又没拦着你。” 马度拱拱手道:“皇上把船造好之后,可以让市舶司租借给那些做海贸的商人,这一船拉得货顶得上他们的两船,而且不受季风影响,每年多跑几趟。不仅可以赚取租金,进出的货物多了,还能多收关税,岂不是一举两得。” 马度喘口气继续道:“皇上不必担心他们会开着船跑路,大明物华天宝岂是海外蛮夷之地所能比的,他们挣了再多的钱都要回到大明来享用,大不了让他们用房契地契拿到银行做抵押。” 元生笑道:“一群商人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坑皇上的船。只是这船都租出去了,朝廷要用的时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等着他们从海上回来吧。” “这还不简单,那就多造一些,轮流的租给他们就是,空置的正好就停在应天保养随时听用。” “嘿嘿……什么租给他们,是租给你到海上跑买卖吧,为了不让朕把这宝船独占了,算是煞费苦心了。” 马度苦着脸道:“明明是书院鼓捣出来的纺织机,可眼下纺织的买卖都快被皇家独占了,草民不过是想从海上捞点辛苦银子。 书院的开销越来越大,日后若是没有这火轮船扩大营生实在撑不下去,反正朝廷现在进项多了,要不您让户部接手书院的开销,草民这就把买卖停了。” 老朱捋捋胡子,“原来是叫火轮船,朕又没说不让你造。这事你也算是有功了,不要再草民草民的膈应人了,明天朕下旨给你复爵。” 马度叹气道:“这就给微臣复爵了?看来微臣的安排是白费了,不然那么个大功劳兴许还能封公呢。” :。: 第669章 交通意外 “微臣于去岁腊月初八奉都督军令,征讨前朝征东元帅府,吾皇天恩浩荡,蒙元余孽望风归降,此一战开疆三千里,收服降臣一百零八人,及地图黄册若干,又立界碑以示占领……” 听着兵部主事在大殿上高声朗诵海军递上来的捷报,满朝文武都在腹诽,“海军真他娘的不要脸!”并非是羡慕嫉妒海军的功劳,而是发自内心的深以为耻。 此事说来话长,蒙元曾两次大征日本,曾设了征东元帅府,同时也是镇守黑龙江中下游和库页岛的重要军事机构。自从征讨倭国失败后,这征东元帅府便逐年废弃。 老朱建国之后并没有要征讨占领的意思,一是路途太远,可能那边还没有路;二是实在没有什么可打的,没有财富、没有耕地,虽然有人,可都是些裹着兽皮野人,他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才不会给老朱交皇粮。 一直到了永乐年间,在郑和下西洋的同时,还有一个叫亦失哈的宦官奉朱棣的旨意招抚诸部,亦失哈一直抵达了库页岛,并在海参崴这个地方两次修建了永宁寺,并在此设立了奴儿干都指挥使司。 可就在王朝鼎盛的明宣宗年间,却开始战略收缩搞起了一潭死水的儒家仁政,却错过了地理大发现的时代,社会的内卷化,也让生活困顿的百姓失去了向海外扩展生存空间的想法,煌煌中华竟在海外没有半块殖民地。 抗战期间,曾有汉奸说,“中国何曾有东北五省之地!”真的应该把这个狗杂碎拉到海参崴的博物馆看看那两块永宁寺的石碑。 马度已经把石碑立了起来,以后还要立更远的地方。不过他的壮志雄心在眼下的大明朝不会有人理解了。 不过是蛮荒苦寒之地,那些蒙元留守的官吏几乎成了野人,也好意思说开疆三千里,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龙椅上的老朱似乎不在意,面无表情的沉声道:“马度拓土有功,复其江宁侯爵位,海军都督之职,俸禄升至两千石,中书舍人宋璲尽快拟旨。退朝!” 老朱霍然起身朝后殿而去,隐约听他在嘀咕,“真不要脸!” “阿嚏!”刚下了马车,马度就重重的打了个喷嚏,那天晚上陪着老朱吹了半宿的江风第二天就感冒了,这夏天的感冒难好已经是好几天了。 马度擦了擦鼻涕,从张五六手里接过医药箱道:“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外头热得紧,你先找个茶馆歇脚吧。” “俺不怕热,不过俺想道街面上逛逛,买只桂花鸭,中秋那小子一直嚷嚷着要吃。” “桂花鸭家里又不是没有,你到厨房里去拿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张五六讪讪的挠挠头,“是俺从前不懂规矩,老是到厨房里头蹭吃蹭喝,眼下中秋是大孩子了,知道要脸面了,再不肯吃俺从府里的厨房拿来的东西,俺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让孩子瞧不起,您说是也不是!” “嘿嘿……五六当真成熟稳妥了,是个好爹,赶紧的去买吧。” 马度转身进了曹国公府的大门,府中的管家殷勤的接过药箱,在前头引着马度进了后宅。 马度来李文忠家里自然不是来串门的,因为李贞病重了,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亲友都要前来看望。 府中的丫鬟仆役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生怕惹谁不痛快似得,可见李贞病得很重。 一处宽敞的院子里,李文忠正坐在葡萄下架喝闷酒,见了马度便忙不迭的起身道:“玄重你可来了!” “我不来你就不能让人跟我说一声。” “是父亲不让请你的,别说废话了,赶紧的进来吧。”李文忠抢过管家手里的药箱,拉着马度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就闻见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到了里间就见一群人围在床边,除了李景隆一人,其他的都是妇人,马度只认得其中一个是李文忠的妻子,虽然已近四旬,可仍旧光彩照人,难怪李文忠当年自作主张要娶她过门。 李文忠老婆把药碗交给交给李景隆,福了福道:“舅舅来了!” 马度拱手回道:“嫂嫂多礼了!” 床上传来噗嗤一笑,只听李贞笑骂道:“哪有你们这般称呼的。” 马度走到床前笑道:“李老哥,小弟来看你了!” 李贞斜躺在床上,身体消瘦的厉害,可脸上却满是笑意,“你这小子一来就胡扯一通,把我家的辈分都给弄乱了,呵呵……我好久都没见着玄重了,得跟他好好聊聊,你们都出去,我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总有你们尽孝的时候。” 众人退去,屋内只留下马度和李文忠两人,马度拉着李贞的手问道:“老哥哥你也是,身体不好,为何不召唤我一声,您知道小老弟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呵呵……保儿在战阵上杀人无数,可我却是个胆小本分之人,你给人治病动辄开膛破肚,我哪受得了那个,死了也得留个全尸才行,可不想下辈子投胎做了猪狗。” “呵呵……谁说我看病就要开膛剖腹的,您到底哪儿不舒服给我瞧瞧,兴许不用动刀也治得好呢。” “给你瞧瞧也无妨!”李贞掀开衣裳指了指肋下,“这儿疼得厉害,最近腰也疼的厉害,发作的时候直能把人疼死。” 见马度面色有些凝重,李贞笑道:“都是年轻时贪酒落下的毛病,那时大夫给我说活不过四十,可我偏要娶妻生子,从乱世里苟活下来,如今已经七十五了,享了十年荣华富贵已是赚到了,呵呵……” “老哥说的哪里话,您这是小毛病,我给您一些药不舒服的时候吃下便好。” “莫要哄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知道,昨日下午皇上派御医前来诊治,到了晚上皇上、娘娘、太子就一起来探望,我便知自己命不久矣。玄重千万不要为我动刀,让我走得体面一些。” 李贞抬眼瞧瞧李文忠,“我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幼年时我便对他宠溺骄纵,等他大了可没少惹皇上生气。 这些年我家的恩宠已经算是到了极致,我就怕他恃宠而骄,有我在一旁规劝他总算是收敛些,可骨子里还是顽劣的很。你虽然比他年少可却是长辈,我若是走了你可帮我约束着他些。” “爹爹说这些作甚,有玄重在您的病一定会好的!爹爹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疼了!玄重你快想想办法!”李文忠忙按住疼得打滚的李贞,手忙搅乱的哪里有半点统帅的样子。 马度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一颗颗细小的药丸,倒了十余颗在手里,用水给李贞服下,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平静下来,脸上没了痛苦之色,半眯着眼睛望着帷帐,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不知道到是痛苦还是享受。 李文忠擦擦头上的汗水长处一口气,笑道:“还是玄重有本事,只几颗药就让父亲安静下来,之前至少要痛上半个时辰。” “跟我到外间来,”马度拉着李文忠到了外间,小声的道:“思本,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救不了李老哥!” 说到桂花鸭当数水西门附近的曹家鸭子店做的地道,而且价格也便宜,为此张五六不惜穿越半个应天城。 伙计用新鲜的荷叶将鸭子包裹好,用细麻绳缠上交给张五六,“您拿好了,承惠三十文!” “莫要蒙俺,从前不是二十五文一只吗?” “客官这是有多久没在咱们店里买过鸭子了,二十五文那是洪武三年的老黄历了,这些年应天城的物价可涨了不少呢,不瞒您说等到了下个月,咱家东西还要再涨两文。” 想到自家的豆花这些年也从一文涨到了两文,张五六便点点头道:“是涨了不少,罢了不与你计较。”他掏了钱递给那伙计便将鸭子夹在腋下,脚步匆匆的往回赶。 刚刚过了晌午,此时天气正热得厉害,街面上人也不多,就连货郎小贩也都收拾了摊子到阴影里面闭着,见一个穿着书院袍子的年轻人背着冰棍的小箱子沿街吆喝,便伸手招过来。 “这位老爷您是要吃什么口味的。”铁铉把箱子从背上取下来。 “你这小子比俺还傻,这会儿正热的厉害,街面上又没人你吆喝个啥,回头再把自己弄得中暑了,一点经验都没有是今年刚入学的吧。” “嗯,今年刚入学的!”铁铉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是马先生的长随,我在书院见过你来着。” “还有点眼力,俺指点指点你,想要卖个好价钱,到了晚上就去秦淮河,一根冰棍你卖一两银子也有人要。” 铁铉擦擦汗道:“可是到了晚上,城里不是要宵禁的吗?” “可秦淮河不宵禁呀,不然怎得做买卖,现在招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笨,脑袋都不会拐弯儿。喏,给俺拿根奶油冰棍,算俺帮你了。”张五六掏了三个铜钱递过去。 铁铉伸出四个手指头,“奶油冰棍要四文!” “这世道咋什么东西都涨钱。”张五六又掏了一个铜钱递过去,“赶紧的找个地方避避暑气,要是热死了,俺家侯爷要挨老先生骂的。” 接过冰棍,张五六塞进嘴里滋溜滋溜的吃着,快步往曹国公府赶,刚刚转过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快闪开!快闪开!” 张五六一扭头便瞧见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蹄飞扬车轮滚滚,好似一阵旋风眨眼之间便近在咫尺。 张五六吓得往后一跳,手里的冰棍和腋下的桂花鸭都掉在了地上,不由骂道:“他娘的,咋不撞死你!” 轰!一声巨响随即传来。 :。: 第670章 神奇的张五六 肝是没有痛感神经的,能感觉到如此的疼痛,而且牵扯到了腰部的神经,已然时日无多,马度自问没有那个本事救李贞。 “莫要再到衙门里面应卯了多陪陪李老哥,这瓶药你拿着,他难受的时候你就喂给他,回头我再给你送些过来。”马度把手里的药瓶递给李文忠。 去年沈万三献宝似得给马度送来一份珍贵的厚礼,可看了东西,马度就对沈万三报以一顿老拳,干什么不好,竟然撺掇他吸毒。 沈万三喊冤不已,说这是难得的好药,贵比黄金,且有价无市,不少的海商花重金购买服食。他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十斤,念在多年交情才忍痛割爱给马度拿了一半,没想到马度这个神医竟然不识货。 马度让老刘一打听才知道确实冤枉了沈万三,罂粟在这个时候是很名贵的观赏花卉,罂粟壳则是上好的治病良药,生鸦片大多都是海商从海外买来自用或者当礼物送人的,几乎没有人拿来贩卖。 这让马度把心放在肚子里面,不然他就要给老朱上本禁鸦片了。沈万三送来的生鸦片臭烘烘的一股尿骚味儿,马度让人蒸熟了,做成小颗粒的散剂备用,没想到第一个竟然给李贞用了。 李文忠紧紧的握着药瓶长叹一口气,“玄重多送些过来,我不想看见爹爹难受,他这辈子受了太多苦了。” “嗯!”马度点点头拍了拍李文忠的肩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心里头也是难过。 李贞真的是个好老头,就是老朱这种刻薄寡恩之人,也是待他甚厚,赐他豪宅就不说了,还赐他五爪龙袍,这样的殊荣徐达、李善长都不曾有。 可李贞为人低调谦和,生活更是俭朴,平日粗茶淡饭,衣服也是补了又补,这些年来却给书院陆陆续续的捐了不少的财物。 每次到方山去看李景隆,都要和老泥鳅对饮畅聊,兄弟相称,没有半点的国公架子。若是知道李贞的情况,老泥鳅定也伤心难过。 李府的管家把药箱放在车上,四下里一打量,“怎得不见您的长随,莫不是还没回来,要不小的再找个车把势送您回去。” “那不是在哪儿呢。”马度用下巴指了指,只见张五六快步从西边过来,腋下还夹着桂花鸭,也不知道他儿子今晚会不会吃出狐臭味儿。 “对不住了,侯爷,俺回来晚了。”张五六擦擦脸上的汗水,神色有些怪异。 “不晚,我也是刚出来,赶紧的回家吧。”马度掀开车帘上了车,只听见张五六吆喝一声,接着就是一声鞭响,马车缓缓的离开曹国公府。 路上人不多,可马车却行的很慢,可出了城也不见张五六提速,马度掀开车帘问道:“五六怎么了?是马儿有毛病了不成。” 谁知道张五六却苦着脸道:“侯爷俺这次可闯了祸了。” 当下张五六便将遇到的那场交通意外跟马度详细说明,他满脸的疑惑与不安,“那马车差点撞到俺,吓得俺把冰棍和桂花鸭都扔在了地上,俺心里头有火就骂了一句‘咋不撞死你”,那车就真一头撞在墙上,那马儿当场就撞死了,车上的两个人也飞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估计是活不成了。 “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马度不解的问。 张五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侯爷您说这两个人,是不是俺给咒死的,俺刚刚说完‘咋不撞死你’就真的撞死了。” 马度呵呵笑道:“这逻辑……倒是也能说得通,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呀,你若是真能一语成谶,就让皇上立刻就给我复爵,也不知道海军的捷报递没递上来,戚祥的动作可是够慢的。” 他说的不过是玩笑话,谁知张五六却煞有介事的道:“请皇上给侯爷立刻复爵,嘿嘿……您有爵位小人出去也有脸面。” “我现在让你觉得很丢人吗?前些时候不是还说有皇后娘娘在,我有没有爵位都是一样的呢。” “那是俺安慰您话,您都听不出来吗,俺在家里喊您侯爷,可出了门当着官面上的却不能这么称呼,递个门贴人家的门房看俺的眼神都怪怪的……哎哟!” “他娘的,我都没嫌你给我丢人,你倒是嫌弃我给你丢人……咦!有马队过来!” 马度从车窗里伸出脖子往回瞧,果然见一支马队疾驰而来,为首的人竟是元生,身边跟着的是锦衣卫。 马度连忙的让张五六停下来,他刚一下了马车,元生已经快步过来,“恭喜国舅爷,您复爵了。这开疆拓土之功就是不一样啊,俸禄一下子给您涨到了两千石,侯爵里面您数第一,说是公爵的俸禄也行啊,真是巧了竟然在路上碰见您,奴婢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马度不由得回过头来看张五六,这家伙的嘴还真灵。 “微臣叩谢吾皇圣恩!”马度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接过元生递来的圣旨,大马路上不好焚香摆案,磕头还是少不了的。 “国舅爷复爵是件大喜事,改日有时间可得请奴婢喝杯酒呀!” “那是自然,公公到方山看儿子的时候,随时到我家里来,必定好酒好菜的备上。” “嘿嘿……那可说定了。奴婢还要回宫办差,这就回去了!” 马度一拱手道:“公公好走!” 见元生带着人走了,张五六就过来帮马度拍打膝盖上的尘土,喜滋滋的道:“侯爷,俺的话还是挺管用的吧。” “谁说不是呢,连皇上都听你的,有你做长随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张五六这厮听不出来好赖话,还以为马度在夸他呢,“侯爷您都涨了俸禄了,俺的工钱是不是也该涨些,现在城里的东西也是涨的厉害,十两银子俺怕家里不够花,春花操持家里太不容易,俺平常要个零花钱都要不着。” “十两银子?你家婆娘从三年前就在账房领二十两银子了,难道她没告诉你,再说二爷爷的体己钱至少有一半都进了你家,你大可不必为家里的开销操心。” “二十两?这婆娘瞒了俺这么久,看俺不回去收拾她。对了,俺家里的开销关老太爷什么事,他那么抠门的人,从来没有给过俺赏钱,不过脾气好了不少,已经好些年都没骂过俺了。” 马度意识自己说漏嘴了,忙打岔道:“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编排二爷爷抠门,当心我扣你工钱,赶紧的上车回家!” 张五六掀开车帘,马度正要上车却见身后又有一群人骑马疾驰而来,嘴里不停的高呼,“江宁侯留步!江宁侯留步!” 张五六斜着脑袋看向马度,“又是来宣旨的吗?俺没说让皇上给您封公啊!” “闭嘴!还真把自己当老天爷了!”马度吼了一嗓子,张五六吐吐舌头便不再说话。 来人自然不是传旨的,传旨应该是锦衣卫搭档宦官或者官员,而不是兵丁差役搭配管家仆役。 那管家很客气,见了马度就领着三四个仆役跪地磕头,“侯爷留步,请救救我家公子!” 马度问道:“你家公子?你是哪家的?”可以断定对方不是出自勋贵之家,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兵,也不会这般的客气。 “小的是胡丞相家中的管事,我家公子今天晌午不幸翻车,如今已是命在旦夕,寻常大夫无力救治,唯有侯爷医术通神,还请施以援手!”那管家说完就带着仆役叩头不已,另外的十余个兵丁差役亦是如此。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在黄土的官道上激起大片的尘土。 好个胡惟庸,让自己府里的管家这么做无可厚非,可连中书省的兵丁差役竟然也当家奴一般使唤,此人真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掐指算来离历史上胡惟庸案案发不过只有两年的时间,现在可能会提前,他的儿子飙车至死,便是老朱厌恶他的开始。这场血腥风暴在此刻便开始酝酿了,马度自然要躲得远远的岂会掺和。 马度正要拒绝,却见管家带着仆役起身,大步的往秦淮河走去,“喂,你们要去做什么?” 那管家额头已经见血,涕泪横流,沾上尘土已是面目全非,“相爷说如果请不到侯爷救我家公子,小的们谁都别想活,与其被活活打死,不如在这里跳河死个痛快!呜呜……” 一个领头的差役膝行到马度的跟前,“侯爷,这些人死了不打紧,只是侯爷您见死不救,有碍您的名声,如何再教书育人……” 啪! 张五六一巴掌将那领头的差役抽翻在地,“什么狗东西,俺家侯爷名声好得很,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侯爷上车吧,咱们回家莫要理这些王八蛋。” “都被人家逼到墙角了,侯爷我还能去哪儿,我要是今天不去给胡公子瞧病,这胡家的仆役跳河死了,明天我的名声就得臭大街,不仁可是个大罪过。”马度伸手点了点远处着看热闹的路人,他压低声音道:“何况那胡公子就是被你诅咒撞车的吧?他要是死了晚上定来找你!” 张五六咽了口吐沫,讪讪的笑道:“那马车华丽的狠,八成是他!” 马度可以舍得财富,可以不要权势,但不能不要名声。他真的不想自家和毛利人或者印第安人做邻居,需要有人舍命追随,老朱没有的东西他要有!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1章 冤杀 一秒记住本站:相较于公侯的府邸,胡府的门脸要寒酸很多,毕竟朝廷的律法在那边摆着呢,可胡府之中庭院重重,不少都是新修的,也不知道强拆了多少的民居。 管家领着马度还没有进后宅,胡惟庸已经快步迎来,还未到跟前,他便远远的深施一礼,“侯爷高义,万万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马度已经好久没有跟胡惟庸有过接触了,自从他派儿子来给马度行贿,马度在暗地里向老朱告了他的刁状,也许他被老朱私下里斥责了,反正跟马度再没有任何的往来。 随着胡惟庸权势渐涨威福渐大,两人偶然在宫里或者衙门里头见了面,也不过是略一拱手点头而已。若不是眼下求着马度救他的儿子,怕不会这般的礼下于人。 “本侯不敢不来啊,不然我的名声可就要臭大街了,以后怎好站在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哪。胡相的主意真不少,就是太下三滥了。” 马度不相信那些仆役和差役有脑子和胆子逼迫他堂堂国侯,定是胡惟庸授意的。 胡惟庸倒也光棍,“下官只怕侯爷不肯来,实是无奈之举,恳请侯爷先救小犬,日后定亲自上门赔罪相谢。” “不敢当,本侯尽医者本分罢了,咱们不要再费唇舌了,还是先救治令郎要紧!” “正是!正是!侯爷里面请!”胡惟庸亲自引路,带着马度进入后宅。 胡府的前院虽然说大一些,可倒也是寻常,一进了后宅才是别有洞天。假山奇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标准的江南园林,可见是精心修葺,怕是花了不少钱财,以胡惟庸做宰相的俸禄怕是十辈子也修不起。 马度随着胡惟庸进了一处轩敞了院落,门前有几个年轻的女子在外面哭哭啼啼的,估计是胡彦清的侍妾。 胡惟庸不耐烦的摆摆手,“都在这里呆着做什么,都走,莫要干扰了侯爷施术。” 马度从张五六手里接过药箱,“五六你也在外面等着,不要聒噪胡乱说话。”真的很担心这二货会说什么胡彦清是被他咒死的。 “都闪开!都闪开!马侯爷请来了!” 屋子里面人也不少将卧房塞得满满的,一进去两个女人就拉着马度哭求,救救她的儿子或者丈夫,不用问便知是胡彦清的老娘和正妻。 “都出去,都出去!”胡惟庸命令丫鬟婆子将二人架出去只留两个大夫。 躺在床上的胡彦清,脑袋上裹了一圈的纱布,俊朗的面庞脸色煞白,脸上是豆大的冷汗,嘴唇带着一丝的血迹微微的哆嗦着,还在昏迷之中。 马度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又解开的他的小衣,只见他的肋下一片青紫,估计是出车祸的时候撞在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他又取出血压计给胡彦清量了量血压,而后问那两个大夫,“你们两个诊断结果是什么?” 一个大夫上前道:“小人以为胡公子是内创出血,瘀血积于胸腹之中难以排解,已非人力所能为之……啊!” 话没说完就被胡惟庸一巴掌抽翻在地,他的面孔上布满阴鸷,“庸医自己没有能耐,竟也敢轻看侯爷!” 另外一个大夫倒是机灵,不等胡惟庸的巴掌抽过来忙不迭的道:“早就听闻马侯爷医术超凡,能剖腹产子,输血续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必能让胡公子转危为安。” “呵呵……不曾想本侯在同仁之间还有这样的声望,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本侯也不过只有两三成把握而已。” 胡惟庸闻言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有些悲伤的道“侯爷医术通神,竟然也只有两三成把握?” “嗯,若是肠道破裂引发感染,怕是连一成把握都没有,时间不等人,还请胡相做个决断,治还是不治!” 胡惟庸自然没有选择,到底是当了多年宰相的人,一咬牙便道:“自然要治,烦请侯爷尽快动手吧。” “那就胡相寻些身体健康的仆役过来,本侯要验血取些备用。” “那好,下官这就安排!”胡惟庸快步出了屋子,马度趁机给胡彦清验了血型,不大一会儿胡惟庸便进来,“侯爷,仆役已经找来了,要不要给您叫进来。” “不必,外头光线好方便观察!”马度提了药箱出了屋子,院子里头男男女女站了二十个年轻仆役,一个个的低着脑袋不敢看马度。 马度走到第一个年轻仆役跟前笑道:“没事的,只取你一点点血就够了,不用剌脖子,扎手指就行了。” 马度用干净的缝衣针在他的手指上扎了一下,一点血珠便从皮肉上冒了出来,马度涂到玻璃片上,又摸了试剂在太阳底下观察。 几个兵丁押着一个人闯进了院子,“相爷,胡三给您抓回来了,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婆娘孩子逃走呢。” 马度抬眼看了眼,那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脑门上有一处伤口,五官都拧到了一团,满是愁容恐惧,衣服上沾了不少的鲜血,这人八成就是被张五六诅咒的另外一个。 “胡三,你穷困落魄之时到应天来投奔我,我念在乡亲的情分上,给你一份差事让你养家糊口,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胡三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的犹如秋风中的树叶,说话语不成调,“小……小人也不想……想行那么快的,公子说路上……上人少,非要……要小人不停的催马,偏有个人从巷子钻出来,小人为了躲他,才……才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什么人能比我胡惟庸儿子的命还重要!”胡惟庸面无表情,冷声质问:“翻了车,你不救治公子,为什么要逃走!” “小人见……见公子满身是血动也不动,还以为他已经死了,相爷一……一定饶不了小人,定让小人陪葬,可小人家里还有妻儿在,不能死啊!” “嘿嘿……你还真是个明白人!”胡惟庸的脸上满是恶毒之色,猛地抽出那兵丁手里的钢刀。 “住手!”马度见状不由得大喝一声,忙去抓胡惟庸的胳膊,他的脚刚刚迈出去,胡惟庸手中的钢刀已经插入那人胸膛。 胡三喉咙里咕噜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噗通倒在了地上,他隐约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前的景物迅速的模糊起来,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啪嗒!马度手里的玻璃片掉落在了铺地的青砖上,摔得粉碎。 胡惟庸扭过头来赔罪道:“下官鲁莽惊到侯爷了,赶紧的把尸体抬出去。” “呵呵……”马度冷笑一声,“胡相太瞧不起人了,本侯虽然教书为业,却也上过战阵,洪都之战、鄱阳湖之战、平江之战,北伐中原、东海剿倭、收复辽东,本侯见的尸山血海多了去了,亦曾手刃强敌,一个具尸体还吓不到本侯。” “差点忘了侯爷是见过大场面的,非是下官这种整日忙于案牍之人可比的,既然侯爷无碍,还是接着验血取血,好给犬子施术吧。” “没这个必要了吧。胡相不是连陪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我若是将令郎救活,岂不是白瞎了这一条人命!” 胡惟庸脸色一黑道:“侯爷什么意思?” “胡彦清爱酒后飙车,在闹市撞伤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不是这车夫还有些良心怕是早就撞死人,他今日重伤昏迷乃因果报应。 本侯原想尽医者本份救他一救,胡相却只当自己儿子的命是命,却将旁人当做蝼蚁肆意冤杀。我若真救了胡彦清那才是无颜面对自己的学生,一报还一报,就让你的儿子给他陪葬吧!” 马度拾起脚下的药箱,扭头对张五六道:“五六背上他的尸体,这是你欠人家的。” 张五六自然言听计从,他人高马大两手一抓,就把那尸体扛在了肩上。 胡惟庸有些慌了忙拱着手道:“侯爷太小题大做了什么,杀个把人对你我这样的人来算的了什么。” 张五六道:“相爷弄错了,这样的事情在俺们侯府从未有过。” “五六,跟他费什么话,咱们走去应天府!” 胡惟庸一挥胳膊,“拦住他们!”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 第672章 老朱的猜忌 胡惟庸的话还挺管用,他一声令下,那些个兵丁就拦住马度去路,月亮门外面还窜出来几个持刀的劲装汉子。 “你们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一个小丞相的话,拦截一个超品侯爵,再不滚开当心俺崩你们的脑袋瓜子!”张五六说着掏出别在腰里的火铳指着眼前的兵丁。 兵丁刚才估摸着也是下意识的听令,不过立刻回过味来,丞相的权利再大也不过是个一品,人家超品侯爵还是皇亲国戚,自己可不是猪油蒙了心嘛。 “侯爷恕罪,小人这就给您让路!”一个兵头立刻让手下让路,可那几个持刀的劲装汉子却依旧一动不动,看样子这些不是普通的护院家丁,是他娘的死士呀。 “再不让开,老子真的要开枪了!”张五六用枪指着对方大声的咋呼。 “五六你跟他们说这些没用,不如换个目标!”马度抓住张五六的手腕调转枪头直指胡惟庸。 满脸惊怒的胡惟庸神情一怔,随后呵斥道:“你超品侯爵又如何?本官乃是当朝宰相皇上心腹……” 嘭!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胡惟庸的乌纱之上立刻多了个冒着青烟的窟窿,歪歪扭扭的挂在头上。 小院子里头就像是油锅之中泼了一瓢热水,那些准备鲜血的仆役惊慌大叫着四散奔逃,胡惟庸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奔逃向屋内。 那几个劲装汉子面面相觑,估计是在盘算要不要干掉马度尽一下死士的本分,可是没有他们的主子发话又不敢动。 马度慢条斯理的装着弹药,对那些个中书省的兵丁说:“兄弟几个回了中书省,怕是有穿不完的小鞋,没什么好果子吃,给本侯开路,回过我给你们安排好差事。” 那个兵丁正因为得罪了胡惟庸而发愁呢,听说马度给他们安排差事,立刻像是打了鸡血,那兵头把腰刀一抽,吼道:“兄弟们护着侯爷出去,谁要敢挡道就砍了他,出了人命自有侯爷担着。” 他娘的这兵头子倒是不傻,马度暗骂一声,把火铳举在手里,直接瞄准挡在月亮门的死士,“想死的就老老实实的站着别动。” 胡惟庸也没打算眼下造反,死士们似乎也不打算现在就死,不情愿的给马度让出一条路来,几个兵丁举着刀子在前面开道,护着马度出了胡府。 张五六把胡三的尸体放到马背上,“侯爷,咱们去哪?” “不是说了吗,去应天府告状!” “这案子怕是应天府不敢接吧,要不咱们去刑部。” “五六一点都不傻嘛,应天府不敢接,刑部就敢接了?皇上不点头这案子谁敢接,可本侯也不能见杀人而不报,总得走一下程序不是。” 就如马度所言,胡惟庸现在算是权倾朝野,又有老朱宠信,老朱不放话定调谁敢去以下犯上去抓当朝宰辅。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马度亲自敲响了应天府衙前的鸣冤鼓,应天知府亲自将马度迎到衙门里,好生奉茶招待,信誓旦旦的要将凶手缉拿归案,给马侯爷一个交代。 可当听说凶手是胡惟庸时,这位知府老爷愣了半天都不言语,还问马度有没有看错? “本侯怎么会看错?除了我的长随,另外还有七八双眼睛都看见了,这些都是可都是中书省的值守的兵丁。眼下尸体、凶器亦在,您现在就去胡府搜查拿人,说不准还能找到血衣呢。” 应天知府自作聪明还以为这位刚刚复爵江宁侯准备大施拳脚,试探的性的问道:“马侯爷给下官透句实话,您是不是想在朝堂一展身手?那胡惟庸背后可有韩国公哩,又得皇上信重,您这边是谁?魏国公,还是郑国公?或者两位都有?”应天知府的亮眼之中隐隐的似乎还跃跃欲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考虑如何的站队。 “怕是要让姚知府失望了,我背后什么人都没有,胡惟庸冤杀百姓,本侯身为朝廷命官,自当尽臣子本分,怎能见之不报。” 知府眼中的神情立刻变了,一脸为难的道:“侯爷您这是把下官架在火上烤呀,下官一个小小知府,如何能抓得一朝宰相,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呀!” “抓不抓的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又另外一回事!赶紧的给本侯录口供吧,时辰不早了,还得回家呢。“ “多谢侯爷指点!”应天知府转过头就吩咐道:“让刑房典吏带上几个衙役到相府请个人来问话!” “滑头!”马度在心中骂了一句。 应天知府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亲自给马度录完口供,并将他送到府门外,正好碰见刑房典吏带着衙役回来,一个个鼻青脸肿,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什么,他们还说胡府死了人正在筹办丧事。 胡彦清真的死了,这下子跟胡惟庸仇算是打了死疙瘩解不开了。 马度看了看那些个惴惴的士兵,“你们几个若是有熟悉水性不怕晕船的,本侯可以安排你们进海军,日后到澎湖、舟山驻扎。若是嫌远的话,不方便照顾家小,我就安排你们去守城,那里由武定侯郭英管着,胡惟庸伸不进去手。” 马度原本以为他们应该去守城,谁知道竟都要加入海军,就因为海军俸禄高待遇好,到了澎湖还能分到很多土地。 回了家之后马度没有提及在胡府发生的事情,吃了饭后到了老泥鳅的院子跟他说了说李贞的病情。 老泥鳅听了好一阵唏嘘,“实在想不到李老哥这就要走了,明天俺就去看看他,算是道别吧。” “二爷爷也不用带什么礼物,孙儿这里有几瓶药可以帮他减轻病痛,您到时候稍上就行了。” “好嘞!”老泥鳅叹口气坐到摇椅上,敞开胸怀用蒲扇轻轻的扇着风,“李老哥活了七十五,也算是高寿了。说起来俺也快七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二爷爷您身体好着呢,说这些做什么。”前些时候听朱升说了类似话,马度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 “呵呵……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有啥不能说的,俺跟你享了十几年的福,如今丫头小子都成家立业,已是没有什么牵挂,到了该入土的年龄就得走,俺最近正想让木匠给俺打一口寿材哩,要大的宽敞的,住惯了大房子棺材小了不习惯,以后就把俺埋在方山上头,一低头就能看见家里……“ “二爷爷!”马度不悦的打断。 “不说,俺不说了就是……”屋子里头突然一声轻响,似是有茶碗摔碎,老泥鳅讪讪的笑道:“是猫,俺刚刚的养了一只小猫,闹腾的很。” 马度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老泥鳅有这么好的身体,再活个一二十岁都没有问题。 “阿嚏!”老朱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伸手接过元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鼻涕,“这夏天染了风寒就是好的慢,朕的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把手绢丢给元生,老朱拿过一本折子继续的批改,刚刚掀开扫了一眼就不由得皱起眉来,扭过头来问元生,“胡惟庸的儿子死了?” 这本奏折是胡惟庸的急奏,不是什么朝廷大事,而是请假要为自己的儿子治丧。 元生茫然的摇摇头,“什么时候事?” 老朱没好气的道:“朕问你,你反倒是问起朕来了。” “皇上莫急,要不多大一会儿,韩都督就回过来向您禀明……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殿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接着就见韩成快步入殿,跪拜道:“微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老朱开门见山的问道:“胡惟庸儿子死了?怎么死的?” 韩成讶然道:“皇上竟先知道了,微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胡惟庸从中书省光明正大递上来的急奏,速度岂是锦衣卫偷偷摸摸传递消息所能比的。”老朱伸出手来,“把详情给朕瞧瞧吧。” 韩成忙上前递上一个蜡丸,老朱迅速的伸出手来,只扫了一眼便冷哼道:“胡惟庸的儿子活该有此报应。” 老朱骂了一句,低下头继续的往下看,眼中突然露出一丝阴霾,“胡惟庸果然胆大视百姓如同草芥,呵,这混账胆子也不小嘛,竟敢朝胡惟庸脑袋上开枪,能带着尸体去应天衙门告状,还算有点为人师者该有风骨,不过朕没点头谁敢抓胡惟庸。” 老朱随手把纸条放在火烛上,转眼就化作一缕灰烬,“韩成让锦衣卫仔细的盯着,这几日前去吊唁的都有谁,按照顺序一一的记录下来。” 韩成笑了笑道:“不劳皇上费心,微臣早就吩咐下面人去做了,已经将天黑前去吊唁的人按照顺序整理出来了。”他说着又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老朱只看了一眼便嘿嘿的冷笑出声,“真是想不到呀,第一个去吊唁的竟然是宋景濂的长孙,韩成你手下的人没弄错吧。” “回皇上,绝对没有弄错,听手下回报那宋慎在胡彦清的灵前哭得很是痛心。不过两人相交莫逆,常在一起饮酒狎妓,好友故去自然心痛。这跟宋学士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宋慎回家之后还被宋学士狠狠斥责了。” 老朱却嘿嘿的笑道:“宋濂知道自己府上有锦衣卫的暗探,兴许是演戏给朕看也说不定哩。” 第673章 看不透的老朱 人生三大悲,晚年丧子可谓是最让人沉痛的,胡惟庸便刚刚经历了此番痛苦,几日下来头发就白了不少。 可作为大明朝的宰相,却不能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朝廷还少不得他,这几日怕是攒下了不少的政务需要他处理。 这一日他早早起身,在侍妾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出了府邸,仆从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府门前候着,看见那奢华的马车,胡惟庸心头不由得一痛,“换轿子来!” 管家立刻明白自己办错了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该死,这就给相爷换轿子来。” 明初的官员出行多是车马,轿子则是妇人或者年老体弱的人乘坐的。不过八抬大轿坐起来确实舒服,晃晃悠悠的进了皇城,一直行到五龙桥外,已经来了不少的官员,等着宫门开启。 胡惟庸一下轿,文武百官立刻围了上来,向他致哀慰问,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上赶着巴结他。 胡惟庸拱拱手道:“本相家事有劳诸位同僚费心了,在此谢过了。时辰已是不早,诸位同僚还是赶紧的列队准备进宫吧” 夏日天亮的早,还未到卯时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宫墙的门楼上火把熄灭,两个侧门缓缓的打开,文武百官列队而入。 众人在奉天殿前的广场停了片刻,静鞭响罢,接着就有有一个尖利的嗓音宣百官入殿。武官这边由邓愈打头,文官这边自然是胡惟庸为首,分别拾阶而上,待百官入殿站定,接着就响起元生粗犷的声音,“皇上驾到!” 只见老朱从后殿快步而入,龙行虎步直到龙椅上坐定,跟在后面的朱标则是站到百官前头,他在朝会观政已经好两三年了,可老朱极少让他在朝堂上发表意见,每天起个大早却又像个木头桩子似得在殿里杵着,让他有点郁闷。 他哪里理解老朱的苦心,这朝堂上一个个的不是狐狸就是猛虎,老朱是不希望儿子说错了话让臣子们轻看了,就像马度给儿子辅导数学一样,老朱每天下了朝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朱标开小灶。 一如往常,百官参拜之后老朱让众人平身,宰相胡惟庸出班向老朱告罪,因为儿子猝然离世不得已请假治丧,请皇帝处罚云云。 “人死不能复生,胡卿节哀顺变吧,你应该再休息几日再来当值的。”老朱淡淡的道了一句,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息怒来。 “叩谢皇上体恤,微臣自当以国事为重。”胡惟庸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可老朱却没有让他起来,沉声问道:“胡彦清是怎么死的?” 胡惟庸有点奇怪,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请假的奏章上说的很清楚,这大庭广众下不是皆他的伤疤吗。 可老朱既然在朝廷上问了,他又不能不答只得老实的道:“犬子是从车驾上摔下来,内创出血而亡。”话未说完已是带哽咽之声,不知道是真心的难过,还是在老朱跟前做戏。 “所以你就杀了车夫泄愤?” 老朱声音轻缓,可胡惟庸听在耳朵里,心头却不由得一抽搐,“皆因那车夫催马太快,不慎撞到了墙上,犬子这才从车上摔下来不治身亡,出了事他也不救人却带着妻儿逃跑,他本就有罪,微臣一时错手杀他亦是情难自已。” 老朱点点头,“嗯,照你这么说,车夫确实有罪。刑懋,你说这车夫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刑懋忙出班回道:“回皇上,依大明律规定有驾船使风、乘马惊走、弛车下坡势不能止,伤及人命者当作过失杀人论,依律收赎当给付被杀之家烧埋钱,折银十二两四钱二分。” “看来这车夫冤枉啊,《大明律》写得也很清楚,胡惟庸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朱一抬手,一册厚厚书飞了出来就落在胡惟庸的身前,封皮上赫然写着“大明律”三个字。 “从吴元年时,朕就让人着手编写《律令》,立国之后又以《律令》为基础编写大明律。洪武六年成书至今已经有数年,胡惟庸你以为朕的《大明律》是做给人看的摆设不成,你知法犯法擅杀百姓该当何罪!” 说到最后老朱已经是声色俱厉,满堂皆惊,跪在地上的胡惟庸脑袋急速的运转,他实在想不透老朱是想干什么,作为老朱的宠臣又是当朝宰相,再加上善于体察上意,老朱极少让他这般的下不来台面。 难道皇上因为一个车夫就要罢黜自己?除了他胡惟庸还有谁适合来做这个宰相? 难道要重新启用李善长?不可能!他在淮西人之中的威望太高,皇上忌惮他还来不及。 徐达也不可能,他在军中如日中天,若是让他再掌握了相权,岂不是要把天下让出去? 汪广洋那个老酒鬼就更不可能了,要是让他做宰相大明的朝政那才是真的要乱了。 作为老朱的心腹,胡惟庸其实还是很了解老朱的,知道他最在乎什么,那就是朱家的江山,他胡惟庸虽有结党营私、擅权跋扈之嫌,可处理起政务来也是兢兢业业…… 他心头又是猛地一跳,莫非是姓马的小子!他杀车夫的事情,就是那厮告到应天衙门里的,真是小瞧了他,原本以为他是个惫懒性子,不曾想胃口竟这般大! “胡惟庸!朕问你话呢!” 头顶再次传来老朱的喝问,胡惟庸再次以首顿地,“微臣一时激愤杀了车夫,确实有罪甘领陛下责罚。”他知道老朱是顺毛驴,越是强辩罚得越狠,越是顺从反倒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可老朱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刑懋,胡惟庸该当何罪呀?” “回皇上,依照《大明律》擅杀奴婢者,当杖七十徒一年。不过那车夫有罪在先,胡相也是一时激愤杀人,微臣以为当从轻处罚。” 刑部尚书开了口,立刻又蹦出几个官员来给胡惟庸求情,不仅仅是文官而已,还有不少的武将勋贵,其中当数平凉侯费聚最是积极。 老朱充耳不闻,只道:“那车夫好像不是奴仆吧,应天知府姚斌,昨天你接到报案查出什么来了,那车夫究竟是不是奴仆。” 作为首都市长自然是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应天知府忙从队伍的末尾站出来,心中暗自庆幸昨天没有糊弄了事,不至于一无所知,“回皇上,那苦主名叫胡三,是胡相的老乡,并不曾卖身到胡府,一家四口也是住在别处。其他的待微臣查清楚,再将卷宗转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尸体、凶器俱在,还有十几个人口供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到如今连人犯都没抓到把卷宗交上去有什么用。姚斌无能,降一级留用,罚俸半年。” “多谢吾皇圣恩!”应天知府连忙的叩首谢恩,摊上这样的案子最后只降了一级罚俸半年,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老朱把眼睛再次瞄向刑部尚书,“刑懋现在当如何处置啊?” “这……这应当……”刑部尚书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也是摸不清楚老朱的心里,莫非是要换宰相了,又深怕估计错了,回头被胡惟庸对付。 “看来你这个刑部尚书《大明律》读的也不是很熟,你说不出来朕来说!”老朱霍然起身,“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嘶——朝堂之上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文武百官一个个低着脑袋,可一双眼珠子却偷偷的瞄着老朱的神情,试图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直到元生捧着一把精美的匕首从丹墀上下来,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老朱在虚言恫吓,而是要来真格的,权倾朝野的胡惟庸马上就要完蛋了。 一时间朝臣各怀心思,看不惯胡惟庸的人幸灾乐祸,想着回头该如何的落井下石,投靠过胡惟庸的人惶惶不安,琢磨着该如何自保,反倒是没有人注意胡惟庸。 元生把托盘放在胡惟庸的身前,“胡相爷这是皇上赏您的,还不谢恩。” 此刻的胡惟庸趴在地上,用力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除了恐惧之外更是满腹的不解。 他不明白,这简直毫无道理可言,他全然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在他心中自以为还算了解的帝王,形象突然变得十分模糊让他琢磨不透。 他微微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托盘,明晃晃的匕首映着夏日炫目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反倒是有一股寒意伴着绝望从心头升起,心中不甘的道:“我胡惟庸竟要这样完了?” 突然一个宦官快步到了殿中,过了门槛便叩拜道:“皇上曹国公府派人来传信,老国公刚刚薨逝了。” 元生闻言把手放在身后,微微的摆了一下,后殿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宦官,连忙的缩回脖子。 老朱长叹一口气,原本直挺的身子都萎顿了几分,“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准备车驾,朕亲往祭奠!” 他说完就转身下了丹墀往后殿而去,元生佯作茫然的愣了愣,端起地上的托盘连忙的跟上,到了后殿时老朱已经在换衣裳了,那是一身素净的常服,瞧见过来的元生便吩咐道:“你去告诉韩成盯紧了胡府,今夜再去他府上的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第674章 新山长? 老朱换了一身素净的百姓装扮,带上几个稍大的儿子乘车前往曹国公府吊唁,并没有要求百官随行。 可百官却不会没有眼色,反正不用上朝了,一个个都换衣服驾车骑马的赶往曹国公府。 正在给儿子补课的马度听到消息,忙带上小骉和一直呆在实验室解剖小动物的朱小五乘车进城。朱小五一路上唉声叹气的道:“舅舅您不是前些日子刚刚给姑父治过病吗?怎得这么快就去了。” 马度摇摇头,“他那病治不好,只是走得这么急也是在我意料之外。” “连舅舅斗都治不好,那姑父也是真的寿数已尽,父皇常给我们兄弟念叨着姑父的好处,说当年若是没他时常接济,家里早就饿死了。” 可见老朱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可为什么对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咋就这么狠心呢。 曹国公府装点的一片素白,府门外一片车水马龙,三人刚刚下了马车,就迎面碰上了刚刚从曹国公府出来的徐达和常遇春。 彼此打过招呼,徐达才道:“殿下,玄重你们先进去吧,等出来再叙话。” 马度点点头道:“好,出来再叙话。” 老刘上前给知客递上帖子和香烛纸钱之类的,便听见知客高喊一声,“周王、江宁侯携前来吊唁。” 哀乐齐鸣,哭声阵阵,马度和朱小五便到灵前参拜致哀,罢了,又到灵堂后与李文忠叙了几句话,听他说李贞走得很安详,在睡梦之中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马度便猜得到这鸦片八成是用多了。 三人从曹国公府里头出来的时候,徐达和常遇春还在等着,朱小五拱拱手道:“两位国公有话与舅舅说,本王就不打扰了,姑父回老家安葬,本王少不得要跟着回去,这就回去准备了。” “恭送殿下!” “常五,你带上几个人送殿下回宫。” 等朱小五走了,徐达这才从身后揪了一个小童出来,约莫十岁的样子,却不像小骉留着总角的发型,而是早早的梳了发髻,身穿白绸的箭袖长袍,干净的一尘不染,模样也长得标致,典型的小正太。 “还不见过你马叔!”徐达在儿子肩头拍了一下。 徐辉祖便上前一步到马度跟前深深一揖,“辉祖见过马叔。”礼仪一丝不苟,规矩半点不差。 回头瞧瞧用袖子擦鼻涕的小骉,马度不由得叹气,两下里真是没得比。 马度忙伸手搀住徐辉祖的胳膊,只觉得他双臂结实有力,全然不似个十岁的小童,“辉祖,我可是好久都没见着你了,怎得也不到乡下玩了。” 不知道是不是碧琳喂给他的那条青虫,给他年幼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创伤,反正是从那之后再没到马家去过。 “回马叔,母亲看管小侄太严,每日里要读书习武,没有时间出门玩耍。” 徐达拍拍儿子的肩头,对马度道:“等到了秋天就送他到方山读书,到时候少不得玄重费心。”他四下里一打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就近找个酒楼再好好说话。” 几人离开了曹国公府,找了酒楼寻了个僻静的雅间,见两个小的跟了进来,便对伙计吩咐道:“把他们两个带到隔壁,弄些好饭好菜给他们填饱肚子。” 等伙计把两个小的领走领走了,马度把门一关这才道:“两位兄长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吧。” 常遇春端起酒杯滋溜喝了个干净,咂咂嘴道:“还要俺们问,你这是拿俺们当外人,赶紧的交代你跟皇上合起伙在算计什么?” “我跟皇上合伙?”马度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解,他从来就不是老朱的心腹亲信,在他拒绝到凤阳赐死朱文正时便和这条路绝缘了。 老朱想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从来都不找他,除非他鼓捣出来一点新鲜玩意儿,老朱才回巴巴的找上门来,不客气的大手一挥收为己用。 徐达道:“我早就说了,这事儿跟玄重没关系,兴许他这会儿都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马度伸着脖子好奇的追问,“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重当真不知道?“常遇春压低声音道:“听老邓说今日早朝时皇上要赐死胡惟庸!” 马度蹭的站了起来,“胡惟庸死了?!” “我早就说了,玄重不知道这事。”徐达把马度按下,笑道:“今天早朝时,皇上一上来就拿胡惟庸杀死车夫的事情作法,赐胡惟庸自尽,匕首都放到胡惟庸前面了。就有宦官来进殿禀告老国公薨逝的消息,皇上当即宣布辍朝三日,元生退下时就把匕首给收回去了,而且没有去他的官职,现在还在中书省老老实实的办公呢。” “他要是能办得下去才怪,估计坐在那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常遇春夹块肥肉在嘴里嚼得满嘴是油,对马度道:“俺可听说你前几天把胡惟庸杀人的事情告到应天府衙了,今天皇上就拿这事儿来整治他,别说其中没你的关系。” 常遇春拍拍马度的后背,“跟老哥说句实话,皇上是不是想废了胡惟庸,让你接任哪?虽然你年轻些,但是俺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呵呵……”马度不由得苦笑出声,开什么玩笑老子皇帝都不想当还去当宰相,再说老朱也不愿意呀,他正准备将宰相这个职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呢。 “常大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更不是皇上和我商量好的,您可别忘了那车夫既不是我杀的,也不是皇上杀的,是他胡惟庸自己杀的!” 常遇春愣了愣,才道:“这倒是,胡惟庸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也不会傻给自己弄个错处让皇上整治。” 徐达也是摇头,“现在我更想不明白了,胡惟庸虽然党羽众多,但是皇上想要赐死他也不过是一句话事,却为何又饶了他,是皇上一时气愤还是在为老国公积福?” 听着徐达的话,马度在心头不由得叹气,老朱啊老朱,你可真是好手段,连徐达这样的聪明人都看不出来你的意图。 不过他心中却知道,老朱这是想逼反胡惟庸借口杀人,这样的好主意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到吧。 跟徐达和常遇春同桌吃了一顿酒饭,就带上小骉回了乡下,大明的腥风血雨又要来了,比上次还要猛烈,他要躲得远远的,或许到了应该走的时候了。 虽然呆在乡下,但是每天都要让老刘到城里打探朝堂的情况。自在朝会上演老朱怒斥胡惟庸的戏码,百官们体会上意以为胡惟庸要倒台了,不少人开始借机弹劾他,可是从通政司递上去折子一律留中不发。 勤勤恳恳审理胡惟庸杀人案的应天知府,因为不停的往三司递卷宗还被皇帝斥责。老朱本人待胡惟庸一如往常,放佛那日朝会上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于是各种弹劾胡惟庸的折子逐渐销声匿迹,而胡惟庸在夹了几天的尾巴之后,再次挺直了腰杆,之前上本弹劾他的不少人都倒了霉,被贬官或者被降职。 马度暗暗的为老朱,他的演技果然把胡惟庸这个王八蛋给骗了,若是生在后世很有可能拿个影帝。 半年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小骉总算是掌握了加减乘除运算,放了他和张中秋去玩耍,马度独自一人到书院闲逛,也不知道时候会离开,这里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总有些舍不得。 忽然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欢笑,马度把脸凑到窗户上,只见几个老头正说笑喝茶,其中竟然有宋濂,老天爷这老头怎么来了,莫非他就是朱升所说的那位继任山长的人选。 罗复仁正好瞥见了窗户边上的马度,“你的先生来了,为何不来相见,躲在窗户外面偷瞧实在猥琐……竟还爬窗进来,也不怕学生瞧见了笑话你。” 马度整了整衣衫冲着宋濂一礼,“宋师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知会我一生。” 宋濂笑呵呵的道:“老夫辞官了,来这里看看老友,还要向你知会不成。” 马度心头一颤,朱升当真将宋濂请来做山长,宋濂学识人品自然没得说,可他真的不是好人选,尤其是在风口浪尖上! 第675章 常茂的智慧 陶安笑道:“宋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放他回乡闲云野鹤,不如留在书院教书,老夫几个劝了半晌也是无用,玄重就看你的了。”说着还用扇柄戳戳有些发愣的马度。 马度松了口气问道:“宋师不是准备来书院教书的?” “听说老夫不是来书院教书,看把你高兴的,放心老夫有些家当养老,不会来你这里打秋风。”宋濂指了指身旁端茶倒水的少年,“这是老夫的孙子宋理,已经十三岁了,等到了秋日便来书院应考,若是考上了你可得替老夫好生照应。” 少年放下茶壶行礼道:“侄儿见过叔父!” “可是仲珩家的长子?几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放心有叔父在必让你来书院就读。”马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朱升放下茶碗,“怕是你白操心了,这孩子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老夫几个已经考校过了,皆是上上之选。郭先生说他的算学也是不差,金秋必能考上书院。你若是有心还是想着如何把宋学士留下来才是。” 宋濂拱拱手道:“几位先生就不要再劝了,这小子抠门怕是舍不得开老夫那份薪金,说起来老夫还是第一次来书院,玄重你带老夫四处逛逛吧。” 他说着缓缓起身出了门,马度连忙的跟上,走在前头的给他介绍书院的特色景物,或者研究成果。 宋濂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叹口气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老夫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马度用袖子拂了拂花坛边上的石凳,“宋师请坐,学生洗耳恭听。” 宋濂却拉着马度袖子让他一同坐下,“说起来惭愧,老夫也没教你什么,你能有一番作为,都是老居士教给你的本事。” “宋师这话从何说起,若非您悉心教导,学生怕是连个囫囵字也写不出来,没有您言传身教学生连书都不知道怎么教,人家都说我训斥学生口吻跟您一样一样的。” “呵呵……难的你能记得老夫的一点好处,既如此老夫就厚颜相求了。” “宋师说的哪里话,只要是您吩咐的事,学生能办的自然会办,不能办的想法子也要办。” 宋濂捋着胡子呵呵的笑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的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 马度一拱手道:“先生尽管明言。” 宋濂一脸的严肃,“若有可能,替我宋家留一条根。” 马度眉毛一挑,“先生此话何意?” 宋濂叹了口气道:“老夫生了个不肖子孙无德无品,老夫有种不祥预感,我宋家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他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眼下那一天似乎不远了。” 马度不由得有些吃惊,满朝的人都看不出来门道,向来老实敦厚的宋濂竟有所察觉,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宋慎牵连其中,危机感比较强烈。 “先生有托,学生定竭尽所能,先生回了家乡当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若有事有不谐,学生在京中定尽力周旋。” 宋濂呵呵的笑道:“伯温生前曾言,玄重虽然年少,可见事通透尤甚成精的老人,老夫稍稍一提,玄重便知道说的什么事了。” 马度点点头道:“隐约猜到些,不过这事儿跟学生没什么关系。我不过适逢其会,皇上正好拿来用。” 宋濂拍拍马度的手,用极低的声音道:“老夫知道没你的事儿,不然还敢把小孙子托付给你,老夫实没有可信赖之人只得麻烦你了,只想我宋家留根苗,无论在哪里生根发芽都好,就算是……夏威夷也成啊!” 马度愕然,实在想不到他这种传统的文人竟也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以为夏威夷是什么人间乐土吗? “先生说笑了,夏威夷具体学生都不知道在哪儿。” “你骗哪个?有谁会忘了回家路啊,只是一时找不到吧。这些年你的那点心思都放在海军和海贸上,真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就连太子这样的淳厚之人也不相信,还跟老夫说过等你找到了夏威夷,他要亲自去看看哩。” 呃……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太低估古人了,也许他们眼光有局限性,但是智商没问题,说到阴谋诡计猜人心思尤甚后人,也许期待自己找到夏威夷的不只朱标,还有老朱。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马度去的又不是夏威夷,就算你有蒸汽船,地球之大任你去找,就算被找到了又能如何,正好忽悠他们一起当邻居,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又奈我何。 “嗯,先生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夏威夷的。” 宋濂摇摇头道:“老夫怕是去不得了,怕连累家乡亲族,我那小孙儿可就拜托你了!”他说完就冲着马度起身一揖…… “雅蠛蝶!雅蠛蝶!”一个留着月代头中年倭人望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不停的挥手,嘴里不停的用还算标准的汉话求饶,“我等是倭人不假,却不是倭寇而是专往天竺贩卖货物的倭国海商,并非倭寇海盗,还请上国天军明察!” 常茂嘿嘿的笑道:“当老子那么好骗呢,在海上行船的有几个干净的,尤其是你们倭人,变脸变得那叫一个快。” “大人说的那是从前旧事了,眼下这海上最本分的就数我们倭国海商了。”倭商从桌子下面的一个暗格取出几张纸来,“军爷看看这是市舶司给的通航证,还有此次货物的交税清单,这里还有一张是市舶司给颁发的嘉奖令,小人可是纳税大户呢。” 黄元寿接过几张纸瞧了瞧,对常茂道:“都是真的!都督可是都吩咐过,凡是证件齐全者不得慢待,尤其是纳税大户,这可关系到皇上的钱袋子,不然毛佥事的军刀可不认人。” “罢了,罢了。”常茂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倭人从前不是挺嚣张吗,怎么变得这般老实。” “大人说笑了,小也是在澎湖常来常往的,那上万颗人头做成的京观也是见过的,小人可不想步了他们的后尘。” “哼!这就不奇怪了!”常茂把短铳塞进腰里,对黄元寿道:“这一趟又白跑了,老黄咱们回吧。” “慢着!”倭商又拿出一个小袋子,“些许心意请大人们喝酒。”说着就塞进常茂的手里。 常茂瞪了倭商一眼,把钱袋子递给黄元寿,“没眼色,这位才是咱们的长官。” 倭商眨眨眼,“小人眼拙没瞧出来,不过您看着更嚣张一些……哎哟!” 常茂甩甩手,“他娘的老子就是嚣张,以为多交几个税银就不敢揍你!兄弟们走吧,别往怀里装了!” 一众海军士卒从倭商的船队上下来,返回了自家的战船,常茂甩掉自己脚上的臭鞋,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嘟囔道:“海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净了,想立个功劳都这么难。” 常茂被贬到了琼州,在黄元寿手下做了个大头兵,一直心心念念的立点功劳回应天,再不济升升职也行,可半年过去了,半点功劳也没捞着。 黄元寿坐到他跟前,拿了一个陶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抹了抹胡须上的水迹,“有咱们海军在谁敢闹腾,整日无事兄弟们都懈怠了,你凑空操练操练。” 常茂干脆躺倒甲板上,“要去你自己去,我又不是指挥使。” “哼,你的架子比指挥使还大,那倭人都看走了眼。”黄元寿拿脚在常茂的腿上踹了一下,“我说你着什么急呀,哪天你老子死了,还不是你回去继承爵位。” “唉……我爹身体好的很,去年还搞大了我娘的肚子呢,只是我娘年纪大了没保住,我爹要是再活二十年,难道我就呆在这里二十年,到时候大鱼儿都成黄脸婆了。” 听常茂的这口气,是巴望着常遇春早点嗝屁好回去继承爵位。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最近有不少从安南来的商船往广东去的,虽然有市舶司发的通行证,可是我让人往澎湖的市舶司核对过却没有存档,也没有交税记录,八成是假的,下回再碰上正好给你做件功劳。” 常茂一骨碌从甲板上坐了起来,“可别,那些通行证都是真的,可能还是东宫直接发出来的,对方的背景你可得罪不起。” “什么来路?还跟东宫有联系。” 常茂得意的道:“西平侯你没听说过吗?” “嗯……你说的是那位镇守云南的沐侯爷?” “没错,那是皇上和娘娘最疼爱的义子,太子最亲近的义兄,是我大舅哥的好兄弟,当然跟我的关系也好的很。不知道他们在鼓捣什么,总之你不要掺和就是。” 黄元寿拍拍常茂的肩头,“亏得有你这个豪门公子在我这里,不然我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常茂压低声音道:“也不用谢我,把你的好酒拿出来让我喝几口。” 黄元寿连忙捂住的他的嘴,“别胡说八道,船上哪儿来的酒。当心让毛佥事的人听见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若想喝等上了岸我请你还不成。” “最看不惯毛骧那一套,还当自己是检校呢,整日里藏头露尾寻人短处,你不给我便罢,我嘴巴负伤了找医务兵用酒精擦伤口。” 黄元寿笑呵呵的站起来,“就你注意多,等等我,我嘴巴也负伤了。” 黄昏之时,海军的战船终于靠了岸,这里是一个小港口位于琼州南海岸,勉强能容得下三艘小号的福船停靠。 黄元寿便是这里最高的指挥官,虽然挂着指挥使的头衔,可手下不过只有一千多号人。 常茂和黄元寿两个用棉签沾着酒精往嘴里擦,愣是用去了半瓶,下船时两人的脸色有些微醺。 刚刚到住所,就有留守人递来两封信给常茂,一封是大鱼儿写的,另外一封是他老子的。 老爹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常茂迫不及待的先看大鱼儿的,一目十行迅速的扫了一遍,便哈哈的大笑道:“老黄我儿子会喊爹了!” “有什么得意的,我孙子都会喊爹了。” “老黄,你这是变着法的沾我的便宜。”常茂把小鱼儿的信揣进怀里准备睡觉前再看几遍,接着他又打开常遇春的信,不等看完就叫开了,”我擦!大舅哥复爵复职了,俸禄还升到了两千石!哈哈……果然是大舅哥这么不要脸的注意也想得出来,还好意思说开疆三千里。咦,老黄,我有主意了!” :。: 第676章 出大事了 书院已经开学了,轻松了一个暑假再去上课总是不习惯,回到家含一根冰棍在嘴里,总算是觉得不再口干舌燥,躺在太师椅上正等着开饭,就有负责打扫祠堂的仆役来报说有个小贼爬到祠堂里头偷东西被抓住了。 “这小贼也是瞎了眼,祠堂里面就几间空屋子,有什么好偷的,送回家里去让他爹娘狠狠的揍他屁股。” 仆役摇头道:“可不敢,那小贼说自己是鲁王,小的不知道真假这才来请示您。” 鲁王?不是哭求老朱来方山读书吗?怎么跑祠堂里头去了?对方身份敏感,马度坐不住了,连忙的起身到祠堂去看。 祠堂里头供着的两位一个还活着,另外一个是假的,马度自然不常去祠堂的,也就是四时八节的上柱香摆点贡品,其实也是给外人看的。 到了祠堂的时候,就见朱檀正趴在门缝上望里头看呢,马度清了清嗓子,朱檀便回过头来笑道:“马侯爷你可来了。” 马度拱手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朱檀小大人似得扶了马度一把,“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多礼。” “殿下不在学校好好呆着,怎么跑到微臣家的祠堂里来了,翻墙过来要是摔到了可怎么是好,保护您的侍卫呢?” “本王嫌他们聒噪,把他们甩下了,来祠堂只为拜祭一下六如真人沾些仙气,失礼之处还请侯爷海涵。” 马度真是服了这小神棍了,竟然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老朱啊老朱,你可把自己的儿子给害惨了。 他编写的那本《六如仙人传》马度也是看了的,扔到后世连三流仙侠的水准都没有,可是在大明却能称得上是大神了,不然怎么连亲生的儿子都深信不疑。 “殿下若是想看,我就让人打开门给您瞧瞧,不过有一言当与殿下言明,我爷爷并非是神仙中人,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本王知道自不会与旁人说的。”朱檀看看旁边的仆役,一副我懂的表情。 马度让仆役开了门,朱檀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进入,塌背垂头,到了画像之前,还挑着眉毛偷瞄一番,这感觉就跟臣子进殿面君一样。 他见桌子上有香烛火柴,就拿过火柴小心翼翼的点燃,手持三支明香拜了拜,这才插进香炉里面。 马度真的是被他虔诚的表情给打败了,再不奇怪他嗑药把自己都给磕瞎了,老朱恨铁不成钢给了他个鲁荒王的谥号。 等他拜完了,这才起身缓缓的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墙壁上的画像,叹道:“老神仙真是超凡脱俗仙风道骨!” 听听他这称呼,旁的人都是叫老居士,他是直接叫老神仙,当真是着魔了。 “殿下这画像其实皇上让画师画的。” “本王知道,父皇当年是见过老神仙的,当初在鄱阳湖正是老神仙为父皇借了东风,才能火烧陈友谅的巨舰。父皇至今不忘老神仙容颜,才能画得这般传神。” 唉……看来是说不清了,这小子是迷信到骨子里了。 “殿下,时辰不早了,要不到微臣家里用了饭再回书院吧。” 这小子虽然在小学上课,但是却安排住在书院里头,毕竟书院里头更安全一些。 “好,本王与小骉是同桌,以后少不得要叨扰您。” 马度以手扶额,老天爷,郑石怎得能让他跟小骉坐在一起,真怕小骉被他传染。 出了祠堂,朱檀的神情轻松愉悦,“今日拜过了老神仙的灵位,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日后等本王大些再到苏州去寻访老神仙的仙踪。” 马度不解的问:“为何要去苏州?” 朱檀神秘兮兮的道:“马侯爷莫要瞒我,即使你不说本王也知道老神仙祖籍苏州,不然怎么会有这首桃花坞!” 他得意的指了指挂在祠堂门口的那块木牌,多年过去上面的字迹有些褪色,可看那笔丑字可不是正式马度写的《桃花坞》吗。 “桃花坞在苏州?哦,他确实祖籍是苏州人。”马度点点头,唐伯虎可不正是苏州人吗。 “本王就知道没猜错,跟老神仙有关的,本王可是花了大力气研究过的,其实本王还有一个佐证。” 马度反问:“佐证?什么作证?” “马侯爷妻妾三人,却有两个都是苏州人,您如此偏爱苏州女子不是没有原因的。对于老神仙的事情,以后有不明白的本王还要向您多多请教,还请您不吝指点。嗯,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吧,走吧!” 看着朱檀大模大样的迈进自家的大门,马度觉得他很有可能成为朱棣第二,自家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等一家人坐上了饭桌,马度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跟朱棣相比,朱檀真的是乖巧懂事,知礼仪晓规矩,在饭桌上也不见他胡言乱语的说什么怪力乱神。 虽然嘴里不时的自称本王,却也不摆王爷的架子,有些自来熟的性格。一个用生命追逐仙缘的人,跟朱棣这种权力熏心的家伙心态自然不同。 难得家里人都很喜欢他,没有因为他的母亲宁妃曾是马大脚在宫中的对手而心生排斥。 吃了晚饭,朱檀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说是要跟小骉住在一起,马度也劝不住,谁叫人家是王爷呢。 “殿下好生安歇吧,若是晚上要起夜或者要喝水,只管喊一声外间有丫鬟伺候。” “小骉晚上不要踢被子,小骉?” 回答马度的只有小骉的轻鼾,没心没肺的孩子果然睡得都快。 “马侯爷先不要着急走,本王有东西给你看!”他说着从床上起身,拿过外袍从袖子里头取出一个小盒来,缓缓的打开。 见了里面的东西,马度真的要吐一口老血,连忙的抢在手里。 朱檀不恼反喜,“原来马侯爷也瞧得上小王的炼的金丹哪!” 狗屁的金丹,只看这红彤彤的模样就知道用了不少的朱砂,日后不重金属中毒弄瞎了眼睛才怪,要是在他家里吃住毛病来,以老朱护犊子的性子还不得找自己的麻烦。 “这当真是你做得?可曾吃过?” 朱檀重重点点头,“这本王在宫中的医书上找的方子,到御药房寻了药材,让宦官捣碎成粉末,用面粉和朱砂活成一团,还不曾吃过,只为和侯爷一同品鉴。” 脑袋进水了,才会和你一起嗑药,看来这小子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已经到了不疏导不行的地步。 “殿下真以为金丹是这么容易炼的?吃上一颗便能成仙得道?” 朱檀挠挠头,“应该不是,不然这天下的神仙就太多了。本王也有些不信,故而不敢吃这才拿来请您鉴别。” 听他说没吃,马度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小子一点都不傻,难怪老朱总夸他早慧聪颖,挺好的一颗苗子白白的瞎了。 马度正色道:“微臣明明白白的正告殿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仙人。” “不能啊,老神仙不就是,这可是父皇在书里亲手写的。” “嗯……皇上写的是假的,不信你可以当面问他。” 朱檀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父皇是一国之君怎会说谎,从中都回来后我也是问过父皇的,被他训斥了一顿之后,母妃为此还打了我,自那之后本王便不再与外人议论仙缘之事,不过我从心底还是信的过您的,千万莫要骗我。” 老朱不会说谎吗?他是大明王朝最大的谎话精,“顺应天命”就是他编造的最大谎言。 “微臣不敢骗殿下,可以和你一起到皇上跟前对质,皇上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以老朱护犊子的性格,要是知道爱子已经因为他胡编乱造的一本书着魔了,多半不会再昧着良心说瞎话了吧。 “原来作皇帝也有苦衷的,还是做仙人好。”朱檀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得,“本王可是听说您当年可是从天而降的,这事儿勋贵人家都晓得,莫非这飞天之事也是假的。” “这倒不是,谁说飞天一定要是神仙才行,你只要好生读书,等殿下再大一些,微臣教你就是!” “当真?拉钩不许反悔!”朱檀激动伸出小指。 马度苦着伸出手指头,还没有勾上他的小指,就听见张五六院子外面高声的喊道:“侯爷出大事了!” 第677章 红光 马度推开房门骂道:“有什么大事?难不成天塌下来了!” 张五六急道:“天塌下来就不找您了,小的说不清楚,侯爷快跟俺去吧。” 他拉着马度就往外跑,又叫上十来个家丁护卫,沿着官道往北跑了半里路。 只见一只小船停在岸边,张中秋正举着灯笼坐在船尾,还隐隐的听见白暨豚急促的叫声。 张中秋回头问道:“爹爹,侯爷请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你赶紧的下来!”张五六拉着马度直接上了船,抢过儿子手里的灯笼往河里一照,“侯爷您看!” 马度一伸脖子,待看到河中的情景差点把肺都气炸了,船尾边上是小白一家,此时的小白没有如往常挥舞着双鳍朝他泼水。 在它的背上斜插着一支箭,身体似乎已经不能动弹了,身体微微的侧翻着,露出雪白的肚皮,他的老婆和孩子在下面顶着它,试图帮它调整身体,确也无济于事。 “这是谁干的!”马度不由得怒吼一声,普通一声跳进秦淮河里,伸手抱住小白硕大的身躯,把耳朵放在它的肚皮上听了听隐约的有轻微的心跳,不过很急促。 仆役护卫也一股脑的跳进水里,将小白扶住,“小心点,不要碰到了箭!” “这两个也一起送上岸去检查。” 小白老婆有些抗拒,不停甩着尾巴,一下子抽在马度脑袋上,就像是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只把他打的两耳嗡嗡作响,鼻血哗哗的往下流。 “侯爷您流鼻血了!” 马度用袖子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没事,五六你是怎么发现的它们的?” “俺晚饭吃的多了,肚子涨得慌,就带着儿子活动活动本来想划船来着,刚一上船就瞧见它们从下游过来,当时已经中了箭,俺咋呼了一声,小白认得俺就朝着俺游了过来,游到船跟前就不动弹了,俺就立刻回家禀告侯爷。” “嗯,干得好!”马度又问道:“你可曾看见什么人了?” “那倒没瞧见,要不俺现在就带人到附近搜查。” “不必了,我估计它是在长江里头中的箭,哪里去找,你明天一早就问问秦老伯,他常在江中打鱼,问问他最近有什么人在江上转悠又不打鱼的。” 即使找不到人,马度也猜得到是谁干的,除了胡惟庸还能有谁! 马度没有救他的儿子,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他也要让马度尝尝这样的痛苦。 方山附近有火器局,有书院,在这里都有大量的护卫和锦衣卫,想对马家人动手很难,但是马侯爷就在应天附近的长江里生活爱宠就太容易了。 自己太疏忽大意了,胡惟庸的报复来得太快,他这种没有底线的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不管是小白还是任何一个家人出了事,都会让他追悔莫及。 小白被送到家里,马度让仆役寻了六张一样大的八仙桌子,正好放得下小白一家三口,仆从护卫打着火把围成一圈,亮的犹如白昼。 马度粗略的检查一番,小白身上并不是一处箭上,只是其他的伤口比较浅,至于箭矢应该是落在水里了,这样的小伤口,小白老婆和儿子也有。 可以大约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当一支利箭射来,小白像个男人那样挺身护住妻儿,给它们机会潜水逃走,凶手们则是对着水面一阵狂射。 “夫君,大晚上你不回房休息在做什么……哎呀,这是谁干的!”宋霜大叫一声,吓了马度一跳。 马度头也不回的道:“你瞎嚷嚷什么,这么大嗓门一家人都要给你吵醒了。”马度对仆役吩咐道:“你们把这两个先送到琉璃房子里头去,晚上要让人看好了。” 张五六已经找了马度的药箱,“侯爷您的家什拿来了!” “五六,帮我扶好了它,不要让它动弹。夫人你就不要干瞧着了,过来帮我往它身上擦水,是往它身上擦水,不是给它喂水。” 宋霜用手帕沾了干净的净水在小白的身上轻轻擦拭,另外一手掩着着嘴道:“这是谁这么狠心的心肠,连条鱼都不放过,侯爷你这是在外面又得罪谁了,小白真是可怜。” “这会儿别跟我说话分心,等我忙完了再跟您说。”马度脱掉身上湿漉漉的外袍,只穿一件小衣,将袖子一直撸到肩头,就开始给它做手术, 箭上扎的很深,力道一定很猛,老天保佑,若不是有根骨头挡着,定会被射个通透。 小白不是第一次中箭了,在鄱阳湖时马度就曾经给它处理过箭伤,那时马度给它拔箭头时,它挣扎的厉害,那时它还只是个小小的顽童,现在它应该是中年的铁汉子。 它很聪明知道马度是为它好,它也不挣扎,任马度的刀子、钳子、针线在它的皮肉之中穿梭。只有疼的厉害了才会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亮晶晶的泪水顺着萌萌的小眼睛留下来…… “这群狗娘养的,一定合起伙骗老子的钱,不然怎么会输的一个铜钱都不剩,竟敢聚赌,看俺不跟县衙的李捕头知会一声收拾这群王八蛋。” 胡四手里拿着酒壶骂骂咧咧的往家里走,这两天的运气真是不好,刚刚得来的那点赏钱,全部都输了个干净。 在乡下弄点银钱可是不容易,早知道就和哥哥一起去应天投奔胡惟庸多好,跟着胡大公子吃相喝辣该有多么逍遥快活,自从哥哥去了应天给相府干活,不说里长、粮长,县衙的捕头、班头哪个不给他胡四几分颜面。 说起来这胡大公子也是够倒霉,年纪轻轻的就病死了,这天大的富贵也享不了。前些天回乡安葬,胡四还跟着跑上跑下的帮忙呢,这赏钱就是他帮忙抬纸扎得来的。 听胡府的管事说,现在哥哥胡三又去给胡相爷驾车,想必工钱应该涨了吧。哥哥这人真是有些忘本,平常受了胡大公子不少好处,胡公子出殡他人不回来不说,也不说给家里稍些钱来。回头得让人往回应天稍信,就说娘病了,问他要汤药银子,嘿嘿…… 噗通,胡四走路踉踉跄跄,一不小心就栽了个跟头。 “呸,哪儿来的纸钱,真他娘的晦气!” 胡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前面就是胡惟庸家的祖坟了,胡大公子新丧,这纸钱撒得漫山遍野都是,这胡公子就是大方,死了也不忘给他送钱。 说起来那胡惟庸从前也不过是穷酸书生,谁曾想到竟一路青云当了宰相。乡亲们都说这胡惟庸家的祖陵是一块风水宝地,到了晚上坟头各个冒青烟。 胡三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往胡家祖坟方向看了一眼,青烟没有看到,可却在夜色之中看到坟头之上一片红光湛然! “鬼啊!” 第678章 刀枪 “在定远的事情办完了?这么快!”老朱头一边批改着奏章,一边问跪在御案前头的韩成。 “皇上吩咐的事情微臣不敢不尽心,现在胡惟庸老家人,都晓得他家的祖陵晚上会闹鬼冒红光,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传到胡惟庸的耳朵里。眼下事情只做了一半,另外一半什么时候做请皇上指示。” 老朱拜拜手道:“不着急,他是有心无胆的人,若是一同出现反倒是会吓到他,过些时候朕吩咐你再做。” 他放下毛笔趴到桌子上,用手指轻轻的掐着两眼之间的鼻梁,这是朱小五教给他,说是什么眼操,书院的学生课间都要做,说是可以舒缓眼睛预防眼疾,老朱也觉得十分好用。 元生见状立刻撸起袖子给老朱揉捏肩头,老朱立刻发出舒服闷哼,过了一会儿才道:“眼下朕的猎物张牙舞爪蠢蠢欲动,朕虽有准备可也缺一柄好刀。韩成,你觉得满朝文武谁最合适?” 韩成闻言沉吟片刻才道:“魏国公、曹国公战功赫赫,威望甚高,由他们来做最合适不过。” “思本不合适,他怕是不会帮朕,反而会拦着朕。至于天德,那是柄擎天巨剑,可以为朕征战沙场,却做不了这种事。” 韩成突然跪地叩首,把地磕得砰然作响,诚恳道:“微臣愿做皇上手里的刀,为皇上斩妖除魔!” 老朱抬眼看看他,继续的做眼保健操,“你不行,你是朕的暗箭,现在还不是你上台面的时候。” 韩成稍稍抬起头来,神情很有些失望,稍一沉吟又道:“那微臣觉得只江宁侯和武定侯合适了,都是皇上信得过的人。” “郭英是忠心打仗也有几下子,可要说到勾心斗角还是不行,当年初建神机营时竟能被文英一个毛头小子架空,可见他不是这块料。至于玄重嘛,他看似懒散无为,其实又精又滑,心里头主意正着呢,脏活累活都躲得远远的,就那次逼他杀朱亮祖,便与朕置气,好久都不来宫里。” “皇上可能有所不知,江宁侯与胡惟庸,已成水火之势,未必不会应承皇上。前些时候勋贵官员们之间都在盛传,陛下准备废掉胡惟庸,让江宁侯接任宰相……” 老朱打断道:“朕知道,你跟朕汇报过,这些人也不用用脑子,玄重还不到三十又是外戚,朕怎会任他为相。这些日子朕没有动作,这谣言不是早就不攻自破了吗。” “马侯爷和胡相之间不仅仅有公怨更是有私仇,皇上不知道江宁侯的爱宠前两天差点被人给射死了。” 老朱笑问道:“是那条大鱼吗?那条鱼他可是比儿子还宝贝呢,是胡惟庸干的?” 韩成老实回答道:“微臣不曾在江面上安排人手,并不知道是谁做的。” 元生小声的嘀咕道:“国舅爷不肯出手救人让胡相爷痛失爱子,胡相爷自然也不会让国舅爷好过,便让他痛失爱宠,若不是方山那边伸不进去手,怕是国舅爷家里人都要遭殃了呢。” 老朱捻着胡须笑道道:“嘿嘿……胡惟庸的胆子确实够大,竟然敢杀玄重的爱宠,那厮和朕一样都是护犊子的性格。当年杨宪惹到了他,他直接就要杀杨宪,现在定是要和胡惟庸干倒底的。元生,让宋璲拟旨,免徐达右丞相之职,敕建大功坊以彰其功业……” 小骉拿着一杆粗大的毛笔,蘸饱了水小心的擦在涂抹在小白的身上,并非是准备把小白拿来烧烤,实在是无奈之举。 小白这次中箭比在鄱阳湖时伤得重,马度已经没有了抗生素给它用了,它的伤口肯定见不得水,可是偏偏身体又离不开水,只好用这种笨方法。 可恶的是让家中仆役丫鬟给它擦水还不成,必须要让马度、大鱼儿或者小骉在跟前,不然就会不老实。 可怜儿子被马度按在家里不准上课,连带着张中秋和朱檀都跟着凑热闹。小骉见了刚刚下班的马度就撇着嘴道:“爹爹,孩儿给小白刷了一天的水,胳膊实在是抬不起了。” “那是你太笨,你只好好生的跟它说话安抚它,找一个手脚轻巧的丫鬟给它擦水就是了。”马度看看袖子湿漉漉的朱檀道:“辛苦殿下了,殿下应该好好读书才是。” 朱檀摸着小白光滑的脊背,一脸向往的道:“不差这几天,能照看老神仙的坐骑本王与有荣焉,它很通人性,当真是一头灵兽。” 坐骑?灵兽?敢情那天晚上话白说了。 “哎呀呀……它撒尿了,这尿是我的谁都别想抢。” 这孩子没救了,希望他不是拿小白的尿去炼丹,如果是的话最好献给老朱吃。 马度拍拍中秋的肩膀,“中秋辛苦你今天帮小骉照顾小白,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别说不,这是你应得的。” 张中秋舔舔舌头挠着头笑道:“多谢侯爷!” “你们去玩吧,别跑太远待会儿就开饭。”马度接过小骉手里的毛笔,揭开小白背上的那一小块油纸,看下面的裹上的麻布还是干得便放心了。 马度拿起毛笔在小白的背上轻轻刷着水,这家伙就像是小鸡一样发出舒服的叽叽声,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来十分的享受,还微微的抬起身子,让马度给它刷没有刷到的地方都快成精了。 马度和小白正配合的好,张五六兴冲冲的跑进院子里,“侯爷,侯爷,元生公公来了!” 马度抬起头来,就见元生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宦官。 “这么晚了公公怎么来了?”马度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手。 “还用说这不明白着吗,自然给皇上宣旨的,您哪,又升官了!” “我升官了?”马度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朱竟然会主动给他升官。 马度一拱手道:“请稍等,我这便去换件衣裳,摆案焚香,把家里人都叫出来。” 元生看看天色,笑道:“不必这么麻烦,皇上给的是口谕,再说天色也不早了,您这么折腾一下,奴婢就回不了宫了。侯爷准备听旨吧!” 马度立刻躬身垂手,支起了耳朵,连个圣旨都没有,八成不是什么紧要的官职。 只听元生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口谕,晋江宁侯为光禄大夫,另授武英殿大学士,中书省左丞。” 马度闻言一怔,这中书省左丞可是中书省实打实的三把手,手底下权利可大着,之前一直由汪广洋担着,还有这个什么武英殿大学士是在干掉胡惟庸之后才有的官职,因为废掉了中书省,老朱忙不过来才设的机要秘书。老朱突然发神经给他这么个官职,这是要做什么? “国舅爷!国舅爷!您该接旨谢恩啦!” “微臣谢吾皇隆恩!”马度连忙的拜倒叩首,元生这家伙常常大老远的给自己传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沾他的便宜。 马度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问道:“元生公公,皇上授我这么重要的官职,为什么不颁圣旨呢。” “还不是您官职太高了,给您这样的超品侯爵颁旨,都要用玉轴才行成本太高了些,皇上说了能省则省,尤其是您不用这么讲究。” 连个圣旨的钱都要省,老朱真的是抠门到家了,不过比崇祯连颁圣旨的钱都没有要强的多了。 “皇上让我做了这中书省左丞,那汪广洋去哪?告老还乡了?” “皇上把魏国公的右丞相给免了,汪广洋现在是右丞相,那老酒鬼混喝等死,在中书省不过是个摆设,右丞丁玉是胡惟庸的姻亲,皇上给了他一个右都御史的头衔,再过几天皇上就会让他去四川去平土酋叛乱,您便是中书省实打实的二把手了,皇上可是很看重您的。”元生神情暧昧的挑挑眉毛。 “呵呵……元生公公不着急走,先吃了饭再回吧!” “不了,不了,皇上身边可少不得奴婢伺候,这就回了,国舅爷留步,不必送了!” 等元生出了门,马度这才暗暗的啐了一口,心里骂道:“老朱这哪里是器重我,是要拿他当枪去捅胡惟庸的呢!” :。: 第679章 上任 老朱说的没错,马度和他一样都是护犊子的人,见到受伤的小白,马度不是没想过打上胡惟庸的家门替小白报这一箭之仇。 可想到胡惟庸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没多少时间好蹦跶,有老朱诛他的九族,足够让自己解气了,心里便放下了。 谁曾想自己和老朱盘算到一起去了,不要脸的老朱竟拿他当刀子使,估摸着用完了,他的官衔会和中书省这个机构一起进入历史的垃圾堆。 马度心里头是万般的郁闷和不情愿,家里人恰恰相反,宋霜听说自己夫君升了官,当下就高兴坏了,说以后再去开茶话会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家里的上上下下的仆役都得了赏钱满心欢喜,天没亮就守在门口,手里捧着盆子毛巾,牙刷青盐,肥皂香膏,准备把侯爷好好打扮一番去开朝会。 可是侯爷很让人失望,直到盆里的热水都凉了,太阳都晒了屁股,都还没见人影, “起来了!”这是宋霜第四十八次踹马度的屁股了,见马度还没动静,直接掀开被子,把沾了凉水的双手直接伸进马度的衣领里面。 马度打了激灵,再没有什么睡意,不满的抱怨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叫你去上朝了,现在已经晚了,当心皇上不高兴又削了你的爵位。” “你以为我起个大早就能赶得上了,我一个小小侯爵,可没有面子叫开城门,早起晚起都是要迟到的,袜子呢,我袜子呢,昨天晚上明明放在床头的。” “给你换双新的!”宋霜随手递过来一双袜子,叹口气道:“看看你这样子,皇上真是瞎了眼了让你来做丞相。” “女人就是没见识,是中书省左丞,跟丞相还差着一级呢。” “才一级而已,夫君这么年轻,早晚要当丞相的。” 马度一边穿袜子随口敷衍,“是啊!早晚要当的。” 穿上公服,坐上马车,比平常多带了几个护卫沿着官道直奔应天城。从洪武门进了皇城,便算是到了大明朝的中枢了。 街道了两侧便是六部衙门,太常寺、大都督府,中书省了,张五六把马车缓缓的停下来,“侯爷,中书省到了。” “不着急去办公,咱们先去进宫面圣。” “可前头不让马车进了!” “不让进,咱们就走着去。” 马度下了车,带上张五六,穿过外五龙桥,入承天门沿着御道过了内五龙桥,总算是到了奉天门外,一路上侍卫如林,宫禁森森,胆子小一点的怕是都要腿软,脑袋进水了才会造老朱的反。 让奉天门值守的宦官通禀一声,过了一会儿便宣他入宫,马度跟着宦官一直到了谨身殿。 跨过高高的门槛,低头垂手一直到御案前头,叩首道:“微臣拜见吾皇。” “起来吧!”老朱抬起来看着马度,笑呵呵的道:“玄重很少穿得这般正式来见朕,啧啧啧,人靠衣装马靠鞍真是一表人才呀!” 被老朱夸就没有什么好事儿,马度拱拱手道:“陛下谬赞了,陛下当真让微臣做中书省左丞的位子?” “自然,昨天不是让元生传了朕的口谕给你嘛,朕向来是器重你,你是知道的。” “鬼才知道你器重我!”马度心里嘀咕了一句又道:“可是微臣太年轻,又没有什么理政的经验,怕是干不了这么重要的职务,皇上还是令择贤能的好。” 老朱昧着良心说瞎话,“年轻好呀,年轻人有进取之心,干不好也不重要,就当是历练了,朕老了,太子还年轻,总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以后少不了你的帮扶。” 这话太不实在,都不像是从老朱嘴里说出来的,马度干脆挑明了道:“皇上微臣真的不是一把好刀,顶多算是一把菜刀,拿来杀人实在不好使,您何必要挑微臣呢。” 老朱闻言不由得一怔,“玄重你说什么,朕不明白。” “如果皇上都不明白,那微臣就更不明白了,这就去中书省当值了,正好跟忠勤伯一起饮酒作诗。” “回来,回来!”老朱招了招手把马度叫回来,呵呵的笑道:“朕以为能瞒得过你,你还真聪明,这也猜得到。朕就直说了,胡惟庸这些年结党营私,打击异己,实非贤相,朕有意换了他,可总要找个由头,这才让你到中书省盯着他,寻他个短处,朕才好下手不是。等事情完了,便免了你这中书左丞的官衔,好好回书院教你的书。” 老朱这话不尽不实,倒是最后一句是真的。 “可微臣不通政务,去了中书省也没用啊,到时候如何拿捏他,不知道从何处着手啊!” 老朱没好气的道:“谁让你从政务上着手了,使阴招下绊子你不会?总之和他对着干就是了,放开手去做,有朕给你撑腰,没什么好怕的。” 要的就是老朱这话,马度故作为难又道:“可那胡惟庸心狠手辣,上次在微臣跟前说杀人就杀人,可把微臣吓坏了,中书省的值守的兵丁差役可都听他使唤,他若是狗急跳墙要是杀微臣可如何是好?” “别在朕跟前装怂,说到大场面你见的还杀,你还会怕他杀你,上次不也好好的从胡惟庸府上出来了。莫要唠叨了,去中宫见见皇后,便去当值吧。” “还是不去见娘娘了,正事要紧,微臣这就去中书省。” 老朱点点头道:“也好,对了,朕不管你每日什么时候应卯,可是放衙后必须来宫中见朕。” “微臣记下了!”马度躬身一礼退出殿外。 老朱脸上的笑意迅速的散去,只化作的一脸疑惑,“他也不去见皇后,似乎不想给皇后添麻烦,他知道朕的心思,元生你昨天见他的时候,是不是跟他说过什么。” 元生闻言噗通跪在了地上,“奴婢冤枉,昨日传了皇上的口谕之后,微臣赶着回宫伺候您,国舅爷让奴婢留饭,奴婢都拒绝了,根本就没有说悄悄话的机会,皇上可以让人询问随行的宦官和锦衣卫,便知奴婢所言是否属实。”他说完就把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起来吧,朕还信不过你。”老朱皱着眉自言自语,“他大约也就猜到朕只杀胡惟庸吧。” 元生心道:“他还年轻,哪里晓得人心险恶。” 如果说老朱是大明的头脑,那么中书省则是大明的心脏,自然是第一等的衙门,加上老朱爱面子的个性,自然修得阔绰,门前兵丁守卫森严。 马度正要进门,兵丁突然横刀拦住,喝问道:“何人竟敢擅闯中书省!”这兵丁声音不小,可是眼神闪躲,明显的没什么胆气。 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这是胡惟庸给的“吓马威”,不过这手段也太小儿科了,马度又不是平头百姓小官小吏,就连这守门的兵丁使起来都心虚。 不用马度说话,张五六一脚就把那士兵踹翻在地,“瞎了你的狗眼,不识得俺家侯爷,也当识得官服上的补子吧!” 大明公服胸前都是有补子的,文官是禽,武官是兽,公、侯、伯、驸马不在常例,绣的是麒麟和白泽,只看补子便能知晓对方官职大小。 “五六莫要再打他了,自去到外面找饭吃,吃完了就回来守着,有事我自会叫你。”马度吩咐了一声径直了入了中书省。 来得很巧正赶上饭点,伙房的杂役一个个端着托盘奔走送饭。大明的官衙是有工作餐的,而且伙食相当的不错,这都是托马大脚的福。 她曾劝老朱即使自己的吃得差,也当给勤恳办公官员吃好的,至于这条好政策有没有流传下去就不知道了。 马度拦住一个杂役,问道:“本侯是新任的中书省左丞,在什么地方办公啊。” “左丞那可是大老爷,自然是在里面,您过了门廊便是了!” “嗯,你去忙吧。”马度没有道谢,不然这杂役八成要吓得扔掉托盘给他磕头。 他刚刚穿过门廊,就听见东边有人喊道:“玄重你可来了,老夫等你半天了,哈哈……” 第680章 发威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倚在门边,双颊通红,满脸醉态冲着马度招手,在衙门里头喝成这样的除了忠勤伯汪广洋,还能有谁。 马度初见他时还是在鄱阳湖上,那时他还在常遇春帐下帮着打理军务,能和常遇春搭档一定要有一副好脾气才行。 汪广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人宽和自守,儒雅风流,人缘不错,老朱对他也算是器重,把他放在中书省,自然是想他能够钳制一下胡惟庸。 可不知道为何这老头随即年纪见长便越发的贪杯好酒,对政务半点也不上心,这才让胡惟庸还有机会做大,可以说老朱对他很失望。 马度对汪广洋颇有好感,觉得他是一个有趣的老头,一直很想把他弄到书院去教书,要知道他可是元朝的进士,含金量很高的。 马度上前拱拱手道:“汪先生,好不自在呀!” “呵呵……一个人饮酒有什么自在,实在是无趣。”汪广洋一把抓住马度的手腕,“听说玄重要来上任,老夫欢喜异常,等了一个上午,实在没想到你现在才来,快进屋先与老夫喝上几杯再说话。” 公事房很轩敞,还换了玻璃,办公条件不错,可惜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厮在这里侍候,估计还不是衙门的人,应该是胡惟庸从家里带来的。 “去到伙房里面,再要一份饭食过来。”汪广洋吩咐一声,拉着马度在一张小几边上坐下,“玄重是爱干净的人,怕是不喜欢老夫动过筷子的残羹冷炙。” “晚辈哪有汪先生说的那般交情。”马度伸手拿了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竟不是纯白,微微的有些发红,凑到鼻尖有股水果香,轻轻的抿了一口,道:“这是什么酒,清甜甘冽,竟有点鸡尾酒的口感。” “玄重见多识广也不认得。”汪广洋呵呵的笑道:“这酒名叫猴儿酿,不过老夫找不见听话猴儿储藏果子,便寻了方子,让人把水果放在山洞里腐烂然后再加酒曲发酵,别有一番风味,昨日听闻玄重要中书省任职,可把老夫高兴坏了,便取了一坛子过来与你一同享用。” “猴儿酿,晚辈从前也是听说过,不过却是第一次喝到,味道不错,回头您可得送我几坛。” “你开了口,老夫怎能小气,送你几坛就是。” 马度拱拱手,“那晚辈可就多谢了,说到酒我知道一种用麦芽酿造出来的酒,酒色金黄犹如琥珀,上浮白色泡沫,可做夏日冰饮,喝完之后便有气体从胃中泛出,舒爽无比。” “还有这样的酒,玄重你可得把秘方给我。”汪广洋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找纸笔了。 “我哪儿知道配方,不然早就做来卖钱了,这是我从前随爷爷游历天下事,极西之地所见,并不晓得做法。您是酒中豪客,又会制酒回去慢慢研究就是。” 两人说话间,那小厮已经端了长盘回来,两菜一汤,一道猪肉炒芹菜,一条蒸鱼,另外还有一碗银鱼汤,一碗米饭,算是不错的饭食了。 汪广洋却道:“也就这碗银鱼汤鲜香,其他没什么好吃的。以菜下饭,不如以诗词佐酒。近日又有一首《沁园春》流传,都说是老居士所作,老夫正要像你求证呢。” 马度夹一块猪肉,“先生觉得不像吗?” 汪广洋自己就是个诗人,而且产量不少,只是没有什么脍炙人口的名作,对诗词自然有研究。 他摇着头道:“不像,文采意境均不如那首《临江仙》,可豪情气概非寻常人所能及,若说是皇上所作,老夫倒是信了。” 马度冲着他输了个大拇指,“您真是高明,晚辈服了!” “哈哈……老夫几分眼力还是有的,来来来,玄重与我同饮此杯!”汪广洋袍袖一掩,脖子一抬就将酒饮下,果然是名士喝个酒也是有该有的风度,若换成老泥鳅一定要喝出“吱溜”声才觉得好喝,不然就说和白水没区别。 马度放下酒杯,叹气道:“晚辈真是羡慕先生逍遥自在。”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玄重在方山不是一样逍遥自在。” “日后怕是不行喽!”马度故作无奈的将桌子上的酒杯斟满,“这中书省政务繁忙,日后只能案牍劳形,想想我都觉得浑身酸疼。” “这要看玄重怎么想了,你若想有上进之心,少不得要辛苦。其实老夫觉得你大可不必,以你的功绩出身早晚得个公爵,只是娘娘现在凤体康健,你又年轻,皇上自然不好恩赏太厚。所以你大可学老夫这般轻松惬意。” “呵呵……”马度苦笑一声,“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正是您这个看守之人轻松过头了,不然我好好在方山呆着,会来中书省吗?” 汪广洋一怔,无奈的叹口气,“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这中书省尽是李公留下的旧人,老夫虽然是个伯爵,可却背景单薄,朝堂之中连个爪牙也无,如何看得住猛虎啊,原本上次被削了官职回家养老就挺好,谁曾想皇上又把老夫找来,实在是找错人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对老朱颇有怨念呢,汪广洋跟随老朱很早,可他既不是浙东帮也不是淮西帮,让他在中书省钳制胡惟庸最好不过。 可他却不争气,整日饮酒消磨时间,喝酒不是问题倒是喝酒的时候叫上三五同僚,好歹是个侯爵又是中书省的二把手,就不信笼络不到亲信。 老板给了机会,不努力工作,还口出怨言说老板给的担子太重了,老板不炒你炒谁呀。 “玄重你与我不同,你出身淮西,与众勋贵交好,又有太子娘娘在宫中作为助力,还有你的学生有不少已经堪用了,让你来钳制他最合适不过了,皇上英明这次真的是找对人了,他日老夫卸下官职,便到书院凑个热闹,玄重莫要嫌弃老夫贪杯哟,哈哈……” 瞧瞧,多单纯可爱的老头呀,到现在了还以为马度是老朱派过来钳制胡惟庸的。他说错的不只这些,马度其实和他一样都是孤军奋战。 前路尸山血海,至于老朱这个始作俑者是指望不上的,马度也不会带着马大脚、朱标、朋友和自己学生一起去趟,路途艰辛只能仗剑独行。 “平常您就一个人在偌大公事房里喝酒吗?” “可不是,胡惟庸还是给老夫留了几分脸面的,有个地方栖身已是不错了,平常还有杂役端茶倒水洒扫房间。”汪广洋一脸的自嘲。 “这里宽敞,以后我便与汪相为伴了。” “老夫说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汪广洋突然制住笑声,“外头有人来,想必是来请你去拜见上官的。” 马度一抬眼,就见外面有一个穿着绿袍子的小官朝这边而来,他冷笑道:“上官?在中书省还有比本侯更大的官吗。” “又不是在朝堂上,这里是中书省自然是胡惟庸最大。” 马度问道:“是吗?来的那人是谁呀?” “七品经历刘骞,胡惟庸的爪牙,前些时间百官纷纷弹劾胡惟庸,就是他带着中书省值守的兵丁和胡府的仆役拦路殴打的,打完了第二日就被打发到辽东做小官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地方。” “我擦!”马度有点震惊,作为一个小官找个大腿来抱再正常不过,可甘心给人当爪牙走狗,便是一点读书人气节都没有了,这胡惟庸已然有几分九千岁的风采了,难怪老朱坐不住要收拾他了。 说话间那小官已经径直的进屋,略一问拱手便问道:“请问哪位是新任的左丞?” “你瞎了眼吗?”马度面无表情冷冷的道:“这里只有本侯汪相两个人,你说谁是新任的左丞?你刚才进房时可曾通报了?” “是下官失礼了,还请左丞见谅!” “哦,那若是本侯不见谅,又当如何呢?” 那左丞习惯性的道:“请左丞责罚。” “你说该怎么罚你才好?” “该……”刘骞这才意识到自己给绕进去了,忙改口道:“下官刘骞奉是来请左丞去见胡相爷的。” “切!我乃超品侯爵,区区宰相不过一品,要见也当是他来见本侯,快去叫胡惟庸过来给本侯见礼!” 小官一脸的懵逼,你是侯爵不假可这里是中书省啊,县官不如现管,还讲不讲官场规矩了。 “本侯的话是不好使吗?还不快去叫胡惟庸!” “这这……”刘骞一时语塞,他要是回去喊胡惟庸过来,八成会狠狠的挨上一巴掌,只是他没有想到不去也会挨巴掌。 马度豁然起身喝问道:“怎得本侯的话是不好使吗?”说完一巴掌就全力抽了过去。 马度注定没有长到前世的身高,可是一米八的身高在这个成年男性普遍只有一米六出头的年代已经算是魁梧的了。 他好歹也练过军体拳领军奔波,气力自不是一个读书人所能比的,这一巴掌直将刘骞抽倒在地。这还不算完,随手拿过圆凳朝着刘骞的身上砸了下去。 刘骞每惨叫一声,汪广洋的老脸就抽出一下,忽然觉得请马度和他同在一个公事房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81章 密谈 凄惨的嚎叫充斥着整个中书省,官员们饭也不吃了,一个个伸头探脑的往这边瞧,几个兵丁八成是受人指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待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惊讶于马度的残暴,不敢上前劝阻。 马度把凳子扔到一旁,稍稍喘匀了气对几个兵丁招招手,“你们几个人把他抬走吧,记得到各个公事房门前转一圈。” 兵丁们倒是听话,口里陪着罪,将地上抽抽的刘骞抬走,马度这才整了整衣冠重新的坐下,“汪相咱们接着喝酒吧。” 汪广洋手一哆嗦,“喝,接着喝!呵呵……玄重到底是在军伍上历练过的,手上功夫还真是了得,老夫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汪相取笑了,晚辈不过仗着人高马大欺负人罢了,不说这个,咱们喝酒,喝酒。” 马度跟汪广洋喝了一个下午的酒,眼看着天色不早,就拉着已经酩酊大醉的汪广洋起身出了公事房,准备放衙。 老汪走路一摇三晃,嘴里还不听的嘟嘟囔囔,“这群混账,平常怠慢老夫,看不起老夫,玄重今天你可替老夫出了一口恶气。” 老汪一边走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胸脯,“玄重啊玄重,你不知道老夫这些年在中书省有多么的憋屈……你看什么看,当心老夫叫玄重收拾你!还跑,你给老夫回来,哼,无胆鼠辈!” 这老头真的是喝醉了,他的小厮和车夫把他扶上车的时候还骂骂咧咧。 等汪广洋的马车走了,马度对张五六道:“我还要到宫里一趟,你让瘪头把马车牵过来等着。” 按照老朱的吩咐,马度再次的进了宫,老朱只抬头看了马度一眼,吩咐道:“把殿门关上,给他搬个凳子。” “陛下您叫微臣来,还有什么吩咐。” “没看见朕正忙着呢吗,忙完了再与你说话。”老朱低下头继续的批折子。 马度只好干坐着喝茶,一炷香的时间都快过去了老朱也不说话,眼瞧着天都快要黑了,老朱才道:“时辰不早了,你不走还等着朕留你用饭吗。” “哦,那微臣告退了。”殿门缓缓的打开,马度躬身退出殿外,往外走的时候碰见了正跟着小宦官入宫的胡惟庸,总算是明白老朱把他叫来原由。 虽然他和老朱什么都没说,但是胡惟庸不知道,他定是认为马度是在找老朱汇报情况呢,心里头以为马度背后老朱的影子,定会越发的慌乱。 刚刚的出了洪武门,便碰上了齐泰等一干书院的学生,听说马度当了中书省的左丞便前来道贺,说几人凑了钱请他到秦淮河喝花酒,另外则是表忠心说是准备给马度当帮凶,助他在朝堂大展拳脚。 这在马度的预料之中,若是他们不来才不正常,乡党和师生可以说是官场上天然的盟友。尤其是师生关系,若是学生背叛了老师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马度是有良心的,他不会带着这些个小猫小狗的面对老朱这头魔龙,一通臭骂就把一干人撵走,坐上马车径直的出了城。 “哦?他没和自己的学生聚会?也没有去魏国公府、郑国公府?他这是准备单打独斗了。”老朱随手就把韩成递上来的纸条撕的粉碎。 元生在一旁笑道:“国舅爷还是有两下子的,韩都督不是说他一巴掌就把人给抽倒在地了吗。” “就这你还替他说好话,他说自己是一把菜刀,朕看他还是一把生锈的破菜刀。”老朱把指节捏得咔啪作响笑道:“不过这简单粗暴的手段朕喜欢。” “有道是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国舅爷这是以力破巧呢。” 老朱反倒是眉头一皱,“让朕没想到的是一个侯爵三拳两脚就能镇住中书省,你们觉得是不是勋贵的地位太高了些。” 韩成道:“陛下仁德厚待功臣,百官自然也更加敬重。” “奴婢可不这么认为,那汪广洋不是也是勋贵,到了中书省可不敢耍横,国舅爷有您在背后撑腰,凡事自然有胆气。” “没错,有朕给他撑腰哩。”老朱又对韩成道:“让你的人盯紧了胡惟庸,他心里不安,今天晚上必定到李善长府上问计,最好能够探听出来他们说了什么。” 韩成面露难色,“恕微臣无能,胡惟庸与李公说起紧要的事情,常常都要去密室,这个怕是探听不出来的。” “无妨,让你的人不要暴露才好,朕就是猜也猜得到他们说了什么。” 老朱神机妙算,其实胡惟庸见老朱从皇宫里出来就直奔韩国公府了。 他刚才去宫里去告状,正碰上马度出来,马度的表情却十分的轻松似乎没有挨骂。果然他进殿之后皇上虽对他好言安抚,却决口不提处置马度的事情。 在衙门里殴打同僚是很恶劣的事情,他胡惟庸也只敢在路上殴打而已。 老朱再明显不过的偏袒包庇,让胡惟庸惴惴不安,不等天黑就去了李善长府上。 李善长是他的乡党又是姻亲,他胡惟庸能有今日显赫的地位,少不得李善长提拔、推荐和帮扶,当然他也没少往李府送了银子。 可要说他是李善长的门徒也不全对,他能坐稳宰相的位子也少不得老朱的宠信。他是李善长权势的延伸,亦是独立的个体,总之两人的关系很微妙。 李善长年纪大了脾胃不太好,纵有万贯家财,晚上也不过是一碗百合银耳莲子汤而已,若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这一宿便不用睡了。 李善长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精神,慢条斯理的将碗里的最后一颗煮的松软的莲子咽进肚里,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道:“老夫的饭不喝你的胃口吗?记得你从前挺爱吃的。” 胡惟庸将手里半碗汤放倒桌上道:“实在是有要事向您讨教。” “你也是当了多年宰辅的人了,怎得这般沉不住气,不能把饭吃完了再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李公此事非同寻常,昨日皇上突然……” “嘘……”李善长对书房里服侍的丫鬟仆役道:“你们都出去,好生守着莫要让人进来。” 等人都出去了,李善长这才起身拿起桌上的烛台,缓步走到书橱边上,在书橱上慢慢的摸索着。 “李公以您的地位和威望何须这般小心。” “正是因为地位高声望隆,才更该小心,事涉天子怎么能当着丫鬟仆役的面宣之于口,你太不谨慎了,当心祸从口出。” 咔啪一声轻响,书架轻微的晃了晃,李善长轻轻一推就挪到一帮,露出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门,李善长轻轻的推开举灯进入,胡惟庸紧随其后,随手把门拴上。 密室没有窗户,举头也是看不见瓦片,而是一层厚厚的木板,很是严密,但是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个书桌还有几张椅子,看来平时在这里说话的不止有两人。 李善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说吧,到底是又碰到了什么难处。” 胡惟庸也不废话,当下就将这两日的事情,详细的给李善长说了。 “李公,姓马的来势汹汹背后有皇上撑腰,皇上究竟要做什么,莫非是想废了我,让姓马的接我的位子。” 李善长不屑的笑了一声,“你糊涂,皇上让谁做宰相也不会让他做,他可不是个寻常的外戚,你想多了。” 胡惟庸追问道:“那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多半不是要废你,别看你势大可皇上要想废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拐弯抹角。”李善长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前些时候因为你擅杀人命,皇上在朝堂敲打了你一番。你不知道悔改收敛近日又张扬起来,这才派他来中书省。他不救你的儿子,你让人射杀他的爱宠,你们彼此生了仇怨,他来了中书省自然与你为难,多半也是皇上在变着法的敲打鞭策你。” 胡惟庸一脸疑惑,“是这样?哦,李公以为是下官让人射杀姓马的爱宠吗?” 李善长皱眉反问道:“莫非不是你?” 第682章 弹劾 “下官怎么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他见死不救让下官白发人送黑发人,若不是那方山伸不进手,下官当让他尝尝一样的痛苦,岂会拿一个畜牲泄愤。”胡惟庸的咬着牙,胸口起伏,有些急促的呼吸将烛火一闪一闪的。 “你当真以为他是个绵软的性子,当年杨宪就因为拷问他的家人差点被他亲手扼杀,乃是老夫亲眼所见。 你敢杀他儿子他就敢灭你满门,他有一堆奇怪的手段,杨宪是怎么死的到现在都没个说法,又有娘娘太子做后盾,他顶多落个削职罢爵,你家也只能白死!” “这事儿以后再说,眼前圣眷天心才最要紧的,若他只是皇上派来钳制我的,下官让着他些也无妨。” 李善长微微颔首,“嗯,明日朝会上你先让人上个弹劾奏章试探一下。” “好!那下官就这就回去布置,李公也早点安歇。”胡惟庸刚刚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新的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有什么事就直说,难道连本公也信不过。” “此事非同寻常,确实需要请李公参详。”胡惟庸声音再次的压低,“前两天定远的家奴来报,不少乡亲都瞧见下官的祖陵每至夜晚便有红光闪烁……” 李善长闻言两眼圆睁,随即便出言怒喝,“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竟敢宣之于口,给本公滚!” “我儿辛苦了!”马度接过毛笔继续的给小白刷水,“去和鲁王一起玩吧,这些日子你要紧跟着他不许离他太远。” 小骉眨眨眼问:“这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儿子的小命着想,估摸着胡惟庸不会因为射了小白一箭就能解心头之恨,现在自己进了中书省与他作对,更要防着他狗急跳墙,马度早就吩咐家中的护卫四处巡逻小心提防,严查可疑之人。 朱檀是皇子,身边有精锐侍卫,只要跟他呆在一起,小骉的生命安全应该有十分的保障了。 “你别管,平日只管跟着他就是。对了,他没给你吃过什么东西吧。” “有呀,今天鲁王给我吃了宫里带来的核桃酥呢,味道比咱家的好吃。” “没有其他的什么仙丹之类的?” “爹爹放心,孩儿才不信他胡言乱语,他家里头又没有神仙,哪里来的仙丹。” “就是,我儿聪明。”马度伸手拍拍他的脑袋。 “要说仙丹还当数咱们自家的,去年孩儿和中秋两个用祠堂里太爷爷灵前的香灰搓了几个,还真管用,只一年我们两个就长高了不少。” 马度点点头,“嗯,确实长了不少,毕竟里面含钙量挺高。有这好东西千万不要给你姐姐。” “小骉你有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瞧瞧!”碧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 “哼!想得美,就不给你!”小骉傲娇的一甩头跑了出去。 碧琳一撅嘴道:“爹爹有什么好东西只给弟弟,为何不给我。” “你又不帮爹爹照看小白,没有弟弟乖,叫我怎么疼你呀。”马度拿毛笔在她头上轻戳了一下,“今天没惹祸吧。” 碧琳摇头叹气道:“都是些女娃娃她们见了孩儿都畏畏缩缩的,孩儿自然也不好欺负她们,实在无趣。” 今秋一开学马度就把她塞进了小学,希望她能多读一点书,可却事与愿违,倒不是她学不好,而是让旁人学不好。 实在没办法,只好在把小学分出去一部分当做女校,让村子里的女娃娃们去上课,其实跟之前徐晓珮在家里办的私塾没多大区别,只是多加了财物管理和数学两门课。 “要不给你找几个有来头的伴儿。” “好啊,最好能把宁国和安庆找来!” “别做梦了,皇宫里的金枝玉叶才不会到咱们来读书,再说了两位公主都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要招驸马了。” 老朱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亦不会让她们嫁到婆家被欺负,而是修建一座漂亮的公主府让她们住在里面,来维护皇家至高无上的尊严,就连驸马想见公主也是有限制的,至于公主们是不是真的幸福,他似乎没那么在乎。 “要不我把赵德胜家孙女给你找来,听说她可练得一手的好鞭子,还有邓家的闺女会骑马也会使剑,汤家的小丫头听说能开得动二斗的小弓了。” “能开二斗的弓又怎样,孩儿还会使火器哩,最近跟着舅舅也学了两手功夫,爹爹尽管把她们都找来,孩儿必不会输阵给您丢人。” “不是让你去跟你舅舅练字吗,怎得跟他学起武来了?”碧琳的那一笔丑字,颇有马度的风采,故而每日让她去找宋克学习书法,想不到碧琳本末倒置竟跟他学起武了。 “孩儿字要练,武也要学,爹爹在草原上爹爹跟孩儿说要有强大的力量才行,嚯!”小妞儿轻呵一声,一抬腿一伸拳,倒似模似样。 老朱说了不管马度什么时候当值,只要每天放衙后去他那里就行。作为臣子自然不会辜负君主的期望,第二日马度仍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出府。 他刚要上马车,就见马车对面露出一个脑袋,“恩师,学生有礼了。” “陈瑛,你不去上课怎么在这里儿。”马度定睛一看,不是朱棣的好狗腿陈瑛还能是谁。 门房老孙道:“侯爷不知这后生从天没亮就等在这里,老汉给他早饭也不吃,就等着要见侯爷呢,真是个诚恳憨厚的后生。” 用诚恳憨厚来形容陈瑛,这老孙头也是瞎了眼,陈瑛倒是会顺杆爬,一脸谦虚的道:“老丈过奖了,这是为人子弟者该尽本分。”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性,前途不可限量。 “陈瑛有话直说,是来找本侯替你向朱先生求情的吗?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研究诗词歌赋在书院里面就行,不用到秦淮河。” “恩师误会学生了,学生已经好久都没有去过秦淮河了。听闻先生到中书省任职,学生便想随您同去。” “陈瑛,你还毕业呢,这就迫不及待的想当官了。” “学生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去中书省帮着您端茶倒水,铺纸研墨,就当是长长见识历练历练。” 马度脑袋里面进水了才信陈瑛的鬼话,这家伙功利心太强,不过他真的是个好打手,他和朱棣另外一名叫纪纲的狗腿配合默契,收拾了不少朱棣看不顺眼的人,其中不乏名臣名将。 当然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没良心的朱棣用了完了他,就将他宰了泄公愤。 “既然你有上进之心,我便成全你,就帮着我写写公文奏章吧。” “多谢恩师!”陈瑛深深一礼,随即掀开车帘请马度上车,这样的贴心的小动作,换成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绝对做不出来的,不是不屑做是他们那样的木头脑袋根本就想不到。 马度进中书省的时候,发现守门的兵丁明显的比昨天恭敬多了,只是官员见了他都像是见鬼一样绕着走,看来昨天打人打得还不够狠,不然这会儿都该来巴结他才对。 不要嘲笑马度的手段太暴力低劣,其实胡惟庸的手段也没高明到哪里去,看到不顺眼的就寻个由头贬走,遇到不听话的就堵路上揍一顿。 政治斗争对有实力的人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摆明车马的就是要搞你,最牛逼的就是发动全国人民一起搞,幸存者最后还得拉出来四个人给他背黑锅。 眼下马度就有绝对的实力,他的背后站着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一进公事房汪广洋就过来找马度打小报告,“玄重,今日朝会有个叫涂节的御史弹劾你了!” 第683章 开战 “弹劾我?弹劾我什么,强抢民女?贪污受贿?还是结党营私啊?” “哪儿有那么多罪名,只一条殴打同僚的罪名落实了便有你受的。”汪广洋用手指点着马度。 “看来我是又要丢官罢爵了,巴不得呢。” “被皇上抓了差,哪儿有那么容易放你走,皇上对你可是厚爱的很,只罚了两个月的俸禄便算作罢,至于那刘骞反而因为不敬上官,被皇上革职查办了。” 汪广洋嘿嘿的笑道:“看来老夫真的是要出头了,以后再不用受胡惟庸的闲气,今日又带了些家中的私酿,与玄重一起品鉴,呵呵……” “还喝?晚辈不胜酒力,今日就算了吧。” “什么晚辈,你是跟皇上一个辈分的,让老夫摆在哪里,以后老夫叫你玄重,你叫我老哥。来来来,先喝上一杯再说。” 瞧瞧多可爱随和的老头,老朱怎么就能忍心把他砍了呢,胡惟庸贪权枉法他老朱的责任绝对比汪广洋要大的多。 马度放下酒杯道:“今日只喝这一杯,昨天打了头阵,今天正式跟他们开战。” 他走到门口指了指北边的那间公事房,对陈瑛道:“陈瑛到那边去把今日各部呈上来的奏章取来。” “是!”陈瑛很听话立刻扭身而去。 “玄重,你自己不出马,却让自己的小厮去,怕是他要吃苦头了。” “呵呵……这不是我的小厮,是书院的学生,非要跟着我过来长长见识。他太过急功近利又贪花好色,怕他日后走了歪门邪道,故意让他吃点苦头。” “玄重教导学生不拘泥形式,堪称名师。” 和马度预料的差不多,没多大一会儿,陈瑛就出来了,一手捂着腮帮子,鼻子还流了血,见了马度就哭哭啼啼的道:“恩师,他们蛮不讲理,还殴打学生您得给学生做主啊!” “好了,赶紧的擦擦鼻血,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马度递给他一个手帕,汪广洋也叫自己的小厮去给陈瑛打水清洗。 马度起身对汪广洋道:“汪相咱们一起去找回场子。” “老夫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样的场面……玄重松开我!松开我!” 马度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汪广洋的胳膊直奔北边的公事房,这里的人很多,马度扫了一眼大约有二十个官吏,一个个都坐在桌子前,虽然手里提着笔,可一个个都盯着刚进来的马度。 这里没有胡惟庸,八成是在里间,还有两个壮汉守在门口,不是衙门里的兵丁,应该是胡惟庸家里的护卫保镖,明显的是怕马度揍他。 马度只把目光扫向办公的官吏,这些人立刻底下脑袋埋头写写画画。 他凑到一个官员跟前问道:“这里是处理的什么政务。” 那绿袍小官抬头讪讪的笑道,“回左丞,淮河下游水患,灾民五万,胡相吩咐拨粮赈灾,下官正在写赈灾措施计算所需钱粮。” “他不写赈灾措施,倒是让你写,不如你来做这个宰相。” “左丞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小小知事。” “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赈灾钱粮交由户部,他们自会合算拨付。这个是你计算出来的结果嘛?五万人就给这点粮食,灾民不是饿死就得造反!出了岔子皇上第一个就拿你祭旗!” 马度说着就去拿桌子上奏章,那小官反应倒是很快一把抓住,僵持着迟迟不肯松手。 “你觉得这奏折要是撕烂了,皇上是处罚我还是处罚你呢?再不松开,老子就揍你!” 那小官一缩脖子手一松奏折就到了马度的手里,马度嘿嘿的的笑着又看向下一个人,不等走上一圈马度手里已经多了十本奏章。 里间的门帘突然掀开,胡惟庸迈步走了出来,阴沉着脸道“左丞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胡相家中新丧,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定然万分痛苦,皇上体谅你的难处,才让本侯来中书省为你分忧,你这般说岂不是辜负皇上圣恩。” “皇上隆恩,本相自然铭记在心。只是马侯儿初来乍到怕是不晓得中书省的做事的章程,还是先观摩一段时间,日后再署里政务吧。” 胡惟庸这是故意加了个儿字音气人,若换做旁人早就跳脚了,以马度脸皮之厚岂会放在心上。 “本侯不熟悉政务不假,可汪少师懂得呀。他前朝进士出身,跟随陛下多年,先后担任过江西、陕西参政,在中书省任职多年,不仅精通政务还善于军务……” 听着马度夸赞的话,身旁的汪广洋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脯,似乎觉得失去已久的自信又回来了,“有本相辅佐帮衬,玄重也是极聪慧之人,打理中书省自然不在话下。” 马度无奈用胳膊肘戳戳他,“是我辅佐您!”这老酒鬼的脑子这些年是酒虫吃的差不多了,若是真的让他做一把手未必能撑得住场面。 “对,老夫是右相,是玄重辅助老夫!” 马度装作一脸不屑鄙夷,“反观胡相又是个什么出身?哦,本侯记得您好些当过奏差,还在太平挖过矿,当时还是本侯的属下。以您的资历跟汪少师相比,简直犹如瓦砾和珠玉之别……” 他不知道汪广洋的一句失言,在胡惟庸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汪广洋辅佐马度?皇上竟真的要换了自己让这个毛头小子做宰相? 听着马度在一旁揶揄讽刺,胡惟庸心里又惊又怒,也不顾什么宰相风度了,喝骂道:“混账给老子闭嘴!” 马度脸上揶揄的笑意顿时凝固,公事房中官员也是瞪大了张大了嘴巴。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说清楚你是谁的老子!你竟敢辱没皇后娘娘,该当何罪!” 陈瑛不愧是那个善于罗织罪名酷吏,就在众人还惊愕胡惟庸的失言之时,这小子已经甩了一顶天大的帽子过去,反应实在够快,这大概也是一种天赋吧。 胡惟庸一指陈瑛,对身边的两个壮汉吩咐道:“把这小子给本相扔出……啊!” 不等他话说完,马度已经一个大嘴巴甩了出去,胡惟庸应声倒地,这么好的机会他要再抓不住干脆抹脖子算了,这可是打的再名正言顺不过了,若是不打天下人都饶不了他。 “站住!本侯要看看谁动一下!”胡惟庸的两个护卫刚想上前,马度立刻喝止住。 陈瑛很机灵已经把中书省值守的兵丁叫来了,外面一堆官员探头探脑,有胡惟庸的死党进到屋里想要怒斥马度这个不敬上官的无耻外戚,可问清楚情况立刻闭了嘴。 马度立刻吩咐兵丁,“中书省乃是国之重地,往来的都是重要文书,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把这两个闲杂人给本侯乱棍打出去!” “他们不识字……啊!”胡惟庸还要再说话,马度立刻补了一脚。 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喝道:“江宁侯,你太过分了!即使胡相一时不慎说错话,也当由皇上责罚,还轮不到你来折辱。” “哦,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官。” “本官乃是左都御史陈宁!” “本侯当是哪个,原来是陈烙铁呀,苏州人可都晓得你的大名。不好好在都察院当值,跑中书省来做什么!” 陈宁原本是元朝官吏,后来投靠老朱,在扫平张士诚后做过苏州的地方官,征税之时常使烙铁祸害苏州百姓,故而被人成为陈烙铁,马度也是听大舅哥说的。 他当自己还是蒙元官吏,老朱自然不喜欢祸害百姓的官,没少训斥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攀上了胡惟庸一路高升到都察院之首,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胡惟庸的党羽多半都不是什么好鸟。 “哼,苏州人只念张士诚昔日小恩小惠,却不念皇上圣恩,给他们用烙铁都是轻的。侯爷倒是心念苏州,一妻一妾都是苏州人,听说您在苏州时与张士诚相处甚欢,得了张士诚不少的赏赐,这般为苏州人说话,莫非不是还念着张士诚的好处……” 果然都察院之首,扣帽子的本事都是一流的,这样的帽子要是扣在头上,以老朱的疑心想洗都洗不清。 马度甩手一个巴掌将他抽翻在地,冷声道:“本侯昔年为皇上大业潜伏平江,刀头舔血朝不保夕,岂容你肆意污蔑!” 谁知那陈宁好大的脾气,怒吼道:“你竟敢打我!老夫与你拼了!” 他说着就骨碌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以头作槌朝着马度的肚子顶了过来。 一看就是没打过架的,马度稍一抬腿就把他踹翻在地,他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嘴里扔在骂道:“无耻外戚,老夫一定会上表弹劾你,你必不得好死!” 第684章 禽兽不如 “陈御史是疯了,赶紧的把他送回家里找个大夫给他瞧瞧。还有你们这些人是瞎了吗?怎么当属下的,赶紧把他送到里间好生的歇着。” 马度吩咐一声,转身就出了公事房,汪广洋扭头看看没有人跟上来,“没一个识相的!” “您太心急了,胡惟庸代表的可不只是他自己,也代表着韩国公,以他的根基之深厚,我这几下拳脚可动摇不了他们。” “玄重这么来,怕是明天弹劾你的奏章,便如雪片送上皇上案头。” 马度无奈的一摊手,“那我能有个什么办法打开局面,您以为那些淮西人都会挺我?如果一定选边站的话,他们绝大多数都会站在韩国公的那一边,不对我拔刀相向便算是不错了。” “玄重有皇上的真龙之气护体,怕他们作甚。老夫这就写奏章,一为玄重辩白,二来弹劾胡惟庸辱没国母。皇上素来爱重娘娘,这次胡惟庸定然丢官罢职,痛快!痛快啊!” 马度很想告诉汪广洋他会失望的,老朱不会罢了胡惟庸,不然胡惟庸还有什么资本造反呢。 马度把手里的奏折递给陈瑛,“送去通政司!” “好嘞!学生这就去!”陈瑛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玄重,为什么不自己批阅,你不通政务,但是老夫懂啊!说起来老夫有好些年都没摸过中书省的奏章了。” “不着急,您还怕没有机会,皇上近来修身养性精力旺盛,正说手下的活不够干呢。”马度以后会给老朱送去更多的奏折,他要是能过劳死那最好不过了,自己也不用漂洋过海带着全家逃命了。 陈宁为官掌权多年尤其是做了都察院的头脑之后,手中权力渐大,官威日盛为人也越发的跋扈,脾气也更加的坏了。 除了做元朝的官时被蒙古老爷打过嘴巴,这些年何曾被人当众如此羞辱,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听着妻妾跪在床前哭哭啼啼,他便越发的烦躁。 “老夫还没死呢,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都给我滚开!还不滚!”刚刚似乎随时都要背过气的陈宁一抬脚就踢在小妾的胸口上,仿佛这一脚是踹在马度的身上一样,使足了力气。 刚才还在为自家老爷伤心难过的小妾登时昏迷了过去,妻妾们见陈宁动了真火,立刻抬着那昏迷的小妾退出了卧房。 “这些贱人巴不得老夫死了去找野男人!”陈宁骂了一句重新的躺下,刚才那一脚踹得痛快,让他觉得胸口舒坦多了。 其实马度揍他本来就不是很重,只是他心里气不过,身体不适都憋屈的。 谁知妻妾刚走,他的儿子陈孟麟进了来,关切的问道:“父亲,孩儿听说您被人打伤了,是哪个这般大胆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还能吃哪个,自然是姓马的那个无耻外戚,他不止殴打本官,还殴打胡相爷,本官明日便抬棺上殿,与他不死不休。” 陈孟麟皱眉问道:“父亲说的可是江宁侯马度!” 陈宁恶狠狠咬着牙的道:“自然是那个混账!” “不可能呀,前些日子儿子和朋友还去方山书院参观过,有幸在一旁听了江宁侯的一趟课,江宁侯幽默风趣,为人也随和亲切,和乡间老农说话都不摆架子……啊!” 话未说完陈宁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脸上,怒吼道:“照你这么说是为父有错,该挨他的打了!” 陈孟麟捂着脸劝道:“爹爹,皇上已经不止一次下旨斥责过您了,何不收敛一些!” “你个逆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竟然敢教训起老子来了,看我不打死你!”陈宁说着两手左右开弓劈头盖脸的朝着儿子抽了过去。 陈孟麟也不躲闪任凭陈宁打骂,可陈宁却不解气,打的不过瘾顺手就抄起床头摆放的一个花瓶。 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反过来也适用,自己老爹是什么性格陈孟麟再清楚不过,动了真火打死人也不是没有。 见老爹来真的,陈孟麟也不再傻愣着挨打扭过身子就跑,陈宁却不罢休,跳下床来紧追不舍,哪儿像是个伤患。 陈孟麟穿过月亮门就直奔后花园,想从后门溜走,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进了一个凉亭。 这凉亭是新修的还未完工,亭子里头横七竖八的放了一堆的杂物。陈孟麟到底年龄一跃而过,不忘提醒一声道:“爹爹小心!” 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响,陈宁竟真的被绊倒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陈孟麟连忙的止住脚步,试探的问道:“爹爹,爹爹你还好吗?” 可陈宁依旧没有回应,陈孟麟也不逃跑了,忙上前去查看,正要把陈宁扶起来,却感觉脚腕一紧猛地往前一拉,陈孟麟不由得仰面倒去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他仰面望去,只他的父亲陈宁已经地上爬了起来,双眼赤红,满目狰狞,犹如野兽,而在他的手里则是一柄木锤。 陈孟麟绝望的喊道:“爹爹不要!”可那木锤的阴影却在眼前迅速的放大,“啊——” 惨叫戛然而止,只有木锤的声音在小亭子里面回响,嘭、嘭、嘭…… (陈宁因为儿子劝诫,恼羞成怒锤杀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打了上百下,字丑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不知道是老朱故意抹黑,还是真有其事。) 老朱甩着膀子扭着腰在空旷的大殿里缓缓的踱着步子,嘴里却在骂骂咧咧,“这厮当真胆大,打个小官也罢了,连当朝宰辅和二品大员也敢直接上拳脚,估计明天弹劾他的折子能堆成一个小山。” 元生递上一碗参茶,“那胡惟庸辱及皇后娘娘,国舅爷一时激愤打了他也是活该。” “胡惟庸辱及皇后可不仅仅是该打这么简单,不过玄重这么做,对自己名声可不好,以后朕还怎么好用他,谁还敢与他共事……咦,你说他该不是故意的吧?” 元生笑了笑,“国舅爷是第一等的聪明人,奴婢就是个伺候人的,哪儿猜得到他的心思。” “他聪明个屁,就会是使些滥招给朕添麻烦,给通政司说一声,明天弹劾他的折子一本也不要送到朕这里来。”老朱刚要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办公,就见韩成的迈步进入殿中,径直的到了老朱跟前行礼参拜。 老朱背着手随口问道:“怎得这个时辰来了?” “皇上吩咐重点监察左都御史陈宁,他的府上刚刚急报传来,故而早来了些。”韩成说着高举双手。 老朱伸手从他的掌心之中取过蜡丸,轻轻的搓开,打开纸条看了看,眨眨眼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脸色也迅速变得阴沉起来。 “虎毒尚不食子,当真禽兽不如也!”老朱把纸条给韩成和元生瞧了瞧,两人都是露出惊讶愤恨之色。 元生用手背拍着手心叹息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奴婢为了儿子能有一个好前程不惜净身入宫,他有一个那么好的儿子却活生生的打杀了,奴婢看着都心疼,这人的心定是石头做的。” 老朱不屑的笑了笑,“官啊,这就是官。再好的人做上几年官都要变得铁石心肠。对亲生儿子都如此,心里对君父又是如何?” 他眼珠子转了转,“韩成把朕后面半句话传出去!” 韩成领命起身要走,老朱又突然把他叫住,在他的耳边一阵小声的嘀咕,韩成笑了笑道:“微臣知道了,待会儿再来!” 老朱回到龙椅上坐下,继续的批阅奏折,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宦官来报马度在殿外求见。 老朱头也不太抬的道:“让他进来!”接着马度进入殿中,到龙案跟前行礼拜见。 “嗯,起来吧,元生给他搬凳子。” “谢陛下赐坐!”马度接过元生递来的凳子,往殿中的柱子边上靠了靠,坐在凳子上正好拿来柱子当靠北。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跟身上没长骨头似得。” 老朱跟马度说的刻薄话多了去了,若是往心里去马度早就憋屈死了,呵呵的笑了笑便闭目养神。 对于中书省发生的一切相信老朱一清二楚,无需他做什么汇报,马度每天放衙来这里报道不过是做给胡惟庸看的,到了点就回家。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韩成快步入殿,一如往常的跟老朱见礼。 “平身吧,有事快说朕还要批折子呢。”老朱的戏演得十分自然。 “定远传来一些紧要的消息要禀告陛下。” “定远能有什么事?” 韩成撇了撇靠在柱子上的马度,“有国舅爷在,微臣不好讲。” “有什么不好说的,玄重又不是外人,玄重、玄重。”老朱轻轻的唤了两声,马度却没有反应。 元生笑道:“国舅爷似乎睡着了呢。” 老朱眉头微微一皱,又道:“他睡着了正好,韩成你尽管说。” “定远的锦衣卫探知,胡惟庸的祖陵夜里闹鬼有红光闪烁……” 在韩成禀告的时候,老朱的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马度,直到韩成汇报完了,马度的表情肢体没有半点变化,倒是有口水缓缓的流出来,挂在嘴角亮晶晶的一条,看得老朱直皱眉。 “你退下吧,给朕盯紧了,若有什么不寻常随时来报。”老朱挥挥手韩成立刻退去,他的一双眼睛依旧眨也不眨的望着马度,瞧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大声喝道:“天都快黑了,还不快回家!” 马度像是受了惊兔子,蹭的窜了起来,一边擦口水一边揉眼睛,“中书省的事情太过繁忙,微臣有些劳累,殿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跟汪广洋喝酒谈诗就动了两下拳脚,劳累个屁,还不赶紧的滚!” “嗯,微臣告退!” 看马度甩着袍袖,大摇大摆的出了殿门,老朱才转过头来问韩成,“你说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早就猜到心理就有准备,不然听到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 第685章 朱升的秘密 出了洪武门,就见张五六他们正在和常五瞎胡扯,内容大约就是在秦淮河如何的潇洒风流,上过的头牌花魁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别人吹也就罢了,瘪头这家伙有什么好吹的,统共也就只有四个手指头,听说这家伙逛窑子直接把负责招呼他的姑娘给吓晕了。 常五见了马度过来,上前行礼道:“小的见侯爷!” “是常五呀,有什么事吗?” “没有旁的,俺家公爷在家里置办了酒菜,请您过去叙话呢。” “不只他一人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公应该也在吧?” “侯爷神机妙算,除了韩国公,还有平凉侯、吉安侯……” “告诉你家公爷,我身体不适回家歇息去了,让他们早点开席吧无需等我,五六别瞎扯了咱们回家!” 马度上了马车,把身子陷在柔软座椅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疲惫半点不减。 不明白老朱为什么要让自己听见那些话,是在鼓励自己放手去干?还是邀请自己主动登上他的诺亚方舟在即将汹涌而来血海之中保全性命? 老朱是个什么意思他不甚明白,可李善长的目的却清清楚楚,不是做他和胡惟庸的和事佬,便是试探老朱的意图。 最让他恼火的是常遇春,前些时候才刚刚的提醒他要谨言慎行怎得又掺和起来了,或者老常面对李善长这位淮西帮的大佬没有拒绝的余地。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掺和进来,总以为仗着先知能力可以少死几个人,顺便拯救一下老朱。 没错,是拯救老朱,他心里是佩服这个历史上得位最正皇帝的,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朱氏的晚年江山,他的拳拳爱民之心是事实,不可抹杀。 他不希望日后人们提到老朱,只记得他大杀功臣,忘了他复汉家衣冠缔造盛世的功业。 同时他也是为了马大脚,一个魔化了的老朱,性格上一定有会更加的暴戾,作为与他最亲近的马大脚一定是受伤最深。 马度第一次如此的积极的改变历史,可老朱和淮西帮像是一大一小两座山,把他夹在中间,刚刚踏入其中便开始觉得无所适从,更是无处着手。 可偏偏双方又都是他要努力去拯救的,现实让他觉得滑稽可笑。 车突然变得平稳起来,马度意识到上了水泥路了,整个大明也有方山附近有。 他吩咐了一声道:“五六,咱们不回家到书院。” “好嘞!”张五六吆喝一声,鞭子一响,马车跑得更快了,没多大会儿又挺了下来。 “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家吃饭吧。”马度吩咐一声就迈步穿过了牌坊,其实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先生!” “恩师!” 正赶上饭点,学生们一个的拿着饭盆往食堂里面走,见了马度就驻足招呼。 他很享受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也许这是为人师者最值得骄傲的。穿过教学区一路到了操场,远远的瞧见在操场的有一大一小两个扎着马步打拳。 嚯、嚯、嚯…… 听着传来的呼喝之声,马度灰心一笑,随手揪了一根已经发黄了草叶子含在嘴里,没了清甜草香味,叶子上细微的锯齿刮唇上有些干涩。 马度嚼着草叶子缓缓的上了看台,这看台自然是为了方便学生看球的,可很少人到看台上来,操场上面百十个人追着足球跑也是常有的,分不清守方攻方,只要人把球踢进门,所有人都一起欢呼,仅有的两个门将除外。为表示对门将的同情,马度已经让人东宫修建新的球场。 晚秋的天总是黑的很早,天边就只剩下一线残阳在挣扎试图不被时间吞噬,却无济于事。宋克牵着碧琳的小手缓步离开,没有注意到看台上的马度,操场重新变得静悄悄的,教室里面已是火烛明亮。 马度起身正要离开,却见朱升拄着拐杖缓步而来,他走得很慢,腰杆却如往常一般挺得笔直。 马度快步下来看台伸手扶住,“您怎得到处乱跑,贴身的仆役去哪儿了?” “老夫还能动弹,用不得人把屎把尿,再说有旁人,怎得跟你说几句真心话,扶老夫坐下。” 朱升在看台上坐下,用苍老的声音道:“老夫看你心事重重,是在为朝堂上的事情烦心吗?” “可不是,还请先生给我指点迷津啊。” 朱升道:“早就给你说过了,不要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你偏不听。唉……你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为何要应承皇上的差事,别说君命不可违,你若是撒泼打滚死赖着不干,皇上也不会砍你了闹嗲。到底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妨跟老夫说说,就算帮不到你,总算是一种排遣。” 马度苦笑一声,“不比从前了我都快三十了,这些招数可不好使了,皇上龙威渐盛,也不是从前的皇上。风雨欲来,我总想着该做些什么,可又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来,不过是被时势押着走,无力阻挡很怕有一天它从我的身上碾过去。” “呵呵……玄重说的好含蓄,你放心老夫还没有糊涂到胡乱嚼舌根的地方,早晚得带到棺材里。”朱升念着胡须沉吟一下才道:“玄重知道老夫当年为什么不要接受爵位,只要免死牌便作罢。” 马度一怔,朱升平常很少谈论朝政,说道几句也是云里雾里的,这般的直白实在有失他老狐狸的本色,看他的意思是诚信指点马度一番。 “其中原因先生怕是跟亲儿子也不会说吧,多谢先生厚爱!”马度起身一揖。 “什么时候你也爱这虚头八脑的,坐吧。老夫小声说给你听。” “元末乱世之时,老夫当时移居歙县开馆讲学,皇上听了卫国公的话,亲自上门拜望。老夫自负没有诸葛武侯的本事,自然也不会摆什么臭架子玩三顾茅庐的把戏,谁知这一见竟有惊喜!” “哦,什么惊喜?” “皇上有帝王之相!” 马度恨不得吐口老血出来,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帝王之相,天理感应之类的,姚广孝也是被吹上天的人物,其远见来自于学识和见识。 什么施主留步贫僧观你有富贵之相或者乌云盖顶之类的话,在他看来都是江湖骗子搭讪土财主的特定用语。 “呵呵……老夫知道玄重一定在心里说老夫是马后炮。玄重不知,老夫不仅通经史子集,其实更善星象、占卜、尤其是相面风水,前些时候你家老太爷还让老夫给他寻风水宝地呢。” “知道怎得不知,您不是还写了一本《龙穴阴阳之诀》吗?书院的管事正准备印出来,拿到书店里卖钱呢。” 这年头也不知道是怎得,精通这些玄门杂学的并非是什么江湖术士,反倒是很多有学问的人。 “好!老夫又有棺材本了,呵呵……所以你得相信老夫不是在打马后炮,老夫不仅发现皇上有帝王之相,更发现皇上有凶主之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86章 海军捷报 马度挠挠头皮问道:“凶主之征?” “嗯,就是字面意思。当时皇上向老夫问计,老夫便以‘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计策相赠,不过拒绝了皇上的招揽。” “那怎得又当了皇上臣属呢?” 朱升有些骄傲的道:“皇上也是有眼光的人,心知老夫有两把刷子自然不肯罢手,三番四次的让人带着厚礼相请,老夫总不能不识抬举。” “皇上不只一次的在老夫跟前表示过对汉高祖的崇敬,他要学那刘邦定鼎天下,天遂人愿终让皇上成就大业,可老夫心里却怕他又学高祖旁的,一直谨言慎行总算是功成身退,可也要给儿孙留一条后路不是。” 这“旁的”自然是指刘邦诛杀异姓王,只是他的动作没有老朱大刑罚不及老朱狠,对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更有其必要性,历史对他的苛责自然也就少了些。 “原来先生心里这般想,难怪皇上一直都说您是个老实人,哈哈……” “哈哈……”朱升大笑道:“老夫本来就是老实人,不求富贵只要平安。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功臣能遇上杯酒释兵权,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先生就没有旁的法子吗?比如说把弓弦卸了,或者把狗腿打断。” “玄重还是心思单纯的人,你把书院看门狗的腿打断看它不逮到机会咬你一口,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天下升平正是动手好时候!嘿嘿……” 朱升笑得有些阴森,仿佛这一刻被老朱附了身,清冷的夜风吹来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怕什么?皇上不会杀你的,他总要留几条狗给儿孙们看家。” “先生你这是在骂人!” “呵呵,据老夫猜测皇上之前是真的动过让你日后辅佐太子的心思,不过眼下不好说,书院壮大的太快了,应该已经超出皇上的预料。” “没有最好,我才做了几天衙,就觉得浑身不舒坦。”马度诚恳道:“先生您觉得这事我到底要不要继续掺和,我真的是半点信心也无。” “天威难挡,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它会从你身上碾过去,既然一脚踏进去了,反正你也难抽身,尽人事听天命吧。扶老夫起来,真的是不行了,坐立都要人扶才成!” 朱升在马度的搀扶下缓缓的起身,“老夫还有一件事情求你,老夫的儿子朱同自打为官之后便整日钻营,前些时候还想让老夫给他找门路,你给他挪个冷板凳坐上几年磨磨他的性子。” “那他若是打上门来,我就说是您的主意!” “他敢,反了他了。”朱升响起什么似得,“老夫差点忘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夫写了十几封信之后,那人有些松口,似乎愿意来书院做山长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谱,来书院做山长很委屈他吗?还要您写十几封信才请得动他。” “老夫写十几封信能请动他,便算是老夫的脸面够大了,你就等着吧,绝对让你惊喜!” 马度回到家里,先去看了一下小白,大鱼儿正在给它刷水,见了马度就问道:“哥哥,可吃过饭了,笼屉里头给你留了一盘蒸饺。” “好,待会儿我自己去拿,这些天真是辛苦你,晚上熬夜照顾小白。” “哥哥说的哪里话,除了哥哥小白就和我最亲,反正我夜里也睡不着,照顾小白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心里还是挂念着那常茂吗?你放心好了,他在琼州吃不了什么苦头,说不准这会儿一手螃蟹一手酒壶,正吃的痛快呢。不如等小白好了,你就回常府吧,侍候公婆打家务照看孩子,再过一年半载我和你公公一起去向皇上求情,放他回来!” 大鱼儿两眼红红的,“前些时候刚刚回家看过,通儿那孩子越长越像他爹,听那孩子叫爹爹,我跟婆婆又抱在一起哭了一场,心里难受的厉害。不如在家里,陪着嫂嫂们打打麻将照看爷爷,倒也不想得厉害。” “吱吱……”小白轻声的叫着,用柔软的鳍轻轻的拍着大鱼儿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马度解开小白背上的纱巾,见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小白的伤快好了,你先去歇着这里由我盯着,下半夜你再过来。” “没事,有丫鬟帮我一点也不累。” “哎呀,你在这里我可算找见你了!”乌日娜小跑着过来一把抱住马度的胳膊,“今天轮到我了。” 大鱼儿掩嘴一笑推了马度一把,“哥哥快去吧。” 乌日娜像是捕获猎物的母狮拖着马度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你好久都没有来找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整天跟碧琳睡在一起,我想和你亲热也不方便。“马度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再说咱们两个在一起,我也省力气自然是愿意找你。” 一进屋乌日娜就把马度推到了床上,毫不客气的骑到马度的身上就开始脱衣服,马度突然坐了起来道:“我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事,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 乌日娜咯咯的笑道:“放心吧,房门我已经关好了!” “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是刺客!我是皇家书院的学生,是跟着江宁侯进来的皇城,我只是迷路了而已!”陈瑛跪在地上冲着两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锦衣卫大声的哭求。 马度第二天见到陈瑛的时候,感觉他好像在监狱里头过了十年,憔悴的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眼珠子看人都没个焦点。 “韩都督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们该不是对他用刑了吧,书院培养一个学生不容易,人要是吓傻了我可跟你没完。” “侯爷,您说的哪里话。既然他张口说了是您的弟子,怎么着也得求证一下真假再动手。也是不巧,最近端了一个白莲教的堂口,您这学生是看见咱们用刑了,谁知道他胆子太小,这是吓得。” “就你们的手段,就是我见了也是头皮发麻,别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他这一宿不知道得分泌出多少肾上腺激素来。五六,你赶紧的带着他找个医馆瞧瞧,开些精心安身的药,吓出毛病来咱们可不好跟他家里人交代。” 韩成道:“侯爷仁爱,难怪书院的学生都敬重您呢。” “这是为人师者该做的。”马度显然忘了昨天是他的疏忽,把陈瑛丢在了皇城里。 “下官有一个远房侄子,一直在小学读书,只是成绩差了些,不知道侯爷手里还有没有上书院的名额。” “远方侄子会让你这么上心?该不是外室的私生子吧?”马度拍拍他的肩头,“名额自然是有的,不过这种事你不该找我,而是应该去恳求皇上,毕竟是那是皇家书院,你为皇上忠心办差,皇上自然不吝恩赏。” 作为老朱的狗腿,要讨饭也当找老朱去讨,老朱自然也乐得扔根骨头。 韩成讪讪的笑道:“侯爷说的是,下官还是乞请皇上做主的好。” “你也皇上跟前的红人,怎得还怕婆娘?” 韩成当下就急了,“不是怕婆娘是怕老娘!” “好,就当我没说。对了,今天早上弹劾我的人不少吧。” “嘿嘿……比弹劾胡惟庸的稍微多点,可皇上轻轻揭过,谁都没有处置,朝臣明白了皇上的态度,您在中书省便不会这么艰难了。” 两人说着话刚刚出了诏狱,就有小宦官急匆匆的跑来,是元生的小徒弟,见了马度便道:“国舅爷皇上急诏您到谨身殿面圣呢。” “什么事?” “好像是海军捷报,其他的便不晓得了!” :。: 第687章 鸡腿 东海、南海一片升平,偶尔碰上不长眼的小股的倭寇直接撞沉喂鱼,哪儿值得往应天递一份捷报,即使身为海军主帅马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风雨飘摇之际,他不希望有功,只要无过就好。 随着小宦官进谨身殿,只见老朱坐在案后,朱标则是坐在一旁,老朱八成是在给儿子开小灶呢,授课的内容大约是奏折中的猫腻,或者怎么算计官员。 马度上前给两人见礼,头还没磕到地上,就听见朱标道:“舅舅起来吧又没有外人,父皇正有军务给你商议呢。” “给他商议个屁,朕找他过来就是骂人的,看看吧,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朱一抬手就把旁边的一份奏折扔了过来。 马度连忙的接住打开来看,只看了一半脸上的肌肉就抽抽起来,“还真的捷报,是灭国之功。” 老朱重重的啐了一口,“呸!狗屁的捷报,渤泥国使还住在京里还没走呢,却把人家的国给灭了。我大明乃上国天朝,如此行事让旁人怎么看,以后谁还来大明进贡。” 老朱其实很喜欢有人来朝贡,这样才能彰显上国天朝的威严,顺便证明他老朱是上天选来当皇帝的,不信你看那么多番邦都来臣服了。 “这个……海军士卒走丢了,渤泥国王又不配合寻找,他们这也是无奈之举。” 奏章上就是这么写了这么个理由,马度觉得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狗屁,别以为朕瞧不出来,他们以为你是因为开疆三千里的功劳复了爵位,便要来个灭国之功讨封赏呢,这个黄元寿一个个小小指挥使估计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八成是常茂撺掇的吧。” 可不是,这奏章里面可没少提起士卒常茂是如何的英勇无畏智计百出,放佛没有他这仗就打不赢了。 朱标起身道:“父皇,事已至此已经无法转圜,有此一战足以震慑海外不臣,好歹也是灭国之功,父皇若是惩处只怕会让将士寒心。” 若不是为马度求情,以朱标的性格怕是不会说这样的话来。 “太子说的极是,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那些小国弄些臭鱼烂虾的送来应天送给皇上,走的时候却是马拉船载,实在便宜了他们。现在您占了这小国,想要什么尽管取之还不用给他们回礼,每年还能收取税赋这买卖多划算。” “以为朕就稀罕他们的臭鱼烂虾,才与这些番邦蛮夷往来的吗?德不孤必有邻,国家也是一样的!” “狗屁,你老朱就个独夫!“马度在心中腹诽一句,又对道:“皇上,微臣早前就给您说过,这些蛮夷小国畏威而不怀德,若是大明遭难了恨不得要踩上几脚。我们虚弱的时候他们便来劫掠屠戮我们,我们强大的时候便要他们在脚下颤抖,我中华五……四千多年来何曾有过朋友。” “哈哈……只是平白了占了蛮荒小国又有什么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等马度说话,朱标已经开口了,“父皇,那里并非是辽东之北的苦寒蛮荒,您知道在南洋其实有很多的国家,比如吕宋、苏禄、麻逸、室利佛逝,因着海上贸易而成邦成国,除了当地土著还有很多的大明、倭国和色目人的海商。 不过南洋虽大可多是岛屿交通不便,这些国家真正控制的地方并不大,很多野人亦并未开化不会耕作靠着采摘狩猎为生,国力之弱可能还不及我大明一州一府,不然也不会被千余海军攻破。” 老朱欣捻着胡须,一脸欣慰的笑道:“我儿懂得不少嘛。” “孩儿提督市舶司,自然少不得了解,又找了一些海军递上来的资料自然清楚一些。南洋虽未开发,但是物产丰富,珍珠、香料、木材、甚至还有黄金,更是商船往来的必经之地,可谓是海上的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海贸关乎我大明国库,想要海贸顺畅少不得要经营南洋!” 海上丝绸之路没想到提前六百多年被提出来?朱标,有两下子! 老朱眯着眼睛问:“那这渤泥国离我大明有多远?” “孩儿那里有地图,元生你让人去东宫取,直接找吕氏,她知道在哪儿。” 老朱补充道:“再让人去兵部找找黄元寿的资料,锦衣卫也去找找看有没有。” “皇上,微臣就是黄元寿的上司,您直接问我就是了。黄元寿在微臣清剿澎湖倭寇时立了大功,为人也精明干练,是个可用的人才。” “你知道他父母是谁?兄弟是谁?家庭背景如何?” “不知道!”马度摇头,看来不论古今用人都要有政治审查的。 “不知道就别逞能!”老朱训完了马度又开始黑着脸训朱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后宫妇人不得干政,你怎好让吕氏给你掌管公文。” “孩儿并不成让吕氏掌管公文,不过办公时她常在一旁添香研磨端茶倒水的伺候,有时候也帮孩儿收拾桌案,她对书房比较了解罢了,如果父皇觉得不合适,以后不叫她做就是!” 老朱点点头道:“知错就好!” 没多大一会儿就有宦官,抱了一叠文案过来,厚厚的一摞放在老朱的案头。 老朱也不嫌麻烦一一翻看,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才说话道:“我儿真的是用心了!” “孩儿手下只管着市舶司和银行,不敢不用心。”朱标取出一张地图,“南洋诸岛地图,是海军送到大都督府的存档,地图是舅舅画的,应该是很精确的!” 是马度给的没错,不过却不是世界地图,只包括大明的南部和南洋岛屿。 朱标一指南海的尽头,“这里便是渤泥国了,又叫婆罗,按照比例尺算,这大岛差不多有方圆千里,物产也十分丰富,可惜是烟瘴之地又多虫蛇,我汉人怕是住不习惯。” 马度暗暗摇头,后世全世界哪个地方没有华人落地生根,不也住的好好的。 “云贵还是烟瘴之地呢,一样多毒虫,文英不也是住的好好的,只是这距离……”老朱伸着手指头量了两扎,一直按倒澎湖的县治才停住。 虽然他没有开口马度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老朱是想知道能不能进行有效的控制。 “嗯,皇上从这里到澎湖的港口如果走一条直线的话,应该有五千里。” “五千里?”老朱的意识里澎湖已经是远到不能再远的蛮荒了,“你们海军在海上都走直线吗?” 马度摇头,“在火轮船没有装备之前,少不得要追风而行。不过从琼州那边控制应该近一些。” 老朱摆摆手道:“鸡肋!鸡肋!” 渤泥国就是后世文莱,除了石油多点在地理位置上并不算优越。 马度黑黑的笑道:“皇上想要鸡腿也是有的!”说着就捏住老朱的手指指向地图另外一处! 第688章 大喜事 “鸡腿?这地形看着还真是像鸡腿,呵呵……”老朱呵呵笑着,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呃……微臣的说的不是地形。”马度指了指岛屿之间的那条缝隙,“微臣说的是这个海峡,这是海商的往来西域、天竺的必经之路,这里海道狭窄只需占据这个海岛,几艘战船便能轻易封锁。” 老朱抬头道:“那又怎样?” 马度笑道:“当然是设卡收费了!”后世便有一个华人小国借此富甲一方。 老朱直摇头,“这怎么行,那朕岂不是成了强盗了。” 瞧这话说的,你老朱不就是干强盗起家的吗,在没有攻下太平之前,强抢钱粮,欺男霸女的事情还做的少了? 马度委婉的劝道:“外地商贾若是携带货物进应天的城门也是要交钱的。” 老朱眼睛一瞪,大手在桌子上一拍,“放肆!”可一骂完了又问:“能收多少过路费?” “不仅仅是过路费,还可以像澎湖一样,修建码头给他们停靠修整,提供补给,土地也是可以拍卖的,按照老规矩地契只管七十年,等七十年后再卖它一回,嘿嘿……” 朱标笑道:“舅舅的点子就是多,若是能有澎湖一半的收益便值得一试,如此一来这新占的渤泥国可以和这个海峡在茫茫大海中互为依靠,便不再是鸡肋了。” “哼,说的容易。嗯,现在这个海峡是谁领地?” “回父皇,这里应该是室利佛逝的领地。” 老朱啧啧嘴面露难色的道:“这室利佛逝在洪武五年还来朝贡呢,朕也派了使者宣慰,如今却去抢占旁人领地,有损大明声誉呀。” “陛下、太子不知道这室利佛逝有逆贼造反已经亡国了,现在是一个叫新柯沙里的王国。” “难怪这几年都不来朝贡了,我大明身为宗主自当为藩属讨还公道,你们海军占下这个小岛应该不是问题吧。” “微臣领命,若拿不下微臣愿提头来见。”马度连忙的敲定根脚。 “要是挣不到钱朕再找你算账!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朕,当真以为朕是个财迷吗,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朕现在知道如果有国库里有银钱的话,这政务处理起来会轻省很多,朝堂反对的声音也会减少。” 马度心道:“那是,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不过朝堂里面真的有人敢反对你吗?” 一个小宦官进入殿中,把一份资料交道元生的手里,元生递到案前,“皇上这是黄元寿在兵部和吏部的存档,锦衣卫的没有。” “嗯,让锦衣卫那边再补一份详细的。”老朱接过资料仔细的翻看,看完了却道:“他的名字不好!” 不用问老朱又要给黄元寿改名字了,谁叫“元”字既犯了老朱的名讳,又犯了他的忌讳。 “这人曾在森屏滩大败过倭寇?” “是!当年有不少溃散的倭寇因为没了大船回不了倭国,就聚集在森屏滩一带,都是黄元寿带人清剿的。” “那就给他改名叫黄森屏吧,标儿你看朕该怎么封赏他?” “既然是开疆拓土的灭国之功本当封公侯,只是那渤泥国实不过我大明一州府大小,不如封个世袭的官职合适,比如世袭的指挥佥事。” 老朱叹气道:“真不知道该说我儿大方还是小气,我大明的指挥佥事总共才有多少个,你都封完了让子孙封什么。” “请父皇指教!” “那渤泥与大明有数千里之遥,想要把控十分不宜,掌权者若无忠心随时可能叛去。想要臣子忠心少不得浩荡皇恩,只要他能在那里站得住根脚,朕赏他一个公爵又如何,就渤泥公吧。” 呃……这就公爵了?马度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为老朱鞍前马后的操心劳力,到现在不过是个侯爵,这个黄元寿只是攻陷了一个巴掌大不入流的小国就成了公爵了? 不公平啊!不公平!看老朱的意思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公爵,有封地有兵力又偏居海外,这不是正是马度梦寐所求并为之奋斗的目标吗? 自己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能实现的目标,却被手下的一个小小指挥使误打误撞完成了,不公平!不公平啊! 确实不公平,不是对马度而是对黄森屏,历史上这位可是被老朱封了王的,正是文莱国的开国始祖,现在只封了一个国公自然是不公平。 感觉有人在戳自己,马度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肋下多了个拂尘,另外一头则是握在老朱的手里,他一脸的揶揄之色,“你刚才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呢,君前奏对也敢开小差走神,换了旁人这会儿就要拉出去打板子了。” “皇上,奴婢刚才可听见了,国舅一直在说‘不公平,不公平’,呵呵……” “你还稀罕一个公爵吗?不过多几石俸禄而已,反正你也没领过。在蛮荒岛屿上的一个公爵,可能还不如我大明一个土酋过的舒坦,有什么好羡慕的。” 马度也只能按照老朱的说辞安慰自己了,身份不同即使他做了和黄森屏一样的事情,老朱也会把他放在身边好好的看着,想到这一层心中便释然了。 “元生公公听错了,我说的是‘不好听,不好听’,我与爷爷当年曾到过渤泥,爷爷称其为‘文莱’,叫‘渤泥公’不如叫‘文莱公’好听。” “文莱公?好,就叫文莱公。”老朱又对朱标道:“标儿你文采好你来拟旨,敕封黄森屏为文莱公世袭罔替镇守渤泥,禄两千石,荫其长子为锦衣卫千户御前当值。” “孩儿这就拟旨,让礼部酌情办理。” “再给兵部、海军发文,驻守渤泥的士卒要两年轮换一次,再从云南调拨两千习惯在烟瘴之地生活的步卒过去,等他们站稳了根脚,再说那海峡的事。” 见老朱的兴致不错,马度便凑上去求道:“陛下常茂这次也算是小有微功,在琼州吃够了苦头得了教训,要不就让他回来,我妹子已经守了大半年的活寡了。” 朱标也劝道:“太子妃对兄长也是思念的紧,既然常茂能改过自新,不如把他调回京里改任他职,既能安抚勋贵显父皇仁德,又能让郑国公一家团聚。” 老朱却没又好脸色,“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少听些枕头风,史书你也没少读了,妇人干政让多少王朝衰落破灭你不是不知道。” 老朱这话没道理,他能荣登九五跟马大脚的枕头风就有莫大的关系。马度顺便在心里同情了一下朱标,面对老爹的训斥,没有辩解的机会只有低头认错。 训完了朱标,老朱又来训马度,“常茂也不是没出门打过仗纨绔,哪次不是一年半载的,你妹子这就等不及要改嫁了?” “一个小妇人懂什么,在她们眼里充军和出征可是差了远了,那常夫人也是有见识的泼辣女人,不也是见天的抹泪吗,更何况我妹子了。” “那她们以后有的哭呢,经此一事朕发现这常茂是个人才,朕以后得好好用他呢,标儿接着拟旨……” 半个时辰后,被临时抓差宣旨的马度,将一卷黄绫圣旨捧到常遇春的手里,“常大哥你可以起来了,恭喜你了!” 常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大胖孙子到了马度的跟前,一脸欢喜的问道:“茂儿封了侯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我家茂儿到底有他爹几分本事。” “常大嫂您没听清楚吗,圣旨可说的明白,常茂封了渤泥侯,需要协助文莱公镇守海疆,无诏不得还京!” 常夫人一脸的不解,“啥意思?咋封了侯就回不家了呢,那我们能不能带着大鱼儿和通儿去看他。” 马度伸手捏捏常通的胖脸,“大鱼儿可以去,不过通儿明日起就要入宫做皇长孙的伴读。那地方大嫂怕是去不得,太远了,一路行去怕是有万里之遥。” “你是说……我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茂儿了?”在马度印象中一向坚强泼辣的常夫人,眼珠子一翻竟然晕倒了。 “老二、老三媳妇赶紧的把你们的婆婆送回屋里,好生照看通儿。”常遇春吩咐一声,就拽住马度的胳膊到了一旁,“玄重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因为胡惟庸的事情,那日李公到俺这里,说要借俺的面子邀你叙话,俺实在推脱不得,莫非是惹皇上不高兴了?” 马度拍拍他的手笑道:“跟那事情无关,你多多劝劝常大嫂不要哭不要闹,这是你我两家的大喜事!” 第689章 奇怪的任务 没错,这就是一件喜事,当老朱让朱标拟旨的时候,马度内心狂喜恨不得抱着老朱亲一口。 黄森屏虽然曾是自己的属下,可总归是老朱的臣子,未必值得信任,常茂便不同了,那是自己的好兄弟和妹夫。 如果常遇春和历史上一样早早的死了,有太子在常家自当平安无事。可现在常遇春还活着,便成了老朱隐忧之一,抢外孙皇位的事情,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太明白老朱给常茂封这么个爵位是用来制衡黄森屏,还是在压制常家,总之对常家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对马家也一样。 有封地有私兵甚至还有码头,完全可以经营成日后前往大洋洲的中转站,还是老朱给的,马度做梦都能笑醒了。 常遇春不这么觉得,叹气道:“俺实在瞧不出来是什么喜事,只要那混账活得好好的,俺一辈子不见也不想的慌,只是苦了大鱼儿见不着男人,通儿见不着老子。” “这能怨得了谁,还不是这混账自作聪明,当然事情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不至于一辈子都见不着,总是有机会的,你好好劝劝常大嫂,大鱼儿那边就交还给我。不多说了,我还得回中书省当值呢。” “慢着!老实的跟的俺说你在中书省到底在鼓捣什么,俺咋的看不明白,就连李公也是摸不清脉络。” 看不明白就对了,老朱要的就是让胡惟庸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在夜夜惊惧之中生出造反的心思。 “常大哥不要管这些事,只要记得我给您说过谨言慎行就是。” 常遇春重重的点了点头,“俺听你的,老实从明天起俺就说旧疾复发再不见客。” 出了郑国公府,马度径直的去了中书省,一进衙门就发现气氛大不相同,从杂役兵丁到小吏官员但凡见了他人人都是笑脸相迎鞠躬作揖。 看来胡惟庸没有白揍,不过老朱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今天早上的朝会老朱惩处了马度,这些人只怕是要过来踩上一脚。 公事房也不再是空空荡荡,有不少的官吏在埋头办公,还有在汪广洋跟前汇报的,等马度过来又纷纷请他指导工作。 这些墙头草不是见机的快,要么就不得胡惟庸重用的,见马度这边又起了可以跟胡惟庸分庭抗礼的山头便过来投靠,指望不上他们。 “本官不通政务,凡事皆有汪相做主处理,若事有不决便递到通政司交给皇上。” 马度可不想埋到纸堆里,看那些连那些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奏章,他只是来给胡惟庸添堵的。 泡了一碗茶端在手里,走到窗户跟前望向北边的公事房,透过玻璃可以隐约的瞧见那边也有一个人端着茶碗看向这边,马度笑着抬了抬茶碗向对方做敬酒状。 玻璃窗户后面,胡惟庸一脸的阴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道:“小人得志,且让你得意一时,来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中书省当下两个山头,得意暂时的平静。马度却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那便是应付大鱼儿,当听说常茂被封渤泥侯无诏不得回京的之后便开始哭。 吃饭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哭,看到伤愈的小白和老婆孩子在水中嬉闹也要哭。 必须得找个机会劝劝她了,不然真的要哭出病来,趁着她给小白一家喂食的时候,马度决定给她长谈一番。 见马度进来,大鱼儿连忙的擦了擦眼泪,轻声的道:“哥哥!” “又在想常茂了?我不是跟你说了,等明年多造出几艘火轮车便送你过去,让你们夫妻团聚。” “嗯,妹子知道,我夫妻团聚了,怕又要父子母子分离,更难见爷爷、哥哥和弟妹。” “这是哥哥的错,若不是当初在辽东没有看好他,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不,是他自己混账怨不得哥哥。”大鱼儿说完沉默久久,直到小小白游到池子边上向她讨食,她这才从鱼桶里面拿出一条鲜活的小鱼丢过去。 “哥哥不知道,妹子刚刚嫁到常家的时候既骄傲又幸福,从前在鄱阳湖时从不敢想过会有这样的好日子。以为富贵人家衣食无忧,眼下才知人这一辈子无论富贵贫贱平安顺遂的太少。” “怎的,你别不是生了厌世的心思,就算要出家也只能做道士,若是做了尼姑弄个光头该多难看。” 大鱼儿噗嗤一笑,“哥哥这个时候还打趣我,妹子才不出家,等哭够了便要回家照看通儿。” “这才为人母该有的样子,我会求皇上请通儿明年再入宫,让你们母子好好团聚。嗯,哥哥给你透一句实话,常茂这次可是为我们两家人立了个天大的功劳,同样通儿也会为之大大受益。” “哥哥话妹子不懂,可是关乎朝堂上的事?” “不懂最好,明年我送你去了常茂那里,莫要与他置气,好生的帮衬他经营封地,有一天两家人都要感念你的功劳的。”马度说着还拱手一揖。 大鱼儿连忙的闪身躲开,“哥哥这是做什么,没有哥哥哪有我的今日,有什么要妹子做的你吩咐就是,何须行这般大礼,快起来!” 给颓丧的人加担子,有的人会被压垮,有的人却越发的顽强,自幼孤苦帮着爷爷撑起家的大鱼儿显然属于后一种。 “好,我起来,就当你答应我了。时候不早了,回去吃晚饭,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回城!” 兄妹两个快到侯府的时候就碰见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吃饭的老刘,打发大鱼儿先回家,缓步走到老刘的跟前,“老刘吃的什么这么香!” “哦!侯爷啊,今晚是俺家婆娘下的面条可筋道呢,您还没吃呢吧,五六给侯爷盛碗面条出来!” “那我就吃一碗!”马度挨着老刘在石头上坐了,接着就见张五六端着一大碗面条刨出来了,“侯爷,俺专门给您挑了瘦肉,要是不够吃锅里还有!” 白花花的面条上放着几块瘦肉,让人高兴的是肉块的边缘没有齿痕,马度感慨的道:“五六懂事多了。” “可不是,俺的几十脚可不是白踹的,侯爷您尝尝这是春花跟着家里的厨子学的糖醋肉,合不合您的口味。” “春花的手艺自然是不会差了,嗯,味道不错!”马度夹了一块肉又扒了一大口面条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嘴里含糊不清问道:“老刘你老家是在定远是吗?” “是哩,不过好些年没回去了。” “哦,那你和胡惟庸也算是同乡了。” 老刘点点头道:“是同乡,从前俺给皇上当亲兵的那会儿可没少巴结俺,后来俺犯了军法成了小兵,再没怎么接触过。谁曾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成了宰相了,上哪儿说理去。” “你得空带几个人去胡惟庸的老家走一趟。” 老刘把饭碗放在石头上,单膝跪地拱手道:“侯爷尽管吩咐,刀山火海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只是就别让五六跟着去了,他笨头笨脑的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他照看……” “呵呵……你以为我让你去做什么,就让你带着瘪头向胡惟庸老家的乡亲打听打听他的旧事,最重要的是替我去他家的祖坟替给胡彦清上炷香多烧点纸钱。” 老刘疑惑的反问:“给胡彦清上香烧纸?” “是啊,这几日他总是来我梦里埋怨我不肯救他,还要我还给他当年贿赂我的一箱金子让我还给他,让我总是睡不踏实,你替我跑一趟吧。” 老刘似乎松了一口气,“小事,俺明天就收拾一下东西,带着瘪头回定远。” “好,你接着吃吧我回去了,碗明天再给送来!”马度一边走一边把面刨进嘴里大口咀嚼,心里的恨恨道:“老朱啊老朱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你打怪升级却让老子来吸引仇恨值,别以为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任你拿捏的棋子!幸亏老子聪明,不然怪上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 第671章 汪广洋的隐忧 汪广洋终于找到了宰相该有的乐趣和尊严,表现的也是兢兢业业,每日从早到晚和属下官员一起商量政务,只是他的酒壶依旧没有放下。 马度很担心他醉醺醺胡乱批示酿出了什么纰漏,他自己没有精力看那些奏章,便让已经好了的陈瑛给汪广洋做贴身秘书做监督。 “玄重你太小瞧老夫了,老夫醉了又不是傻了,处理政务老夫手到擒来,倒是你常写错别字,连自己的姓氏也会写错才叫人笑话,呃……”汪广洋打了个酒嗝,用手指头在酒杯里头沾了沾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马”字,然后捏了个茴香豆放嘴里嚼得嘎嘣作响。 “先生不知这是简体字,好认又好写,若是朝廷推广了,天底下会少很多睁眼瞎呢,要不咱们一起上个折子?” “切!”汪广洋不屑的挥挥袖子,“老祖宗传下来的字博大精深,每一笔每一划都有深意,若是改了那还叫学问吗?你看你这个当先生的还不如自己的学生来的靠谱,这个叫陈瑛的真是写的一笔好字,做事也有条理是个好苗子。难怪玄重看重他,专门把他带在身边教导。” “嗯,是个好苗子,您要多多栽培才是。”这个老头的眼力不咋样,陈瑛几碗惠而不费的迷魂汤就把他给灌晕了。 “老夫虽然惜才,可也不会抢别人的学生。再说老夫这右丞相还能当得了几日,以后你接了老夫的位置总要有个称心的帮手不是,这孩子就挺不错,呵呵……” 这老头只猜中了一半,知道自己当不了几天的右丞相,可却猜不到自己会死了。历史上的胡惟庸案最初牵连最多的是文官勋贵极少,汪广洋便是其中之一。直到洪武末年胡惟庸案才再次的发酵,成为勋贵们的夺命索,老朱一瞧没杀干净,紧接着又有了蓝玉案。 老汪虽然不是好丞相但却是个好人,马度实不忍这么个老头糊里糊涂的挂了。他心中好一阵思量,见公事房的官员都去用饭了,才道:“汪相真的以为我会接您的位子吗?” “呵呵……皇上不属意你会让你来当左丞,怕是早就私下里给你透过话吧,你每天放了衙就去宫里别以为老夫不知道。除了你满朝上下没有谁敢大耳刮子抽胡惟庸了,也就只有你能制他了。” 汪广洋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干净,捏着杯子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神情有些寥落,“人老了就该识相,过些时候等你在中书省站稳了根脚,老夫就上折子告老还乡。如果那书院还缺先生话,老夫就凑个热闹,和朱枫林、陶仲庵采菊南山饮酒赋诗,岂不快哉!” 马度面无表情轻声的道:“汪相真的还以为自己还有这样的逍遥日子吗?胡惟庸是该死,可那个酗酒渎职,放任奸逆,见杨宪为祸朝堂而不发,视胡惟庸朋党欺君而不举的人,难道不该遭重谴吗?” 汪广洋闻言一怔,手里的酒杯掉在桌面上,骨碌碌的打着转,他咽了一口吐沫神色惴惴的问道:“玄重此话何意?” 马度不答反问道:“先生通经义擅诗文,难道连我的大白话都听不明白吗?” “这……这是皇上的意思?” “我只问你刚才话中所描述的那人你觉得不会被皇上处置吗?” “哎哟,玄重哟,莫要跟老夫说这些虚言,你刚才说的那人就是指老夫。” “虚言嘛?我说的可是挚诚之言哪!” 汪广洋伸手拉住马度的腕子,声音已经带着两分的哭腔,“是是是,玄重说的是诚挚之言,老夫混迹官场多年,什么是虚情假意什么是真心实意还能分不清楚,老夫只问你这话可是皇上的说的,老夫刚刚过了六十大寿,已是花甲之年可是禁不起什么风波了。” 人越老但越小加之多年的醉生梦死,这位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为老朱出谋划策主政一方的左膀右臂了,只是一个想安稳度完余生的老人。 “不是皇上说的话!只是我猜的。” “那就好,那就好,玄重你可吓死我了,皇上待我甚厚,两次贬黜依旧启用我为副相,多半不会如玄重猜的那般。” 这老头不知死活还存着侥幸心理,看来得打掉他的幻想才行,不过说起来老朱之前待汪广洋确实不错,几个伯爵里面当数他最得老朱信重。 “可你却辜负了皇上的信赖,更轻忽了皇上的警告。如果你都不把自己的危机当做一回事,晚辈那就更不必操心了,今日所言只当我没有说过。” “哎呀,玄重莫恼,不是老夫不信你。毕竟有胡惟庸在上头顶着呢,他可是皇上的宠臣,只要他无罪又何谈老夫实职之罪……莫非……”汪广洋脸色骤变,“莫非你不是来钳制胡惟庸的?” “我是来给胡惟庸添堵的,可皇上却不仅仅想钳制胡惟庸!”马度说着手掌微微一挥。 汪广洋喉咙里头骨碌一声,“当真?玄重为什么要跟老夫说这种私密之事,老夫从前与玄重交情一般,你没有必要跟老夫说这些的。你做个副相还够,想拿老夫当枪使除了胡惟庸?不行的,你太年轻又是外戚……” 马度都快给汪广洋气死了,他平时醉醺醺说话都结舌,这会儿脑子倒是转的快。 “罢了,只当我什么都没说,旁人吃饭回来了。” 汪广洋满脸疑虑道:“玄重放心,老夫无朋无党自会把话憋到肚子里,绝不会跟旁人说!” “怕你说给旁人听就不会给你说了,就算你直接说给胡惟庸听也是无妨。” 呃……汪广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整个下午都没有喝酒在心里琢磨着马度的话,还有那难以揣度的圣心。 放了衙的时候跟胡惟庸碰了个面对面,不自觉的用同情的目光打量了他两眼,乘上马车都没有到平时常去酒馆多打上一壶好酒,便直奔家里。 到了家里便直奔书房,书房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在打扫,见了他便福了福道:“老爷回来了!” 这妇人本是同乡的之女,可那同乡因为空印案被砍了脑袋,家眷也被送到了教坊司,汪广洋花钱将这女子赎出来让她打理书房,不过一次酒后失德便成了他的侍妾。 汪广洋一进屋便开始急躁的在书架上翻找,妇人凑上去问:“老爷您在找什么?” “一个檀木的小盒子带锁的!陈氏你可见过?”汪广洋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妾身见那盒子带着锁定是重要的东西,便锁到柜子里了。”妇人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带锁的檀木小盒子递给汪广洋。 至于钥匙在什么地方,汪广洋早就不记得了,迫不及待的扭开锁,看到里面一摞完好的纸稿,似是拿到了保命符,长出一口气道:“还在!” 第692章 反志 同情?没错,那是同情的目光,放衙时汪广洋看自己的眼神就是同情。胡惟庸极不喜欢这种目光,他更享受别人眼中投射来的是敬畏或者恐惧,即使轻鄙他也无所谓。同情是他最不需要的,他是上朝天国权倾朝野的宰相,何须别人的同情。 只是汪广洋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莫非那姓马跟他说了什么,还是皇帝的意思?这些年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情,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皇帝若是追究起来自己又该是个下场,丢官罢职还是查办问罪? 真的要完了吗,难道自己的权势真的只是一时的镜花水月?不,一种强烈的不甘涌向心头,他虽然有错可为朝廷打理朝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一条看门狗也不能这么打发了! 他比一般的官员更加的了解皇帝,不然也不会成为皇帝的宠臣,自皇帝登极之后,明显的少了几分宽宏大度,对犯了错官员越发的刻薄,一旦自己从宰相的位子上退下来,怕是不会如李善长这般好命。 已经习惯了从高处俯视,再不愿意仰着头看天,自己从前为了办差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他们会放过自己吗?自己连做个升斗小民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家一连传来两个有关祥瑞的消息,像是一条根扎在他的心里,从未有过的野心迅速的滋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彻夜在他的耳边回荡。 这话说的对极了,他胡惟庸不过乡野间一个落魄秀才(对读书人的称呼,和明清不同,何曾想过有权倾天下之日。 身边那一个个高贵公爵侯爵,从前有几个不是乡间野汉,而当过和尚要过饭的皇帝从前怕是那最落魄的人家,如今不也是面南背北的称孤道寡,自己凭什么要被人当狗使唤了多年,还要被剥皮吃肉。 皇帝不仁便不要怪他不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留给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今夜他便要踏上征途的第一步! 凭他一人之力自然成不了大事少不得帮手,平常他能用之人虽多,可是其中有很多都是李善长的人,他真正信赖的过的心腹不过只十余人。 胡惟庸与众人厅中宴饮一番,待到面酣耳热之际,便请他们进了书房。李存义一进书房便寻了个椅子歪着道:“胡相有什么事不能在厅里说。” 李存义是李善长的弟弟,现任太仆寺丞,他的儿子娶了胡惟庸的侄女,两个人算是亲家了,注定了要绑在胡惟庸的战车上。 陈宁端闩上房门道,“胡相让大家来书房自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李存义道:“胡相莫非是想说姓马的事情,你尽管放心,那小混账仗着外戚的身份胡作非为,连我兄长的面子都不给,早晚要把他赶出中书省的,你再忍些时候。” 待众人坐定,胡惟庸这才道:“今天让大家来,是请你们看一件东西。陈宪台,还是你来说吧。” “是!相爷。”陈宁应了一声走到书房的中间位置,从定远老家抬来的石笋就摆放在哪里,陈宁一伸手便揭开红绸。 众人瞪大了眼睛等着瞧稀罕物,谁知道竟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石笋,神情之中不由得失望。 费聚用牙签剔着牙缝里面的残渣,笑道:“俺当是啥好东西,原来是块石头,陈宪台若是不揭开,俺还以为是谁的大鸟儿!”众人也是跟着发笑。 “胡说八道!”陈瑛忙出言呵斥,这祥瑞若是被当成笑料下面的谈话还如何进行的洗去。 费聚却不干了冷声道:“陈瑛俺看你是个读书人敬你两分,你还真拿自己当瓣蒜了,敢这么着跟本侯说话。” “侯爷勿恼!下官失言先给您赔罪了,不过这石笋乃是祥瑞,容不得您的污言秽语。” 陆仲亨笑道:“这也算祥瑞?该不是拿来献给皇上的吧?这样石笋山里多了去了,皇上可没那么好骗!” “吉安侯可能有所不知,这石笋虽然寻常,可却并不是山里凿来的,而是胡相在定远老宅的水井里长出来。根据胡府的管事所言,当时井口之中雾气蒸腾,井内霞光闪烁,只片刻这石笋便从无到有,长到高出水面二尺有余,莫非这还不是祥瑞?” 陈宁说完便寻了个椅子在胡惟庸的下首坐了,众人大感惊奇,出言询问胡惟庸真假。 胡惟庸捋着胡须一脸的淡定,“自然是真的,是本相家中管事亲眼所见。” 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起身冲胡惟庸拱着手道:“这确实是大大的祥瑞,既然出现在胡相的老宅里,这祥瑞自然是上天降给相爷的,相信要不了多久,相爷必定时来运转重掌中枢,那姓马早晚得回方山做教书匠。” 陈宁斥道:“涂节你胡说什么,中书省相爷重来就没有丢过,何来重掌之说。胡相现在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 李存义一拍扶手道:“没错,只有我兄长在中书省还变不了天,且让姓马的蹦跶两天而已。” “是是是!”涂节连连点头,重新的坐到的位子上。 陈宁又道:“胡相家里出现的祥瑞可不只这一件,在这石笋出现之前,还有一件天大的祥瑞。” “还有?”费聚伸着手道:“赶紧的拿出来给俺瞧瞧,可别又是石头。” “怕是要让平凉侯失望了,这件祥瑞看得见摸不着更拿不了!” “那是什么东西!快说来听听!”众人的兴致被调了起来。 陈宁清了清嗓子道:“就在一月前,胡相的祖坟到了深夜子时便会有红光冒出,霞光溢彩,经久不散……” 不等他说完第一句话,就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不过多是文官,武人还没反应过来抠着鼻孔等着瞪着鼻孔听陈宁说故事。 “不仅如此,坟土之间更有仙乐齐鸣,墓碑之上有金龙盘绕……” 这个时候若是还听不出来陈宁话中之意,那就真的是傻子了,一个文官突然起身道:“下官饮酒多了有些不适,这便回家歇息了,还请胡相恕罪!” 不等胡惟庸说话,那文官就已经起身往门外走,旁边的一个武人也慌忙起身告了声罪紧随其后,其他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蠢蠢欲动。胡惟庸却不拦阻,只坐在凳子上微笑不语。 只见那二人走到门前抽掉门栓,刚一开门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了一下之后,就缓缓的后退,半个枪管随着他们步子递到门内,又猛地抽了回去,嘭的一声房门又被重新关闭。 陈宁拍着桌子大声的呵斥道:“刘楷你怕是忘了当初是谁提拔你做了兵部郎中,当是谁说要以死报答相爷知遇之恩的;陈忠你也忘了是谁像狗一样跪在相爷面前讨饭吃,没有相爷就凭你能当得上兵马司指挥佥事。不用相爷出手,老夫便能收拾了你们,你们这些年做得腌臜事,老夫都记着呢!”他说着便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叠纸重重摔在桌子上。 书房在经过短暂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李存义豁然起身阴着脸质问道:“胡惟庸你到底想做什么!” 胡惟庸缓缓起身走到窗子跟前推开半扇窗户,只见外面影影绰绰都是提刀拿枪的武士,“呵呵……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脱不了干系,我的好亲家!” 第693章 涂节 涂节怔怔坐在马车里,刚才在胡府所经历的一切,现在仍旧让他觉得犹如做梦一般,可是手指那道浅浅的伤口和清晰的疼痛却又那么真实。 他没有想到胡惟庸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攀胡惟庸这棵大树,眼下已是上贼船想下也下不来了。 “涂御史怎得不说话,这是吓着了,嘿嘿……。”黑暗的车厢里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让涂节回过神。 虽然看不清对方神情可说话的声音却十分的平静,到底是征战沙场的大将,眼下还能如此的镇定。 涂节反问道:“难道平凉侯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没有李公点头胡惟庸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发动,今夜之事就是个笑话,若是李公点头了未尝不可一试。嘿嘿……” 涂节暗暗的吸着冷气沉吟了一阵才道:“下官诚言平凉侯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实无必要趟这浑水。” “涂御史真以为本侯的爵位是铁打的吗?有没有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本侯又不是没被削过爵位。就连性命同样如此,就比如那廖永忠估计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天条,咱们的皇上可不是好相与的。嘿嘿……” “前头的马车停下!”车厢外头响起一声大喝,接着就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跑了过来,随后便是锵锵的抽到刀声,明晃晃的火把将马车内映得一片通红。 涂节心虚的颤抖了一下,费聚用手拍了拍他,“有什么好怕的!” “谁这么大胆子不顾宵禁敢深夜乘车!” 只听驾车的车夫道:“车上坐的是平凉侯,赶紧的让开!” 接着就有一个憨厚的声音道:“车上可是费伯伯吗?请伯伯露面一见!” 费聚大笑掀开车窗探出半拉脑袋,“俺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拦俺的车架,原来是你小子,没大没小,看俺不让你爹收拾你。” 顾敬把刀放会刀鞘里面,到车窗前拱了拱手道:“侄儿有公务在身,还请伯伯不要怪罪,大晚上的伯伯不在家休息,这是去哪儿了?” “哎哟,还盘问起俺来了,老子去秦淮河也要跟你说!”费聚说着就伸出大手去顾敬的脑袋。 顾敬一缩脖子躲了过去,呵呵笑道:“伯伯真是老当益壮,小侄佩服!” “嘿嘿……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滑了,还是从前憨头憨脑的有趣!” “伯伯谬赞!” “还真当俺在夸你呢,脸皮也越来越厚了!这兵马指挥司的差事每日巡街熬夜实在辛苦,怎得不让你爹给你换个差事,要不和费翔一起去羽林卫如何?” 明朝是有羽林卫的,分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和羽林前卫,隶属皇帝二十六卫亲军,就驻扎在皇城之中负责宫防,而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明面上其实只是仪仗。 “有劳伯伯费心,小侄觉得在兵马指挥使司当差就挺好,每天奔走于市井之间能看尽世间百态。” “难怪你小子心智成熟不少,老顾有个好儿子啊!”费聚摆了摆手道:“你好生当值,老夫走了!” “伯伯慢走!”顾敬一拱手躬身相送,等起身时才一摸脑袋,“咦,平凉侯府好像不是在那个方向。” 费聚的马车在一条稍显偏僻的街道缓缓的停下,涂节下车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只觉得腿软的厉害,随后冲着车窗拱了拱手,“多谢侯爷送下官回家!” “镇定些,被人看去破绽岂不是麻烦。” “侯爷教训的是,下官受教了!” 等费聚的马车离开,涂节这才起身,一口长长的白气夹杂着庆幸与无奈从嘴里呼了出来。家就在眼前,可面上的愁容却半点不减,他上有老下有小怎得就掺和到了这样的事情里,一旦事发怕是全家老少都难脱厄运。 他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佝偻着身子耷拉着脑袋往家里走。老朱吝啬刻薄,所以大明官员的薪金都不怎么高,比未立国时还不如,除了勋贵之家一般官员的生活都不怎么样。 洪武三年时,吏部天官吴琳告老还乡,老朱心想着吏部尚书可是个大肥缺,吴琳这老头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便让人到吴琳湖北老家查探,使者却找不见吴琳的豪宅大院,便寻了个正在插秧的老汉打听,谁知道那老汉却说:“琳是也。” 马度听说了这事还请吴琳来书院授课呢,可一连几封信过去都是石沉大海。 吏部尚书都如此清贫,更不用说一个寻常的御史了。可这涂节的家虽然不是在繁华闹市,却是一处精致的三进院子,门脸也修得阔绰,尤其是含着门环的黄铜狮子头更是增辉添彩,看来他跟着胡惟庸也不是白混的。 涂节伸手握住冰冷的门环,放佛那门环有千斤重,迟迟的扣不下去,放佛只要他进了院子,就会把灾厄带回家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股寒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呼了一口白气,准备扣门,就在他的门环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像是铁钳一样抓住他的腕子。 不等他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一条黑布带已经蒙住他的眼睛,同时一团麻布塞进了他的嘴里,想喊却发出声音,手脚同样也被迅速的绑住,一只麻袋兜头罩下,被人抬着迅速的离开,只剩下那门环轻轻的碰撞着兽头,然后缓缓的静止,似乎没有人回来过。 “再不老实现在就砍了你脑袋!”耳边传来厉声的呵斥,涂节便不再做徒劳的挣扎,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猜度着对方的来路。 对方多半不可能是普通的绑匪,涂节一下子便想到了胡惟庸,这是不放心他要杀他灭口吗?可是刚才在胡府自己强作镇定,和众人一起立誓追随歃血为盟,应该没露出什么心虚才对。 难道是平凉侯?莫非他刚才看出自己的恐慌,这是要替胡惟庸灭口呀,难怪这么好心送自己回家。涂节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想解释求饶可是话到了嘴边只变成呜呜的声音。 “他娘的,还不老实!” 一双大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肚子上,好似挨了一记重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疼得他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剩下轻微的呻吟声。 马车走走停停似乎进了一深宅大院,接着就有人抬着他下了马车,直到朦胧之中感觉光线好了一些似是进屋子。 他被人从麻袋里倒了出来,然后被人按着跪在了地上,眼上的黑巾和嘴里的麻布都取走,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涂节忙把脑袋杵到地上,求饶道:“相爷,下官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请您饶了下官一命,下官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誓死追随!” 谁知头顶传来的那个带着疲惫声音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对胡惟庸忠心耿耿,那对朕呢?” 涂节猛地抬起头来,只见老朱正坐在龙案后头,一手杵着额头,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94章 杀心 “……都是胡惟庸逼……逼着罪臣歃血盟誓,不不……然罪臣根本出了不了胡府!微臣准备到了家就写折子,明日朝会之……之上检举胡惟庸,不曾想陛下圣明烛照,早早……有明断,奸臣逆……逆贼必将一扫而空,吾皇万岁!” 根本就不用老朱问话,涂节就一股脑儿的招了,虽然说的磕磕巴巴语不成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能说出话来,就算他有胆色了。 寒冬腊月,正是天气最冷的时候,可在涂节身前的地面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在他的头面上依旧有大颗的汗珠不停的滴落下来,可他的身体却在不停的打着寒颤可以清楚的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 老朱眯着眼睛掐着两眼之间的鼻梁,吩咐道:“给他松绑让他把名字都写下来!” 锦衣卫把涂节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元生拿了个放了纸笔的托盘放在他的眼前,笑呵呵的道:“涂御史想清楚了,可莫要写漏了!” “多谢公公,涂某一定戴罪立功!”涂节接过托盘提笔就写,他的手有点颤抖,但是写的很快,字迹有点潦草内容却很丰富,这是一份标准的供状,写完之后还不忘画押。 元生见他些写完就捧到老朱的眼前,老朱却看也不看,只问道:“胡惟庸有多少死士?” “回皇上,微臣今夜见院子的就不下五百人,而且人人都有火器!”见老朱没有直接把自己拉出去砍了,涂节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说话也顺畅了好多。 老朱皱眉问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死士?” “微臣也不知道,他的死士虽然是汉人打扮,可瞧得出来并不是汉人。” 老朱眼珠猛地圆睁,“是蒙古人?” “不是蒙古人,胡惟庸的那些死士身材矮小,八成是倭人。罪臣不只一次在他的府上见过倭人,多年之前就有。” “是倭人那就对了。”老朱似是送了一口气,“韩成现在应天城里有很多倭人嘛?” 韩成拱手回道:“回皇上,应天平常居住倭人不下两千而且多是青壮,除了国子监的倭国学生,他们还在秦淮河附近专门开设妓院用来取种,另外还有不少倭商,若有一队倭国商船过来应天的倭人临时便要翻上一翻。” 虽然没有经历过八年抗战,但是老朱内心十分的讨要小鬼子,“怎么有这么多的倭人,都他娘的忘了洪武三年倭寇侵犯海疆劫我钱粮掳我百姓的事了?” “陛下好久都没有到市面上瞧了,现在应天里多的不只是倭人,还有高丽人、色目人,都是因着海贸而来的,一进一出的可让市舶司收了不少税呢。” “哦,难怪应天知府上折子要在江边增设码头呢,这么上心办差怕是应天府也没少赚了钱,你得空查查知府。胡惟庸的府上有五百死士你竟不知道,这是你的疏漏,等这事完了再罚你。” 老朱又把目光看向低头不语的涂节,“胡惟庸若是再找你,尽管与他虚以委蛇,将其言行转奏给朕就好了。你退下吧,明日还得早朝呢,。” 涂节闻言如蒙大赦忙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嘭嘭作响,声泪涕下的谢恩,犯了诛九族的大罪,皇帝不打不骂也不关押,连官职都没有罢免,还说会让人私下里找自己。 老天爷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成了皇上的亲信啊,涂节隐约觉得胡惟庸现在的位子似乎在朝他招手。他忙欢喜的谢恩,“微臣愿为陛下犬马,誓死以报皇恩。” “韩成让人送他出宫!” 涂节起身时似想起什么似得,“陛下,今夜微臣进胡府的时候,似乎看到他老家的管事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祥瑞。” “嗯!”老朱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见两个手下押着涂节出了殿门,韩成这才疑惑的道:“皇上这就放他走了,太便宜他了,这人忠奸难辨,若是他回头再向胡惟庸告密该如何是好。” “哦,他会向胡惟庸高密吗?呵呵……那最好不过了!”老朱不屑的笑了笑,“刚才他说胡惟庸的老家又来人了,这次应该不是什么祥瑞,八成是玄重派去定远的人引起他们的警觉,这是向胡惟庸汇报来了,让你的人护着他们平安回京。” “微臣领命!”韩成刚一转身,又有一个锦衣卫进到殿里把一个蜡丸递给韩成,还跟他耳语了几句。 韩成回头把蜡丸交到老朱的跟前,“皇上这是陆仲亨府里递上来的!” 老朱打开看了看冷笑道:“这群人三更半夜的也不消停又凑到一起了,元生拿去在名单上再添几个名字。”他随手把纸条扔给元生,让他把纸条出现的名字誊抄到刚才涂节写到供状上,至于在陆仲亨府上的人是不是在密谋造他的反似乎并不重要。 “小人见过相爷!”胡昆跪在地上给胡惟庸磕头。 胡惟庸蹙着眉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老家又出祥瑞啦?” “小人天黑前就进城了,进府时相爷正和官老爷们叙话,管家不让小的打扰。这次家里没有祥瑞,是有点事情要向您通禀。” “什么事情你倒是快说!”胡惟庸不耐烦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小人上次送完祥瑞刚刚回到定远,就碰上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在庄子里打听咱家的事,还到咱家的祖坟上去了……” “什么!他们去祖坟干什么,他们什么来路!”胡惟庸压着嗓子喝问,造反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干,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们好像去给大少爷烧纸了!至于什么来路小人也不知道,其中有一个年纪大的听口音是定远人,另外一个人奇怪的很,一只眼睛上带着皮套,少了一只手,断臂上带了个铁钩子。小人担心是相爷在朝廷里的对头派去的,就快马加鞭的回来了,这一路上把驿站的马儿都累倒了两匹,小的差点没有摔死。”胡昆眼巴巴的望着胡惟庸一副邀功的模样。 “相爷是姓马的派去的,带眼套带钩子的也只有姓马的家奴了!”陈宁立刻提醒道。 “自然是他!”胡惟庸反而镇定下来坐回椅子上,“那年岁大的八成是刘初九也是定远人,从前在皇上跟前做过亲兵。他们打听到祖坟上夜里冒红光的事情了?” “打听去了,那帮穷乡亲只要给两个大钱,连相爷年少时看寡妇洗澡的……呸呸,小的说错话了请相爷责罚!” 陈宁阴着脸道:“相爷这事要是在应天传开来咱们可就被动了,一旦惊动了皇上等于提前暴露了,这两个人留不得!” “杀了容易,只是姓马的只会更加盯紧定远。” “要不就连姓马的一起斩草除根!”陈宁恶狠狠的道,那模样恨不得把马度给吃了。 “动作太大了,无论做得多么干净,皇上都会怀疑到本相的头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相爷只管让那些倭人去做,反正他和倭人本来就有深仇大恨,皇上怀疑也没有证据。” “也只好如此了!”胡惟庸又看向那管事,“胡昆你明日一早就回定远,给乡亲多发些钱粮,让他们管住嘴。” “夜太深了,陈御史就在本相这里休息吧,本相这就去吩咐那些倭人。”胡惟庸起身出了书房径直的往后院走。 不知道强拆了多少民居,胡惟庸的宅子很大,快赶得上公侯的府邸了,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一脚刚刚的跨进月亮门又收了回来,因为他想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他还未转身屋子里头就窜出一个人来,这人虽然扎着发髻穿着汉服,一口汉话却说的十分生涩,“宰相大人是来找我的,为何又要走?” 如果马度在这里一定会认得,这人不是足利义满贴身的武士蜷川新右卫门又是谁! 第695章 百花院 “本相是来向蜷川君致谢的,若是没有你的帮忙,今天的事情怕是不会这么顺利。”胡惟庸微微的拱了拱手。 “丞相大人太客气了,我想问一句您是真心的想夺取大明皇帝的宝座吗?” “自然是真的,事到如今本相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难道蜷川君不支持本相吗?” “当然支持,只是这风险太高,一旦失败了怕大明皇帝要讨伐敝国,这是足利将军不想看到的。” 胡惟庸嘿嘿的冷笑:“原本还以为足利将军是少年英杰,没想这般没有远见。” “丞相大人是什么意思?” “本相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算本相失败了,大明也不会攻伐贵国。皇帝本人十分的多疑,一旦本相造反失败了,大明朝廷一定会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哪里还顾得上贵国。 另外蒙古人坐天下的时候水军也十分强大,可是两次征伐日本都失败了,所以朝廷上下必定竭力反对。足利将军应该在这个时候倾全国之力驱逐驻扎在贵国的明军,收复石见山银矿借此财力南征。 倘若本相成功了,那足利将军更不必担忧了,你说呢蜷川君?” “丞相高见,在下定鼎力相助丞相谋夺大位,最多半月又有一队倭国商船来应天,届时丞相还会多一千好手。” “当真?那就太好了!” “只是在丞相发动之前能不把那个更好用燧发枪弄个样品或者图纸来,还有那火药的精确配方,请丞相务必弄到手。” “我虽为宰相可惜手也伸不到火器局,本相只能说尽力为之,时辰不早了蜷川君早点歇息吧。”胡惟庸转身离去,待走得远了鼻子里头重重的哼了一声,“贪得无厌的倭奴本相若是败了,定叫你们一同陪葬!” 胡惟庸回到书房换了一身寻常的打扮,叫上两个最忠诚的护卫,便从后门出了胡府,他们不走大街专门走巷子小道避开巡街的士兵,一路七扭八拐的到了秦淮河。 虽然是寒冬腊月的深夜,但是秦淮河仍旧灯火通明,悦耳的丝竹之声夹杂着娇笑从楼上的房间里面传来。 守在门前头戴绿巾子的龟公见有客人便殷勤的招呼,胡惟庸理也不理,只瞪大了眼睛瞧着各家青楼招牌匾额。 他到底是大明宰相,老朱抓嫖不抓小老百姓偏抓当官儿的,青楼这种地方胡惟庸不常来,偶尔尝鲜也是叫外卖。 他突然在一个青楼面前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招牌,嘴里轻声的念道:“百花院,彦清说的好像就是这地方。” 一个护卫劝道:“这院子太晦气,公子从前也只来过一回便再没来过。” “怎么晦气?” 护卫压低声音道:“相爷不知道从前这楼名叫招,前些年着火烧死了好些人,东家还被朝廷给砍了说是勾结白莲余孽,后来这里就给封了听说到了晚上还闹鬼哩,前年才有人盘下来重新开张,公子好奇来了一回,八成就是沾染了这里的晦气。。” “呵!”胡惟庸的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些人还真是胆大,竟这般大鸣大放的重新开张了,好一个灯下黑,难怪锦衣卫都找不着!” “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胡惟庸吩咐了一声就迈步走了过去,守在门前的龟公忙殷勤的上前招呼往楼里面领,“这位老爷看着眼生,莫非是头一次来咱们院子,不知老爷尊姓大名?” “确实是头一次来,老夫姓壶,茶壶的壶!” 龟公一怔,笑道:“小人只听说过古月胡,第一次听说有人姓茶壶的壶的。” “那是你少见多怪,赶紧的给老夫找一个雅间,要你们最有能耐的姑娘来伺候!” “定叫壶老爷满意!嘿嘿……” 龟公引着胡惟庸到了一个雅间,给他上了一碗香茶,便退了出去。胡惟庸端着茶碗并没有喝,一双眼睛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与普通的青楼无异。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房门才被推开,只见一个黄脸的汉子走了进来,用粗粝的嗓音笑道:“早知道胡相会来咱们这里,只是没想到才隔了一年的功夫就来了。” 胡惟庸反问:“你们知道本相会来?” “这么有什么难猜的,去岁偶然和胡公子见了一面,托他给相爷捎个信,虽然没得到相爷回复,可是相爷也没向锦衣卫检举咱们。咱们这些人冒着杀头的风险,留在此处为的就是等着见上相爷一面。只是才隔了一年胡公子便归极乐,斯人永逝让人叹惋!” 胡惟庸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本相来此是有事相求的。” “胡相说笑了,您权倾朝野门徒走狗无数,会来求咱们?” 胡惟庸摇摇头,“怎得?你们还不知道朝堂上的动静?” “这些日子锦衣卫追查的紧,咱们的人手都缩在堂口里动弹不得,打听不着朝堂的消息。” “原来如此,本相直接跟你明言了吧,本相欲成大事正是用得着你们的时候,这是你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汉子一脸不可思的笑了笑:“相爷在说笑吗?” 胡惟庸拿着碗盖子撇着茶叶,回望着汉子的眼睛,“你觉得我是在说笑?朝堂上有权有势的人多了,你们偏偏拐弯抹角的搭上本相,不就是觉得我像是个乱臣贼子吗?” “哈哈……没想到胡相是如此痛快的人。只是……您该不是和旁人合起伙来,骗咱们去皇宫送死吧。” 胡惟庸冷哼一声道:“你们在应天的那点人手都不够应天府衙门塞牙缝的,本相只要你们帮忙杀个人,这人本相不好动手!” “谁?该不是姓马的吧?方山严密的很,这人又十分精滑,怕是不好动手。” “你有所不知,他现在每天都要去中书省当值,放了衙就回方山,身边没几个护卫,若是你们还杀不了他,只当本相找错人。” “好!若是相爷大事成了,咱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好处呢?该不会学那位忘恩负义吧?” “呵,比本相还心急。若是不成本相身死族灭,若成了旁人好说,可他那三个手握重兵的儿子岂会善罢甘休,这仗有的打呢。现在本相明白他为何不顾劝阻,也要分封藩王了。当然,尔等也可趁乱起事,说不准胡某哪天要跪在阁下身前俯首称臣呢。” 黄脸汉子眼中流露出一丝热切的目光,笑了笑道:“不得不说相爷真是搔到了在下的痒处。不过在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哪,您若是真心实意就把这碗茶喝了吧。” 他说着端起茶碗递到胡惟庸的眼前,胡惟庸也很光棍,“怕你下毒便不会来了,喝就喝!”他接过茶碗却看到一双葱白的小手,惊愕的抬起头来问道:“你是女子?” “玄重,玄重过来!”汪广洋站在公事房的里间神神秘秘的冲马度招手。 马度不情愿的从窗户边上起身,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晒一会太阳都不叫人消停。” 马度刚进了里间,汪广洋就把房门给栓上,“干什么神秘兮兮的,该不是让我给您画春宫图吧。” 汪广洋脸一板道:“胡说八道,你的大作老夫早有收藏,叫你过来是有正事。” “您还有正事?”马度抽着鼻子在汪广洋身上嗅了嗅,“太阳果真从西边出来了,今天竟然没喝酒。” 汪广洋用手在胸口挠了挠,“玄重莫要提酒勾引我肚里的酒虫,你且看看这个?”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沓纸来放在桌子上。 马度凑过去瞧了瞧,只看完第一张便笑了起来,“您这是相信我那日给您说的话了。” “有备无患嘛,你看这些能不能用得上,这都是老夫前些年整理出来的胡惟庸的罪证,老夫虽然没有实权,只要他在我眼皮底下干得腌臜事桩桩件件都记得一清二楚。” “自然用得上,算是锦上添花了。” “专政擅权、贪赃枉法、打击异己、结党营私只能算作是锦上添花吗,皇上到底打算治胡惟庸个什么罪?” 差点说漏嘴了,马度忙掩饰道:“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这些您收好了,嗯,等时候到了你就在朝会上弹劾他!” “难道不是你交给皇上吗,还要老夫在朝会上弹劾他?” “我交上去那是我的功劳,您弹劾他才能让皇上知道您在中书省的忍辱负重啊,不然如何脱得了干系。” 汪广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玄重说的没错,还是老夫自己交上去的好,时候到了你可得提醒我。” 马度粗略将那一沓子纸看完,调侃道:“怎得到了洪武八年就没有了,莫非这两年他改性子做了好人了。” “是老夫改性了不可以吗,少拿老夫打趣。”汪广洋感慨的道:“那杨宪虽然狠辣,但是在中书省总的来说还算低调,老夫也懒得管他。可胡惟庸只规矩一两年,仗着皇上宠信又有韩国公做靠山便无法无天,老夫开始还想着委屈求全以待时机,可日子久了便没了心气,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就算是哪天辞官也不用灰溜溜的离开中书省。” 当然不用离开中书省,因为中书省这个称呼会离开你。 放了衙马度和平常一样去谨身殿里坐上一会儿,静静的看老朱批折子,看着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谁知老朱却道:“胡惟庸应该收到你派人到定远的消息了,那两个人锦衣卫会暗中保护,你平常出门也多带些人手吧。” :。: 第696章 渡口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的很早,才刚刚的过了申时天色就开始暗了下来,昏黄的夕阳撒在官道上黄澄澄的一片,两匹健马疾驰而过腾起滚滚的烟尘。 瘪头使劲的磕了两下马腹,身下的马儿向前一窜便与老刘并肩而行,他吐了吐嘴里的灰尘,嘴里气喘吁吁的抱怨道:“刘叔你就不能慢一点,今天风大我尽跟在你屁股后头吃灰了。” 老刘扭过头来道:“你懂个屁,侯爷说了咱们这一趟其实风险不小,没瞧见俺都没回老家看上一眼,早到家早安心。” 瘪头不以为然,“马上就应天的地界了谁敢触咱们的霉头,刘叔你小心过头了,我看你这是赶着回家日婆娘呢。” 老刘笑骂道:“只许你三天两头的逛窑子,不许俺日婆娘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娶一个婆娘绵延香火才是正事。” “别说没用的,你看我这副模样上哪里找婆娘,家里丫鬟见了俺哪个不是绕着走,想当年我也是大姑娘小媳妇看一眼就脸红俊后生,何曾想过落到这步田地。” “那是你眼光太高,你逛窑子的钱十个八个的黄花大闺女也娶进门了。回头俺就给家里的账房支应一声,每个月只发给你一半的工钱,攒上半年就让俺家婆娘给你说门好亲事,一定是脸盘圆屁股大好生养的好姑娘!” “老刘,别呀!俺答应过杏花楼的落落姑娘,下个月要送她新出的玩偶呢!” “混账玩意儿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骑快些!”老刘一鞭子抽在瘪头身下的马儿身上,马儿唏聿聿的叫唤一声,跑得越发的快了。 两人一路疾驰到了长江渡口时天色已经是下半夜,黑夜之中滚滚江水亲吻着江岸啵啵作响,密密麻麻的小船在栈桥边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老刘下马走到栈桥上冲着停靠在江边密密麻麻的小船大声的吆喝,“船家,船家,送俺们过河!” 一个小船之中来有人说道,“不行,风大浪急又是晚上要是翻了船冻也冻死了!你们还是到岸上寻个客栈歇脚,马上天就亮了。” 老刘再问其他小船都是这番回复,只好大喊道:“俺出二两银子送俺过河!” 这一句果然好使,接着就见好几个船舱里头亮了起来,有船夫提着气死风灯到了栈桥边上,可看清老刘几人的模样,又连忙的缩了回去。 老刘拉住一个喝问道:“二两银子还嫌少?” “银子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不是,板刀面咱们也怕得紧!”那船夫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瘪头。 “他娘的,这是把老子当恶匪了,告诉你我们两个可是江宁侯府上护卫长随,江宁侯知道不,那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勋贵里头数得着的良善人家!” “你是江宁侯的护卫长随?那俺还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呢,赶紧的松开我,咱们船帮也不是吃素的。”那船夫甩开老刘的手重新回到船上。 “他娘的,有条破船了不起似得。刘叔咱们就到客栈里头歇歇脚,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 “只好这样了!” 两人正要离开栈桥,又见有人打着灯笼过来,询问道:“是你们要过河?给二两银子我送你们,我的船大连人带马只一趟就能过去。” 瘪头正要答应,老刘却摆摆手道:“不必了,俺回过醒来了,二两银子太亏了!”他说完一拉瘪头就上了岸。 瘪头不解的问道:“刘叔这是做啥,咋又不过河了呢。” 老刘压低声音道:“你没瞧出来吗?看刚才那人走路是个练家子,俺也怕吃板刀面,哈哈……咱们到客栈里头歇会儿弄点吃喝,等着天亮。” 刚才那个邀请老刘上船的船夫提着灯笼回到船上,船舱里便有人问他,“他们不上船?” “不上,警觉的很。看他们的样子是一路疾驰而来,难怪能躲过前头的截杀。” “哼,到了这里还不是让咱们给截住了,一脚踏进阎王殿还能跑了他们,兄弟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动手。”回应他的是船舱里面锵锵的抽刀声。 在江边渡口有不少的客栈茶肆供着往来客商歇脚打尖,不过这个时候大多都黑灯瞎火的关着门,只有最靠近渡口的一间客栈亮着。 老刘把马儿栓在门前的桩子上,取了一个毯子盖在马儿的背上,揉揉马头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马上就有吃的了。” 瘪头已经在哐哐的敲门了,很快便有一个伙计揉着忪惺的双眼打房门请两人进去,屋子正中摆着一个火炉,炭火快要烧尽了,不过屋子里头还是很十分暖和,周围的桌子上七七八八的坐着二三十人,有和尚、有货郎、有乞丐、有商贾伙计、男女老幼各色人等。 这些人多半都是和老刘他们一样夜间到的渡口,不舍得花钱住宿拿上几个铜钱买一口茶一碗酒的便能坐到天亮。 老刘吩咐对伙计吩咐道:“给外面的马儿拿些草料,再喂些温热水。” “好嘞,不过事先得给客官讲清楚,咱们这里的东西在这个时辰要比平常贵上个五成。” 瘪头骂骂咧咧的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老刘却道:“瞎吵吵什么,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觉,挣得可不就是这个钱。” 伙计嘿嘿的道:“还是这位老人家通情达理!。” “弄些酒饭果腹,往炉子里头再添些炭火。” 瘪头补充道:“有肉的话,再拿些肉过来。” “大早上就吃肉,你也不怕腻着了。” “谁说这是早饭,我这是吃的昨天的晚饭!” 老刘再他脑袋上拍了一把,“他娘的道道还真多,到那边坐!” 他下意识的避开几个年轻的伙计,跟一个老汉坐到一个桌子上,那老汉昏昏欲睡,一个小童趴在他的怀里,用毯子裹得严实,看身形应该是七八岁的年龄。 “莫要扰了孩子睡觉!”老刘和瘪头轻手轻脚的坐下。 伙计很麻利喂好了马就端着酒饭上来,瘪头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酒不错还是热乎的!这猪头肉也筋道有味。” “嘿嘿……小店的东西虽然贵了一点,可品质半点也不差,小的去添炭火了,客官有什么要求尽管招呼。” 伙计把木炭放进火炉,用蒲扇稍微扇了两下,炉火便又旺了起来,厅堂里越发的暖和,两碗热酒下肚瘪头便觉得快要冻僵的四肢开始暖和起来说不出的舒服,还要再喝却被老刘一把按住。 “喝两碗暖暖身子就行了,喝醉了俺可不管你!” “不喝就是!”瘪头抓过一个馒头就着猪头肉大吃大嚼。 酒菜的香味儿显然惊扰众人的美梦,年轻的伙计抬头看了一眼吧唧了两下嘴趴到桌子上继续的睡觉,和尚看了一眼轻道了一声佛号闭目不语,货郎拿出一块冰冷的馒头放在炉子准备烤来解馋。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老汉更是吞了一下口水,他怀中的小童嘤咛一声,用稚嫩的声音道:“爷爷,孙儿饿了!” 老汉在小童的身上轻拍一把,“好好睡觉,等到了城里爷爷再给你买吃的。” 老刘道:“娃儿既然饿了就让他吃些,反正俺们两个也吃不了这许多,老哥也喝点酒暖男身子。” 老汉摆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一点吃喝值什么!”瘪头掰开松软的馒头往里面夹了些猪头肉递了过去,“娃儿快接着!” “多谢大叔!”毯子里面伸出一条胳膊,突然一道寒光从袖子里面里面滑了出来,被一只有些畸形的手握住,猛地刺入瘪头的腹部。 “啊!”瘪头痛呼一声,再看对方面容哪里是什么可爱的孩童,而是个满脸褶皱面目狰狞的侏儒! 第697章 有情况 “妈了个巴子!”瘪头怒吼一声,另外的一只手臂就甩了取出,锋利的钢钩子一下子就插进那侏儒坚硬的头颅,用力一钩就掀开一块头盖骨,红白相间的浆液喷涌而出。 刚才那个看似慈祥的老汉,则是从毯子里面抽出一柄钢刀,朝着瘪头脖子砍了过来,瘪头下意识的用钩子一挡,只见火光迸射,瘪头手臂上的钩子完好无损,那老汉手上的钢刀却出现一个偌大的豁口。 “呸呸呸……”瘪头吐掉唇边的脑浆子,“什么破烂刀子也敢跟俺家侯爷打出来的玩意儿比!” 老刘两手一掀桌子就朝着老汉飞了过去,“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他一手拿刀另外一手拉着瘪头到了墙角,“怎么样,肠子出来了没有!” 瘪头咬着牙把刀拔了出来,刀尖一寸长已经染红,“幸亏来前听了你的话,在里头穿了皮甲,不然这一下子真的要攮出屎来。” “杀人啦!”客栈里头已经是乱糟糟一片,旅客们大声的惊叫着往外跑,伙计一头扎进后院,没有了二三十人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十来个个人,老汉、和尚、货郎、乞丐、老汉,还有那一伙商贾伙计,一个个的都取出武器虎视眈眈。 “狗日的咱们这是进了贼窝了!”老刘恨恨的骂了一句,“这下咱俩要死球了!俺一把年纪无所谓,你还年轻连个香火都没有!” “我瘪头是怕死的人吗,比起战死的兄弟我多快活了十年值了!多杀一个是个!”他说着一抬手一股青烟冒出,随着一声脆响刚才的那老汉胸前爆出一团血花应声倒地,瘪头把短铳卡在铁钩子上,另外一只手剩下四个指头的手熟练的装填弹药。 那和尚已经拿着一柄戒刀朝着两人冲了过来,老刘正待举刀拼杀,却见斜刺里冲一个伙计跟那和尚斩成一团。 “怎得?这是侯爷安排的后手?”老刘不解的挠挠头。 那个领头的商贾冲着老刘瘪头两人吼道:“这里咱们锦衣卫挡着,你们赶紧的走!” 老刘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他娘的原来是自己人,刚才俺还防着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瘪头咱们走!” 货郎、乞丐忙出来拦截锦衣卫一拥而上,双方叮叮当当的战作一团。锦衣卫虽然人多,可对方三个都是极好的身手,一时间竟打个平分秋色不落下风。 老刘和瘪头寻了个空子出了门,可转眼之间又回来了,那锦衣卫小头目头子骂道:“这个时候不用讲什么义气,你们跑了我们才好撤!” “谁跟你讲义气!狗日的又上来了!差不多有二十个人,我们一个老的一个伤的,马都被人抢走了如何跑得了!”瘪头大喊着照着屋里的和尚就是一枪。刚才还大杀四方的和尚半个脑壳都给掀开了。 老刘立刻把门闩上,“赶紧的把这两个给清理了,省得他们里应外合,你们锦衣卫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亲近人了,怎得也不配个手铳!” “你懂个屁,正因为是皇上身边的亲近人才配不得手铳!”锦衣卫小头目骂骂咧咧,“因为你们两个笨蛋,我们这一小旗的兄弟怕是都要搭进去了!” 那小旗瞧准时机一刀把那乞丐穿了个通透,“狗日的去死吧!” 嘭!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二十个持刀的精壮汉子一拥而入杀将过来,那伙锦衣卫也只剩下四五个人,双方实力差距太多,立刻便呈现弱势。 老刘不愧是军阵上的老手,一个照面就劈倒一个,吼道:“瘪头,刘叔顾不上你了,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啪!瘪头手里的短铳喷出一股青烟,一个人应声倒地,“不用你管我,我已赚了两个了!” 瘪头刚刚的把短铳卡到钩子上,准备继续装填,一个壮汉已经持刀劈了过来,瘪头用下意识用钩子抵挡,虽然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可是卡在上面的短铳,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对方横刀再次扫来,瘪头身子一矮直接躺倒地上,腿往上一钩,就踢在对方的裤裆里,就在那壮汉痛的弓腰时,锋利尖锐的铁钩已经插进对方的肚皮,只稍稍一用力就拉出一串肠子来! “啊!”那壮汉还没死满脸的恐惧,叫喊之声惨如杀猪,估计他的恐惧远甚疼痛,瘪头又一钩子直接插中他的心窝,稍稍用力往上一提,那人就吐出大口鲜血,直接压在瘪头的身上。 瘪头将他掀开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腰间有两个东西硌得慌,他猛地一拍脑袋,“侯爷给的东西怎得忘了!” 他从腰间的袋子里面取出两个手榴弹,这两个手榴弹有些不同,弹体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小弹珠,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见旁边的有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的应该是面粉,大约有十来斤重,八成是之前的旅客落下的。他解开袋子口,同时拉开两颗手榴弹的引信,迅速的扔了进去,用手一挽猛地抛向半空。 轰轰!只听见两声爆响,烟尘弥漫中混乱的大厅一阵惨叫,同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五六!你他娘的还不起床,这是比我还懒啊。”马度掀开张五六的被子,只见一个光溜溜黑乎乎的身子,“你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还光着身子裸睡!” “冷!冷!”张五六连忙的把被子捂紧,“睡觉谁家还穿衣裳,岂不是笑死人了。侯爷您这几日去当值咋时早时晚的,让人摸不着个头脑。” “你是不知道啊,有人想要侯爷我的脑袋,我岂能让他摸准了我出行的规律。” 张五六蹭了得坐了起来,拍着床道:“谁敢要侯爷脑袋,俺第一个跟他没完!” “行了!赶紧的起床吧,再不走人家就在路上等着我了。” “侯爷放心,俺穿衣裳快得很!”张五六拿过棉裤光着腚直接套上,光着膀子把大棉袄一裹,拿了布带子往腰里一系,两脚塞进臭烘烘的皮靴里面,“侯爷,俺穿好了!” “还真是利落!别忘了,穿上你的皮甲带上腰刀,火铳要装好弹药,别整天拿个空枪吓唬人。” 等张五六穿戴整齐,两人便出了家门,路口处家里的护卫正坐在春花的摊子上吃东西。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张五六直到把手指头都掰完了都没数过来,“侯爷今天咋带这么多人的!” “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人要我的脑袋,我又贪生怕死当然得多带些人手。” 张五六拍拍胸口,“侯爷放心有俺咧,咱们吃点东西,赶紧得上路!”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别说!” 老刘婆娘已经端了两大碗的豆腐花过来,张五六从筐子里头拿了几根油条,春花嫌弃的撇撇嘴,“手也不洗,让侯爷怎么吃你抓过的东西!侯爷,这有刚出锅的!” 春花拿着长筷子给马度夹了两根刚出锅的油条,放在马度的碗沿上。马度拿过黄澄澄的油条沾了沾豆花塞进嘴里,“味道不错!这色道口味比家里的厨子做得好多了,春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侯爷就会拿俺说笑,俺这是炸的多了,刚开始也是不成个样子!侯爷慢慢吃,要是不够俺再给您拿!” 老刘婆娘则是一脸愁容,“侯爷您让俺家老刘去办什么差事了,怎得这么些天了还不回来,俺昨天晚上不知道为啥一直心慌睡不踏实,该不是老刘出什么事情了吧!” “丈母娘你心慌那是夜里想老丈人想得,要不就是得了心病,老丈人回趟老家能出个啥子事!” “呸!没大没小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来!俺家春花咋就嫁了你这么个夯货。” 马度宽慰道:“刘婶放心,老刘这两天就应该回来了。” 以老刘的周到细致,再加上锦衣卫暗地里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吃完了早饭,马度就上了马车,家中的护卫骑着马儿围在马车的周围缓缓前行。 虽然不太相信胡惟庸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的截杀他,但是马度不得不小心,三十个带着火器的骑兵,足够在应天城外横着走了,就连马车也是改装了,就是拿虎蹲炮都射不透。没瞧见从前只要两匹马就能拉着飞奔的马车,现在上了四匹马还慢吞吞的。 刚刚的过了方山没走多远,只见驾车的张五六喊了一嗓子,“吁——”马车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马度探出脑袋问道:“咋不走了?有情况?” 张五六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有点情况,俺想拉屎!” :。: 第699章 鸿门宴 镊子伸进肉里夹出一个亮晶晶的小钢珠,放进白瓷盘子里,叮的一声发出悦耳的轻响,往伤口上擦了些药,再用绷带裹紧,马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完了,瘪头你放心你死不了,不过很有可能成为麻子!” 躺在床上裹得跟木乃伊似得老刘没好气的道:“不是麻子他也娶不着婆娘,俺在战阵上打滚多年,大伤小伤无数也不曾裹成这样,真是被他给害惨了,回了家里还不得给婆娘唠叨死。” 瘪头摇头道:“老刘,你这就没良心了,我要是不使这大招,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好歹你伤在背上,我他娘的全部都伤在脸上,仅剩的一只好眼都差点没了,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实在没想到胡惟庸会下这么大的本钱截杀你们,幸好都是皮肉伤,养几天便好了,老张便倒了霉虽然命保住了,一条胳膊怕是要废了。”马度一边收拾东西 老刘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是老张该做的,侯爷自不会亏待他。俺们两个没事,养好了伤便回家去,侯爷有要事自去忙吧。” “那好,回头我派几个人过来照看你们!”马度提着药箱出了屋子,对门外的杨书平拱拱手道:“多谢你了,不然这两人怕是得死在半路上。” 杨书平摆摆手道:“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咱们怎敢怠慢,您要是忙活完了,就进宫吧,皇上正在等着见您呢。” 马度在方山附近被伏击之后就回到家里给老张治伤,刚刚给老张包扎好伤杨书平就找上门来,说老刘和瘪头也受伤了。 马度当下就换了锦衣卫的衣裳,跟着锦衣卫一起进了应天,好在他们两个都伤得不重,不然回家还真不好意思见春花母女。 谨身殿里静悄悄的,老朱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龙案后面批折子,这个时候八成在睡午觉,宦官领着马度进了后殿,老朱果然刚刚的起身,元生正给他穿衣裳,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皮裘,配上那张黑脸活像个土包子暴发户。 老朱横了马度一眼,“你笑什么?朕穿这个很像个土财主吧……阿嚏!” 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一缕清鼻涕喷了出来,元生连忙的递上帕子,笑呵呵的对马度道:“国舅爷不知,皇上近日染了风寒,回头您给皇上瞧瞧!” 老朱摆摆手道:“算了吧,他给人瞧病向来是开膛破腹的,朕哪儿受得了这个,还是接着喝御医给开的方子吧。” 老朱裹了裹皮裘做到太师椅子上,“听说你被人伏击了,可伤着了?” “微臣无碍,能当皇上的挡箭牌心甘情愿!” “哈哈……你哪里是心甘情愿,心里头不知道把朕骂了多少回了!”老朱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朕实在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只好委屈你了,你做得果然不错很合朕的心意,现在胡惟庸已经毛了,这事儿很快就会完,算你一件大功,到时候这宰相的由你来做如何?” 老朱这是越来越不实诚了,连自己都开始试探起来了,真的以为我会相信你除了胡惟庸就罢手吗,以后中书省都没有了做个屁的宰相。 马度连连摆手,“皇上找错人了,您不是不知道微臣性子懒散不耐繁琐又疾恶如仇,怕是干不了这差事。汪相近日振作起来且十分勤勉,微臣举荐他接任宰相之职吧。” “不耐繁琐又嫉恶如仇?你这推脱之词朕怎么听着耳熟呢?朕想起来了,当年你推荐刘基为相的时候,他说的便是这句话。” 老朱有些感慨的道:“说起来诚意伯已经去了好些年了,当年他因病辞官,朕让胡惟庸带着御医前去探病,谁知道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朕以为他匆匆离世跟胡惟庸就脱不了关系。” “那这黑锅胡惟庸是背定了!”马度不由的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定了?” 马度忙正色道:“微臣说要是胡惟庸害了诚意伯那他就死定了!” “嗯!”老朱点点头道:“听韩成说你这次遇袭是白莲教的动的手。” “这刺客皇上也知道,从前他还在潜伏在修城墙的民夫之中准备发动暴乱呢,定是白莲教的人无疑。这人功夫了得高来高去,现在受了伤估计逃不远,您可得让锦衣卫把他给找出来,伤了微臣是小事,可要是伤了哪个在书院读书的王爷就不好了!” “放心,朕已经让韩成去做了!”老朱脸上有些疑惑眼底却藏着一丝的喜色,“朕就奇了怪了,你说胡惟庸他一个堂堂宰相怎么就能白莲教勾结起来的,真是小瞧他了!” “这个……微臣不知!” “不奇怪,就连锦衣卫都查不出来,这些日子你不要来来回回的跑了,就在城里住着吧,朕会让锦衣卫护着你的。”老朱捻着胡须嘿嘿的笑道:“这事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嘿嘿……” 胡惟庸当在公事房的窗户里又看见马度那张讨厌的脸时,真是恨不得拿短铳直接将他打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用了,也许他已经把在定远探查到的情况禀告了皇帝,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放了衙他立刻就邀人到他的府上聚会,这次不仅仅是只有他亲信而已,还有很多和他往来密切的勋贵和定远出身的中级军官。这些人严格的说起来并不算是他的人,而是李善长的人,想把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李善长自然是少不得要请的。 回到家里他便让人准备酒宴,自己则是到了门前亲自迎客,天黑之后勋贵和亲信陆续来到,可迟迟不见李善长的身影,这让他有些不安。莫非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避讳自己,请不到李善长可就麻烦了,也不知道李存义是怎么办事的。 他正要亲自跑一趟,就见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而来,这让他心中长长的出了口气,不等马车停下他便迎了上去。 李存义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出来,冲着胡惟庸打了个眼色,又对里面道:“兄长您慢着些!” 李善长看看拱手垂立马车旁的胡惟庸,叹口气道:“老夫最近犯了腰疼病,有什么事非要老夫请来!” “是下官的错,还请李公莫要见怪!”胡惟庸连忙的作揖致歉。 “罢了!罢了!还不扶我下来!” 李存义和胡惟庸两个人扶着李善长从马车上下来,李善长看看门前早就准备好的滑竿笑道:“你做事倒是细致妥贴!” 胡惟庸的宅子太大,给犯了腰疼病的李善长准备滑竿还是很有必要,两个精壮仆役抬着李善长晃晃悠悠的进了胡府,胡惟庸跟在一旁陪着往里走。 “你家里还真是大,都快赶上老夫的公爵府了!” 往常都是胡惟庸到他府上去拜会,他还是第一次到胡惟庸家里来,一双眼睛四下里打量,见犄角旮旯里头都站着持刀护卫,不由得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虽然还没有开宴,但是厅中气氛已经十分的热闹,见李善长到来便人人上前问好请安,李善长热络回应相谈甚欢,很快便杯筹交错畅饮起来,胡惟庸又找来舞姬上场助兴。 不等那些舞姬跳完,便有人下场把看中的舞姬拉过来上下其手,若不是李善长在这儿八成就要当场正法。 李善长有些的不满的对坐在下首的胡惟庸道:“你办的有些过头了,若非宴饮藩属外臣皇上都不会找教坊司的舞姬助兴。” 李善长小看了胡惟庸,这些舞姬在胡惟庸府上不知道住了多久了,是他拿来笼络心腹的重要工具。 “李公不喜欢,下官这就让人撤了就是!”胡惟庸起身对众人道:“一点礼仪规矩都不讲究,也不怕污了李公的眼!” 胡惟庸让舞姬都退下,见众人一个个的面酣耳热,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道:“今天请大家过来,实是为了看一件祥瑞!”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00章 水德 陈宁用拍着眼前那硕大的石笋,一脸夸张的道:“不用大惊小怪,其实还有一件天大的祥瑞,就在一个半月前,胡相爷家的祖坟在夜晚红光大作,仙乐齐鸣,更有黑龙盘绕的墓碑之上……” 还是之前的那一套说辞,不过这次说得更是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一个中级军官不知道是喝醉了还真的糊涂,等陈宁说完了还不罢休,“陈宪台你咋不说了,俺听得正起劲呢。” 明白人都品过味儿来,可看身旁的人都神色淡定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那里晓得的这些胡惟庸的亲信已经是第二次听了。 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言语,可更多的人则是把目光望向坐在上首的李善长,其中包括胡惟庸的亲信,可见李善长的威望是多么的高。 李善长本人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露出几分的震惊之色,便一脸的淡然,更是一言不发。其实他心中又惊又怒,原本不过以为胡惟庸只是说说而已,被自己训了一顿应该回过醒了。 谁曾想他竟然付诸行动了,这是把他李善长架在火上烤,是要拉着他李家下地狱呀,如果猜想的不错,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弟弟已经上了贼船了。 他在心里祈祷着胡惟庸不要把事情戳破,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那陈宁却还不肯把手,“自古以来君王受命于天,有圣人出必天降祥瑞,王朝更迭五德始终,今有石笋出于水井之中,石碑之上黑龙盘绕,新君当是水德必然克火……” 谁是火?当然是大明了,大明之所以是火德那是因为蒙元是金德,火克金而已,其他的理由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 “……胡相的生辰八字,陈某找人算过,五行属水,又有祥瑞降在他的老宅、祖坟,上天启示胡相乃帝王命格当为天子……” 那个还在犯糊涂的中级军官大着舌头道:“陈宪台你不是在说笑吧,你说胡相爷有皇帝命?那咱们的皇上摆哪里?” 客厅里面却鸦雀无声无人附和,那中级军官粗着嗓子问道:“咋的,你们咋不说话?” 可依旧没有人理他,陈宁到了李善长身前跪拜道:“昏君无道,刻薄寡恩,朝廷之上‘无一日无无过之人’,百官苦其久矣,却无可奈何。李公乃是开国元老,年高德劭,朝廷百官无不敬服,只要李公一句话定人人竟从,还请李公为吾等另立新君!” 厅中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李善长,等待着他做决定,除了刚才的那个粗莽的军官竟没有一个跳出来打断或者阻止。 胡惟庸沉默不语可看在眼里却心头暗喜,李善长果然是有威望,不是自己所能比的,实在不行自己退一步拱李善长上位? 他还在踌躇,李善长已经说话了,只听他语重心长的道:“本公老了管不了那许多,尔等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又十分的暧昧,费聚起身问道:“李公您是什么意思?” 李善长似是没有听见,只对李存义道:“本公醉了,存义送我回家,你们不必送我!”说着就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出了门。 胡惟庸暗暗的咬着牙,犹豫着要不了将他拦下来,可想到李存义已是上了他的船,李善长不可能去告发,只要自己事成了说不准还会帮他。 他阴着脸道:“李公说的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地位还需要一字一句的给大家掰扯。你们都坐下,都坐下!” 出了厅堂依旧能听得见胡惟庸的大声呵斥,李善长充耳不闻脚下走得快,似乎他的腰疼病在这一刻好了,忽然厅里传来一声惨叫。 李善长身形微微一滞,脚下却越发的快了,嘴里喃喃的念道:“陈武八成是死了,当年可是他可是冲着本公才投了军的,他不过是莽汉子而已,何必呢。” 出了胡府,李善长立刻蹬车,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马夫一甩鞭子在马儿的身上轻轻的抽了一下,马蹄咯噔咯噔了响了起来,等离胡府远了,李存义才轻声的问道:“兄长,胡惟庸……” 他刚一开口,李善长就甩了一个巴掌过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响亮至极,马儿还以为是鞭响呢,跑得更快了。 “兄长为何要打我?” 李善长咬着牙压着声音呵斥道:“你还有脸问我!是要把让我李家灭满门九族你才甘心吗!” 李存义捂着脸道:“兄长是不同意了?刚才为何不明言拒绝?” “没脑子,我要是直接拒绝,咱们兄弟两个未必能出得了他家的大门!” “他敢!” “蠢货,他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给我老实交代,你是怎么上了他的贼船的。” 李存义只好将之前的事情如实相告,“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小弟与胡惟庸有姻亲,他造反我实难脱得了干系,嗯,其实这何尝不是我们李家的机会呢。” 李善长皱着眉反问:“什么机会?” “兄长被皇帝冷落多年,只能借着胡惟庸插手朝廷之事,我李家声势大不如前了,小弟只在太仆寺坐个养马官,日后兄长若是不在了,我李家多半要败落。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胡惟庸狼子野心,再非从前的忠犬留着只是祸患,他若谋事不成正好把他打入深渊借此划清关系。嗯,他若是成了,便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前头李善长听得还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便又甩了李存义一巴掌,“说到狼子野心胡惟庸未必比得上你!车夫去皇宫!” 李存义闻言大惊之色,噗通跪倒在地,抱着李善长的大腿道:“兄长您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带你去皇上那里请罪!” “不!兄长我可是你的亲兄弟呀,你会害死我的!” “你检举胡惟庸也算是大功一件,再加上为兄全力保你,定不会有事的。” 李存义苦笑道:“兄长,他是什么人您最清楚过,您觉得他会放过我吗?到时候怕是你连您也脱不了干系!” 李善长长叹气一口气,托着额头沉吟了半晌才道:“罢了,回府吧!” :。: 第701章 准备出手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已经有更多的人被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会成功吗?胡惟庸自己并没有多少把握,不过他相信只要自己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李善长说不准还要给他做急先锋呢。 他一如往常参加朝会,上衙当值,在窗户里面看到那张讨人嫌的脸。这两日的情况开始有些不对,之前因为马度强势介入而分成两个山头的中书省有向他倒的趋势,竟一个个的又回来了。 这不又来了一个了,像条狗一样的在他面前低头哈腰,还不停的抽自己的嘴巴子,“相爷,下官有眼无珠,请您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胡惟庸把两手放在火炉上烤着火,沉吟了半晌才道:“想回来也容易,不过你得跟本相说说,你又如何想通弃暗投明的。” 那小官讪讪一笑道:“相爷就不要瞒着了,您家里出了祥瑞为何不通知下官一声呢,我等也好上门庆贺……” 不等他说完胡惟庸已经不淡定了,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喝问道:“你听谁说的本相家里出了祥瑞!” 那小官不太明白胡惟庸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看他似乎要吃人的表情连忙招认,“这事儿下官也是听旁人说的,朝廷里面有很多官员都知道!” “什么!这么多人知道!”胡惟庸手下又紧了一分,勒得那小官气都上不来,脸色憋得的通红,他还以为是哪个上了他贼船的家伙背叛了他。 “相爷……您松手,下官……喘不过气了!” 胡惟庸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坐回椅子上,喝问道:“老实交代你在哪儿听来的,到底说什么内容给本相说个清楚明白!” 小官整了整衣领待气喘匀了才道:“下官昨晚在秦淮河听几个同僚说的,他们说相爷在定远老宅的井里长出了石笋,正好碰上逛青楼的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听他说这是大大的祥瑞,相爷将时来运转官运亨通,无赖宵小定一扫而空。” “只听说了这个祥瑞?”胡惟庸皱着眉问道。 那小官点点头,“嗯,难道相爷家里还有其他的祥瑞?” “没了,你且去忙活吧,若是还听到什么尽管来本相这里禀告。” 小官喜道:“下官知道了。嗯,有几个同僚商量好了,准备放了衙去拜望相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 “你们有事直接跟彦清……”话说到一半胡惟庸便住了嘴,往常这种事情都是胡彦清替他打理的,可现在他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心头不由得隐隐作痛,看向那边的窗户时严重又多了几分恨意。 只是他不明白马度既然为什么没有把他祖坟冒红光的事情散播出去,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他派去的人根本就没有探听到这个消息呢?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玄重每日与胡惟庸隔窗相望,颇有点牵牛织女的意思,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有断袖分桃的情谊呢。”汪广洋靠在椅背上笑呵呵的打趣。 “我和胡惟庸断袖分桃?呵呵……断头分尸还差不多,您是不知道前两天我差点就英年早逝,那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找见呢。” “你俩本就有旧怨,你还这般的逼迫他,他自然狗急跳墙!”胡惟庸指了指外间,“他现在开始反击了,你瞧瞧外面这两日人就少了一半,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阴招。他这人阴狠毒辣,还好老夫从前没往死里得罪过他,总不至于对我下死手!” 马度凑到他跟前嘿嘿的笑道:“很遗憾的告诉你,马上你就要得罪胡惟庸了,而且是往死里得罪他!” 汪广洋抬眼看看马度,“皇上准备对胡惟庸动手了吗?” “嗯!”马度点了点头,“明天朝会你就把胡惟庸的罪证递上去弹劾他,皇上必定立案查处,到时候你就推荐我领衔三司主审此案。” 汪广洋摇头叹息道:“玄重当真是胡惟庸不死呀,其实你大可不必掺和进来,老夫的那些罪证若是坐实了,胡惟庸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马度讪讪的笑了笑只道:“谁叫他得罪我呢。” “呵呵……老夫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玄重呀!” 汪广洋是误会马度了,他掺和进来并非是为了要借此整治胡惟庸,而是不想更多的人为此枉死,掺和进来才能掌握主动权控制事态的发展,要动手的不是老朱,而是他本人。 面对老朱其实他和胡惟庸一样,他并没有多少的胜算,胡惟庸还有党羽帮手,他只有一个人,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大明律而已。 枯黄的草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皮褥子,乌日娜坐在羊皮褥子上,一手拿着点心,另外一手端着刚刚挤出来的羊奶,笑呵呵的看着旁边伸拳踢脚的碧琳。 宋克虽然是书法家,可也是个武术高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书院里武术的选修课,虽是由他和赵德胜两人教授,可是绝大部分学生更愿意跟没有杀过人的宋克学习杀人之道。 原因无它不过是因为他打得好看罢了,不像是野路子出身的赵德胜就那两招,不是照着敌人的脖子砍下去,便是照着肚子捅进去。 作为宋克的手把手教的嫡传弟子,碧琳的拳脚打得也十分好看,才几个月的时间已经似模似样,闪转腾挪之间还能翻上两个跟头,乌日娜便在一旁高声的叫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看杂耍呢。 碧琳打完收功,用袖子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坐到羊皮褥子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乌日娜把厚厚的毛绒披风给她裹上,“不要冻着了,不然你娘又要埋怨我没有照顾好你。上个月茗琳拉肚子,我都没有埋怨她!” 碧琳接过乌日娜手里的羊奶,一口喝了个干净,道:“我娘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二娘不要跟她一般的见识,我再给二娘挤一碗!过来,过来!” 她抓起一把枯草引诱一头附近的大母,听到她的召唤,那模样便扭着身子走了过来,身下两颗硕大的一晃一晃的,可见奶水十分的充裕。 碧琳把草扔给它,伸手抓住一个轻轻的一捏,便有奶水字滋出落进碗里。乌日娜用轻轻的抚摸着碧琳的后背,无奈的叹气道:“还是你乖,不上课都要来陪我放羊。茗琳一看羊捂着鼻子就跑,以后等她大了不会放羊、挤奶、做奶豆腐,可要怎么生活呀!我没有你娘那么有钱,只能多养些羊做她的嫁妆。” 茗琳把奶递给乌日娜,掩着嘴咯咯的笑道:“二娘不必为妹妹忧心,等她大了爹爹一定会给她找一个有钱的夫婿,饿不着肚子的。” “那个男人会和你爹爹一样有钱吗?” “人家都说高门嫁女低楣娶妇,取妹妹一定是要咱家还有钱的才行,还会有很多的丫鬟仆役伺候她,替她放羊!” 乌日娜重重的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她高兴的一口把碗里的奶喝完,“我再给你挤一碗……不好!茗琳的嫁妆跑了!” 只见一头小羊突然脱离了羊群远远的跑开,碧琳拍拍乌日娜的肩头,“二娘坐着我去追!” 碧琳把两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哨子,一匹和羊儿挤在一堆吃草的小白马便咯噔咯噔的跑了过来,碧琳扶住马鞍一跃而上,漂亮的马靴轻磕马腹,小白马嘶鸣一声便追了出去。 看着碧琳披风飘飘英姿飒爽的模样,乌日娜喃喃的道:“真是个好丫头,也许我应该再给她准备一份嫁妆的。” 她突然一拍脑袋猛地站了起来,“碧琳!碧琳!快回来,护卫说了附近有坏人!” 此刻碧琳早就追着小羊进林子,哪儿听得见她的叫喊。林子并不茂密,她沿着庄户砍柴的小道追出去老远也不见小羊的影子。 “咩咩,咩咩,跑哪里去了,再不出来明天就把你关在家里!该不是让狼给叼走了吧。” 忽然背后茂盛的荒草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碧琳警觉的从小马的背上抽出一柄剑来,“是谁躲在那里快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宝剑是木头的…… :。: 第702章 大恩 碧琳用手里的宝剑轻轻抽了一下马儿的屁股,马儿往半人高的荒草从里走了几步,里面的情景吓了她一大跳,只见一个人正趴在草丛之中,怀中抱着小羊。 只是小羊已经死了,鲜血从脖颈里流出来冒着淡淡的白气,染红了洁白皮毛,而那人脸色煞白满嘴是血,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怖。 她吓得忙把脑袋缩到马脖子后面,见那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才歪着脖子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这才小声的斥责道:“你……你吃了我妹妹的嫁妆!” 地上那人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用十分虚弱的声音道:“真是对不住了,我实在是饿得狠了。” 看对方还算和善,碧琳胆子又壮了一些,“先生说了,偷东西是不对的。你若是饿了可以到庄子里面讨吃的,崔爷爷一定会给你很多的咸鸭蛋和白馒头。我爹爹从前就常带人去庄子里讨饭,我也跟着爹爹去过,张大姑还给了我一只小兔子呢,可惜被我弟弟吃了。” 古子枫上上下下的将碧琳打量一边,见他不是寻常农家打扮,便笑道:“看来你爹爹是讨饭讨发财了,这羊已经死了,等我日后再还给你!” “看你挺可怜的,我做主这羊不要你还了!不过爹爹说过,生吃肉不好,会有虫子进到肚里,你留着烤着吃吧,若是饿的狠了我这里还有些吃的给你!” 碧琳下了马,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荷包,走到古子枫的跟前,抓了一把奶糖放在地上,“这是我的奶糖,虽然好吃可吃多了牙就掉了,碧琳张开嘴露出满口的豁牙。 古子枫强坐起来,拱了拱手道:“多谢小姐馈赠,古某便不客气了!”说着就捏了一个奶糖扔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了起来,“真是香甜,古某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碧琳却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叔真是有趣,连带着纸都吃了,还说香甜好吃,咯咯……” 古子枫从嘴里把嚼得稀烂的蜡纸,哈哈笑道:“还真是纸,古某没见识让小姐见笑啦!嘶……” 他忽然抽着冷气,浑身上下一阵剧烈的战栗,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吓得碧琳往后条了一步,问道:“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古子枫喘着粗气道:“古某受了点伤,这两日烧的厉害!” “哦,原是受伤了,我去给你找个郎中吧!” 古子枫连连摆手道:“不碍的,从前受伤也发过烧,过几日便好了。” “受了伤不看大夫怎么行啊,会死人的。你放心不用你的诊金,我爹爹就是一个大夫!” “不,真的不必了,生死有命。”古子枫笑着打趣道:“对了,令尊既然是大夫,家学渊源,小姐定懂得一些,不如给在下瞧瞧!” 碧琳为难的挠挠头,“我倒是见过爹爹给人治病,可娘却不让我跟爹爹学,总是比寻常人懂些,让我瞧瞧你伤在哪儿了。” 看碧琳认真的模样,古子枫只好道:“污了小姐眼了!” 他说着向上拉了一下裤腿,只见他的的小腿肚子上有一个小孔,周边通红肿的老高。 “哎呀,你这是被火器打着了吧。” 古子枫讶然道:“你竟知道这是火器打伤的?” 碧琳重重的点了点头,“过年的时候,中秋的爹爹带着庄子的孩子在林子里头打了一头野猪,用火器打的,就是这样有一个窟窿,别看这个窟窿不大,可里面却伤得厉害,你看你的腿都发青了,再不治只能砍了以后做个拄拐的跛子。” 古子枫不知道中秋的爹爹就是坏了他正事的那个,“那你倒是说说,我这伤该怎么治?” “伤口里面有铅子,你若是不取出来就算是好了一时,也早晚要中毒的,所以中秋爹爹送来的猪肉,爹爹都不让我们吃!” “原来是有铅子!”古子枫从袖子里头一柄约莫三寸长的锋利小刀,伸手就在伤口上划了一道,一股黑血就淌了出来。 他用刀尖剥开皮肉,里面果然如这小丫头所说的一样,里面的伤口其实很大,筋肉被打得稀烂,隐隐的可见一点明闪闪的东西。 他咬着牙用刀尖剃了出来,果然是铅子,而且已经变形了,难怪会撕裂出这么大的伤口,他一狠心硬生生的将周围的一块烂肉剜了出来,手法干脆利落。他抬眼看看旁边一脸淡定的碧琳,“你倒是不怕!” 碧琳摇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是跟着表哥见过大场面的,寻常杀猪宰羊我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的表哥八成是个屠夫!”古子枫心里这么想,“大恩不言谢,请容日后再报!” “咯咯……这也算是大恩吗,看来从前没有人对你好过!”碧琳掏出一个洁白的帕子给他盖上伤口,“我去家里给你给你找些药来!” 碧琳骑上小马,一磕马腹就咯噔咯噔跑远了,古子枫怔怔看着伤口上的帕子,喃喃的道:“是啊,师父死了之后,再没有人对我好过了。” 要出手了,马度睡了个大早,第二天也早早的起身洗漱穿衣,身披麒麟服,头戴乌纱冠,腰系白玉带,脚踩一双白底皂面的棉靴子,将他衬托的英武不凡。 一出手就扳倒权倾朝野的宰相,也许这将是他在大明朝堂上最耀眼的一天,在了结胡惟庸的事情之后,他就会退隐方山筹谋退路,待时机成熟带上全家老小远走高飞,大明只会留下他的传说。 饿肚子就上朝的事情马度不干,出了门寻了个摊子吃了点早饭,就坐上马车直奔洪武门,一路步行内五龙桥外。 今天他来得算是早的,官员们还没有排好队,汪广洋见了马度就凑了过来,“玄重老夫都准备好了,再问你一次,真是确定皇上是要除胡惟庸吗,如若不是,这些罪证递上去,便是捅了马蜂窝了。” “你尽管放心,皇上除定他了,你这些罪证递上去绝对有功无过,之后便可告老还乡醉生梦死了!” “呵呵……承玄重吉言!” “别忘了要推荐我来主审胡惟庸的案子,你知道的我若是去争抢皇上反而不会把差事给我!” “老夫忘不了,胡惟庸虽然党羽多,可仇家也多,你位高爵显又得皇上信重,只要皇上给胡惟庸定了罪,一定会有旁人跳出来支持你的,不过准与不准终究在皇上一念之间。” “嗯嗯,我知道了,赶紧的去排队吧,那家伙来了。”马度转过身正好与胡惟庸擦肩而过,谁都没有看上对方一眼。 不知道胡惟庸怎么想,马度心里却道:“胡惟庸呀胡惟庸,不是老子心狠,落个结党擅权的罪名总比造反的罪名好,至少不用挨千刀!” :。: 第703章 封公 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百官开始整队,徐达、常遇春一直称病不朝,廖永安自打兄弟被赐死之后便彻底成了宅男,李文忠在老家守丧。 武官这里打头的便是冯胜了,紧挨着是邓愈,作为侯爵里面俸禄最高的马度,自然紧随其后,而他身后则是汤和。 汤和一直在延安驻扎,刚刚回到应天就纳了一个小妾慰劳自己,另外老朱还赏了他不少的金银财帛,还升了汤鼎做神机营的指挥使。 倒不是因为他立了多大的功劳,而是因为他相当的安分守己,很少与属下旧部往来,到了朝堂上老朱不点名他也很少发表建议,到底是和老朱一起长大的人,还是了解老朱的。 汤和用手指头戳戳马度,“玄重,我前些时候纳妾你怎得不来!” “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贺仪了吗,还嫌少?” “谁稀罕你的贺仪,俺是想找个人喝酒吹牛。” “怎么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着了,你娶那么些小妾做什么的。” “女人那是拿来睡觉生娃的,跟她们能吹出个什么来!” 马度揶揄道:“你这才是吹牛,家里女人一堆可是孩子一把手就数得过来,你该不是有什么毛病,故意娶这么多的女人回家来掩饰吧,要不改天我给你瞧瞧。” “别瞎说,我老汤身体好的很……嘘,御史过来了当心他告咱们刁状!” 汤和还是真是越发的谨慎小心了,难怪老朱这两年待他很不错。马度看看那巡视的御史,也连忙的闭嘴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奉天门两侧的宫门大开,百官列队而入到了奉天殿前,静鞭过后便拾级而上入了大殿,静静的等待老朱的到来。 忽然听见后殿传来一声喷嚏,接着就见老朱龙行虎步而来,看来他的感冒还没有好利落。老朱上了丹墀,随他而来的朱标则是站到丹墀下面,待老朱坐定,朱标便带着百官参拜。 “众卿平身!”老朱伸手一拂搭在了扶手上,九分威仪一分的随性,越发像个成熟的帝王了,百官纷纷起身手持笏板躬身而立,等着胡惟庸先上前汇报工作。 胡惟庸尚未开口,老朱却说话了,“朕自淮右起兵抗元,得无数仁人志士起兵追随,方有今日之基业。洪武二年元日,朕曾封官赐爵以酬其功,然有一亲近之人为朕南征北讨立功无算,可朕为了避嫌只封了他一个侯爵而已,朕心有愧今欲封公酬其功绩……” 马度感觉汤和在身后捅自己,只听汤和用极小的声音道:“皇上说你哩!” 马度微微的抬头,只见对面的文官都一个个的侧着脑袋看向自己,看来自己这是众望所归呀,满朝的臣子都觉得自己只封了一个侯爵太委屈了,只是这惊喜实在来的太突然了,老朱还是还是挺够意思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出来领封赏……” “叫你呢!”背后的汤和再次用指头戳了戳他。 马度正要移步,却听见老朱用重重的鼻音道:“……信国公汤和!” 马度一怔心道:“还好自己这一步没有卖出去,不然还不得尴尬死。”他扭过头对汤和轻声道:“汤大哥恭喜你了!” 汤和神情怔怔手指头还戳在马度的腰眼上,听了马度的恭贺眼珠子立刻就红了,他激动的走道大殿的中央,五体投地泣声道:“微臣谢吾皇隆恩!” 这一声谢真心实意发自肺腑,他和老朱不仅是发小,当年还是他给在皇觉寺当和尚的老朱去信,把他拉到红巾军的队伍里的,然后老朱成了郭子兴的女婿,更因缘际会成就大明王朝,这一切都与汤和有脱不开的关系,他更是追随老朱南征北讨近二十年,可到最后封赏的时候却只得了个侯爵。 除了因为功劳不够大,在沙场上吃过亏,还因为仗着和老朱是同乡发小的缘故乱说话,马度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老朱有一段时间是相当讨厌汤和的。 估计汤和也觉察到了,这两年一直任劳任怨的干活,更是改了大嘴巴的毛病,这不就给他封了公了,谁说老朱无情无义。不过汤和他这个封号是二手的,信国公是吴元年时徐达用过的,却也看得出老朱的重视。 老朱捻着短髯呵呵的笑道:“鼎臣起来吧,回头朕会让人到你府上宣旨赏赐。” “谢吾皇圣恩!”汤和再次叩首道:“微臣年老百病渐生,于征伐之事有心无力,又时常思念家乡旧事,还请皇上去了微臣的军职,准许微臣回凤阳养老。” 马度不由得在心中为汤和竖起一个大拇指,见好就收难怪老朱能留你活到最后,尤其是这个时候退出暗流汹涌的应天,对汤和来说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汤和如此的识时务,老朱自然求之不得,只一脸感慨的道:“朕也时常想念家乡,却为国事所累脱身不得,你回了凤阳之后勿要记得常到钟离替朕看望乡亲,应天你想来随时便来。” “微臣领旨!”汤和再次叩首,他起身到了马度的跟前笑呵呵道:“玄重,你还不让一让吗?” 呃……实在没想到汤和国公的威风竟然是第一个朝他显摆的,听着满堂的大笑,马度只好讪讪的给汤和让位,心里却十分的不忿,自己原本应该最闪耀的一天因为老汤多了一点的瑕疵。 见对面的汪广洋正侧着脑袋往这边看过来,便冲着他点点头,示意他是时候出手了。 只见汪广洋一咬牙,从队列中出来叩首道:“微臣有要事启奏陛下!” 老朱皱皱眉道:“忠勤伯朕知道你最近做事勤勉,可是胡惟庸作为中书省左丞相,他还没有向朕禀奏,你这样做有些不合规矩。” 胡惟庸也道:“陛下教训的是,汪少师身为副相却带头坏了规矩体统,如何做百官表率,还不速速退下!” 汪广洋袍袖一甩冷哼一声,义正言辞的道:“本相就算是坏了规矩,也总比你乱了朝纲法纪的好。” 胡惟庸脸色微微一变,“汪广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不说个清楚本相不与你干休!” “死到临头了,本相还会怕你!”汪广洋一撩官袍跪倒在地,手执笏板对丹墀上的老朱铿锵有力的道:“陛下微臣要弹劾胡惟庸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专横擅权、枉杀人命等十条大罪!” 第704章 闪耀的一天(上) 嘶—— 汪广洋的话一出口,满朝堂的人都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胡惟庸最近稍显颓势,可也不是被架空多时的老酒鬼所能比的,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众人便开始怀疑老汪是发酒疯了。 马度抬眼瞧瞧龙椅上的老朱,同样是一副诧异的表情,见老朱的犀利的目光忽然朝着自己扫来,马度忙看向手中光洁溜溜的笏板,心里巴望着老朱能够接过来汪广洋递上去的刀子,这刀虽然钝了点可是杀人半点问题也无。 胡惟庸在错愕之后反而淡定下来,嘿嘿的冷笑道:“好大的罪名本相可担当不起,若无真凭实据便是信口污蔑,汪少师可要承担后果!” “本相自有真凭实据,你在朝堂上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把持朝政的事桩桩件件本相都记录在案,请皇上明察!” 汪广洋把早就准备好的黑材料取了出来放在身前,元生下了丹墀取了那一摞纸交到老朱的手中,老朱捧一页页的翻看,刚开始看得还仔细,接着便渐渐的没了耐心,翻得越来越快。 等他翻完了便抬起头来道:“只这些?没有当事人的供词物证?” 马度心里头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汪广洋的递上去的黑材料在后世顶多叫举报信,可是在一件血衣就能定杀人罪的大明,这些有关胡惟庸的黑材料绝对可以够立案侦查的。 难道老朱不准备接这一把刀子吗?没道理,虽然老朱想玩大的摸一手清一色,可送上门的好牌又没有理由不碰的。 文官的队伍里面又站出一个人来,是都察院的长官陈宁,他到了大殿的中间向老朱行过礼,这才说道:“启禀陛下,胡相身为宰相本就有任免官员的权利,汪相却以此来指摘胡相爷实在是有失公允。” 汪广洋从地上站起来,对陈宁高声斥道:“胡惟庸到底有没有结党营私,只需要把那些被贬斥的官员和他提拔的官员交由三司一审便知,至于他提拔官员的时候有没有贪污受贿可一并查证。” 汪广洋又对老朱道:“江宁侯少涉朝堂之事,又得陛下信重,微臣以为由他领衔三司主审最好不好过。” 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给马度帮腔的是自己的好外甥,朱标步行到大殿的中央,拱手对老朱道:“启禀陛下,胡惟庸贪污擅权之事孩儿在深宫亦所闻,汪少师所言自不是空穴来风,陛下自当派人查个清楚,而江宁侯确实是个好人选。” 朱标作为太子,虽然还没有开始理政,可也有自己的一票狗腿,东宫的属官见领导说话了,立刻跟进附议。 勋贵这边看热闹不怕事大,冯胜领头、邓愈跟进一下子就跳出来七八个,想必看胡惟庸不顺眼的勋贵不在少数,毕竟他不是李善长。 反倒是和马度素来交好的汤和没有动作,还偷摸扭过来问,“你这家伙想做啥?” 马度故作无辜状,“我什么都没干哪?” “你有事也不给我提前通个气,越来越不厚道了,好在我马上就要回凤阳了,不用管你们这些破事。” 一切都如汪广洋所料,见太子和勋贵都跳出来支持马度,平时那些被胡惟庸打压为难的官员,也跟着站出来附议,这架势如滔天的巨浪似乎要把胡惟庸这条大船拍进海底。 想到自己就是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心头不由得有一分的得意,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老朱的手里,自己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毛遂自荐,老朱多半不会答应,只是这胡惟庸也太沉得住气了吧,刀都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也不带上走狗进行反击。 一个人突然从文官队伍里面跳了出来,对老朱道:“陛下,微臣也要弹劾一个人!” 老朱笑了笑淡淡的道:“今天还真是热闹,涂节你要弹劾哪个,朕听着呢。” 涂节扭头看向汪广洋,义正辞严的道:“汪相弹劾胡相罪名还有待查证,可是他玩忽职守、酗酒渎职之罪确实有目共睹证据确凿,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汪广洋!你无法否认吧!” “你……”汪广洋老脸憋得通红,一时间又无从辩驳,真是如涂节所说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见老汪吃瘪马度忙跳出来帮忙,“涂御史言重了,汪少师自陛下攻占太平之后便为陛下效力,随军征战执掌地方,可谓是兢兢业业屡献忠策同样也是有目共睹的,陛下将其比作子房、孔明,更是得陛下厚待封少师赏伯爵,这样的一个人可为什么到了中书省之后便开始不合常理的饮酒度日……” “为什么?”汪广洋在心中发问,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胡惟庸!”马度伸手怒指胡惟庸,手指头都快点到他的鼻尖上了,“就是因为你独裁擅权打击异己安插亲信在中书省将汪少师架空,汪少师有志难伸却不屈从,他用数年时间呕心沥血整理出来你的累累罪证,便是为了今日在陛下与百官面前检举你以正朝廷纲纪,所以汪少师看似酗酒渎职,实则是为了麻痹胡惟庸搜集证据,陛下手中攥着的便是汪少师的一片丹心啊!” 没错,我汪广洋就是这么想的! 经过马度的提醒老汪立刻回过神来,忙道:“陛下,胡惟庸在中书省势大,微臣不得不避其锋芒,故作颓靡只为掩人耳目。微臣忍辱负重多时,便是为了在朝堂上的这一刻,请陛下明断!” 老朱摇着脑袋嘴里不停的咂巴,“看似酗酒渎职,看似……啧啧啧,跟‘莫须有’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呀。玄重,朕今日才发现你也有雄辩之才啊!” 他娘的,老朱不赶紧的接刀砍人,这是要干什么。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不过是说的事实。” “江宁侯胡言狡辩,陛下不能轻纵,微臣这里还有一桩汪广洋的罪状,要向陛下禀明!” 只听见老朱厉声喝道:“说!” “常熟知县陈亨因空印一案被斩首抄家,其女被教坊司收没,汪广洋因为与陈亨是同乡,可未得陛下旨意便仗着身份将犯官家眷赎买出来便是大罪一桩,现在人就在他府上同样证据确凿。” 老朱对犯官很残酷,若是重罪家属也要牵连,除了发配边疆之外,不是进了勋贵之家为奴,就是进了教坊司为娼,不像是普通的奴仆或娼妓,若是没有朝廷的正式翻案或逢大赦天下便永世难以翻身。 汪广洋这么干确实不妥,可对一个有功的勋贵来说也不算多大的罪过,轻重全在老朱一念之间。 看汪广洋模样这事怕是真的了,他的罪名要是坐实了,对胡惟庸的攻进便大打折扣,难怪胡惟庸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备而来。 马度忙为汪广洋辩解道:“汪少师赎买犯官家眷虽有不妥却也是人之常情,既是顾全同乡之宜,也是出自长辈对晚辈的呵护,汪少师心存善念,有这样的丞相也是大明百姓之福。涂御史,若是有一天胡相的家眷进了教坊司,你也会出手相助吧?” 涂节却不上套冷笑道:“江宁侯怕是不知道陈亨之女已是汪广洋的侍妾了吧,这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呵护之情?还是汪广洋色胆包天!” 老汪啊老汪,没瞧出来身体还挺好,马度只觉得一阵头疼,可他也只有老汪这么一个战友自是不能轻易放弃,硬着头皮道:“夫子都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涂节突然高声喝断,“江宁侯不必再为汪广洋强辩了,本官不仅要弹劾他还要弹劾你!” :。: 第705章 闪耀的一天(下) “弹劾本侯?”马度不屑的道:“本侯倒是听听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有违国法的事情。” “哼!江宁侯犯法而不自知,却还在书院误人子弟何其可笑?你身为中书省左丞却在衙门里面无辜殴打同僚,更是置朝廷颜面于不顾殴打宰相以及都察院长官……” 马度还没有开口朱标已经不干了,对着涂节呵斥道:“胡惟庸那日出言不逊辱及母后,江宁侯揍他一顿算是轻了。” “微臣失言请殿下息怒!”涂节连忙的改口,“江宁侯狂妄无忌殴打朝廷命官,陛下已经罚俸处置,可是他却擅杀番邦使节陛下不能不严惩。” “本侯擅杀番邦使节?什么时候的事情。”马度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江宁侯故作不知以为便可以撇清了吗?陛下,人证就在宫外,请准许他们上殿面君。” “嗯!”老朱轻轻的点了点头。 元生便吩咐宦官去宫外领人,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宦官带了一伙人上殿,模样又黑又锉,官袍却是鲜艳的犹如戏服。一伙人到了殿中便哭天抢地的道:“占城国使阮春堂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度鼻子里面哼了哼,原来是猴子国来的,难怪黑不溜丢又矮又瘦。 “原是占城国使,朕记得洪武二年时,你们便来应天朝见过,至今已有多年未来朝见,江宁侯何时杀了你们的使节。” 那使节跪在地上拱手回道:“外臣不知道陛下说的江宁侯是谁,此来大明一为朝见,二是请陛下为敝国做主救我百姓于水火之中。” “怎得?安南又向你们出兵了?” 占城使节泣道:“安南虽强但是敝国尚能应付,可难挡天兵神将!自洪武四年起,时常有天兵乘巨舟从海上而来,以犀利神器破我城池,让敝国以稻米赎城,动辄十万石,每逢稻熟之时必如法炮制,后来我占城国王干脆以每年百万之数相赠才保安稳。” 呃……很尴尬,马度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这事,海军从来都不向朝廷索要军粮,甚至还向国库里面交粮食。粮食自然不是屯田来的,海军那拨人会种地才怪,只能是劫来的。 南洋地处热闹植被茂盛,一年四季都有果实成熟,大多数的南洋猴子都还在以采摘为生,邦国也多以海贸支撑,真正以种植立国的只有安南和占城,可能因为曾被中原占据的缘故,这两国的农业算是比较发达的,尤其是位于冲击平原沃野千里的占城,占城稻到了后世也十分的出名,用脚趾头也猜的到占城要倒霉,马度只是装作不知道。 老朱一脸的惊讶叹息,“竟有这事?为何不早来向朕禀告!” 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去年还跟马度说海军送来的稻米好吃,让海军多往国库里面送点。马度早先那套邪恶的说辞,对老朱还是很有影响的,他很享受藩国来朝所带来的虚荣,对他们死活可不上心。 涂节禀告道:“事情就出在这里,占城国成多次遣使来朝,想要禀明陛下可是船出了海便再没有回来。” 占城国使连连点头,“正是正是,直到去年才有使团成员侥幸逃回来,才知道他们都被大明的海军给截杀了。外臣这才乔装打扮从陆路穿越安南进入大明过境,一路艰辛方才见到陛下。敝国虽是小邦寡民,但是亦愿供养上国皇帝,只是百姓贫苦每年百万石实在太重,还请陛下酌情减免。” 涂节冷笑道:“国使误会了,我大明皇帝富有四海黎民无算,岂会贪图尔等贫弱小国的稻米出兵劫掠,而是有人贪财好利以军队揽私财,伤藩属之心不说,更是蒙蔽圣听毁陛下圣誉其心可诛,请陛下将此贼斩首以正法纪!” 就像是马度刚才指着胡惟庸那般,涂节也指着马度的鼻子嚣张的不得了。 “微臣附议!”左都御史陈宁第一跳出来附议,胡惟庸的其他党羽紧随其后,甚至还有几个勋贵在一旁推波助澜。 风云突变形式在一瞬间逆转,从刚才一个个要法办胡惟庸,现在成了要砍马度的脑袋。马度见状哈哈大笑,老朱阴沉着脸问道:“马度你笑什么,难道他们所言有不尽不实之处。” “呵呵……陛下不知道占城虽小,却是难得膏腴之地,土地肥沃尤甚江南,国土一点都不比江南小,且常年炎热稻米可一年三熟,百万石粮食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占城小国为区区小利千里迢迢的来应天蒙蔽圣听,毫无诚敬之心,陛下当兴兵讨伐才是!” 朱标道:“陛下,江宁侯所言不虚,占城富庶堪比江南,稻谷来不及收烂在地里也是常有之事,安南时刻不忘征伐占城便是为此。海军纵使每年收了占城百万石粮食可却无一粒入江宁侯府,除了留作自用剩下全部都交到了国库,有一部分发卖作为海军军饷,剩下的大部分都作为禄米进了百官的肚子。反倒是江宁侯常常被陛下罚俸没落着什么,这些账目都是由儿臣管着,清清楚楚。” 汤和大笑一声,“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一个个的吃饱喝足了却掀桌子骂厨子,还亏得你们是读书人,还不赶紧的退下!说到禄米还当数勋贵领的多,你们几个哪个不是每年数百上千石的领着,家里平常也没少跟着马家喝汤吃肉,现在还要跟着这个鸟御史弹劾玄重,半点义气也无,真是丢咱们淮西人的脸。” 老汤只怕是还蒙在鼓里,不晓得这是生死之争,谁还在乎那一星半点的好处。占城的事一下子变成了团伙作案人人分赃,便再不好拿来指摘马度,那涂节似乎并不甘心,“海军欺压藩属有失国体,江宁侯身为海军都督,至少有御下不严之过,若不给藩属一个交代,只怕日后再无万邦来朝的盛景。” 邓愈嘿嘿的笑道:“涂御史没在军伍里面呆过,自然不晓得军伍上的事情,骄兵悍将岂是那么好管的,更何况江宁侯常驻应天,茫茫大海上的事也是鞭长莫及。 更何况军伍征战在外找藩国借点粮再寻常不过,至于海军士卒有没有杀害占城国使的事情,也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 就算是真的,将杀人士卒军法处置便是,若这样的小错都要牵连主帅,那日后谁还敢带兵呢。” 谁知老朱却道:“邓愈你不必再为马度开脱,他向来懒散懈惰,海军都沾染了他的恶习气,在辽东时就有人擅杀降臣,这次竟又杀藩国使节,朕绝不会轻饶。” 马度猛地抬头看向老朱,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一伙的吗,海军到底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难道你不比老子清楚? 老朱无视马度吃惊的小眼神,冷冷的道:“汪广洋无视朝廷律令赎买犯官之女,马度御下不严擅杀藩国使节,二人罪不容赦,锦衣卫除掉二人乌纱官服,收押诏狱严审!” 嗡…… 马度感觉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瞧的见朱标等人跪在地上似乎在为自己求情,视野中有一人身上隐隐的透着光芒闪耀夺目。 不是老朱、不是太子,不是新晋国公汤和,他叫涂节,一个小御史一下子参倒两个勋贵,这战绩堪称辉煌。马度不知涂节的辉煌可不止于此,很快他会让大明血光盈朝…… :。: 第706章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玄重啊玄重,老夫这次给你害惨了!”汪广洋披散着头发,身穿囚服双手扶着栅栏冲马度哭诉,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名臣的模样,“玄重,你倒是说话呀,咱们该怎么办!” 躺在床上沉思的马度吐掉嘴里的草梗,不耐烦的冲着外面喊道:“让你们打的酒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个牢头抱着酒坛子过来,“刚刚买来的上好竹叶青,可还入得了侯爷的口。” “反正又不是我喝,给他!”马度伸手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汪广洋,吩咐牢头道:“再往火盆里面添点碳!” 牢头讪讪的搓了搓手指,“这酒钱和碳钱……您看?” “太子没给你钱吗?” “太子爷吩咐了小人要好生照看侯爷,可是没给小人钱哪,这吃喝拉撒没有银钱可不行,小人穷得叮响怕是支撑不住您的开销,不敢给侯爷多要,该多少救多少!” “呵呵……你没钱我现在也没有,等老子出去了再给你!” “您要是出不去,小人的钱岂不是白瞎了。” “本侯要是得风寒死了,你的命就白瞎了!” 牢头苦着脸道:“侯爷,这风寒小人已经得了,你什么时候把铺盖还给小人,昨夜冻了一宿怕是得死在您前头。” “还真他娘的贫嘴,想要钱要么去找杨书平就说本侯借他的,要是不嫌远就去方山本侯家里去。” “侯爷说笑了,甭说杨佥事不在京中,就算他在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干找他要钱,方山虽远但是小人还是愿意跑一趟的,只要您写字条就成。” “去拿笔墨吧!” “嘿嘿……多谢侯爷!”牢头打开牢门把酒坛子塞给汪广洋,又拿了些木炭放进火盆里头。 汪广洋迫不及待的揭开纸封喝了一口,“这酒还凑合,不过太凉了些,牢头拿去汤一汤,再拿两个酒碗来。” 牢头对汪广洋牢头半点好脸色也没有,“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等他走远了,汪广洋鼻子里头冷哼了一声,“小人!” “老汪你也不想想,这诏狱在空印案时关了多少人,从前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如狗一般在他们脚下求活任他们践踏,心中对落进诏狱的犯官早就没了敬畏之心,若不是太子亲自过来嘱咐过,怕是你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汪广洋喝了口酒,情绪似乎稳定了很多,“玄重要不要也来一口暖暖身子?” “还能喝得下酒,说明你也没往心里去嘛!” “你都不怕,老夫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杀头也有你作伴,只是怕家里人担心罢了,你记得让那牢头到我家里报个平安。” “喂喂,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这也你们能进的地方……哟,原是中宫来的,两位公子里边请。” 只见牢头领着一高一矮两个孩子朝这边过来,刚到牢门前头就咋呼起来,“老天爷,这简直就是猪窝,你怎么能让我爹爹住在这里!” 小骉指着牢头高声的斥骂,“赶紧的打开牢门,把我爹爹请到天字号房!” 牢头苦笑道:“小公子,咱们这里不是客栈是诏狱天牢,这已经是最干净的了,有床铺棉被还有炭盆,比小人那里都要舒坦。” “小骉!” 小骉转过头来,看看牢房中的马度就跪倒在地,“爹爹你受苦了,呜呜……” “老子还没死了呢,有什么好哭的。”马度隔着栅栏拍怕儿子的脑袋,“赶紧的起来地上凉,牢头把门打开!”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骉擦了擦眼泪道:“太子派人往家里送信,说您惹了皇上生气被关到牢里了,娘就让孩儿来看您,鲁王带孩儿和中秋进宫见了娘娘,得了娘娘的懿旨这才进来的。” “娘娘还留我们吃了午饭了呢,宫里的饭食就是好吃。”张中秋用舌头舔舔嘴唇。 有其父必有其子,张中秋在贪嘴这事儿上颇有其父之风,不过比起他那个经常在府里的厨房拿东西的老子,读过书的张中秋有节操的多了。 “你们两个倒是胆大,连牢房都敢来。你娘和你姐姐呢?唉……回去跟她们说不担心我。” “嗯,娘也不是故意不来的,她今天打牌手气特别的好脱不开身,姐姐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怕是还不知道爹爹坐牢的事情。” 呃……马度顿时无言以对。 汪广洋哈哈大笑:“若是老夫的家人能如玄重的家人这般放得下,老夫倒也安心了。” 马度指了指汪广洋道:“爹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忠勤伯汪少师!” “你就那个老酒鬼,晚辈听枫林先生提起过你……哎哟!” “没规矩,还不见礼!” 小骉吐了吐舌头,这才给汪广洋行礼作揖。 “朱枫林这老头黄土都埋到脖颈了,还不忘在晚辈跟前坏我的名声,实在可恨!” “那倒没有,枫林先生说您吟得好诗喝得美酒,堪比唐时的李太白!” “小子会说话!”汪广洋两手在身上摸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摸着,“老夫身无长物只好送你一点旁的,来来来,把舌头伸过来!” 汪广洋用指头在酒坛子里沾了沾,轻轻的点在小骉的舌头上,小骉皱着脸咂了咂嘴,“辣!” 马度苦笑道:“我只听说过朱砂点额给幼童开蒙,这烈酒点舌又是个什么典故,我儿长大若变成了酒鬼就找你。” “哈哈……好说好说,老夫家里美酒多的是,保证让小娃儿喝个够!那少年要不要老夫也给来个烈酒点舌!” 见张中秋喜滋滋凑上去伸出舌头,牢头不解的摇摇头,头一次见到坐牢做出乐子来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俩赶紧的回去吧。” 张中秋道:“我不走,我爹让我给侯爷当小厮在牢里伺候。” “说什么傻话,赶紧回去!小骉回头让你娘给这位牢头大哥送点银子!” “银子有!”小骉从张中秋的肩头拿下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全都是银元宝金锞子还有女人的首饰,“这都是娘今天赢得全都给带来了,说在牢里银子最好用。”他把那小包袱塞给牢头,“拿好了,好生照看我爹爹,若少一根毫毛便让我姐姐打断你的腿!” “我儿倒是大方!这么多银钱都给了这个贪心的牢头,也不怕他都贪墨了!”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孩儿不能在牢里侍奉爹爹,只要这个牢头能照顾好您,一些银钱不值什么。” 看着小骉离去的背影,汪广洋笑呵呵的道:“你儿子是个有趣的小子,等他再大一些老夫愿收他做弟子,你看如何呀?玄重你嘀咕什么呢?” “我说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我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汤和封公了,皇上的刀比我预想中来得还要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07章 云奇 咚咚咚…… 腊月里天短,才刚刚到酉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扶着栏杆的云奇看看最后的一丝余晖被吞没转身进了门楼,用嘶哑的对着负责把手西华门的千户禀告道:“张千户时辰到了,请您下令关门吧。” 在城门楼子里头打了一个下午盹的羽林卫千户不耐烦的道:“本官又不是聋了没听见还用你说!” 千户伸着懒腰出了门楼大喊了一嗓子,“关宫门!” 云奇跟着出来督促道:“宫门事关皇宫安危,千户还是亲自督查比较好。” “知道了!”千户皱着眉哼了一声晃悠悠的下了门楼,云奇紧紧的跟在身后,两人一同到了门洞里。 宫门在众侍卫推动下缓缓的闭合,随后便上门栓落锁钥,整个过程云奇都一眨不眨的盯着,直到侍卫把两把钥匙中的一个交到他的手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下官去元生公公那里交钥匙了,您手里这把也早点给韩都督送去,上次许千户就误了时辰被砍了脑袋。” “云公公只管去忙自己的就好,本官的脑袋不用你操心!” 云奇也不言语,把钥匙紧紧的攥在手里转身就走,出了门洞依稀听得那张千户在骂“阉人”“没根儿的东西”“杂种”。 虽然云奇对于这样的话早就免疫了,可他何尝想当个阉人? 云奇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是汉人、蒙古人还色目人,或者都是。反正从他记事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蒙古老爷家里的奴仆,是厨房里负责烧火的老妇,用剩饭剩菜将他养大。 后来老妇死了,他便是一个人,虽然每天跟在少爷身边做小厮,可少爷似乎没有把他当人看。他就这样的苟且的活着,直到十四岁那年碰到了阿香,他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追求。 阿香不是很好看,但是做得一手的好针线,他的鞋袜都是阿香给做的。云奇舍不得穿,睡觉前抱在怀里梦里就会梦见阿香,有时候第二天醒来,裤裆里面会湿湿的,那种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他更加殷勤的服侍少爷,希望少爷以后能把阿香许给他做老婆。好梦终究还是要醒的,那天他给少爷送醒酒汤的时候,却看见阿香被少爷扒的光光的摁在床上。 阿香哭喊着要自己救他,可少爷却像狼一样怒吼着让他滚,他就像是一条狗夹着尾巴跑了。后来阿香就投井了,云奇知道害阿香死的不仅仅是少爷还有他,也许他的原因更大一些。 之后他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像狗了一样的活着,见了那口井就远远的绕着走,再也不敢抱着阿香做的鞋子睡觉,可是阿香还是常到她的梦里来,再没有那种难言的幸福滋味儿,每每醒来心头只有满满的悔恨。 没多久广东行中书省左丞何真老爷的兵冲进府里抄家抓人,自己就趁乱把磨了很久的半把剪刀送进了少爷的心窝,那是阿香从前做针线活用的剪刀。 他被抓了,不是因为他杀了少爷,而是因为他是蒙古老爷家的奴仆,这才知道天下已经改朝换代,坐江山的是淮西的朱皇帝。 他和一些少年孩童被押到了应天进了皇宫,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时,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挣扎哭嚎。一个没胡子黑脸大叔问他为什么不哭难道不害怕吗?云奇只告诉他自己喜欢的姑娘死了,留着子孙根根也没用。 那位大叔拍拍他的肩头说他是好样的,亲自给他灌了一碗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疼痛醒来子孙根根果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麦秆。 煎熬了大约半年时间,等他完全习惯蹲着小解的时候,他被送到了那黑脸大叔的跟前,才知道这位大叔是宫中的大太监,而他则成了大太监的徒弟之一。 在其他的宦官眼里云奇是幸运的,云奇却没有感触,从他杀了少爷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可以了无遗憾的去死了。 师父很器重他教了他很多的规矩,让他跟在身边一起伺候皇帝,看似风光其实是个苦差事。都怪皇帝太勤劳,卯时起床常常忙到深夜,进了后宫还要在妃子身上操劳,每每都累得吭哧吭哧,云奇都庆幸自己那话儿被割了。 一晃数年,原本他以为生活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天接师父的班,等皇帝死了再伺候新的皇帝。直到某一天他起床后发现自己平常穿的鞋子靴子没有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可也不能光着脚丫子去伺候皇帝,这样会死的很惨,他不希望自己面目全非到阴曹地府里面去见阿香。 亏得阿香给自己做的鞋子还在,他保存的很好,簇新得像是刚刚做出来。他踮着脚尖赶去谨身殿伺候皇帝,可是滂沱大雨还是让他的鞋子湿的透透的,每一次踩在雨水里他的心就会抽搐一下。 皇帝没有如往常一般坐在龙案后面批奏折,而是站在店门外望着瓢泼一样的大雨一脸焦急的跺脚。 他簇新的鞋子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十分的愤怒,“淮河大水百姓淹死饿死无数,狗阉人如此骄奢竟穿着新鞋在雨水里奔走,该死!” 云奇不明白,淮河发大水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他的鞋也不是新鞋,已经做好很多年早就不合脚了。 没有人听他解释,威武的大汉将军立刻把他按倒在地,把手里的武器在他身上使劲的招呼,若不是师父求情他肯定会被打死的。 师父让人好好照看他,还请了御医给他诊治,他对师傅无比的感恩。直到有一次一个师弟酒后说露了嘴,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师父安排的。 原因无它,只因为自己太能干了,皇上让自己做的差事越来越多了,他相信这话是真的,不然师父为什么要笨手笨脚的小黄代替自己呢? 他不埋怨师父,毕竟师父还是给过他温暖的,听说师父还有一个儿子在皇家书院读书,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师父少不得皇上跟前的这份差事。 只是云奇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喊过他师父,而是叫他元生公公。元生公公也没有亏待自己,没有打发他去浣衣局或者惜薪司做苦差,而是做了西华门的内使,是有品级的宦官,只需要每天监督宫门开关就好,算是最轻松不过的活计,他求之不得。 云奇到了谨身殿,发现元生正等在殿门处,他把钥匙捧在手里递了上去,“西华门已经落锁了,请公公查看钥匙。” 元生仔细的检查了钥匙,便放进小盒子里面交给小黄,对云奇道:“咱们好久都没有说过话了,走,陪师父喝两杯。” “公公不用伺候皇上吗?”元生下意识的往殿里瞥了一眼,只见皇帝正坐在龙案后面和锦衣卫的韩都督说话,至于说的什么便听不清楚了。 “不碍的,有小黄在!”元生拖着云奇进了配殿的庑房,桌子上摆着几个小菜,都是云奇爱吃的,从前他们也常常这里饮酒说话。 “吃吃吃,这都是你爱吃的,师父专门让御膳房做的,御膳房换了厨子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云奇便不客气了,公公先请!” 当下两人边吃边喝说说从前的旧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已经是面酣耳热,云奇趁着酒劲直接问道:“公公今日叫下官过来该不是只为叙旧吧,若是有差事您直接吩咐就是。” 元生叹了口气道:“那师父可就直接说了,你可听清楚了,半点错漏也出不得……”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庑房的被打开,云奇缓步走了出来,扭身对元生道:“公公留步,云奇这就回去准备了。” 元生点点头道:“嗯,师父从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莫要恨我。” 云奇怔了怔笑道:“云奇再叫您一声师父,请实言相告徒儿,我会死吗?” 元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不知!” “呵呵……云奇明白了,告辞了元生公公!”云奇一拱手扭身而去。 元生呆立良久,直到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抬头望去只见鹅毛大雪从夜空之中飘落,他双手合十道:“瑞雪兆丰年,阿弥陀佛!” 第708 胡惟庸反了 天还没有亮云奇便早早的起身,洗漱穿戴整齐,从温暖的被窝里取出那双被焐得暖暖的鞋子穿在脚上,自己脚似乎又大了一些有点紧,毕竟这是按照他十四岁时的尺码做得。 打开房门只觉得寒气逼人,雪下了一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昏暗的天色之中仍旧能感觉银亮亮的一片。 云奇拿过一把稀疏的扫帚,一下下的扫出一条路来,一直扫到甬道边上。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的油灯还亮着,微黄的光从窗纸透过来,带着淡淡的暖意,云奇笑了笑,没有如往常回去吹熄而是扭身离开,似乎他很快就会回来。 甬道的雪已经扫干净了,依稀还能听见别处传来的沙沙的扫地声,一个小宦官脚步匆匆差点没有撞在他的身上,“对不住了云公公,我不是故意的。” “小柱子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干嘛?” “娘娘在前头给咱们这些扫雪的下苦人发冬衣棉鞋里,还有热腾腾的腊八粥暖身子,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那就赶紧的去,还愣着做什么。” “哎!”小宦官应了一声,快步消失在甬道中。 穿过甬道转个弯儿,果然就见火把通明,一个个的宦官坐在墙根膝盖上放着的冬衣棉鞋,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黑陶碗哧溜哧溜的喝着。 一旁的草席上堆得高高的冬衣棉鞋,宫女正给宦官挨个的发放,旁边的大锅满满的腊八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皇后端立在一旁监管着这一切。 从皇后身边经过的时候,云奇磕了个头起身要走,就听见皇后在叫他,“是云奇吗?” 云奇忙停住脚步,转过身低着脑袋回道:“正是奴婢!” “昨夜下了大雪,城里的乞丐定然难熬,本宫准备让人给他们施粥发些冬衣,你是个伶俐人,本宫想让你去打理这事儿。” “娘娘恕罪,奴婢今日还有旁的要紧事,怕是应不了娘娘的差。” “无妨,去忙吧。慢着,大冷天的怎么穿个单鞋,也不怕把脚趾头冻掉了,绿儿拿一双棉鞋过来。” 很快便有一双新鞋子递到了云奇的眼前,云奇对于旁人的好意从来都不拒绝,伸手接过鞋子放在地上,磕头谢了恩这才离开。 今天的谨身殿似乎比寻常严密的多,周围站得满满的锦衣卫,他更是不得靠近,想必和今天他要做的差事脱不开关系。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皇帝出了谨身殿前往奉天殿去上朝了,小黄才把钥匙给他送来,“师父说了,你务必要把事情办好,不会亏待你的至少是个少监,到时候云公公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自是不会!”云奇笑了笑,接过钥匙便去西华门和负责守门的张千户一同开了宫门,便到门楼上守在炭盆旁边等着。 张千户的手下卖了早点过来,云奇不客气的抓了一个烧饼就大吃大嚼,张千户不悦的道:“谁让你吃老子的东西!” 云奇抬手扔了一锭一两银锞子,“不白吃你的!” 张千户伸手接过来,笑道:“今天倒是大方,像个爷们!” 云奇也不回应,他靠在窗前从后窗打开一条缝隙盯着灯火辉煌的奉天殿。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也渐渐的亮了起来,站在门楼上偌大的皇宫尽收眼底,恢弘壮观,此刻红墙白雪的相互映衬更是好看。 这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马上要走了心中竟没有半点的留恋,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隐隐的有几分的期待。 百官依次从奉天殿里出来,却不回衙门而是列队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下面等着,不多时就见皇帝从殿中出来上了车撵,在百官的簇拥下缓缓的朝着西华门而来。 “来了!”云奇从腰间取下一个镶口的小葫芦,拔掉塞子便透出一股浓烈的酒气,他只一口就喝了个干净,转身出了门楼,手扶着栏杆向外眺望。 目光越过皇城的宫墙,便又是另外的一番场景,白雪皑皑,炊烟袅袅,一场大雪并没有让在城中变得清冷,反而比平常热闹了,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沿街扫雪,小孩子拿着雪球追逐打闹,货郎也趁机兜售马家铺子里新出的针织围脖和手套…… 这才是云奇所向往的,可是命运不是让他做蒙古老爷的奴仆,就是做汉人皇帝的宦官,他注定了得不到这一切。 胡惟庸的宅子很大,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瞧得见,只是楼宇房屋重重叠叠,从这个角度根本瞧不见里面有什么。云奇嘴角微微的翘了翘,嘀咕道:“有你陪葬也是值了!” “张千户!张千户!”一个守门的侍卫大喊着冲进门楼,“张千户,皇上仪仗朝着西华门过来了!” “皇上这一大清早的就要出宫?这个时辰不是应该下了朝在用早膳吗?” “属下听那传信的宦官说,皇上要去胡丞相府上看祥瑞呢,说是他家出了醴泉。” “什么里泉外泉的,俺又不懂,都赶紧的让兄弟们列队迎驾,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张千户看看扶着护栏发呆的云奇道:“云公公你还不下去迎驾?” “你自去,不用管我。” “奇了怪了,平常这种事你最上心今天这是怎么啦,回头皇上若要惩治你可莫要怪我!” 云奇低着脑袋看着下面,很快皇帝的仪仗便从西华门里出来了,打头的是一队锦衣卫,接着便是打着伞盖、罗扇、大纛的数十人,这已经是最简化了的,若是全套的仪仗,怕是得走上半个上午。 随后便是皇帝的御辇,手持金瓜的大汉将军在左右重重护卫,百官紧随其后,最后又是一拨的锦衣卫压阵。 门楼下面张千户已经带着属下跪地迎驾,门楼上的云奇依旧站着,盯着皇帝仪仗浩浩荡荡的往皇城的西安门而去。 西华门和西安门在东西方向的同一条直线上,但是却隔得很远,按照元生的吩咐,云奇需要在皇帝即将出西安门的那一刻将皇帝的车撵拦住。 他站在门楼上,看着皇帝的车架大约走到了两门中间的位置,便沿着石阶往下走,张千户正带着属下上来,“皇上都走了你倒是下来了!” 这个时候云奇岂会和他废话,只低着脑袋径直往下走,张千户却感觉面子无光,也不知道哪根搭错了,突然间伸出了一条腿。 石阶本就狭窄,云奇猝不及防被绊了个正着,轻呼一声就翻着跟头滚了下去,摔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一个阉人整天的板着脸给谁看,摔死活该,莫要理他!”张千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楼,若是到明末他敢这么对待九千岁的徒子徒孙,下场一定很惨。 “噗!”云奇吐了口血出来,摔的这一下差点让他把舌头都咬掉了,浑身也是无一处不疼,可想起元生交代的事情还是踉踉跄跄的起身,朝着皇帝的车撵追了过去。 刚才摔那一下耽搁了他不少的时间,原本算好的时间一下子便紧张起来,云奇可谓是用尽全力在奔跑,放佛阿香就在前面等他。 他跑得飞快,两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个压后的锦衣卫想要把他拦住,却又被旁边的人制止。 他成功的越过锦衣卫,在百官的错愕注视中冲向皇帝的御辇,他张口大喊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含混不清,大汉将军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在皇城内冲撞圣驾,一边护住车架一边高喊刺客。 至于那些个机灵的,赶紧冲上去将云奇按倒在地施以老拳,这可是遇而不可求的护驾之功,不要才是傻子。 被揍得碧青脸肿的云奇,立刻被押到御辇的前头,老朱掀开帘子站在车撵上,看了看眼前的情景,道:“松开他。你……不是云奇吗?是谁给你的胆子阻拦朕的车架!” “胡惟庸反了!”这是元生嘱咐自己务必要说的话。 不知道是舌头伤的厉害,还是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气息不稳,云奇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含混不清根本无法分辨。 一个心急的大汉将军呵斥道:“皇上问你话呢,叽里咕噜的说什么!”说着手里的金瓜就敲在了云奇的后背上。 估计这大汉将军也是头一次用金瓜锤人,掌握不住力道,跪着的云奇被锤得扑倒在地,一口鲜红的血液直接喷在洁白的雪地上,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可却满脸笑意,嘴里喃喃的道:“阿香,我来了!” 元生狠狠的瞪了那大汉将军一眼,忙趴到地上把耳朵凑到云奇的嘴边,“你说什么?胡惟庸反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09章 案发 今日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并没有上朝,却派人递上来了奏章说是家里出现了醴泉,请皇帝前去观赏,皇帝对在雪中赏泉很感兴趣,下了朝就带着百官前去胡府。 谁曾想还未出皇城,就跑出来一个宦官说胡惟庸反了,闻者无不惊诧错愕,就连老朱也是一脸的懵逼,皱着眉问道:“元生你该不是听错了吧?” “回皇上,奴婢绝对没有听错。云奇,我说的可对吗?” 趴在地上云奇没有回答他,他的身体轻微的抽搐者,鲜血混着血块从嘴里缓缓的流出来。 “奴婢肯定没有听错,皇上您看云奇的手一直指着胡府的方向。云奇是西华门的内使,他定是在门楼上看出了胡府的异常!” 老朱跃下马车朗声道:“百官随朕上西安门!” 韩成已经带着锦衣卫迅速的登上了西安门给老朱开路,老朱扶着女墙眺望胡府的方向,元生把早就准备好的望远镜递了过去,是马度从后世带来的那个,现在已经彻底成了老朱的私人物品。 老朱把望远镜扣在眼睛上,片刻后鼻子里面冷哼一声,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韩成,“你瞧瞧!” 韩成接过望远镜只看了两眼,便讶然出声,“胡惟庸府上壮士重重,皆国裹甲执兵,埋伏于屏壁之间,这是真的要造反啊!” 嘶…… 站在周围的官员一个个的倒抽冷气,有人不敢置信,有人一脸惊恐,却鸦雀无声,整个门楼上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能听见有人牙齿打架的声音,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在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有人高声喊道:“陛下,微臣涂节有事启奏!” 前几天刚刚在朝堂上大放异彩的涂御史,突然拨开人群到了老朱的跟前,一掀袍子就拜倒在地。 “眼下有天大的要紧事,你要禀告什么写成折子递上来!” 涂节向前膝行两步朗声道:“微臣要说的就是要紧事,微臣要检举胡惟庸结党谋反!” 此言一处,百官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人人都知道涂节是胡惟庸的亲信心腹,前两天还替胡惟庸扳倒了两个政敌,他来检举胡惟庸这罪名几乎是要坐实了。 老朱面无表情的道:“噢,仔细说来!” “微臣因为公务少不得与胡惟庸往来,他常让儿子胡彦清以酒色权位笼络属下,有一次在胡府胡惟庸向微臣透露他有反志,欲让微臣助他成事。 胡惟庸势大微臣只好佯装答应虚以委蛇,前些时候弹劾江宁侯与忠勤伯,也是为搏他信任,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现在已知其部分党羽……今日微臣终于不用再忍耐,可以向陛下检举这乱臣贼子了……” 老朱目光扫过有些面色惨白的臣子,嘿嘿的笑道:“不着急说,先等朕把事情安排下去。传朕旨意,让郭英封闭所有城门严谨任何人进出,另外兵马指挥使司、府军卫、金吾卫、羽林军、幼军……,城中所有兵马皆谨守驻地不得出营,如有违逆者一律斩杀。另外封闭皇城、宫城各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韩成你带朕旨意,调遣神机营即刻抓捕胡惟庸,万万不能让他府上跑掉一个人。诸位爱卿和朕回奉天殿吧,朕要听听涂御史说说这些乱臣贼子到底有谁!对了元生,云奇呢?” “云奇……已经死了。” “哎……”老朱长叹一口气,“忠心的臣子朕绝不辜负,传朕旨意追封云奇为御马监少监,厚葬。” 元生跪拜泣道:“奴婢替云奇谢皇上隆恩!云奇拦截御辇前,奴婢看他似乎就已经受了伤,定是胡惟庸在宫中的同党害他说不出话,还请皇上下旨严查!” 滋溜—— 汪广洋撅着嘴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看他那样子马度不由得发笑,“汪先生您平常喝酒可是潇洒儒雅的很,眼下你这样子跟乡下的老农实在没有半分的区别。” “你懂个什么,那样子还不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都到了牢房了老夫做给谁看哪。你不知道这喝酒的‘滋溜’拉得越长,这酒喝得就越香。” 汪广洋拨开堵窗户的稻草,从缝隙里向外瞧了一眼,“哈哈……又开始下雪了,下雪天守着火炉饮酒最是痛快,为这瑞雪得再陪老夫饮上一壶。” 马度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夹了一口菜道:“还喝?你若是醉死在了这里,怕是要坏了锦衣卫的凶名。” “若是没有你,老夫哪儿来的这般舒坦,坏了他们的名声也该找你,算不到老夫的头上!” “放开俺!放开俺!俺只是拌了云奇一下,凭什么要抓俺!” 两人说话间就见锦衣卫押着一个汉子过来了,也不往监牢里面送,直接用铁链绑在用刑的木架子上。 汉子露出惊慌之色,可嘴上却不饶人,“你们竟敢对俺用刑,知不知道老子什么来路。不是俺吓唬你,俺给皇上当过亲兵,韩国公、胡丞相都是俺的同乡,就连你们韩都督也做过俺的上官,在不把俺放了当心你们狗腿!” 似乎这话真的管用,几个锦衣卫的态度立马好了许多,一个小旗笑呵呵的问道:“你说你是胡丞相的老乡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听口音你也能听得出来俺是定远人,这做不了假的,俺家和胡丞相的庄子就隔着三五里路,没有从军前俺就和胡丞相认得,交情可是不一般。” 其实这位张千户虽然和胡惟庸是同乡,却不算很熟,只以为这几个锦衣卫看重胡惟庸的面子,这才胡乱的攀关系。 那锦衣卫小旗冲着一个文书的模样的打了个眼色,那文书便立刻拿了纸笔记录下来。 “呵呵……既然张千户和胡丞相的交情深厚,这些年也没少来往吧?” 张千户骄傲的道:“既是同乡自然亲近,胡丞相可没少请俺到他府上相聚。还不快把俺给放了,要是让胡丞相知道了你们少不得要吃挂落。” “不急不急,我再问你今天早上你打了云公公让他说不了话,可也是胡丞相吩咐的吗?” “那倒没……没错,就是胡相爷让俺收拾他,丞相早就看这阉人不顺眼了。” “嘿嘿……既然是胡惟庸让你打的云公公那就好办多了!” 张千户没想到胡惟庸竟还有这么大的面子,比李善长的还好使,不是皇上最近不太很喜欢他吗,看来家里出了祥瑞是要翻身了,以后要和他多多亲近才行。 “是了,回头自有胡相爷给你们交代,赶紧的把老子给放……啊!” 张千户话没有说完便有一道黑影扫过他的胸口,白色的小衣直接撕裂开来,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从胸膛延伸到开始发福的腹部。 确切的说那不是血痕而是一道血槽,硬生生少了半寸厚的皮肉,小旗手里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挂着碎肉,被血浸染的油光发亮。 “啊!”张千户怒吼着挣扎着,将锁着他的铁链晃得哗哗作响,“竟敢对老子用刑,等老子出去了饶不了你们!” “嘿嘿……怕是你出不去了!老实交代你是如何跟胡惟庸勾结谋反的,还有哪些同党!” “谋反?老子什么时候谋反了,老子对皇上忠心耿耿……啊!啊!啊!” 锦衣卫小旗背着手出了刑房,问牢头要了钥匙,直接到了马度的牢房里面,拱拱手道:“侯爷,下官对人犯用刑,想问您讨几块烧红的木炭。” “没问题,不过这些木炭都是本侯花钱买来的,可要记得还回来。” “那是自然,牢头还不赶紧的给侯爷把炭火续上。” 马度招招手,“你们要用刑最好到地牢里面,这人叫的凄惨打扰本侯和忠勤伯喝酒兴致。” 马度感觉的到汪广洋在偷偷的拉自己的衣角,显然这位风流名士有些怕了。别说他,就是马度看鞭子打在人身上心里也是一抽抽的,不然也不会让这小旗把人犯带走了。 那锦衣卫小旗却笑呵呵的道:“是下官考虑不周扰了侯爷的兴致,这就把人犯押到地牢里。” 等小旗走了,汪广洋才道:“刚才听他们说胡惟庸造反了?” “大概是吧,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对咱俩用刑,咱们快要出去了。” 汪广洋激动的道:“当真?什么时候?” “等这里关满人犯的时候吧,很快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10章 那个重八 胡惟庸从马桶上起身,用洁白的棉布擦干净屁股,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提着裤子上了床,妻子忙把准备好的汤婆子送到被窝里,放在他的肚子上,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昨天蜷川新右卫门告诉他,倭国的商船已经到了应天,就停靠在秦淮河的码头上,船上有上千装扮成伙计的武士,随时可以听他调遣。 胡惟庸便准备在这几日动手了,方案他都想好了,找个由头把皇帝引到他的府里来,将其斩杀之后,宫中的内应会控制皇后、太子和百官,假传圣旨接管城防。他没有想更远,若是能做到这一步,便是老天爷保佑了。 不巧的是,从昨天下午开始自己便突然不适开始拉肚子,定是天气骤冷只喝了一杯凉茶便受不住了,今天一早让人往中书省送了折子请病假,他躺在床上琢磨着如何让自己的计划更加完美。 他哪里知道自己递上去请假的折子,早就换成了报祥瑞的奏章,皇帝带着百官要来他家里看祥瑞,接着就有了“云奇告变”和“涂节反水”的戏码,这会子韩成正带着神机营来抄他的家呢。 一队士卒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小跑着,身上没有闪亮的盔甲,身下没有高头骏马,可是那步伐整齐沉默不语的士卒,偷着一股难言的肃杀之气。 天下太平不过十年,应天的百姓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平常也是免不了与巡街的兵马指挥使司的兵丁打交道,可这样的精锐士卒却极少见,用脚趾头大约也猜得到朝廷里面要出大事了。 一个正在扫雪的老汉连忙的扔掉手里的笤帚,大手狠抽了一下还在和邻居的孩子相互扔雪球的孙子,“作逼倒怪,回头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老汉拎住孙儿的衣领子,一把拉回了院子里。然后躲在门缝里往外瞧,嘴里嘀咕着:“可不下五千人哪,都往官老爷住的地方去了,真的是出大事了!” 老汉说的不够准确,这五千神机营是往勋贵们聚居的地方去了。出了西安门不远便是老朱给勋贵们盖得福利房。除了魏国公徐达少数几人,绝大多数的勋贵都在此聚居,自然也引来很多的官员在这里居住,不然怎得套交情升官发财呢。 平常还觉得这是老朱为了照顾他们方便上朝,眼下一出了事才发现这是住在笼子里了,管你的亲兵护卫有多凶悍,有五千神机营的便能整锅的端了。 汤和自打封了公便心满意足,已经让家里的开始收拾东西了,他干脆连朝都不上了,趁着这几日和老友叙叙旧,顺便借几辆马车,谁叫他的女人多呢。光小老婆就有百八十个,再加上其他的女眷,没有几十辆漂亮马车是不行的。 昨天刚刚去了常遇春家里借了十辆回来,两个人倒顾上叙什么旧,光说马度那点破事了,常遇春还要拉着他一起去找皇上求情。 汤和拒绝了,马度和汪广洋被送到诏狱的那天他又不是没求过情,连太子说了也是没用。他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他只瞧得出来老朱那天看似生气,可眼底却没有愤怒反而有些得意,他觉得马度会没事的,不然他家的那个虎婆娘大概没心思邀请自家的老婆走之前再去开一次茶话会吧。 今天他准备到徐达的家里再借几辆马车,刚刚走到府门边上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自家看门的亲兵笑道:“哟,你们不是神机营的兵吗?大冷天的不在营里好生的待着,跑咱家来看门拍马屁也升不了官儿,咱家公爷和公子都是正派人,才不吃你们这套。” 汤鼎是不是正派人不知道,可是汤和绝对不是,一个正派人会娶这么多的小老婆,老朱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可是宫里真正有位分的女子也就这么多而已。 汤和一出门果然见门前有数十人个神机营的士卒堵在门口,一个个的扛枪带炮全副武装,不过人人面色冷峻似乎不像是过来看门拍马屁的。 老朱问道:“今天是汤鼎轮休吗?他回来了?” 一个总旗上前一步啪的敬了礼,“回公爷咱们不是跟着汤指挥回家来的,而是奉旨戒严的,请公爷和家里人不要出门,否则……” 一个护卫道:“否则什么!你还敢对俺家公爷动手不成,俺家公爷要去魏国公府,赶紧让开……” 话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脆响,那护卫头上毡帽就飞了出去,头发也散开了乱糟糟的披在头上,这护卫目瞪口呆喉结动了动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吞回肚里。 那总旗的手下也已经把枪端起来,熟练的打开击锤和药池,枪头明明晃晃的刺刀指着汤府的众人。 总旗再次敬了个礼,“下官奉旨行事,得罪之处还请公爷海涵,改日再来府上赔罪。” 汤和却大笑道:“哈哈……你奉旨行事有什么好赔罪,有时间和汤鼎一起来家里喝酒。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进来,别丢人现眼了。” 汤和笑呵呵的转过头老脸却又立刻皱成一团,一个亲兵凑上来道:“公爷,这几个混账不给您面子,小的待人收拾他们一顿!” 汤和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汤鼎是神机营指挥使,神机营就是咱家的了,弄清楚了这是皇上的兵!别看他们只有五十人,可也不瞧瞧人家手里拿的什么,咱家这三百私兵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不想全家死绝就给老子老实一点,看好前后门谁要是敢出去往死里揍。对了,到我书房里头把望远镜拿到后院阁楼!” 汤和脚下生风快步往后院而去,上了一栋三层的阁楼,这是他家里最高的一栋建筑了,他扶着栏杆向街上眺望,发现被神机营堵了门的不只他家,心便放回了肚里,嘴里轻声的嘀咕,“常家有、邓家也有、冯家也有,这堵李家门的是不是多点……” “公爷!望远镜拿来了!” 汤和接过单筒望远镜调好焦距,目光再次沿着街道扫了一遍,忽然像是错过了什么,又猛地往回调了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果然还是那个重八,下手还是那么黑,胡惟庸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与别家不同,胡惟庸的家此刻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整整两千神机营士卒,外加五百锦衣卫。锦衣卫到底是个什么战力不好说,可两千神机营士卒足以击溃上万普通的步卒。 当发现自家突然被包围了,胡府的管家立刻禀告到胡惟庸那里,正在思考着如何弑君夺权的胡惟庸闻言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的跳了起来。 也顾不得肚子疼了,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丫子踩在地上,使劲的摇晃着管家道:“你说什么?家里被人围起来了!” “是的,老爷,整个院子都被围起来了,怕是有两千多号人!” 胡惟庸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闻言不由得跌坐在床头,微微一怔之后又问道:“领头的是哪个?” “好像是锦衣卫韩都督和信国公家大公子,手里都是拿的火器。” 胡惟庸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的给我穿衣裳,去后院把那个领头的倭人找来。” 这时有人掀开了帘子,只见蜷川新佑卫门钻了进来,“在下已经来了,胡丞相似有什么坏消息要跟我说吧。” 胡惟庸却笑了笑,“对本相来说是坏消息,可是对蜷川君你来说是好消息,你心心念念的燧发枪已经来了,就在门外只看你有没有本事取了!” 第711章 忍者使命 汤鼎走道韩成的跟前问道:“韩都督,下官这里已经准备妥贴了,什么时候攻进去?” 韩成拜拜手道:“不着急,等着码头那边传信过来。不然咱们这边闹出了动静,倭人警觉了便不好收拾,皇上千叮万嘱勿要伤及百姓,不然本都督可没法交代。” “都督奉旨而来,自然全凭都督安排!”汤鼎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毛躁的中二少年了,多年军中历练又领着大明最精锐的队伍,汤鼎看起来比他老子还要老练沉稳。 汤鼎近年更是常受老朱召见圣眷优渥,信国公这个爵位可不仅仅是赏给汤和,同样也是拉拢汤鼎的,不然老朱怎么会放心让神机营来做这次平叛的主力。 “攻进去之后你们只管收拾胡府的死士和倭奴,我的人负责抓捕胡惟庸和他的家眷。我是个外行就不指挥你们如何的打仗了。” “都督放心,管他有三头六臂只一枪便能送他归西!” 韩成却正色道:“你莫要大意轻敌,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还没有在宅子里面打过仗吧?” 汤鼎点点头道:“确实没有,我们神机营训练过各种地形,平原、丘陵、沙漠还有城镇街道,不过还真没有在大宅里面练过,关键是没谁敢借给咱们哪,不然定给他弄个稀巴烂。” “所以你们要小心些,胡府的宅子很大,里面屋舍屏壁重重,可以轻易藏身,那些个倭奴手里都有火器,若是躲起来放冷枪,你们免不了损伤。你们一个个都是皇上的宝贝疙瘩,若是折损的多了皇上不知道有多心疼。” 汤鼎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神机营上下当誓死以报皇恩!” 啾——嘭!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半空中响起一声炸雷,响彻整个应天城。 韩成冷哼一声道:“来了,汤指挥看你的了。” “喏!”汤鼎应了一声立刻吩咐道:“炸门!”随后拉着韩成闪到一旁。 两个士卒一人扔个手榴弹胡府的大门边上,随着两声爆响烟尘滚滚,动静挺大可是胡府的大门只是崩掉了一小块。 汤鼎郁闷极了,听说那次常茂炸朱亮祖家的大门也只用两个手榴弹而已,他一个丞相家的大门难道比侯爵家大门还结实,难不成是铁做的? 汤鼎瞪大了眼睛一看,胡家的大门还真的铁做,在木头里面竟然夹着半寸后的铁板。 韩成冷哼一声道:“看来胡惟庸有不轨之心久矣。” “咱们还真是轻敌了,爆破手再炸!” 神机营士卒这次干脆递了捆手榴弹过去,巨响过后胡府的大门虽然没有分崩离析,却轰然倒下。 出师不利,汤鼎也更加的谨慎了,“每一小旗为一小队依次进入,不着急着急杀敌,挨个的清理每个房间,尽量占据院中的高处,小心宅子里头有暗堡,但凡有手持兵器反抗者一律射杀。” “没看出来,汤指挥还是软心肠的。” “呵呵……咱们神机营更善长疆场杀敌,杀得越多本领越强,若是对寻常人也下这样的狠手,只会平添暴戾之气队伍只会越来越难带。” 韩成点点头道:“话说的有理,汤指挥不愧是将门出身,这脏活你们神机营既然不做,便只好咱们锦衣卫来做了。”他一挥手道:“跟上去,但凡成年男丁一律斩杀,女眷一律收押看管。” 汤鼎嘴角微微的抽了抽,“韩都督倒是个硬心肠,不把那胡惟庸交给皇上审审吗?说不准还能多揪出几个余党来。” “胡惟庸是主谋要犯自然杀不得,本都督手下的儿郎自然晓得轻重,反倒是怕你们神机营的人不曾见过胡惟庸画像不小心将他杀了。” 汤鼎笑了笑,“嘿嘿……这还真不好说,出膛的枪子可不长眼。” 啪啪啪……胡惟庸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枪响的声音,怕是已经交上火了。 韩成用下巴往里面指了指,“一起进去瞧瞧吧!”说完便大步进了胡府。 “但凡有翻墙逃跑的一律射杀!”汤鼎吩咐了一声,便紧跟了上去。 胡府之中乱乱糟糟的一片,丫鬟仆役像是没头的苍蝇鬼哭狼嚎的四处乱窜,倒不是他们傻不知道躲藏,实在是刚刚躲进一间屋子,神机营的士卒就冲进来搜查。 碰上神机营的士卒那是他们的幸运,若是碰上锦衣卫男的不是被一刀捅进肚子,便是划断了脖子,热腾腾的鲜血从伤口汩汩的涌出来,消融着地上的冰冷的白雪。 女人不管老少都会被揪着头发按在地上五花大绑,然后被扔到一起,这些冷酷的男人没有一个懂得怜香惜玉。 神机营是强大的,不管是平原、草原、还是沙漠戈壁,他们都有勇气击败十倍以上的敌人。可是在小小的胡惟庸府,竟然吃瘪了。 一切都如韩成所料,猥琐的倭人没有勇气集结起来和神机营来一场面对面的决战,他们躲在窗户的后面,花丛里面,假山后面,屋顶上面逮到机会就放冷枪。 气得汤鼎大骂:“这些该死的倭奴根本就不配拥有火器这种高贵的武器。” 虽然这种方式根本不可能击溃神机营,可却难免带来死伤,一个黑漆漆的枪管戳破阁楼的窗户纸,在经过的短暂的瞄准之后,炽热的火焰带着铅子喷射出来,一个神机营的士卒大腿上爆出一团血花应声而倒。 汤鼎抬手就是一枪,同样一团血花随手在窗纸上头绽放,“跟你们说了,记得观察上面,快去把那阁楼给占了。” 旁边的韩成道:“汤指挥好枪法,用短铳隔了这么远也能打得如此准!” “韩都督就不要损下官了,我神机营什么时候打的这么憋屈过,从进门了到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伤了三个了。赶紧的给他包扎止血,先放到那花坛边上,等军医过来救治!” 新右卫门不仅仅是个优秀的武士,他还是一个出色的忍者,现在他正在施展一个忍术中的终极奥术之一的隐身术。 他穿一身白衣,身披白布身上盖着厚厚的积雪,趴在花坛的边上伺机出动。他的目标并非是敌军的指挥官,而是为了得到一支最新式的燧发枪。 这是他来到大明便是为此,帮着胡惟庸篡位夺权也是为了这个。当那些驻扎在石见山的明军轻易的用火器击败南朝的成千上万的士卒时,他简直惊呆了,火器简直可以媲美天照大神的神器。 天照大神的神器在日本只有三件,可在大明却有成千上万,足利义满自从见识到了火器的厉害,便心心念念的要火器,不然哪有实力驱赶走明军统一日本。 可是驻扎在日本的明军对火器的管理相当严格,他们根本就弄不到样品,那里的明军指挥官见了日本人便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 无奈之下这才走了胡惟庸的门路,第一次出使大明便跟他搭上了线,看得出来胡惟庸是个极贪婪之人,重利之下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从胡惟庸这里顺利的弄到了火绳枪的样品,然后偷偷的仿制,虽然工艺不及大明经常炸膛,可聊胜于无。 他受命驻扎在大明,为的就是弄到更先进的火器,不仅仅是为了日本、天皇、和足利义满,同样是为了他们蜷川一族。 凭什么足利氏可以把持日本,而他蜷川家却只能屈居人下,如果能拿到更加先进的火器,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像足利义满一样将天皇的女人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 一个受伤的明军士兵被放在了花坛边上,他的袍泽在用雪白的纱布包扎大腿上的伤口,而这个士兵怀里抱着的便是他昼思夜想的燧发枪! 嘿嘿……机会来了! 第712章 无能的反贼 乌黑厚实的枪管,浅黄的胡桃木枪托,锃光瓦亮的击锤,还有那枪头一尘不染的三棱刺刀。 可见这个受伤的士卒平常对自己的武器有多么的爱惜,眼下受了伤了仍旧抱在怀里,一只手不自觉的摩挲着枪托。 虽然嘴里在不自觉的呻吟,可是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放佛这杆燧发枪便是他的挚爱血亲。 目中余光突然撇见花坛中的雪动了动,他警觉的喝问道:“是谁!” 回答他的却只一道犀利的寒光,伤兵下意识的用胳膊挡着头脸,噗呲!一支手里剑没入伤兵的上臂,若不是他反应够快,这支手里剑怕是要穿透他的脖子。 新右卫门从雪堆里面一跃而起向伤兵扑来,一把抓住燧发枪,谁知这伤兵身上带着两处伤竟还死死抓着不松手。 “八格牙鲁!”新右卫门抓住插在伤兵臂上的手里剑,猛地往外一拔,伤兵不由得惨叫一声,手上一松燧发枪便被新右卫门夺了去,新右卫门也不耽搁,拿了枪之后拔腿就走。 啪啪啪…… 明军已经发现他了,正在朝他射击打得周围雪沫横飞,新右卫门连忙的扔了两个烟雾弹,他在弥漫的烟尘中翻过一面矮墙,靠在墙壁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若不是他用忍者的十字步法施展遁术,怕是这会儿命都没有了。 见这个空置的院子里头有一口井,直接把那杆燧发枪扔了进去,这么大的物件他自认带不走,心想着等风声过了再来取。 “变装术!”新右卫门将白衣和白头巾一把撤了下来,如果一定要说这变装术有什么非凡之处那便是衣裳脱得实在够快。 这才发现他里面穿的一套汉人女子的衣衫,就连发型也是女子的发型,他从怀里取出一套胭脂水粉,迅速的在脸上涂抹。 他的动作相当的熟练,想必是经过千百次的训练,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完成了,还不忘把提前准备好的馒头塞到胸口。若是看到新右卫门的这副模样,马度一定会觉得亲切,这妆容不是如花又是谁。 新右卫门踮着脚尖学女人走路,出了院子没走多远,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两个锦衣卫揪着他的头发摁倒在地。 “他娘的又抓出一个!”那锦衣卫说着便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这婆娘屁股还挺结实!” 新右卫门兵不挣扎任凭两个锦衣卫捆绑,虽然他忍术高明可也知道想冲杀出去并不容易,只有扮成女人被送到教坊司才可能有活路,虽然屈辱了一点点,可却是唯一的机会。 “这婆娘分量不轻!”一个锦衣卫将新右卫门从地上揪了起来,“啊!” 可是看清新右卫门的摸样不由得惊呼一声,“老天爷还有长这么丑的婆娘,怕是教坊司不收呀!” 另一个也撇撇嘴道:“还真是丑,回头送去暗娼馆咱兄弟还能换几个酒钱!” 新右卫门两眼瞪得老大心中狂呼,“这怎么可以!色诱术!色诱术!”新右卫门努力的扭动腰臀,忽闪着蛤蟆大眼…… 轰轰轰…… 啪啪啪…… 胡府之中汤鼎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在秦淮河的狗子则是打得轰轰烈烈,新修建的码头可谓十分的开阔,不仅加深了水道还用砖石水泥修建了栈桥,最大可以停靠一千五百料的大船。 除了国内的商船,还有很多倭国的商船,应天府还专门列了一个栈桥专供倭人停靠。可眼下这里却是硝烟缭绕杀声震天,在倭国商船两侧的栈桥上,站满了神机营的士卒,他们有条不稳轮番的往船上射击。 虽然神机营处在不利的低处,双方却是冷热兵器的对战,神机营毫无疑问的占据上风,船上的倭人手持倭刀,刚刚冲到船沿便被灼热的铅子掀翻,即便是跳进水里,却有手榴弹紧随其后。 沉闷的爆炸声中,水花四溅,血水混着尸块不停的翻涌染红大片河面,让人不忍直视。 枪声越来越稀疏,气定神闲的狗子问道:“怎得不打了?” “这帮杂碎所在船舱里不敢下来了,要不属下带人登船进仓剿杀!” “有枪不用跟人拼刀子岂不是犯傻,他们不出来咱们就让他们出来,放几条小船炸敌船的吃水线,就不信他们一个个都是属王八的,能在水里长命百岁!” 狗子把大手一挥,颇有为上者的威风,立刻便有属下组织人手去执行的他的命令,他再不是那个在在腌货行里杀鱼的傻小子了。 轰隆隆…… 一队骑兵朝这边而来,不过他们衣着打扮却是神机营的,领头的那人还挺风骚,神机营的绿色军装十分精神,这人非要与众不同的配了个红披风。 狗子不喜欢他,这家伙坏了神机营的规矩,是走后门进来的,而且一来就当了指挥佥事,这样的事情在神机营是从未有过的。可神机营的规矩再大也不如皇帝老子的圣旨大,谁叫人家是皇帝的甥孙呢。 “吁!”李景隆勒住马缰,稳稳的停在狗子的身边,笑问道:“狗同知,需要我们骑枪兵帮忙吗?” 骑枪兵是神机营的新兵种,自然是为了对付蒙古骑兵的,大明铁骑虽然有实力撵着蒙古骑兵到处跑,可却并不占便宜。 因为蒙古骑兵擅长骑射,而明军的骑兵大多数都做不到,蒙古骑兵打不过可以逃跑,一边逃跑还能一边回身放箭,可是大多数的明军骑兵却做不到。 燧发枪的出现,意味着大明也可以大量培养在行进中远距离攻击敌军的骑兵。这是出自老朱的主意,虽然蒙古人已经逃至漠北,但是他似乎没有打算放过。 狗子撇撇嘴,“不劳李佥事费心,几个臭鱼烂虾而已,最多半柱香的功夫便将他们全部剿杀,你的差事比我的重要一百倍,不要再这里废话了,赶紧的去巡视吧。对了,本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叫狗子可我不姓狗。” “好好,你不姓狗,属下告辞了!咱们走!”李景隆一招手带着手下纵马而去。 自从接到圣旨到现在,李景隆和手下还没有杀过一人,但是他的任务确实更重要些,那就是剿杀有任何异动和私自出营士卒。 李景隆其实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刚刚开国十年空前强大且欣欣向荣的大明,怎么会有人造她的反,尤其是仰赖圣宠的胡惟庸,不是脑袋进水了,便是因为死了儿子得了失心疯。 他已经带人在城中转了一圈了,尤其是城中各个营卫的驻地都转了一圈,所有的士卒都十分安分,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 反倒是皇帝的鹰犬爪牙行事毫无忌惮,李景隆看见杨书平带着人冲进衙门、军营给一个个文官将校带上手铐脚镣,稍有违逆便就地斩杀。 一个个锦衣卫小旗带着手下校尉、力士,冲进官员家里逮捕他们的家眷仆从,抄没他们的家产,然后把他们用绳索绑成一串串的押往教坊司或是诏狱,上有古稀老者下有冲龄幼儿。 真的有人造反了吗?为什么面对皇帝的剿杀他们毫无抵抗之力,连一点像样的动静都没弄出来?真是一群无能的反贼! 路过秦淮河的时候,一个手下突然上来禀告道:“李佥事,刚刚在巷子里面抓到九个兵马指挥使司的兵丁,说是昨天就出了营在私娼馆里过的夜,该如何的处置?” 李景隆看也不看,用冷冷的声音道:“这还用问,杀!” 第713章 忠犬 老朱是个好演员,却不是个好导演,他连最基本的逻辑顺序都弄乱了。当锦衣卫在城中大肆的抓捕犯官家眷的时候,该有的前戏却还在奉天殿中上演。 兵部郎中刘楷被剥去官服乌纱,被两个锦衣卫拖着了奉天殿,口中仍在高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是涂节小人污蔑微臣!” 一个锦衣卫在他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直打得口鼻流血,“回头受刑有你叫唤的时候!” 大殿重新的恢复安静,甚至能听见人呼吸声,文武两边的队伍多了好些个空位,明显得稀疏了许多。 幸存的大臣不论官位高低,都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手执笏板沉默不语,可若是凑得近了便能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都是额头冒汗呼吸急促,兴许还能听见心跳声呢。 胡惟庸乃当朝宰辅,风光之时权倾朝野,谁不上赶着巴结,要说跟胡惟庸没有过牵连的只在少数,从前以出入胡府为荣的这会儿恨不得将自己的腿给打折。 他们一个个的把余光望向大殿中间的位置,希望这位嘴里不要蹦出自己的名字。涂节站在殿中高举笏板对着丹墀之上的面无表情老朱道:“陛下,还有一人位高权重却不尽职责,与胡惟庸勾结多年助纣为虐,帮着胡惟庸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胡惟庸阴谋造反,他又给胡惟庸出谋划策,算的上是胡惟庸的军师……” “别饶弯子了,到底是哪个!” 涂节忙伸手一指,“这人就是左都御史陈宁!” 陈宁早就脸色惨白,听见涂节的指证身子几乎软到在地,可是嘴巴却硬的很,“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与胡惟庸虽有往来可都是朝廷政务无关其他!还请陛下明鉴!” 这可不是其他的罪名,沾上了便是身死族灭,即便是死了也要背负永久的污名,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老朱才不听他解释,扶龙椅上的手稍微的摆了摆,元生便叫了锦衣卫上来,在大殿之上剥去他的乌纱官袍,架着他往殿外走。 陈宁自知难以幸免,却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嘴里大声的嘶吼着,“陛下,微臣自知有罪,可涂节亦绝非忠良,其贪赃枉法之事不胜枚举……”被拉出去老远,依旧能听见陈宁不甘的嘶吼。 “老狗死到临头了还想咬人,怕是你不知道我早就是皇上的心腹肱骨。”涂节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陈宁一句,对老朱道:“微臣检举完了,这便退下!” “完了吗?”老朱轻声的道:“涂节你还遗漏了一人?” 遗漏了?好像没有吧,莫非是……涂节下意识的看向左边几个腿在打哆嗦的武将勋贵,不是说过暂时不弹劾他们的吗,难道改主意了? 涂节摸不准老朱心思,只好道:“微臣只知道这些人,余下的微臣定细细查证,绝不叫有漏网之鱼!” “呵呵……”老朱笑了笑,“还用查吗?那人可不就是涂御史你嘛?” 神机营不断的压缩倭人的生存空间,将所剩不多的倭人和胡府死士逼进一个大院子里头。这些人自知必死无疑也不投降,一直在负隅顽抗。 汤鼎呼了一口白气道:“这几百倭人也算是精锐了,倭国对胡惟庸也算是下了血本,可惜都白费了!” “一群乱臣贼子有什么好可惜的,汤指挥赶紧的把他们收拾干净了,本都督也好回宫复命!” “好好好!准备手榴弹要那种火器局新送来的珍珠手榴弹,正好实验一下效果,把数据回报给他们!” “喏!”立刻有十来个神机营的士卒潜到院墙边上,从油纸包里取出一个个沾满小钢珠手榴弹,拉开引线便立刻扔进院子。 轰轰轰…… 啪啪啪…… 剧烈的爆炸声中夹杂着如雨打芭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只听这动静便知道死伤的差不多了。 韩成嘿嘿的笑道:“这珍珠手榴弹还真好东西,汤指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现在胡惟庸还没有找见,也不知道如何向皇上交代。” “他能飞天遁地不成,韩都督到他的书房里面多找找,八成就有密室,多审审他的妻妾管家总能找得见的。” “多谢汤指挥提醒!我这就去亲自督办。” 韩成扭身朝着胡惟庸的书房走去,到了半路上突然对身边的几个亲兵道:“你们两个先去书房搜查,本都督先去一趟茅房。” 见手下走得远了,韩成迅速的窜进一个院子里,这间院子有点破旧,似乎好久都没有住过了,院子之中有一座硕大的假山,在假山的腹部有个巨大的洞口可以供人猫着身子通过。 韩成躬着腰钻了进去,在洞中打量一番,双手握住一块小石头用力的扭动,便便见地面铺就的青石板缓缓打开,勉强可以供一个人进出 韩成钻了进去,顺手把石板给合上,他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绣春刀,沿着窄塞的通道一路往下,前面渐渐开朗,可见微弱的亮光。 这是一个密室,阴冷的让人变体生寒,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几个蒲团和一座烛台,此刻的胡惟庸就坐在蒲团上面,一个护卫持刀立在他的身后。 听见动静胡惟庸缓缓的抬起头来,烛火将他的面容映得一片蜡黄犹如死尸,待他看清楚从黑暗中走来的是韩成,便笑道:“都督真是好本事,这么隐蔽的密室也能找到,你到底在我家里安插了多少人手。” 从身后递过来一把刀放在胡惟庸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让胡惟庸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只听身后的护卫道:“不多,只有一个!” “哈哈……”胡惟庸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咱们的陛下可真是厉害,胡某死了也是活该,一点也不冤枉!” 韩成道:“陛下圣明天子,你那点小手段哪里够看!” 胡惟庸咬牙切齿的道:“我都是被逼的,我不过是想做他的一条狗而已,是他太狠,连一条狗都容不下,他连乡下的老农都不如!” “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到了在荒年还能拿来当应急口粮,可若是狗吃了家里的鸡鸭又不听使唤,乡下最淳朴的老农也要把狗了打杀了吃肉。事到如今,说这些没有半点的意思,俯首就戮是你最好的选择!” “倒也是,胡某马上身死族灭家破人亡,还争这些做什么。胡某原不过乡间一小小秀才,能一路青云位极人臣掌管天下钱粮政务,这一世总算没有白活。等胡某死了就算名声臭点,史书总也少不了胡某大大的一笔,后世人会还胡某一个清白的!” 韩成冷笑道:“你做得腌臜事多了,哪里还有什么清白。跟本都督去诏狱吧,放心不会对你像旁人那样用刑的,反倒是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不然怕刽子手割不了三千六百刀!” “相爷起来吧!”那护卫踢了胡惟庸一脚,“他娘的,老子平时可没少受你的鸟气。” “哼,你平常也没少受胡某的好处,小人!” 胡惟庸无奈起身,护卫押着他走到韩成的边上,“都督,属下隐忍多年,这下子总算是可以向皇上有所交代了,属下以后可以到衙门当差了吧。” “那是自然,本都督会给留一个好职缺!把他绑了吧,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嗯!属下早就准备好绳子了。”护卫刚刚把刀从胡惟庸的脖子上移开,韩成便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那护卫猝不及防,眼睁睁的看着那锋利的刀刃抹向自己脖子。 鲜血迸射,护卫猝然倒地,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似要发问却没有声音,一双瞪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却很快的失去了焦点。 韩成伸手摸了一下,他圆睁的眼睛就闭上了,“抱歉了,皇上从来没有看到过你递上来的情报,更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胡惟庸擦了擦溅到脸上鲜血,在护卫的尸体上狠狠踢了一下,“活该!本相早就知道韩都督不会辜负胡某的……呃……” 腹部一痛胡惟庸猛地低头望去,只见那护卫的刀已经插入他的腹中,而持刀的则是蹲在地上的韩成。 韩成缓缓起身望着胡惟庸狞笑道:“莫要怨我,是你自己太无用,若非我处处为你遮掩,你连今日都活不到!” 胡惟庸吐了一口鲜血,对韩成报以同样狰狞的笑容,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道:“你……早晚也……会落得……胡某……一样的下场!” “不劳你费心,只要你死了我依旧是皇上最得力的忠犬!”韩成猛地抽出刀来胡惟庸随之倒地不起。 韩成把手里的刀重新的塞回那护卫手里,避开地上血迹缓步上了石阶,随着一阵响动,上面有明亮的光透进来,依稀看得见胡惟庸沾血的手指似乎在地上划着什么…… 一股冷风顺着洞口吹来,那豆大的烛火骤然熄灭,石阶的上面又是一阵轻响,整个密室又重归黑暗。 第714章 锦衣卫的本事 马度猜的没错,空荡荡的诏狱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填满了,还不断的有人被抓紧来。遗憾的是老朱依旧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他也见不着韩成和杨书平两人,心中烦闷极了。 倒不是诏狱的伙食不好不自由,可是每天在杀猪一样惨嚎中度过,抬眼就能瞧见血淋淋的行刑场面,即使对一个外科大夫来说也算的上绝对的心灵摧残。 反倒是以风流儒雅自居的汪广洋比马度表现出了更强的适应性,每每的有人犯被送来,他便过去瞧上一眼然后痛骂,“奸贼,叫你从前仗胡惟庸的势与老夫为难,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汪广洋然后就会捧着酒壶把自己灌醉,在火炉边上裹上被子卧在草堆里呼呼大睡。马度觉得老汪不是在幸灾乐祸,他只是庆幸自己没有落入这样的悲惨的境况。 “侯爷,侯爷,您家里又有人来看您了!”牢头站在牢房门前一脸的笑意,一双小眼睛里满满的期待,他心里估摸着又有好处上门了。 “这里鬼哭狼嚎的,莫要吓到了小孩子,让我出去见他们!” “小事一桩!侯爷请!”牢头殷勤的打开牢门,搓着两手跟在马度的身边出了牢房。 院子里头的雪还没有化完,上面结了一层冰渣,脚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牢头一直领着马度进了办公的厅堂。 一个身穿夹袄身披斗篷的女童正坐在高大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东张西望,悬空的两腿轻轻的晃动着踢打着椅子腿。 另外一个身裹裘皮的老汉窝在椅子里,怀里同样抱着一个包袱一脸的惆怅,旁边立着一个宦官,那是元生徒弟小黄,常在老朱身边侍候。 小丫头看见了进门的马度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爹爹!” 碧琳从椅子上跳下来,三步化作两步到了马度的跟前,抬着头看着马度,“爹爹坐牢怎得还胖了?” 老泥鳅起身过来,“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有哪个坐牢会胖了的,明明是瘦了,你看看腮帮子都凹下去去了。” “二太爷,爹爹真的是胖了,腮帮子也是鼓的。” “是瘦了啊,你看脸上的肉都快捏不住了,咦?真的是胖了!” 马度苦笑道:“二爷爷赶紧的松开吧,您把我的皮肉扯下来,这腮帮子真的要凹下去了。” 老泥鳅伸手在马度的肩头拍了两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你不好好的给皇上做事,为啥要惹他生气,现在把你关起来了该如何是好。” 碧琳劝道:“二太爷你放心,今天皇上跟我说了,爹爹很快就会放出来的,不信你问小黄公公!” “二爷爷你放心,我在这里吃得好住的好,不然怎么会胖了呢。”马度指了指身后的牢头,“您看看我还有人伺候舒坦着呢。” 牢头也笑呵呵的道:“咱们这里住过不少人,就没有一个像侯爷过的这般舒坦的,有小的在老太爷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啊——” 牢房里头穿出来一声的刺耳惨叫,犹如厉鬼的哭嚎,不用问便知道锦衣卫又开始刑讯人犯了,马度跟牢头都听得习惯了,老泥鳅和碧琳不由得打了哆嗦,一老一少脸上都浮现出惊惧之色。 马度把斗篷上帽子给碧琳带上,白色的毛边趁着她小脸越发的可爱,“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的回去吧。” 碧琳把手里的包袱递给马度,“天冷了,娘让我给爹带的棉衣。” “还有这个……”老泥鳅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牢头连忙的抢过来,笑呵呵的道:“这个沉,小人来拿着。” “劳烦差爷了,以后要到家里来坐坐。” “不敢当,不敢当,小人只是尽本分,要是亏待了侯爷娘娘和太子可饶不了小人。”牢头掂了掂那沉甸甸的袋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听着牢里的惨叫还在继续,马度继续的催促两人离开,一直把两个人送出衙门大门。老泥鳅脱下身上的裘皮大氅给马度披上,“莫要冻着了!” 碧琳晃了晃粉嫩的小拳头,“爹爹莫怕,孩儿会保护您的。” 虽是寒冬腊月身处冰天雪地,可这句无忌童言,却犹如春日的艳阳照在身上,让人的心肝都暖化了。 旁边的牢头道:“真是羡慕侯爷,有这样的千金棉袄是您的福气。” 马度笑问道:“你家里没有吗?” “家里两个臭小子,整天调皮捣蛋惹是生非,见了小人就会伸手要钱,定是前世的债主过来讨债的。” “哈哈……两个儿子还不够你得意的,你这牢头的铁饭碗可以传下去了。” 牢头点点头笑道:“不瞒您说,小人家里在宋时就是牢子了,这铁饭碗传了快一百五十年了。” 一百五十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并不长,可王朝更迭天下易手多次,无数名留青史的精彩绝艳之辈身死族灭,可这贪财黑心的牢子竟能抱着铁饭碗传承不绝。眼下又有一堆的大人物被扔进牢房受这牢头的管辖,说起来真是讽刺。 “本侯问你,这两日投进牢里的都是什么人?” “反正都是当官儿的,小人也不认得,侯爷若是想知道,小人那里有花名册可给您一观!”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本侯只想问你这里头可有勋贵吗?” 牢头连连摇头道:“二品大员也是有的,要说到勋贵整个诏狱也就只有您和忠勤伯两个。” “没有吗?”马度皱皱眉道:“莫非是我猜错了,真的是我猜错了不成……” 看着马度自言自语的走向牢房,牢头抱着怀里的袋子快步进了自己平常值守的庑房,迫不及待的解开哪沉甸甸的袋子,可看清里面的东西,满是的期待的脸不由的抽搐起来,一字一句的道:“马……侯……蛋!” 这牢头也是瞎了狗眼,也不瞧瞧老泥鳅是谁,那可是守着万贯家财也要用米汤果腹的人,就算是脑袋进了米汤也不会送他一袋银子,就这一袋子松花蛋八成还是从老崔那里白白讨来的呢, 马度坐在床榻上,两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炉子里面跳动的火苗,嘴里不时的嘀咕一句,“真的是我猜错了吧?” 老朱在这个时候突然给汤和加封公爵,在马度看来是对所有的勋贵的一种安抚,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劳,虽然现在天下太平用不着你们上阵打仗,但是我老朱依旧厚待你们。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然后老朱就可以向某些勋贵举起屠刀了,他要让勋贵们知道他杀的是乱臣贼子而不是忠臣良将,说不准还有看不出门道的粗坯们给他拍手叫好哩。 若不是马度有先知的能力,很可能也会加入粗胚们的行列一起拍手称快。老朱啊老朱,绝对是数的着的大阴谋家,不仅善于玩弄权术还善于把握人心。 马度想明白这点也稍稍松一口气,老朱这么做也就意味着没打算把勋贵一网打尽。现在的老朱总的来说还是要点脸面的,可到了洪武末年的时候,连个由头都懒得找了,直接炒胡惟庸案的冷饭。尤其是杀傅友德的时候,绝对是活生生的逼杀,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可眼下老朱还没有向勋贵开刀,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老朱改主意了? “侯爷!侯爷!”栅栏外面牢头轻声的呼喊。 “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这牢里实在塞不下人了,这里有一个刚刚用过刑要犯,不好与旁人关在一起,侯爷能不能和忠勤伯将就一下住一间牢房。” “无妨你们把忠勤伯抬过来便是,他还没醒酒呢。” “侯爷海量,小人就说您是通情达理之人。” 牢头打开汪广洋的牢门,将汪广洋连同被褥一起抬了进来,那要犯则是扔了进去。 马度给汪广洋裹裹被子问那两个锦衣卫,“你们今夜还审犯人吗?我可是有三个晚上没睡个囫囵觉了。” “侯爷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今夜暂时不审了,等抓到了胡惟庸再接着审?” 马度惊诧问道:“你们还没有胡惟庸吗?” “暂时没有,不过跑不了他,八成躲在什么密室里头,咱们都督带着人就算把胡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哦,没事了,本侯要睡觉了!”马度躺回床上裹上被子,心道:“难怪还没对勋贵下手,是没抓到胡惟庸啊!” 他闭上眼睛正准备睡个好觉,却听见耳边有人用微弱的声音道:“江宁侯,江宁侯……” 马度循声望去,发现叫他的是隔壁牢房里的犯人,就着旺盛的炉火勉强可以看得清他的模样。他满脸血迹看不清五官样貌,上身打着赤膊背上血肉模糊,没有半块好皮肉,当他的目光扫到这人腿上时,即使躺在被窝里仍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两条小腿上血肉淋漓,皮肉翻卷,惨白的骨头清晰可见,从边缘横七竖八的伤口,马度大约猜得到这是铁刷子的杰作。 “你是哪个?”马度小声的问。 “我是涂节,就是那个弹劾你入狱的涂节,侯爷一定恨极了涂某吧。”涂节侧过脸来,肿胀眼皮下面透着一点微弱的光射向马度。 “唉……看你这副模样,本侯有再大的恨意也消了。” “呵呵……侯爷看起来比涂某自在多了,涂某和侯爷并无过节弹劾侯爷也是受人指使而已。” “是皇上,对吗?” “侯爷知道?” 马度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猜的,省些力气别说话了,也许你还能熬到明天。” “涂某等不及,请侯爷救救涂某。” 马度摇摇头,“呵呵……你太高看我了,就连我也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能翻转世事,其实不过和你一样是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罢了。” “侯爷误会了,涂某只是想侯爷能把那矮桌上的盘子摔碎了,赏给涂某一个碎瓷片。” 马度点点头起身拿过盘子在地上摔碎了,取了一片最锋利的隔着木栅栏扔到涂节的手边。 涂节似乎振奋起来,强忍着疼痛用没了指甲的手将那瓷片紧紧的握住,放佛那是仙丹灵药。 “多谢侯爷赏赐!” “不值什么,只当是行善了!” 看着涂节用尽气力用瓷片一下下的划向自己的脖子,马度不由得叹道:“能让人求死时爆发出求生力量,锦衣卫好本事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15章 新山长 胡惟庸抓到了,确切的说是找到了,锦衣卫一边将胡府围的水泄不通,一边在胡府里面掘地三尺。终于在一座假山的下面发现了一间密室,在这里找到了胡惟庸和他最忠诚的护卫古老三,不过两人已经死了多时,尸体已经冻得发硬,掰都掰不动。 根据锦衣卫细心侦查得出的结论,应该是胡惟庸自知性命难保,不想受那千刀万剐之苦,干脆让古老三杀了自己。古老三杀了胡惟庸后也自刎相随,虽然跟错了主人做了错事,可也算的上是个刚烈的忠仆了,倒是让不少人对古老三生出惋惜之情。 事情报到朝堂上,老朱钦定为谋逆通倭案,诛胡惟庸九族及其党羽,老朱以三法司有诸多官员涉嫌其中为由,继续的交给锦衣卫侦办。 胡惟庸的党羽早已经有御史涂节检举揭发,只要跟胡惟庸没有亲戚的关系的似乎都能逃过一劫了,就在所有人都准备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大明朝的登闻鼓响了,这次却不是某个乡下的老农来告状的。 敲响登闻鼓的是吉安侯陆仲亨的家仆封帖木,他来告状不是因为克扣工钱或者工时太长的劳动纠纷,而是要检举陆仲亨参与胡惟庸案,要将他的主人送进地狱。 同样是家仆这封帖木跟古老三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就所有人准备对这个唾弃鄙视的时候,锦衣卫的韩成却递上近日刑讯而来的口供,一切都表明吉安侯确实参与其中,还有其旧部宁波卫指挥佥事林贤亦参与通倭案。 老朱自然不会客气,当下就将陆仲亨下了诏狱,锦衣卫也立刻赶赴吉安侯府开始抄家。众臣这才回过醒来,胡惟庸案还没有结束,之前一切不过是个前奏。 锦衣卫之前在空印案中只露一小脸,此刻却犹如一头妖兽,见风就长,吹气一般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一头嗜血的庞然大物,将整个应天都笼罩在它的阴影里。 他们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不停的出入各个衙门和官员的府邸,不经法司定罪便可直接杀人抄家。 每天都从诏狱里头扔到乱坟岗的尸骨都是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白骨森森肢体不全不过是寻常,肢体变形扭曲的,肠子流了满地的,甚至还有熟了的,难以想象他们受了什么样的刑罚。 总之锦衣卫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魔鬼的代名词,无论朝廷命官还是寻常百姓皆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应天城的孩童都乖巧了许多,因为大人们最近常对他们说,“再调皮捣蛋锦衣卫就来抓你了!” 可无往不利锦衣卫却在一个地方吃了瘪,那就是位于方山的皇家书院,韩成已经多次派人前往书院缉拿宋濂的孙子宋理却都无功而返,虽然书院没有大门也没有院墙可就是进不去,谁叫这里有亲王呢。 为了挽回锦衣卫的脸面,韩都督更是决定亲自出马,他领着一队锦衣卫精锐,从南门出城带着一股烟尘气势汹汹的直奔方山而去。 方山这里显然也是听闻了锦衣卫的恶名,韩成刚刚的踏上水泥路面,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嗓子,“锦衣卫来了!” 路人便没命的往家跑,摆摊的立刻收摊,开店的立刻关门,比后世的城管效果还好。 “本都督岂会管你们这些乡野小民和无良商贾!”韩成苦笑一声,可眼中却难掩得意之色。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那高大的牌坊,“走,看看他们如何拦我!” 一旁的一个下属问道:“都督何必再跑一趟,不如请了圣旨来就是王爷也得乖乖听话。” “你懂什么,咱们锦衣卫虽然是仗的皇上势,可事事都要请旨,岂不是显得咱们太没用了,皇上大不了再多样一条狗,可咱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韩成的担忧历史上洪武一朝并没有出现,直到永乐年因为纪纲案,朱棣才搞出了一个叫东厂的机构制衡锦衣卫。 对于这些没有就藩没有实权的王爷韩成并不惧怕,若是这些王爷就了藩只会调过头来怕自己。只要皇帝心中把他当做忠犬,王爷也奈何不得他,今日他不仅要进书院,还要光明正大的从皇帝亲题牌坊下面走过去。 书院那边早有预备,数百护卫已经守在牌坊前,那些都是小王爷的人,后面是书院的学生,一个个身着青衫将通往书院的水泥路站得满满的,根本就没有去路。 韩成鼻子里面冷哼一声,纵马到了牌坊附近便下了马,这是老朱亲题的牌坊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纵马冲过去。 韩成走到牌坊前面,对王府的护卫呵斥道:“本都督奉皇上旨意捉拿人犯,尔等还不快快让开,是要违抗圣旨吗?” 侍卫们已经应付了几次这样的场面,不为韩成言语所动,在他们的身后有更硬的靠山。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把三个人架的高高的,分别是周王、楚王和齐王。 朱小五扶着两个学生肩头向外张望,“本王当是哪个竟有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韩都督亲至!” “微臣见过三位殿下!”韩成连忙的跪地行礼,“微臣奉陛下旨意,来书院捉拿要犯,还请王爷撤下护卫。” “既然是奉父皇旨意而来,就把父皇的旨意拿来,本王立刻就把护卫撤下!”朱小五笃定老朱不可能因为要抓宋濂的孙子,而专门下一道圣旨,如果韩成真的拿来了他也只能乖乖撤人,他们兄弟再能耐到了老朱跟前立刻成了鹌鹑。 楚王和齐王也随声附和,嚷道:“就是,把父皇的圣旨拿出来!” 见韩成没有动作,朱小五揶揄道:“没有圣旨口谕也成啊,只怕你没胆子假传圣旨。” 韩成闻言也不跪了,直接起身冷声道:“微臣确实没有皇上捉拿宋濂之孙的圣旨,可是宋慎牵连胡惟庸谋反一案,宋家满门男子都要捉拿归案,总之我锦衣卫是奉旨办差,还请王爷速速将护卫撤走,不然微臣就要失礼了!”说着就把腰里的绣春刀抽了出来。 朱小五道:“吓唬哪个,你还敢杀了本王不成!” 韩成置若罔闻,走到王府侍卫的跟前,恶狠狠的盯着一个护卫头子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速速让开!” 王府护卫头子抱着膀子道:“俺不让你能把俺……” 护卫头子话没有说完,脑袋便已经落在了地上,最后一幕只瞧见自己还算魁梧的身躯倒向地面,脖腔子里面鲜血飞溅…… “杀人啦!”齐王和楚王吓得直接跌了下来。 朱小五扶着两个学生的脑袋才稳住身形,又惊又怒,“韩成你竟敢杀本王的人,你想造反不成!” 韩成从地上捡起那护卫头子的头颅,一手提刀缓步向前,“锦衣卫奉旨办差,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他带来锦衣卫见状,人人抽刀紧随其后。 儿子的狗怎么可能干得过老子的狗,王府的护卫见状纷纷避让,即使三个小王笃定了韩成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可是看着韩成手中血淋淋的可怖人头,仍旧不自觉的后退,众学生亦是如此。 韩成心中冷笑,“这三个小王到底文弱无胆,若是换成秦晋燕三个王爷,怕是早就抄家伙打上来了。”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山长病重不起,马先生身陷囹圄,却有宵小以为我书院无人可欺,视院规如无物。书院为皇上敕办,有诸位先生无数心血,亦是我等家园。如今却被人侵门踏户,家园若毁我等何以栖身,我黄子澄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见一人分开人群,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可不正是黄子澄,他虽然单薄削瘦,却身姿挺拔犹如青松。 黄子澄在书院成绩一流,原本早就该毕业,可却一身的迂腐气,进了官场少不得要吃亏,马度扣着他在书院教书,希望他能多感染一些年轻人的活力,谁知他一边教书一边继续研究那些在马度看来迂腐的东西。 韩成不屑了笑了笑,还晃了晃手里的人头,“你不怕死!” 只听黄子澄朗声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不知是因为他的骄傲,或是为了方便韩成动手,黄子澄还把头颅举的高高的。 韩成把刀子抵到他的胸前,“当真不要命了!”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黄子澄的回答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可是他话音刚落又有更多的声音响起,“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声音越来越大,众学生齐声背诵着这篇出自《孟子》文章迈步向前,将黄子澄裹在身后,一步步的朝着韩成手里的刀逼近。 之前表现的十分凶悍的韩成却步步后退,他敢杀王府的侍卫,却不敢杀书院的学生,因为他不只一次听老朱私下里说过,书院的学生是老朱留给儿子的最大财富。 不知何时一位高瘦老者越众而出,他银须银发衣袂飘飘,颇有出尘之意,和学生们一起高声的朗诵。直到把韩成逼到牌坊外面,老者才收住脚步,只听他道:“韩总制好久不见了,你的脾气可是长了不少,呵呵……” “你是?”韩成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对方一番,似乎认出对方身份,忙扔掉手中的人头拱手道:“先生何时来的应天,皇上若知道了定高兴坏了。” “老夫被朱枫林强请来做这书院的山长,少不得要皇上允许,闲话不要多说了,快带老夫去见皇上吧!” 看着韩成殷勤护送老者离开,朱小五挠挠头问旁边的楚王,“这老头什么来路比我面子还大,看着有些眼熟,老六你可认得?” 朱桢摇摇头,“不认得!” 第716章 劝谏 演而优则导,老朱演技一流,却导演了一部烂片且如期上映,一个个的官员在酷刑之下不断攀咬,让这部戏的票房越来越好。 所以老朱的心情……怎么说呢,表面上他为这些不忠不义的臣子痛心疾首,可是心里头却带着窃喜,他马上就可以废了中书省大权独揽了,再也没有谁能够掣肘他,连名义上的都没有。 皇帝为天下之主,天下之事本当由皇帝一言而决。太子虽然聪慧却是个仁懦之人,若他日后登极,留着中书省在这些王八蛋少不得借相权掣肘,更甚者如胡惟庸这般结党羽谋私利,那这大明岂不是成了别家的天下。 绝对不行,老朱这么干不仅仅是为太子铺路,也是为大明的历代皇帝扫清障碍,每一个坐上龙椅的朱氏子孙都将为此受益,祭祀太庙之时都将为他这个祖宗的英明睿智发自内心的崇拜敬仰。 老朱其实真的很想长生不老,非是为帝王权位,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创下的基业传承万年。 不过他十分清楚的知道长生不老不可能的,马度那么神奇的一个人,不也是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变成一个长者八字胡的男人,总有一天马度也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如果马度知道老朱的想法一定会跟他说,没办法长生不老是老朱幸事,不然也会被一个个的坐上龙椅的奇葩子孙活生生的气死。 今天老朱没有在谨身殿一人用膳,到了中午便往起身往后宫而去,他下意识的避开中宫和东宫。 自打他下诏定了宋慎的罪名,命锦衣卫前往浙东缉拿宋濂,太子已经求见他多次了,用脚趾头也猜的到是为宋濂求情的,见了皇后想必也会是一样的话,他干脆一概不见。 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刚刚绕过一处水塘,就见太子从一个亭子里头窜了过来,拦住他的去路,“儿臣拜见陛下!” “大冷天的我儿不在宫中好生的歇着,跑这里吹冷风做什么,快快起来!”老朱叹口气揣着明白装糊涂。 朱标是个实诚人直截了当的道:“儿臣是专门在这里等候父皇的,听说父皇钦定了宋慎的罪已经派人去缉拿宋师了,可是真的?”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老朱心头不由得生出无名业火,“宋慎攀附胡惟庸谋逆造反,有多人口供相互印证,朕就定不得他的罪吗!” “宋慎谋反死有余辜,可又与宋师何干?”朱标跪在地上抬头望着老朱道:“聪明心地实无欺,灿灿文辞真可悌。论道经邦谁人及,等闲肯与佞人齐?这是首诗是陛下钦赐给宋师的,宋师是什么样的人品陛下再清楚不过,纵有不孝子孙也不当牵扯到他!” 老朱咬牙道:“哼!生养出这样孙子就是宋濂最大罪过,朝廷律法如此活该他连坐。” 朱标脑袋重重的叩在地上,“儿臣愚鲁别无他师,自幼得宋师悉心教导,今日方通经义明事理,请父皇怜悯赦免了宋师的罪过吧。” 朱标一看讲法制不行,只好与老朱谈感情,正如他说的宋濂伴随朱标成长,几乎是日日相见,可以说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长辈,马度也比之不过,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宋濂去死而无所作为根本就不可能。 “你倒是不为你舅舅求情,他还在牢里关着呢!” “儿臣每日派人去诏狱探问,知道舅舅在狱中过的自在,父皇不会怎么将舅舅怎样。” 老朱叹口气道:“圣旨已下,朕总不能打自己的脸面,待你做了天子再为他翻案吧。”他说完便绕过朱标径直的去了,对于朱标在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刚刚走了数十步,就听见有人惊慌喊道:“殿下!殿下!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老朱忙回过头了,只见朱标已经下了水塘,混着薄冰的冷水已经淹没了朱标的腰部,几个宦官已经下到水塘里去救人,水塘边上还有宦官正在脱衣准备下水。 等老朱快步跑过来的时候,朱标已经被救上来了,哆嗦着嘴唇道:“求父皇赦免了宋师!” 老朱又好气又好笑,“痴儿,朕杀人与你何干!”他又吩咐那个下水救人的宦官,“赶紧的把太子送回东宫取暖,再去请太医诊治!” 看着儿子被宦官强行架走,老朱对身边的元生道:“那几个宦官当厚赏重用!”他又瞥了瞥衣服只脱到一半又往回穿的几个宦官,“这几人杖毙!” 不理身后的惊慌的求饶声,老朱转头往中宫的方向去了,中宫有点冷清,只有院子中的一株腊梅开得正艳,冷风之中香气不减。 老朱不要宫女通报,直接步入正殿,到了偏厅只见马大脚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用饭,老朱大剌剌的坐到旁边,可看清桌子上的饭菜,不由的道:“吃的这么简单,这是哪里又遭灾了,朕怎得不知道。” 桌子上头只有一碗糙米饭,一碗炖萝卜一碗菠菜豆腐汤,按照马大脚的习惯一旦哪里受灾或者朝廷有战事,她都是要吃素的。 见老朱突然出现,马大脚放下手里的筷子,稍微整整了衣衫起身见礼,“皇上要来,怎得也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臣妾没有准备您的饭菜这便去做。” “做什么做!你坐下!朕又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时候这样的饭食也不是常吃得到的,给朕盛一碗饭就成。” 马大脚忙安排宫女给老朱盛了一碗糙米饭,老朱接过来往嘴里扒了一大口,夹了一块萝卜大口吃了起来,“还是你的手艺好,这萝卜炖的酥烂,既好克化又消食,皇后是肠胃不舒服吗?怎得不让太医来诊治!” “臣妾没有不舒服,只是胃口不佳,听说陛下定宋濂的孙子谋逆之罪,已经将宋璲下狱,就连宋先生也要跟着连坐,可是真的?” 老朱浓眉一皱,“是真的又如何!皇后没胃口,朕也没胃口,朕不吃了!” 他说完还像小孩子似得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抱着胳膊一副气咻咻的模样。 马大脚嘴角微微一笑,温言劝道:“皇上是否有证据证明宋先生参与谋逆之事,如果没有的话,那宋先生就还是太子的老师。寻常人家为子弟请私塾先生,还能礼仪周全,敬以“天地君亲师”之列,难道天子之家还不如寻常百姓吗? 臣妾听闻宋先生回乡之后,每日身穿布衣,用粗茶淡饭,不置田产,不言政事,严律子侄,亲友凡事以官事相托皆严辞拒绝,甚至辟净室不见外客,请陛下告诉臣妾,他又如何和千里之外的胡惟庸勾结谋逆的。” “谁叫他有个不肖子孙,按照大明律他就该连坐,你家兄弟常言当朝廷当依法治国依法办事,要不把他从牢里请来给皇后说说其中道理。” “那倒不必,他不自量力活该他被关!”马大脚的火气似乎上来了,“既然陛下执意要杀宋濂,臣妾也没有办法。宋先生到底和标儿师徒一场,如今就要被陛下斩首,臣妾也只能学寻常百姓,戒酒戒荤为宋先生修福,祈求他黄泉路上平安。” 老朱拍着桌子吼道:“皇后你这是何必呢!因为皇后曾对朕说过人无完人,对官员当宽容怜惜不能动辄得咎施以酷刑,朕才颇多容忍谁知姑息养奸才今日之大祸!” “那臣妾的罪过还真是大了,臣妾还以为是江山底定天下太平才有今日之祸呢。” 老朱一怔,然后看向马大脚的双眼,对视片刻便哈哈大笑,被自家婆娘揭了短,他没有半点害臊脸红的意思,毕竟他多么难堪无助的境况马大脚都见过。 他的大手突然按住马大脚的手轻声道:“皇后,朕不过是想我朱氏江山传承万万年罢了,这难道有错吗?” 马大脚把另外的一只手叠在老朱的手上,语重心长的道:“陛下没错,君主虽圣明,却也不能一人治天下,少不得要选贤与能。标儿没有陛下的开天辟地的本事,若是把人都杀光了谁来帮他治理看守天下,我朱氏江山又如何传承,难道要指望他那个惫懒成性的舅舅帮他操持吗?” 老朱闻言噗嗤笑出声来,“皇后倒是有识人之明,朕暂且收一收,饶宋濂一命就是!” 元生突然快步进了殿,“陛下,韩都督来了,说带了一贵客来见您!” 第717章 叶兑 老朱和马大脚站在坤宁宫的石阶上,就见韩成领着一位白发老者过来,还未到跟前老者便止住脚步大礼参拜,“草民叶兑拜见陛下、娘娘!” “哈哈哈……”老朱大笑着从石阶上下来,亲自将老者搀起来,“叶先生快快请起,多年未见先生健朗如昔日啊!” 老者恭敬答道:“草民老了,只十一二年未见陛下已是天下之主,雄姿尤甚从前!” “哈哈……”老朱抓住老者的手,“外头冷,先生屋里坐。” 两人行到殿门前,老者再次向马大脚作揖见礼,马大脚竟屈膝回礼,“陛下听闻叶先生来到喜不自胜,本宫这便让人奉茶准备酒菜。” “有劳娘娘了!”老者再次致谢,随着老朱一头入了殿。 在马度到了应天不久,马大脚曾经给马度列过一个字条,上面写了几个人名,让马度常往来可做通家之好的人,其中便有叶兑。 叶兑,浙江宁海县人,诗书传家,其祖父曾是南宋咸淳年间的进士,其本人也是精通诗书经义,天文地理和占卜之学(乱世的大儒们好像都懂这个),却不曾考过蒙元的功名,更不曾做过蒙元的官。 元末乱世干戈四起,叶兑审时度势,知道蒙元气数将尽。虽然他的家乡当时被方国珍控制,叶兑却认为方国珍不足以成大事,他便绕道来了应天拜见老朱。 赶巧的是老朱当时正准备接受蒙元朝廷的册封。在叶兑的劝谏之下,老朱改变了主意,杀掉了蒙元派来册封使团。叶兑看老朱是成大事的人,便献上自己的计策《武事一纲三略》。 其内容包括如何消灭张士诚、方国珍和平定福建、两广的具体策略。事实证明叶兑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老朱一路攻城略地平定江浙、福建、两广便是按照他策略,这一纲三略堪比诸葛亮的隆中对。 这样的人老朱自然要好好留住,可叶兑却相当有个性,见老朱时势已成就跑回家了,那时候马度还被困在平江城,都没有来得及按照马大脚交代跟他亲近亲近。 老朱之后也多次征辟叶兑让他来朝中做官,叶兑甩也不甩,只在家开馆教授乡里子弟。叶兑的突然到来让老朱欣喜之余自然颇多疑惑,想到之前皇后和太子为宋濂求情便不奇怪了。 因为这叶兑和宋濂可谓交情深厚,这大老远来的从浙江过来定也是为宋濂求情的,若是叶兑真的向他为宋濂求情,老朱也只能答应因为他欠人家的。 大明是他朱家的,却并非他朱元璋一个人开创的,这些人老朱自认没有亏待,活着的封官许爵,残废的就在皇宫边上安家养老送葬,战死的也都追封赏赐家属钱帛土地。 可这位叶先生力劝他拒绝蒙元朝廷的招抚,后来又献策助他平定江山,却没沾过他老朱半分的好处,好不容易求上来门,又让他如何的拒绝。宋慎绝对不能饶,宋家其他人不死也得流放,这是老朱在心中划下的底线,就等着叶兑开口了。 谁知叶兑却跟他东拉西扯,不是当年旧事,便说乡野趣闻,甚至还和自己谈论诗词歌赋,就是不提宋濂的事,甚至不提朝堂政务。 老朱自己沉不住气了,开门见山的问道:“先生此来应天,不是为宋景濂求情的吗?” 叶兑捋捋白花花的胡须道:“朝廷法度岂是叶某一介草民所能置喙的,此来应天是为他故。” “哦,叶先生说来听听,若是朕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呵呵……此来应天是应朱枫林之邀来书院做山长的,到底是皇家书院总要陛下点头应允,草民才好接掌。” “哈哈……朱枫林好大的脸面,朕都请不来叶先生,他竟然请得动。” “朱枫林为请草民,已经写了数十封信,每一封信洋洋洒洒不下千言,将方山描述的犹如人间福地,书院更是人杰地灵文华璀璨,草民不能不来看一眼。朱枫林确实没有骗我,书院是个好地方,学生更是一群难得的好孩子,草民看得眼热,还请陛下准许!”叶兑从位子起身,到了老朱的身前叩拜在地。 老朱道:“先生若是能主持书院朕求之不得,只是朱枫林为何让贤,是要回乡养老了吗?” 叶兑叹道:“枫林先生从去年开始就给草民写信,草民看得出来他的笔力渐弱,字迹也渐渐潦草,虽然他没有说,但是草民也猜的出来,他已是油尽灯枯怕是命不久矣。” 老朱闻言沉默不语,马大脚在一旁轻声道:“朱先生原本可归乡养老,却不计名利为朝廷培养人才,默默十年如一日可谓鞠躬尽瘁,更是为书院请来一位好山长,这样的臣子皇上当厚待才是。” 老朱点点头道:“传朕旨意,特进朱升光禄大夫,加谨身殿大学士,太子少师,赐蟒袍玉带,朕记得他还有个次子是官身,加一品到礼部任职吧。皇后好文采,这圣旨你来拟吧,拟好了立即让元生就送到方山去。” 光禄大夫和太子少师都是从一品的虚衔,明朝的蟒袍不似清朝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穿,这是极大的荣宠,尤其是文官得蟒袍赏赐的更少。 景泰年间,于谦于少保曾得过一件,后来英宗复辟抄于谦的家时,这件蟒袍是在香案上供着的,估计其他人也是差不多,也就刘谨、魏忠贤才会当真格的往身上穿。 这样的殊荣已是不小,估计朱升死了不会再追封了,马大脚满意的点点头去拟旨了,叶兑也跪在地上替朱升谢恩,“草民还另有不情之请,希望陛下不要再让锦衣卫去书院了。” “元生,朕没有下旨让锦衣卫去书院吧?” “回皇上,韩都督今天确实带人去了,是去为了抓宋濂的小孙子的。” 叶兑道:“宋濂的孙子早就被江宁侯送到了别处,已不在书院了。问题不在这里,不管宋濂的孙子在不在书院,陛下都不应该让手下鹰犬去搜查书院,日后更不能让官员道书院任职。” 老朱皱眉反问:“总归是皇家书院,朕的人反倒是去不得了,这是什么道理?” 叶兑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这书院规矩被人坏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早晚有一天书院会和国子监一样,变成另外一个衙门。衙门里可是发明不出不火柴、望远镜、纺织机、脱谷机、千斤锤和火轮船的,届时书院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直接并到国子监就好。” 老朱点点头,“先生的意思朕明白,朕的臣子什么德性朕最清楚不过,朕的小舅子常说这些人会坏了书院的文华之气。只要书院能发明好东西来,朕可以在牌坊下面立个碑,让后世子孙都遵循。” “吾皇圣明,草民就先谢过皇上了。”叶兑连忙敲定根脚。 “哈哈……从前没看出来,先生倒是会打蛇随棍上。” 元生在一旁道:“皇上时辰不早了,下午还有好多折子要批呢。” “先生不要走,等晚膳再一起叙话长谈!” 马大脚把拟好的圣旨交给元生,“内库之中还有几株上好的百年老参,一起给朱先生带上。叶先生不要着急走,本宫还有些学问上的事情向您讨教。” 见老朱和元生出了宫门,马大脚便回到殿内坐下,让宫人给叶兑换了茶。叶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娘娘有什么不解便问吧。” “那本宫就不讳言了,您和宋先生交情深厚,怎的不为他求情呢,皇上欠着您的情分,只要您开口了必能保宋先生满门不受牵连。” 叶兑闻言长长了叹了口气,“朱枫林希望草民借着这点情分保住书院在风雨之中不堕深渊,草民答应了自当尽力而为,若想借着这点情分干涉朝政,那这情分便瞬间消弭。尤其是宋景濂的事,娘娘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马大脚反问,“先生此话怎讲?” “没有谁比娘娘更了解皇上了,如果您和太子都求不来,即使微臣出面勉强求来了,宋家也是只是保全一时,日后可能全族遭殃。牛不喝水可以强按头,若压真龙的脑袋必遭反噬!” 第718章 征倭? 宋璲蜷缩在牢房的一角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天气严寒而是因为恐惧,只要旁边的刑房里传来侄子宋慎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心脏就和身体同时的抽搐。 他不知道锦衣卫是如何的用刑的,可被用过刑的人是怎样的凄惨,他再清楚不过,在的他的脚边就躺着这么一个。 听说之前在兵马指挥司任职,也是战阵上拼杀出来的,铁打一样的汉子,现在只能趴在地上喘气了。 这还是轻的,若不是因为还要砍他的脑袋示众,怕是根本出不了刑房就已经死了,宋璲宁愿被人一刀斩杀也不想受这样的酷刑。 “谁是宋璲!”牢笼外面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宋璲的身体不由得一僵,然后犹如秋风中的树叶不自觉的战栗着。 “呵呵……不吱声便以为咱们看不出来了吗,嘿嘿……”一个锦衣卫力士进了牢笼,一把揪住宋璲的衣领子,像是拎小鸡子似得将他拖进刑房。 刑房里头异常的温暖,一个硕大的火炉烧得正望,可火焰之中那烧的红彤彤的烙铁却让人遍体生寒。 一个人被铁链绑在木头架子上,**着身子鞭痕纵横,一块块焦黑的皮肉,耷拉着脑袋不知死活。 宋璲还是一眼这人便是将全家带入深渊的侄子,看着宋慎这副模样,他心头没有半丝的怜悯反而憎恨不已,况且他马上就是同样的下场又有资格怜悯谁呢。 宋璲被人扒了衣服,像是被人抽了魂,任凭两个力士绑在另外的木头架子上,等待着即将到来酷刑,一旁的锦衣卫或拿皮鞭或持烙铁,另外还有文书已经准备好了笔墨准备记录口供。 一个锦衣卫百户走到宋璲的身前冷声道:“你的侄子宋慎,已经招供你和宋濂勾结胡惟庸谋反之事,我劝你也老实交代签字画押,免得受皮肉之苦。” 宋璲恨恨的瞪了侄子一眼,“胡说八道,我父为陛下效力十余年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 不等他话说完赤裸的上身已经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疼得宋璲惨叫着直打哆嗦。百户一手拿鞭子一手撸着袖子狞笑着道:“你们这帮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揍得你们皮开肉绽才老实。” 身后突然有人开腔附和,“就是,就是,仲衍兄我看你就老老实实按照他们说的做,免得白白受皮肉之苦。” 锦衣卫回过头来,只见马度背着手走了进来,虽然身穿奢华裘皮大氅,可面上有不少灰尘,乱糟糟的头发上还夹着草梗,颇有些犀利哥的风采。 那锦衣卫笑道:“侯爷说的是,您才是明白人!” 宋璲却道:“玄重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曾受父亲教导,他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宋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父亲背负这样的污名。” “死了容易活着却难,仲衍兄你不晓得锦衣卫刑罚有多厉害,别说污蔑宋师和胡惟庸勾结谋反,一顿刑罚下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时候就算让你说皇上和胡惟庸勾结谋反,你也得只能乖乖开口签字画押!” “就是,就是……”百户意识到不妥连忙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又一脸惊慌的忙对马度道:“侯爷您可不能乱说,咱们锦衣卫什么时候逼问过这样的供词。” “本侯不就是打个比方夸你们锦衣卫的本事大吗,你慌什么。” “没见过您这么夸人,会让下官掉脑袋的。您还是赶紧的出去吧,这人不识好歹,下官一顿鞭子保准让他回过醒来。”百户举起鞭子准备接着抽,可鞭子还没有甩出去,就又一道黑影向他袭来。 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他的腮上,力道很大硬生生打得他一个趔趄。 噗!这锦衣校尉吐出来一口血沫子,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对着马度怒吼道:“你竟敢打我,真以为有娘娘太子罩着,本官就不敢对你用刑,这里不是中宫也不是东宫是诏狱!” 马度手拿乌黑发亮的戒尺,“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本侯的戒尺上写了什么,‘御赐’‘如朕亲临’,还盖着皇上和娘娘的私印,连王爷皇子都打得难道打不的你吗?” 没错这正是被马度誉为神器,有老朱和马大脚双重附魔的戒尺,专门用来收拾在书院调皮捣蛋的皇子的,后来老朱夫妇来书院,又请两人加持了一番。 小骉来的时候马度嘱咐他把戒尺送来,碧琳就捎了过来,老朱要是知道马度拿这戒尺收拾他的狗腿估计嘴巴得气歪。 那锦衣校尉半信半疑还把书吏请来验看,马度笑道:“陛下和娘娘的私印,本侯怎敢作假,不然可是大罪。” 锦衣小旗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颊道:“侯爷下官也是职责所在,不然可没法交差,您和咱们韩都督、杨佥事都熟识,要不您和他们通个气,下官只要得了命令,保证不再对这人用刑。” “跟他俩通气本侯也得能见着人吧,总之你用你的刑我用我的刑,本侯要看看你的脸皮究竟能挨得住我几下戒尺。” 见那总旗满脸无奈,马度便放缓口气,“你何必给他费尽上刑,反正他的侄子已经招认了,不管他说什么都逃不过连坐早晚是个死,他这份口供要与不要又有多大区别。” “也罢,收拾他下官也累得慌,就卖您一个面子,把他放下来!” 一旁的木架子上铁链响了起来,宋慎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的挣扎着,“马叔父救救我,救救侄儿吧!” “莫要喊我叔父,我怕被你连累,你就下地狱替宋家恕罪吧。”马度不再理他,兀自的去解宋璲身上的锁链。 百户一巴掌冲着宋慎甩了过去,似乎要把憋在肚里的火发泄出来,宋慎直接被抽昏了,“他娘的瞎叫唤什么!带下一个人犯过来用刑!” 马度扶着两腿酸软的宋璲往自己的牢房走,只见几个锦衣卫力士押着一个青年进了刑房,马度突然一怔止住脚步扭头问道:“陆显是你吗?” 那青年回过头来见了马度便哭嚎道:“先生是我,您救救学生吧!” 马度手中戒尺一指陆显,对百户道:“这是老子学生,老子要定了!” 来了!来了! 历史上老朱对勋贵忌惮已久,可是却拖到了洪武二十三年才开始动手,至于原因很简单。 大明从洪武十三年开始征讨云南,留守在云南的沐英屯田筑堡,直到洪武二十年才把云南的大大小小的土王挨个的打了一遍。同样在辽东,也到了洪武二十年冯胜才携大军逼降纳哈出,解决了大明最后的隐患。 可现在不管辽东还是云南都早已不是问题,北元小朝廷更是远遁漠北已不在威胁,而大明仅仅十年,已有盛世景象,各种前所未有的产业让国库充盈,兵甲犀利胜过历朝历代,大权在握的老朱已经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老朱言而有信,答应过马大脚收一收手,他鹰犬果真不再继续追杀文官,而是瞄向勋贵。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被家奴举报的陆仲亨,吉安侯府当天就被抄了家,陆仲亨也被逮捕下狱。 倒霉的陆仲亨只是一个开始,没两天锦衣卫很快就把他的口供呈了上来,据他指控平凉侯费聚亦参与其中,而且是和左都御史陈宁一样的重要角色。 大明皇帝盛怒不已,命锦衣卫继续缉查参与胡惟庸案的勋贵,并且不顾群臣反对,任命久不在朝堂上露脸的陨国公廖永安为征倭将军筹备征倭事宜,要狠狠的惩罚这个犯上作乱的鸟藩国。 征倭不比陆上作战,筹备起来自然不易,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可大明的勋贵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遭殃,继平凉侯费聚之后,南雄侯赵庸、淮安侯华中、延安侯唐胜宗、接连被削爵抄家。 倒霉的甚至还有老朱的同乡周德兴,不过周德兴不是因为胡惟庸案,因为他的儿子周冀搞大了宫女的肚子,宫女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太子都不好随便下手,怎么轮得到一个臣子的儿子祸祸。 秽乱宫闱同样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给老朱带绿帽的后果很严重,所以江夏侯周德兴倒霉了。 “先生,学生冤枉啊,那宫女学生也就当值的时候摸了几把,还没来得及下手,怎么可能就怀孕了呢。您医术高明,得还学生一个清白啊!”周冀跪在马度的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 “那宫女这会儿八成已经死了,叫我如何证明她肚子里不是你的孩子,既然你摸过那宫女了,也不算冤枉你。你还能哭得出来,说明你不是很难过,万念俱灰就像是他们几个不吃不喝连话都懒得说。” 马度救不了那么多人,却不能看着自己学生去受那非人的折磨,于是他的这间牢房越来越挤了。 “哪儿来的!你不能进去!”突然听到牢头大声呵斥。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给本公滚开,玄重你在哪儿!” 第719章 贴心的外甥 “思本,我在这儿!”马度应了一声。 接着就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只见李文忠快步而来,手里头还揪着牢头,“他娘的,给老子把牢门打开!” “思本就不要为难牢头了,皇上把我羁押在这里,没有圣旨我是出不了诏狱的,你大老远的从盱眙老家赶回来救我,这情分我领了。” 谁知李文忠却大手一挥,“谁是来救你的,你捅了篓子却在这里躲清净,我是带你去将功补过的。” 李文忠强逼着牢头开了门,看了看在牢笼边上几个无精打采的勋贵子弟,叹了口气一把拉起马度就往外面走,但凡有拦阻的便被他一脚踢开。马度苦笑道:“思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你跟我一起到皇上跟前去给这些老弟兄们求情,其他人我都见不着面只能找你了,况且这里面有你的事你躲不掉的!” 马度闻言不由得一惊,他心知李文忠就是因为给勋贵们求情,才被老朱削了去官职幽禁在家中,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便郁郁而终,也有传言他是中毒死的,老朱还为此杀了给他诊病的御医。 旁人马度管不了许多,可绝不能看着历史在李文忠身上重演,这是他曾经答应过李贞的。他两手抓紧李文忠的胳膊,“思本你不能去,他们犯得都是谋逆大罪,皇上不会饶了他们的。” “我不相信他们会造反,都是早年就跟随在陛下身边的老人,怎么会跟着胡惟庸那个烂人狼狈为奸,皇上定是被锦衣卫给糊弄了。” 老朱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明明是他跟锦衣卫合起伙来忽悠天下人。马度用力往地上一蹲总算是止住了李文忠的身形,严肃认真的道:“思本听我这一回,要么老实的回家呆着,要么回盱眙继续守孝,总之不要再掺和这里的事情,不然连你自己都要搭进去。” “我不过是求个情,舅舅难不成还会杀了我?” 马度压低声音咬牙道:“他首先得是皇帝,然后才是你舅舅!” 李文忠神情一怔,脸色骤变,“你是说,你是说……”他嗫嚅了两句,又把后面的话吞进肚里。 他饱读史书,关于那些帝王将相的事再熟悉不过,稍一往深处想便猜出马度话中背后的意思。 马度见他面有稍许惊恐之色,还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知李文忠在踌躇了片刻之后,拉着马度的胳膊往上一提,伸手一揽竟将他扛在了肩上。 马度也算是人高马大了体重一百好几十斤,李文忠把他扛在肩头竟健步如飞,不管马度如何的挣扎竟脱不开身,“思本你还没明白吗?放我下来找个地方,我慢慢说与你听。” “明白,你说的够明白了。正因此我才更要去向皇上求情,不能让这些为大明流过淌过汗的人被皇上杀了,不然史书上添几笔,皇上就要背负千秋污名。 这种事情外人确实不好劝诫,但是你我都是皇上的亲人,这种事情更不能袖手旁观,不然要我这外甥和你这小舅子有何用!” “思本,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我原本也想过力挽狂澜,最后却被皇上当成棋子耍来耍去,皇上是铁了心了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说不准还要到牢里与我作伴。” “不试怎么知道,再乱动我可就打你屁股了!哈哈……” 亏得李文忠还笑得出来,老朱这会儿都快六亲不认了,老婆儿子磨破嘴皮子都没用,还差他这个外甥。 李文忠一直把马度扛到谨身殿外,让宦官通禀之后生拉硬拽的把马度拖进殿里。两人到了老朱的跟前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给老朱行礼问安。 “平身吧!”老朱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不出息怒来,一双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才开口道:“保儿你不是在盱眙吗?怎得回来了?还有你,这是越狱了吗,连诏狱都能逃得出来,本事不小啊!” “皇上弄错了,微臣在牢里吃得好睡的香,是思本硬把微臣给劫出来的。他说快过年了,不能老是在盱眙呆着便回来给您拜年了,还非要拉着微臣一起来。” 老朱点点头,“保儿自然比你有心,姐丈走了,他这世上就朕一个长辈,不给朕拜年给谁百年。” 马度拉拉李文忠的衣袖,“思本年也拜过了,咱们赶紧的走吧,不要打扰皇上处理公务了。”李文忠却是不理。 “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思本看样子是有话要跟朕说呢。”老朱看向李文忠,“朕与保儿是舅甥,有话不妨直言!” 李文忠一拱手道:“那微臣便有话直说了,微臣在盱眙听说陛下将陆仲亨、费聚等人下狱了?” “没错,他们勾结胡惟庸图谋不轨,已经被朕抄家下狱,他们的家公子少爷现在和玄重关在一起,你去诏狱的时候难道没瞧见吗?” 李文忠一掀袍子跪在地上,“叛臣贼子定诛无宥,然锦衣卫以酷刑逼问,攀咬无数,伤及无辜,有损朝廷元气,还请陛下斟酌。” 老朱冷笑道:“看来保儿不是来给朕拜年的,是来给他们求情的。你以为朕是冤枉他们吗?朕明白的告诉你,他们勾结胡惟庸谋逆造证据确凿反他们该死!” “既然证据确凿,就该交由法司审理定罪,陛下却一言定罪,于法不合,既不公正,又有损陛下仁德。” “保儿真是有心,连朕的生前身后名都想到了,呵呵……”老朱呵呵的笑着,“可是朕不在乎,你们都是朕最亲近的人都是聪明人,大概知道朕想做什么,朕和你们明说了,倒霉不会只有他们几个!” 李文忠顿首在地悲声劝道:“陛下屠杀功臣,失民心,丧国运,更损陛下圣誉,不免背负千秋骂名为后人所指还请陛下三思!” 老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蹭的站了起来,还从龙案下面抽出一把剑来,用一副任性的口吻道:“朕斩绝叛逆与你何干!既然你不怕死朕便成全你,将你杀了看谁还敢啰嗦!” 他说着就持剑下了龙椅,元生不顾尊卑连忙的抱住老朱的大腿,喊道:“李公爷您还不快走!” 李文忠却道:“文忠死不足惜,只愿陛下多念及江山黎民!” 老朱似是动了真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硬是拖着元生在地上移动。马度在一旁添油加醋,“陛下赶紧的把这个大逆不道不知好歹的家伙给砍了,正好与李老哥、长公主早日团聚,一家三口在阴曹地府里也会感念您隆恩。” 听到马度提及李贞夫妇,老朱的怒气便消融大半,冷哼一声将手上寒光闪闪的宝剑扔在地上,一脚把元生踢开重新坐回龙椅上,把桌子拍得嘭嘭作响,“接着说,朕要听听你还有多少大逆不道的话!” “微臣另外还请皇上放弃征倭,蒙元旧事历历在目,海军若有损伤恐伤及海贸,断了大明的一处重要税源,平白加重百姓负担。” “说完了?锦衣卫送他去诏狱!” 李文忠没有做徒劳的挣扎,任凭两个锦衣卫把他押走。老朱瞥了瞥马度,“你也不为他求求情,真是不够义气。” “那是您的外甥,又不是微臣的血亲,您要是不心疼微臣就更不心疼了,再说有他在牢房里头作伴不也是挺好的。” 老朱叹了口气,“也是,保儿自小就是好孩子,看朕废了书省,这不大老远的又把大都督府送到朕的眼前,连由头都不用朕找,如此贴心朕不疼他疼哪个。” 马度愕然,“他……他是故意的!”这些名臣勇将的心眼可真是多,跟他们比自己简直可以用单纯来形容。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总之是让朕心愿顺遂,朕今天高兴你不用回去和保儿作伴,回家过年去吧。” “多谢陛下隆恩,只是微臣回家了,微臣的那几个学生怕是免不要遭荼毒,微臣自知救不了他们的性命,可也不想他们死前遭受酷刑折磨。” “庇护弟子也是为人师者的本分,他们老子造反他们跟着遭殃也是可怜,你若拿出好东西来,朕也不是不能饶他们一命!” 马度抠了抠自己的耳朵,简直不相信这会是老朱说的话,可他有什么东西能打动老朱呢? “微臣家底陛下最清楚不错,最好的自动步枪也在您的手里,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入您的慧眼的。” “那什么步枪焦玉看过好几回了说是太精巧,再给火器局一百年也做不出来。嗯,前些时候听檀儿你愿授他飞天之道,朕也很有兴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20章 瘪头的期待 飞天?那不过是马度忽悠朱檀好好读书的借口而已,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老朱说的。马度可不认为老朱是想成仙得道,别看他写了本仙侠小说,可他自己并不信这一套。 大明江山传承万年才是老朱心心念念的,飞机大概才是老朱真正想要的东西吧,毕竟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过,从天而降的马度就是最好的实证。 马度到哪儿给他弄飞机去,动力就个最大的问题,难道把硕大的蒸汽机给装上去?能飞得起来那才是怪事! “陛下,如果自动步枪需要一百年的话,那这飞机微臣可能需要两百年,热气球成不成?” 老朱反问道:“什么球?能飞吗?” 马度重重的点了点头,“能!” 唐僧有没有动过凡心白龙马最清楚;老朱的承诺管不管用,马度心里半点谱都没有。事关几个弟子的小命,能让老朱松口已是不易,这是一桩和魔鬼的交易,没有太多谈判的余地。 这热气球看似简单,可是实际上有不少的高科技,旁的不说只一个耐火材料纺织材料,便能让人束手无策,不管了天大的事情也得等过完年再说。 应天城里一如往年的热闹,市面上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断于耳,可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有不少从前买卖兴隆的铺子,此刻已经关了门,还贴着衙门里的封条,不用猜便知是哪个倒霉官老爷家的。 几个顽童拿着鞭炮哆嗦着手往香头上面凑,滋滋……炮捻子见了火光便喷出火花来,一甩手便扔了出去,嘭的一声炸响。 一匹马儿闻声惊慌的嘶鸣,车夫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扭过头来对那几个顽童骂道:“作逼倒怪的小混球,要是惊了马看老子不打烂你的屁股,这么玩炮仗早晚得和老子一样,没了手瞎了眼!”说着还冲着那几个小童晃晃左手的铁钩。 其实瘪头根本不用骂,只要扭过头那可怕模样已经足够吓得那几个小家伙屁滚尿流了。看看那群娃娃惊叫着落荒而逃,瘪头不由得哈哈大笑,可笑完了又有些心酸。 想当年自己那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可现在都快三十了却娶不上婆娘,心里头有些难过。 他原本可以按照老刘说的买一个女人传宗接代,可这不是瘪头想要的,他只想要一门正常的婚事享受男欢女爱,而仅仅是脱光了衣服在一个被窝里传宗接代。 这也是他常逛窑子的原因,虽说窑姐儿见他也是说话打结,可到底也是满脸赔笑温声细语,不会像旁的女人一样,见了他就尖叫着逃离。 想到逛窑子,裤裆里头里不由得支起一个小帐篷,瘪头一边伸手挠着一边抬头瞧瞧天色,心说今天也是白等了,侯爷是不会出来了,趁着时间到秦淮河打上两枪,还能赶得及在落日前回家,当下便赶着马车直往秦淮河而去。 他哪里知道他前脚刚走,马度后脚就出了皇城,这些日子瘪头和张五六驾着马车轮番的守在洪武门外,就等着接马度回家,今天就为了那一哆嗦这么些天算是白等了。 别看瘪头常跟吹牛在秦淮河上了多少个头牌花魁,其实他大多数都是去秦淮河附近的暗娼馆,无它只因为这里便宜。 便宜并不代表质量差,暗娼馆里的姑娘和大院子里的一样,同样分三六九等。最好的姑娘模样才艺一点都比那些头牌花魁差,只是名声不显,缠资却不过三四成。 当然人老珠黄的窑姐儿更多,虽说姿色稍差,可是论功夫、口才、手艺反倒是炉火纯青,只要个三五下便能让人酣畅淋漓,是贫穷苦闷的男人最钟爱的。 瘪头轻车熟路直奔常去的小店,可是刚到巷子口便见一个人女人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后面还有两个青衣大汉紧追不舍。 噗通!普通那女子刚到马车跟前就一头栽倒在地。 “吁!”瘪头连忙的勒住马缰,这才没从她身上压过去。 “站住!”瘪头下了马车,冲着两个青衣大汉吼了一嗓子,那两人便止住身形,“原来是赵大爷,可是好久都没有见着您来了。” “你管老子来不来!”瘪头指了指地上的女子,“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你无法想象,古代的青楼不仅合法而且是个很守法的行业,尤其是秦淮河的,公平买卖、童叟无欺还照章纳税,虽说买卖人口吧,可每一个都是在牙行和衙门里备过案的。 可这些暗娼馆就不一定了,偷税漏税不说拐带妇女也是常有的事,瘪头一瞧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就应该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可若是祸害人那便造孽了,之前他还解救过三四个落难的妇女呢,让暗娼馆赔了银钱送回家去。 出手阔绰又爱管闲事的瘪头大爷,是暗娼馆里受欢迎又招人烦还得罪不起的矛盾个体,谁让人家是侯爷的亲随呢。 青衣汉子苦着脸道:“这婊子来了好些天了却不接客,今天又逃了出来,咱们正追她呢。” “你们这帮杂碎又作恶事,当心死了下油锅地狱!” “赵大爷,这女人当真不是良家女子,手上会功夫不说,饿了她都快半个月了,还能挣脱绳索翻墙出来,哪里会是良家女子。”两个汉子没敢说是从锦衣卫手里买来的。 “大爷救救奴家吧!”地上的那女人用十分的虚弱的声音乞求,声色和口音都是怪怪的,“奴家是好人家的闺女,这些恶人逼奴家接客,奴家抵死不从便殴打奴家,还饿着奴家每天只给一碗米汤吊命,大爷快救救奴家吧。”说着还用手抱住了瘪头的腿。 “真是个刚烈……呀!”瘪头正要扶他起来可一低头却吓了一跳,这女人鼻青脸肿,满脸的浓妆沾染着尘土,实在看不出半点美来。 瘪头心道:“真是可惜了这身好衣裳!这副尊容若是手上还没点功夫,怕是暗娼馆都不收。” 可看着对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瘪头还不是不由得心生怜悯,对那两个青衣汉子道:“看看,好好的人都给你们糟践成什么样了,让你们当家的拿二十两银子出来,我找人送她回乡。” “二十两银子!赵大爷您就别开玩笑了,咱们买她才花了二两,本想让她招待盖城墙的民夫的,这模样俺们兄弟都懒得破她的身子,她送来时就这般鼻青脸肿,反正不是咱们打的,您爱找谁找谁,咱们只当买了一头猪跑了。”两个青衣汉子说着便逃也似得溜了。 “狗日的,看老子以后还照顾你们生意不!”瘪头骂了一句,对地上的女人道:“赶紧的起来吧,上我的马车。” 女人似乎真的虚弱的厉害,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瘪头上下将她打量一番,这女人胸前丰满、腰圆臀大,扶她上车的时候,还不经义的摸了一把,屁股还挺结实,是一个干过活的女人,好生养。 “你是哪里人?我带你去衙门,让他们送你回乡。” “衙门?奴家不去衙门,奴家也没有家人,家里人都死光了,原想着去河南投靠亲戚,谁曾想被人绑走,险些坏了清白,奴家真是命苦……呜呜……” 新右卫门努力的扮演着一个苦命的女人,还别说演的还真有几分像,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忍术。 “唉……也真是可怜!这样吧,我带你回家,我是说带你回侯府,说不准能给你找个活计能养活自己,以后再让刘大婶子帮你说门婆家,有个归宿!” “侯府?哪个侯府!”话一出口,新右卫门便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个侯府了,满应天有瘪头这种护卫的也只有江宁侯了,两眼一瞥瘪头腰间的短铳,心中不由得暗喜,“好,就去侯府!” “嘿嘿……你倒是不傻,我们家侯爷不仅是勋贵还是当朝国舅,尊贵至极却是难得的好脾气,家里的夫人虽然说败家了些,但是待下人也和善大方,只要好生干活少不了你的工钱,每个月还有两天假……” 瘪头一边赶车一边絮叨家里的好处,新右卫门问道:“这侯府这般好,奴家又不擅长女工,怕是进不去啊!” “不会做衣服洗衣服总会吧,不是我吹牛,我是侯爷身边的长随,在府里也是有脸面的,跟管事说一声安排你做个洗衣服的活,总是没有问题的,遇到我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时来运转了。” 听见“女人”肚子里头咕噜一声,瘪头又道:“车座子下面有点心也有水,你只管拿去吃喝。” “大爷您真是个好人!” 身后传来的话语,让瘪头突然心中一暖,自从变成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虽然在青楼里面听说无数恭维的话,但是绝对没有这一句。 瘪头的心中隐隐的有了一分期待,也许这个女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丑,等她脸上的伤好了,也许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亏得瘪头没有想到洞房花烛夜,扒掉新右卫门的裤子会发现更大的惊喜,即使这个惊喜很短…… 第721章 贤妻 “真的没有人等老子吗?”马度站在洪武门前东张西望,半天也没瞧见那熟悉的马车,“看老子不扣你们工钱。” 马度正要准备去秦淮河码头乘船回家,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国舅爷留步!国舅爷留步!” 扭头就看见一辆明黄色的马车从洪武门里出来,车辕上的坐着的宦官马度认得是东宫的。 “吁!”马车缓缓停下,马度上前一步到车窗跟前,拱手道:“殿下怎么来了。” 朱标打开车窗,上下将马度打量一眼,“见舅舅完好,我便放心了。”他探出脑袋四下里打量一眼,见附近人多便道:“舅舅到车上来!” 看朱标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马度点点头便上了马车,他大约猜得到朱标想问什么,不外乎是李文忠的事情。 果然,朱标开口就问:“舅舅刚才和表哥一起见了父皇吗?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缘何大怒还将他下了诏狱。” “这还不是思本自找的,他大老远的从老家回来,不给皇上请安拜年,却触皇上霉头,皇上不关他关谁。” 朱标问道:“是表哥替那些被抄家下狱的勋贵求情了是吗?” “不仅如此,他还冲撞了皇上,说皇上这么做会背负千秋骂名,殿下是不是觉得思本很作死。” “嗯!”朱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表哥着实胆大,这样的话我也不敢在父皇面前说。” “不说就对了,你不仅是陛下的臣子还是皇上的儿子,这样的忤逆的话不说最好。不过你放心,皇上不会把思本怎么样的,关他几天让他冷静冷静罢了。” “嗯,我和母后给他递些好话,争取让他回家过年。”朱标沉吟一下,又道:“舅舅不觉得这次胡惟庸的谋逆案有些蹊跷吗?前些时候舅舅一反常态的参与政务是不是看出来苗头。” 马度闻言一怔,心中却不由得对朱标刮目相看,却不能给他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你老子导演的一出戏,自己只是想做个男十八号篡改一下剧情,就被你老子当成猴耍。 “殿下不用管这些,当心无旁骛的跟着陛下学习如何理政就好。” 朱标一脸认真的问:“舅舅,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我身为人子亦不愿意看到父皇这般杀戮臣子,日后为人诟病。” “此案已经被陛下办成了铁案又如何转圜,况且那些人也并非绝对清白。嗯……殿下日后若是能强势一些,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少发生一些。” 朱标浓眉一蹙,“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眉毛一挑,“舅舅的意思莫非是因为我太过……?” 马度压低声音道:“殿下敦厚仁慈,可满朝堂不是老狐狸就是老狗熊,皇上是忧心有一日他崩逝了殿下无法驾驭这些人,日后受奸人蒙蔽欺负……” 老朱杀功臣跟朱标仁懦的个性有很大关系,他手握锦衣卫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些臣子是个什么德行,嘴上礼义廉耻可背地里男盗女娼,可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地主心态的老朱,很担心这些“恶奴”在他死了之后,败坏家业侵夺田产,欺负他的宝贝儿子,干脆除了再换一批老实的,还把另外几个儿子养的人高马大,日后好给兄长助拳。 其实他太小看自己儿子了,以朱标的智商手握皇权岂会被臣子蒙蔽欺负,只是处置犯官的手段不会像他这么激烈是了。 谁知朱标听着听着眼圈却红了,这可把马度吓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朱标哭,慌忙道:“殿下莫要伤心,微臣也是胡乱猜测,并非是皇上对殿下不满。” 朱标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笑道:“舅舅误会了,外甥并没有难过,一是因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里有些负疚;二是因为父皇慈爱心中感动,从前只觉得父皇对我严厉,不曾想连这么远的事情都为我考量。舅舅说的没错,有时候我是太软弱了,其实父皇不只一次的斥责我妇人之仁,我确实应该更强势一些的。” 马度伸手拍拍朱标的肩膀,“殿下那不是软弱是善良!是世间最美好的品质。殿下的善良不仅仅要给予臣工,日后更要泽被万民,有时候对恶人的宽纵,便是对善良的伤害,这个分寸殿下慢慢揣摩把握就是。” 朱标点点头,“舅舅教训的是,我自当谨记心中。” “这哪是什么教训,不过跟你一起分享些人生经验。你跟着宋师读无数经典,懂得的大道理自然比我多,不用我教你什么。” “说到宋师,我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舅舅,父皇那日见了叶先生之后便松口了说是发配茂州。只是蜀道难行路途遥远,宋师年事已高经过这番打击身体定然不会好了,母后与我在宫中不方便,只好劳烦舅舅到时候派两个妥贴的人沿途照料!” “嗯,殿下放心微臣定办理妥当,殿下还是快些回宫吧。” “一切便拜托舅舅了!家里没有派车来接您吗,要不乘我的车回去吧。” “殿下的马车太惹眼,我到码头租条船便回家了!对了,刚才你说的叶先生是哪个?” “就是四梅先生叶兑,朱先生把他请来做了书院的山长,难道舅舅还不知道?” 叶兑?山长! 这位连老朱的高官厚禄都不屑一顾的老头,朱升竟然能请来做山长,让马度又惊又喜,有他的面子在书院定能再保十几年的安稳,老朱的寿数便差不多了。 马度和朱标告别,直接到秦淮河码头租了一条船直奔方山而去。日近黄昏时,终于到了方山的码头,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让人有恍然隔世之感,踏上坚实的水泥地面,马度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 他在诏狱里面看似轻松还敢欺负锦衣卫,可看着旁人受刑后的凄惨模样心里要是安稳才怪了,很担心老朱哪根筋搭错趁势将他一起收拾了。这下子终于到家了,谁还敢冲老子大声说话! “喂!你还没给船钱呢想跑吗!”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马度一边给船老大赔罪一边在身上摸索,尴尬的是身上还真没有半文钱。 船老大脸臭臭的,“看你穿得人五人六,连十几个铜钱都没有吗?” “能拉一趟侯爷是你福气,他老人家拔一根毫毛都比你的大腿粗。喏,拿好了多了是侯爷赏你的。”黄有财把一小块碎银子扔给到船老大的手里,“还不赶紧的滚!” 船老大得了银子喜滋滋塞进袋子里头,才不管黄有财说话难不难听,划着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走了。 马度冲着黄有财拱拱手,“多谢黄员外援手,本侯回头就让人把银子给你送来。” “小人两艘船跟着您家的船队在海上跑省去了很多的麻烦,平常受您的就更好多了,一块碎银子值什么,小人要是收了您的银子,以后便不用在方山做人了。侯爷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好久都没见着您人了,前些时候锦衣卫见天的往书院里来,可是吓死人了。” “哦,本侯前些日子出了趟公差。你只要奉公守法只管安心在方山住着,锦衣卫找不到你家里来。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待着,怎得还在码头忙活。” “小人从纺织厂里定了一批丝绸刚刚装船发到北边去呢,忙活完了便不做了,等出了正月再说。”黄有财一脸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小人有桩大买卖买卖想跟侯爷说说。” 马度笑道:“本侯最爱谈买卖,只要你有能挣钱的项目,本侯很乐意往里面投资!” “不用侯爷出钱,侯爷出几台那种可以冒着的机器就成,小人也想开一家纺织厂。” “呵呵……甭说你想开本侯还想开呢,可那是皇家独一份的买卖,再打纺织厂的主意,当心锦衣卫真来找你。”马度在黄有财的胸口拍了拍,便往家里去了。 马度估计皇家越开越多的纺织厂带来的收益不会比海贸的税收少,不然怎么会不惧海贸受损准备征倭呢。不过这些纺织厂终有一天会像后世国企一样衰落,现在不过是在给黄有财这样的人培训员工积累技术。 “侯爷回来了!”马度刚一进府,门房老孙已经喊开,便从各个角落涌出一群丫鬟仆役,一个个趴在墙角树后,见马度真的回来了人人送了一口气,像是找见了主心骨,便又各自的回去干活了,步履动作明显的从容了不少。 老泥鳅看了一眼,便笑呵呵的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大摆筵席,徐晓珮牵着小儿子在墙角露了一面又走了。 只有乌日娜张着胳膊跑了过来,马度正要回以热情的拥抱,谁知乌日娜却在他身上摸索一番然后不满的道:“为什么没有给我带吃的?今天晚上不要找我来骑马。”说完便气咻咻的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真当我是去出差旅游了,我是去坐牢了好嘛! 宋霜最后一个从后院里跑出来,一双大长腿跑得很快,可到了马度跟前却是冲着胸口一通粉拳,真的有点疼,这才瞧见她手里握着一张幺鸡的玉石的麻将牌,大约猜得到她刚才在做什么。 “真是对不住妇人了,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夫人打牌了!” 宋霜在马度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人家都担心死了!虎妞赶紧的准备热水,再去摘点柏树枝子去去晦气!” 火炉里木炭烧得正旺将半个浴室映得通红,浴盆里头氤氲马度坐在浴盆里舒服的呻吟,宋霜脱得只剩下一件小衣,撸着袖子手拿着丝瓜瓤在马度身来来回回的搓着。 她一遍搓嘴里还不停的抱怨,“这么些脏东西真是恶心死了,平时不是很爱干净的吗。” “我是去坐牢,没生虱子就算是不错了。你跟乌日娜说了什么,一见面就找我要吃的,她似乎不知道我去坐牢,好像附近的住户也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好事,用得着满世界的乱说。刚开始我还以为皇上关你两天便会放你出来了,谁知道接着锦衣卫就开始在城里四处抓人杀人,那么多官员都被抄家,后来连勋贵人家也不能幸免。 虽然东宫不时的派人来报平安,可是妾身心里仍旧怕的紧,锦衣卫到方山到书院去了好几次,家里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也就只能装作没事人成日打麻将,更不能说夫君被下狱的事情。 可纸里包不住火家里人还是都知道了,好在没出什么乱子,也就你那个鞑子小妾信了我的话以为你去了有很多好吃的地方出公差” 马度握住胸前的一只素手,“我何德何能竟娶了你这样贤妻,只靠着每日打牌坐镇便能稳住家里,真是马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霜嗤笑一声,“妾身听着这不像是夸人的?”她伸手环住马度的脖子,“从前还不觉得,你下狱的这些日子妾身只觉得每日都是煎熬,觉得天塌下来一样。 妾身不要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侯爷也不要当什么大官了,只要你在家好好的陪着我,教导一下孩子便知足了。” “你在家里受煎熬,我在牢里也是想你,且想得十分厉害!”马度拉着宋霜的手略过腹部向下移动。 宋霜立刻反应过来马度想要干什么,咬着嘴唇啐道:“无耻!”手边使劲的往回抽,“回房里再说!” “等不及了!”马度一使劲便将她拉进浴盆里面,双手撕开双手撕开宋霜的内衣,正准备将就地正法来一次鸳鸯浴,却听见吱嘎一声浴室的门开了,两个小脑袋探进来齐声道:“爹爹你回来啦!” 就在马度的老二瞬间萎靡的时候,老朱则是接过一个元生递来的蜡丸,“是东宫来的?” 元生点点头,“是,国舅爷出宫后殿下便追了出去,两人还在马车里面说了一会儿子话,里头是交谈的内容,奴婢不曾看过。” 老朱搓开蜡丸取出纸条仔细的看了一遍,笑了笑自语道:“玄重还是了解朕的,他若是能点醒了标儿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标儿会怎么做。” 最快更新 第722过年 一坨牛粪摆在路中央,大大的一坨很是醒目,还冒着淡淡的白气应该是新鲜出炉的。粪是农家宝,负责给庄子里打扫卫生的老崔见到了连忙的跑回家去拿粪篓子,即使他的动作很快了,可回来的时候还是被人占了去。 张五六领头身边还围着一群庄子里的孩子,小骉冲着张五六伸出大拇指,“五六叔还是你厉害,这么大坨的牛粪也能找得见,要是我爹爹见了也得绕着走。” “侯爷是干净人,俺就没什么好怕的,这牛粪新鲜软和炸开了肯定有趣!”张五六说着就把一根指头粗的鞭炮插进牛粪里头,为了增强效果还差得很深,留了一根灰扑扑的药捻子在外面。 “五六啊五六,你就不能带着娃娃们学点好,非要跟这一坨牛粪较啥子劲,把牛粪给俺沤肥,来年上到地里还能多收点庄稼!” “崔老爹你那么大的家业还差这一坨牛粪,俺也就是带着孩子们玩玩,大过年您又跟俺较啥子劲,你看看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牛粪开花呢,要不俺炸完了您再收拾。” “混账玩意儿,俺不要了,家里的鸭粪也是多的使不完,明天俺再过来扫!”老崔拎着粪篓子气咻咻的走了。 “这老头真是抠门!”张五六扭头对身后的众小童道:“有没有谁敢过来点炮的,小骉公子!” 小骉连忙的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不敢,要是溅了牛粪在身上,怕是被娘按在澡盆里头洗澡,恨不得搓一层皮下来。” “三宝呢?中秋?你都不来那只有我自己来了,那种看着大粪炸开的……咋说的……成就感,就是成就感你们是体会不了。”张五六掏出火柴捏了一根在手里,“都闪开,离远一点!” 众小童连忙的退到十步开外,张五六嗤啦一声划着了一根火柴,缓缓的靠近药捻子,点着了便不慌不忙的往回走。 “五六十叔这般沉稳,真是不失大将风度!”小骉捂着耳朵盯着牛粪,嘴里不忘恭维张五六。 “公子过奖了,俺跟着侯爷在战阵上啥场面没见过,那手榴弹就在身边乱飞,一个炮仗不算什么!” 张中秋问道:“爹爹,那牛粪怎得还不炸?” 张五六扭过头看了一眼,“真是没炸,莫不是个哑炮,中秋你过去瞧瞧,再换一个。” “不去!我怕!”张中秋连连摇头。 “没种,不要再外面说是俺的儿子!” 其实张五六不说,张中秋也不会在外面主动说是他的儿子,无他,丢人而已。 张五六训了一顿儿子,便走了回去,弓着腰看了牛粪上那已经烧成灰的药捻子,嘀咕道:“还真是哑……” 嘭!话只说到一半那坨新鲜热乎的牛粪便爆开了,牛粪纷飞还真是精彩,切莫忘了张五六说的最后一个字的口型。 虎妞叉着腰对瘪头道:“我跟你说了这女人要不得,来路不明不说还不会女工,这副模样更不能进后宅,吓到公子小姐该怎么办!” 瘪头陪着笑道:“她这是被人打得受了伤,等伤好了兴许长得并不难看呢,她不会做女工,那便让她干点粗活洗衣裳也行啊!” “你以为洗衣裳是谁都能干的,以为府里的金丝银缎是你身上的破衣烂衫,你若真是好心不如娶回家当婆娘得了。” 瘪头看了旁边低头不语羞怯的“妇人”,低声道:“人就在跟前说话注意些,我好歹是侯爷的长随,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收下她。” “我呸,你还有脸说是侯爷的长随,夫人让你每天在城里等着,咋就没接到人,是不是又去秦淮河了,还带回这么个人来。这就是你整天吹牛的相好的头牌花魁! 这模样就能把你迷得一愣一愣的,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想要找差事也不是没有,听说书院的养猪场不够人手,你倒是送去!懒得跟你废话,我要去安排人手贴春联了。” 虎妞卷了卷手里的红纸转身就要走,瘪头一把拉住她,“老虎婆,你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虎妞也不势弱,晃着两个硕大的**顶到瘪头的胸前,“你倒是来呀!打死我不要紧,要是弄烂了春联坏了来年的好兆头,看老太爷收拾谁!” 虎妞肩膀一晃,肥硕的身材就把瘪头顶开,大摇大摆的去了。 之前牛皮吹得震天响,眼下却被人这般的拒绝,瘪头面子上很是挂不住,讪讪的道:“真是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且到我那里住着,有饿一口吃的,便饿不到你!” 新右卫门的变声术很不错,当真跟女人差不多,至少比虎妞的大嗓门好听多了,“赵大哥不要沮丧,奴家觉得养猪没有什么不好,从前家里可是养了不少的猪,就让我去书院养猪吧。” “当真愿意去养猪?真是个勤劳贤惠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子。”瘪头感觉自己又心动了些。 纸质春联这个东西之前是没有的或者说没有盛行,直到宋时仍是在桃木符上题字挂在门边上求福辟邪,王安石的诗里不是说了吗,“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要说纸质春联的推广还当数老朱,自从见了马家贴这玩意儿,不仅让宫里贴还下旨让满朝的官员大户都要贴,放眼望去红彤彤的吉利喜庆,几年下来在应天已是盛行,就算是穷门小户逢年也要弄一副贴在大门上。 这便催生了一个新职业,这年头读书人不多,还都是当官的拉不下脸上街摆摊,于是就便宜了书院的学生。 从除夕前几日便开始摆摊替人写春联,价钱公道自备红纸两副才一文而已,但也架不住人多一天下来荷包总能赚的满满的,就连国子监生都眼馋得不顾监规下场捞钱。 要是有谁书法文采好的,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发一笔小财,比如陈瑛仗着一手的好字出入商贾富户之家,手持狼毫笔,蘸的是松香墨,就连纸也是烫金红纸,大门小窗的写下来,一家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两润笔费,挣了钱便见不到他的人,不用问也知道往秦淮河去了。 最难得的春联当数宋克的了,谁叫他是大书法家,不过找他写春联的人却不多。除了太难请,另外是因为他写的春联贴上去用不了两天便被人揭走了,一星半点的纸屑都不带留下的。宋克连写个春联都要骚包的盖私印,不被人偷那才是怪了,他的字在市面上可值不少钱呢。 可是在方山谁也竞争不过袁九黎,因为他不用你提着点心找上门前,就摆摊坐在官道边上等着,不用你笔墨也不用你的红纸,更不要你的钱。 只要说一声用几副,他就会写好等着你来取,若是谁家没让他写春联,来年一整年都别想看他的好脸色。 至于他为什么做这种出力又赔钱的买卖,原因很简单,就和张五六用爆竹炸牛粪一样找成就感而已。 自从方山成了文华宝地,他这个读书人的存在感便越来越弱了,还被打发去了女校做校长,马度通知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用标致性的口号抗议,因为他知道书院里面可以给他当先生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侯爷!侯爷!”见着马度脚步匆匆的从摊子跟前经过,袁九黎连忙的起身拦住,“您家里的春联写好了没有?” “袁先生啊,我家的春联写好了,历来都是小鳖负责的……”见袁九黎的脸色开始变了,马度心中苦笑忙改口,“不过他的书法远不及你,尤其是这大门上代表着侯府的脸面,还要劳烦袁先生了,小鳖是您的女婿您要多多调教才好,还有我那小侄子也是少不得您费心。” 袁九黎笑道:“都是自家人费心也是应该的,老夫这里还有几副烫金红纸正好给您家大门用上,写好了便给侯府送过去。” “那就劳烦袁先生了,我还有些事这就告辞了!” 见马度脚步匆匆的往书院去了,袁九黎嘀咕道:“侯爷这是有什么急事,我也得去瞧瞧!” 第723章 礼物 马度快步进了书院,先到花圃那里看了看,见了黄子澄便问道:“可都准备好了吗?” 黄子澄点点头,往花圃之中的红绸一指,“工匠刚刚固定好,就等您发话了。” “好!”马度点了点头又对他道:“你尽快到城里租个宅子吧,过十五便收拾一下搬走吧。” 黄子澄闻言一怔,“学生到底犯了什么错处,要将学生赶走,莫非是因为前些时候抗拒锦衣卫执法的事情。学生也是为了维护书院的,还求先生从轻发落。” 马度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不是我在惩处你,是朝廷需要你,以后就是官身了,再在书院里面待着便不是合适了。” 黄子澄闻言不由得一喜,哪有不想当官一展才华的读书人,“多谢先生提拔,不知道学生去哪个衙门当值。”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提拔你,你当谢陛下隆恩,以后你便是东宫的属官了,好好辅佐太子,莫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东宫?是皇上让学生去东宫做属官?”黄子澄有些不敢相信,皇上钦点的东宫属官,毋庸置疑将来必是新皇的肱骨之臣。他是聪明之人,本来名不见经传,突然得了皇上的青眼,定是和前些时候带着学生力拒锦衣卫有关。 “没错,是东宫。以后到了东宫便不要再背些孟子的文章,尤其是在皇上跟前,这算是为师能给你的最后一点意见了。” “孟子为亚圣,为何不能提他的文章。” “因为皇上不喜欢他!” 马度忠告了黄子澄一番便往办公室去了,让黄子澄去东宫做属官确实是老朱的主意,老朱自己喜欢用杨宪、胡惟庸这样的烂人,可留给儿子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刚刚发现一个不惧生死宁折不弯的正人君子,立刻便迫不及待的塞进儿子的夹带里。 办公室里面笑声阵阵,温暖如春,几个老头儿正围着小火炉泡茶闲聊,见了马度过来便笑呵呵的打趣。 叶兑刚来就占了山长的位子不说,逮到机会便不客气的向马度伸手要东西,“老夫听说在书院里做先生都要分宅子的,玄重不能厚此薄彼,老夫的宅子在哪里快快拿来!” “叶先生弄错了吧,您是皇家书院的山长是给皇家出力,怎得找晚辈要好处,是找错人了吧。” 叶兑笑道:“老夫哪管那么多,你若是不给便搬到你家里去住。” 坐在轮椅上的朱升,用虚弱的声音的道:“良仲兄失算了,他家的老太爷抠门的不行,你去他家怕是还不如在书院吃住的舒坦。不过你也无需着急,老夫已经没有几日好活,等老夫死了只要良仲兄不嫌弃我那宅子便拿去住了好了……” 马度连忙的打断,“大过年的朱先生说什么晦气话,我今天过来是来给您送新春贺礼的,本想明天再给的,可心里头却等不及了,想请先生瞧瞧!” 听说有礼物,朱升的立刻来了精神,“你又鼓捣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快拿出给老夫瞧瞧!” “东西太大这里放不下,请诸位先生移步到外面!” 马度当下给朱升身上披了一张毯子,推着轮椅到了室外往花圃那边走,一众老头则跟在一旁缓步到了花园附近。 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书院的师生,都眼巴巴的望着那几株枫树下面红绸,也包括因为好奇匆匆赶来的袁九黎。 “让一让!”马度推着轮椅一直到那红绸的跟前,低下头对朱升道:“朱先生劳烦您亲自揭开红绸瞧瞧!” 朱升呵呵的笑道:“神秘兮兮的,你又搞什么鬼。”朱升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抓住红绸可是却够不着,马度忙把红绸的一角递到朱升的手里,“现在您可以解开了!” “呵呵……看你搞什么鬼。”朱升两手慢慢的往下拉红绸,待红绸滑落,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众师生也发出讶然之声,“这是……” 只见红绸下面是个约莫六尺的人形雕像,不过没有腿脚,上半截是人的脑袋和身体,下半截则是一个一体的石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雕像乌黑发亮,一个老者一手持卷一手捋须,神情缥缈眺望远方,似在沉思又像迷惘,一派宗师的气象。 若仔细瞧看觉得这老者模样有些眼熟,再瞧瞧从轮椅上缓缓起身的朱升,可不就是他吗?不过年轻了差不多二十岁的样子。 朱升用干枯苍老的手抚摸着光滑的石像,对马度叹道:“玄重的这份礼太重了些。” “晚辈没本事,把您雕像请到孔庙供天下读书人敬仰,但是放在书院里让学生敬拜还是能做得到的,也是晚辈应该做的,原本想弄个铜的,却又怕遭受战火荼毒,被人拿走熔了铸钱可就不好了,换个石头的传承个千八百年总是没有问题的。” 朱升望了一眼书院,“这样的文华宝地,就算是遭受战火也没有谁敢毁了的,是要被唾骂晚年的。”他说完又带上老花镜用手指一个个的扣着上面的字,半晌才算是看完,扭过头来对几个老头道:“诸位老友谬赞了,朱某当不起呀!” 叶兑道:“字已经刻上去是改不了啦,允升兄只管认下就好,只当是立个规矩,日后玄重给我等立像也才好刻些好听的话不是。玄重,老夫真的打算卖身给书院了,日后总有老夫一尊吧。” 马度伸手指了指,“自然是有的,就放那几株梅花边上如何,正合您的雅号!” 陶安凑过来道:“玄重,老夫虽然没有做山长,教导弟子也算用心,到时候也是有的吧。” “有!有!几位先生都少不了的,回头就找工匠刻好放到你们家里,让你们天天的看着,什么时候看腻歪了就搬到书院里。” “咳咳咳……”朱升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嗦,蜡黄的脸色变通的通红,众人给他抚胸捶背半天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叶兑扶住轮椅的把手,“外头风寒,允升兄还是回屋里坐着吧,玄重到了晚上别忘了来吃年夜饭!” 枫树上残留的几片枫叶,早已褪掉鲜艳的红色,变成难看的泥黄色,在冷风的吹拂下缓缓飘落。马度拿起落在他身上那片枫叶怔怔的发呆,一只肥硕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枫树很快就变长出嫩绿的新叶,到了秋天的时候还会变成红色,成为书院里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马度扭头看了看薄启,叹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人又不是树,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一个读书人能活到朱先生这个份上,即便是死了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你以为他不知道这雕像是死亡的馈赠吗,他还不是满心欢喜的接纳。”薄启伸手拂去雕像上的一丝灰尘,“老夫若是死了,有没有这么个雕像。” “呵……你曾经掌管着那样的一个庞大的帝国,还担心不能留名青史吗?《元史》已经编好了,对你也算是大书特书,还在乎一个小小的石头雕像?” “一个失败的皇帝哪里及得上一个成功的宗师更让人有成就感,这点小小的愿望你不会不满足我吧。” 马度摇摇头用极低的声音道:“皇上的刀一旦举起来,就不会轻易的放下,我可能要走了,所以可能没有机会给你做雕像了。” “当真!?真的很想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可惜老夫的身份想出走太难了,记得要带上老夫的女儿一起走。”薄启说完便甩着袍袖去了。 马度正要转身回家立刻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我说袁先生,你不是在写春联吗,怎么又跑书院里了来了。” 袁九黎笑道:“凑个热闹而已,刚才的事我可都看见了。嗯,这个……我也在书院教书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不能也给我立一个雕像,我自己出钱,不用这么大的,能有三尺高就行了……” “哎呀,袁先生我还想起来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这事儿回头再说!” 看着马度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袁九黎怔了半晌,一股久违的愤懑油然而生,“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公平、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第584章 海外(二) 车队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偌大的农庄,麦苗绿油油的一垅垅望不到头,在田野的后面是一间间土坯房子,袅袅炊烟让原始的草原多了一丝的生机。 张敏珠喜道:“这都是你们做下的?动作还真是快。” “开荒种田咱们又不是第一回了,驾轻就熟的很。再过三个月麦子熟了,便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拉车的野人直起身来,一个头额头上带着白印的对着赵初一叽哩哇啦一通,赵初一就从腰里拿出一个袋子扔了过去。 野人连忙的叩拜,然后捡起地上袋子兴奋的大呼小叫,招呼一声,所有拉车的野人欢呼而去。 张敏珠笑问道:“你给了他们什么宝贝?” “盐呗,自从跟着咱们吃了一顿放盐的烤肉,这些野人就迷上盐了,只要给盐就由得咱们使唤。” “咱们有的是制盐的法子,当初父王可就是在盐场起家的。”张敏珠看看那群远去的野人,“这些人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吗?” “那倒不至于,这里的野人比南洋的野人还不开化,手里的用的都还是木棒石矛,一个炮仗就能吓得他们跪地求饶。之前没有安顿好,所以没对他们下手,眼下人接来了随时可以将他们清理干净。” “暂时不必,可以用盐从他们那里换些年轻女子,咱们这里可又多了千余伙计水手,总得让他们安分下来才好,不要总想着回去。” 庄子跑出一个个汉子,冲到车队里面寻找自己妻儿亲人,刘通骂道:“他娘的,也不先来给公主见礼,真是没规矩!”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讲那些规矩,以后好好的生活才是正事。”张敏珠张望一番道:“怎么不见刘通。” 赵初一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跟公主说哩,刘通让俺给杀了。” 张敏珠一愣,而后微笑道:“你杀了他,自有杀他的道理。” “是他先杀俺的,他想在这里当土皇帝,俺要是不杀了他,这人心就散了,只是未经公主允许,还请公主治罪!”赵初一说着便跪到地上。 张敏珠躬身将他拉起来,“您是看着敏珠长大的,比父皇、母亲陪伴我的时间都要长,您就跟敏珠的叔伯一样,说这话岂不是见外了。” 赵初一挠挠头嘿嘿的笑道:“还是公主信得过俺,那人就不行了,咱们在应天待了几天就查到了俺的老家,说要俺好好护着公主,不然就拿俺兄弟开刀。俺就说他是瞎操心,哪里晓得俺跟公主的情分。” 张敏珠鼻子哼了一声,“他那人就是个乌龟王八蛋,放心,不敢拿你家人怎么样。” “公主赶紧的进庄子吧,莫要在外面晒着了!”赵初一从一个汉子的肩头抢过一只灰扑扑肉嘟嘟的大耳朵的小动物,对张敏珠道:“这只小树熊是前些日子在桉树林子里捉到的,比猫儿还乖,可以给小娃当布偶玩。” 张敏珠把那只小树熊捧在手里喜道:“他说的没错,竟真有这么娇憨可爱的小熊!”她伸手掀开车上的布幔,“我儿快来瞧瞧!” ~~~~~~~~~~~~~~~~~~~ 夜风吹得火把忽明忽暗,将唐牛儿的脸色映得阴森可怕,“息子小姐告诉他们,立刻让庄子里的所有男人出来受死,等本官杀进去,这庄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命。” 息子看看唐牛儿眼中带着兴奋的眼神,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同胞血流成河的样子,连忙的把唐牛儿的话翻译过去,并且向农庄里面的男人强调这个男人的狠辣。 一个留着月代头的男人一人高的矮墙后面探出脑袋,用倭语回了一句,息子接着就对唐牛儿翻译道:“毛利大人说他愿意把偷的矿石还回来,还愿意奉送二十石的粮食。唐千户,这已经很有诚意了……” “切,一个小地主也敢自称大人!”唐牛儿冷声道:“本官给他最后的机会,数十下就立刻攻进去!一、二、三……”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矮墙后面飞出,直奔唐牛儿而来,一道刀光闪过直将那支箭矢磕飞。唐牛儿往身侧看了看,“你眼力不错嘛?” 李景隆淡淡的道:“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眼力是做不好守门员的。” 唐牛儿不知道什么是守门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冲进去了,“人家都冲老子放箭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开炮!” 轰轰轰……数门虎蹲炮齐发,将单薄的竹门打出好几个窟窿,门后面一阵惨叫,接着就见听见有人高喊着四处奔跑。有士卒扔了两个手榴弹过去,那歪歪斜斜的竹门便分崩离析。 “都瞪大了眼睛,谁要让倭奴跑出去,老子砍了他的脑袋。”唐牛儿抽出腰间的刺刀,第一个走进寨门,皮靴踩在浓稠的血液之上啪啪作响。 他刚一进门,门后就有一道刀光砍来,唐牛儿一个扭身挺进,刺刀便送入对方的胸膛,这时锋利的倭刀离他的肩头只有寸许。 跟在后面的李景隆不由得道了句,“我擦!他这功夫还真是了得,这是在哪儿练的。” 旁边一人对李景隆道:“咱们千户可没练过什么功夫,他只是不怕死而已!” 唐牛儿抽出刺刀,鲜血喷了他一身,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瞎嘀咕什么,赶紧的跟老子冲进去,一个活口不留!” “杀!”唐牛儿大吼一声冲了出去,所有人似乎都被他这一嗓子所感染,同样大喊一声,抽出腰刀紧随其后。 李景隆之前从来没上过战阵,可战阵之事没少听说了,什么斗智斗计、斗勇斗狠,什么协作作战、彼此配合,在这支队伍里面统统的没有。 似乎不是为了胜利而战斗,只为了杀戮而杀戮,就犹如一群疯狂饿狼,要吞噬一切生命,不论男女老幼,不管牛羊鸡狗,即使对方已经跪地求饶仍躲不过一刀。 那些平日看起来或憨厚或亲切或油滑的同袍此刻都是那般的狰狞,李景隆夹在其中有些惊惧,直到一团鲜血贱入他的嘴中,那浓重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儿,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酷热的正午。 “杀!”胸中的愤怒脱口而出,李景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捅入一个人的身体,即使对方只是个拿着锄头的倭人老头…… :。: 第724章 神曲枫落 在家吃了饺子马度就出了门,他要去书院陪朱升吃人生里最后一顿年夜饭,朱升的身体绝对撑不到明年这个时候了,也许连这个春节他都撑不过去。 刚一出门就和碧琳碰了个满怀,马度被她撞得直打踉跄,“你这丫头去做什么了,吃饺子的时候也见不着你人。” “孩儿见路边有个乞丐,觉得可怜便给他送一碗饺子,爹爹不会责罚我吧。” “我儿有慈悲之心,爹爹责罚你做什么,赶紧的回家去饭,吃完了就早点睡,明天一早爹爹带着你们到庄子里头拜年!” 碧琳歪着脑袋问:“爹爹明早不用给皇上和娘娘拜年吗?” “不去了,赶紧的去吃饺子,晚了就粘了!”马度摸摸她的脑袋便出了门。 走到路口也没瞧见有什么乞丐,只见三个半大小子在放烟花,胳膊粗的纸筒里面向外出一人高的火花,三个娃儿像是猴子似得围着那纸筒又蹦又跳。 这样的焰火在大明其实已经算是很高级货了,寻常人家的孩子过年能放个炮已经是开心的不得了。 “你们三个不是想看烟花吗?跟我到书院去,让你们看个够!” 小骉扭头问道:“爹爹,书院今年放烟花吗?往年可从来没有放过呀!” “今年是例外,哄朱先生开心的,是爹爹从皇宫里弄来高级货,被皇上坑不少的银子呢。” 三宝道:“自然是要去看的,不能让马叔的银子白白的打了水漂。” 当下两人拉上张中秋,跟着马度径直的往书院里去了。春节的假期太短,即便家住应天附近的州府的学生也没有回家,故而相当的热闹。 书院的年夜饭是由学生自己操办的,他们会用自己挣来的钱买酒买菜宴请书院里的先生以示回馈。 当然饺子也是少不了的,还都是学生自己包的,莫要以为他们都是年轻的读书人不懂这些,几年下来一个个的都精于此道,高年级的指导低年级的都干得有模有样。 你看安虎子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要说到包饺子的手艺当数他最好,馅多料足还不进水。只见他接过吴复中递来的饺子皮,用筷子夹了饺子馅往饺子皮上一抹,两手一怼便成了一个白生生的小元宝,随手一捏便立在了托盘上面,速度相当的快而那边吴复中的饺子皮还没有压好。 就在马度准备过去给他赞一个时候,却发现这厮突然抠了抠在腿上打晃的脚丫子,才想起来这家伙有脚气,难为吴复中整天跟他厮混在一起,可看他没事人一样的在一旁擀饺子皮,估计着他的嗅觉神经已经被安虎子摧毁了。 马度在食堂里头找到几个老头的时候,发现这几人竟也在包饺子。不过手艺却烂的很,包的歪扭七八不说还露馅,甚至还有给饺子捏出腿脚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顽童包的,也就罗复仁在家常和老妻一起烹饪,包出来的饺子还算能看。 这些传统的老文人向来秉持君子远庖厨的古训,肯下厨已经算是不错了。马度让三个小的给老头们见礼,刚一起身小骉便不客气的伸出手来讨压岁钱,惹得几个老头大笑。 “来来来!”朱升伸手拉过小骉,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玉坠,“老夫没准备,这个给你了!” 小骉扭头瞧瞧马度,见马度点头便伸手接过,“多些朱先生!” 朱升笑呵呵的摸着他的脑袋,“小骉似是又长高了不少,当初他在书院出生时,只有这么猫儿一样大,一转眼就成了大孩子,时间过得可真快!” “晚辈去年在祠堂向太爷爷求了一颗仙丹,个头自然长得更快些,听说朱先生病了,明天祠堂祭祖时晚辈再求一颗给您送来,相信先生的病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马度恨不得吐老血,这孩子真是彪,生怕旁人把他当成鲁王一样的小神棍,忙解释道:“犬儿说的仙丹是用香灰团成的,小孩子胡闹而已。” 朱升呵呵的笑道:“小儿有心老夫便收着,明日老夫在这里等着你送来,有你这颗仙丹,老夫说不准病好了,说不准还能成仙得道了,哈哈……”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安虎子和吴复中一人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上面有热腾腾的饺子,一碗一碗的摆到几个老头的身前,“几位先生快来尝尝新出锅的饺子,全都是俺包的馅多皮薄还不进汤水,专门给几位先生留的,侯爷您也来一碗。” 想到安虎子刚才抠脚的场面,马度差点没呕出来了,忙道:“不必了,刚才我在家里吃过了。” “爹爹吃过了,我们三个还没吃过呢,虎子哥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小骉不客气的抢过马度身前的碗,已经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马度笑笑嘴里嘀咕道:“罢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安虎子加料的饺子似乎有开胃的作用,朱升今夜的胃口似乎有特别的好,除了给小骉夹了两个,满满得一大碗饺子都吃了干净。 他的脸色带着微微的红晕气色好了很多,兴致也特别的高,听说马度弄来了皇宫里的烟花便嚷着要看,连轮椅都不坐了。 老朱是个吝啬鬼,可是面子工程上很舍得花钱,用来给盛世景象增姿添彩的烟花自然不会差了,毕竟这是一个历史悠久传统的产业,技术上并不比后世落后多少。 随着一声声的爆响,火树银花在夜空之中乍现,宛如破茧而出的彩蝶在夜空之中飞舞,又像美丽的金丝菊在夜空绽放,短暂绚烂之后变作无数的流星在深邃的夜空之中滑落。 学生们在仰着脖子赞叹连连,三个小娃儿兴奋的手舞足蹈鬼叫狼嚎,朱升连连抚掌,“美!真美!这样的盛世美景,真是让人看不够啊!” 他突然伸手在马度身上拍了拍,“玄重为了给老夫送行,真是煞费苦心了,别再铺张浪费了老夫心领了。” “先生说什么,我凑巧得了几个烟花,让大伙瞧个新鲜罢了。”马度搀住朱升的胳膊,“走,咱们到礼堂去看节目吧,学生们已经准备好了,等着您就位了便开演了。” 马度发誓书院这个雏形的春晚绝对不是他鼓捣出来的,是学生们守夜时闲极无聊才弄出来的,刚开始不过是你吟个诗我做个首词,到后来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上。 马度还是去年才知道的,满怀欣喜的去看了一回,不曾想全程都是尿点,没有半点的看头。后世里集全国之力外加明星大腕历经数月筹办出来的春晚,少不得都要被全国人民指摘,更何况是书院学生临时拼凑出来的演出。 不过这对书院的学生们来说,却是一年之中难得的狂欢时刻,只要有人上台表演都会收到热烈的掌声。没瞧见表演翻跟头的安虎子一连摔了两个屁墩,还有人给他叫好呢。 马度在心里一律给差评,方孝孺的诗朗诵很无聊,吴复中的吹埙不喜庆,黄富贵的吹唢呐没格调,铁铉说是表演剑术可连个剑花都耍不起来,就瞧见他拿着剑满台的兜圈子了。 还有上台展示口技学鸟叫的,幸亏他是在书院表演,若是在街上冲着大姑娘小媳妇这么的吹口哨,怕是要被当成登徒子揍得鼻青脸肿。 尤其是那个讲笑话的,听得马度一身鸡皮疙瘩尴尬癌都快犯了,奇怪的是他竟能收获满堂的哄笑,古今的笑点还真是不同。 比起稚嫩的学生,这些当先生的还真是多才多艺,宋克的草书,陶安的箫声,就连新任的山长叶兑也是抚的一手好琴,一曲《霓裳曲》弹完余音绕梁让人回味无穷。 叶兑一指坐在台下的马度,“玄重,该你了!” “我?”马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山长新任怕是不了解我,我素来没什么才情,抚琴吹箫没一样在行,倒是会画几副小人画,怕是入不得您的法眼。” “玄重,再给老夫吟一首老居士的好诗词吧。”朱升满眼期待的道。 马度挠挠头一时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出彩的诗词,“这样吧,晚辈这里有一首曲子,让叶先生弹我来伴唱!” 朱升点点头,“好,只要老居士的遗作老夫都喜欢的很!” 马度立刻找来纸笔,在上面写了工尺谱交到叶兑手里,工尺谱是马度闲来无事学的,还是头一次用上。 叶兑拿在手里仔细的看完,只弹了两下便道:“好曲!允升兄你有耳福了,玄重准备开唱吧。” “叶先生不用先弹几遍熟悉一下吗?” 朱升笑道:“玄重以为良仲兄琴魔的名头是白给的吗?你只管唱就是,老夫已经等不及了。” 琴魔?没想到叶兑会有这么个雅号,不过跟这首曲子还真是应景。 马度清了清嗓子道:“叶先生我准备好了!” 叶兑点点头手指在琴弦上划过便弹了起来,马度随声轻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啦啦啦……啦啦啦……” 马度一曲唱罢不由得长长出一口气正待说话,却听见那琴音在停了一瞬间之后竟又响了起来,没有罢休的意思,同时陶安手中的竹箫也随之附和,更添了几分韵味。 马度只好深吸一口气接着唱,这次用的还是广府话,还真别说三人合作简直就是神还原。马度一边唱一边观察的台下,众师生都是一脸的沉醉神往,后世里听到耳朵起茧的曲子竟能把他们迷成这样,难怪常往秦淮河跑跟那里的文艺工作者切磋交流呢。 叶兑不愧琴魔称号,当马度跟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他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调子越来越高,琴音也越来越的激昂,吹箫的陶安也跟不上的时候他还未停手。 一直弹到了第七遍的时候,直到一声脆响琴弦绷断他这才算是住手,他长叹一口气似有些遗憾,可面上却是喜悦,“豪情满怀,逍遥缥缈,真乃神仙曲!” 众师生也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掌声雷动经久方歇,马度顺口拍了一下新山长的马屁,“先生神技晚辈佩服!” “呵呵……是老居士的曲子好。玄重后面改成了九声九调的广府话,更是添了几分韵味。”叶兑看向朱升,“允升兄,可还满意否?” 朱升半眯着眼睛嘴角含笑似乎仍沉浸在神曲之中,对叶兑的话充耳不闻,站在他身边的小骉用用手碰了碰朱升,“朱先生,叶先生给您说话呢。” 见朱升仍未反应,小骉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道:“太爷爷把朱先生带走成仙去了!” 当当当……山上传来一阵钟响,新年已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25章 好圣孙 皇帝也是人自然也要过年的,可老朱却不消停就在除夕之夜,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被逮捕下狱,罪名也是勾结胡惟庸谋逆造反。 在元日的大朝会上,久不上朝的李善长和百官一起入宫恭贺皇帝新春之喜,同时向皇帝请罪。近来面目狰狞的老朱却对他好言安抚,还给了不少的赏赐。 这也让勋贵的心再次放进肚子里,皇上要杀的只是乱臣贼子,没瞧见李存义犯了那么大的罪皇上仍旧厚待李善长嘛,朝廷正筹办征倭之事,只靠海军那点人手可不行,少不得他们披挂上阵的。 散了朝之后,老朱回到后宫带着后妃皇子祭拜太庙,中午又在谨身殿后面大摆筵席,却让后妃褪去只留下儿子陪他吃喝叙话,享受一年之中难得的天伦之乐。 不过这只是老朱的天伦之乐,却是皇子们每年最紧张的时刻。平日忙于朝政对儿子们并不算是多关心的老朱,常会在这个时候考校儿子们的课业,若是答得不好少不得要被训斥。 当老朱的儿子十分不易,不仅要文才好还要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刚刚在饭桌上考校了儿子们学识,下了饭桌就要看他们的武艺。 看着箭靶上零星的箭矢和下马都要宦官搀扶的儿子,老朱不由得皱眉叹气,“还是皇后教养的好,老二、老三、老四虽然学问一般,可都是弓马娴熟的将才。老五虽然不善习武,到底得了你舅舅的几分真传,这几个小的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实在是不成器。”瞥见望着天空发呆的朱檀,老朱更是不由得一阵头大。 朱标在一旁劝道:“父皇勿忧,弟弟们年龄都还小,只要请名师好生教导,再过几年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老朱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皇爷爷,孙儿也会射箭!”朱标身后钻出一个小人,只见他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头戴裘皮绒帽,身穿锦绣棉袍,生的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手里握着一柄小弓后背还有一个箭篓,眉眼与老朱颇为相似,身姿挺拔,小年纪便透着一股英气。 “哈哈……是雄英!刚才你跑哪儿去了,朕都没瞧见你!”老朱笑着身手将那孩子拉到身前,伸手擦去他额头的细汗,这一刻他慈祥极了。 这小童正是老朱的孙子朱雄英,虽然不过四岁半的年纪,可是他的块头却要比同龄的小孩子大上一圈。 朱雄英小大人似得一拱手,“回皇爷爷,孙儿刚才听您说要考校叔父们的骑射,便跑回东宫拿了自己的弓箭,准备给皇爷爷演示。” 老朱笑问道:“哦,你小小年纪也会射箭?哈哈……让朕看看你的家伙。” 朱雄英忙把自己的小弓交到老朱的手里,老朱原本以为这弓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谁知道竟是把货真价实的弓,还是一把极品好弓,只是缩小了几号罢了。 老朱用手敲着弓身,“雄英这弓你是哪里得来的?” “这……前些时候孙儿得皇祖母允许去了外公家里,是外公送的,外公还指点了孙儿箭术呢。” 一旁的朱标笑道:“这套弓箭原是郑国公给自家孙子准备的,原想等常通大一点就把神射的本事传下去。雄英见了便强要了回来,一直在东宫练习,前些时候还差点伤了胳膊。” 老朱随手拉了弓弦,“有几分力道,雄英你竟能拉得动?” 朱雄英重重的点了点头,“孙儿拉得动!” 老朱在他两臂捏了捏,“嘿嘿……还真有些腱子肉,不过你年轻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再大些再习武也是不迟。” “孙儿只是前些时候练得急了才伤了胳膊,御医给孙儿扎了针如今已是好了,这就射给皇爷爷看!” “好!”老朱点点头对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道:“都起开!把靶子让给雄英!” 老朱拉着朱雄英一直到了离把子十步远的位置,“这么远可能射的准?” “孙儿可以再远些!”朱雄英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大约有十二三步的样子,只见他张弓搭箭架势很是标准。 嗖!朱雄英一松弓弦,一支小箭便飞了出去,笃的一声就扎在了木质的箭靶上,不过偏的厉害离红心还有老远,可这已经赢得小叔叔们一片掌声。 才两岁半的朱植拍着手大小奶声奶气的道:“射上去了,雄英哥哥真是厉害!”这孩子显然是弄差了辈分,惹得众人齐声发笑。 老朱笑呵呵的把那支小箭拔了出来,对朱雄英道:“你刚才把弓拉得太满,控制不住,力道再小些试试,朕就站在箭靶边上看着,你射吧!” “父皇使不得啊!”朱标第一个站出来拦阻,其他几个年长的儿子也纷纷过来相劝。 老朱呵斥道:“滚下去,雄英莫要理他们,你只管放箭,就算射到了皇爷爷也没有关系!” 朱标也再一旁呵斥,“雄英还不把弓箭放下,不然孤必打得你屁股开花!” 若是换成其他的孩子怕是早就扔下弓箭向老子求饶,朱雄英却在老子怒视下继续的张弓搭箭。老朱的眼中满是神采,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贝,他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四岁半的孩子在这样压力下竟还敢射箭。 笃!又一支短箭射在箭靶上而且正中红心! 老朱一拍巴掌,“好!接着射!” 朱雄英又一连射了两箭,其中一箭虽然没有射中红心,但也差的不远。老朱走过去笑呵呵的摸着孙子的脑袋,“好孩子,以后常去你外公家里,把他们常家神射的本事学来,以后就变成咱们朱家的了,哈哈哈……” 朱雄英一拱手道:“孙儿遵命!” “不过你是皇长孙不能做个莽夫光习武是不成的,学识也不能差了,以后要像你父亲一样好好读书才行,过了年便给你寻个好师傅开蒙。” “母妃也是这般说,去岁便已经开始教孙儿读书习字了,如今孙儿已会背《三字经》,字也学了三十多个了。” “当真!来来来背给朕听听!”老朱拉着朱雄英到一旁坐了,朱雄英张口便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他背得十分流畅,可毕竟年幼又不识字,中间断了两次经朱标在一旁提醒,竟完整的背了下来。 老朱又让人拿来笔墨,要孙子写些个字瞧瞧,朱雄英却写了两个,看着纸面上歪歪扭扭的“大明”二字老朱喜不自胜。 元生趁机在旁边拍马,“恭喜陛下有好圣孙!” “好圣孙是什么说道,朕得雄英当做个好太孙才是!”老朱一把抄起孙子放在肩头,扔下一群不成器的儿子大笑着走了。 皇长孙和皇太孙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地位却是千差万别,经过正式册封太孙是和太子一样的储君,是法定的皇位第二继承人。即使太子登极做了皇帝也很难废黜,那可是由法律和道德双方面约束的。 历史上当过皇太孙的人不多,除了唐中宗李显的儿子李重润,剩下便是老朱家的子孙,朱允炆、朱瞻基和朱由校都当过皇太孙,还有那种没有封号实则早就内定的皇太孙,比如野猪皮家的弘历。 一般情况皇帝不会越俎代庖做这种事情的,毕竟这种狗拿耗子的行为会让太子会感到尴尬。朱标应该不会介意,毕竟老朱手把手的教他做皇帝时也没有觉得尴尬。 老朱抱着朱雄英准备回谨身殿好好跟他说说话,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元生在一旁小声道:“陛下,太子跟过来了。” “太子是有话要跟朕说,罢了,你送雄英回东宫吧。”老朱把朱雄英放在地上,“有时间便来谨身殿与朕说话。” “嗯,有时间孙儿便去给皇爷爷请安,孙儿告退了。”朱雄英向老朱行了一礼,便拉住元生的手跟着他走了。 元生一直把朱雄英护送到东宫,交到了太子妃常氏的手上,常氏让宫女把朱雄英带了下去,笑吟吟道:“公公请用茶,辛苦你送雄英回来!” “皇上吩咐老奴不敢不尽心,皇上对皇长孙可是看重的紧呢。” 刚刚端起茶碗的常氏秀眉一挑,又把茶碗放下,“这么说今天的事情很顺利了。” “皇长孙聪明英武自然讨皇上喜欢,皇上甚至提了下太孙的事情。” “哦。”常氏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可眼底却难掩笑意,长长的护甲指了指红布盖着的托盘,“本宫一点赏赐,元生公公尽管拿去用,日后还会有。” 元生却看也不看,“多谢太子妃赏赐,可奴婢想要的不是这些。” “公公和其他的宫人果真不同,本宫身为人母可以体会公公的拳拳爱子之心。本宫身在后宫也少不得前朝的助力,母家虽然势大可太过扎眼,反而不好使。若本宫有母仪天下的那一日,必投桃报李不会忘记公公今日援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6章 真男子 “雄英聪慧,小小年纪就颇有胆识,又是嫡出长孙,朕立他做太孙也没什么不妥,你若不喜欢朕不越俎代庖就是。”老朱的心情好,口吻也是难得的和气。 朱标回道:“雄英是儿臣的长子,更是陛下的长孙,陛下想立他做太孙自没有什么不妥。” 老朱皱眉反问:“你不是找朕说这个?那是要说什么?” 他似乎有些不悦,转身进了旁边的小亭子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朱标跟了进去一掀袍子跪在了老朱身前,“儿臣想问陛下,下一个要倒霉的是哪个勋贵?” 果然又是这事,老朱面上看不出息怒只道:“昨夜朕已经放了保儿回家过年去了。” “儿臣要说的并非是私事而是朝政,陛下驭官吏治天下,百官不安天下怎安?” 老朱不语目光四下里打量一番,最后停在一丛枯萎的月季花上面吩咐宦官道:“给朕掰一根月季枝子过来。” 宦官小黄忙听了吩咐去了花坛旁边,刚刚过年花枝还未返青,花枝倒也干脆,只是花枝上的倒刺此时却又尖又硬,小黄将花枝捧到老朱的眼前时,手上已经沾了血。 “扔到地上!”老朱用下巴指了指,小黄便将放枝子放在朱标的身前。 “这根花枝子就是朕留给你的大明江山,我儿可能拿稳了?” 这花枝子是大明江山?朱标不知道老朱是什么意思,看了看地上满是尖刺的花枝,伸出两根手指在花枝的尾部没有刺的地方捏住,将花枝拿了起来,“儿臣拿起来了!” 老朱突然一躬身,捏住另外一头,稍稍一用力那枝子便已经落进老朱的手里,老朱把花枝扔在地上,“朕给你的大明江山你已经丢了。” “去找一把刀过来!”老朱吩咐一声便笑吟吟的看着儿子。 朱标反而缓缓的垂下脑袋沉默不语,他一下子就明白的了老朱意思,如果把那花枝比作大明的江山,有的人是这花枝上花朵、叶片可以为大明增姿添彩,而有的人则是花枝上的刺头,只会给他治理江山增添麻烦。 老朱让人去拿刀便是要去掉这些刺头,交给他一个完美的江山,舅舅说的没错,父皇杀人是为了我,他心中又感动又负疚,甚至在这一刻他有点嫌弃自己。 啪啪啪……那是小黄的脚步声,想必他是取刀回来了,一时间朱标不知道如何反驳,真的要这样被说服吗? “皇上,刀拿来了!”小黄把刀捧到老朱的身前,这是宫中侍卫的制式兵器。 老朱接过刀,正准备让小黄把那花枝递给他,谁知朱标却突然的动了,一把将地上的花枝拿起来,他白嫩的手掌竟迎着那锐利的尖刺,紧紧的握了下去,朱标一声闷哼,显然是疼的厉害。 可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继续的握了下去直至成拳,鲜血滋润了干枯的花枝,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地上。 “太子爷!快松手呀!太子爷!”小黄大叫着,尖锐的嗓音快把人的耳膜都要刺破了。 老朱也是一脸的惊愕,长子在他的眼中是温和友爱善良儒雅的人,前些时候为了给宋濂求情去跳了水塘,这已经是朱标自出生以来最极端的举动了,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那个手握荆条鲜血淋漓的竟然是他的长子。 老朱一脚踹在小黄的屁股上,“瞎叫唤什么,还不快去找太医!”他又看向朱标,眼中有些心疼的道:“痴儿你这是何苦呢?还不快松开!” 朱标抬起头来两眼泪光朦胧,泣道:“是儿臣软弱无能,让父皇每日为国事操劳不休,更为儿臣将来能顺利执掌天下,不惜杀戮功臣背负污名,是儿臣不孝。” 老朱脸皱成一团,“朕杀人与你何干!”他不只一次的跟朱标这么强调,可若是如此便越显得无力。 朱标继续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天下没有完美的人,又哪里来的完美的臣子。就算是把这些刺都削了,可是到了春日一定生出新的刺,秋冬时候仍旧会变得又尖又硬,就如这般能将人手扎的鲜血淋漓。 儿臣记得,陛下曾教导孩儿用人当避其短用其所长,其实这花枝的倒刺也一样。它们虽然扎进儿臣的皮肉之中弄得鲜血淋漓,可却也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若有人来夺孩儿的花枝,孩儿只能拼死握住不让花枝脱手,不然整个手掌都要血肉模糊甚至废了。 请陛下再夺,看看儿臣会不会脱手!” 朱标说着又把花枝递到老朱的身前,眼中神情坚毅执着,这是老朱从未在长子身上感受过的。 老朱不接朱标手中的花枝,怔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哈哈……你这理说不说的通朕不想验证,只知道我儿已是个真男子了,是朕从前小看你了,你说的朕心里有数了,还不赶紧的起来把它扔掉!” “是!”朱标这才起身,缓缓的松开了手,不过仍有刺嵌在他的手掌之中。 正巧许大亮跟着宦官小跑着过来,给老朱父子见过礼便给朱标治伤,他用镊子将刺清理干净,一边敷药一边道:“伤得不重,里面的刺微臣已经给殿下清理干净了,殿下最近切忌食用发物,过个四五日便能结疤了。近日微臣调配了一种女子用的去痕膏,能抹平疤痕,回头就给殿下送来,定让殿下的双手温润如初。” “胡说八道,我儿是真男子会用女人乱七八糟的东西,男儿大丈夫身上有一星半点的疤又算什么。标儿,朕说的对也不对?” 知道老爹在调侃自己,朱标有些羞赧的道:“对,父皇说的对极了!” 许大亮一头雾水,自己尽职尽责反倒是挨骂了,果然是多做多错,皇上最近大开杀戒,还是少说话为妙,只顾低头给朱标包扎。 一个宦官脚步匆匆的过来,跟小黄附耳说了几句话,小黄又对老朱道:“皇上刚才书院派人禀告,说朱少师昨夜子时卒了。” 父子二人闻言皆长叹一口气,老朱道:“该封赏之前朕都封赏过了,便不再追封了,辍朝一日以示哀悼。太子代替朕前去吊唁吧,再赐些财物给朱允升治丧。” “儿臣这边去办!”朱标起身拱手告退。 见朱标走远了,老朱又对小黄吩咐道:“把太子今日的作为让锦衣卫传出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27章 东风 朱升的儿子一个在徽州老家,另外一个正从外地来京赴任,书院已经派人快马给他们送信了,估计还要些时候才能赶来,丧事书院只好先操办起来。 棺木数年之前早已做好一直停放在宅子里,这在古时很正常没有哪个老人会忌讳不然怎么会称之为喜材,有条件的年年都要找人油漆一遍,朱升也是如此,到让大家省了不少的功夫。 至于寿衣还有比老朱赐下的蟒袍更合适的吗,马度和几个老头一起给他穿好,安置在棺椁之中,各自领了任务撰写祭文碑文或者是布置灵堂,等着京中故旧前来凭吊,之后便由朱升的儿子扶棺回乡与老妻合葬。 朱升的墓穴生前已经看好,是在老家詹田(占田、旃田)。在《朱枫林集》中有一首五言律诗《得詹田佳城》是这样写的,“风水集詹田,藏川夹石川。留心垂半世,藏体付千年。海内风尘息,城南灯火偏。亲朋何用哭,含笑入黄泉。” 后世在盐城南龙港有朱升的墓穴,至于他为什么会安葬在哪里有两种说法,一是朱升最后时光在那边渡过就地安葬,另外一种说法是朱升的子孙作了徽商从事盐业买卖,为了方便祭祀便立了衣冠冢。 朱升不仅是老朱口里的老实人,也是绝大多数人眼中的与世无争的敦厚长者,这样的德高望重的人谁不过来致哀致敬呢。 打头的自然是书院的学生,三更半夜的便开始扫荡方山附近的杂货铺子买了香烛纸钱,待天亮时分也不拜年了,十个一群八个一伙结伴到灵前致哀。 紧接着的就是就马家的庄户,虽说朱升平常和他们往来并不太多,可却教授过他们家的儿孙。另外他们还有一种思维,虽说书院的牌坊上面写着皇家书院,他们可不识得字。既然是侯爷出资办的那便是侯爷的,侯爷的那就是他们的,书院有先生过世,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庄户早就不是从前的破落户,出手的大方的紧,年关祭祖没用上的香烛纸钱一股脑儿的拿来,马度感觉自己都快被淹没了,有这么多钱不管朱升去西天极乐还是阴曹地府都会过得逍遥快活。 “方山马家庄崔四六携全家男丁向朱少师致哀!”马度用嘶哑的声音高声呐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揽知客这么个差事,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着火了。都怪他第一次没经验,做人太实诚,之前挨个的把众学生的名字高声喊了一遍,嗓子不疼才怪。 老崔拿木槌敲了一下门前的鼓,便带着全家的大小男人到灵前打拱作揖的致哀,虽然没有亲友哀哭回礼却有弟子躬身答谢。 老崔出来时不忘对马度道:“侯爷若是办丧宴尽管到俺家里去拿马侯蛋!”好像少了他家的松花蛋,这天下的酒席就办不成了似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庄户,只见黄有财打头又带来一大群人,不是附近高档小区的住户便是周边的商户,同样人人手提香烛纸钱。 马度连忙的拦住哑着嗓子道:“你们来做什么,赶紧的回去,莫要把让铜臭熏到了朱先生的英灵。” 黄有财一脸悲戚,比马度伤心多了,“侯爷这话从何说起呀,咱们这些商贾虽是卑贱末流,可老山长高情远致不同俗流,从未瞧不起咱们,去岁我家孙儿及冠还是请他取的字呢,山长还鼓励他今年再考书院。如今山长驾鹤西去,小人怎能不来吊唁。” “是哩,老山长待人和气,去年给小人店里摆了个风水阵,不出一月就接了笔大买卖。” “小人去年生了儿子,过百日的时候朱少师还亲去给他的肚皮上点墨了,日后必是满腹经纶,侯爷就让咱们进去吧。” 都这么说了,马度当然不能不近人情,便将这些商贾富户放了进去,身后一个声音突然道:“允升兄这是广结善缘,给叶某做了一个好榜样。” 马度扭头看看叶兑,“我就说这群人去年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书院捐了笔银子,原来是朱先生揽来的。叶先生来的正好,晚辈嗓子有些疼,您先代替我一下。” “老夫是来给你送碑文的,刚刚请宋仲温誊抄一边,快去找人刻好了回头一起送去徽州。老夫是山长要做也当是主祭,碑文拿好,我还要去写祭文。”叶兑塞给马度一卷纸扭头便又回书院了。 这老头角色进的挺快啊,山长了不起吗,等我跑路了书院没了银钱有你着急上火的时候。 到了下午朝廷的官员听到消息,便三五成群的赶来了,人越发的多了起来,幸亏马度抓了来过来吊唁的袁九黎做壮丁,不然这嗓子真的要废了。 半下午朱标也过来了,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马度心说这孩子果真是个好心肠,跟朱升的情谊并不算深厚也这般伤心。 马度亲自引着他去灵堂吊唁朱升,行礼的时候才发现他右手裹了纱布,还隐隐的透着血迹似是新伤。 “这几个箱子里是父皇赏赐的财帛给朱少师治丧用的,舅舅到时候转交给朱先生的儿子就行了。对了,还有宋师这两日就要抵京了,之所以来的这么迟便是因为在路上病倒了。宋师在京中顶多呆上一天,刑部办完了流程便会发配去茂州,舅舅只管多安排人手沿途照料,父皇若是责备一切都由我来转圜。” “殿下放心,船只车马仆从医者微臣早就准备好了,定护得宋师周全。”马度总觉得朱标今天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殿下的手怎得受伤了,给微臣瞧瞧,春天就要到了莫要感染发炎了。” 马度正要去拿朱标的手,朱标却把手藏在身后笑道:“不小心碰着了,舅舅不要为我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马度第二天就知道朱标说了假话,天家父子在御花园的事情开始在朝臣百官的耳朵里面传来了,说得有模有样似乎他们都瞧见了似得。 朝廷之上立刻刮起了一股东风,是来自东宫风。向来和外臣往来不多的东宫,突然间宾客盈门,文官武将门提着厚礼向大明未来的主人恭贺新春之喜,虽然稍稍晚了一天却热情洋溢,快把东宫的门槛踏平了。 马度终于明白朱标哪里不一样了,他的道理未必说的通,可他的行动却在一定程度上告诉老朱自己也是有决心有担当的太子。 深宫密事没有老朱点头是传不出来的,至于老朱打的什么算盘马度也是明白,他在培养儿子在百官之中威信,与其给朱标铺平道路,不如让他变得强大有能力劈荆斩棘。 这样的事情在其他的皇帝那里是不可能发生的,甚至是荒诞可笑的,也只会在这对父子身上演了,还真是父慈子孝。 马度也决定好好心疼一下自己的儿子,“五六去把祠堂香炉里的香灰给清理干净了!” 就在别人往东宫跑的时候,马度在长江边上见到了锁在囚车里的宋濂,才一年不见宋濂放佛老了十岁,身上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都被抽干了。 他蜷缩在囚车里面,只对马度说了一句,“你不该来!” 大夫给他把了脉,说他病的并不重只是感染了风寒,看来出来他这般颓丧是没了求生的意志。 “宋师不知学生刚刚从诏狱里出来没几日,仲衍兄活得好好也不曾受刑,家眷也都由娘娘护着现如今也是好好的。” 宋濂摇摇头叹气道:“不过一时而已。” “宋师不知,现在事情有了转机!”马度当下就把老朱父子在御花园的事情与他说了,还有今日朝堂上刮起的东风。 宋濂自幼就被人成为神童,一下子便明白其中的关窍不过还有些不信,“当真?太子竟会做这样的事?” 他参与了朱标目前大部分的人生,对朱标再了解不过,实在不相信温文儒雅的朱标也是个狠人。 “不敢欺瞒宋师,此事应天的官员人人皆知。不过学生还知道,太师为了给宋师求情,之前跳进冰河之中要挟皇上。” 宋濂闻言重重的拍在囚车的栅栏上悲声道:“太子情深义重,叫老夫如何偿还!” “宋师能做的便是不要辜负太子情谊,当保重身体暂且忍耐一时,不久必有翻身之日。” 送宋濂上船的时候,总算见他有了几分生气,马度的唇舌总算是没有白费。老朱要给朱标立威信,自然少不得落下几记实锤,现在还不松口当然是在等马度的飞天之术! :。: 第728章 百户 后世的网络上有这么一种说法,让左脚踩着右脚,然后右脚踩左脚,只要速度够快就能让自己上天,咋一听似乎还挺有理的,在马度看来用这是跟用手揪着头发把自己拎起来一样的蠢命题。 要是能办得到还有飞机什么鸟事,马度更不会被空投到这个时代了。想上天还得靠实实在在的科学技术,老祖宗不是早就鼓捣出来孔明灯这种玩意儿了吗,可怎么就让西方人拔了载人飞行的头筹呢。 现在不会了,自马度穿越始,老朱便成了推动的大明科技进步的动力源泉,在他的压榨下马度鼓捣出了火枪、火炮、手榴弹,在他的屠刀下马度又弄出了纺织机、火轮船,为了完成和老朱的交易,马度要带着大明跑步进入飞行时代了。 防火纺织材料比马度预想中的好找,蚕丝和石棉都是上好的防火材料,在中华大地随处可见,若是能把这两种材料用到一起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 至于怎么弄到一起也不是个多大难题,纺织一直以来就是中华民族最擅长的技能之一,马度又把那位黄道婆的嫡传弟子享受书院特殊津贴的红姑婆婆请来了。 看到马度报出来的价码,老婆婆立刻开始动手,每天把几个调拨给她的学生指使的团团转,倒不算是多么劳累,只是每天接触石棉刺挠的不行。 马度每天都要出入学生宿舍,一手放大镜一手小镊子给脱得只剩大裤衩学生身上找刺。不巧的是被巡查叶兑碰了个正着,二不说抄起门栓就打,追着马度满书院的跑,一边追还一边大声的喝骂。 后来弄清楚了,叶兑还召开全体师生大会,当着众人面的向马度赔罪。可这有个卵用,他倒是搏了个敢作敢当知错就改的好名声,可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越描越黑。 好多从前向马度请教的学生都去找老郭了,更过分者如袁九黎见了马度直接捂着屁股掉头就跑,就连那几个知道真实情况的学生为了避嫌都不让马度给他们拔刺了。最让马度无法接受的是,宋霜最近常常换回从前的男装打扮,用眉笔画上性感的小胡子,冲着他眉飞色舞。 幸亏好男风在古代实在算不上什么恶名声,而一切的付出都是有收获的。马度收到成果快步回到办公室里面,取出蜡烛火柴点燃,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灰扑扑的布,用两手撑着放在火上。 微红的火妙轻轻的舔舐着布料,过了几息的时间便冒出一股青烟,然后慢慢的变红最后开始发黑,直到有黑色的碎渣掉落仍旧没有燃烧起来。 “成功了!”马度不由得大声欢呼,有这样的防火纺织材料,热气球便真的有望了。他不由得心想,如果再次的背着降落伞跳进云彩里面,会不会重新的穿越回去? “还是算了吧,不然老婆成了寡妇儿女成了孤儿,那岂不是造孽。罢了,罢了。”马度嘴里嘀嘀咕咕,这一刻他似乎忘了云彩是由水汽组成的,不是每一块云彩都会是连通古今的穿越之门。 “侯爷您大白天的发什么癔症呢?” 马度扭过头来只见安虎子和吴复中站在办公室门口,用一副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侯爷您可别想不开,好男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不能扔下妻儿走了啊。” “呵呵……你们两个整天的黏在一起才像是好男风的,再敢嚼我的舌根看我不收拾你。”马度在办公桌前坐下,“进来吧,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安虎子凑了过来,嘿嘿的笑道:“怕是要让侯爷失望了,俺才不好男风,这便要回乡娶亲了。” “是老崔家的孙女吗?你娘前些时候还找老刘做媒呢。” “才不是崔家的孙女,他家的孙女没屁股要的彩礼又多,俺就没让俺娘答应,便又在滁州老家找了俺舅母的娘家侄女。” “那你可就亏大了,老崔家孙女模样不差,虽说要的彩礼多可给的嫁妆也多啊,你的数学都白学了。事到如今想反悔也是不成了,给你半个月婚假,赶紧的回家办喜事,回来记得把课补上。” 马度又从荷包里头取出一个小小的金锞子放在桌上,“先生给学生送贺礼一般都是一副字了事,我与你父有旧,这金子只当是我给晚辈的贺仪,回去交给你娘。” “嘿嘿……多谢侯爷,死鬼老爹的面子还真是大!”安虎子喜滋滋的把金子揣进怀里,然后又伸出手来,挑了挑浓眉一脸猥琐的笑,“侯爷还有旁的没给呢。” “你也要?陈瑛早就跟我告状说在秦淮河见你好多回了,别说你现在还不通男女之事。” “陈瑛那王八蛋果然不是好鸟,他是去秦淮河花钱的俺是去挣钱的,俺可是正儿八经的童子身,不信您瞧瞧!” “打住!老子可没那个本事,不用解裤子了!”马度从抽屉里面取出几张纸递给他,“慢慢琢磨去吧,少年新婚莫要贪欢,当有些节制才好。”马度显然忘了当初他刚成婚那几天也是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马度又拿出一张请假条,在上面填安虎子的名字和请假的天数,而后盖了私印,“记得拿去找赵侯爷报备,不然又要算你旷课,到时候有你受的。” 安虎子在请假条上扫了一眼,“侯爷您没有写小中名字,他是俺的傧相,要跟俺一起回滁州老家的。” “不意外!”马度随手又在上面添上了吴复中的名字,扭过头对吴复中道:“你成亲了吗?那崔家的孙女模样长得好人又勤快,你若愿意做他家的姑爷,老崔必不收你的彩礼,还会倒贴不少,以后再也不用满大街的卖冰棍红薯了。” 吴复中脸上微微一红道:“多谢先生关爱,学生年幼时家里已经给定下了亲事,等再大些便要回乡成亲了。” “侯爷就会开玩笑,俺兄弟模样儒雅俊秀,成绩在书院名列前茅,以后要做大官的,崔家积八辈子德也别想找这样的姑爷!” 马度踹安虎子一脚,“读了两年书就不知道几斤几两了,还瞧不起崔家,说不准人家祖上就是五姓七望,赶紧的滚!” 看着安虎子和吴复中勾肩搭背的走了,马度摇了摇头自语道:“我很会开玩笑吗?还能比老天爷更会开玩笑?” 安虎子和吴复中勾肩搭背的出了办公室,准备去采买一些婚礼用的东西带回滁州老家,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城里,方山附近便能置办齐了。 两人刚到牌坊下面,只见两个锦衣卫站在那边,安虎子嘴里不由得骂了句,“这些鹰犬还敢来寻书院的晦气,这里俺盯着小中你去叫人,有侯爷在才不怕他们!” 吴复中摆摆手道:“看着不像是来滋事的,先过去问问。” 安虎子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扯着嗓子问道:“你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里不欢迎你们吗?” 两个锦衣校尉一个二十出头,另外一个三十多岁,年轻的见安虎子出言不逊冷哼一声道:“难怪能逼退韩都督,这书院的学生还真是硬气,若是真有种就出了牌坊,老子立刻砍掉你的脑袋!”说着便将腰间的绣春抽了出来,刀身寒光闪闪却难掩一股血腥之气。 年长的锦衣校尉忙伸手压住,斥道:“一点眼力都没有,没瞧出来这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吗?” “是吗?”年轻的疑惑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打开来是一张画像,看那模样可不正是安虎子。 吴复中一惊,忙去拉安虎子的胳膊,“虎子哥快跑,这两个是来拿你的!” 安虎子却道:“俺又没犯王法凭什么拿俺!小中莫怕,他们不敢进书院的,这里有皇上立的碑。” 年长的锦衣校尉笑了笑,“你就是安狗子?有几分胆色,不愧是我们锦衣卫的人的,跟我们走吧。” “呸!老子现在叫安虎子,不要再叫俺从前的癞名……你刚才说啥,谁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安虎子扯了扯身上的青袍,“看清楚喽,老子是书院的学生是读书人,跟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不一样!” 两个锦衣卫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模样,年轻的锦衣校尉道:“胡大哥这小子还真是有种,还敢当着面骂咱们锦衣卫。嘿嘿……咱们是狗不假,可那也是皇上狗,不是谁都能当的,若不是你老子积德你也没这个福气!喏,拿好了,这是你的公服!” 年轻锦衣卫从背上拿下一个包袱扔给安虎子,安虎子却是不接任凭那包袱砸在他的胸前掉落在地上,包袱散开露出一套崭新飞鱼服,另外还有无翅的乌纱和皂靴。 “手脚这般笨拙,以后如何抓人用刑!” “他不是笨,是真的被吓到了,你看看他脸色都白了!”年长的锦衣卫笑着调侃。 安虎子真的慌了,张口结舌的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确定找的是俺,俺是滁州人不是应天的!” “错不了,文案上写的十分清楚,你老子曾是检校,是平江的联络官,平江之役时被俘严刑不屈后死于狱中,是江宁侯亲眼所见,也是江宁侯替你老子请的功。 咱们锦衣卫成立之后,你父因功得了世袭锦衣卫百户的封赏,现在咱们锦衣卫正缺人手,你既已成年自当来锦衣卫效力,先做普通校尉历练几年,到时候的袭了父职便是咱们的上官了。” 安虎子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道:“俺不去锦衣卫,就算俺给侯爷牵马驾车也不去锦衣卫。” 那年长的锦衣卫笑道:“锦衣卫百户那可是正六品的官,多少人一辈子也爬不到这个位置,你就莫要说傻话了。” 吴复中把散落的包裹收起来,走到两个锦衣卫跟前道:“我这兄长因为婚期将近,着急回老家操办婚事,还请两位通融些时日再去锦衣卫听命。” “原是如此,娶婆娘要紧咱们锦衣卫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两个锦衣卫对视一眼,各从怀中取了一锭银子连同一柄绣春刀交给吴复中,“一点贺仪不成敬意,咱们就先回了。” 等两个锦衣卫走了,吴复中把包袱和绣春刀塞进安虎子的怀里,“莫要让伯父的血白流。” 第729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牌坊下面发生的事情,马度从望远镜里瞧得一清二楚,继承老爹用命换来的官职是安虎子最好的前途,可未必是他想要的。 安虎子其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穿上飞鱼服接过绣春刀,便意味着他日后再没了知心的朋友,包括现在和他如影随形的吴复中。他也知道若是拒绝,老娘一定二闹三上吊,直到他去了锦衣卫才会罢休。 一高一矮的两人如往常一般并肩出了牌坊,可却没了勾肩搭背和真挚的笑容,如同两个木讷的僵尸站在路口茫然四顾不知该往何处。 马度放下望远镜,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命,谁也逃不脱!” 马度也一样逃不开被老朱压榨的命运,有了防火的纺织材料还不成,还少不得要一个安全可靠喷火器,这样的重任自然要交给薄启了。 薄启也不负马度众望,再防火布定型之后的第三天,喷火器也已经做好了。薄启指着一个奇怪金属的箱体,“这便是你要的东西了,老夫为此可是废了不少精力,这大半个月我一下子瘦了好几斤。” “知道你辛苦,赶紧给我介绍介绍怎么用的。” 薄启指了指一个旋钮,“这个是油路的开关,通过调节出油量,还能调整火焰的大小,还有这边有一个推手只要按下去,便会有油从上面的铜嘴出来,会形成你说的冲天火焰!” “火油也是储再这个里面吗?这黄铜导热太好,若是温度太高岂不是要炸了,那威力你也是见了的。” “你也太小瞧老夫了,外面看着是黄铜的,可是储油的地方是陶瓷的,周围有空隙,可以灌水进入冷却,就跟海军在水缸里存储火油一个道理,绝对万无一失。老夫说再多也无用,你试一试便知。” 喷火器被搬到了操场上,加了油之后在上方的铜嘴处点燃,便冒出一团火苗来,薄启猛地一推那推手,便喷出一条四五尺高的火舌好似巨龙吐息,正在上体育课的大声的欢呼,还凑过来看热闹。 马度大声的骂道:“都他娘的滚远点,爆炸了烧不死也变成一副鬼样,别说做官以后老婆都娶不上。” 薄启看着站得远远的马度鄙夷的道:“亏得你还是上过战阵的,还没有学生有胆色。” “我宁愿被乱刀分尸,也不要被烧死,尤其是被这种火油烧死。我还年轻,不比你富贵一生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死了也不亏……还他娘的往跟前凑,回去写检讨!” 年轻人就是敢于尝试,写检讨也在所不惜,还有胆大的过去给薄启帮忙,按照薄启吩咐不时的按两下推手,看着那数尺的高的熊熊火舌鬼叫狼嚎,要是真被烧死了,有个皇帝一起陪葬也不算亏。 新右卫门站在猪棚上面远望着操场,看着那窜起的熊熊火焰,满是灰尘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哟西,这一定是他们做出来的新式火器,果然是大大的厉害,若是有这样的武器,必然能称霸日本!” 瘪头接了他回家住了几天,发现这个曾经让心怀期待的女人又懒又馋,脚臭打鼾,关键的是在她脸上的肿胀消除后依旧没有发现半分的美感,每天不知道用什么抹得满脸煞白,躺在床上跟个死尸似得。 不用深究瘪头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反正他就知道,既然心中的幻想破灭,于是便不客气的将她扔去了书院的猪圈,并警告他不准再到自己家里去。 其实这正是新右卫门所求的,养猪其实并不算多辛苦,除了有食堂的大婶会帮他,还有被罚喂猪的学生也会帮他忙,尤其是那个和他一起负责喂猪的老鳏夫,好几次都趁机摸她的手,真是恶心透了。 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天黑,新右卫门吃了晚饭便早早睡下。他就住在猪圈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夜半时分他悄悄的起床,外面却暴雨如注漆黑一片,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他找了张油布盖在身上,朝着薄启的办公所在悄悄的潜了过去。他用拿过一根铁丝伸进锁眼里面,鼓捣了半天也没打开,他也不看看这房间是谁的,新右卫门干脆拿出手里剑撬开门锁钻了进去。 屋子里头伸手不见五指,他摸到窗户边上拉上窗帘,窗帘这个东西从前是没有的是跟着,是随着玻璃窗户诞生的。 新右卫门从怀里取出火折,轻轻的吹燃,在薄启宽敞的办公室里面搜寻他想要找的东西。一个个的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木头的,不是他要找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可能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一个铁柜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把鼻子凑到过嗅了嗅,没错就是这个味道,跟他白天闻到烟味儿一样,他撬开柜门那气味便越来越浓烈,就着微弱的火光可见一个黄铜制成的奇怪箱子。 “就是它!”新右卫门把火折子放进嘴里咬着,伸手就要去抱柜子下面的东西,嗤,一声细微的轻响,新右卫门感觉自己的手上似乎压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液体喷了出来,正要低头去看却只见一道耀眼的火光闪现…… “啊……”老朱从龙案上坐了起来,脑门上冷汗淋漓,嘴里重重的喘着粗气,身躯起伏不定,好些受惊的野兽。 元生把那件滑落的裘皮盖在老朱的身上,用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皇上又梦魇了?” 老朱缓缓摇头,“没有,朕只是睡得不舒服,再往火盆添些木炭,这都过年一个月了还是这般冷。”他抢过元生手里的帕子,塞进衣服里面胡乱的擦了擦,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湿漉漉的。 “你再给朕擦擦后背!” 元生见状又掏出一个干净帕子,小心翼翼的掀开老朱的小衣把手伸进去,从上到下擦了擦,取出来的时候一样湿透。 “湿的厉害,当心着凉,皇上还是换一身小衣吧。” 老朱裹了裹身上的裘皮,“不了挺麻烦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寅时正了吧,再过半个时辰便要上朝了。” 老朱扭过头狠狠的瞪了元生一眼,“怎得不早叫醒朕!” 元生连忙跪地,“奴婢看皇上睡得香,实在不敢惊扰!” 老朱没说什么,一手去拿笔另外一手去拿折子,可面对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本又不知该拿哪个,怔了半天却把手里那上好的湖笔狠狠扔了出去,啪嗒一声撞在殿中的柱子上,落下时已经断成了两截,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满脸的疲惫。 中书省一扫而空,他还没来得及痛快几天,他的龙案便被无数的奏折攻陷了,尤其是过了年之后,各地的奏折更是如雪片一般飞来,好不容易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却又常常噩梦连连,整个人疲惫不堪。 “皇上要不要吃点甜点,奴婢的儿子说吃甜食能提神还能让人心情愉悦。” 老朱摇摇头道:“朕没胃口,最不爱吃甜食腻得慌。嗯……元生你听说过珍珠翡翠白玉汤吗?” “奴婢孤陋寡闻,不过听名字定是无上珍品,皇上不如说来,让奴婢长长见识!” 老朱闻言不由得笑了笑,“那朕与你说说,可记得那年住持把大家伙都撵出去化缘!” “如何不记得,主持说寺庙里没了吃的,养不了那么多张嘴,便把大家都撵了出去。奴婢无能出门两天便饿着跑回来了,才发现他们大米白面吃得好着呢。” “呵呵……朕便不如你机灵,一路化缘去了河南到了陕西,这兵荒马乱的到哪儿去讨吃得,又饿又病昏倒在树下,朦胧之中只见一个仙姑出现喂朕吃食,鲜美异常,朕问那仙姑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那仙姑笑答‘珍珠翡翠白玉汤’,便飘然而去。朕不仅填饱了肚子病也好了,这才有力气走回濠州,现在真想再饮一碗重振精神。” “皇上是真龙天子,危难之时自有仙神庇佑,只要陛下诚心求告琼浆玉露亦可得之!” 看着元生一本正经的样子,老朱哈哈大笑,“这你也信,我醒来之后便回味过来,那不过是一碗白菜帮子、菠菜、豆腐混着锅巴做出来的杂烩。至于那仙姑是个老婆婆,朕饿的要死她救一命,自然看她美若天仙,哈哈哈……” “原是这样,皇上要想吃,奴婢这便吩咐御膳房做一碗一模一样的。” “不用了,朕又不是没让他们做过,装在碗里跟花似得看着就腻,还不如皇后的酿豆腐解馋。走,去中宫,吃饭再上朝!” 老朱笑着起身刚走了两步,却又掉头往后宫去了,元生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忙让徒弟准备马桶。 “呼……”老朱长长出了一口气,“还是不痛快,元生,怎得那冬瓜皮煮得药效果不及从前好。” “许是季节不对,奴婢回头就去找宫外的大夫,让他们改改方子!” “嗯,你下了朝便去!”老朱提上裤子从后门出了谨身殿,刚刚出门就绊了个趔趄,原来是有个值守宦官睡着了,腿放的不是地方。 元生骂道:“干什么吃的,当个值也能睡着了。” 老朱却不见怒意,只是淡淡的道:“你骂他做什么,杖毙就是。” 第730章 绿了老朱 中宫的灯永远是这皇宫里亮的最早的,老朱不论什么时候来,笼屉里面总能端出来他想吃的,望着厨房里闪烁的火光和那个忙碌的影子,老朱恍然间回到从前。那时还在濠州,每每出征归来时总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吸了一口雨后清凉的空气,烦闷浮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不等老朱进厨房,马大脚已经出来了,身上系着围裙一如从前的模样,“陛下又是一宿未睡吗?” “趴桌子上睡了个把时辰,朕自找的怨不得谁,可有吃的吗?” “有酿豆腐和百合粥,陛下先到殿里等着。” 老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跟朕一起去,让她们去忙活,不然要她们何用!” 两人携手入殿,迈过门槛刚走了几步,老朱突然脚下一滑撇了大叉,若不是马大脚扶他八成是要摔个七荤八素。 “没事的!”老朱站定躬身从地上捡起琉璃珠子,那晶莹发亮外表带着一层彩色的油光,“这是什么东西?” 马大脚笑了笑,“听说这叫弹珠,雄英从郑国公府拿来的,昨日在臣妾这里玩了半天,说了丢了好两个原来是在这里,臣妾给他收起来。” 她从老朱的手里接过弹珠,又从架子上取下一檀木匣子打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弹珠嵌在凹槽里面,有的白如牛乳,有的通红似血,还有的晶莹透亮里面带着各色草叶子的形状,颜色各异五彩缤纷,灯光之下煞是好看。 老朱看了看尚未取下的价格标签,又点点了弹珠的数量,“你家兄弟可真黑心,一个珠子竟敢要五百文,不如去抢算了。” 马大脚把弹珠放进凹槽里面把盒子盖上,“抢也是抢富贵人家的,却能让穷苦人家多个养家的活计,还能供给偌大的一个书院,这怎是黑心?” “好好好,是朕说错了!雄英怎得把东西放你这里了,可是他母妃不让他玩吗。” “可不是,太子妃管教雄英甚是严格,不仅要读书亦要习武,比标儿幼时还要辛苦的多,真怕他小小年纪顶不住呀。” “她想要自己儿子尽早的占了皇太孙的位子,自然要舍得下本钱。雄英是个好苗子,习武读书都有天赋,若不好好栽培便糟蹋了。” 两人说话间,马大脚的贴身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两碗热粥和几个小菜,当然少不了老朱爱吃的酿豆腐,谁知离饭桌还有两步远的位置,侍女突然脚下一滑,便直挺挺的扑倒,托盘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一碗热粥不偏不倚的扣在老朱的脚面上。 马大脚见状神情骤变,根本不敢去看老朱的脸色,忙蹲到地上拿走老朱脚上粥碗,用帕子去擦上面的米粥,“陛下没烫着吧?” “靴子厚实没烫着。”老朱面无表情看不出息怒,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道:“这侍女平常……” “她平常最是无用,跟着臣妾多年还是毛手毛脚,又险些烫到了陛下留她不得!”马大脚起身厉声喝道:“来人把她拖下去笞二十,打发去浣衣局做苦役!” 其他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不仅仁慈而且严明,治理后宫赏罚有度,却极少动刑罚,还是对贴身的大宫女。 “怎得,本宫的话不好使吗!” 宦官们终于回过神来,上前按住求饶的侍女便往殿外拖,不大一会儿便想起竹竹板炒肉的声音和宫女的惨叫。 “给本宫重重的打!”马大脚咬着牙吩咐一声,胸口起伏不定,似是气得不行。 老朱起身劝道:“皇后何必生气,朕又没伤到,好歹也是伺候了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必往死了打。” “她不晓事险些伤了陛下龙体,本当重罚以儆效尤!”马大脚嘴上说的淡定,肚子里恨不得吐口老血出来,若是不知道谨身殿最近常有尸首抬出来,她会这么打自己用了十几年的贴身侍女? 她这一招叫做斗转星移,原应该她安抚老朱替自己的侍女求情,被她这么一弄,成了老朱安抚她替她的侍女求情,只可怜那侍女的要受一番皮肉之苦,可也比活活打死要强的多。 老朱躬身从地上捏起一颗弹珠,打开那檀木匣子,放进最后一个空的凹槽之中,“正好满了。呵呵……” 昨日下了半夜的大雨,第二天一早便雨过天晴风和日丽,听说昨天夜里薄启的研制的喷火器自燃了,马度二话不说连忙的过去揶揄他,谁叫他昨天也嘲笑自己来着。 “昨天不是跟我保证东西十分安全绝对不会出漏子的吗,才一个晚上就露了馅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东西事关人命,安全可靠才是最要紧的。” “这就过来瞧老夫的笑话了?怕是要叫你失望了,老夫的东西可靠的很,昨天晚上是遭了贼了!”薄启把一把锁扔到马度的跟前,“这是被人硬生生撬开的,手法太拙劣了些。喷火器应该是窃贼还不小心引燃了的,幸亏是放在铁柜子里头的,不然老夫满屋子的心血都要烧个干净,至于那偷东西的贼嘛,就算是不死怕是也没个人样子了。” 他压低声音问道:“该不是那位见书院鼓捣出来了新火器就要像之前那样夺走?” 马度根本没有跟薄启说这东西的具体用途,他便以为是火器,其实这玩意儿可不就是火焰喷射器吗,用来守城的话绝对是利器。至于老朱应该不会派人来偷吧,这不是他的风格呀,他向来都是明抢的呀。 马度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老朱知会一声,免得锦衣卫白白的折在书院,旧恨再添新仇。正准备写个密折递上去,宫里却来了个小官宦说皇后请他入宫,正好折子也不用写了,直接跟老朱面谈。 昨夜大雨官道泥泞难行,马度在秦淮河码头上租了一条船,顺流而下倒也轻快。入了城便跟着那宦官从东华门进了皇宫,在甬道里面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觉察出来不对,一把揪住那小宦官衣领,恶狠狠的道:“这不是往中宫去的,你到底是耍什么花样,老实交代你受谁指使冒用皇后名义引本侯入宫的!” 那小宦官苦着脸求饶,“国舅爷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是新调入坤宁宫当差的,名叫小柱子,您瞧瞧奴婢的腰牌如假包换。” “还真是,你这是要带本侯去哪儿?” “娘娘让奴婢带您去浣衣局,她在哪儿等着您呢。” “若敢骗我当心你的小命,你可知道假传懿旨是要被活活打死的!”马度恐吓了小宦官一番,打足了精神一路警惕,到了地方才知道真的冤枉了那小宦官,在一间冷僻的庑房里头见到了马大脚。 马度反而更紧张了,以为牵扯宫闱斗争,不然马大脚以皇后之尊岂会来这里与他密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么赴汤蹈火,不过让你给人瞧伤罢了!” “可是微臣没带家什呀!” “都准备好了,你尽管进来就是!”马大脚引着他到了里间,只见床榻上有一个女子盖着被子趴在床上,侧脸瞧着十分的眼熟,“咦,这不是绿儿姑姑吗?” 绿儿是中宫的大宫女,跟在马大脚身边有十余年了,在宫里算是老资历了,宫人见了都要喊一声姑姑以示尊敬,其实她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不过三十,颇有几分姿色,若不是马大脚的贴身侍女,估计早就被色鬼老朱拉上龙床了。 听到马度的招呼,绿儿却一言不发还用两手捂住了脸,呼吸也变得急促,怕是伤得不轻。 马大脚一掀被角,露出血痕纵横的后背,似是被竹条抽打的,至于没伤到的地方倒是白腻腻的一片,隐约的还能瞧见胸前半个优美的浑圆。 马度连忙的把脑袋扭到一旁,宫女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岂是随便看的,就是太医给妃嫔诊病把脉都要隔着一层帕子,更别说光溜溜的后背了,不知道马大脚为何如此的不谨慎,就算是忧心贴身宫女也不该坏了规矩。 “都瞧见了何必再装模作样,赶紧的把脑袋转过来仔细瞧瞧伤势!” 皇后都发话了,马度只好凑过去,拿手掌立在脑袋的一侧遮住余光,只瞧她背上的伤势,“娘娘放心,都是皮肉伤,抹点伤药过个三五日便好了。” 马大脚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盒药膏,“那里是太医院配的伤药,你快给她抹上。” “微臣给她上药?这不是要有肌肤之亲!” 马大脚不满的皱眉道:“平时看你挺开明的,什么时候变得和那些老儒一样的顽固。绿儿都没说什么,你一个男子倒是做作起来了。” 马度当然不介意给一位美女上药,在沙滩上为比基尼美女擦防晒油,是他的另外一个职业梦想,可这个女人不同,他可不想步了周冀的后尘。 “这里就你一个大夫,你不上药难道还要本宫来上药吗?刚才不是还说要为本宫赴汤蹈火,只让你干点拿手的活便不肯了,赶紧的这是懿旨!” 都说是懿旨了,马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道:“绿儿姑姑得罪了!”便拿起药盒在手指上沾了药膏,在她身上轻轻的涂抹,也许是有点疼绿儿喉间不时的发出压抑的闷哼,不知道还真以为他俩个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马度放下药盒用帕子擦了擦手道:“只要好生休息,过个三五日便能痊愈了,如果没有旁的事,微臣这便告退了,等了见了皇上再去中宫与娘娘叙话。” “呵呵……”马大脚喉间却发出一声怪笑,“绿儿的身子你也是看过了,肌肤之亲也是有了,难道就扔在这里置之不理吗?” 最快更新 第731章 飞天 马度一脸的懵逼,这是个什么套路,难道两口子合起伙陷害功臣了? 马大脚揪着马度的胳膊到了外间,长叹一口气道:“绿儿十一二岁便跟在我身边,二十岁那年本想让她出宫她却不肯,一晃眼最好的年华都过去了,今日她不慎冲撞了皇上,宫里已经是留不得她了。” “是皇上打的她?平时觉得皇上还是挺怜香惜玉的,就算顾念娘娘的面子,也不该下手这么重。” 马大脚却道:“是本宫让人打的,个中原因你就不要问了,你只说收是不收吧。” 马度试探的问道:“娘娘的意思是让微臣收留她?” 马大脚点点头,“绿儿没有家人,交给旁人本宫放心不下,不是让她住到你家,是让你收她做妾,女人总要有个归宿的。”说到这里马大脚的脸上露出一丝的歉意,“本宫知道绿儿的年龄大了些,模样也不及年轻时候水灵,实在是委屈你了。” 委屈吗?三十岁在这个时代很有可能已经当祖母了,比如张五六的奶奶。可到后世未婚的女人一大把,正是女人最有风情最知情趣的时候 绿儿跟在马大脚身边没有受过什么苦头,亦不曾生养过,要比同龄的女子年轻些,若是把这么个宫装美人扔到后世,会有一群色鬼嗷嗷叫着扑上去,为得美人芳心估计还可能打个头破血流。 见马度沉默不语,马大脚又道:“我都放下身份使了这样不入流的招数,你还不答应吗?叫你做点事情咋就这么难!” “唉……微臣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她到底是宫中的女子,微臣家中又有悍妻,只怕她到了家里受委屈啊!” 马大脚从袖子抽出一张纸和一封信,“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在宫人的花名册除了她的名放她出宫,你拿着这个到衙门里给她重新的入籍,她便是良家女子了。 至于宋霜那边你更不必担心,这封信你拿给她本宫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绿儿在本宫身边多年十分规矩守礼一定会让她满意。” 马大脚做得如此周全,让人如何的拒绝,面上勉为其难的答应,马度心里头却在偷笑,平白的捡了个美人,还有皇后为她扫清首尾,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只是自己的女人为什么总是来得这般突然,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感情基础,还好有先例在,“日”后慢慢培养吧。 绿儿穿上衣裳,给马大脚重重的磕了个三个头,伏在泣道:“奴婢有机会便来宫里看望娘娘陪您说话。” 马大脚闻言道:“说什么傻话,既然做了别人的妾室,日后凡事当以夫家为重,好生侍奉自己的男人多听主母教诲训诫,更不要往宫里来。时辰不早了,快点走吧。” 马度原本还想去谨身殿见见老朱,不知为何马大脚却是不许,直接把他们两个撵走了,他只好搀扶着绿儿在小官宦的引领下出宫。 “国舅爷,从这边转弯!” “哦!”马度应了一声,转弯的时候不由得回望一眼,只见马大脚独自一人站在甬道的里,她伸手把被风拂乱的头发理到耳后还是那样的端庄,只是身影却越发显得孤单…… “哎呀,这不是绿儿姑姑吗?您怎得大驾光临了,可是娘娘有话要交代妾身?”宋霜进了客厅瞧见坐在椅子上的绿儿便凑过来寒暄,绿儿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哪个朝廷命妇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宋霜自然不例外。 不等宋霜过来,绿儿已经强忍着伤痛从椅子上起身给宋霜磕头,宋霜吓了一大跳,连忙的将她扶起来,“姑姑折煞妾身了,如何当得您这番大礼!” 马度放下茶碗道:“以后别叫姑姑了,叫妹妹就行了,以后她便是咱家的人了。” 宋霜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看马度又看看满脸羞红的绿儿,“夫君这话什么意思?” 马度从袖子里头抽出马大脚的书信递给她,“这是娘娘给你的书信。绿儿身上有伤,你看完了信若是想要发火便冲我来,我在书房等你。” 马度说完离开了客厅径直的去了书房,心里头还是有惴惴,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还不见宋霜过来,正要起身去看看什么情况,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宋霜黑着脸进来了,可眼底却藏着笑意,还未开口便已经藏不住了。 “哈哈……”宋霜咧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旁人纳妾都是十六七岁水灵灵的大姑娘,我家侯爷却带了三十岁的女人回来,真是笑死我了,哈哈……侯爷快扶我起来!”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三十一了!” 不用马度扶宋霜便蹭得站了起来,“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当家主母!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人我已经安顿好了,是从前小鱼儿和菱角院子,还拨了丫鬟婆子伺候她,也跟账房知会过了,一切用度都不会少了她的,跟晓珮妹妹和乌日娜都是一样的待遇。” 马度拉过宋霜的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的问道:“你竟不吃醋?” 宋霜一撇嘴,“说不吃醋是假,心里总是有些不舒坦。可臣妾是当家主母,一品诰命,有夫君疼我膝下儿女双全。她有什么不过是深宫里的可怜女人,若不是娘娘维护可能连命都没有了,我还会容不下她。” 马度的双手在宋霜娇柔的身段上摩挲着,“难得你这番的明事理可人疼,让我好好补偿你,嘻嘻……” 马度伸出胳膊在书案一扫,零零碎碎的全都掉在地上,直接把宋霜搁上书案,“哎呀这是书房,让人看见了怎么怎么办,嗯,还没试过呢!”宋霜嘴上说着不乐意,手上却已经在解马度的衣裳。 书房门的吱嘎一声开了,小骉的脑袋探进来,“爹爹,孩儿的弹珠输光了,再拿一些,咦,这是在做什么?” 弹珠没有拿到,但是脑袋上却结结实实的被弹了两下,小骉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是爹和娘说谎,上次还骗他和姐姐说在澡盆里面捉鱼,当他是三岁小儿吗,澡盆里面怎么可能会有鱼。 他们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瞒着自己,连自己这个当儿子的都不能知道。莫非春花大婶说的是真的,自己其实是五六大叔的儿子,是被爹和娘抱来侯府里的? 就算是真的小骉也没打算认,有这样的爹实在太丢人了,中秋为此苦闷不已都不想上学了,小骉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不就是弹珠,就算爹爹不给自己也能弄到,只要到祠堂里面对着太爷爷画像许下愿望,第二天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出现在床头。也许鲁王说的是对,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神仙。 他哪里知道在他许过愿之后,负责洒扫祠堂的仆役就会把他许下的愿望转告给老泥鳅,二爷爷才是他真正的圣诞老人。 当杨树叶子长到小孩儿巴掌大的时候,已经输了老泥鳅给的近三百个弹珠的小骉终于练就出了不错的技能。 他闭气凝神两指之间夹着一个绿莹莹的弹珠,瞄准小土窝里面的那颗,拇指猛地一弹,弹珠便射了出去。 啪的一声打个正着,土窝里面的那颗弹珠应声便飞了出去,落在地面上打着旋。小骉兴奋的一握拳头,“又赢了一个!三宝你的弹珠没有了,赶紧的再下一个!三宝?” 小骉一抬头才发现,几个玩伴呆着脑袋望着书院的方向,操场上的其他人亦是如此,“你们这是在瞧什么?咦,那是花里胡哨的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书院那边有一个彩色大球悬浮在半空,似乎还在缓缓上升。一道火光在那大球之中窜起,似乎升得更快了些,一个吊篮出现在视野之中,吊篮的上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张中秋突然咋呼一声,“那是我爹!是我爹!我爹上天了!我爹上天了!谁以后还敢嘲笑我!” 小骉嘴巴张得老大,“还真能上天啊!朱檀我爹爹没骗你吧!” 鲁王朱檀重重的点了点头,突然撒开腿朝着小学外面跑去,其他人见状不顾刚刚响起的上课铃声追了上去。 不上课的不仅是小学生,附近开店做买卖的生意人、住户、庄户都一股脑儿往书院涌过去,书院虽然没有大门院墙,却有王府的护卫巡视胆敢靠近的立刻按到绑了。 书院的学生、先生也不上课了,切近水楼台瞧得真切,把操场围的密不透风,也不怕那时不时扔下来的沙袋给砸到。 郭达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这不就是大孔明灯吗?我等也是知道的,可为什么就想不到让孔明灯带着人上天呢,玄重的脑袋与我们不同。” 叶兑笑道:“郭先生不必奇怪,老夫听说他初现人世便是从天而降别,估计便是乘的这热气球。” 宋克连连摆手,“不对不对,我听舍妹说过玄重当年乘的叫飞机,说是能直上云霄远遁万里,这个什么热气球似是不行吧,还得不停的往下扔沙包才能飞起来。” “还有这样的神器,那他为何不直接弄个飞机出来,老夫也想到云霄之上瞧瞧是个什么光景!” 陶安摇摇头,“怕是山长要失望了,他不做飞机估计是因为不会。就像他亲口说的那六如居士学识技艺犹如大海他不过只舀了一瓢而已,所以皇上常说他是个半吊子。” 马度可没有做当半吊子觉悟,在他看来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热气球已是不错了,做飞机不如做梦来得真实。 他伸着脖子往下瞧了一眼,见绳子绷得很紧就迅速的把脖子迅速的缩了过来,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眼花头晕,甚至有点恶心的感觉,连忙的蹲下不让自己再瞧外面景物。 才不过三十米高已经是受不了,这恐高症似乎比从前还要厉害,看来爷爷的办法是不行的。 “五六不要再扔了,你数数还有多少个沙袋。” 张五六来来回回的数了半天才道:“好像还有十个吧?” “总共二十二个沙袋,你总共扔了十二个,当然是剩十个袋子,一个袋子二十斤,看起来乘坐三个人有余,四个人便不行了。” “侯爷您知道还问俺。” 第732章 绿儿的情思 从热气球升空到降落,马度基本上都蹲在吊篮里,于是站在吊篮里面的张五六大大的露了脸。张中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老爹如此的伟大,吃了晚饭第一次主动的跟在老爹身边遛弯,“崔爷爷,俺爹今天上天了。” 老崔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道:“看见了,看见了,五六可真能耐。给老汉说说这上天是个啥感觉?” 张五六嘿嘿笑道:“也没啥感觉,侯爷光让俺扔沙袋了,上头风大吹了俺小半天这会子鼻子有点不透气了,还是侯爷聪明一直蹲在篮子里不露头。” 老崔在张五六肩头拍了一把,“你还跟侯爷比聪明,你可别糟践他了,能上天一回,你下半辈子便有的吹嘘了,啥时候见了侯爷,俺也问问能不能也上天去瞧瞧。” 旁边绸缎铺子里头突然钻出来一个掌柜模样的,把一匹上好丝绸塞进张五六的怀里,“你家婆娘来我店里看了好几回这匹丝绸,就是不舍得出钱买,既然她喜欢就送给她拿去裁衣裳。” “呵呵……咋地,李掌柜也想上天瞧瞧,只怕你找错人了俺做不了这个主,得侯爷点头才行。”张五六聪明了一回,知道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好处,一眼便瞧破对方的心思,“俺张五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给婆娘买匹绸子做衣裳的钱还是有的。” 他伸手到钱袋子里头,摸索了半天只掏出一个大钱来,直接丢给儿子,“去问你娘要钱!” 张中秋把钱塞进自己荷包里却道:“您从娘手里都要不来,孩儿就更没有这个本事了,等到了夏天我也去卖冰棍,挣了钱再给娘买吧。” “五六兄弟误会了,老朽自认没有上天的福气,只想把我李记绸缎庄发扬光大。我准备一面条幅,上写‘李记绸缎庄’,五六兄弟下次上天的只要把这条幅从上头挂下来,让大家伙都看见我李记名号就成了!” 瞧这广告打的,还真别说这种事情很有可能记入县志、府志,说不准有一日给马度修列传的时候也会写上去,这李记绸缎庄真要名扬千古了,如此精明的生意头脑,马度都要给他点一个大大的赞。 当然现在不行,马度正应付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他娘的要上天,以为是那么好玩的吗,没看见自己现在还两腿发软呢,不拿出来一点侯爷的威风便拿老虎当病猫了。 鲁王殿下可不吃他那一套威胁道:“江宁侯你若不让本王上去,明天我便禀告父皇,请他把那个热气球收没充公,以后便是我皇家的了。”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一样,鲁王看来对老朱的强盗性子十分的了解。马度才怕他威胁,以为朱檀不说你老子就不知道吗,估计要不到明天中午老朱便会出现在书院里。 吃了晚饭正准备和宋霜深入交流一下,宋霜却阴阳怪气的道:“去吧,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早就按捺不住了,今天我就不坏你的兴致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说绿儿啊,别装模作样了,好像我不知道你们男人心里想什么似得,忍了这么久也算你有良心了。” 马度一摊手,“这个你真的是冤枉我了,最近我都鼓捣热气球呢,没这个心思。” “去吧,不是因为你和娘娘的面子,是她自己挣来的,这些日子她对我服侍的周到妥贴人又懂规矩,到底是娘娘身边出来的人,比你的鞑子小妾强了一百回,我也不会不近人情的。” “让乌日娜服侍你,只怕你也消受不起。绿儿那里暂时不要去了吧,说实话我有点尴尬,可能因为从前太熟了的缘故。” “呵呵……我就是要看你尴尬。赶紧的去,说不准明天我又后悔了!” 烛火明亮,绿儿坐在一旁在白布上绣着图样,那是一匹小小马儿,虽然只是用的最普通的黑线,却是把马儿勾勒的活灵活现,隐约的还有一点卡通风格,她准备用这块布缝制一双袜子,当然是给那人穿的。 他是自己认识的唯一个同龄男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是好多年前,娘娘将他从鄱阳湖上带回来,那时他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说起话来不着四六,吃饭像是饿死鬼投胎还把好好的馒头藏到被子里面,最好笑的是他还拿着咸鱼干四处打赏,自己也是得了几个的不过都便宜了宫里猫了。 后来他被常家的大公子打了一拳,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原本有些呆憨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脸上总是挂着好看的笑。他常常和给宫人讲笑话,即使他的笑话并不好笑,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凑过去听他说话。 那时候的自己像是中了邪,总是不自觉的去关注他,喜欢看他端着碗往嘴里刨饭的样子,喜欢他被娘娘的戒尺打得呲牙咧嘴模样,即使后来他搬离了王府还是经常的想起他,希望再次见到他。 只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亲了,自己跟着娘娘去参加他的婚礼,窗户外面偷看他洞房,自己心里虽然在滴血眼里却没有眼泪,只自己因为没有哭的资格。 诅咒终于解除了,自己再也不想听到他的一切,可是娘娘却几乎每天都会在自己跟前提及,听说他北上草原、远征大海、筹办书院、生儿育女,宫里也总是少不了他家里卖的新鲜玩意儿。 一次,两次,一年,两年,自己的心早就已经不再疼了,似乎又回到从前,不过是从看着变成听着,似乎这样也参与了他的人生。自己之所以没有出宫,除了舍不得娘娘,可能也因为自己还想继续的听下去的缘故吧。 绿儿用针理了理发鬓,抬起头来看着这间屋子,摇头着头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住进了他的家里成了他的妾室,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觉。 她看了一下烛台旁边的镜子,里面的自己皮肤已经不似年少时的水嫩,眼角生了淡淡细纹,最好的年华已经逝去。她认识不少的命妇,听她们在娘娘跟前说了无数的怨言,三十岁的女人在豪门大户里面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谁!是谁哪个淫贼在偷窥!”那是她的丫鬟在叫嚷。 “别打!是本侯!” 绿儿闻声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出门查看,只见她的丫鬟手里拿着扫帚正指着窗户边上的马度,“怎么回事?” 丫鬟笑道:“回四夫人,刚才奴婢有人趴在窗户边上,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淫贼,便拿了扫帚来打幸亏侯爷出声不然就要打下去了,嘻嘻……” “没规矩,还不快过来给侯爷赔罪!”绿儿到了马度跟前深福到底,“是妾身管教不严,让小巧冲撞了侯爷,请侯爷责罚妾身。”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跪倒一旁,“请侯爷责罚小巧!” 果然是马大脚的贴身宫女,绿儿这口吻像极了,马度苦笑道:“家里没那么大的规矩,小巧忠心护主本侯不仅不责罚他,还要奖赏她,明日自去账房领一百文的赏钱,起来吧!” “多谢侯爷宽宥!”绿儿看着伸到眼前的大手,心头竟有一股莫名的悸动,一咬牙还是攀了上去,起身时下意识的往窗户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她刚才坐着的位置,心头不由得一甜,“小巧,快去打水给侯爷洗漱!” 接下来的一炷香的时间,马度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万恶的封建男权,感觉自己多年的贵族生涯都白活了。若是不让她服侍好像是在嫌弃她似得,能看得出来她在伤心,马度只好木偶一般任她摆弄,最后被洗白白送到了床上,还是床铺的里面,理由是方便她夜里起身照料,宫里都是这样的规矩。 拉住熄灭了,帐子里头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马度打破沉默,“刚才我看见你在打量这间屋子,家里没有皇宫轩敞华丽,你若是觉得不合心意,我找人给你装点一下。” “多谢侯爷关爱,这里很好,妾身很喜欢。”绿儿回了一句,然后重新的陷入沉默。 马度尝试了两三回没能打开话头,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只凉凉的手伸进自己的被窝里,摸了一下自己就赶紧的撤了回去,试了几次之后胆子便大了起来,又在他的胸口大胆的摸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以为我睡着了在占我的便宜吗?毕竟三十岁没接触过男子,不闷骚才怪,马度一掀被子便将她揽了过来,一个软软的身子靠在了怀里。 黑暗中只听她惊呼一声,然后用急促的声音道:“请侯爷怜惜妾身!” 马度没有从绿儿身上感受到半点熟女风情主动,反倒是满满的少女娇羞欲拒还迎,全靠着他一人出力,方使得雕花大床响彻半夜,直至精疲力尽共赴巫山方才相拥睡下。 一夜无梦,马度睡得香甜。却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扫自己的鼻子,她果然是食髓知味,一大早的就来撩拨过老子。 马度强睁开眼睛道:“看我不收拾……啊!” 眼前并非一个貌美熟女用拿着发梢在撩拨他,而是一个黑脸虬髯的大汉拿着鸡毛掸子……不是一个大汉,是三个大汉! 马度缩到床角先是抽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就喝问道:“你们怎么在我的卧房里!” 老朱把手里的瓷质的卡通娃娃放在桌子上,“这天下都是朕的,你的卧房朕为何来不得。” 常遇春扔下鸡毛掸子,“赶紧起床,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徐达笑呵呵的调侃,“玄重昨夜又做了新郎官,晚起一会儿也属正常。” 常遇春抽了抽鼻子,“看来昨天晚上没少折腾了,味儿还大着呢。” 老朱摆摆手,“莫要再拿他说笑了,赶紧的起床,带我们去瞧瞧那个能上天的大球,绿儿进来吧。” “原来是来看热气球的,我又跑不了,何必追到床榻上。”马度穿上内衣便下了床。 绿儿已经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子里,把铜盆放在架子,转身就老朱见礼。 老朱挥挥手道:“先去给他洗漱穿衣吧。” 徐达起身道:“微臣和伯仁先到厅里等着。”说完便拉着常遇春走了,应该是为了回避女眷,而且老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733章 飞得更高(新年快乐!) 马度是个好园丁,用了半宿的时间耕耘浇灌,付出没有白费,绿儿犹如雨后的叶子,重新的上了一层亮色,绿意盎然,更加的诱人。 一夜恩爱心愿得偿,绿儿面对马度似乎少了几分的拘谨,两眼含情嘴角带笑,给马度穿衣洗漱时脸上洋溢的幸福感无法掩饰。 昨夜的破瓜之痛让她行动有些不便,她的身体时不时的就会触碰马度一下,尤其是胸前的饱满撩拨让马度的喷嘴都有了反应,绿儿依旧旁若无人的给马度穿衣洗漱,根本就不顾及老朱的感受。 老朱似乎也没有被喂了狗粮的觉悟,还靠在椅子上笑呵呵的调侃,“比起你的那些大小老婆,宫里的女人如何啊?” “绿儿是娘娘调教出来,有她伺候是微臣的福气。” “哼,你这话听得没几分真心。绿儿跟皇后都快二十年了,不仅仅是皇后的侍女,也是皇后的贴心人,真就算朕再是再火大也不会把她打杀了,现在便宜了你家,皇后那里又少了一个说知心话的人。” 老朱这话绝对是马后炮,他最近喜怒无常的脾气岂是能以常理揣度的,可偏偏最不该信的绿儿却信了。 她跪倒地上,“若皇上允许,奴婢愿意常进宫陪娘娘说话……奴婢绝不会把只言片语带出宫外。” “罢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出了宫便不要再回去了。”老朱抬眼看看马度,“收拾好了就带朕去看看那大球吧。” “皇上着什么急啊,微臣还没有吃早饭呢。” “少吃一顿饿不死,都这个时辰了待会儿早饭午饭一起吃朕来做东,赶紧的!”老朱有些迫不及待,马度顺手到客厅里抓了两根油条就跟着三人去了书院。 常遇春指着那一叠彩布,铜制的喷火器,以及藤条编制成的筐,“你就是指着这些东西上天的?”这些东西太平凡,没有他臆想的神奇。 老朱道:“不管什么只要能上天就成,赶紧的展示给朕瞧瞧!” 老朱微服而来书院人多眼杂,马度干脆把地点选择到了外面的荒滩上,由数百护卫在周围巡视,不让生人靠近。 马度亲自动手用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准备妥当,他度站在筐子里面不时按一下喷火器上的推手,便有熊熊火焰窜起,热气球也在众人的惊奇的目光之中缓缓离地,因为有绳子束缚,只升了两米多便不再上升。 他把油门关小对着下面老朱道:“陛下您看已经飞起来了!” 老朱却不屑的撇撇嘴,“这也算飞起来,找个猴子也蹦的了这么高,朕听说昨天可是飞了有十丈高呢。” 马度扶着篮筐一跃而下,“十丈算什么,微臣算过了就算是千丈高也飞得。” “当真!哈哈……”老朱大笑着就要去爬绳梯,马度赶忙的拦住,“陛下您要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到天上瞧瞧了。” “陛下莫要说笑了,这热气球昨天刚刚试飞,性能如何还没经过检验,即便性能优良,一旦上了天便随风飘荡不好控制,只能控制油门调节升降。 尤其是降落的时候若是在田野之中那倒没什么,可要是落在了河流湖泊之中便真的麻烦了。还有这蓝天白云看着赏心悦目,其实上面风云变幻危险重重。一旦上去了半条命算是交在了老天爷手里,陛下切不能亲身犯险。” “原是这样,朕还以为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了!”老朱突然剜了马度一眼,“哼,都是你太没用,只学了个半吊子。” 见老朱发火,徐达在一旁劝道:“陛下勿恼,那时玄重还小能学到这些已是不易,更何况这热气球能载人上天,已经是难得神器,只要条件合适战阵上也是用的。” 现在老朱简直就是属狗的,看谁不爽便要张嘴咬一口,被他狂吠两声算不得什么,给这样的老板打工不能要求太高。 常遇春跃跃欲试的道:“陛下身系天下社稷,不好以身犯险,不如就让微臣和天德上去试试这热气球。” 马度让吊篮里的张五六关了油门,热气球缓缓的降下来,徐达和常遇春得了老朱的允许,已经迫不及待的进了吊篮。 徐达道:“玄重,你怎得不上来!” 马度回道:“这这个热气球最多只能载三个成年男子!” “那就让这个二愣子下去,你来操作就是。” “一样的,五六练了很久熟稔的很,你们尽管放心,我在下面给你们放绳子!” 热气球再次缓缓的升空,不时的扔沙袋下来,绳子也是越放越长,热气球比昨天升得还要高至少有五十米,这么高依旧能听得见常遇春的鬼叫,“玄重,再放高一点,噢!” 听这声音便知道他兴奋的不行,也不怕旧疾复发一命呜呼,马度扯着嗓子回道:“绳子都放完了,已经是最高了!” “滚开!不认得本王吗!” “爹爹!让孩儿过去!” 马度回过头来,只见小骉和朱檀两人在远处被侍卫拦住,老朱没好气的道:“老十这是着了魔了,连课都不上了。” “皇上就让他们过来吧,让鲁王殿下了结夙愿,日后也能安心读书了。” 老朱给元生打了个眼色,元生便过去将两个人领了过来,朱檀一见老朱的面,便撒泼打滚的要上热气球。 “朕准了,不过乘了热气球之后要好生读书,不准再胡闹了。” 朱檀自然没口子的答应,他突然一指那热气球,“快看上面有什么东西垂下来,李记……绸缎庄?” 老朱黑着脸问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当然是打广告了,这些商人还真是反应够快的,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想出热气球的妙用。 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找老子,却找张五六这么个二货,张五六的承诺完成了,却不是个好时候,在这荒滩上谁瞧得见你家铺子的字号。 哦,老朱瞧见了。可惜他自己就是大明最大的丝绸生产商,做不成生意事小掉脑袋事大,元生已经吩咐随行锦衣卫去查这个李记绸缎庄的来路了。 等张五六从热气球上下来,马度把拎到老朱的跟前请罪,老朱难得表现宽容大度,“不过是个蠢人而已,算了。”又问徐常二人,“上面是个什么光景?” 常遇春干脆利落的道:“痛快自在,微臣都不想下来了!” 徐达回道:“脚下无根随风飘荡有缥缈之感,与站在山头俯看大有不同。” “呵呵……谁都不要劝朕,朕心痒不已,也想尝尝这飞天是个什么滋味!”老朱说着便一脚跨了进去篮筐里面,“老十还愣着做什么!” “多谢父皇!”朱檀闻言喜不自胜连忙的跳进篮筐里,小骉紧随其后,两个小的扒着篮筐召唤马度。 老朱也笑盈盈的道:“你还不上来,朕可不放心把命交给那个蠢货。” “微臣就知道逃不过,好在有绳子拴着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马度无奈的跨入篮筐。元生也想跟进来马度伸手把他挡住,“对不起了元生公公,这吊篮只能载三个成年男子,我与陛下加上两个孩童重量正好,再加上你便飞不起来了。” “元生放心,他敢让自己的儿子上来,那便不会出什么意外。”老朱又看向徐达和常遇春,“若是朕真有什么不测,便让太子即刻登极!” “陛下多虑了,您是天子到了天上便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怎会有不测发生。” “哈哈……伯仁说得好,朕不过是以防万一。玄重开始吧,你在给朕绑什么?” “安全带!”马度狠狠的一勒老朱腰间的绳索,“都抓稳了,我们要飞了!” 马度缓缓调整油门,喷火器上面的火焰渐渐的大了起来,热气球开始离地腾空,两个小的激动的又蹦又跳,马度伸手将他们两个按住,“不想死就老实一点!记住了,只要抓好扶手就行,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那喷火器上的两个开关,还有这个吊篮底部的这个铁扣。” 朱檀好奇的问道:“那开关和铁扣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旋钮开关是油门可以调整火焰大小,这个推手可以喷火!”马度随手在上面推了一把,便有一束火焰高高的火焰喷了出来,两个小的不由得大声惊叫。 “爹爹,那这个铁扣呢?” “这个连接下面的绳索的,要是掰开了便没有绳子束缚,咱们就会越飞越高,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和姐姐了。” “咦,那岂不是很好!” 马度闻言不由得语塞,老朱则是哈哈大笑,“你家里到底是如何苛待他的。小骉啊,你若是不喜欢家里便到宫里来,姑丈收你做义子。” 小骉皱皱眉竟一脸认真的问:“陛下的义子也可以封王吗?” “哈哈哈……你怕不是你爹的儿子,你爹不爱当官,你却是个官迷。嗯,你若是跟朕改姓朱,入皇室玉牒的话,朕不妨考虑封你做个郡王。” “我儿莫要听陛下诓骗,陛下之前收了很多的义子,可也只有你沐伯伯一人封了个侯爵而已……殿下,殿下,你就不要掰那铁扣了,这是微臣请高手设计的,没有两石的力气根本就掰不开。” 突然感觉脚下微微的一晃,热气球便停止了上升,绳子应该已经到头了,而他们现在便是悬浮在五十米高空,对患有严重恐高症的马度来说确实是高空了。 想到这一层,他的身体不由的一僵,脑袋连忙的望向天空,他发现往上看比盯着吊篮底要好得多。 老朱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他有备而来从袖子里头取出望远镜大看特看,“呵呵……天德说的不错确实有缥缈之感!” 他的黑脸在春风之中笑成菊花,只觉得近来烦闷和疲惫都一扫而空,不由得喊了一声,“痛快!这样俯看方山周边景色还真是不赖,尤其是这里附近的房屋真是规整,跟用尺子量过似得。” 马度仰着头回道:“可不是,微臣当年可是带着学生把方山周围都丈量过了,养殖区、住宅区、商业区、工业区都是按照需求划分好的,您应该让工部的官员来瞧瞧什么叫规划,应天城的房子盖得乱七八糟的,有的街道又窄又乱,失了国都气象。” “说的容易,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不知道住了几辈人是说拆就能拆的。朕的中都建的一点都不比方山差。” “爹爹你快瞧咱家!娘正拿着戒尺在追姐姐哩,哈哈……”小骉幸灾乐祸的大笑。 “瞧见了,瞧见了,定是你姐姐又逃课了,等我回去就收拾她!” “你脑袋看天也能瞧见地上的东西?”老朱凑到马度身边往天上看了看,“上面好像没什么东西,你这是在作什么花样?” 突然瞥见马度正在打颤的腿,老朱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该不是在害怕吧,你怕高?” “微臣不是怕高,只是这里风大有点冷是了。” “信你的鬼话才怪,这世上真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竟然怕高,真是荒唐可笑!”老朱摇摇头嘴里嗤笑一声。 “父皇能不能把望远镜给儿臣瞧瞧!” 老朱把望远镜套在儿子脖子上,“拿去,莫要摔了。” 既然被老朱揭穿,马度也就不装了,“陛下既然知道微臣怕高,就早点下去吧。” “这才多大一会儿,朕还没有在上头待够呢。”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马度再次的问道:“陛下待够了没,微臣的脖子有点疼。” 回答他的却是咔啪一声脆响,马度感觉脚下微微一晃,热气球似乎又开始上升了,心头有些不好的感觉,他猛地低头望去,只见那根约束热气球的绳索正在跌落,下面的人与此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乱做一团。 强烈的眩晕感,让马度不由得扭过头来,只见老朱手里握着那铁扣笑道,“朕要飞的更高!” 第735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 热气球挣脱了绳子随风飘荡,飞掠葱葱的麦田、规整的民居还有庞大的书院,老朱心怀大畅,“这才叫真正的飞,如此巡视江山子民更有君临天下之感,比高坐大殿之中更强烈,玄重以为呢?” 马度仰着脖子道:“微臣以为咱们会完蛋的,刚刚才想起来今天刮得是南风。” “吓唬哪个,南风又如何,这么小的风无伤大雅,这东西稳得很!” “微臣不是说热气本身会出问题,是想说它若是这么飘下去会撞上方山的,你往微臣身后瞧瞧离方山应该没有多远了吧!” 老朱一歪脑袋,方山那巨大的山体就在前方,而热气球正直挺挺的撞过去,这个速度未必撞得死人,可这个高度要是掉下去,只怕会摔个面目全非。 老朱喝骂道:“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的落地!” “现在落地来不及了,一人占一篮角蹲下抓紧扶手!”马度伸手用力一按喷火器上的推手,长长的火焰喷出顶着热气球缓缓的上升。 小骉和朱檀两个还挤在一堆笑呵呵的往下指指点点,气急败坏的老朱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不知死活,赶紧的蹲下抓紧扶手!” 老朱自己却不蹲下问马度,“还有什么需要朕帮忙的吗?” 马度不停的按推手喷火,“陛下帮微臣盯着热气球和方山之间距离,以及热气球到山顶的距离!” “和方山不到半里,到山顶有五丈左右!” “那就没多大问题!”马度把油门开继续的喷火,以这个上升的速度通过山顶没问题,可惜算露了山顶还有一个定林寺,以及他们那座还挺高大的大雄宝殿。 “抓紧扶手!”马度两手抓住扶手两腿夹着小骉,眼睁睁的看着吊篮撞向大雄宝殿的飞檐。 吊篮撞破大雄宝殿的飞檐,稀里哗啦的扫落一堆瓦片之后继续的昂首前进。寺里的和尚们在经历最初的惶恐惊奇之后,便开始跳脚骂娘。 他们回过味儿来,这不可能佛祖降临,谁会自己家的搞得稀巴烂,一定是山脚下讨人嫌的邻居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 朱檀从老朱身下爬起来,扒着篮筐往下面吐了口吐沫,“这群呆秃驴!”又转过头慰问老朱,“父皇您没伤着吧。” “朕没伤着,只是被气着了,回头记得把金刚经抄一遍给朕送来。” 不能怪这熊孩子忘本,毕竟他出生的时候老朱已经当皇帝了,宫里人又忌讳老朱当和尚的旧事,也许他根本都不知道他老子也曾是秃驴中的一员,被罚的有些冤枉。 关键时刻不忘把儿子护在怀里,可见老朱在某一方面终究达不到偶像刘老三的境界。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善待妻儿,帝王之家更是残酷血腥,也许是自幼孤苦缘故,老朱在家事上更像是个平凡的男人,是他冷酷的人生中不多的温情。 马度调小油门,一屁股坐在篮筐里,“陛下微臣没有骗您吧,这天上真的很危险。” 老朱不屑的道:“如果朕把这点磕磕碰碰的也看在眼里的话,那便没有大明王朝了,赶紧的站起来,注意看着前面不要又撞在了什么地方。” “微臣这叫恐高症,从高处往下看会头晕恶心,前头最高的便是二十里外的应天的城门楼子,如何也是撞不到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怪病!”老朱低头瞧了瞧,“下面就是火器局了吧,防守还算严密。自打你离了火器局,就没出什么像样新火器了,乱七八糟的不少,点着了就跟焰火似得,没一个朕瞧得上眼的。” “研制火器是个漫长的过程,当厚积薄发,微臣也不过是把旁人积累的拿过来用罢了。陛下只要及时拨付研发费用,总会有让人满意的成果的。” 以老朱希望朱氏江山传承万年的心态,能让他彻底满意的武器,可能只有原子弹了。 朱檀朝下面指了指,“父皇,火器局的守卫在朝着咱们射箭哩,如此犯上当重重处置他们。” “放心他们射不上来的,归根到底也是忠于职守怎好处置,反倒是应该好好重用,朕只是没想到他们连玄重的面子也不给。” 马度回道:“火器局的守则规范是微臣和赵德胜一同制定的,有多么的严格微臣最清楚不过,当初赵德胜为此还砍了两个人脑袋,因为疏忽职守而被惩处的士卒十年来也从未间断,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十分尽责,得亏弓箭够不着,不然咱们都要被射成刺猬。” 他话音刚落朱檀又咋呼了起来,“父皇!他们好像在架炮!” “呃……这个角度应该射不着吧。”马度嘴上这么说,可是手上还是不自觉的按了按喷火器的推手,若是死在了自己制定的规则下,他一定是这世上最悲催穿越者。 热气球越过火器局在茫茫田野之上缓缓的飘向应天城,老朱的随身侍卫已经骑着快马从官道上追了上来,跟着热气球往应天城赶。 老朱又不满道:“竟还没有马儿跑得快,果然是个半吊子货!” “陛下大明的底子太薄,微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应该往好了想才是,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人人口称天子,可有哪个像您这样跟老天爷这样亲近过。只这一项便足以让您胜过唐宗宋祖了。” 老朱嘿嘿的笑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没错,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用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便到漂到了应天城,这次城墙上的守卫没有朝着热气球射箭打炮,见热气球飘过来便躬身叩拜,想必老朱的护卫已经通知他们。 士兵好控制,可是老百姓便不好管理了,街面上的百姓一个个的长大了嘴巴望着天空中的热气球。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便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大呼惊奇,有人呼朋引伴,还有不少的善男信女以为天神降临虔诚的跪在了地上,还不断的有人从店铺民居之中出来抬头仰视,将街道塞得满满的。 马度关小油门让热气球尽量降低,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拍马屁,彻底满足老朱的虚荣心。他搭了戏台子立马就有角色登场,一队巡街兵马指挥使司的士卒急慌慌的过来查看,领头顾敬只看了一眼便大声喊道:“老天爷,那天上竟然是皇上和江宁侯!” 当下顾敬就带着手下士卒跪倒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周围的百姓在短暂的惊诧过后,有学有样的跪地高呼,只是脑袋依旧抬得老高仰望着这位帝国的主宰,至于江宁侯是那颗葱没有人在意。 老朱同样在俯视自己的臣民,他没有挥手回应也没有欢呼大笑,反倒是像坐在殿堂之上面无表情如木胎泥塑。 双方似乎触手可及,却没有谁徒劳伸手,毕竟一方在天一方在地,二十米的空间就像是高高的宫墙将双方分成两个世界。 马度不是帝王,理解不了老朱俯看芸芸众生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态,也许这一刻他把自己当成神了吧。 热气球继续的飘荡,飞到哪里人群便会立刻跪倒高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振聋发聩,在飞进皇城之后,声音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的嘹亮。 老朱扭过身来出了一口气道:“多好的子民啊!” “陛下您说什么,微臣没听清楚!” 老朱咬咬牙吼道:“朕说让你飞高一点,不要撞坏了奉天殿的脊瓦!” 皇城内各个衙门里头也是跪了一地的官员,老朱却看也不高,直到飞进宫城他才又伸出了脖子,笑呵呵的打量着自己的大宅子。 马度往下扫了一眼,飞行路线有点偏,没有经过中宫和东宫,怕是瞧不见马大脚和朱标瞠目结舌的模样了,只有一个个宫女宦官傻呆呆的望着天上,估计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鲁王殿下兴奋起来,扯着嗓子高喊道:“母妃!母妃!我在这儿呢,我上天了!” 老朱在朱檀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傻小子,你拿着望远镜瞧得见她,她又瞧不见你,瞎叫唤有什么用。” 马度这才发现,皇宫只建好了约莫有六成的样子,后面还是大片的工地,有千余民夫工匠还在忙活,不由得道:“竟才修到这里,微臣一直以为皇宫早就修的差不多了呢。” “朕要立万世基业自然不会急于一时,才不学志大才高却没有耐心的隋炀帝。不瞒你说,朕之前曾想过迁都西安的。” 我擦!马度闻言差点骂出声来,老朱还真是任性,在应天耗费无数财力人力大搞面子工程,现在工程只做了一半,竟又想着去祸害关中,难道是为了向刘老三致敬吗? “陛下,关中已经不是秦汉隋唐时的关中了,支撑不起一个偌大的都城……” 老朱打断他道:“玄重不必进谏,朕不过是想想而已,在应天能得百姓如此爱戴,朕何须迁都别处。” “陛下能这么想最好不过,飞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您也过了瘾,待过了玄武湖便落地吧。” “这才哪到哪,朕还要飞得更高!”老朱说着便把手放在了油门上,用力一拧火焰便又更大了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36章 神降 “再敢乱动,朕就把你踹下去!”老朱发出赤裸裸的威胁,随后把油门重新的调到最大,“嘿嘿……这东西很简单嘛,往右就是调大,往左就是调小!朕说的可对吗?” “对,对极了!”马度没好气的撇撇嘴。老朱这么搞简直就是在拿四人的小命开玩笑,他又劝道:“陛下要不咱们先降落,改日再给您来一次单独的飞行,多备些油就是月亮上也去的。” 朱檀闻言立刻来劲了,“哦,月亮上也去的嘛!父皇儿臣要去月亮上瞧瞧,正好捉了那嫦娥仙子献给父皇。” “哈哈……我儿有孝心就是傻了一点,没听出来他语气里揶揄讽刺嘛,这是拿咱们爷俩都当二傻子哄呢……” 马度正要赞一句老朱英明,竟还懂得些天文知识,谁知老朱却接着道:“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月亮,想到月亮上去也得到了晚上才行。” 一股冷风呛得马度不由得一阵咳嗦,老朱斜着眼道:“怎得,朕说错了?” “陛下怎么会说错呢,您说得对极了!” “胆小如鼠,也就只敢拿话揶揄朕。”老朱重新的低下头去,“下面的是长江吧,朕从前每每过江,总觉得长江波澜壮阔宽阔无比,可从这儿看下去就像是一条小河,就连应天城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雄伟,地上的人更是渺小的犹如蝼蚁。” “您这是上帝视角看到的自然与世俗之人不同。”马度期待这趟缥缈之旅能让老朱的心胸开阔一些,别老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对群臣下刀的时候能够手软一点。 “上帝是哪个?三皇五帝里头似乎没这么个人。” “嗯,上帝指的是老天爷,比三皇五帝厉害多了。”马度伸手朝着天上指了指。 小骉突然道:“爹爹咱们快要见着老天爷了,老天爷应该就在上面云彩里吧!阿嚏!”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伸出两手在胳膊摩挲了一下,“孩儿有点冷!” 马度探着脑袋往上瞧瞧了,果然见朵朵白云就在头顶,离热气球已是不远,这应该是两千米左右的云层,气温至少得降了十度不冷才怪。 他从吊篮中的急救包取出一个羊毛毯子,给小骉和朱檀裹上。 老朱看着两个人裹着毯子挤成一堆笑道:“玄重,朕也有点冷。” “那微臣也没有办法毯子只有一张,陛下不知每上升三百三十尺,温度就会降低六摄氏度……总之越来越冷就是。同时空气也会越来越稀薄呼吸也会变得很困难,就像是到了高原一样。不是冻死就会憋死,一旦碰上稍微强劲点的气流,就有可能把热气球吹翻,总之处处是危机,陛下还是早些降落吧。” “不急,总要穿过了云层,让老十看清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热气球继续的上升,缓缓的没入那块白云之中,几人的视线不由得一暗,入眼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浓稠得不可视物,就算两人近在咫尺也只瞧见一个朦胧的影子。 马度感觉到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下摆便笑道:“这云和雾差不多都是由水汽组成,殿下不用再抓了。” “什么也瞧不见!唉……”只听见朱檀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云层很薄说话间热气球已经钻了出来,光线猛的一亮,视野豁然开朗,放眼望去脚下点点白云连成一片,将无垠的天空分隔成两世界,仿佛这才是天地之间真正的分界点线,汪之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朱檀下却撅着嘴道:“没有仙宫,没有神仙,也没有龙凤呈祥,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微臣早就跟殿下说过,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飞天之术确是实实在在,殿下只要好好读书,把炼丹的心思拿来琢磨技艺,说不准有一天大明第一架飞机就在殿下手中诞生呢。” 老朱怒斥道:“你这混账竟还在炼丹!也不怕吃死!” “陛下斥责鲁王有失公允,鲁王对仙家之事笃信不疑,还不是因为陛下攥写的《六如仙人传》,儿子信奉父亲的话又有什么错。好在鲁王之前炼的丹药,不过是零食加了几味药材不含铅汞,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陛下应该庆幸!” “这么说还是朕错了。”老朱转过身望向吊篮的外面,看了看脚下浮云,又抬头望了望无边天际,“朕为什么要写那子乌须有《六如仙人传》,相信你很清楚,朕曾流浪乞讨,为一餐一食而愁苦,何曾想过拥有这大好河山,不曾想更不敢想,即使如今高坐在丹墀之上,有时仍觉得做梦一样。 朕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着朕一步步的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这大手当然是老天爷的,不然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朕常说自己能荣登九五是顺应天命……” 他语气一顿伸手往四下里一指,“现在看来老天爷是没有的,怕是也没有宿命这个东西,你说究竟是什么让朕这么个贫苦之人成了天下之主呢?” 没想到老朱会问这么个问题,想看神仙的不只朱檀一人,老朱同样也想看,归根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自信哪。 马度回道:“陛下这问题问的有点多余,因为一千多年前就有人回答过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哈哈……”老朱闻言仰天大笑。 江浦县孝义乡金陈村麦场里面正在举行一场法事,八仙桌子上面摆满了香烛贡品,周围插满了幡旗,一个胡须花白的老道手持在灵坛之前持剑起舞,挑着一张纸符的三尺长剑不时的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他虽然年纪不小,可是脚下步伐灵活身姿飘逸不似凡俗中人,口中还不时的对着蜡烛喷出火焰,引得周围村民一阵惊呼。 突然法坛上那粗大的蜡烛变成了绿色,老道身形一滞胸口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倒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口中一道血箭喷出随之到底不起,像是受了什么重创。 惊慌的村民连忙的将他扶起来,放倒一旁的草垛上休息,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问道:“道长这是怎么了,那狐妖可是除了吗?”其他村民也是纷纷出言询问。 那老道苦着脸叹了口气,“贫道有负诸位乡亲所托,这狐妖法力高强,贫道也是力有不逮啊!” “这如何是好啊!”一众乡民闻言不由得拍着手叫苦。 那锦袍的中年男人也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好迁居别处买田置产了。” 一个老汉苦着脸道:“陈员外家业丰厚倒是好走,咱们全指着这几亩水田活着,又如何走得了!” “这样吧,你们把田卖给我,有了银子再到别的乡买田就是!” “若能如此,陈员外可是救了全庄的人哪。” “丑话说前头,我也没有多少现银,每亩地最多能给五两银子。” 周围的村民立刻咋呼起来,“陈员外您这是在说笑吧,咱们村子里头都是上好的水田,一亩地至少也得十两银子才成,五两银子叫咱们到何处置产。” “那我也就顾不得你们了,这便搬到县里去住了!” “陈员外和诸位乡亲不要着急,贫道还有一个法子,可请紫薇大帝降世附体在贫道身上,当年贫道就是凭着这一看家本领,在和州斩杀了一头十丈长的水妖,还取了那水妖的肉赠给一少年英豪,那少年吃了水妖的肉便不惧妖魔且力大无穷。去岁贫道再去和州时,听说那少年英豪入了红巾军,后来成了江宁侯的贴身护卫。陈员外是生意场上的老人,应该听过江宁侯的名声吧。” 陈员外点点头,“前两年琉璃价高倒腾一些琉璃器,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头。” “陈员外知道就好,回头贫道请了紫薇大帝附体便能将那狐妖斩杀,以他的魂魄炼成丹药,赠与村中一钟灵毓秀的少年,日后又是一位少年英杰!” 一个老汉苦着脸道:“这不重要,既然您有还有本事,那就赶紧的施法吧。” “施法容易,只是贫道免不了要损伤些许寿元,这个嘛,呵呵……” 陈员外道:“还需要多少银钱道长尽管言语!” “嘿嘿……不多,十两便够了!” “那就烦请道长动手吧,这银子陈某出了,可若是拿不到狐妖别怪陈某的庄丁不客气!” “陈员外尽管放心,只要请了紫薇大帝必将狐妖斩除!”老道从草窝里爬出来,到了灵坛前重新的施术,手里剑光闪动比刚才更加凌厉,袍袖一甩灵坛上的两根蜡烛蹭的窜出一尺多高的火苗来,他咬破舌尖往剑身之上吐了几点鲜血,口中大喝道:“急急如律令,北极紫薇大帝快快夺神!” 就在这时一个流着鼻涕的半大小子突然指着天空大声的喊道:“大帝来了!” 第737章 真君老朱 老天爷!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高深的了,竟然真的请了神仙下凡了,老道狠狠的在自己的脸上抽了一巴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那巨大的彩色大球分明就是从天而降,冲着祭坛飘过来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紫薇大帝的坐骑七香车?还真是不同凡物!可是怎得瞧不见紫薇大帝的真身呢? “道长!道长!还不快闪开,马上就要撞到你了!” 听见旁人提醒,老道这才回过神来,见那七香车已经到了眼前,他也不躲闪连忙的跪到地上,口中高声颂道:“弟子真常恭迎中天紫薇北极太皇大帝仙驾!” 与众村民的惊慌错乱不同,老道表现的十分淡定他叩拜时,紫薇大帝的七香车正好从他的头顶飞过,然后撞在了祭坛上。 嘭!随着稀里哗啦,那七香车将原本神圣庄严的祭坛撞得一片凌乱,香烛果品撒了一地,有嘴馋的小孩子便偷偷的爬过去拿,又被大人揪过来照着屁股狠狠的抽一巴掌,同时伸着脖子看神仙到底长得什么样。 紫薇大帝的七香车在落了地后,似乎没有天上那么神奇了,那巨大的彩球也变得扁扁的,好在紫薇大帝终于现身了,让人欣喜的是不是一位神仙,而是四位神仙。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带笑,一个身材魁梧不为自怒,还有两个仙童粉雕玉琢。只是四位神仙有些狼狈。 那个约莫二十多的神仙,不,是看着像是二十多岁的神仙,伸手在另外三人的身上摸了一遍,然后狠狠的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就笑呵呵的从地上捡了一块点心,吹了吹上面尘土便开始吃了起来,嘴里还在嘀咕,“可饿死我了!” 只两口就把一个点心塞进了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虽然说东西确实是给你们准备的,可是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了。 “这就是神仙吗?”真常老道虽然有些怀疑,可还是上前拜见,“道门弟子真常见过各位上仙,弟子刚刚使用施展夺神附体之术,请上仙元神附身好斩妖除魔,不曾想竟惹得仙驾降临,不知哪一位是紫薇大帝!” 马度看看周围的情景再看看那老道,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种法事在乡间很常见,但凡出点什么弄不明白衙门,便是大伙凑钱请和尚道士做法。看看这灵坛、道士、还有满村的男女老少,想必这里刚才正进行着一场法事,结合这老道士刚刚所说话,他们降落的时间恰到好处被当成了神仙了。 他正要上前解释,老朱却上前一步,笑呵呵道:“朕就是紫薇大帝!”瞧老朱的意思这是起了玩心,不过作为帝王对普通的百姓来说,那也算是神仙一个等级的了,老朱既然开口应下了,这些村民的难处应该解决。 一个旁边的小童咯咯的掩嘴笑道:“不像!画上没有这么黑的神仙……”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小童说的没错,这位自称紫薇大帝的压根不像是什么神仙,黑黑的脸膛笑起来满是褶子,说他是乡间的老农到是有人相信。 老道士却觉得这位的短褐打扮的咋一看确实像个老农,没有半点的仙气,可仔细一瞧便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耳大垂肩鼻似悬胆,相貌富贵至极,行动之间更是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虽然是笑呵呵的模样,可眼底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关键是他还敢自称朕! 天下敢这么自称的只有应天的那位,剩下的只能是天上的四极大帝了,莫非是这位大帝故意幻化成这番模样的? 一时间老道也是糊涂,当真分不清是眼前这位是人还是神,可是为了成全自己的腰包,就算他不是也得是,再次朝着老朱跪拜行礼,“弟子真常拜见真君!” 谁知老朱虚手一扶,“起来吧,又不是在天庭!众位信众也都起来吧!” 马度差点没有把嘴里的点心沫子给喷出来,老朱也真是太会演了,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老朱迈着虚步走到灵坛前面身子一矮便盘坐在了蒲团上,老朱眯着眼睛,拉长了声音道:“你们有何所求尽管说来。” 一个老妇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扑倒在地哭求道:“神仙爷爷,老汉的儿子死了,您能不能跟阎王爷说说让他还魂复生啊!”老汉打了个头便又上一群人哭喊着让家里的死去的人复活。 从这些村民的话里得知,这村里陆陆续续已经死了七八个人了,最早的在年前便已经死了,这会儿都已经变成白骨了,老朱哪有这个本事,这不是难为他吗。 真常老道上前呵斥:“莫要痴心妄想,真君在天庭只管天经地纬、日月星辰,生死之事自有阎王做主,即使真君也不能轻易更改!如今能请真君降临斩除狐妖,让你们能在祖祖辈辈传来的土地上生活下去便是你们最大的福气了。” “给朕说来听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老妇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便将原委一一道来,从去年冬月村子里头陈员外的儿子突然暴毙,没多久庄子里头便又有男丁莫名其妙的死亡,找了衙门里头的仵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这才请了老道做法除妖。 老朱听完微微颔首,“星日马你过来。” 星日马?八成是在叫自己了,马度忙咽下嘴里的点心过去陪老朱演戏,刚到跟前那老道就连忙的稽首行礼,“原来上仙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星日马,弟子真常见过星君!” 这骗子入戏还挺深,随口打发了他,装模作样的对老朱拱手道:“真君有何吩咐?” “斩妖除魔的事你最擅长,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哪里是斩妖除魔,这是要老子破案啊,可是老朱发了话他也只好应下。他转身走道那老妇身前,将她扶起来道:“大娘跟我……本座说说,令郎离世时都有什么症状!” 老妇抹着眼泪道:“那日他到狮子山打柴回来,便说头晕心慌,原本以为是打柴累着了,老身让他去床上躺着,谁知道没多大会儿便喘不上气憋得脸色发紫,当天就没了。老身生了三个孩子,只活了这一根独苗,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 马度再问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情况,老道凑上来道:“死的都是精壮男子,故而弟子怀疑是狐妖魅惑人心,吸了他们的阳气这才憋死。” 马度瞥了他一眼,“都说十道九医,你便是那一个不懂医术的了。” :。: 第738章 神化 (这一卷的收尾章节,没什么内容,莫订!) 听这些人的死状,马度大约猜的到他们死因,哪里是中邪分明是中了毒。马度又看向那陈员外,“令郎死时也是这般症状吗?” 陈员外摸着眼泪回道:“正是!犬子一觉不起死状与其他村民一样,还请星君施展神术斩妖除魔,陈某必修建道观供奉星君。” “还是陈员外有诚心,弟子愿毛遂自荐做个观主,为真君、星君看顾香火!” 谁稀罕你的木胎泥塑,要是真有诚意就该用纯金塑个金身让老子带走,还有这骗子老道真是见了什么好处都敢上。 马度又问那些村民,“你们平常吃的盐,都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没有人回答,但是有不少村民还是下意识的把目光看向陈员外。 马度又问他,“是你贩的盐?” 陈员外点头回道:“陈某不过是照顾众位乡亲,陈某的盐绝对没有什么问题,不然的就不是只死了男丁,而是全家死光了。” “陈员外家的盐比里长配给的还要便宜不少,让咱们省了不少钱,上仙可莫要责罚他!” 竟是个私盐贩子,被官府抓了要关三年的,可是私盐在乡间又很常见,若是较真起来怕是很多人都要吃不起盐了。 洪武四年朝廷制定中盐例,让商人往九边运粮换取盐引,商人再凭着盐引在盐场领取食盐贩卖。朝廷运粮亏本商人也亏本,干脆在边境开荒屯田就地种粮,既解决了军需也促进了边境的开发。 这时的盐商所能控制的食盐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还在朝廷手里,而且是按照各地区人口施行的配给制,有点像是计划经济,虽然贵一些价格总得来说还是很稳定的,朝廷也有利可图。 再到后来皇亲国戚、勋贵官员见有利可图便纷纷占窝,破坏了开中制,盐引也变相成了一种期货,朝廷损失了盐税,百姓吃上了高价盐,只肥了盐商和官宦。 “本座又不是官府,管他的盐哪儿来的。”马度笑了笑又随口问道:“你们平常都是在哪儿取水?” 陈员外回道:“村里头便有甜水井,家家户户都在井里取水烧饭,星君为何不施法除妖,反倒是问起吃喝。” 老子可是神仙岂是随便质问的,马度不理他又问那些村民,“你们这里可有山泉吗?” 一个老者回道:“狮子山脚下便有一个小的泉潭,哪里的泉水甘甜,平常进山打柴,或者是做庄稼活时口渴了,便要过去喝上两口!” “本座也口渴了,我等仙人食风饮露,寻常水自然不成就那泉水正好,麻烦老伯让人取些过来解渴。”马度说完便装模作样的到了老朱身边盘腿坐下,两个小的也很有眼色侍立在老朱身边,两人头扎总角身穿小学制式校服,粉雕玉琢还真像是两个童子。 老朱轻声问道:“怎得你是觉得他们是中了毒吗?” 马度点点头回道:“应该是中毒死的,请真君猜猜凶手是哪个!”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那个眼神慌乱的员外。” 马度奉承道:“真君法力无边,洞若观火。” “只是这人实在狠心,不知道他图什么,就连自己的儿子舍得出去。” “虎毒不食子,儿子未必是他杀!” 一个年轻人拎了半桶泉水过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个破口的青瓷茶碗,交到老汉手里。 “不用这般麻烦!”马度用瓢舀了一点用嘴抿了抿便吐了出来,摇着头叹气道:“老丈欺骗神灵可是要遭报应的。” 老汉闻言惊慌道:“星君此话怎讲?” “老丈你跟我说,这泉水甘甜,我怎么尝着有点咸的,仔细品品还有点苦涩。” “这怎么会,那潭水老汉从小到大不知道喝过多少回,怎么会是咸的!” 那送水过来的半大小子却道:“爷爷,这水确实不比从前甘甜,孙儿刚才取水时喝了一口,确实有点咸!” “老人家赶紧的给你孙儿把水抠出来,一口水虽然不至于让他死,但也会伤了他的身体,那些人都是喝了这潭水才死了的,有人给这潭水投了毒了!” “当真!”老汉闻言大惊,不顾孙子的嚎叫捏住他的下巴使劲的扣舌头。 马度端着那瓢水走到陈员外的跟前,“员外也来喝一口吧,毕竟这毒可是你投的。” 陈员外脸色骤变,怒吼道:“胡说八道,陈某虽然不是本村人,可迁来这里已有十年,与乡邻和睦怎会做下这等人神共愤之事,更何况陈某儿子也死了,难道我会杀自己的儿子不成!若无证据,不管你是神是鬼,陈某都不与你干休!” 那老汉也站出来替姓陈的说话,“上仙可莫要冤枉了陈员外,他迁来咱们这里时候虽然不长,却做了不少的好事,捐资助学、修桥铺路庄子里不少人都要承他的恩惠,老汉绝不相信是他做的。” “嘿嘿……没什么证据,可看你一脸心虚的模样便知你心中有鬼。”马度拿出一个腰牌来,“其实我们并不什么神仙,我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江宁侯,这是本侯的腰牌,老丈可以拿去县衙请了兵丁差役去这位陈员外家里搜上一搜,便知道我是不是冤枉了他!” 老汉闻言一惊,“您就是道长说的收了少年豪杰做长随的江宁侯?” 少年英杰的长随?是指二货张五六还是说贪花好色的瘪头?不过他是江宁侯这点没错了,笑着回道:“没错,我就是江宁侯。老丈再找个腿脚快的去一趟县城或者巡检司,让他们派兵丁差役过来。” “这事好办,指是陈员外绝不是您说的那种人,侯爷莫要冤枉了他。” 只听那陈员外冷哼一声,“金老丈与他费什么唇舌,这妖人冒充神仙不说,还敢冒充国侯,陈某这边将他们拿送官治罪。刘二你们愣着做什么,老爷我的话不好使了吗!” 当下便站出来七八个庄丁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向马度逼近,马度直接闪到老朱的身后,“真君,姓陈的狗急跳墙咱们还是赶紧的跑吧。” “孬种!”老朱对马度投以鄙视的目光,“朕要这么逃了,以后还不被人给笑死,反正许久没活动身手了,你们过来陪朕练练!” 第一次见老朱打架,不愧是从底层做起的手上还真是有两下子,不过看得出来是野路子出身,姿势不怎么潇洒可一出手尽是杀招,专门往心口脖颈这种要害招呼,七八个大汉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只几个照面全都放翻在地,一个个的蜷缩在地上惨叫不已,若是他手上有家伙,这几个人定是要挂了。 老朱打完了扭过来得意的冲马度眨眨眼,“朕的技艺如何呀!” 马度立刻送上马屁,“真君法力无边,弟子佩服不已!” 两人说话间就瞧见远处有一支马队沿着乡间的小路朝这边疾驰而来,看他们鲜衣怒马除了锦衣卫还能有谁,这群鹰犬的动作还真是快。 老朱见自己的狗腿子来,便不再隐瞒身份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朕不是被道士请下凡的神仙,朕今天降落到这里不过是个巧合。你们村子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并非是妖魔作祟,而是如江宁侯所说是中毒了,投毒的便是这位陈员外了,你们只管到他的宅子里面去搜……搜什么?” 马度忙在一旁提醒,“搜盐!准备的说是跟盐很像,却又不是盐的东西,陈掌柜本侯说的可对吗?”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些村民相信子乌须有的神仙会从天而降,却不相信皇帝会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眼前,倒是那陈员外冷汗淋漓两腿打颤,锦衣卫已经不远由不得他不信,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再不言语,因为不论他说什么最后都难逃一死,以老朱的脾气不诛他九族那便算是开恩了。 飞鱼服精致华美,比县太爷的绿色官袍不知道高了多少档次,不懂的人还以为是多大的官。眼瞧着这么一群骑马带刀的大官都呼啦啦的给老朱跪了,这些村民总算是信了老朱是皇帝,跟在锦衣卫后面跪下大气也不敢出,那模样看起来比见了什么紫薇大帝还要紧张。 老朱立刻让锦衣卫去抄这陈员外的家,而这陈员外不等锦衣卫回来便一股脑儿的招了。去年他入手了一批精盐屯在家里准备悄悄贩卖,谁知道他家的厨子用他买来的盐给儿子做了一份宵夜,他的儿子第二天就死了。 陈员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老熟人坑了进了一批硝盐,死了儿子不说,连裤子都输进去了。不得不说生意人的脑子就是快,陈员外很快就想出了新主意,那便是投毒制造恐慌,趁机收购村里田地弥补损失。 不得不说他投毒的地方选的好随机性很强,加上儿子也死了,让人很难联想到他。若不是他一脸的心虚眼中满是惊慌,马度也不会对他生疑,直到老朱也这么说几乎肯定是他,察言观色揣度人心的本事,老朱可是第一流的。 锦衣卫顺利的在陈员外的家里找到了硝盐,加上他的供词算是证据确凿了,老朱连个过场都不走,当场就把陈员外给砍了家眷流放云南,又把他的家产尽数分给村民,谁家死了人的自然要多分一些。 虽然是慷他人之慨,却把村民感动的不行,哭天喊地的磕头谢恩,还说得了陈员外的家产要给老朱建庙供奉。 奇怪的是老朱竟然没有拒绝,也没有深入群众到村民家里坐坐,这全然不合他平常的作风。只对马度骂了句,“都是你造的孽!”便立刻带着儿子上马回应天了。 老朱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根据陈员外的口供,这批硝盐是从洪都的府库流出来的,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很有可能是马度当年用粪土熬出来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有存货。 马度收拾好了热气球回到方山,只过两天又听说了有关老朱的流言,说他是北极紫薇太皇大帝下凡救民于水火的,这绝对是老朱让人传出来的。 这么不和逻辑的话居然也有人信,他若真的是紫薇大帝下凡,少年出家时也当做个道士,而不是和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39章 老朱的厌食症 热气球一炮而红,已然成了方山最热门的游玩项目,勋贵豪商们都想尝尝上天是个什么滋味儿,拖家带口站在热气球上鸟瞰方山风景,已然成为向别人炫耀的资本。当然都是拴着绳子的飞不了多高,当然不愿意栓绳子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常遇春和赵德胜,自从飘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亏得那位倒霉掌柜的提醒,热气球的另外一个妙用也被开发出来了,在应天的四门外都有一个热气球,在每天人流最多的时候便腾空升起,然后便有一个长长的条幅垂下来,上面会写着某某商号的名字的,当然租用热气球的费用也是不菲的。 最让人欣慰的就是胡惟庸案了结,在天上游荡了一圈回到应天,便把胡惟庸案收尾了,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同时老朱很守承诺,马度维护的几个学生和宋璲也逃过了砍头的命运被老朱流放了,只是地方有点远,在渤泥。 另外老酒鬼汪广洋也被老朱削去了爵位,可谓是喜忧参半,不知道是该为没了爵位难过,还是为死里逃生庆幸。 最重要的是,老朱正式下旨废除了中书省,一切奏章皆由通政司递到谨身殿,由老朱处理。同时老朱还废了大都督府为六军都督府,没错是六军,多了一个海军,主官嘛自然是马度,只是他到现在还没去衙门里头上任,也不知道是哪个在管事。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勋贵们也才有心思来这里乘坐热气球,马度让人往宫里稍了几回话,请马大脚也来方山坐坐散散心,可马大脚却一直回话说,宫里的事情忙脱不开身。 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派人来,是请马度给老朱治病的,老朱也会生病吗?他不是神仙嘛。 浦江县的北极紫微太皇大帝的神庙已经建起来了,老朱还让马度亲自过去主持了开幕仪式,紫薇大帝的神像很精致还塑了金身,一看就不是民间的手艺,那模样跟老朱简直像极了。 跟着过来凑热闹的朱檀最是高兴,在偎依在紫薇大帝雕像旁的两个仙童,其中一个分明跟他有几分的相像,心心念念成仙得道,这下子如愿以偿不高兴才怪。 只在紫薇大帝身后那个高高大大看着相似天降的难道是自己吗?也太丑了些!老朱为了朱家的万年江山,真是什么光坏都敢往自己的头上加,冒充神明是要受惩罚的,这不就病了吗。 既然皇后下懿旨招他进宫诊病,马度自然是要去的,骑上马儿不急不缓的往城里赶,到城门时看见高高升起的热气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上面挂的并非是什店铺的名字,而是恭贺某某老太君八十寿辰,竟然给他们玩出花样来了。 马度不由得笑了笑,这帮不孝子孙既然钱都花了,干嘛不请老太太体验一下飞翔的乐趣呢。 在太监的引领下进了皇宫,没有去中宫,直接去了谨身殿给老朱瞧病,进了殿门就瞧见龙案后面有一个黄袍男子伏在案后批阅奏折。 马度低下脑袋上前叩首道:“微臣拜见陛下!” 谁知却听见朱标的笑声,“舅舅认错人了,父皇在后殿呢,快起来吧!” 马度惊诧的抬起头来,只见朱标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老天爷!朱标这是提前接班了?老朱要当太上皇?! “舅舅怎得还不起来?” “哦!”马度连忙的起身,“怎么是殿下批折子?” “父皇近来身体不适,我替父皇批折子已经快半个月了,父皇就在后殿,如果有不懂的,我便向父皇请教。” 马度一拱手道:“殿下能为陛下分忧是天下臣民的福气,微臣就不打扰殿下了,这便去给陛下诊病了。” “嗯,舅舅给父皇瞧好了病,莫要着急走,一起到中宫吃完了再回家!” “多谢殿下。”马度应了一声便移步去了后殿,与朱标错身而过的时候,瞥了瞥他身下的那张龙椅,心道:“也就是老朱父子敢这么玩,换做哪个明君圣主都要把儿子给废了。” 马度以为老朱已经病得不能理事才让朱标批折子,可他一进了后殿就瞧见老朱坐在一张蒲团上,打着赤脚浑身上下只着白绸小衣,还没系扣子露着一团黑漆漆的胸毛,身前的矮几上放着酒壶酒杯和一碟水煮蚕豆。 老朱脸色微红眼神飘忽已经是半醉了,瞧见马度便笑呵呵的招手,“玄重怎得来了,快坐快坐,陪朕喝上几杯!” 马度到了老朱身前一拱手道:“陛下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这般糟践龙体!” “是皇后让你来的?朕没病,朕好好的,你只管坐下来陪朕喝酒,元生给他拿个蒲团摆个案子,给朕上一样的酒菜。你盯着朕做什么,朕真的没有病身体好着呢。” 马度接过蒲团盘腿坐在了地上,“陛下病了,而且病的不清呢,这全然不似您平常的做派。” “哈哈……朕是想开了,自打到了濠州入了红巾军,朕就一直绷着没松快过几天,凡事都要操心费力。朕是真的累了,如今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想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得他们去吧。来,喝酒,朕给你满上!” 马度看着拿着酒壶给他倒酒的老朱,心道:“信你才怪,权利野兽会跑到深宫里面做宅男吗?” “多谢陛下!”马度端起桌上的酒杯,滋溜一口喝了个干净,喝酒出声,确实有些不同。 老朱重重的拍着马度的肩膀,大笑道:“还是玄重痛快!朕最爱与你喝酒吃饭,换做旁人一个个都畏畏缩缩的,就是徐达也是谨小慎微,只有保儿和玄重能在朕跟前放得开。唉……怕是日后保儿也要规矩了,唯玄重一人尔!” 老朱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似有些哀伤,马度正想宽慰他两句,谁知老朱却用手指头点点桌子,“刚刚是朕给你斟酒,现在轮到你给朕斟酒了,真是没眼色!” 马度赶紧的把话咽回肚子里头,对老朱这样的人释放同情,简直就是浪费感情,不值得! 两人这般你给我倒一杯我给你斟一杯的喝了几杯,马度这才开口问道:“陛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尽管给微臣说说,可不能讳疾忌医。” “朕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老朱说着就往嘴里塞了颗蚕豆。没胃口?这又吃又喝的哪里像是没胃口的,可看老朱的模样确实是瘦了不少。 元生在一旁笑道:“国舅爷有所不知的,陛下已经快半个月都没有好生的吃饭了,每天就是喝点酒吃些下酒的零嘴,吃上半碗饭就说肚子里胀的慌,找了御医也查不出是个什么毛病,喝了药也是没用。” 老朱摆摆手道:“朕又没病喝了药能管什么用,怎么说呢朕是馋了,总惦念着从前的一道美食,这才有些食不甘味!” 马度笑道:“陛下有那么大一个御膳房,还有一大堆的厨子,天下食材尽您享用,到底是什么美食竟然让您如此的惦念。” “这东西名叫珍珠翡翠白玉汤,估计你也没听过!” :。: 第740章 熊孩子老朱 听过!怎么没有听过,不就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吗,这典故在后世里可是妇孺皆知,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马度佯作不知笑着道:“这珍珠翡翠白玉汤听着便知不是俗物,微臣从前虽然跟着爷爷吃遍了天南海北却也不曾听闻,还请陛下说来让微臣长长见识。” “哈哈哈……”老朱捋须大笑,“元生你给他说!” 元生笑着对马度道:“国舅爷有所不知,当年皇上青年时游历天下,又饥又渴不慎中暑病倒在一棵大槐树下,朦胧之中见一仙姑,以翡翠白玉汤喂给皇上,皇上喝了那翡翠白玉汤之后便精神大振病体痊愈,平安的返回了濠州。近来皇上常感身体乏累,精力大不如从前,故而念想那珍珠翡翠白玉汤。可惜宫里的御厨做不出来那味道,即使娘娘厨艺精湛也难窥门径,终归是仙人所赠不同凡品。” 这死太监可真会说话,什么游历天下是四处讨饭才对,一碗馊汤泔水一样的剩饭也能被他说成琼浆玉露,难怪老朱喜欢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微臣也是没办法,微臣不过是一凡俗之人,如何弄得来琼浆玉露,还是让太医给陛下好好调理吧。” “玄重更擅长治外伤,自然不晓得这些,以后常常进宫陪朕喝酒解闷就好!呵呵……来来,接着喝!” 老朱刚刚给马度把酒斟满,大殿的后门便被打开只见马大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 马度见状连忙的起身上前见礼,“微臣拜见娘娘!” “嗯!”马大脚点点头,“可给皇上诊过病了。” “微臣诊过了,非微臣之力所能及,还需要太医慢慢调理才成!” “罢了,起来吧。”马大脚叹了口气接过小宦官手里的食盒到了老朱跟前,轻轻的打开,“臣妾又给陛下做了一回,您尝尝味道可对吗?” “唉……”老朱脸一皱,“朕跟皇后说过了多次不必再给朕做了,那不是寻常的味道做不出来的,朕也没病更无需找大夫诊治,皇后放宽心打理好后宫就是。” 马度在一旁劝道:“既然娘娘都已经做好了,陛下又何吝尝上一口,到底是娘娘的一番心意。” 老朱大着舌头道:“那朕就只喝一口。” “好,只喝一口!”马大脚从食盒里面取出一碗饭来,瞧着里面有白菜、豆腐、菠菜和大米乱七八糟的,跟叫花子的饭差不多。 马大脚像是哄小孩一样把碗和调羹一起递到老朱的手里,老朱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囫囵的咽了,满嘴敷衍的道:“还行吧,是这个味道了,皇后快去忙吧,朕还要跟玄重喝酒呢。” “臣妾没什么要忙的,就在这里看着陛下吃完!” 毫无预兆,老朱突然暴走了,只听他红着脸怒吼道:“朕说了,朕不吃!”说完把手里的瓷碗扔到地上,只听见一声脆响,汤汁撒了一地,漂亮的瓷片四散纷飞。 马大脚下意识的掩了一下耳朵,只见她的耳朵上有点殷红顺着耳骨流到了耳垂上,应该是碎瓷片击伤了。老朱神情一怔,脸色也立刻缓了下来,嘴唇嗫嚅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不看马大脚。 马大脚也是什么都没有说,躬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元生连忙过去笑道:“娘娘这里交给奴婢吧,皇上只是喝醉了这才脾气大了些。” “嗯,好生照料陛下。”马大脚点点头便退出了谨身殿。 老朱余怒未消瞪着马度恶狠狠的斥道:“干嘛,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瞧着朕,那可不是为人臣子对君上该有的!你还想打朕不成,小舅子揍姐夫在百姓家里倒也是常事,有种就跟朕比划比划!”老朱说着就撸起了袖子。 傻子才去跟老朱打架,不管输赢都没有好果子吃,马度才不会找虐,笑着回道:“微臣对陛下向来恭敬,陛下肯定是看错了。微臣刚才看到娘娘端来的饭食,才忽然想起来微臣从前是跟着爷爷吃过的,只是不知道这就是珍珠翡翠白玉堂。” 老朱扑腾一下坐直了,一脸的兴趣盎然,“玄重也吃过?” 马度还没回话,就听见前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朱标快步过来,“刚才儿臣听见有动静,可是父皇有什么不适。” 老朱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儿只管去批折子,有你舅舅这个神医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微臣找到给陛下治病的法子了,陛下一高兴不小心打破了碗碟,没什么事殿下尽管去忙!” 看着朱标走了,马度这才对老朱道:“没错,这珍珠翡翠白玉汤微臣确实吃过,着实美味。”他咋了咋嘴,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一旁的老朱看着眼中都暗暗的吞口水,眼中透着渴望,他往地上指了指问道:“玄重吃过的也是用的这些食材吗?” 马度点点头道:“没错,白菜、豆腐、菠菜和锅巴,一样不少一样不多。” “哦?可是朕也让御厨做了,皇后和众妃嫔听闻朕想吃这道美食,也是做了不少给朕送来,这些食材一样没少,有的还加了鲜珍和高汤,可再不是之前的那个味道。” “唉……加这些东西虽然提味,却是坏了这几种食材的灵性。” 老朱大嘴一撇,皱眉问道:“你弄什么玄虚,食材还有灵性?” “天下万物皆有灵,花鸟语虫、草木山石都有灵性,食材也是取之天地之间为什么就没有灵性?” 老朱眯着眼睛道:“似乎有道理!” “爷爷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他把这顿饭称之为灵餐,讲究的不仅仅是食材,还要讲究制作的过程,甚至还要讲究机缘。”马度煞有介事故作高深模样。 “一口饭而已,被你说的这般玄乎。” “若真是一口寻常的饭食,怎会让陛下惦念至今。” 老朱吸了口气道:“那倒也是,你倒是跟朕说说这灵餐该如何制作。” :。: 第741章 整治熊孩子 “若要享用灵餐,当先沐浴斋戒,供奉食材,寻一个灵秀之地,亲负食材前往,然后再请一心底至纯之人下厨烹饪,才有可能做出来灵餐。” 老朱黑脸一皱,“这般麻烦?难道朕当年吃的也是那位老婆婆这样做成的。” “老婆婆?不是仙姑嘛?反正爷爷从前就是教微臣这般做的,至今怀念不已,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马度说着再次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老朱的喉结不由跟着动了动,“嗯,那就试试吧,玄重你就莫要回家了,亲自给朕安排,朕要尝尝这所谓灵餐是不是朕从前吃的那碗饭。” 马度起身一甩袍袖,“微臣定不辱命!” 接下来马度没有回家,直接住在了皇宫,当然不是在后宫,在华盖殿与谨身殿之间搭了一个草棚子,虽然简陋却有皇帝亲自陪睡。 一连两天老朱都是和蜂蜜水果腹,他也不觉得饿,到了第三天时便开始频频的上茅房,刚刚的解手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早上朕就觉得那蜂蜜水的味道不对,你给朕加了什么。” “也没加什么,不过一小撮巴豆粉而已,只一点点!” 老朱怒目斥道:“混账,竟然敢给朕下泻药,难怪这一天跑了四五趟茅房了。” “此言差矣,泻药也是药,用的好并不伤身,陛下不是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吗。这些用量是朕微臣问过几个太医之后才定下的。他们这群胆小鬼,一听说微臣要给您用泻药都吓坏了斟酌再斟酌。微臣这么做也是给了给您清理肠胃,肚子清爽了,这样才能更好的品尝到灵餐的美味。” 老朱重重的哼了一声,“若是不和朕的胃口,再找你算账!” “嘿嘿……定让陛下满意,陛下还是早点睡吧,明天咱们还要早起赶路呢。”马度说完就在老朱嫉恨的目光下夹了一块桂花鸭塞进嘴里,嚼得吧唧作响。 老朱瞥了他一眼便裹了毯子倒在竹床上,可是那诱人的肉香味儿,还是不停的往鼻子里面钻,这会儿他确实是有点饿了,想吃肉想吃饭,却拉不下面子,不然前些日子的言行岂不是显得惺惺作态,会被这混账在心里鄙视的。 他深吸几口气憋进肚里,过了一会儿腹中的饥饿感便没有了,没想到这多年用过的法子竟然还是好用的,他呼吸越来越均匀,不多久便发出香甜的鼾声。 元生坐在竹床上边上,用罗扇轻轻的给老朱扇着风,见老朱睡着了便放下蒲扇,坐到马度边上拿起小几上的一碗酸梅汤,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轻声的道:“痛快!” “来来来!元生公公再吃块肉!”马度加了一块鸭脖子递给元生。 元生却摆摆手,“皇上这三日都饿着,奴婢怎么好吃东西。” “呵,还真是个忠奴,那我可就不勉强你了。”马度双手拿过鸭脖子慢慢的啃着,元生突然的附耳过来,“国舅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马度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用极低的声音道:“废话,当然是给皇上治病了,你以为真有什么灵餐吗?” 元生撇嘴微微的摇头,“不像,奴婢知道你安什么好心,你心里打得什么坏主意,是替娘娘出气吧。” “咦,莫要胡说八道离间本侯与陛下的君臣之谊!” “您不说奴婢也是看得出来的,皇上不过心心念念的想吃那地道的翡翠白玉羹,不然以皇上的英明会被你给糊弄了,回头皇上要是发起火来,别怪老奴不给你求情!” 这一觉睡的很香,老朱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了,自胡惟庸案案发他便常常的梦魇,加上每天都要批阅没完没了的走着疲惫不堪,不仅隐疾复发,就连吃饭也没有了胃口,看见什么都觉是腻得慌。 这三日按照马度的吩咐沐浴斋戒,每天只喝蜂蜜水果腹竟真觉得轻松不少,尤其是今天一连上了几趟茅房,竟还有了饥饿感,梦里他又见到了多年前给他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婆婆,笑呵呵的端着碗到了他的跟前,他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接。 可是那老婆婆立刻变成了一张讨人嫌的脸,笑呵呵的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马度轻轻的推着老朱的肩头,“快到卯时了,咱们该出发了!” “知道了!”老朱不悦的从床上起身,抹了抹肚子,“元生给朕……穿衣洗漱!” “皇上,早就准备好了!”元生立刻端来水盆和净口的青盐。 等老朱洗漱完毕,马度便把一个托盘递来,“皇上,请穿这个!” 托盘上面的不是什么龙袍,而是一套布衣麻履,老朱见了不由得笑了笑,“那桌上的斗笠也是给朕准备的吗?朕当年外出游历时就是这套打扮,不过还差一根远行的手杖!”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当年爷爷带微臣做灵餐也是这样的打扮。陛下想要手杖的话,回头微臣便给您削一根。” “随便!”老朱也不让人服侍自己熟练的穿戴好,“朕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吧。” “慢着!”马度走到棚子外面的供桌上,拿了一个大布包袱抱到老朱的面前,“这些是食材,回头您能不能吃上灵食可全靠它了。” 老朱皱皱眉道:“这些食材不是在外边放了三天了吗?怕是不新鲜了。” 哪里是不新鲜,有的食材明明已经馊了,比如豆腐和锅巴,只是用油纸裹着老朱闻不出来是了。 马度只道:“陛下只管背上就是,届时微臣定满足陛下口福之欲。” “你怎得不背?” “是陛下要吃,又不是微臣要吃,只有您自己背着才显诚心不是。” “背就背!”老朱伸手接过来,刚刚拎起来却又突然的往下猛地一垂,“你往里面放了多少东西,你当朕是猪吗?” “这些东西都是有定数的,比如说白菜九斤九两九钱,豆腐八斤八两八钱,其他也一样,供桌上有多少就要带去多少,陛下不愿意背就算了,大可交给旁人,若是做出来的灵食不合您的口味,便莫要怨微臣了。” 老朱伸手掂了掂,“不过三十来斤而已,朕又不是背不动!”他说着就把包袱背在了身后,并在胸前熟练的打结,把斗笠扣在了头上昂首走向宫外。 马度和已经换好衣裳的元生连忙的跟在身后,韩成和一群换了便服的锦衣卫等在了宫门外,见老朱过来立马跟上护在前后左右。 街面上人不多,众人迅速的穿街过巷从刚刚开启的正阳门出了城,老朱背着包袱正要往方山而去。 马度连忙的喊道:“陛下您走错方向了!” 老朱脚下不停,“怎得不对,这便是往方山去的。” “不不不,方山从前还算灵秀,不过现在人住的太多了,已经不合适了。” “要去钟山你不早说,害朕还得掉头!” 马度连连摇头,“也不是钟山,咱们要去的地方是茅山!” 老朱闻言重重的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 第742章 茅山 眼瞧着就要进入六月,虽然还未入伏天气已经很热了,自打日头东升天上就像是下火一样,骄阳下的官道尘土干燥松散得犹如面粉,一脚踏上去便能激起阵阵缕缕尘埃。 只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个时辰,老朱已经是大汗淋漓,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浸透,难得的是他脚下不辍,手持木杖步履如风,马度骑着马儿方能得跟得上他的脚步,老朱这好身板难怪能活到七十岁。 抬头看看骄阳,马度拿袖子擦了擦汗水,刚刚取下马鞍子边上的水壶,里面放着早就准备好的酸梅汤,正要喝上一口解解渴,却从旁边伸出来一根木棍一挑水壶上的带子,便被人夺了去。 马度恼火的扭过头,只见老朱已经拿着水壶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了,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真是痛快!”然后又把水壶扔给马度。 “看什么看,朕在太阳底下走路你却骑马,不觉得有失为人臣子的本分吗?赶紧的给朕从马上下来!”老朱说着还把手上的棍子往马度大腿上戳。 这话没错,虽然说便装随行的锦衣卫也带着不少的马,可是都一个个的牵着跟在老朱的身后,同样热的满头大汗也没有人敢上马,见老朱喝了水才敢解下来马背上的水囊喝上一气。多好的鹰犬啊!马度真是羡慕不已,哪里像自己的长随这么的没有眼色。 “赶紧的下来!”老朱有令马度不敢不从,只好下了马跟在老朱的身边往前走。 很快他就后悔了,老朱走得气定神闲,马度却走得腰酸腿软,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折腾谁啊。 “陛下,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咱们还是歇会再走吧。” 老朱笑着摆手,“歇什么些,不然今天就赶不到茅山了。” “未必就需要去茅山,这句容处处山清水秀,要不就近烹饪就行了。” “不行,茅山钟灵毓秀道家名山,岂是什么地方都能比得上的,要是影响了朕的口福便与你没完!”老朱说着还作势往马度背上打。 马度连忙的闪开离老朱远远的,当年不管是在军校还是在部队,他也是参加过好几次长途急行军的,谁怕谁!当下调整呼吸,迈开长腿,咬紧牙关亦步亦趋的跟在老朱身后。 老朱到底年过半百,身上又背着三十斤的东西,过了中午脚步便慢了下来,扭头看看一直跟在身后的马度,“竟然跟得挺紧,也不吱声朕还以为你掉队了呢。” “微臣自有法子跟上陛下。”马度抬头看了看天,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发晕,“正是热的时候,陛下还是停下来歇歇吧,要是真的中了暑,微臣也救不了您。” “你懂什么,赶路的时候最怕歇脚,只要停下了便迈步开腿了。”老朱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再给朕拿一壶冰镇的酸梅汤来。” 茅山位于应天东南方向一百多里,这么长的路马度根本没打算一天走完,谁曾想老朱却真的卯上了。他养尊处优多年,硬是背着三十斤的东西,由卯时出发在申时抵达,六七个时辰走了一百多里路,好多锦衣卫都掉了队,他却越走越精神。 望着夕阳下郁郁葱葱的山岭,马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终于到了!” 老朱长处一口气,伸手拎了拎马度的衣领,“还没进山呢,这就不行了?” “微臣实在不行了,陛下就是拿手杖抽我也不是不走了!” “没用!他不走咱们走!”没了酷日老朱越发的轻松,马度连忙的招呼张五六把马牵过来,癞皮狗似得趴在马背上跟着老朱进了山。 准确的说茅山不是山,而是一片数十平方公里的丘陵,马度后世里面跟着爷爷来过,并非是为焚香拜神,是为了参观这里的新四军纪念馆,因为这里曾是著名的抗日根据地。 现在自然没有让游览车直通景区的宽阔道路,只有一条容得下车马勉强通过的窄仄小路。山中奇岩怪石大小溶洞随处可见,潺潺清泉纵横交错,绿树蔽山青竹繁茂,峰峦叠嶂雾气缭绕,夕阳之下当真是人间仙境。 老朱鞠了一捧清泉放在嘴边一口喝了干净,接过元生浸过水的帕子,在脸上擦了一把,迎着习习凉风叹道:“不愧是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真是景致宜人的好地方!” “奴婢也觉得这里好,这里离应天不远,陛下当在这里建一处宫苑避暑才好。” “朕哪有那个闲心思,再说这山上又不是没有住处,喜欢便来住就是,何须花那个冤枉钱,以后莫要随便再撺掇朕花钱。”老朱把背上的包袱接下来交给元生,甩了甩胳膊便背着手往前走。 老朱说的住处自然是指山中的道观,茅山是道教名山,有关道教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汉年间,到了唐时李家更是认了老子做祖宗,道教发展出了一个小巅峰,茅山更是香火鼎盛有“三宫、五观、七十二茅庵”之说。 可是要说规模最大的当数大茅峰上的顶宫,专祀大茅真君茅盈,元朝皇帝曾下旨修缮扩建,并赐名“额圣祜观”。 山道越来越窄,众人石阶而上,即使天色已晚也碰上不少下山的香客,可见观中香火旺盛。众人到了山门前已是夜幕时分,隐约的看见一座青瓦红墙的建筑矗立在山顶之上,不巧的是山门已关。 锦衣卫立刻上前哐哐的凿门,老朱却斥道:“出家人清修之地莫要张狂!” 众人这才想起来,老朱是紫薇大帝投胎转世,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徒子徒确实不太合适。 很快便有两个年轻道士举着火把开了大门,门外的场景估计也是吓了他们一跳,又连忙的关门。 虽然明朝没有十户人家用一把菜刀的规矩,可也不是谁都能带着兵器满世界溜达的,马度他们一路之上就被民壮盘问了好几回,估计两个年轻道士以为碰上山贼了。 韩成立刻出手把门挡住,两个小道士紧张道:“诸位善信此时天色已晚,若要上香问道还请明日再来。” “我等乃是江宁侯的护卫并非歹人,今日在山中游玩,不觉天色已晚,想在贵宝地借宿一宿。” 马度拿出自己的腰牌赶紧的递了过去,年轻道士接过来看了看又递还回来,估计是信了,毕竟不会有谁闲着没事冒充国侯,数百带刀扈从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凑的出来的。 “小道失礼,还请侯爷稍待,这边去禀告住持!”一个年轻道士说完便匆匆去了。主持这称呼是道教先用的,后来和尚才开始用。 不多时便有一个老道举着火把率众而出,马度上前一步迎上掩护老朱,那老道自然奔马度而来,到了马度跟前喜道:“贫道昨日卜卦知今日有贵人到访,刚才还以为是占卜错了,听闻弟子来报是同门高人驾到万分欣喜。无量福,无量寿,无量观!” :。: 第743章 诗 马度背着手道:“呵呵……本侯一介凡俗不通大道,怎敢称高人,道长谬赞了。” 马度才不相信他能掐会算,这不过是奉承人的话,这种大道观寻常就没少与富贵人家往来过最善应酬。 “此言差矣,侯爷是六如真人的亲传弟子,自然是同门高人,您能大驾光临是敝观的荣幸。” 没想到这位竟也是老朱的忠实读者,马度笑着回道:“还真是!本侯在山中游玩,不慎误了时间,相烦道长容我等借宿一晚。” “出家人本就是与人方便,何谈麻烦,侯爷里面请!” “多谢,还不知道长道号。” “贫道玄慧子,不知道侯爷道号是?” 道号?马度没这个玩意儿,谁知跟在身后的老朱却突然道:“江宁侯的道号叫玄重子。” “贫道与侯爷真是有缘,道号也只差了一个字。”玄慧子回头看看老朱,“这位善信相貌不俗,敢问是何人?” “一个亲兵长随,平常就是话多,道长莫要理他。” “哦,对了,皇上亲著的《六如仙人传》,贫道曾拜读过,记录了不少六如真人的异事,却不曾提及他出自哪一道派,还请侯爷指教。” “这个……嗯……应该是出自正一道上清派吧。”马度随口胡诌。 玄慧老道高兴的一拍手,“那真是太巧了,我茅山正是上清派的发源地,贫道与侯爷不仅同门还是同派,难怪道号类同。” 老朱又笑呵呵的插嘴道:“说不准你两个是同辈的师兄弟哩!” 老朱都放下了竹竿,那老道自然是迫不及待的顺杆爬,从山门到大殿短短的路程,马度就多了个道士师兄。 既然是道家弟子如今进了家门,马度少不得要先去大殿之中拜祭一下大茅真君。一番祭拜下来,玄慧老道大约看得出来马度不是什么道门出身,连在家修习的居士都算不上,可仍旧热情不减,吩咐弟子准备房间饭菜。 老朱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道长只需要给随行的护卫安排住处准备饭食就行,侯爷的饭菜我等自行操办。” 玄慧子点点头,“敝观简陋,饮食怕是不和侯爷的胃口,这便让人给准备锅灶食材。” 马度拍了拍元生手里的大布包袱,“锅灶自然要的,食材嘛我们自备!” 玄慧子当下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带厨房的小院子便告辞,说是明天再来请马度参观寺院一起讲经论道。 没了外人,老朱重新的变成了主角,他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萎靡下来,坐在厅堂中拍着桌子有气无力的呻吟,“快些,快些,朕都快要饿昏了。” 这是老朱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说饿,元生悄悄的冲着马度竖起大拇指,他只是担心那都发馊了的食材能做出什么鬼东西来。 马度起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饭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只见张五六端着大海碗跑了过来,脸上手上都有不少锅底灰,笑呵呵的道:“皇上的饭做好了,全都是按照侯爷说的做的。” 老朱脸上不由得抽了抽,“你竟让他给朕来做饭?” “陛下,五六淳朴憨厚,是个心地至纯之人,让他来做饭很合适!” “什么心底至纯之人,是至蠢之人还差不多,赶紧的端上来,若不合朕的口味再与你算账!” 张五六畏畏缩缩的把海碗放在了桌子上,就连忙的退了出去,调羹这东西千万别指望他能带上。 老朱也不计较,看着碗里一坨烂酱似的东西皱了皱眉,又用鼻子嗅了嗅有些微微酸味儿,端起碗来刚要尝上一口,就瞧见雪白的碗沿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指印子,不用猜便知道是张五六的。 他也不擦直接换了方向,努着嘴喝了一口,在嘴里咂巴了几下,一双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猛地回过头来看向门边的马度重重的喊了一声,“玄重!” “微臣在!”马度打了个激灵,腿上的肌肉绷紧准备随时跑路。 “哈哈哈……”谁知道老朱突然大笑,“就是这个味儿,朕当年在河南喝的那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这个味儿,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能尝到,托了玄重的福啊。” “呵呵……陛下喜欢就好!”马度心道:“早就说老朱当年的喝得是发馊的泔水,可见不假了。” 元生找来调羹,老朱稀里呼噜的转眼就半碗下肚,他突然看向马度戏谑的道:“有这样的美食朕不能独享,元生再去盛一碗过来赐给玄重,让他与朕同食。还想跑,韩成把他给朕按住,哈哈哈……” “呕——” 自打起床马度已经不知道干呕了多少次了,总是觉得嘴里有一股子的馊味儿在嘴里弥漫,刷了牙也不顶用。 老朱倒是神清气爽,只穿了一身的小衣,在院子里打拳踢腿,野路子拳脚没有半点的观赏性,就听见他哼哼哈哈的咋呼了,直到额头冒汗才收住。 看见在墙角抠嗓子眼的马度不忘揶揄两句,“玄重你昨天给朕做得灵食确实不错,朕也吃的十分痛快,回头让你的长随在做一锅,咱们再一起吃。” 马度连忙的求饶,“可能是微臣什么地方弄错了,这灵食的味道不对,微臣便不吃了,既然合陛下的胃口,陛下独享就是。” “混账,那点小伎俩还想骗朕,想给皇后出气倒想个高明一点的法子,没看到朕出丑,反倒是把自己给弄得狼狈,实在是活该!” 既然被老朱看破,马度赶紧伏身做小,“陛下英明,微臣有错,还请陛下惩处。可是娘娘为陛下龙体殚精竭虑……” 老朱粗暴的打断,“朕那日也是喝醉了,言行莽撞伤了皇后,朕也后悔不已,等回了应天向她赔罪就是。估计你也没什么胃口,陪朕在这道观里面逛逛,昨天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瞧见。” 当先两人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碰上带着弟子过来送饭的玄慧子,马度让人先把饭送回去,又请玄慧子做导游陪着他们在道观里面参观。 玄慧子也是妙人,他口才了得将道观的历史和三茅真君典故讲得引人入胜,老朱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对道观的名字很是不满,毕竟那是蒙元皇帝赐的名字,便要给道观改名字。 玄慧子自然不愿意,可霸道任性的老朱哪里管他高兴与否,自有鹰犬给老朱找来纸笔,直到老朱在纸上写了“敕赐九霄万福宫”,玄慧子才意识到这个农夫装扮的是谁,欢喜的叩头不已,眼中金光直冒。 不过他注定了是白欢喜一场,以老朱吝啬的本性,除了这张纸怕是落不下什么实惠,不过能得皇帝赐名已经够他显摆的了。 “九霄万福宫”的名字并不是老朱想的,是马度建议的,在后世这座古观便叫这个名字,赐名的是老朱的宅男子孙万历帝。 老朱搁下毛笔,“朕饿了,咱们吃了早膳便应天吧。” “贫道不知陛下在此,之前准备的早膳太过粗陋,怕是入得陛下的眼,这便让人重新去做。” “嗯。”老朱点点头,又不是他花钱不吃白不吃,反正这道观有钱的很。 老朱带着众人重新的往那小院子走,正要进门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掉头回来,盯着墙上的四行字久久不语。 马度定睛一看只见那墙上写着一首诗,“大千世界正茫茫,何必收拾一袋装。古来多少英雄辈,人间正道是沧桑。”很寻常的一首诗,没什么出彩的,竟也能入得老朱的法眼,值得让他看这么久。 老朱绷着脸突然问道:“这诗哪里来的?” 玄慧子忙解释道:“回陛下,两年前有一同门道友在观中挂单,这是他酒后所作,没几日他便走了。贫道觉得这诗潇洒酣畅有看破红尘之意,很合道家意境,而且这位同门的书法精湛,便让人一直保留。今春字迹有些淡了,贫道又亲自描了一遍。” 只听老朱冷冷的自语道:“难怪字迹有些变形,朕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嘿嘿……” 第744章 醒酒汤 不知道老朱说的是谁,以马度的书法造诣也瞧不出来到底是谁,他管不了那么多。吃罢早饭便和老朱一起下了山,玄慧子老道不顾出家人的体统,一直送到茅山脚下。他如此的殷勤,可吝啬的老朱也没许诺什么赏赐。 老朱自然不会像来的时候用两个脚底板走路,众人快马急行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应天城门外面,老朱进城前又吩咐道:“你有时间便去瞧瞧保儿吧,他被朕禁足在家,和朕前些时候一样,整日饮酒打发时间,听说身子最近也不太好,莫要让他积郁成疾。” “原来思本是被陛下禁足了,难怪不来方山乘气球呢,择日不如撞日微臣今天便去他家里看看然后再回家,便呆在方山避暑不出来了。” “放心,朕有事绝不指使你!驾!”老朱一磕马腹纵马入了城,从东华门入宫,一溜烟的到了中宫才下了马,便问守门的宦官,“皇后可在宫里吗?” “回皇上,娘娘在宫里呢,这就去给您通报。” “莫要吱声在这好生的守着!”老朱转身进了中宫,一路上碰上宫女宦官便让她们噤声,他踮着脚尖做贼似得进了殿内。 没瞧见马大脚的影子,老朱又去了里间,只见马大脚正背对着他跪坐在蒲团上纺纱,老旧的纺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一个小宦官在一旁捋着丝线,瞥见了老朱正要起身,老朱连忙做了噤声的动作,示意那小宦官连忙的出去。 “小柱子,你又偷懒这是要去哪儿……啊……”马大脚头也不回,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朕!” 直到耳边传来老朱的浑厚的嗓音,马大脚才停止了挣扎,没好气的道:“大白天的,陛下这般的不庄重当心被奴婢看见了。” “朕是皇帝,你是皇后,他们看见又怎么样!” 马大脚扭过头来看了老朱一眼,“陛下精神不错,看样子玄重是治好你的病了,吃到那正宗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了?” “吃到了,病也好了,不过没少被他折腾了,朕嘴上不说,可是累得腰酸腿痛,路上差点没有晕倒了。” “唉,这混账不晓事,回头臣妾见了他便好好收拾他。” 老朱抱着马大脚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这混账是故意的,他在给皇后出气哩,朕前些日子心中烦闷不已,那日醉酒不甚伤了皇后,心中一直不安,被他折腾一番,心中负疚也少些,今日便向皇后……” 马大脚伸手掩住他的嘴,“陛下是天子,何须向臣妾一个妇人低头赔罪。” “朕不仅是天子,还是一个丈夫!”老朱的声音突然暧昧起来,“皇后,让朕好好补偿你!”说着就把手往马大脚的衣衫里面钻。 马大脚抓住老朱的手嗔道,“臣妾老了,不能生养了,陛下当珍惜雨露留给年轻的嫔妃!嗯,嗯……” 就在老朱白日宣淫和老婆打和好炮的时候,马度敲开了曹国公府的大门,门房见是马度来了便殷勤的往宅子里面领,嘴里还埋怨马度现在才来看他们公爷,若是换做别家的管事马度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他娘的,你家公爷被皇上禁足,没有旨意我说见就见的吗?你家公爷这半年都在家做什么呢,本侯听说他身体还不好了?” 管事苦着脸道:“侯爷不知,自打我家公爷从诏狱里回来,便饮酒度日脾气也大了许多,身体要是能好了才怪。夫人公子都劝不住,您是长辈可要多劝着些。” “本侯尽量,带我去吧!” 管事引着马度进了一处院子,便听见丝竹之声和女子的嬉笑,看来李文忠不仅仅喝酒发脾气,怕是也没少纵情声色,也是,一个大男人喝酒多无聊。 一进屋果然就见有三五个女子围着李文忠,有弹琴唱曲的,也有斟酒夹菜的,有的酥胸,衣服也是轻薄透肉,满满的风尘气,见了马度进来也不惊慌。 一看便知不是国公府的丫鬟使女,八成是秦淮河上请来的,马度拍拍手道:“思本真是好雅兴,在家喝花酒也不说叫上我,实在是不够意思啊!” 听见马度的声音,李文忠终于从女人堆里露出真容来,只见他只穿一身小衣,袒胸露乳,面颊微红一脸醉态,确实消瘦了不少。 看他这副模样,马度只觉得心头隐隐的一疼,如此颓废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跟他一起驰骋草原直取开平的沙场悍将。 “哈哈……玄重,你总算有良心知道来看我了!”李忠并指指着马度,对那几个妓子道:“你们可知道这位是谁?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江宁侯了,你们不是最喜欢他的词了吗?他寻常可不去秦淮河的,今日凑巧让你们遇见了,还不快去拜见,说不准能讨来一阕好词呢。” 看着扑过来的莺莺燕燕,马度难得心如止水只道:“都出去吧,本侯还有话要与曹国公谈。” 那些妓子却不罢休围着马度叽叽喳喳,直到马度不耐烦嘴里蹦出个滚字才一哄而散。 李文忠哈哈的笑道:“玄重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你把人都赶跑了,就咱们两个臭男人喝起来有什么意思。” “呵呵……思本你这模样是做给皇上瞧得,还是真的颓废了?” 李文忠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说呢?大都督府都没有了,难道还不够让皇上满意吗?这样清闲逍遥的日子我年少时是求之不得,转眼半辈子过去了,难道不能逍遥几日。是兄弟就莫要劝我,过来陪我喝酒!” “哈哈……我劝你作甚,你能看开是好事,从前一人兼两差我都替你累的慌,你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海军都督府的衙门在哪儿。 只是莫要纵欲过度,看看你都快那些个小妖精给吸干了,秦淮河上那些有情致的清倌人你倒是找来,这几个浓妆艳抹的又没规矩,显得你很没品位。” 李文忠却咧嘴一笑,“原本这几个都是白白净净规规矩矩的清倌人,伺候我半年便这副模样了,我找谁说理去。” “那还不是投你所好,足见你心中龌龊。” “哈哈……这话不假,从前少年时我跟文正可没少抢女人,还给皇上送过,不过却受了斥责。对了,我听说你又鼓捣出来能上天的大球,我在阁楼里从望远镜里瞧见过。” 马度点点头道:“没错,怎么你也想试试吗?老常和老赵两个没栓绳子就飘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真怕他们掉进湖里喂了鱼。” “还有这样的事?有意思,等我解了禁足也上去瞧瞧,有你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可别找我我怕高,前些时候陪着皇上到天上溜了一圈,现在想起来还腿软呢……” “你别不是在说笑,你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竟然怕高?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 …… 两人便喝酒边闲谈,到了傍晚的时候,李文忠已经醉倒,马度找个仆役扶了他上床。李夫人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伺候,李文忠醉醺醺的挥舞着手,“走,走,不要你伺候,今天我要和玄重抵足而眠!” 李夫人无奈的叹口气让人端来醒酒汤,当然也少不了马度的,马度从丫鬟手里接过来刚刚要饮下,就见碗沿上闪过几点炫目的彩光,他用手指在碗沿上擦了一下在手里捻了捻,眉毛猛地一挑,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轻呼道:“慢着,不要给思本喝!” 第745章 归去 李夫人闻言吓了一跳,递到李文忠嘴边的勺子抽了回来,疑惑问道:“舅舅,为何不让我给公爷喝醒酒汤。” “嗯……我是想说你操持家务想必辛苦,把醒酒汤交给我,让我来喂他就是。” 李夫人掩嘴笑了笑,“咱们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有什么辛苦。” 李文忠很配合的挥舞着胳膊,嘴里含混不清的道:“不要你喂我,都走开,让玄重喂我!” 马度连忙的上前端过李夫人手中的碗,“既然思本让我喂,那便让我来吧,我是个大夫,你还怕我照看不好他。” “这……那便麻烦舅舅了,若是有事您尽管吩咐。”李夫人福了福便离开了,马度连带着丫鬟仆役一起撵出了院子,拴上门才重新的进了里间。 “思本,思本。”马度轻轻的喊了两声,回答他的只有李文忠如雷的鼾声。 他出了一口气端着两碗醒酒汤到了外间,而后从帘子上撕了一块布下来,蒙在一个干净的海碗上面,把两碗褐红色的醒酒汤缓缓的倒了进去,布上面便只剩下灵芝、陈皮、豆芽几样食材。 马度端着海碗放到窗前的书桌上,斜阳透过玻璃把阳光投进来,见桌面放着一只放大镜便拿来仔细观察。果然见那些食材上附着灰白色的粉末,有的还在阳光之下闪着彩色的光,很微弱,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马度用手指粘下来,放在太阳底下瞧了瞧,然后用手指缓缓的搓着感受着那细微的坚硬,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是什么东西?”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马度一惊扭头望去,只见李文忠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后,脸上没了醉态只有满眼的狐疑。 马度笑了笑道:“没什么,我觉得这醒酒汤不错便看看用什么食材,让我家厨子好生学学。” “这么没水平的瞎话也说的出来,只看你的表情便知道是在撒谎了。”不知道何时李文忠的脸上生出一团阴郁,见马度迟迟不语又道:“跟我老实交代,如果我说的没错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吧。” 马度叹口气道:“这东西八成是金刚石的粉末,金刚石十分的坚硬可以用来划玻璃,因为有疏水亲油的特性,吃到肚子里面便回附着到胃壁上,随着胃的活动不断摩擦便会生出胃疮,久之便会肠胃出血,就算是开膛剖腹也是难治!” 马度不知道下毒的人是怎么把金刚石弄成粉末的,不过同时期的欧洲贵族们都有办法把金刚石弄成粉末当做毒药,中华人民定也有这样的“智慧”。 “好精巧阴毒的手段啊,嘿嘿……”李文忠狞笑着,“我若是因此死了,旁人还以为我是生病死的呢,玄重以为是谁干的呢?” “反正不是你婆娘。” “自然不是,男人是女人的天,我若死了她岂不是要守活寡。”李文忠的目光向窗子外面扫了扫,“玄重忘了诚意伯也是呕血而亡。” “嘶——”马度倒抽一口冷气,虽然是在夏天却从背后生出一股恶寒,硬是打了个寒颤,“不可能!今天我来看望你便是他允许的,还特地嘱托我给你瞧病。” “嘿嘿……那便对了,你还不够了解他,有时候不得不让人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他让你来给我侍疾诊病,我若不治而亡,难道你脱得了关系,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呀!” 马度木然的摇头,“应该……应该不会吧,你可是他唯一的亲外甥!” “玄重似乎也对他没多少信心哪,没错,我是他的亲外甥,他是我的亲舅舅,我曾经像父亲一样的崇敬他。”李文忠满脸的愤恨悲痛,“为了他的万年江山,我半点犹豫都没有便把所有的大权都交出去了,可他还是容不下我,迫不及待的……呜呜……” 不等他把话说完马度已经捂住了他的嘴,轻声的道:“你就不能小点声,当心被潜伏在你家的锦衣卫给听去了!” 李文忠拿下马度的手,悲怆惨笑,“那什么金刚石粉末也许我早就吃了不少,不知道何时便会毙命,我还怕那些鹰犬。”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近来你腹中可曾有过不适,有没有便血或者吐血的情况?” “那倒没有,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肚子有点疼了。” “别装模做样,若是有任何的不适你尽管让人到乡下找我,你若是吃过金刚石粉半个月便会有症状显现,还有家里的厨子下人都要留意。” 李文忠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以后吃饭都带着放大镜,他要我死我偏要好生的活着。时辰不早了,你就莫要在我这里留宿了,赶紧的出城吧。” “好,我回去了。”马度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脚刚刚跨出门又回来,“思本,我可能要走了。” 李文忠一怔,脱口问道:“去哪儿?” “很远的地方,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让增枝跟我一起走。” 李文忠笑了笑,“是去夏威夷吗?玄重真是洒脱,侯爵爵位都不屑一顾,我没有你那么放得下,我这国公的爵位并非因为我是谁的外甥,都是我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我舍不得。他既然是给我下毒,那便不会堂而皇之治我的罪,也不会对我的子孙下手。” 没错,虽然不知道历史上李文忠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老朱并没有对他的子孙下手,李家依旧是第一等的勋贵,只是他算不到老朱还有一个同样心狠手辣的儿子会登上大位,李家还是被削了爵位,直到嘉靖年间才被封了个临淮候。 “侯爷,侯爷,到家了!”张五六指了指官道下面的侯府。 马度回过神来道:“你先回去吧,跟家里说一声我去书院还有些事,晚些再回家。” 他轻磕马腹朝着书院缓缓行去,一直穿过牌坊,漫无目的在书院游荡,从花园附近经过的时候才了马,那里有朱升的雕像。 雕像光洁如新乌黑发亮,每天都会有学生来这里擦拭雕像,当鲜花盛开的时节,还有人会摘了花儿放在雕像边上,可为什么要摘花园里面的,都到了夏天了花坛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这群混账玩意儿就是欠揍。 松开缰绳,任马儿在操场上徜徉吃草,他沿着阶梯一步步走向看台的最顶端,靠坐在护栏上时而观察书院的点点滴滴,时而仰望如血的残阳,直到夜幕降临才起身,看着漫天的繁星心道:“能对自己的亲外甥下这样的狠手,更何况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小舅子呢,而且我本来就是假的!” 清凉的夜风让人神清气爽,可是心底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马度扶着栏杆走下台阶,身形看起来失魂落魄,用手摸了摸伫立看台下的马儿笑道:“咱们走了!” 马度牵过缰绳把手背在身后,在操场上缓缓踱步,嘴里喃喃的道:“走了,再见了我的朋友们,再见了我亲手创建的书院,还有我用心装点过的大明!”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要走了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46章 超级神棍 “谁!”马度循声望去,隐约的看见简仪旁边有一个黑影,“哪个宵小在那里畏畏缩缩藏头露尾!” “老夫正大光明的观察星象,哪里猥琐了。”那黑影缓缓起身朝马度而来。 马度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郭老头,吓了我一跳!” 郭达走道马度的跟前,摸着光秃秃的前额,笑道:“心里的话被人听了去,你自然心虚。不过面对老夫你不用担忧,毕竟侯爷可是老夫一家的大树。” “郭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酷暑将至,准备带上全家寻个地方避暑而已。时辰不早了,先生还是早点回家歇息吧。” 马度转身要走袖子却被人扯住,只听老郭神秘兮兮的道:“你曾问过老夫为什么不找皇上做靠山,这个问题今天老夫便回答你。” “我没兴趣知道,我得回去吃饭了!” “老夫偏要说与你听,侯爷相信这世上有未卜先知的人?” 马度闻言一怔,回过头来问道:“先生此话怎讲?”心里却有些惴惴,难道这个老狐狸看出来老子是穿越者了? “不瞒侯爷,老夫的曾祖便有这本事,他曾亲口对老夫说过,蒙元不修德行,不足百年必将亡国。” 马度送了一口气,“原是这样,郭太史博古通今又通星象玄学,断言蒙元气数不足为奇,若没有其他事情本侯就回去了。” “侯爷莫要心急,曾祖还曾对我说过,将有紫薇星降世于淮右,崛起于金陵创不世基业……” 马度噗嗤笑出声来,“皇上是紫薇大帝转世的流言你也听说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赶紧的让你儿子上个奏表拍拍皇上的马屁,说不准皇上一高兴,还给他升官呢。” “唉……”郭老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老夫知道,现在于你说这些在你看来不过是马后炮而已。可你知道这些话在眼前一点点的变作现实,对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来说有多么的震撼吗?” 天很黑,实在看不清楚老郭的表情,也无从揣测他话语的真实,不过声音之中却满是感慨。 “曾祖曾让家中子弟起誓不再做官,其他人皆不知为何,曾祖却独对我说这位新君乃不世出的凶主,其在位之时必定满朝血腥,空印案和胡惟庸案足以印证,老夫相信这仅仅是个开端,日后应该还会有更大的滔天血浪。呵呵……老夫知道在你亦是马后炮。” 马度只能无奈的摊摊手,“这样的话你若早十年说,那便是个神话现在说就是一个笑话。” “可不是!”老郭自嘲的笑了笑,“曾祖在临终之前让老夫在癸卯年三月十八夜观天象,说当日会有新朝国运的变数出现,那夜老夫见有一道星光往西南方向坠落。” 见马度没有任何的反应,老郭解释道:“侯爷可能不知道癸卯年是至正二十年,就在那天侯爷从天而降落在洪都城外。” “哈哈……老郭呀,你该不是说本侯就是那颗星星吧,哟,刚才有一颗星星从你头顶上飞过去了,不知道又是哪个星君下凡了。老郭呀,这样的流星每天都有许多,你就不要再牵强附会了。到底想要什么尽快开口,不用这样来试探我。” “嘿嘿……侯爷真是个痛快人,老夫别无他求,只希望侯爷走的时候,能带上我家的小牧。虽然不知道您要去哪儿,但是跟着您走应该不会错的,这孩子聪明懂事想必能入得您的法眼。” “多大点事儿,你直接说不就得了。”马度点点头,“我求之不得,你不知道郭牧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把薄启的本事掏了个七七八八,既然你愿意把他交给我,我定让你这一支在海外兴旺发达。” “呵呵……老夫是信得过侯爷的。” “可你偏偏却尽拿瞎话来给我下套,不说了我要回家吃晚饭了。” 郭达苦笑一声跟上马度的脚步,“老夫并没有哄骗侯爷,可是曾祖当年的谶言已变现,侯爷怕是不会信了。对了,曾祖还对老夫说过,新朝当有近三百年的国祚,可惜你我都活不了这么久没有办法见证,呵呵……侯爷,你咋不走了?” “没事,鞋里进了炉渣了,以后换水泥路的跑道您看怎么样!” “换什么,老夫觉得这碎炉渣铺成的路就挺好下雨不粘也不积水,这水泥路走起来硬邦邦的不接地气还打滑……” 马度看似平静的听着老郭絮絮叨叨,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郭守敬竟知道大明有近三百年的国祚,那郭达之前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难道郭守敬也是和自己一样穿越者? 不可能!马度在心中立刻否定,郭守敬虽然精通数学天文,其他方面却没有表现出穿越者该有的特征,那么他只有可能是个神棍了。 科学家?神棍!一瞬间,马度感觉到自己的三观颠覆了…… 应天的夏天很热,即使只是初夏已经让人难以忍耐,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晌午都要在家迷瞪一会儿,这是一天中街上人最少的时候。 碧琳拿着一个小布包袱偷偷的到了院墙边上,一脚踩在花坛上,猛地向上一蹬高高的跃起,另外的一只脚踏在墙壁上,小小身子又猛地往上一窜,已经越上侯府近九尺高的院墙。 她一手按住墙头轻轻跃下,踮着脚尖飞奔而去,像是一只灵活的小兔,穿过荒滩一头扎进密林。沿着乡人砍柴的小径,一溜烟跑出去数里才停下了脚步。 一双灵动的大眼四周打量一眼,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张口喊大声的喊道:“师傅!”回答她的却只有尖锐的蝉鸣。 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碧琳把手放在嘴边,正要接着喊却听见茂盛的草丛中传来一阵铁链的声响,只见一个步履矫健的男子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另外的一个人。 这人很奇怪,手脚之上都拴着铁链,脸上带着一个黑得发亮的铁制面具,走起路来两腿一撇一撇的,姿势十分的奇怪。 碧琳一跺脚撅着小嘴嗔道:“师傅怎得来这么晚,让徒儿好等!” 古子枫走道碧琳的跟前,用袖子擦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这大热天的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过来作甚。” “正因为天热突然才过来给师父送些东西。”碧琳打开布包袱,“其实我也不知道该给师傅准备什么,反正爹爹用什么便给师傅拿了什么。这是穿得衣服,这是拖鞋,还有这个防蚊虫的香水,对了,还有几根冰棍,给师傅解暑。” 古子枫看看那只有半截衣服裤子,还有那奇怪的木屐,“你爹爹平常就穿这些吗?” 碧琳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没错,爹爹在家就穿这些,在外面这么穿会被人笑话的。” “你爹爹真是个奇怪有趣的人!看着倒是挺清爽的,回头我便试试!”古子枫又拿了个冰棍塞进嘴里,咬了一口,“还是橘子味儿的好,奶油的太腥!” “嗯,那徒儿明天还是给您带橘子味的!”碧琳瞥了瞥古子枫身后的怪人,“师父这人是您的朋友吗?” “他哪里配做为师的朋友!”古子枫勾勾手指,“铁丑过来,拜见你的主人!” 那怪人上前到了碧琳跟前,噗通跪倒:“铁丑拜见主上!” 碧琳看看这怪人头皮上狰狞的疤痕,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看向古子枫。 “莫怕,这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他手上是有几分功夫的,以后可以做你的贴身护卫。” “这……这么个怪人,怕是爹爹不同意。” “呵呵……无妨,先让他呆在为师这里,为师给你好好调教,等你长大了再说。” “哦,全凭师傅安排!徒儿要回去了,要是让娘知道我没睡午觉又要骂我了。” 古子枫点点头,“回吧。” 碧琳刚刚的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忘了给师父说了,过些日子我要跟着爹爹出海给大姑姑送行了,怕是不能来给您送吃的了。” “放心,为师饿不死,莫要懈怠练功就好。” “徒儿记得了!”碧琳了应了一声迅速的离去。 看着碧琳一蹦一跳的走远,古子枫才收拾好包袱夹在腋下,对那怪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奴才想撒尿!” “去吧,不要耍花招,你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法王放心,奴才不敢。” “走远点,莫要污了我的眼!” 怪人走到草丛里,褪掉裤子蹲了下来,接着便听见哗哗的水声,尿完了就随手摘个宽草叶子在腿间擦了擦,只听见他低声恨恨的咒骂,“魔鬼,为什么要割掉我的宝贝,八嘎牙鲁!” “铁丑,你又在骂我了,我的耳朵可是很灵的。” “法王饶命!”怪人闻言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像是筛糠。 “告诉你也无妨,圣女的男子扈从都是要阉割的,这是我白莲教的规矩!” 忽听得一声破空声,接着便是撕心离肺的惨叫…… 第747章 再至澎湖 从皇宫里面出来,马度再次朝着中宫的方向深深行了一揖,刚才在中宫时他就像平时一样与皇后喝茶闲聊,真正的心思半点也不曾表露,马大脚半点也不曾觉察,只安排他早些把绿儿的肚子搞大,让绿儿以后好有个依靠。 最后给马大脚检查了身体,没有半点的不好,历史上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病重不起了,现在看来不会再发生了,只不过她要面对更长的孤寂,这一揖便算是向她告别了。 马度没有去见老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的心狠手辣残忍暴虐在后世也是闻名。马度却相信在他的心中一定还有温情的,那便是对自己的亲人,朱文正那是在作死自不能以常理度之,可李文忠呢?除了老朱还有谁冒着偌大的风险去杀他呢? 马度害怕了,他是第一次从心底里面害怕老朱,这样的心态见了他八成会露出首尾,干脆不去见他。 离了宫马度便去了常府,已经失踪了半个月的常遇春终于回来了,不然马度都不敢进常家的大门,常夫人一定会拽着他哭天抹泪的要人。 据打着石膏的赵德胜所言,他们两个顺着一直飘到白云之上最后落在的一处山林里,因为没系安全带老赵被摔折了腿,常遇春背着他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最后找到了官府,借了车马这才赶回来。 马度到常府的时候,没有见到常遇春的人,听仆役说又去串门了,当然是为了吹嘘他上天的经历,马度问了丫鬟直接去找大鱼儿,正赶上大鱼儿教他的笨儿子读书。 常通和朱雄英是表兄弟,可若是把两个人放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亲哥俩,当然是从外表上像亲哥俩而已。 朱雄英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头角峥嵘文武方面都有天赋,甚至让老朱起了立皇太孙的心思,可是常通却是一个榆木疙瘩,饶是大鱼儿端庄贤惠也是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大鱼儿呲牙咧嘴的在常通的耳朵上扭了一把,“连一段三字经都背不下来,以后怎么做皇长孙的伴读,到时候还不得被宫里的师傅打死。” “谁敢打我,我就和表哥一起揍他!”常通撅着嘴把脑袋扭到一旁,瞥见马度就欢喜的跳了下椅子扑了过来,“舅舅!可给我带了新出的玩偶了。” “有,自然是有的!”马度把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递给,“拿去玩吧,我要给你娘说说话。” 大鱼儿抱怨道:“哥哥就会宠他,玩物丧志以后如何成材。” “你还说他,当年不知道是哪个让人家用几个不倒翁就哄去了!” “哥哥就会拿我取笑,唉……”大鱼儿常常的叹了一口气,“对了,哥哥什么时候送我去渤泥?” “我来就是与你说这件事情的,再过五天就送你走,到时候我会带上全家人一起送你去澎湖。” “这么快!哥哥是说全家人都要送我去吗?” 马度点点头道:“全家人都要送你去。” 这是马度为自己出逃而找到的借口,不然拖家带口如何骗过锦衣卫的耳目,到了澎湖之后,老朱的力量便会削弱,再从澎湖转往渤泥,探查前往大洋洲的航线。 不知道情况大鱼儿却感动的一塌糊涂,红着眼睛道:“听哥哥这么说,妹子都不想走了,不如让婆婆随便送个女人过去伺候他就行了。” 马度急了,“这哪行,自己的男人岂能拱手送人。只是可怜了通儿,自幼没有爹娘在身边,你这几天就莫要逼着他读书了,多陪着他玩玩,不要让一想到你就是板着脸的模样。” “嗯!”大鱼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热泪顺着双颊吧嗒吧嗒的滴落。 马度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总会再相见的。” 江宁侯的妹子要去渤泥了,只是兄妹情深难舍难分,一家人要千里相送至澎湖,顺便巡视一下在澎湖的产业外加度假。 真的只是一趟普通的远行,他都没有和亲友相聚告别,便在一个清凉的早晨登上火轮船,在嘹亮的汽笛声中顺流东下出海去了。 火轮船真的很快,加上水流风速,不过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从滚滚长江一头扎进蔚蓝的大海。 一望无际,波涛滚滚,雪白的浪花映衬着夕阳璀璨夺目,远处有成群的海豚跃出水面,船边有洁白的海鸥盘桓不散。 这样的美景,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情欣赏的,小骉抱着栏杆张开嘴便吐出一口胆汁出来,然后神情萎靡的坐到甲板上。 从刚刚的离开应天小骉就不停的呕吐,自打入了海风浪更大,吐的便更厉害了,脸色自然不好看到哪儿去。宋霜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然后把埋怨的目光看向马度,“你倒是给他治治!” “我晕高他晕船,这是父子天性治不好的,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小骉晕船也就罢了,最让马度没想到的三宝也晕船,虽然不似小骉这样严重,可是眺望大海双眼明显有些晕乎。 不能啊,明明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航海家,马度还指着他长大了,带着舰队驶过太平洋发现新大陆呢,晕船绝不是他该有的,难道此三宝非彼三宝? 有晕船的就有不晕船的,比如碧琳那是相当的适应,自打船只入海便欢呼雀跃的上蹿下跳,在起伏的甲板上奔走犹如平地,即使是海上经年的老水手也不如行动自如。 “我喜欢大海!”碧琳站在舱顶大声呼喊,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船舷边上,继续的呼喊,“我喜欢大海!” “我喜欢大海!”从小骉跟前经过的时候,更是不忘喊上一嗓子,然后跑到船头迎着海风张开双臂,任凭柔软的发丝被吹的凌乱,激起的浪花打湿衣衫,依旧是一脸的享受。 小骉摇摇头道:“我不喜欢大……呕——” 马度拍拍三宝的肩头,随口问道:“三宝你喜欢大海吗?” 原本以为他会说不喜欢,谁知道他回过头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很喜欢!”他眼中的渴望几乎可以溢出来,绝非作伪。 “哈哈……”马度拍拍他的肩头,“没错了,就是你!” “小侄说错话了吗?” “没什么,只要你喜欢大海,我便把爷爷他老人当年写的有关航海的书,传授给你!” “不行!”碧琳闻言跑过来,“太爷爷的书也当传孩儿,怎能传给外姓人!” “三宝是外姓人吗?他也姓马,而且他注定了要成为征服大海男人。” 碧琳嗤嗤的笑道:“什么征服大海的男人,你看他现在还发晕腿软呢……爹爹那边有船来了,好多哟!” 顺着碧琳的手指望去,就见西边有一个船队乘风破浪朝着这边驶来,每一艘船的船尾隐隐的有浪花翻滚,清一色的蒸汽船。 马度对瞭望塔上的水手吩咐道:“莫慌莫慌,是咱们自家的船,跟下面人吩咐一声让船停下来!” 碧琳惊喜的道:“爹爹这些船都是咱们家的吗?” 马度点了点头,“当然!” 当然,马度不可能就这样带着一家老小空着两只手的前往蛮荒之地,该准备的物资一样都不会少。船只在福州建造,在当地安装好了蒸汽机之后,原本应该交给海军,却被马度用以试航的名义调了出来,然后让沈万三给他筹办物资。 船队缓缓的停下,沈万三和老刘乘着小船过来,沿着绳梯上了马度的船。看看大汗淋漓的沈万三,马度笑道:“辛苦沈员外了!一切可都顺利吗?” 沈万三擦擦汗珠,“侯爷吩咐的沈某自当尽心竭力,您要的东西的一样不少的全都装船了。”他凑到马度跟前低声的问道:“侯爷,您这些东西应该不是运到海外贩卖的吧,隐约记得从前您也让沈某准备过一批类似的物资。” “自然不是拿来贩卖的,你可知道渤泥侯吗?那是郑国公的大公子,也是我的妹婿,我此番携全家出海便是送妹子去与他团聚,你也知道那地方是蛮荒的之地,少不得这些东西。”马度都没有给宋霜说实话,自然也不会给沈万三说实话。 “原来渤泥侯是侯爷家亲戚,难怪家中在海上跑买卖的管事回报说,路过渤泥的时候,蒙他殷勤招待还是打听您的事儿呢。堂堂的大明国公不继承,却跑去蛮荒做了个侯爵,你那位妹婿真是亏了。”沈万三啧啧嘴为常茂惋惜。 马度追问道:“你去过渤泥?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沈万三道:“早年去过,尚不及中原一小县,不过商船往来倒也不缺用度,只是贵了些。不过近来海贸昌盛,听管事说那渤泥国比从前繁华了不少。” “能有这样的生活水准,我也不用担心自家妹子过去吃苦受罪。”马度对水手吩咐道:“启航,目标澎湖!” 他之所以要来澎湖,因为这里还有水手们的家眷,另外还有近千名给他种地的南洋奴隶,开发处女地没有人手可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还有海军的火器库,里面有很多淘汰下来的火器,一旦跟土著发生冲突没有家伙可不行。 在海上又行了约有四天,终于到了澎湖,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城的轮廓,无数船只进出,密集的船帆遮天蔽日,这才短短几年已是一片繁荣景象。 虽然早心里准备,马度还是有些恍惚,沈万三见状笑了笑,“沈某若不是每年都要来上两回怕是也不认得,这全赖侯爷当年的筹划之功!” “我是个甩手掌柜,可不敢厚着脸皮抢这功劳,呵呵……” “喂,你是哪家的掌柜,可有通行证吗?”一艘五百料的小船行到马度的座船旁边,上面站着些军伍打扮的汉子,穿得都是海军的旧军装,却没有海军的武器装备,对着船队指指点点,“这些船好生的奇怪,喂你们是哪儿来的,再不回话咱们就要杀上去了!” 马度从船舷探出脑袋问道:“你们是海军?” “咱们是海军巡防队的,呸,你管我们是谁,有通行证没有!” 马度想起来了,海军人手不足确实招募了一批临时工维持港口附近的治安。马度把自己的腰牌扔了下去,“接住了!” 一个队员伸手接过递给旁边人,“队长俺不识得字!” “不识字你接啥?”那队长劈手夺过来,只看了一眼手猛地一哆嗦腰牌险些掉了,抬头问道:“敢问哪位是海军都督马侯爷?” “本侯就是海军都督,难道我不像吗?” 那队长疑惑的摇摇头道:“不太像,听张总旗说咱们都督可是一晚上就杀了一万多倭寇的狠人,港口还放着用倭人的脑袋垒成的京观哪,您瞧着像是个教书的先生。” “哈哈……”马度大笑,他很欣慰总算没有人说他像浪荡纨绔了,笑毕又低下头跟那队长道:“你觉得有谁敢在澎湖冒充海军都督吗?” “咦?还真是这么个道理,那您真的是都督了,小的给都督敬礼了!”那队长当下立正给马度敬了个礼,姿势还挺标准,看来也是经过正规训练的。 马度举手还了个礼,“带本都督的船入港吧。” 当下巡逻队在前面开路,带着马度的船队进了港口,马度发现港口比从前大了许多,四周也更加的规整,没有了栈桥,船只可以直接沿岸停靠。 沈万三在一旁解释,“在澎湖停靠的船只越来越多,港口便不够用了,你那个叫花炜的学生,就想了个法子用火药炸港口里面暗礁,现在这个港口容纳从前三倍的船只,且同行无碍。” “那也是我的妹婿!” 船只缓缓靠岸,水手迅速的铺好船板,马度对船舱里面喊道:“小骉要上岸了……咦,那不是……” 目光从一个酒楼的二楼扫过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再看时那窗户边上已经空空如也,马度揉揉眼睛,“一定是我眼花看错了!” :。: 第748章 惊见故人 女人们带着孩子兴冲冲钻进一个铺子,放开手脚扫荡一番,出了门立刻的进了隔壁的铺子继续扫荡,很有后世的大妈要讲全世界都买空的架势,眼瞧着小半天都过去了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马度把宋霜从一家珠宝铺子里头揪出来,“还没有买够吗,咱们要在这里呆上好些天,总有你买的时候。” “从前就听夫君说这澎湖不过是个荒岛,现在才知是个天堂,很多应天没有的稀罕物件这里都有,应天有的在这里也要便宜一半,若是把这些东西贩卖到应天,岂不是要赚很多钱!” “呵呵……海商都是这么想的,这里的东西都不含税自然便宜,看见那出口处的税吏没有,就等着你这号的肥羊上门呢,赶紧的先去住处,这天都快热死了。” 收拢了家里的男女老少一同出了贸易区,当然少不得被税吏宰上一刀,连同丫鬟仆役的税也一起交了,反正到了蛮荒之地黄白之物也没多大用,人心才最重要。 不来澎湖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一栋超大的海景豪宅,临海而建,红砖碧瓦,琉璃窗户,没有花花草草轩敞的庭院之中只种着几株高高的椰子树,却又不显得枯燥单调。 椰子树的下面竟然一个几丈见方的游泳池,清澈的水面上波纹荡漾,让人有跳下去畅游一番冲动。 “这池子设计的好,这是谁想出来的好主意。”马度不由得赞叹一声。 “侯爷过奖了!这片住宅是沈某承建的,自然是沈某的主意,有了个池子就可以把捕来的海货放进里面,什么时候都能吃到新鲜的,知道侯爷要来澎湖沈某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新鲜的海货养在里面。” 他娘的,原来是鱼池子,果然是传统的国人思维,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只管口福,一点都不注重精神享受。 家人在船上呆了好几天已经十分疲惫,各自去洗漱休息,马度将身上满是馊味的袍子给脱了,穿着大裤衩跳进了水池子,才不管他是游泳的还是养鱼的,池子里面的水晒得温热,十分的舒服,一身的疲倦去了大半。 正要从池子里面出来,就见张五六带着戚祥和毛骧两个人过来,到了池子跟前行一本正经的行了个礼,马度举手回了个礼,打趣道:“现在才来见我,还以为你俩在这里吃香喝辣,快把我这个顶头上司给忘了吧。” 两人齐齐的拱手道:“刚刚属下有紧急军情处理,听闻都督到来便连忙的过来面见,请都督带上家眷到衙门里居住吧。” “罢了,本侯此番来澎湖并非是公差而是处理私事,拖家带口就不去衙门里面添乱了,这里住着挺好。看你们一脸的横肉,这两年没少捞了油水吧,去占城抢粮也不事先给老子说一声。” 毛骧年轻还好些,戚祥一个钢筋铁骨的汉子竟生出了大肚腩,人人都知道海军士卒的待遇好,作为都督同知和都督佥事,自然也是肥得流油。 戚祥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讪讪的笑道:“属下年岁到了想不富态也难,占城抢粮的事是属下不让告诉都督的,都督不知道顶多御下不严,若是知道了那便是同伙了。”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俩了,不然我就不是坐牢而是要被砍头了。说吧,怎么补偿我。”马度这般拿腔作势,便是惦记海军的火药库,以此堵他们两个人的嘴。 谁曾想两人笑呵呵的道:“好处自然是有的,良田五万亩,善于耕作农奴五千人,不知能否让都督满意?” 马度差点没吐口血,“还真有!你们哪儿弄来的这么多良田农奴!” “这有什么奇怪,澎湖西岸尽是肥沃土地,只是无人开垦,知县道同为了吸引人开垦就免税五年,对岸的福建山多地少,倒是引来不少百姓。 咱们海军近水楼台哪儿能看着都被旁人抢了去,只是下手儿郎大多不是出身农户,便打起了占城了主意,咱们去占城不仅仅是为了抢粮的,也是为了抢人。 这些人比吕宋岛上的野人强多了,种地不用教,给吃的就干活,这几年下来手下儿郎人人都成了地主……” 这群混账比老子还会玩,五万亩地马度不稀罕,可五千个善于耕作的农奴,绝对不能放过,以后可全指望他们种田放牧养活一家老小了。 “那你们的心意我可就生受……哎哟!” 突然感觉腿上一疼,马度忙伸手去抓一只大个的海蟹被他抓了上来,一甩手狠狠的掼到地上,“往游泳池里放海鲜真亏沈万三想得出来,你俩别走了,咱们一起吃晚饭,就拿这池子的海鲜下酒。” 两人竟然面露难色,支吾道:“这个怕是不成属下两个今夜还有要紧的差事,喝不得酒,还请都督见谅,改日再给都督接风洗尘可好。” “也不知道你们忙什么!罢了,你们能用心办差总是好事,接风就不必了,等我哪天走了,办桌席面给我践行就好!” 打发走了两人,就让仆役拿了网兜捞了些海鲜做烧烤,马裹着浴巾亲自下厨,不大一会儿院子里便香飘四溢,便让张五六去叫人来吃。 谁知张五六只叫来三宝一个,“侯爷,大家都说累得慌,不想吃饭都躺下休息了。” “碧琳和乌日娜呢?她们两个一路上可是精神的很啊!” 三宝回道:“她们早就从后门溜出去玩了!” “他们没有口福品尝我的手艺,咱们自己吃,吃完了咱们也上街逛逛!” 三人填饱了肚子已近黄昏,暑气渐消,清凉的海风吹得人很舒服,三人出了住宅区便沿街溜达,异国商人随处可见,比起应天这里才更像是个国际都市,有外国人常驻往来,自然也少不得异国的美食和美女。 “泡菜了,思密达,五花肉了,思密达!”即使门可罗雀,来自高丽的小伙计还是在门前热情的招呼往来路人。 甚至还有天竺人端着盘子向路人展示他们的美食,饶是张五六这种不挑食,看一眼盘子里面屎黄色的食物也是泛呕。 反倒是倭人寿司、刺身是唯一能看得上眼入得了口的,马度买了一些三人边走边吃,张五六把生鱼片吐出来,“果真是野人,连肉都不煮熟就往肚子里面塞。” “可不能这么说,他们这也是跟咱们老祖宗学的,三宝可还吃得惯吗?” 三宝点点头,“小侄觉得味道还行,就是口感淡了些。” 吃完了美食自然也要看美女,港口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少了青楼,马度乘兴而来想体验一下异国的风情,却大失所望,那些守在门前招呼客人的妓女也就是暗娼馆的档次,即使这样客人也络绎不绝。在海上漂泊数月男人大多不会挑食,就是母猪大概也上得。 唯有一群当垆卖酒的胡姬让马度觉得不虚此行,那妖娆的身姿以及胸前跳动的两个雪白半圆让人口干舌燥。 张五六笑呵呵回来,“侯爷小的刚才问过了,酒楼里头的穿的衣服更少,只要出得起价钱一样可以过夜。” “算了,花柳病就是这些色目人传过来的,再说还有孩子呢!” 三宝信誓旦旦的道:“小侄回去不会跟婶婶说的。” “小混蛋,以为我怕老婆吗?从前不逛秦淮河,那是因为怕娘娘!现在是在澎湖谁也管不着我,这就带你们瞧瞧胡人的艳舞,可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三人正要进去就见一个伙计打扮快步跑过来,问道:“敢问这位大爷可是姓马?” 马度奇怪的皱皱眉,“我是姓马,你有何贵干?” 伙计从袖子取出一个字条,“小的是那边酒楼里的伙计,有位客人让小的把这个给您!” 马度正要去接,那伙计却缩回手,笑道:“那位客人说您会给小的五两银子的赏钱。” 张五六一把抓住那伙计的手腕,“哪儿来的鸟人,张口就敢要五两银子,以为自己是秦淮河的头牌姑娘吗?” 那伙计吃痛松手,张五六直接将那字条抢了过来递给马度,这才松开他的手。 “五六给他几个铜钱,莫要让他白跑一趟。” “真是不讲理。”伙计从张五六的手里接过铜钱气咻咻的走了。 马度打开字条就着夕阳的余晖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的合上,搓成了一团塞进袖子里面,对张五六道:“五六你和三宝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办。” “天色晚了,侯爷早点回去,小的给您跑腿就是。”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对了,把你的短铳和弹药给我!”马度拔了张五六腰间的短铳和盛放弹药的小皮包转身就走。 一路之上盯着路边的店铺的招牌,在一个青楼跟前停了停,便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巷子,暗暗掰开短铳的击锤,警惕的前行。 夕阳西下窄仄昏暗的巷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只有马度轻缓的脚步声,强劲海风冲进巷子生出奇怪的呜咽之声,添了一份的阴森之感。 一阙衣袂从前面的巷子口一闪而过,却躲不过马度犀利眼神,他冷笑道:“想要见我,如你所愿我已经来了,你何必鬼鬼祟祟躲躲藏藏!” 前面的巷口发出两声轻笑,接着就闪出半个身子,“玄重,是我!” 看着那露出墙角的半张脸,马度只觉得整个头皮都炸开了,“刘基,你是人是鬼!” :。: 第749章 四人组 墙角的那张脸缓缓的露了出来,再熟悉不过的一张面孔,可不正就是刘基,一个死去的人,却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马度只觉得心脏快要跳了出来,手里的短铳已经瞄准他的脑门,只要这个活死人稍有异动便一枪轰烂他的脑袋。 刘基苦笑道:“呵呵……玄重莫要紧张,真的是老夫,不信你摸摸老夫的手是热的。” “别动!”马度轻呵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白莲教的妖人,他们化妆易容的本事可是厉害的很。” “那年老夫辞官还乡到书院里去见你,临走前你告诫老夫小心胡惟庸下毒,老夫也是因此才侥幸不死,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马度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举着短铳走到刘基的跟前,“闭上眼睛,不要动!” “好好好,呵呵……”刘基笑着闭上了眼睛。 马度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遍,又使劲的揪了揪他的山羊胡子,没有发现半点伪装的痕迹,这才算是信了。 刘基捂着胡须道:“就这几根胡须了,莫要给老夫揪光了。” “哈哈……前些年惊闻先生过世,晚辈派人吊唁说是见到先生躺在棺椁之中,怎得又活过来了,刚才可是把我给吓死了。” “老夫自有手段,可若不是玄重事先提醒,老夫现在真是要变成一堆枯骨了。”刘基四下里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玄重与我来!” 刘基带着马度穿街过巷,到了一个偏僻大院落,没有招牌大概可以看得出来是一处廉价的客栈,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在井边上冲凉,见了刘基就有一个人快步过来,“道长道长,多亏您指点俺今天鸿运当头,把前几天输的钱都赢回来了。您再瞧瞧俺明天运气好是不好。” “回了本就莫要再赌了,不然就要家破人亡小命都要赔进去。”刘基呵斥他一番,便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马度这才注意,刘基一身道袍身后背着一柄桃木剑,打趣道:“先生出家了?” “可不是,这些年全靠着给人看相占卜指点迷津方能填饱肚子。” “能得先生指点那也是他们的福气,只是风餐露宿怕是先生也吃了不少苦头吧。”马度当下便想着如何把刘基拉上自己的船,到蛮荒的处女地给他当大管家。 “总算不用被砍头抄家,活得也是逍遥自在,没什么不好。”刘基带着马度到最偏僻的房间笑呵呵的道:“里面还有老夫几位好友,你可莫要吓到。” “难不成还长了三头六臂?” “呵呵,说起来你也认得,见了便知!”刘基推开门就听见里面有人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刘老道可曾骗了钱财给佛爷买酒肉吃。” “钱财没有,酒肉也无,不过老道今天却绑了大财主回来,就是金山银山也换得,还不赶紧的掌灯。” 嗤啦—— 一根火柴被划亮,一只大手拢着那火苗点燃了如豆的油灯,随着那油灯越来越亮,三个盘坐在通铺上的魁梧身影映入马度的眼帘,待看清对方的模样,不由得惊愕出声,“你们……” “是你!”对方三人同样一脸的差异,然后哈哈大笑。 在那大通铺上依次盘坐的三人,竟然是张定边、彭莹玉还有马度的便宜老爹马洪,老天爷,这几个人怎么混到一起的。 “刘老道果真是捡了个金元宝回来,这下佛爷有肉吃了!”彭莹玉从通铺上下来,笑呵呵的看着马度,“你这小子傻愣着做什么,见了师爷不见礼也就罢了,你老子在那儿咋也不知道磕头呢?”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马洪,故意的拿马度开涮。 “磕就磕,又不会少了一块肉!”马度到了马洪的身前一掀袍子,“孩儿给老爹请安了。” 马洪俯身把他扶起来,“家里可好吗?你阿姐怎么样?” 两人一问一答,举止自如,当真如父子两个。 “家里好得很,阿姐身体很好,每日忙于宫中琐事,前些时候入宫见她,还说时常挂念您。” 马洪叹了口气道:“只要她好就行,我便没什么所求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沐讲大师。” “我跟沐讲大师可是老熟人了,多年不见还以为您早归西天侍奉佛祖了呢,能再见您真是庆幸。” “怕是让侯爷失望了,贫僧的身体好着呢,活成人瑞也不成问题。你不好好的在应天待着逍遥快活,怎得跑来澎湖了。” “此番来澎湖是来给我妹子送行的,你们怎得也来澎湖了,竟还凑到了一起。” 彭和尚道:“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莫要啰嗦,赶紧拿银钱出来,让刘老道去置办酒肉,佛爷已经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马度从腰间解下荷包递给刘基,若是换做从前清高的刘基八成会跳脚骂娘,现在确是接过来打开袋子瞧了瞧,“只有这一点,明天再送些过来。”说着就把荷包揣进了怀里出了门,似乎没有打算还回来的意思。 马度用下巴指了指,“你们不知道这位刘老道是谁吗?” 张定边笑呵呵的道:“刚认识的时候自然不知道,他也不知我的出身来历,后来慢慢相处的时间长了,难免露了破绽干脆便说开了。” 原来张定边和刘基两年前偶然相遇,成为化缘路上好基友,随着大明王朝各种制度的完善实施,两个没有度牒和路引的出家人越来越不便,干脆来了澎湖。 澎湖这边鱼龙混杂,不仅仅是又异国商人,其实还有不少的逃犯。知县道同想人都想疯了,才不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来了澎湖道同都会给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愿意耕地的还会分给你几亩地。当然若是穿新鞋走老路,道知县杀起人也是不眨眼的,他可是个连侯爵都敢怼的狠人。 张刘二人到了澎湖不久,就碰上了同样原因来澎湖的彭莹玉和马洪,两个人就成了四个人,靠着给人超渡亡灵、相面占卜、沿街化缘为生,也不知道哪家人瞎了眼会找这几个杀人如麻的和尚超渡,不怕亡灵在九泉之下不安吗? 虽然这个组合年龄大了些,可是要武力有武力,要智商有智商,若是收拢在麾下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野人岂不是挺好,想到这儿马度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嘿嘿…… “你小子笑什么?是看我们几个虎落平阳幸灾乐祸吗?”彭和尚在马度肩头拍了一下,马度觉得整个肩头都快麻了。 “冤枉,我是想到一个可以让几位安身立命颐养天年的好地方,正为你们高兴呢。” 刘基推门进来把两个大纸包放在桌子上,“要不是你来,海军最近也不会查的这么严,每天只能老夫一人出门觅食,害的大家都饿肚子。” 马度皱眉道:“这么什么时候事?我今天才刚刚到了澎湖啊。” “吃完饭再说!”张定边打开纸包,拿了雪白的大馒头在手里,又从另外一个纸包里面抓一块猪头肉就往嘴里塞,只两口一个馒头就下了肚,彭和尚和马洪也是不惶多让。 最让人震惊的是刘基,从前他吃饭有多么的斯文儒雅马度可是见识过的,可眼前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个了人,也不知道有几天没有吃饭了。 风卷残云,两大包的食物没多大会儿就没踪影,张定边这才拿了几个酒碗出来挨个的倒满,“刘老道你也不多买点肉,现在没菜下酒了。” “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钱当然要省着花,有酒喝就不错了。”刘基似乎是这个四人组的掌管财务的,也对,交给另外的三个八成早就闹饥荒了。 刘基想起什么似得,“玄重,你刚才说你是今天才到澎湖的?海军的人事先不知道你要来?” “他们应该不会知道的,我五天前才从应天出发,即便我出发时应天就往澎湖传递消息也不可能比我快。” 张定边道:“五天前才出发?你是飞过来的不成,最快的船也得八九天才成。” “他怎么来的不重要!”彭和尚大手一挥对马度道:“你不知道从五天前,海军衙门便有异常,开始抓捕从前视若不见的逃犯,就算是长相凶恶点都可能会被抓进大牢,故而这些日我们三个都不好出门,只能靠着刘道长一人出门找饭吃。” 刘基道:“不仅如此,还有不少的军卒身着沿着港口街道巡逻彻夜不休,这几日衙门里头还张贴告示施行宵禁,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你好歹是海军都督别说你不知道其中原因?” “我就是甩手掌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擦!”马度猛地一拍脑袋,“我知道了,八成是冲你来的?两年前你是不是曾经到过茅山,还在道观里面题了一首诗?” 刘基点点头道:“确有此事,怎么了?” “那就没错了,前些时候我与皇上去了一趟茅山,皇上对着那首诗看了好久,还说‘朕就知道你没死’。如果我所料不差定是皇上知道你诈死探知你在澎湖,让海军缉拿你呢!” :。: 第750章 旧情人 彭和尚哈哈的笑道:“八成是这样了,亏得咱们这几天还让刘老道出门找饭吃,好在没有被抓了去了,不然可就作了孽啦!” 他又拍拍马度的肩膀,“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走吧。” 刘基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他自是不会,不然老夫就把他给抖落出来,他也没好果子吃。”还用手指头马洪,“你女婿真是个狠人!不管是文臣武将,杀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才不管他对旁人狠不狠,只要待小女好就行了。”他又看看马度,“我儿不会看着咱们几个老东西不管吧。” “怎么会!见几位长辈这般光景我心痛不已。我知一神仙福地,打算送几位过去安享晚年,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张定边问:“可有地方化斋吗?” “大师还真把自己当成和尚了,那地方走兽遍地且都食草不惧人,饿了到家门口抓一个扔进锅里,那边的鸟比人还大却不会飞,一个鸟蛋便能撑破人的肚皮,还用化什么斋……” 马度尽情的忽悠,直到几个老家伙生出一脸的憧憬,齐齐的点头答应,也不怕马度把他们给卖了。 “那就说好了,你们在这里好生的待着,哪里都不要去,最多再过十天就出发。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跟四人辞别,马度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之上仔细观察,果真有便装的军卒四处巡逻,码头上但凡有船只进出也是搜查的紧密,可见老朱的意志在澎湖一样强大。这儿也不宜久留,他心想着等收拢了农奴,寻个由头抄了海军的火器库便赶紧的往渤泥。 咚咚咚…… “宵禁啦!闲杂人等速速离去!”鼓声响起海军巡防队和衙门的差役沿街高声的叫喊。 马度迅速的离开港口回了住宅区,问了几回路才找到自己的宅子,张五六守在门边,“侯爷您可回来了,小的正要找您呢。” “我这么大人还能丢了,碧琳和乌日娜回来了没有。” “大小姐和二夫人早就回来了,在屋子里头玩呢。” “嗯,累了几天,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准备几匹马,我要带你去西边。”跟张五六吩咐了一声,马度就进了屋子,还没有进门就听见碧琳的嬉笑之声。 见了马度进屋,碧琳就扑了上来,“爹爹你看我在街上捡到了什么!”她说着伸手往桌子上一指。 马度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桌子放着一个布偶,毛茸茸的两只大耳朵,全身灰白的绒毛,玛瑙一样的双眼,黑长的鼻子上是两只大大的鼻孔,模样憨态可掬,正是一个树袋熊的玩偶,这种玩偶自然是出自马度的手笔,是马家铺子销量最好的商品之一。 “有什么稀罕的,这样的玩偶咱家又不是没有,做得还挺逼真的……” 就在马度的眼皮底子底下,那玩偶突然的动了动,嘴里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瞠目结舌的道:“活……活的!” 马度快走两步到了桌子跟前,伸手摸了摸,果真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动物而不是布偶,它还用小爪子去拿马度的胳膊,嘴里发出的犹如婴儿一样的呻吟,看他大小多半还在幼年。 “爹爹没有骗我,世上真的有这种小兽,不是亲眼见到孩儿是不信的,比卡丘应该也是有的吧。” 马度没有回答她一脸正色的问道:“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碧琳看看那树袋熊,吱吱唔唔的道:“嗯,孩儿在铺子里面买的。” 马度板着脸呵斥道:“说谎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碧琳低下脑袋道:“孩儿是在巷子里面捡的,看它憨憨的着实喜欢就和二娘一起捡了回来。” 乌日娜从饭桌上站起来,道:“你不要骂碧琳,这确实是我们捡的不是偷的!碧琳喜欢咱们就留着,大不了我赔给他们一只羊。” “对对对,爹爹赔给他们钱就是!” 马度伸手抚摸着那乖巧树袋熊,“这不是钱也不是羊的事儿,这种小兽极为挑嘴,只吃一种叫桉树的树叶,可惜大明根本没有,所以咱们根本养不了它,你若是真心喜欢它就把它还回去,不然只能等死了。” 碧琳小嘴一撅,“我不信,爹爹骗人!” “信不信你试一下就知道了,今天晚上若是能喂进去东西便由得你,若不是不能明天就和我一起还回去。” 宋霜快步走到厅里,“哎呀,父女两个大晚上的因为一个畜牲还吵起来了,时候不早了,乌日娜赶紧的带着碧琳去休息。” 宋霜缠着马度的胳膊去了卧房,一进屋就把他推倒在床上骑了上来,马度笑道:“你兴致挺高啊,茗琳呢。” “妾身交给绿儿,她帮着娘娘照料过皇子公主,是个带孩子的好手,妾身要多生几个才行!”宋霜说着就伸出一双柔荑在马度的裤裆里头抓摸,“今天怎得像条死蛇没反应。” 马度讪讪的敷衍道:“呃……它可能是累了吧。” 他这会儿要是有性趣那才是怪了,现在看来海军大动干戈未必是冲着刘基去的,很有可能是在缉捕他的老情人张敏珠。 那天他刚刚下船似乎就在一个酒楼的窗户里面瞧见了张敏珠,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在澎湖,碧琳手里的那只树袋熊便是证据,甚至有可能是张敏珠故意让碧琳带过来给自己看的。 马度这般想着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却有一只不甘的手伸了过来,“咦?还没有反应奇了怪了,夫君你这是需要进补了。” 被宋霜一连骚扰了数次,马度整宿都没有睡踏实,迷迷糊糊之间又感到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两腿间之间。他不耐烦的道:“这还没完没了啦!”伸手去打,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爪子。 马度一股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却看见那树袋熊正趴在自己的身上,一脸呆萌的望着自己,伸出湿润润的舌头舔舔自己的马度的手。 碧琳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床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它真的什么都不吃,二娘的羊虽然平常吃草,可是喂点心和果子也是吃的,这小兽什么都不吃,确实难伺候。” “那只好还回去了。” “只好如此,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饿死,爹爹快起床吧。” 马度穿上衣裳又找了个竹篓把那树袋熊装起来准备出门,宋霜端着碗急匆匆的跑过来,马度摆摆手我们到街上吃。 “这不是饭,这是药赶紧的喝了,我起了个大早专门给你熬的!”宋霜二话不说捏住马度的鼻子咕咚咚给他灌了下去,暧昧的眨眨眼睛道:“早点回来!” “知道了!”马度一抹嘴上的残留的药汁,带上张五六和碧琳出门,先到街市上买了点吃的,便去碧琳捡到树袋熊的巷子。 碧琳指了指一个小楼的后窗,“孩儿就是在那窗户上捡到的,我和二娘从这里过的时候,它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着我们,还向我们招手让我们带它走。” 这……这也算是捡到的?明明是偷来的,年纪虽小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可不小,还把话说的这么好听。 “然后它就下来找你们了?” “没有,是孩儿上去把它抱下来的!” 果真是偷来的,马度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还敢爬墙,要是摔成跛脚,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碧琳吐吐舌头然后装作一副可怜模样,“孩儿知错了,以后不再爬墙了也不随便捡东西了。” “知错就好,回家好好睡觉,五六你带她回去。” “侯爷还是您带大小姐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小的代替您去办!” “哪儿那么多的废话,赶紧的滚!”马度怒吼一声把两人赶走,老子和旧情人相会还需要你代办。 等两个人走远了,马度这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朝着那后窗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窗棂上,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又拿了个石子扔了过去这次直接穿破窗户纸飞了进去,可仍旧没有动静。 莫非是没有人?还是已经搬走了? 忽然听见吱嘎一声那二楼的后窗打开了,马度好整以暇缓缓的抬起头来报以最潇洒的微笑,只是他的微笑很快便僵住了,没有旧情人的明媚的笑脸,只有一个虬髯大汉在窗前指着他高声的叫骂,“哪里来的腌臜泼才敢来俺家惹是生非,看爷爷不打断你的狗腿……咦,你看着好生眼熟?” 马度也认出了上面的那大汉,“赵初一你家主人呢?” “ :。: 第751章 大吴国 “俺滴个亲娘唉,原来是你!”赵初一的脑袋缩了回去,只听见他在屋里喊道:“主人快来看下头是哪个!” 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个女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那张让他偶然想起的脸比从前更多三分的风韵,抿嘴微微的一笑,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用轻佻的声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上来!” 她说着就扔了一根绳子下来,马度看看那根在眼前晃悠的绳子,心想这般偷鸡摸狗真是像极了奸夫,转念又一想他们两个可不就是那啥吗,当下心态就平衡了许多。 他背上竹篓伸手抓住了绳子往上攀爬,一个胖胖的妇人从巷子里头经过,看看爬到半截的马度和窗口的张敏珠,立刻露出鄙视的目光,嘴里还嘀咕着,“不要脸”“该浸猪笼”之类的话。 马度才不管她,赵初一在上头用力拉几把,马度一跃跳进了窗子自嘲道:“希望那妇人不要带人来捉奸,不然我这一辈子的英名都要毁于一旦了。” 张敏珠就像是一个迎接丈夫归来的普通妇人,拿着一条毛巾在马度身上拍打,可是嘴里的话却轻佻,“本就是个淫贼,哪里来的英名!” 赵初一道:“公主、侯爷你们慢慢说话,属下弄些酒菜来。” 见赵初一转身出了门,马度笑道:“才几年不见,这厮越来越有眼力了,怕是知道这些年你想我想得厉害。” 马度说着就把手伸向张敏珠的腰,却被张敏珠一把打掉,“这般急色,哪里像是个妻妾成群的侯爷,你不在应天好生的待着,怎么到澎湖来了。” 马度在椅子上坐了,“这话反倒是我该问你,你不在大洋洲好生的待着,干嘛又跑来澎湖。” 张敏珠在马度的对面坐下,“你怎知我去了你说的地方,也许我没有去呢。” “你若是没去,这小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马度打开脚下的竹篓,露出呆萌的树袋熊。 “老天爷,它怎么回在你这里!”张敏珠把树袋熊抱在怀里,心肝儿、宝贝儿的叫着,还从抽屉里面取出桉树叶子给它吃,“你看看它饿坏了,呵呵……” 张敏珠抚摸着树袋熊,斜着眼看马度,“老实交代它是怎么到你手里的,昨天我明明看到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妇人抱着它从巷子里面跑了。” “这个……嗯,这个事情有点巧,那小丫头是我的长女那妇人是我的小妾,见这小熊憨态可掬一时忍不住,就给捡走了。嗯,你若是想笑的话尽管笑就是。” “没什么奇怪,谁说侯门千金就一定要是规矩文静的大小姐,尤其是你这样的人,会让儿女活得这般辛苦?” “果真你是最了解我的,那天刚刚下了船,我就在一间客栈的二楼看到了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直到在家见了这小兽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你为何到澎湖来了,难道在那地方生活的不习惯吗?” “没什么不好,那里气候宜人,沃野千里,我们在哪儿耕田放牧养蚕织布,衣食不缺,即使是个懒汉也不缺肉吃,当真是人间天堂,我得谢谢你愿意把这样的宝地送给我。可越是这样我就是越是害怕,生于安乐死于忧患,生怕有一天所有人都只会从地里刨食在草原狩猎,甚至会变成和那些野人一般无二。” 马度不由得抚掌赞道:“张敏珠你能想得这般深远,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说得没错,人总要有点追求,不然与禽兽何异。” 张敏珠起身接着道:“我在澎湖亦有产业,这里虽小却包罗万象,有各种的人才,也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我就像是捡贝壳一样的把他们都收集起来,这两年来我已经带去了各种的人才五百余人,各种的货物十余船,我大吴国虽然不过草创数年却能因此一日千里。” “咳咳咳……大吴国?”马度再次竖起大拇指,“张敏珠你比我想的还要优秀,这么说你便是大吴国的女王了?” 张敏珠身子一偏丰腴的屁股就做到了马度腿上,伸手拦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我怕自己马上就快要成了阶下囚了,你还不快把我抓紧大牢吗?” “何意?” “近日你手下海军十分异常,却又不像是在备战,你身为海军都督别说自己不知道,难道不是冲我来的吗,害的我近来东躲西藏,今天你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我便搬走了。” “嘿嘿……如果我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一定不相信,可事实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海军虽然人数不多,却牵扯的利益甚大,我无法一手掌握。他们不仅仅是执行我的命令,同样也执行皇上和太子的命令。” 张敏珠尖尖的指甲轻轻的刮动的马度的下颌,“我原以为牺牲色相能从你嘴里套几句实话,现在看来是没用了。” “怕是如此了!与其被别人砍头,不如我来正法!”马度突然横抱张敏珠,踢开隔壁的门帘,直接把她扔在床上…… 听着房间里面传来的猿啼凤鸣,门外的赵初一撇了撇嘴,“真他娘的不要脸,还侯爷呢,简直就是淫棍!” 他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吃端来的酒菜,眼瞧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酒菜也吃得差不多,屋子里头的动静才伴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哼挺了下来。 赵初一从嘴里抠出鸡骨头,含混的嘀咕道:“这么长时间,没看出来这厮还挺能耐。”听见屋子里头隐约传来说话声,赵初一忍不住好奇把耳朵凑了过去。 马度呼吸渐渐的平稳下来,“我不知道你已经成婚了,也许今天我不该来。” “呵呵……”张敏珠用粉白的胳膊支起脑袋斜躺看着马度,“我都不知道自己成婚了,你竟然知道?” 马度叹口气,“你不用骗我,你已经生产过了,我能感觉的出来。” 张敏珠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在马度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板起脸来道:“就算我生产过了,就一定会成婚吗?难道我就不能向武则天一样养几个面首!” “哈哈……那我倒是有兴趣瞧瞧你的面首长什么样,不知其中有没有头插羽毛身穿草裙的野人!” “你这坏人就会作贱我……” 话没有说完,马度再次的翻身将她压到,不知为何马度今天的兴致很高,等他从床上起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张敏珠一边帮他穿衣裳,一边道:“这就要走了,连一天都不陪我?你们这些臭男人薄情寡性,兴致过了便将女人甩到一旁。” “我准备去海军衙门探探口风,事关你的安危,怎么能说我薄情呢。”马度捧起张敏珠的脸,“我此番出海就要去你的大吴国,以后有的是功夫陪你,只望女王百忙之中不要忘了召幸草民。” 张敏珠眼圈一红,“此言当真?你的高官显爵和万贯家财都抛舍了吗?” 马度勾着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刮了一圈,“我爱江山更爱美人!” 张敏珠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莫要说好听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明国朝廷的事,朱贼秃大开杀戒,你这是怕了!” “哈哈……聪明的女人果然不好哄。好了,我要走了。”马度刚一转身又回过头来,“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告诉你,你父亲的次子张宗昭还好好的活着,他就在皇家书院读书。” 张敏珠眼珠子瞪得老大,伸手抓住马度胸前的衣襟,连指节都攥的发白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马度重重的点头,张敏珠嘤咛一声,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爹爹有血脉存世,即便我哪天死了也不怕去见他,谢谢你能帮我找到他,总算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马度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道:“很惭愧,他并不是我找来的,是他自己被县衙推荐到书院读书,他真的很聪明……” “什么!他自己去的?那宗州呢?百金呢?” “不知道,张宗昭从未向我表露过他的身份,我也从未告诉他我知道他是谁,我们常常见面,可除了学问上的事情,再未谈及过其他,我甚至从来没有给过他多余的照顾。 夏天的时候他要和其他的学生一样沿街叫卖冰棍,冬天的时候他也要卖烤红薯,到了春节同样要上街写春联赚铜钱…… 根据他报上来的资料大约推断的到当年离开平江之后,百金便带着她们兄弟一起回了你们在兴化的老家,虽然我曾经给过他们九颗大东珠,原本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他们似乎过得并不富裕,对了,他好像还订了一门亲事……” 听马度絮絮叨叨的讲完,张敏珠已经是泪如雨下,不停的捶打着马度的胸口,“你就不能直接问问他,或者暗中派人去兴化查查?”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戳破,这样对谁都好。至于我为什么不去兴化查,那是因为我家中有安插的锦衣卫,若是真的派人去了,反倒是让他置身险地,何必因小失大害了他。” 张敏珠咬着嘴唇道:“我要见他!” “怎么?你想让他去接掌大吴国吗?这个包袱背得有多累你自己最清楚,何必再拖累一个人,而且他似乎有自己的选择,何不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张敏珠怔了半晌,银牙缓缓的松开了嘴唇,“你走!” “好好好,我走还不成吗,原本以为是件喜事才与你说的,却弄的这般不愉快!”马度摇着头拉开了门,一个人就势倒了进来。 “俺是来送酒菜的,什么都没听见!” “跟你主人去说!”马度撂下一句咯噔咯噔了下了楼。 赵初一进了屋子,嗫嚅了半天才道:“公主为何不跟他说小主人的事情?” “我的孩子姓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 第752章 想不到 从张敏珠那里出来,马度便径直的去了海军衙门,自然是去为了探查口风,不仅仅是为刘基或者是张敏珠,也是为他自己。 海军衙门早就不是从前的破屋三两间,偌大的一片屋舍,虽然不华丽却高大巍峨,隐隐的带着肃杀之感。 衙门大门紧闭守卫森严,可谓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在马度看来这很不正常,以海军在澎湖的凶名,海军衙门那就是阎王殿,就算是只派一个孱弱老卒守门,也没有谁敢乱闯。 “滚离远一些,不然老子砍了你!”一个士卒快步过来对马度大声的呵斥。 马度抬腿就踹了他一脚,“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海军都督,还不能进自己的衙门了。”他说着亮了亮手里的腰牌。 那士卒也傻眼忙跪地请罪,“都督没穿官服属下眼拙没有认出来,还请都督责罚。” “算了,赶紧的开门!” 守门的士卒却道:“毛佥事吩咐过属下,不准任何人进出。” “难道本都督的话还没有毛骧好使,再不开门这便行军法砍了你的脑袋!” 守门的士卒这才给马度开门,马度迈步进入才发现偌大的海军衙门空荡荡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属官或者书吏往来办公。 “人呢?”马度扭过头来问守门的士卒。 “五天前毛佥事就让衙门的所有人迁到船上办公了,且严令不得任何人进入,不然就要军法从事。” 马度心中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戚祥和毛骧两个人得了甜头,是要在这澎湖自立为王了?应该没这么大胆子吧? “都督待在前衙就好,总之不要往后衙去就是了。” 马度冷笑着反问:“怎得戚祥和毛骧还在后衙金屋藏娇了不成。” 守门的士卒点点头道:“后衙确实有女眷,可应该不是两位大人的家眷……都督您不能去呀!” “滚开!”马度厉声的呵斥道:“戚祥和毛骧图谋不轨,你们也要跟着犯上作乱吗?” “这……这应该不会吧。” “秃子头顶的虱子再明显不过了,跟本都督一起杀进去,保你升官发财!” 这几个士卒没有那么好忽悠,大概也知道这个海军的最高领导有些不着调,“都督您就饶了小的吧,毛佥事说了咱们要敢进后宅一样要军法从事。” “他娘的,再敢啰嗦老子这就砍了你的脑袋,跟老子进去。”马度大摇大摆的进了后衙,守门的士卒远远的坠在后面。 过了月亮门只走出十余步,突然出来一个人拦在了马度的身前,“下官见过侯爷!” “杨书平你怎么在这儿!” 杨书平看看月亮门外面的士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侯爷跟下官来。” 马度跟着杨书平进了后衙,才发现这看似平静的后宅暗中隐藏了不少的人,虽然是便装打扮,可是手中的绣春刀无法掩饰锦衣卫的身份。 杨书平带着马度进了一个院子,看看那守在院门旁的小厮马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院子里面一个妇人手持剪刀修剪花草,那身影他在熟悉不过,马度惊愕出声,“娘娘……您……您怎么在澎湖?!” 那妇人回过头来,把手里的剪刀交给身边的侍女,笑道:“澎湖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来本宫便不能来了吗?” 马度一双眼睛在院子里四下张望,还往屋子里面瞧,却没见老朱的影子,“只有娘娘一人来的?” “皇上自然也来了,今天和戚祥一起去澎湖去西边探访民情了。外头热,到屋里说话吧。”马大脚又吩咐两个侍女上茶,转身进了屋。 马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海军的异常动作了,他们不是冲着刘基来的,也不是冲着张敏珠去的,而是为了保护老朱两口子。 只是老朱不在应天好好呆着,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的来到澎湖?不管是视察港口还是探访民情,都不值得老朱跑这么远吧,那么只能是…… 马度心头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冲着老子来的吧?不可能啊,老朱不可能猜得到自己会跑路,李文忠肯定不会出卖自己,也许这不过是个巧合,镇定,一定要镇定! “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马度回过神忙道,“这茶味道不错!” “答非所问谁跟你说这个了,我问你是不是去逛青楼了,出了应天便以为我管不着你了吗?”马大脚声色俱厉指着马度的脖子,“还不赶紧的擦了!” 马度那袖子在脖子上擦了擦,还真有淡淡的红印,自然是张敏珠留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这要是让宋霜瞧见了,怕是今晚不会安生了。 “小弟发誓绝对没有去青楼,早年间在澎湖与倭人鏖战,深感寂寞便养了外室,多年难得一见,今日情难自禁,请阿姐责罚!” 古代的家庭主妇是很忌讳外室,却不在乎自家的男人逛青楼,马大脚却恰恰相反,听马度这么说脸色果然就缓和了许多,“既然是你的人了,早些弄回家里才好,放在外面一旦出了丑事只会让家门蒙羞。” “小弟知道了,回头便安排!”马度端起茶碗沉吟了一下才问道:“娘娘什么时候来澎湖的,怎得不跟小弟说一声,一起来也好有个照应。” 马大脚笑了笑,“就是你上次来宫中见过我,当天晚上皇上就带着我出宫了,我空活几十岁,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心中欢欣雀跃,没有什么不好。” “娘娘入海后没有晕船吧,小骉可是吐了一路。” “真是可怜了那孩子,我倒是好的很,见大海碧蓝深邃辽阔无垠反倒是觉得心中畅快,累积多年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到了澎湖见了不少稀罕物,这里的景致也好,若不是太过湿热我还想在这儿常住。” “嗯……嗯,皇上带娘娘专门来澎湖看景的?” “自然不是,皇上哪有那份闲心,此番来澎湖一是想验证一下那火轮船在海里跑得如何,另外是想看看每年给朝廷缴纳数百万两税银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这不在港口转了几天,又去西边查看农桑之事了。” 若真是马大脚说的这样那便好了,可马度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来澎湖又做什么?去宫里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 “嗯,小弟来澎湖是了送大鱼儿的,您也知道常茂被皇上封了渤泥侯,无诏不得回京,我总不能让大鱼儿在应天守活寡,便准备把她送过去,顺便带着全家在澎湖度假。” 马大脚端着茶碗斜眼看着马度,叹口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便好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都把我当成无知老妇,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见她眉宇间生出一分落寞,马度心头有些不忍,连忙的转换话题,低声道:“对了,阿姐我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说与你听。” “怎得?宋霜又坏上孩子了?” “是比这个还要令人高兴千百倍的事情!”马度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嘀咕几句。 马大脚猛地扭过头来眼中又惊又喜,“当真?!”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从屋子里面出来了,马大脚换了一件寻常妇人穿的衣裳。两人径直的出了月亮门,守在门外的杨书平忙过来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皇上不在,本宫一人闲着无聊,想去玄重那里和弟妹说说话。” “这……娘娘,这澎湖鱼龙混杂,为娘娘安全着想,还是不要外出了吧,不如把宋夫人请来。” “您的差事当的越发的好了!”马大脚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径直的往前走。 杨书平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拦阻,连忙的让人去准备车马,召集锦衣卫和门外的海军士卒。 马度拦阻道:“娘娘到我那里不过是两三里的路,你弄这么大的阵仗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娘娘和皇上在澎湖吗?” “侯爷的意思是?” “简单,弄一辆寻常马车,你找五六个身手好的在一旁跟着就是,街面尽是便装巡逻的海军士卒,若是真遇到紧急情况招呼一声,还怕没人救援。” “侯爷想得周到,这便照您说的去办。” 然后马大脚和宫女宦官上了马车,杨书平带上几个好手一路随行,平安顺利的到了马度住处。 杨书平小声的吩咐几人,“守好前后门,莫要让可疑的人进出!” “草泥马!”马度在心里暗暗的问候杨书平,便和马大脚进了宅子,刚刚的坐到厅里人宋霜便急慌慌的来了,“夫君怎得现在才回来,那药吃了可有效吗?” 她精心熬制的补药当然有效,只可惜她的一番苦心便宜了旁的女人。宋霜看见带着斗笠的马大脚不由得问道:“这位是?” 马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的道:“是娘娘,赶紧的关上门,小柱子你到门外守着莫要让人进来!” 马大脚掀开斗笠,对宋霜道:“是本宫!” “呀!”宋霜讶然出声,随后又下意识掩住嘴了,忙去给马大脚见礼。 马大脚笑呵呵的把她扶起来,“又不是在宫里毋须多礼!” “娘娘怎得也来澎湖了?” “不该问的不要问,娘娘一个人呆着无聊,才过来找你的。” “妾身也有些无聊,不如找绿儿过来一起过来打麻将吧。” 马大脚道:“不必了,本宫就是过来与你说说话便走了,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当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很没营养的话题,难为她们竟然津津有味的说了一刻钟。马大脚突然皱起眉一手捂住了胸口,宋霜连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心口有些疼!” 马度连忙上装模作样的把脉,“哎呀,娘娘这是犯了心疼病啊!” 宋霜惊道:“这可了不得,我爹爹可就是得了心疼病去世的,你快给娘娘诊治啊!” “还要你说,这里不方便去卧室!” 当下宋霜和两个宫女扶着马大脚去了卧室,马度对宋霜和宫女道:“我给娘娘施术治疗,最怕中途被人打断,不然就会落下病根,你三个在外面看好了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宋霜从床头拿过自己宝剑,“夫君放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让他进门,你万万要医好娘娘!” 等三人出去了,马度把房门一栓,踩着椅子推开后窗,“娘娘咱们可以行动了!” 马大脚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宋霜有赤子之心,我这番骗她心有负疚。” 马度苦笑道:“您若是跟她说了实话,那才是要坏事。” 第753章 父女 “微臣的肩膀在这边呢!”马度伸手抓住在她头顶晃悠的那只脚,放在一边的肩膀上,然后变作人工升降梯缓缓的蹲下,“娘娘您可以跳下来了!” 马大脚扶着墙轻轻一跃两脚着了地,被她这么一蹬,马度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却也不敢出声叫疼,两人一前一后踮着脚尖绕过自家的宅子出了所在的坊市。 马度自然是带马大脚去见马洪的,远离应天老朱又不在身边,仅有少数护卫随从这样的机会简直就是天赐的,这可能是人生中最后的机会。 马大脚带着斗笠跟着马度穿街过巷,觉得两脚轻飘飘的,就像是做梦一样,直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数十年未见的生父此刻离她如此之近。 见马度在一个简陋偏僻的院子边上挺了下来,便问道:“玄重可是到了?” 马度点点头道:“就是这里了,他的面貌与我之前给你看的那张画像稍有不同,阿姐莫要吓到了。” “不管他长什么样都是我的爹爹,带我进去吧!” 正是白天,这客栈里头没有什么人,估计都到码头上去干活了。两个人一直到了那院子里最偏僻的房间跟前,“就在这里,我去叫门!” 马度不等他抬手敲门,门就已经开了,张定边笑呵呵的道:“小子果然靠得住,这就给咱们来送银钱了,怎得还带了一个妇人,你的心意我们领了,酒肉吃得可是女色还是不必了,咱们到底都是出家人。” “放肆,嘴巴放干净些!”马度用力推开张定边,看看另外盘腿坐在床铺上的三人,“刘先生,彭佛爷,麻烦您们跟我先出来。” 虽然马大脚带着斗笠,刘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稍稍吃惊之后就跟彭和尚耳语几句,两人笑呵呵的走了出去,只留下满脸狐疑的马洪。 刘基到了室外冲着马大脚一礼,“不知贵人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马大脚还了一礼,“何谈恕罪,能看到先生逍遥自在,我亦深感欣慰。”她又转身看向彭莹玉深福一礼,“多谢祖师当年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呵呵……好孩子!赶紧的进屋去吧。”彭和尚虚扶了一把,伸手请马大脚进去。 马洪也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蹭得一下从竹塌上窜了下来,眼眶泛红一扎不扎的望着进来的马大脚,他面上的肌肉抽动着,半边脸上那狰狞的刀疤都在泛红,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马度退了出去,将房门紧紧的闭上,屋子里面依旧静悄悄的,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听见两个人的声音,“爹爹!”“阿囡!”之后便是低声的啜泣,久久不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数十年来的思念。 彭莹玉挥舞着宽大的袍袖,“去去,都走远一点,莫要听人家父女说悄悄话!”他又用胖大的胳膊拦住马度的脖子,“小子,今天这事儿办得漂亮,算是积了大德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当不得彭祖师这般夸奖!” 彭莹玉笑道:“你倒是不怕自己这个冒牌货被揭穿了。” “这……应该不会吧,我倒是更怕他把我要走的事情说出去。” 张定边突然一拍脑袋,“刚才进去的那妇人莫非是……瞧我这张臭嘴,等她出来再向她赔罪!” “蠢货!现在才回过醒来,等她出来你莫要碍眼,有多远就滚多远!”彭莹玉狠狠的往张定边屁股上踹了一脚,他是南方红巾的开山鼻祖,张定边顶多算是徒孙辈,挨上一脚半点脾气也没有。 刘基凑过来小声的问:“玄重,既然娘娘来了澎湖,那位应该也来了吧。” 马度微微点头,“嗯,说是来视察港口的,今天又往视察农桑了。” “玄重信吗?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这是冲着你来的。” 马度眉毛一皱,“当真?先生神机妙算智计百出,就不能想个主意。” “主意老夫现在就有啊!那就是丢车保卒!呵呵……” 马度指着自己道:“您说的车该不会是我吧?” 屋子里面马洪坐在凳子上,马大脚跪在他的身前,把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轻轻的摩挲着,马洪把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动作熟稔得好像他昨天还在这样做。 马大脚眼中含泪却嘴角带笑,“女儿不曾想过隔了数十年还能再见到爹爹!” “其实为父早年曾潜到吴王府里偷偷看过你,这才短短十余年,爹爹阿囡已经从吴王妃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平常可是操了不少心吧,你看看头发都白了。” 马大脚抬起脑袋看看马洪,“爹爹除了脸上多了一道疤,还是女儿记忆中的模样,上次阿弟在宿州见了爹爹,回来时给我画爹爹的模样,还故意隐去了这疤痕,是怕我看了担心难过。” “唉……一道疤痕算什么,那样的乱世里人命如草芥,能苟活下来已是侥幸,亏得我当年把你留在郭大哥那里不然你怕是也要补了姐妹的后尘……”马洪话没说完便已经老泪纵横。 马大脚伸手在马洪苍老的脸上擦拭着,“那是人吃人的世道,爹爹即使不能保全姐妹,也无需自责。” 马洪沉吟良久,“郭大哥可还有子嗣留下吗?” “女儿无能,不能保全义父香火传承,只有一个妹妹与我一同侍奉皇上。” “这才不怪你,他若没有一副狠硬心肠如何占得这偌大的天下,只要他待你好就足够了,你们……夫妻可还琴瑟和睦?” 马大脚点点头,笑道:“天家夫妻再恩爱亦比不过黔首良缘,女儿与他终究是结合于微末的患难夫妻,皇上对女儿倒十分爱重。” “那就好,你的孩子呢?” “女儿只生养了标儿一人,却养了六七个孩子,如今标儿也有了两个孩子,女儿膝下倒不寂寞,标儿如今也是长大成材,我与皇上此番来澎湖,便是他在监国。” “只要你过得顺心,爹爹去了海外便没什么牵挂了。” 马大脚闻言下意识握住了,“爹爹要去海外!跟女儿回应天不行吗?” 马洪苦笑道:“莫非要我回去当什么徐王吗?他会容得下一个活着的异姓王吗?更何况爹爹还是明教余孽,彭祖师的弟子,他连刘老道这样的功臣都容得下,会容得下我吗?” 他叹口气接着道:“其实你最清楚不过,不然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的来见我,我若去了只会让你夫妻平白的生了隔阂,与你名声也有碍。我的阿囡是要做名传千古的贤后的,莫要再说这些小儿女的孩子话。爹爹逍遥自在管了,去了应天岂不是要被锦衣卫见天的盯着,不要他动手也要憋屈死了。” 马大脚也叹了口气道:“女儿知道了,还请爹爹不要着急走,容女儿给您做几件僧袍几顿饭食尽几天孝心。” 马洪拉着她的手笑道:“那爹爹可就等着你的孝敬了!呵呵……” “对了,女儿还有一事想向爹爹求证,阿弟他是不是爹爹的儿子?当年见他身上有爹爹贴身的玉佩又姓马,便糊里糊涂的认了亲。其实不管是与不是,这些年来的情谊都不是假的,若没见着爹爹也就罢了,如今见了您总想问个究竟。” 马洪脸上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微笑,“他自然是爹爹的亲生骨肉,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你觉得他跟我长得不像吗?” “像!像极了!呵呵……马家香火有继再好不过。” 马洪也是笑了笑,“玄重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有幸被高人异士培养成材,你俩在应天能相互照料最好不过,只是眼下他被你的男人给吓到了……” 马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便宜老爹给卖了,眼瞧着天都要黑了,这父女两个还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他正准备去敲门房门就开了,父女两个一起出来。 马度忙上前道:“阿姐,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的回去,我怕宋霜顶不住啊!” “这就走!”马大脚回头对马洪道:“改日再来看爹爹!” 还来?这天伦亲情哪儿能叙得完,干脆接回应天好了。 “回吧!”马洪又对马度道:“好孩儿好生照顾你阿姐!” 这贼秃又来占老子便宜,可当着马大脚的面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之后便拉着马大脚一路狂奔往住处敢。 运气很好,一路平安顺利的翻过院墙爬入后窗,只可怜马度顶着马大脚翻了好几次墙腰都快断了。 打掉身上的尘土后,这才开了房门,杨书平果然和宋霜对峙了多时,可又怕打断马度的诊治落下病根这才没有硬闯。 这番折腾比打了一场大仗还累,送走了马大脚马度便趟到床上歇着,宋霜关上房门又骑了上来,一双柔荑又摸了过来,“怎得还没反应!” “嗯,我腰疼!” “那是肾虚啊,看来这药得加大点分量才行!” :。: 第754章 马天牛 马度很担心刘基的揣测是对的,他一大早就起了床,喝了宋霜炖的补药之后就去了码头,他安排瘪头去把一艘船开出港口,自己则是和张五六上了附近一个酒楼的二楼。 那艘船还没有出港就被海军士卒给拦了下来,瘪头刚开始还和士卒好生的说话,没多大一会儿就冲突了起来,瘪头还拔了短铳和他们对峙,可惜枪没有对方的多,最后还是被撵了回来。 这些马度从单筒望远镜里都看得一清二楚,见瘪头驾船无奈回来,他阴沉着脸坐回到椅子上,心中再也不淡定了,老朱此番来澎湖真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那船是私船,可他到底是海军最高长官,海军士卒却敢拦截,定是得了老朱的密旨。 “真是个蠢货!”这句话不是骂旁人的就是骂他自己的,说着还在自己嘴巴上轻抽了一下,澎湖就是老朱设下的一个大口袋,就等着他钻呢,进来容易想出去就难了,早知道就该直奔渤泥而去的。 “侯爷,您是不是牙疼啊!今天早上看见您吃药了,牙疼这么抽可不成,力道得大些。上次俺那老丈人也是牙疼,俺只用了两巴掌就给他抽好了,要不俺给您治治……” “闭嘴!”马度恼火的骂了一句,张五六立刻缩了缩脖子滚到一边去。 一阵剧烈的脚步声响起,瘪头气冲冲的进包间,“侯爷,小的无能没把船开除海去。” “我都瞧见了!” “侯爷,这群混账连咱家的船都敢拦,这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呀,侯爷您可不能轻饶了他们,不然以后您在海军还有什么威信。” “但愿还有以后,对方带头的是什么人?” “是个鱼泡眼的瘦高个子,看着眼生小的也不认识!” 马度拿起窗台上的单筒望远镜瞧了瞧,出口处把手的海军士卒里面确实有一个瘦高个子他也不认得,八成是安插在这里专门拦阻他的锦衣卫。 他正要放下望远镜,忽然见一艘战船驶进了海港,甲板上是列队的海军士卒,船头那个威风凛凛的人在镜头之越来越清晰,待看他的容貌,马度嘴角不由得抽搐着,“常茂,这厮怎么来澎湖了!瘪头等他的船停稳了,就把他给我揪过来!” 看到本应该在渤泥的常茂,马度心头的阴影就更重了一些,这阴影自然是老朱的,就好比一个无比巨大的佛陀,自己就是他手中的孙猴子,膀胱不由得紧缩,有一种想撒尿的冲动。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便听到常茂那熟悉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已到,“大舅哥,我可想死你了!哈哈……” 接着就见常茂扭着魁梧的身子进了包房,张开臂膀给马度一个熊抱,两年未见这家伙黑了不少,人也越发的精壮,很有点他老子的威风。 马度回抱他,在他的后背使劲的拍了拍,“好了,赶紧的松开吧,你这是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身上都快艘了。” 常茂松开马度笑道:“从渤泥到澎湖一路行了十几天,船上也没那么多那么多淡水给我洗澡,不发馊才是怪了。嗯,这包间不错,还是大舅哥待我好,知道我要来澎湖,大老远的就过来给我接风,赶紧的上菜吧,馋死我了,在渤泥那地方虽然自在,可要说吃的实在是入不得口。” 马度吩咐小二上菜,又把张五六和瘪头两人撵了出去,关上门便开口问道:“你不在渤泥好好的待着,跑澎湖来做什么?” 常茂夹了一块肉在嘴里大嚼,“还能为什么?当来是来接大鱼儿去渤泥的。” 马度接着追问,“是奉旨来的?” “当然,没有圣旨我敢回来,也不知道皇上咋想的,连回家都要管!” “我倒要问问你当初怎么想的,不在琼州好好的改造,怎么就跟那黄森屏一起去打渤泥了。” 常茂抬起脸来,幽怨的看了马度一眼,“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你在辽东开疆三千里就复了爵位,我也想着弄个灭国之功,不求升官发财只想早些回应天,谁知道这下子就真的回不去了。我娘咋样,是不是难过死了。” “那倒没有,他们只求你能好好的活着,现在的应天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常茂吐出鸡骨头,“俺当然知道,那几个流放到渤泥之后就把应天的事情都给我说了,真是没看来,胡惟庸竟然有这么大胆子。其他的人也是脑子坏了,好好的富贵不享,跟着胡惟庸造反蠢到家了。” 老朱导演的一部烂片常茂也信,才是真的脑子坏了,马度并么有打算给他点明其中关窍只问道:“那几人在渤泥可还好吗?” “大舅哥你脑子坏了,家破人亡怎么可能好了,不过这样的大罪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 “你与他们是同窗,又是乡党好友,如今他们落了难你要好生照看才行!” “这还用说,他们刚到渤泥,我就发了一人发了他们两个女人,让他们开枝散叶!” 马度冷笑道:“哎呀呀,你现在女人挺多嘛,都开始往外送了,真是让我羡慕呀!” “大舅哥你误会了,这些女人都是那渤泥国王宫里宫人,我和老黄两个平分了,都黑不拉几的,我哪儿能看得上眼,都分给手下士卒了。” “算你有些良心,不枉我妹子天天为你以泪洗面。” 常茂扔下鸡骨头,“大舅哥就莫要再说这些让人心酸的话了,饭俺也不吃了,这就去见她。” 当下两人出了酒楼,马度让瘪头带他回去,自己和张五六一起去了海军衙门,他很担心马大脚私下里再去见马洪。 这次守门的士卒没有拦阻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马大脚所在的院子,刚一进门就不由得一怔,只见老朱两口子正在树荫下用饭,老朱没穿袍子,上半身只穿一件小衣,敞着胸怀露出浓密的胸毛,见了他就笑呵呵的招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傻愣着干什么,你阿姐烙了饼快过来尝尝!” 没想到老朱这么快就回来了,马度很心虚,可要面对总是逃不掉,他硬着头皮给老朱见礼,不等身子躬下,老朱已经起身把他扶了起来,“又不是宫里,弄这番客套做什么!” 老朱说着把他按在石凳上,从盖着笼布的筐子拿出一张薄饼来,又往里面放了酱菜卷在一起递给马度,“尝尝,别有一番风味儿。” “陛下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老朱笑道:“朕也是头一回吃,刚回来就见你阿姐弄了这些吃食,别说还真对朕的口味。” 马度看看马大脚心道:“这八成不是给老朱做得,应该是给马洪做得。” 马大脚笑道:“尝尝吧,这是咱们宿州老家的吃法,我去给你盛粥。” 马度咬了一口,只觉得这烙饼筋道酱菜鲜香,“还真是不错!” “自然,皇后手艺自然不会差了,以前从未见她做过。” “宿州和凤阳的饮食有些差异,娘娘定是怕陛下吃不习惯!嗯,陛下这是刚从西岸回来?” 老朱咬上一大口卷饼,“嗯,刚回来。” “哦,那边的农桑发展的如何了。”马度纯粹是没话找话。 “你有那么多地,你还不知道!” “微臣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微臣已经斥责过毛骧和戚祥了,回头就推给澎湖县,让他们再从福建安置些人过来。” “罢了,你自己留着吧,那边的地多着不差你这些,你若是退了让戚祥毛骧和那些士卒怎么办,朕可没那么的小气。”老朱喝了一口稀粥,“其实也亏得海军这么做方能把澎湖的农事干起来,如今那边已经新开垦出来近二十万亩的良田,农家都还养着家禽家畜,甚至还有不种地专门养殖种菜的,供应港口的消耗,澎湖能这般自给自足才真的算是握在了手心里,朕心里也踏实。只是莫要再引野人进来种地了,朕还要留给福建的百姓呢。朕准备把澎湖升格为府,还让那道同接着干……” 老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脸上一直都挂着笑,语气也十分的和缓,绝口不提马度的事,似乎此番来澎湖真的只是为了视察澎湖的港口与农桑而已。 马度试探道:“今天微臣在码头上见到常茂了。” “是朕让他来的,除了让他接婆娘,亦想了解一下渤泥那边情况,安排他一下的政务。” “渤泥是该好好经营!微臣想等常茂接了大鱼儿便回应天了,不知道陛下和娘娘什么时候回去?” 老朱伸手拍拍马度的肩膀,“你着什么急,朕挺喜欢澎湖的,朕打算再住些时候,到时候你和朕一起走就是。” “微臣遵命!”马度起身道:“微臣吩咐家人给常茂准备了接风宴,时候不早了微臣回去了。” “好!你去吧,让常茂未时末再来见朕!” 老朱见马度走了继续的埋头吃饼,一只天牛不知死活落到他的小臂上,黑白相间的背壳,两只长长触角天线似得不停的晃动,在老朱的胳膊上缓缓爬动。 他童心大起,笑着伸手去捏天牛的触角,天牛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张开翅膀就要飞走,却有一只大手用极快的速度将它凌空抓住,“看你往哪儿跑,哈哈……” :。: 第755章 彷徨 未出海军衙门就碰见了戚祥,他见了马度拱手施礼,喊了一声“都督”就耷拉着脑袋立在一旁。 “老戚你可真是好样的,皇上几天前就到了澎湖,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个……皇上严令属下不得告诉都督,属下不得不遵旨。不过属下提醒您了,让您搬来衙门住,这样您不就知道了,属下也不算违了圣意,可您不听俺的。” “哼……这么说来是我太笨,错怪你了!” 戚祥拱手单膝跪地,“都督提携之恩戚某不敢忘,然皇命亦不敢不遵,都督若是心里不痛快,尽管处罚属下就是,打军棍抽鞭子属下绝无怨言……” 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马度回话,缓缓的抬起头来却已经没了他的身影,扭头望去只剩半阙衣袂从大门处闪过。 家里并没有给常茂摆接风宴,宋霜说常茂自打进了门,就和大鱼儿两个钻到屋子里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两人做什么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了,小别胜新婚,更不用说两人已经快三年没见面了。这一番折腾眼看着未时都快过去了也不出来,马度只好让丫鬟去叫门。 常茂到了厅里不耐烦的道:“大舅哥为何坏我的好事,不能等到了晚上再说。” “你的好事不能等到了晚上再做,赶紧的去海军衙门,皇上要你去述职呢。” “什么?皇上也在澎湖?你咋早不和我说,哎呀,我这次来连个公服都没带,这可咋办!”常茂看看马度,“我差点都忘了,咱俩现在可是同一级的了,快把你的公服拿给我穿穿。” 马度吩咐丫鬟去拿公服,嘴里却叹道:“我的侯爵可没有你的侯爵金贵。” “大舅哥就会说笑,以你现在的俸禄可以说是侯爵中的第一人,我这个怕是要算倒数第一了。” 马度羡慕的道:“可你有封地的呀!”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爱要谁要,这样的地方南洋多了去了,你若喜欢大可让人占上一块。” “不一样的!不说这些了,你此次来澎湖总共带了几艘船多少兵卒,船上又多少火炮弹药。” 常茂挠挠头皮道:“就一艘船,五百多人,火炮越有四十门,弹药嘛大概能打两百,你问这些做什么?” “随便问问还不行。”马度见丫鬟拿了自己的公服过来,便道:“赶紧的换上吧,也不知道你穿不穿得下。” 亏得古人做衣裳都都是宽袍大袖,常茂倒是穿得上马度的麒麟公服,只是肩头和胸部稍稍显瘦,谁叫他肩宽胸大。 刚刚打发走了常茂,就见几个娃儿叽叽喳喳的从厅前经过,几人都是穿着短裤脚踩木屐拖鞋手上拿着网兜,马度连忙的喊住,“喂喂,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骉回道:“爹爹,孩儿几个要去赶海哩!” “赶海?你们这是想去玩水吧,你不是喜欢大海吗?” “孩儿是不喜欢在海上坐船,在海边玩水还是很有趣的。” “也不怕给海浪卷跑了,五六去找几个小号的救生衣来!” 救生衣和后世的救生衣同样的颜色,是海军的必备的装备,只是里面用的不是泡沫而是软木。 给三个小娃穿救生衣就带着他们一起出了门,这处宅子其实就是临海而建,出了门便有一道石阶直通宽敞的海滩。 开发商沈万三很有品位,在海滩的周围铺了松软的沙子,踩上去便是一个个的坑很是舒服,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一个偌大的“躺椅”,那是一块天然的礁石,差不多是躺椅的形状,周围种着几棵椰树便算是遮阳伞了,只可惜澎湖北部的椰树结不出椰子来,不然那就完美了。 三个小的才不会干那种在海边捡贝壳的无聊事,到了海边小骉和三宝就开始脱裤衩,露出白生生的小雀雀,张中秋却迟迟不动作反倒是往上提了提。 张五六对儿子骂道:“你这傻小子为什么咋不脱裤衩哩,回头沾了水贴身上可玩不痛快。”一边说着还一边拽儿子的裤衩,张中秋就死死抓着不松手。 马度笑了笑道:“五六你不要再拉他的裤子了,中秋这是长大了,是大人了。” 张五六这次竟然没犯傻怔了怔就道:“中秋你的雀儿是不是长毛了?让爹瞧瞧!” “爹,你咋乱说话!”张中秋脸不由得红了红,甩掉张五六的大手。 “这有啥害臊的,长了毛就不是小孩子便能娶亲了,回头让你娘给你相看一门好亲事,要不了多久俺就能当爷爷啦!哈哈……” “瞎说什么,中秋身子还没长成取什么亲,别理你爹去玩吧。” 听说张中秋长毛了,小骉和三宝立刻拉着他到一旁,像是瞧稀罕物似得去扒他的裤子,小骉瞧见了就哈哈大笑,“中秋长毛了!中秋长毛了!嘻嘻……” “这有啥稀罕的,再过两年你也是要长的,到时候我也要扒你的裤子。” 三宝道:“中秋哥刚才我没瞧清楚,你再让我瞧瞧,等我长了也给你看!”可怜的三宝,历史上他怕是没机会说这句话。 “没瞧见就算了,不给看了!” “再让我看一眼,你别跑啊!” 三个小半大小子踩着涌上沙滩的海浪奔跑追逐,每一脚下去都会激起一朵浪花,留下一个脚印,然后被下一波海浪抚平。 马度爬上那礁石躺椅,看着他们嬉戏打闹满眼羡慕,可一想到老朱心情就不由得阴郁起来。他几乎可以确定老朱此番来澎湖是冲着他来的,甚至知道他准备离开大明,种种的试探都表明了老朱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回应天继续从前的生活?可老朱的屠刀又不知道何时的落下,从他发现李文忠碗中的金刚石粉末便对老朱彻底的失去了信任,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过不下,更不愿意自己的妻儿一起承担这样风险。 又或者不顾拦阻强行冲出海港,以火轮船的速度还是能逃出海军的追击的,可这绝对会把老朱彻底的激怒,已经魔化了老朱可能会彻底的失去理智,甚至迁怒他人,仍旧在大明生活的小鱼儿和菱角儿也许会为此遭殃,马大脚都在情感上也会受他苛责,甚至家中佃户可能都要跟着倒霉。 他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及早着手的,又很彷徨不知道如何选择。 夕阳西斜染红了海面,张五六把三个不知道疲倦的小子从海水里揪了出来,“还玩,赶紧的回家吃晚饭了。”然后冲着坐在礁石上的马度喊道:“侯爷时辰不早了,回家去吧。” “你们先回,我待会儿再走!”等三人沿着石阶上了岸,马度缓缓的躺下,身下的石头被暴晒了一天,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烫人。马度似乎无所察觉,皱着英挺的长眉斜看夕阳动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感觉有人上了礁石,还在身后躺下,马度头也不回就伸腿往后踢了踢,“五六,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马上就回去!” 回答他的确实一个浑厚的声音,“是朕,你踢在朕的裤裆里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56章 正面冲突 马度惊慌的扭过头来,果然就见老朱躺在他的身后,两腿把裤裆夹得紧紧的,神情怪异的看着他。 他连忙的从石头爬起来,正要见礼请罪,谁知老朱却摆摆手道:“罢了,朕的龙根要害岂是你这两下子就能伤到的,赶紧的下去吧,这石头上挺热的。” 老朱胳膊一撑就从礁石上跃了下去,指了指杨书平手里的木盆,“朕见你院子里有海货,就让人捞了一些,让厨子洗剥干净了准备在这沙滩上烤着吃,你还不赶紧的下来帮忙。” 沙滩烧烤?老朱还挺新潮的嘛。马度从礁石上跳下来拱手道:“陛下不衙门里待着,怎么跑微臣这里来了,这澎湖鱼龙混杂,为陛下安危还是少出门为妙,杨书平你也不劝着些。” “还不是你阿姐说见你喜欢吃烙饼,便又给你做了一些亲自给你送来,朕在衙门也是无聊,就一起跟着来了。” 马度在心里为马大脚哀伤,她明明是想给马洪送烙饼的,说来马家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可偏偏老朱要跟过来坏他的好事。 几个锦衣卫已经点燃了火盆,支起了烧烤架,老朱亲自下厨在腰间系了一条围裙,手拿一根干净的毛笔蘸着各种的调料往上面刷,不一会儿便冒出一股香气,“玄重不是最爱吃烧烤吗?过来尝尝朕的手艺。”说着拿了个烤鱼递给马度。 “多谢陛下赏赐!”马度拿过来咬了一口就立刻想把舌头割掉,却不好吐出来强忍着咽下。 老朱歪着脑袋看看马度脸色,“怎么,朕做得不好吃?”他随手拿了一个尝了尝,“确实不怎么样,还是你来烤吧。” 老朱却不把自己烤的鱼扔了,拿着竹签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直到只剩下一根近乎完整的鱼骨头这才扔了,从马度手里接过烤好的鱿鱼嚼得咯吱作响,“玄重是行家,手艺比朕好多了!” 他又让杨书平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在玻璃杯子里面轻轻的晃荡着,透明的冰块在杯子轻轻的碰撞着杯壁发出悦耳的声响。 “你们去上头等着,莫要打扰朕和玄重喝酒!”老朱把杯子递给马度,“这是朕在来的路上在一个色目人的酒馆里买的,小小一桶就敢收朕八十两,玄重尝尝口味可对,若不对回头朕就去找他?” 马度接过来嗅了嗅,“陛下这是原浆至少可以兑三桶出来,当然是贵的。” “可以直接喝吗?” “自然可以,不过酒劲儿大了点。”马度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陛下这钱花的值,不过这样的葡萄酿不适合加冰块影响口感香气。” 老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朕没那么多讲究,冰冰凉凉喝得痛快就成。”他连踢两脚,脚上的鞋子就飞了出去,光着脚板踩着松软的沙滩一步步走到海边,任凭涌上岸的潮水淹没他的小腿。 “真是痛快,玄重快过来!”那雀跃的模样跟刚才三个小的没有多大区别,真的很希望后世的这个岛上的某个歌手唱的那样,让潮水将老朱包围,把他卷走永远不用要回来。 他刚刚走到老朱的侧后方,老朱突然的扭过头来笑问道:“玄重,你说朕是个好皇帝吗?” 马度不由得一怔,忙丢掉手里的玻璃杯拱手道:“陛下问错人了,身为人臣不敢评议主上。” “你说说嘛,随便说说,莫要太过当真就当是随便聊天。” “人家都说盖棺定论,陛下百年之后自有史家给陛下的丰功伟业给个客观的评价,微臣不敢置评。” 老朱一甩袍袖,“说笑,朕会在乎那些酸儒怎么看,天下人杰唯玄重与朕尔,朕就是想听玄重的评价。“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马度拱手道:“微臣岂敢与陛下并列,陛下功业优胜唐宗宋祖,可与始皇帝比肩,乃千古圣君!” 马度并非是在拍老朱马屁,后世人一提到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屠戮功臣,以及他在反贪过程中残酷暴虐的手段。却矮化他的功业,丑化他的人格,就连容貌也不放过。 谁叫他得罪读书人最狠呢,将清高自傲的读书人视作走狗奴仆,轻则斥责廷杖,重则剥皮填草,这样的人自然是读书眼中的暴君。 君待臣如手足,臣侍君如腹心;君待臣如走狗,臣侍君如路人。到了老朱这里就不仅仅是路人了,则是仇敌。 赵大得国不正,欺负孤儿寡母,杀人来一样的不含糊,却是人人称赞的仁君,还不是因为他会收买人心,只看宋朝官员的俸禄就让明朝望尘莫,这些俸禄难道不是百姓的民脂民膏吗?难道只有精英们眼中的明君才是好皇帝吗? 旁的不论,作为天下得位最正的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民族英雄,只这两条便足以让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皇帝汗颜。 更不必说他三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三百年江山打下坚实根基,这不是哪个皇帝都能做到的。 老朱闻言却是哈哈大笑,“玄重这话似乎不是真心,你不说朕也知道,你跟他们想的一样,朕在你们眼里是个暴君罢了。”他没有疾言厉色,语气之中带着两几分的癫狂。 “陛下您冤枉死微臣了,微臣从没有这样想过。” “当真?既然你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跑呢?你这是怕了朕啊!是打算去哪儿,夏威夷吗?” 来了!没有想到老朱会这么快发难,不过马度可不会承认。 他故作茫然无知,“陛下何出此言,微臣受陛下大恩以国侯相许,娘娘是我至亲,太子是我外甥,亲朋好友、偌大家业还有传世爵位皆在大明。哪个正常人会抛下这些去海外岛屿,更何况夏威夷早就被海啸摧毁,已经不适合人居住,微臣这次来澎湖真是只是为妹子送行的,陛下多虑了。” “朕就知道不抓你个现行,你是不会承认的,今日一时没耐住性子说出口便宜你了。”老朱伸手搭在马度的肩头,“朕此番来澎湖算是萧何月下追韩信了,看在朕一片诚心的份上,和朕一起回应天吧。” “陛下可莫要吓唬微臣,那韩信虽然跟着萧何回到刘邦那里,还被拜了上将军,可是最后还是死了,而且很窝囊的死在了女人的手里……” 老朱突然暴怒一脚踢在了马度的身上,“还说你不是这么想朕的,亏得朕一整天都放下架子讨好你,你说这话是在骂朕,还是在侮辱皇后。” 讨好我?马度可半点没有觉察出来,真是皇帝当的久了,连讨好人都不会了。 马度也怒了,吼道:“思本已经主动把权利交出来了,连个理由都不要你找,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可是你的亲外甥啊,叫我如何信得过你!” 第757章 难得的大度 老朱闻言更怒,“你说朕杀保儿?是谁编排的瞎话污蔑朕,保儿虽说被朕禁足了,可他还活的好的,你不是没见过。” “我就是去见了他,才发现有人在饮食里面下毒。除了陛下有谁会给他下肚,有谁敢给他下毒!” 老朱闻言一怔,“有人给保儿下毒?” 马度咬牙回道:“是的,就是我也差点没有发现,中了那毒若是死了几乎和寻常病症没什么两样。” “你以为是朕让人干的?”虽然是个问句,老朱的语气却不见和缓,神色越发狰狞。 马度冷笑回答:“难道这不是陛下的一箭双雕之计,不仅解决了思本正好也除了给他侍疾的微臣。” “哈哈哈……”老朱大笑,狰狞的神色之中夹杂着无尽苦涩,“保儿估计也这么想的吧,哈哈……在你们眼里朕杀起自己的外甥来就这么的天经地义吗?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杀标儿吗?” “微臣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闲散勋贵,不是帝王。” 老朱却抚掌笑道:“说得好,最是无情帝王家,朕的前辈们杀起老子杀起儿子来都不含糊,朕杀个外甥小舅子又算什么呢!” 老朱说着突然走向烧烤架,一伸手就把那里的一柄小刀拿在手里,扭过头来看向马度,眼中的神情就如那小刀寒光一样冷厉! 我擦!狗日的这是图穷匕见,见半点脸都不要了,亲自操刀上阵哪! 马度惊愕之余,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柄这两天都带着的短铳,抬头看了看上头那几个锦衣卫,一瞬间各种的念头各种盘算涌上心头,挟持老朱出逃,带往海外是能想到的最好主意了。 不等他拔枪老朱的另外一只手,就在刀刃上划了一下,其中两指立刻有鲜血流了出来,他二指并拢执在头顶,“我朱元璋向苍天起誓,我若是曾指使人向自己的亲外甥下毒,就让朕的江山如秦隋一般二世而亡!” 老朱的行为让马度十分的错愕,一个帝王为取信臣子,尽然拿自己的江山起誓,实在是不合常理,这誓言也着实够毒,尤其是对老朱,也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玄重你还不信朕吗?” 马度拱手回道:“陛下这世上没有神仙的,您到天上看过的,这誓言怕是不会灵。” “没有神仙却有天理,天理便是民心,你们一个个的不都把朕当成暴君吗,若是如此朕的大明亦当如暴秦暴隋被百姓推翻,朕亦毫无怨言,可乱臣贼子若想篡大明江山朕也不会手软!” 老朱的语气和缓下来,带着从未有过的诚恳,“保儿不是文正,玄重更非胡惟庸,你们不仅是朕的的亲人也是大明基石栋梁,朕会毁自己的江山吗?” 老朱又朝着马度走了两步,“玄重不走不行吗?” “陛下,如今天下太平国富兵强,太子仁慈英明,大明将来只会更加的昌盛。 微臣于陛下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陛下何苦强留微臣,放微臣归去,有何不可?” 老朱扔下手里的小刀,转身看向夜幕中的大海,明月初升海面上波光粼粼,随着波涛缓缓的涌向岸边。 阵阵海潮却掩盖不住老朱的声音,“皇帝系江山社稷臣民百姓于一身,朕初登大宝之时,得意之余则是惶恐,每日里兢兢业业,夙兴夜寐就怕出了差池。一条不妥当的政令便有可能让万千百姓家破人亡,还好有朕从前读过些史书,有先贤为例可以让朕遵循。 可是十年下来,朕开始有些茫然无措,渐渐发现大明开始与历代王朝变得不同。朕向叶兑请教过,他也是这么说,还说大明处在亘古未有的变革之际。 若引导的正确,大明必强过汉唐,富过赵宋,缔造从未有过的盛世。当然,若是走歪了路则是有亡国之虞,朕深以为然。 这些历代皇朝都没有的东西都是你弄出来的,你不在朝堂却对朝堂影响甚大。 如今弄到一半就走了,以后出了岔子朕找谁去。” “陛下多虑了,微臣鼓捣出来的,绝不会危害朝廷,更不至于有亡国的风险。何况微臣根本就没有鼓捣出来一半,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萌芽,以陛下的雄才伟略完全可以把控,再不济也能摸着石头过河。” “这竟然只是个开始吗?”老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哪里有头呀,只要国家太平无事,朝廷不严令禁止,就会永远的发展下去,没有了微臣还有书院的学生。微臣对陛下已经是无用之人,请陛下念在多年君臣之谊,放微臣离去吧。”马度深深一揖恳求道。 “当朕蠢了吗?有老把式不用却用那些毛刚长齐的雏鸟儿。”老朱的脸上浮现常见的鄙夷之色,“你这个白眼狼,还敢跟朕说什么情谊,也不想想你若是这么一声不坑的就走了,皇后该有多伤心。” 他上前一步伸手摸到马度的腰间,猛的把那短铳拔了拔了出来,“刚才朕就看你在腰里摸啊摸的,杀朕你没那么大胆子,该不是想把朕劫走吧,朕都白疼你了!哼!” 马度没好气的道:“只有在陛下伸腿的时候,微臣才能感受到陛下的疼爱。” “听听,果然是没良心,亏得朕之前还想着为了留住你给你在澎湖划一块封地,也算朕给你吃个定心丸,现在没有了。” 老朱说完扭头就走,马度打个激灵连忙追上,喜道:“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应当算数,封地不用太大方圆百里就成。” “方圆百里?你倒是不贪心,五万亩良田也是挺大块地方了,若想再多就去南洋,你不是说那里有很多无主荒岛吗?尽管去占就是,朕甚至可以给你一千士卒,不过他们绝不能带着兵器踏上大明国土。” 马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朱这么做几乎是许他在海外自立为王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想到有黄森屏在前,多他一个也无所谓,反正是慷他人之慨,老朱估计乐的拿来做人情。 马度狂喜老朱这么做不仅免了他的后顾之忧,也给他划下底线只要不惦记他老朱家的江山,海外称王他也不在乎。 在他看来海外土酋还不如大明的一个土财主,其实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也是这么想的,那些海商无论跑多远挣了多少钱,都要回来大明,只因那边是蛮夷番邦,这里是中央之国。 “陛下英明远胜秦皇汉武!” “海外蛮荒有什么好,值得你高兴成这样。朕是有条件的,你跟朕回应天,把你的好东西好主意都拿出来,为大明社稷添砖加瓦。等朕崩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啊!那岂不是还得二十年!”话一出口,马度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正要解释老朱却笑道:“朕倒是希望你也有一语成谶的本事,人过七十古来稀,朕这副身板十年来都快掏空了,能活到花甲之年就是万幸了。” 老朱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你还没跟朕说,你准备带着全家老小逃去哪儿,莫要说打算在南洋找个荒岛度日话来糊弄朕!”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58章 天下舆图 马度跟在老朱的身后往回走,刚刚上了石阶,马度小声的道:“陛下,微臣出走的事儿您就不要跟娘娘说了,免得她伤心,微臣也省了挨骂。” “呸!这会儿倒是有良心了。”老朱扭过头来狠狠的啐一口,“晚了,朕怀疑皇后已经知道了,她多半也猜到朕开澎湖是为了拦你。今天还拐弯抹角的给你这白眼狼递好话呢。她若是问起来你自己给她解释,朕是不管了。” 两人回了住处,厅里灯火明亮,远远的瞧见一家老小围着桌子畅谈饮酒,这是给常茂的接风宴,马大脚居坐上首,笑着和老泥鳅说着话,一派祥和温馨气氛。 老朱止住脚步,“朕不过去扫他们兴了,不然他们这饭怕是吃不痛快,皇帝让人敬畏之余总免不了被人生厌。” 他晃了晃已经止血的手指,“走吧,给朕包扎一下。疼死朕了,都怪你,非得逼得朕割破手指头起誓才肯信朕。” 老朱说着狠狠的剜了马度一眼,马度一缩脖子,“陛下这么重的怨念,微臣都不敢回去了。” 后世里只要向老板递交了辞职信,无论老板开再什么条件挽留都不要接受,一旦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一定会立刻炒你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被老朱揪到了衣领,又给他了一条后路,马度宁可赖死在澎湖也不会回应天的。 “胆小鬼,不怨你,是朕自找的行了吧。” 马度带着老朱去了卧房,取出酒精给他清理伤口,老朱被酒精煞得龇牙咧嘴,马度给他包扎好,“陛下好了。” 老朱却是不走,“你还没跟朕说你打算去哪儿呢,究竟是什么好地方值得你抛下富贵带着全家老少一起跑。” “那里倒也并非人间仙境,不过是一处寻常土地,同样的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份,草木春天荣发秋冬枯萎,北方严寒,南方温暖,与大明并无多大不同。” “别说你没有地图。” “有倒是有,只是微臣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明天再给陛下送去可好。” 老朱摇头,“现在就给朕找,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会不会拿个假的来糊弄朕。” 马度只好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木箱子里头找到,直接在床铺上摊开,几乎将整个床铺完全覆盖。” 老朱拿着蜡烛凑了过去,从头扫过,“这就是你说的那地方?看着不小嘛咦?大明!” 他看到那地图中间位置,分明写着“大明”二字,不由得一愣,“这是什么地图?” “这是天下舆图,自然包含大明在内,您看看旁边的这个半岛是高丽,高丽边上这个狭长的岛屿是倭国” 老朱更关心大明和大明的敌人,“朕的大明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顶点大,这蒙古败走漠北疆,域竟还比两个大明还大,玄重你是不是弄错了。” “是陛下看错了,这里还有一条虚线。微臣没有去过漠北,也不知到蒙古北面的边境在哪儿,大约猜的到他们活动的范围在北海附近,也就是苏武牧羊的地方,就随便划了条虚线。” “即便这样蒙古人的疆域也是不小了,只要他们撒开马蹄子,朕的大军如何围剿。”老朱说着还一脸为难的捻须。 把蒙古人当做最大的敌人,这个思维一直贯穿了整个大明,可最后却被不起眼的小部族占了江山,若是老朱知道了,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这蒙古北边又是哪国?”老朱用手指点了点辽阔的西伯利亚 “那里没有国家一片荒野,倒是有些耐苦寒的野人,不往西越过一片山脉,哪里有还有几个仍旧被蒙古人占据的国家,他们时不时的就把犯人流放过来。这样下去这里辽阔的土地早晚被他们给占了,陛下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蒙古人还真是厉害,能打到这么远的地方,鸡肋也是肉朕倒是不嫌弃这是苦寒之地,可你新开拓的三千里疆土朕还没有捂热乎呢,更何况这里还隔着蒙古,朕流放几个犯人就能站得住脚了?” 老朱又伸手在大明的西边比划了一下,从中亚一直划到了欧洲,“这些都是色目人的地盘?都还在蒙古人控制下?” 老朱神情有些惆怅,可能是发现蒙元余孽比他想想中的还多。 马度看出老朱所想,到:“陛下勿忧,蒙元势力已经开始凋零败落。有新的势力开始崛起,在大明西边的西察合台汗国虽说是蒙古人建立的,可是早就独立了,现在应该被一个叫帖木儿的跛子篡国了,接下来他会东征西讨整合内部向外扩张,他野心勃勃终有一天会把目光瞄准大明的。不过这至少还得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 “玄重不出门,对天下之事倒是了若指掌。” “微臣早年和爷爷一起去过,平常与色目人贸易往来,微臣也让手下管事留心打听。” 老朱点点头道:“玄重做得好,说起来锦衣卫就太不合格了。”他用手点点地图,“接着说。” 马度伸手外地中海划了一圈,“突厥人的后裔在这里建了一个国家,叫奥斯曼帝国,如今日渐强大。” 老朱捻着胡须调侃道:“突厥人?被太宗这番收拾,还能重整旗鼓不简单,朕还以为他们都亡族灭种了呢。” “其实很多色目人都是突厥人后裔,比如那个帖木儿其实也是突厥人,可是为了政权的合法性取得更多的支持,却自称蒙古人。” “哦,为了王位祖宗都不认了,是个角色。他若敢来攻打大明的话,朕倒想跟他较量较量。”老朱又点了点欧洲的位置,“这里又是什么人?” “这里的也算是色目人,不过和我们平常所指的色目人不是同一批,他们的文化信仰都大不相同,外貌也稍有差异,爷爷称他们为欧罗巴人。因为路途遥远又有沙漠战乱阻隔来到中原的并不多。蒙元铁骑一直打到欧罗巴,这才算是通了商路,他们很喜欢我们的丝绸和瓷器。有个叫马可波罗的来过中原,似乎还在忽必烈手下做过官,还把见闻写成书,他们一个个都想来遍地是黄金的中原发财呢。” “这什么波罗是个骗子无疑,若遍地黄金朕还造什么反。”老朱伸手点点欧洲大陆,“这个欧罗巴有多少子民有多少军队?” 马度回道:“陛下误会了,欧罗巴是这个地区的名字,并不是指一个国家。这里小国林立大的也就是一个省之地,小的也就一州一府,具体情况微臣也不太清楚。我和爷爷去的时候,他们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浩劫,有一种叫黑死病的瘟疫四处蔓延,让他们死了两三千万人,损失了三四成的人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虽然瘟疫一时止住了,但是爷爷说在未来的百年之中怕是不会消停。” “这欧罗巴人也可怜!”也不知道老朱这一脸悲天悯人给谁看,大明的子民还不够你怜悯的,还想去当欧洲人的皇帝? “他们没什么可怜的,他们会因祸得福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虽然黑死病确实给欧洲带来了极大的灾难,却也彻底动摇了宗教的桎梏,人文主义开始复苏,文艺复兴随之酝酿。 劳动力的减少工农地位提高,贵族地位开始衰落,欧洲也不得不从农业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为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埋下伏笔。 更是推动了医疗卫生事业的进步,和公共卫生的建设,欧洲人重新修起了下水道。 为逃离崩坏的社会环境,更多的人孤注一掷,扬起风帆开始寻找马可波罗所描述的人间天堂,开启地理大发现的时代。 祸兮福所倚,黑死病才是欧洲崛起的号角! “呸!”老朱重重的啐了一口,“你的心肠也是够硬了,起了几千万人还能有什么福气。换做大明朕就成了光杆皇帝了。以后朕得让海军的人警醒着,若是碰见从欧罗巴来的船只直接击沉了,绝不能让他们进了大明的土地。” “陛下英明!”马度立刻送上马屁,黑死病是蒙古人在克里米亚干的好事,却在欧洲肆虐多国与往来港口的商船关系甚大。 老朱指了指非洲,“这又是什么地方,地盘也是不小。” “这里都是野人,漆黑如炭,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的,所以这片大陆被爷爷称之为黑色大陆。” 老朱来了兴趣,“昆仑奴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是的,唐时的昆仑奴一部分来自南洋,另外一部分便是来自这里了。” 老朱笑着点头,“有趣,世界之大超乎朕的想想!你要去的是哪儿?” 马度一指地图右上角,“这里,东胜洲!” 第759章 幸亏有你 马度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最后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告诉老朱,在这副地图上根本就没有大洋洲,甚至连靠近大洋洲的那些南洋岛屿他都没有有画,同样也没有南极大陆。 他将老朱的目光引向北美大陆,并且给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东胜洲”。 老朱伸手点了点,“这一定是一块宝地,不然也入不得玄重的眼。呵呵……” “确实算的上是一块宝地,气候与大明类似。在这块大陆的东部和中部,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又有河流湖泊很适合种植,西边环境稍差点,因为山脉阻隔水汽进不来是有戈壁荒漠却也适合放牧。若还有什么不好的,便是这里常有飓风,可以把房子都吹倒的飓风。” “中原黄河还经常泛滥呢,一点风算什么,这么看来确实是块宝地了。”他用手指量了量,“比大明大得多了,这里住的也是野人?” “没错,是野人。他们无家无国以部落群居,他们热情好客,和他们做邻居应该是很……愉快的。” “哈哈……到蛮荒之地和野人做邻居,在澎湖朕也是见过几个土著野人的,想到玄重一家身上穿着兽皮,头上插着羽毛,在篝火边分食一头野物,朕就觉得好笑。” 呃……马度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曾经想过这样的场景。 老朱揉了揉笑得酸疼的脸颊,“好了!朕就不取笑你了,跟朕说说这里距离大明有多远,看着不下万里啊!” “若有应天出发直航过去怕是不下两万里,可是实际航行的时候可能要顺着洋流走,距离只会更远。就算用火轮船怕是也要行两个月。” “两万里,行船两个月,就是洞天福地神仙府朕也消受不起,只是平白的给人做了嫁衣。” 现在的老朱比历史上贪婪多了,看到肥肉就想咬一口,只是这块肥肉隔得离得太远难以控制,派谁去了都不免会生出不臣之心。 马度立刻提议:“陛下不防派自己的将皇子分封过去,不论如何都是姓朱。” 老朱却不屑的道:“朕的儿子虽多,可还养得起,让他们远离华夏与番邦蛮夷为伍的事儿朕实在做不出来。不然别人在骂朕不仁之后还要骂朕不慈了,你咋不送你家小骉去呢。” 简直好心当了驴肝肺,等你的儿孙把大明的财政吃垮,搞得连传递圣旨的钱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不要在孝陵里面掀棺材板就好。 “这里是南胜洲与东胜洲仅有一块狭窄的陆地相连,两者情况差不多,红薯和辣椒就产自这里,这里还有一种叫玉米的作物也是产量很高的粮食,还有一种金鸡纳树能提取专治疟疾的良药,有了这种药,便能将整个南洋纳入版图。” “你从前去的时候不拿回来,现在说了有什么用。再说朕要南洋做什么,蒙元也不是没有征伐过南洋,可曾保得住?穷兵黩武只会让江山败得更快,南洋这里有好处,朕会毫不犹豫的捞上一把拿来壮大大明,让朝廷花财力精力教化野人还是算了吧。” 马度可以理解老朱的心态,毕竟有珠玉在手,谁还在乎鱼眼珠子呢,别人不来抢他就算不错了。老朱没有兴趣最好,马度可以拿来与更多人分享,掀起大航海时代。 “时辰不早了,朕要回去了。”老朱很不客气的将床上的地图叠了起来夹在腋下,“这东西朕拿走了,你自己再画一张就是。” 两人出了卧室,马度让丫鬟去请马大脚,丫鬟却回报说马大脚不回海军衙门了,今晚要和宋霜抵足夜谈。不用猜便知道她准备明天让马度带她去见马洪。 “罢了,皇后在衙门也是无聊,就留她在这里吧,朕回去了。对了,朕听杨书平说昨天在你这里犯了心疼病,从前她可是没这毛病的。” “到了这个年龄身体都难免会出些毛病,不过我已经给娘娘治好了。” 老朱笑着点头:“有玄重在,朕放心,走了。” 马度回到厅里,和家人一起吃饭,直到戌时才散了场,各自去休息。 马大脚要与宋霜绿儿两个一起睡,马度自然被赶出了卧室,把他安排在的常茂和大鱼儿的隔壁。 听着隔壁穿来的动静,马度真是佩服常茂了,白天折腾了半天,晚上也能借着酒劲儿折腾半宿。 等两个人安生,马度却睡不着了,薄毯上支起了帐篷,迟迟的不消散宋霜的苦心没有白费,可惜她现在不在身边。 乌日娜和碧琳睡在一起,至于徐晓佩不会帮马度解决问题,只会借机挖苦他,而绿儿偏偏要在今夜去伺候旧主。 好在这对外科医生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自有解决办法,半炷香的功夫后,他长出一口气,对已经有些发酸的粘腻的右手说了句,“幸亏有你!” 一夜酣睡,天光大亮时才从床上起身,绿儿过来伺候他洗漱,听她说马大脚其实一宿没睡,上半夜赶制了一件衣裳,天没亮就起来做了烙饼。 听她这么说,马度不由得对马大脚致以深切的同情。为了让亲爹吃上一口家乡美食,已经做了三次了,还没有送到亲爹的口里。 刚到厅里,就听见老泥鳅招呼,“快来,快来,快看看娘娘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当然是烙饼,昨天娘娘送来的,可都被你们吃了,今天的谁也不能跟我抢……常茂!”马度打掉他伸向筐子的手,用盖布包裹了,直接揣进怀里。 “看你小气的,娘娘都没说什么。” “哪儿那么多废话,吃饱了把位子让给我。” 常茂起身对马大脚道:“微臣告退,这就准备车马护卫了。” 马大脚点点头,“莫要大张旗鼓,让护卫便装随行就好,不要扰了街面上的生意。” 马度忙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宋霜道:“澎湖的东西又便宜又齐全,娘娘要和我们一起去街上采买,娘娘说咱家的护卫缺胳膊瞎眼的在街上太扎眼,就换常家亲兵随行。” “哦,回头我也去,正好帮你们算账,莫要给奸商给坑了,赶紧的吃饭。” 马度立刻明白这是马大脚的脱身之计,常茂的亲兵哪里认得马大脚,到了街上一群妇人丫鬟仆役在一间间铺子里面进进出出立刻就看花了眼。 马度带着马大脚从一间铺子的后门钻了出来,然后沿着无人小巷,往马洪他们的住处去。 马大脚突然出声问道:“阿弟和陛下谈好了吗?” “嗯,谈好了,陛下给我澎湖封地,还给我一千士卒在南洋开辟立足之地,算是给了小弟一条后路了。”马度停下脚步道:“弟之前不辞而别,还请阿姐责罚。” 马大脚正色道:“人生而自由,人生却处处桎梏,你本就是自由之人向往自由何错之有!” 自由在这个时代近乎是个贬义词,乡间懒汉是自由的,街头的青皮是自由的。相反,衡量一个优秀的人标准是规矩,是体统。 马度抠抠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张口闭口都要谈规矩的马大脚说的话?倒像是某个欧洲近代的哲学家所说的。 忽然看见马大脚眼中的宠溺神情,马度瞬间明白了,“多谢阿姐疼爱。” 马大脚笑道:“阿弟不必担心,只要我活着,陛下身体康健你会一直平安的。” 马度正要问这跟老朱身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就听见一个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那脚步声匀称迅速,声音却很小,是个练家子! 马度忙对马大脚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拉着她躲到了墙角,刚从腰里拔出火铳就见一个人影绕过拐角撞了上来! 第760章 见面礼 碧琳搓着胸口,包子脸皱成一团,“这东西戳得孩儿好疼啊!” 马度曲起手指怒不可遏的给她来了两个脑瓜崩,“疼一点算什么!刚才你的小命差点都没有了,不跟着你娘好好逛街,跟踪我做什么!” 碧琳捂着脑门道:“孩儿刚才就是想再去看看小熊,可是那家人已经搬走了,正要回去就见爹和娘娘鬼鬼祟祟的进了巷子,就想跟过来瞧瞧。” “什么鬼鬼祟祟,爹爹是带娘娘诊病!赶紧的回去,不然你娘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碧琳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孩儿不走,最不喜欢和娘一起逛街,爹爹去哪儿就带上孩儿一起去吧。”她又瘪着嘴可怜巴巴的看向马大脚,“娘娘,就带上碧琳吧。” 马大脚把她拉到身前,伸手给她揉揉脑门,“好,跟着一起去吧,爹爹见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娘娘这怎么行,她要是说露了嘴会惹麻烦的。” “我看碧琳的嘴比你严实!”她又问碧琳,“是也不是?” “娘娘说的是,碧琳的嘴比爹爹严实多了!”碧琳说着还扒着眼皮吐了吐舌头冲马度做了个鬼脸。 “小丫头反了天了,看老子不收拾你!” 不等马度抬手碧琳连忙的躲到马大脚的身后,马大脚呵呵的笑道:“你俩莫要闹了,时间不多咱们快些走吧。” 三人这才快步往马洪的住所赶去,马度这才发现碧琳年纪不大脚力却很好,一直走在最前面,两人要甩开了腿才能跟得上她,心说这丫头跟着宋克学得功夫没有白练。 白天客栈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掌柜守在柜台里,马度跟掌柜的招呼一声,就带着两个人到了后院去寻人。 马度伸手敲了敲门,很快刘基就把房门打开了,这四个人每天躲在阴暗的房间里面,都快变成吸血鬼了,见马度到来就好像有猎物上门似得,一个个笑着从通铺上下来。 马度进了屋就打开窗子,“这澎湖又湿又潮,你们好歹也开窗通通风都快发霉了,前些天海军异常举动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不用这么的紧张,可以出门在附近走走。” 彭莹玉笑呵呵的道:“有你给的银钱,咱们不缺吃喝,正好在屋里念经打坐,大热天的出去做什么。 他冲着屋子外面的马大脚招招手,“丫头快进来,你爹爹这两日可是十分的挂念你呢。” 丫头?这老秃驴敢叫一国之母丫头,换个场合都要把他大卸八块。 马大脚也不介意,若较真算起来,他还得叫彭玉一声师爷呢。 彭莹玉拍拍刘基和张定边,“都到院子里去,莫要打搅别人一家团聚。” “晚辈做了些宿州老家的吃食给爹爹,彭祖师若不嫌弃一起尝尝。” 彭莹玉哪里是会客气的人,“那贫僧可是要沾光了。” 马度从怀里取出小布包跟一个荷叶包摊在桌子上,马洪见了眼圈立刻就红了,“是烙饼!” “小时候记得爹爹最爱吃烙饼,女儿就做了几张给您尝尝。” 马度对马洪道:“您有所不知,阿姐可不仅仅是做了几张,前前后后总共做了三次好几十张,却又不能说是给您吃的,都被一些不长眼的拿去了,好不容易才剩下这些。” 彭莹玉哈哈的笑道:“我徒儿好福气,有这样的孝顺的闺女,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尝尝她的心意。” 马大脚拿筷子夹了些切碎的腌黄瓜腌豆角放在饼上,卷起来递给马洪,“爹爹尝尝我的手艺。” 马洪笑呵呵的接过来塞进嘴里,大大的咬了一口,使劲的咀嚼着,眼中有泪光闪过待咽下去了就迫不及待的道:“没错,就是老家的口味,饼也烙得劲道,手艺好极了!咦,这小丫头是哪个?”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站在门边上的碧琳。 正在卷饼的彭和尚道:“瞧你这话问的,看看这娃儿的眉眼像谁不就知道了。” “碧琳过来!”马度伸手把碧琳叫到身前介绍道:“这是爹和娘娘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赶紧的磕头见礼!” 若是小骉一定会一脸蠢萌的问什么时候蹦出来一个爷爷,还会问马度为什么要掐他的胳膊,甚至可能问自己的爷爷怎得不是皇上敕封的徐王而是个老和尚。 碧琳不仅见过大场面的又是个戏精,得到马度的暗示,立刻上前两步到马洪的跟前直接拜倒,“孙女碧琳拜见祖父,请祖父安好!” 明知道这个孙女跟自己半点血缘也无,可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给自己磕头问安,不由得心中欢喜,伸手将碧琳扶起来,一边给她拍打膝盖上的尘土,还一边昧着良心说鬼话,“这孩子跟秀英小时候长得一个样!” 马洪下意识的在身上摸了个遍,不用问也知道是在找见面礼,可他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和尚能有什么家当,能摸得出来东西才是怪了。 不等旁人给他解围,碧琳已经开口了,“碧琳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祖父,从不曾承欢膝下,怎好收孙女礼物,能让孙女多看您几眼就很开心了。” 马洪红着眼摸摸碧琳的双丫髻,“真是个乖巧懂事好女娃!”这话说得肯定是真心实意,只是一点都不客观。 彭莹玉突然把一个东西塞到马洪手里,“既然是好孩子当然委屈不得!” 马洪神情一怔,“师傅这不是……” 彭莹玉摆摆手道:“不过是身外之物,留着也是无用,拿来给娃儿做见面礼吧。” 马度扫一眼,那不过是一个两寸许的长方形玉坠,玉质似乎还不怎么样,放到市面上能卖二两银子就算是不错了。 “孙儿多谢祖父!还有……” “这是彭祖师!” “多谢彭祖师!” “好好好!”彭和尚摸摸她的脑袋又捏捏她的肩头和胳膊,“真是个好苗子!她似乎学过武艺,不知道师从哪位名师高人?” “哪有什么名师高人,小孩子贪玩,跟我那妻兄学了几式太祖长拳。” 彭和尚笑道:“是太祖长拳哪,好功夫好功夫,呵呵……” “彭祖师,不如让阿姐在屋里和父亲叙话,咱们出去,我有事情要给您说!” :。: 第761章 离别 张定边问道:“你走不了啦?” 马度点头道:“是的,走不了啦,皇上此次来澎湖便是为了拦我的。” 刘基笑了笑,“老夫一点都不意外,无论是谁坐天下,都不会轻易的放玄重离去的,皇上亲自来澎湖拦你也算是极大的诚心了,想必许了你不少的好处吧。” “一丢丢好处而已,是我太小瞧锦衣卫了,唉……早知道就不停澎湖直接奔渤泥去了!” 刘基摇摇头,“你弄了那么大个阵仗,不被发现才是怪了,再说你怎么就知道在渤泥没有人拦着你?玄重你且放心,此次回了应天,皇上只会给你更多的重视和荣宠,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布置。” 彭和尚问道:“这么说那神仙福地,咱们几个是去不成了?若是送我们去渤泥的话,还不如呆在澎湖。这里好像没有寺庙,不如你出钱盖上一个,佛爷我来做主持。” “彭祖师真会想好事,您以为建寺庙不用官府审查吗?我说的那地方,你们还是去得的,不过是跟着旁人去,她已经在那个地方建了落脚点,也有了一定的规模,生活水平也是不差,她会替我好生照料你们的。” 刘基追问道:“哦,他是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信赖。” 马度拱拱手道:“请先生恕我暂且不能相告,等到了地方自然会知道她的来路。” 彭和尚嘿嘿的笑着对刘基道:“这小子对咱们几个还算坦诚,却不肯告知那人的身份,想必身份比我们还见不得光,难怪他一见姓朱的大开杀戒就往海外逃呢,原来是心虚啊!” “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事情。”马度正色道:“皇上已经下令常茂三天之内回去渤泥,我原本准备带往海外的十几船物资都便宜他了,到时候我会把你们安置到到船上离开澎湖。” “佛爷没什么好说的,全凭你安排就是!” 碧琳从屋子里头探出头来,冲着马度招手道:“爹爹快进来,娘娘叫你哩!” “这就来!”马度跟彭和尚告罪了一声就进了屋子,“阿姐叫我什么事?” “听爹爹说你之前准备带上他们一起走,现如今你去不成了,又该如何安顿爹爹?” 碧琳插嘴道:“爹爹难道不把祖父接到应天奉养吗?这可有违人子的孝道啊。” “顽皮!莫要吱声听你爹爹说!”马洪笑呵呵的把她揽到身旁。 瞪了碧琳一眼,马度这才道:“阿姐放心,我虽然去不得了,但是有靠的住的人可以托付,常茂出发之时便可以随船出海,经渤泥转道再去……” 马大脚摆摆手打断,“去哪里不必跟我说,你做事阿姐放心。嗯,那里很远吧?” “嗯,很远。” 马大脚的眼中多了一些伤怀,“今天怕是女儿最后一回和爹爹叙话谈天了。” “能这般面对面的说话,已经是佛祖眷顾垂怜,岂敢奢望更多。” 马大脚从怀中取出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只赶了这一件僧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爹爹且将就着穿。” 马洪接过来用粗糙的老手抚摸了一遍,赞道:“好针脚,比你母亲的手艺还好!快来帮我穿上,这就给那三个显摆显摆。” 他迫不及待的换上,转了转身子,“好,正合身,布料也透气舒服。呵呵……”。 他伸手拍拍给他整理衣裳的马大脚,“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莫要生了纰漏,不然为父便真的走不得了,还要连累旁人。” 马大脚怔了怔就点了点头,一提裙裾立刻跪在地上,马度冲着碧琳打了个颜色一起跟着跪了。 只听见马大脚道:“女儿与玄重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膝下尽孝,只望父亲日后能保重身体,以待来日再见。”她说完就躬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好!你的话为父记在心里了,你也要保重身体,勿要为宫中琐事而累。”马洪将女儿扶了起来,“走吧,有玄重安顿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直接绕过了马度去扶碧琳,“丫头,祖父有要事交给你。” “祖父尽管吩咐,碧琳做不到的还有爹爹。” “呵呵……不是什么难事,回了应天有时间就去宫里陪你姑母说说话。” 碧琳小脑袋点的如小鸡啄米,“祖父放心,碧琳有时间定然去宫里看娘娘。” “好孩子,回家吧,祖父送送你!”马洪拉着碧琳到了屋子外面。 没有人扶马度,只好自己站起来出了屋子,马洪到了院子里头立刻显摆自己的闺女做的僧袍,其他三人自然识趣的附和夸赞。 马大脚接过碧琳的手,“爹爹就送到这里吧,女儿走了!” “哎,走吧!”马洪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 马大脚应了一声拉着碧琳转身离去,生怕多看一眼就迈不动脚步。马度与四人约好时间也随之离去。 看着院门的方向,马洪神情怔怔久久不语,彭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伦亲情也算是享过了,还有什么不舍的,日后怕是再难相见,若是动了凡俗之心,日子只怕难过了。” “阿弥陀佛,师父教训的是,徒弟知道了!”马洪又问彭莹玉,“为何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女娃儿,一不小心怕是会给她带来灾祸的。” “那东西就算放在锦衣卫的眼前他们也不认得,能有什么灾祸,再说那女娃可能是我道中人东西给她正合适。” 马洪一惊,“师傅此话何意?” “这就说来话长了,早年两教一体,为师与白莲教众往来密切,曾结识一身手通天的高人,他身形灵巧犹如蝙蝠,即使不用绳索梯子,一息之间便能攀上三丈高的城墙,更是使的一手好暗器,若是缠斗起来为师的这种粗笨功夫也是比不过。” “哦!”马洪似乎想到了什么,“师父是说那小女娃的学的不是太祖长拳?” “太祖长拳架势浑厚朴实无华,你看那女娃儿走路跟飘的一样,怎会是太祖长拳,我观她步法倒是像极了白莲教的那位。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你那便宜儿子就算不愿意给皇帝做长工,也没理由跟白莲教勾结,反正我们去了海外那玩意儿留着也是无用,只当给她做个念想,走吧,回屋!” 刘基走过来道:“我去吩咐伙计置办午饭,不知祖师想吃什么菜。” “嘿嘿……有钱了就是好,尽管拣好的上就是,反正日后有人照应了,不必每日化斋超渡了。对了,你看那女娃儿面相如何?” 刘基回道:“您是玄重家的千金?有这么个老子,自然是富贵之相!” 彭莹玉不屑的道:“整天的与人相面占卜也没见你道行有什么精进。” “呵呵……我相的是人心,卜的是世事。以面相手相测前途命运,总是太过缥缈了。祖师以为我算得不对,这侯爵府的千金难道不是富贵之相,说不准以后是国公千金,更甚者是藩属王女呢。” 彭莹玉摇着头,“说的不准确,佛爷以为这女娃面相极贵!” 第762章 孩子 把碧琳和马大脚两个送回街面上,家里的女人依旧在大包小包的购物,护卫们成了人形的移动货架,没有人注意他们失踪了一个多时辰。 “碧琳,今天的事情一定要管好嘴巴,就算是你娘也不能说!” 碧琳歪着脑袋,“爹爹说的什么事,孩儿一直跟着娘娘逛街不知道呢。” 那么懵懂无知的模样,几乎连马度都骗过去了,他没好气道:“不知道那便是最好了!我还要办点事,你和娘娘早点回去。” 马度离开了街道,撒腿就奔张敏珠居住的小巷子,一连朝着那后窗扔了好几个石子,也不见佳人开窗。这驴脾气跟张士诚还真像,拌了几句嘴就不理人了,走了也不说一声。 马度觉得她不可能搬太远一定就在这附近,沿着巷子走了一圈,心里有了主意,清了清的嗓子朗声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他没有念完就听见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行到院门处便停止了,门缝里露出微微摆动的裙裾和一只忽闪忽闪的大眼。 马度笑道:“我就知道你没走远……” 话没说完,吱嘎一声院门大开,只见一个胖大的婆娘闪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擀面杖,“你这登徒子,前天见你爬人家窗户,今天又来念些淫词浪曲是又要勾引哪个!” 见来人不是张敏珠,马度讪讪的拱手,“打扰大嫂清净,真是对不住了,小可这就走!” 马度刚刚转身腰上却是一紧,扭头一看只见那婆娘的大手正抓着他的腰带,嘿嘿的笑道:“你这登徒子撩拨了老娘就要走吗?” 看看妇人宽大的肩膀和粗壮的腰身,马度连连摆手,“大嫂你是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路过,刚才那不是念给你听的……” “俺管你是念给谁听的,反正俺是听见了,不能白白放你走了。还不快进来,俺家男人出海了不在家,便宜你了!” “大嫂使不得啊!使不得!” 妇人可不管马度说什么,生拉硬拽的往屋里面拖,力气也是不小,马度一个踉跄就被拽进了门里。 马度心生凄惶,觉得自己就像是唐僧被拽进了野猪洞,拽着门环不肯进去,“大嫂你在这样我可就要叫了!” 话刚刚说完就听见,屋门处想起一阵咯咯的笑声,扭头是一看只见张敏珠正倚在门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脸的幸灾乐祸。 马度松开门环,整了整一下衣衫道:“这位大嫂你可真会演!” 妇人也是乐不可支,掩着嘴道:“都是这位娘子让俺做的,你自去找她说!”她随手拎起门边的菜篮子,压低声音道:“俺去市上买菜了,半下午才回来!” 她说着就提着篮子出了门,啪嗒一声似乎还锁上门了,还真是一位贴心的大嫂。 张敏珠磕着瓜子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呢。” “怎么会!这么多年才难得见上面,我怎么会不珍惜!”马度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床上说话!”不理张敏珠的抗议,马度将她横抱起来进了屋里,两人鏖战多时方才挺在床上喘气。 “你不用这么躲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海军并不是冲你来的是冲着我来的,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冲你来的!”张敏珠一惊不由得坐了起来露出雪白香肩,“你不是海军的最高长官吗?” “切!你太小看我大明的皇帝了,他才是大明所有军队的最高长官。”马度把她按倒,“皇上发现我准备撂挑子跑路,便在澎湖设下套子等我来钻,现在我全家老小怕是出不得澎湖了。” “那你还要回去给他卖命?” “不然又如何,我不能拿全家老小的命来冒险,好在我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来布置。”马度捋捋她的头发,“你也早点离开澎湖吧,这两天就安排你随船去渤泥。” “渤泥?”张敏珠叹了口气,“说道渤泥我就心酸哪,我大吴正准备和他们建立邦交呢,就被明国的军队给灭了。” 听她说的一本正经,马度不由得笑了笑,张敏珠立刻张口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笑什么笑,我大吴虽不及父亲在世时那般强大,却也是有近万子民数千兵卒,不是过家家的。” “好,知道你不是过家家的。”马度正色道:“我劝你还是低调一些,那位若是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未必不会派兵出海围剿你,到时候你我可是连最后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了。” “听你的,我以后不再冒失了,日后只以海商的名义与人往来就是。” “希望你不是敷衍我的,我有一件事情要紧的事情麻烦你。” 张敏珠没好气的道:“说的这般见外,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躺在旁的女人床上呢。说吧,就是杀人放火事情我也做得。” “可不是,这床难道不是刚才那位大嫂的。用不着你杀人放火,不过是帮我照看几个人,几个出家的老人。” “没那么简单吧?” “他们自然不是普通的出家人,你早晚会知道他们的身份,你会用得着他们的!” “我应下了!”张敏珠正色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宗昭,若是他遇到危难定要替我保他,最好能帮我打听到宗州和百金的下落。” “等他一毕业,我就劝他到你那里去,我摸不准他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看过他写过的所有的文章,没有什么反意有为生民立命之心,可是他的化名让我很不放心啊!” “哦,他用的什么化名?” “吴复中!” 张敏珠喃喃的道:“吴复中?终复吴!我的好弟弟……” 一招别离便是万里之遥,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难免伤心难过,大鱼儿已经是哭成了泪人,老泥鳅用粗糙的老手给他擦着眼泪,“你哭个啥,一个在湖里靠鱼虾养活大的女娃子,如今做了侯爵夫人成了金贵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哥哥说了,这样的快船从你那地界到应天也不过二十来天,想回来就回来。” “孙女知道了,有时间就回来看爷爷!”大鱼儿又对宋霜道:“麻烦嫂嫂以后多多照料爷爷了!” “哪里话这不是嫂嫂应该做的!你哥哥让我告诉你,到了那边多种青蒿常熏艾草莫要染了疟疾。” 大鱼儿点点头道:“多谢嫂嫂,妹子照做就是!” 家里人挨个的上来和大鱼儿告别,却不见马度的影子,大鱼儿摸着眼泪问道:“怎得不见哥哥,他这是去哪儿了!” 宋霜回道:“早先我还以为你哥哥最疼小鱼儿,现在看来是最疼你了,给你了十船物资还不够,又给你置办了好些东西,还有上千农奴供你驱使,现在正给你装船呢。” 忽然想起以前马度很久以前对自己的嘱托,大鱼儿对宋霜道:“嫂嫂放心,妹子一定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在码头的另外一侧,马度指挥者仆役将一个个的箱笼放到甲板上,船长老孙道:“船舱里头装满了,这些箱笼就先放在这儿吧,回头俺让人腾出空来再搬进去,您看可好?” “你是船长自然听你安排!”马度指了指身后的几人,“老孙,这几个人是我的在澎湖结识的几个朋友,他们要去渤泥,你就稍上他们一路,务必要好生照料。” “侯爷说哪里话,您的朋友那便是咱们的半个主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几位贵客里面请,下头烧着锅炉太热,您们就住上头的船舱吧。” 彭莹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几个皮糙肉厚,住哪里都是一样,这上头的船舱就让给女施主吧。” 第一次见到彭莹玉像个出家人,当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的时候,脸上没有凶戾之气,反倒是带着一种圣洁慈祥,像足了得道高僧。 马度直喊邪门,难怪能忽悠那么多人跟着他抛家舍业的造反呢。可下一秒他就跑到甲板的一角,从怀里掏出一包猪头肉腰里拿出一个酒葫芦吃喝起来,差点没把马度给晃倒。 张定边紧随其后,“原来祖师早就准备,大海之上喝酒吃肉定然痛快!” “替我好好照顾她!”马洪拍着马度的肩膀殷切的嘱咐,也跟快步跟过去了。 刘基把马度拉到一旁,“老夫之前跟你说过,你回去之后会有更多荣宠、重用,但是他对你会少一分信任多一分防备,劝早日筹谋脱身之计,老夫在海外等你!不说了,他们要吃完了!” 张敏珠对马度道:“这几个还真是高人做派,我走了!”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船舱,赵初一冲着马度拱了拱手也跟了进去。 “这都是些什么人!”马度嘀咕一句下了船,缓步进了附近一座酒楼的,二楼的一个房间马大脚正端着望远镜看向港口,听见开门声头也不回的道:“玄重那女子就是你的外室吗?” 马度凑到窗边回道:“是了!” “嗯,你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这女子模样标致居住端庄,也没有儿女情长惺惺作态,不是个普通女子,把父亲交给她我也放心,不知她是个什么出身来路?” “嗯,她是当年被倭寇掳来澎湖的,只知道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不忍家族蒙羞,不曾向我提过家门。”马度随口编者瞎话,这两日他说谎的本事见长了不少,张敏珠可不是受害的无辜少女,而是海盗头子。 马大脚叹口气,“遭过难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起锚了……船动了……出港了,再也见不着了……” 她的调门突然一高,“咦?她从箱笼里面拉出来一个孩子!” 第763章 线索 从马大脚的手里接过望远镜,马度迫不及待的扣在眼睛上,向着那艘刚刚驶离港口的船望去,见张敏珠站在甲板上,身边还有一个小童,还不及张敏珠的腰高,怀里抱着一只树袋熊,离得太远已经是看不清他的五官模样。 张敏珠低头给小童说了什么,那小童突然举起手来朝着港口的方向挥了挥似是告别,这才重新的进了船舱,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可恶,这女人!”马度重重的一掌在窗棂上,险些将上面的窗户上的将窗户上的玻璃震得哐当作响。 马大脚在一旁问道:“那孩子是你的种吗?你莫非是不知道?” “看他年纪大约是了,不然这女人也不会藏着掖着的不让我见!”马度从那小童的身高判断他大约五岁左右,算起来年龄正合适。 他大约猜得到张敏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有孩子的存在,因为那孩子很可能姓张而不是姓马。 老朱对马度还是有些信誉的,真的给了他一千士卒,没有任何的水分和折扣,都是从海军里面挑选出来的精锐,甚至还包括他们的家眷总共数千人。 马度全盘收下,却不敢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心腹私兵,谁敢保证他们之中没有锦衣卫呢,最终还是把他们安置在了澎湖的封地上。 这些人的弃了兵甲日后就是商船的伙计水手,婆娘的则留在家里养儿育女照顾老人,有农奴驱使农奴下田耕作也不算辛苦。 一转眼,就从大头兵成了收入丰厚有田有产还有奴仆的老爷,把同袍们羡慕的不行,还有人跑来找马度可不可以退伍去他的封地,都被马度一股脑儿的撵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一千士卒估摸着老朱已经疼得心头流血了,马度哪里还敢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他的便宜岂是好占的,只被他看到了小辫子,马度都得交出半个世界来给他,来抚平他手指和心灵的伤口。 安顿好这些,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包括老朱在内都渐渐褪去了对澎湖的新奇,即使生活在江南也受不了这里的潮热。 老朱生了痱子身上痒得厉害,加上离京日久放心不下在应天监国的朱标,便启程回京。作为老朱的猎物,马度一家少不得要跟着一起回去。 宋霜没有半点作为猎物的觉悟,每天拉着猎人的妻子在海上打麻将打发时间,倒也轻松快活。可怜马度却要给猎人上药,老朱趴在竹塌上,后背的衣襟掀开,马度拿着药膏轻轻的给他涂抹。 给比基尼美女擦防晒油的梦想没有完成,却给皇帝老儿擦药膏,不得不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即使这样被服务的人仍旧是不停的抱怨,“要不是为了拦你,朕哪至于来澎湖,不来澎湖就不会生痱子,让你给朕抹点药也不用心。” “陛下您的痱子都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不用每天上药了……” 马度话没说完,就听见噗的一声响,感觉几滴水和着水雾落在他的头脸上,“船舱上头的是哪个混球在吐口水,没看见我正在给皇上上药呢吗,小骉是不是你,这是又欠揍了!” 他抬起头来,只见几个小家伙正趴在护栏上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向一侧的船舷,张口结舌的道:“大……大鱼!” “大鱼?”马度正奇怪间,又见一蓬水雾从船舷外喷了出来。 “哈!这大鱼又放屁了!”舱顶的小家伙们兴奋的手舞足蹈。 马度顿时明白发生了,连忙的跑到船边上,扶着船舷向外张望,只见个水面之下有一个巨大的阴影紧紧的跟着船舷边上,不时的发出低沉的鸣叫,声音低沉却又嘹亮,犹如龙吟虎啸。 刚才还欢呼雀跃几个小家伙立刻闭嘴,不顾天热像受惊的鸡仔一样挤作一堆,马度苦笑着对他们道:“莫怕,莫怕,这鲸鱼不是来攻击我们的,它刚才不过是给咱们打个招呼罢了。” 老朱背着手往下瞧了瞧,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说的便是它吧。” “是了,爷爷称其为鲸鱼!” “哈哈……这可是传说中的神物啊,玄重以大鱼做宠物,朕也想弄一条养在玄武湖里,你看如何啊?” 老朱还真是贪心,见着好的就想着往家里捞,马度只好在一旁劝道:“陛下真龙天子,这鲸鱼见陛下龙气于舟船之上便来陛见足见其灵性,陛下当以厚赏,何苦拘了它没了自由,再说它生活在海里到了淡水里只怕活不下去。” 老朱扣了扣耳朵,“朕怎么觉得你这话另有所指啊,该不是拿它比做你自己吧,就算大明是个牢笼,她也足够大足以让你遨游了。” 都说老朱的疑心病重,从前也没怎么感受,这次真的是领教了,一头鲸鱼也能和他联系起来,真是服了老朱了。 见马度面色不爽,老朱伸手拍拍他,“看你这小气样,朕与你说笑还当真了!” 老朱拍着了拍船舷道:“朕的大明就像是一艘巨舰,朕是船长,你便是掌舵掌帆之人,你把大明带到了一片未知的海域若是甩手不敢,这艘巨舰只能兜圈子,大明是朕的天下,一样有你的心血,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有一天撞上触礁沉没或者被飓风骇浪卷入海底?” 他言辞诚恳,马度自然不能敷衍了事郑重拱手道:“大明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孩,她虽然姓朱,陛下却愿意把交给微臣教导,有哪个先生不希望自己学生成才呢。” “呵呵……这比方朕觉得更恰当。朕知道你的顾虑,保儿的事情让你寒了心,朕自会给你和保儿一个交代,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没有见到杨书平。他便是去查这件事情了,给保儿下毒的人抓到了是府里的一个帮厨。” 马度笑问道:“陛下相信这个结果,一个帮厨会无缘无故的给国公下毒,背后会没有人指使!” “朕哪有那么蠢,只是那帮厨不等锦衣卫严刑逼供便已经自尽了,可线索却没有断。”老朱在手指上吐了涂抹,在船舷上写了一个字,准备的说是半个字,“古”少了最后下面的一横。 “胡惟庸死在密室之中,他沾着自己的血写了这半个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这个字是指他的长随古老三,现在想来他并不是想写‘古’而是想写旁的!” 老朱又吐了口吐沫在上面添了两笔,就成了上面一个“十”下面一个“曰”。 “这是什么字,微臣才疏学浅不认得。” 老朱不说话,又吐了口吐沫,在“曰”的下面又加了一个“十”,一道灵光在马度脑中闪过,不由得道:“难道是韩?不可能,他没有理由的!” 老朱没好气的道:“你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朕杀起亲外甥来便有十足的理由了!这两个看似不相关的案子本就有联系朕不便与你说,古往今来人心这东西便是最难测的。” :。: 第764章 徐国公 “安插线人在别人家里,侦探隐私下毒暗杀,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了。不知道陛下如何处置他?” “朕没有证据,他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不能因为猜测就处置了他,朕会让他死的明白的,不然你和保儿也不会心服口服。” 老朱摆摆手道:“总之这事你不要管了,等回了应天你跟保儿通个气稳住他的情绪,不要憋出病来。” 马度躬身一揖道:“微臣领旨!” 老朱用指头戳戳马度的胸口,“若对朕有敬畏之心还会将朕赐的官爵弃如敝履,起来吧,做给谁看哪!玄重可知朕一生当中最敬佩两种人,一种是忠义勇烈之人;另外一种便是真正的不计功名利禄的高人。 第一种人很多,可是第二种人朕也只认识叶兑一个。朕知道玄重不是第一种,可万万没有你会是第二种,那么大的家业说丢就丢了,朕都替你心疼啊!” “陛下弄错了,微臣不是第一种人更不是第二种人,而是第三种人,微臣只是惜命而已,爱惜自己也爱惜家人对功名利禄看得淡了些,微臣这样的人在世上有许多,算不得什么高人。” 这是马度对老朱的表态,也给他划出了自己底线,告诉他自己最在乎是什么。 老朱点点头,“你说的朕明白,其实你珍视的一样也是朕看重的,可朕不及你,若是让朕为了妻儿抛却江山,怕是做不到。” “陛下说笑了,您是皇帝怎可与百姓相较,百姓是先有家才有国,帝王以国为家,甚至可以反过来说有国才有家,若是遇上一个把家看得比国还重的帝王,那才不是社稷之福。” “哈哈……没错,朕是以国为家!”老朱突然伸出手放在胸前,“玄重若不忍心看朕和儿孙无家无国,就与朕共建大明吧!” 马度笑着伸手与他击掌,心里却道:“咱们的战争开始了!” 刘基跟马度说过,回到应天后他会得到更多的荣宠,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在码头上刚刚和老朱分手,换了小船回到方山家里连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老朱的圣旨就来了。 从前给马度颁旨都是三两个太监糊弄了事,时常为了省一个玉质的卷轴抠门的老朱只颁口谕。 这次却是不然,仪仗从未有过的完整敲锣打鼓扛旗的延伸出半里,宣旨的也不是元生这个死太监,而是正八经礼部堂官。 如此阵仗马度差点怀疑老朱废了朱标立他做太子,他不敢怠慢连忙的让家里人摆案焚香,全家老小不顾旅途疲惫在日头底下跪地接旨。 谁知道这圣旨又臭又长,开头把马度一阵好夸,细数他入世以来功绩,在烈日底下跪了快一炷香的马度头晕眼花,只隐约的听见“徐国公”和“太子少师”两个官衔。这还不算,宋霜和小骉也各有封赏,就连庶出的小云老朱也没有放过。 礼部侍郎张筹将圣旨卷好捧到马度的手里,不顾念得口干舌燥,笑着恭贺:“恭喜公爷,得封国公位极人臣哪!” 徐国公的封号自然不是随便给的,那是因为他的便宜老爹被追封了徐王。马度倒是多么在意这个公爵,心里高兴的是以后没谁敢当面叫他马侯了。 宣旨的人是礼部的堂官,这让马度省了一笔的赏银,把那侍郎请到厅里只用了一碗茶便算是将他打发了。 小骉已经迫不及待的过来笑呵呵的问:“爹爹孩儿这骑都尉到底是个几品官?” “这算什么官,不过是个从四品的武勋闲职,你高兴什么。” 老泥鳅笑呵呵的把小骉拉到跟前,“咦,话可不能说,不管闲职还是忙职都是官儿,四品那可是和知府老爷一样的大官!俺孙儿就是出息,你爹爹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官职。” 这话是不假,可要是没他那个没出息的老子,小骉这还在流鼻涕的年纪上哪儿去弄个四品的武勋。 小骉得意的走到碧琳跟前,“姐姐我又升官儿了,和知府一样大的官呢,嘿嘿……我再去跟中秋显摆显摆。” 看着小骉得意的模样碧琳撇撇嘴,“不过是沾爹爹的光荫封了个小官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马度调侃道:“想当官还不容易,再大两岁就让你嫁到徐家,到时候我求皇上给你封你个诰命。以后徐辉祖继承了爵位,你就是国公夫人和你娘一样的一品诰命,这样可好?” 碧琳一握拳头,“哼!功名当从马上去,孩儿才不要沾旁人的光,我要去练武了。”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厅中的众人一阵欢笑。 老刘快步进了屋,“侯爷书院里的薄先生到家里来拜访您呢?” 薄启会来马度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千金宝贝这会正在绿儿的怀里呢。马度吩咐老刘带他去书房,自己当下起身到书房等他。 没多大一会儿,就见他快步进来,不等气喘匀张口便问:“你不是走了吗,怎得又回来了还封了公爵,该不是把老夫给卖了吧,我的女儿呢!” 马度对老刘摆摆手,老刘立刻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这才对薄启道:“你咋呼什么,你的宝贝女儿就在我家后宅,由我小妾照看呢,你随时可以把她带走。” 薄启长长的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说说怎么回事,你该不是还眷恋着高官厚禄后悔了吧。” 马度摇摇头直接道:“他亲自到澎湖把我拦住了。” “谁?他到澎湖拦你!”薄启瞪着大眼反问,可立刻就明白马度指的是谁。 “嗯,定是他提前得到了风声,猜出来我要走。” 薄启连忙的摆手,“风声绝不是从老夫这里出去,毕竟老夫的女儿还在你手里!你不是说你家里也又安插的锦衣卫吗,消息定是从你自己家里走漏的。”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消息也不是从我这里走漏的,估计是沈万三那里露了风声,是我太大意了。毕竟他是我最大的合作伙伴又富可敌国,皇上在他的府里安插锦衣卫再正常不过,我却没有想到。此次让他帮忙筹措了大量物资,怎么可能不惹人主意,恰巧我又去澎湖这才惹得他疑心。” 薄启用手背拍着另外一手的手心,“那现在怎么办?” 马度一摊手,“还能怎么办,你没瞧见我都封公了吗,他的意思只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薄启却冷哼一声,“若是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就不会给你封公了,一个公爵就把你给收买了?他心里想什么老夫最清楚不过,因为老夫也做过皇帝,你若不听良言,早晚有你后悔的!” “呵呵……”马度笑笑道:“你不用吓唬我,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别说一个公爵就算是一个王爵也收买不了我,我不会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冒险,哪怕是一星半点,我的脚步自然也不会停下。只要我在一日,必保你的女儿平安无事,当然你得好好为我工作。” 薄启捋着胡子笑道:“嘿嘿……听你这么说老夫的心便能放回肚里了!” 三十岁的国公没什么稀罕的,李文忠封爵的时候比马度还小一岁,不过眼下他确实是大明最年轻的公爵,最炙手可热的勋贵。 从封公的第二天便有人开始上门恭贺,除了亲朋故旧和便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学生,当然也不乏上门抱大腿的官员,以为老朱会重新中书省让老子当宰相吗?这些瞎了眼的,马度统统的扫地出门。 等过了这一阵风头,马度这才算是得了空闲到了城里去见李文忠。老朱已经解了他的禁足,可是他仍旧足不出户,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沉湎酒色,每日在家练武射箭,已经恢复些从前的精神气。 两人酒酣耳热之际,马度这才将这次出海的始末跟李文忠讲了,尤其是老朱割破手指赌咒发誓的桥段,以及归途上老朱的推测详细的给李文忠说了。 和想象中不同,李文忠没有捶胸顿足痛苦流涕哭喊“我错怪了皇上”之类话,只是端着酒杯笑呵呵的道:“我等着他的答复!” 没有腥风血雨,不用提心吊胆这一年的夏天似乎过得很快,中秋节似乎来的也更早了,书院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来报考书院的人越来越多,即使书院很大也没有那么多房屋供他们住宿,叶兑不愿这些远道而来的学子再花钱住价格高涨的客栈,就挨家挨户的拜访马家的佃户,请他们让这些学子借宿,书院会给补贴。 老崔带头抗议说新来的山长糟践人,书院的事就是公爷的事,公爷的事就是他们的事,让娃子在家里住几天咋啦,家里不缺地方更不缺那口饭吃,只管让书院往他家里送人。 这不他起了个大早,躬着身子背着手缓步走到官道旁的猪肉摊子上,伸着两个指头道:“老郑给俺割八斤猪肉,都要最肥的膘子肉!” 屠夫拿着油亮亮的刀子笑问道:“你家里还缺油水?肥肉虽然香,可吃多了也腻得慌!” “呵呵……你不知道俺家里住了五个来书院赶考的小相公,自然要吃好的,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家小气呢,回头坏了公爷的名声可不好!” “若是这样那就更不能吃肥肉了,猪油吃多了蒙住心眼,进了考场写不出字来那才埋怨你。” “那倒也是,你就给俺换成五花肉吧!” “好嘞!”郑屠户蹭了蹭刀子,一边割肉一边调侃,“您这么殷勤招待,怕不是单单为了公爷的名声吧,是不是还想趁机给你的小孙女相个金龟婿。” “呸,俺哪有你那么多的鬼心眼,不过你倒是提醒了俺,俺回去就仔细瞧瞧他们的人品,说不准能考上书院,以后便是官老爷呢,俺家的小妮子也跟着享福!” 郑屠户阴阳怪气的笑笑,“明明有现成官老爷给你做孙婿,你偏偏要那么多彩礼,现下这金龟婿跑了吧。” “俺的彩礼是多些,可是俺家的陪嫁是彩礼的双份。别说这亲事黄了,就是没黄俺也不敢要了!” 郑屠户晃晃手里的刀子,“这有啥不敢的!人家的老子用命换来的前程,总不能为娶婆姨就白白扔扔了吧。” “俺们崔家虽然不是什么修桥铺路大善人,可也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锦衣卫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从阎王殿里牛头马面投胎转世的,俺要有这么个孙婿哪家亲戚还敢上门。虎子虽是个好孩子,可是跟那些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还能学好……” 郑屠户突然剧烈的咳嗦起来,还不住的朝着老崔打眼色,老崔正奇怪就听见身后有人道:“崔爷好久没见您了,身体可还好吗?” 老崔身子一僵扭过头来,只见一个少年牵着骏马站在他的身后,头戴乌纱帽,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可不正是安虎子! :。: 第765章 安虎子的疑惑 老崔脸色一白,随即又强挤出僵硬的笑容来,满脸的褶子和老人斑难看极了,他只觉得喉咙里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 “是……是虎子呀!你……你和你娘不是搬到城里了吗,今天咋回来了?” 安虎子咧嘴笑笑,“明天不就是中秋了吗,俺娘跟俺媳妇今天蒸了一锅月饼,让俺过来给好友送几个。” 他说着从马鞍子上解下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月饼,“还热乎着呢,是炉好的芝麻和白糖做得馅,您尝尝!” “好!多谢了!”老崔连忙的伸出双手接过来,张着嘴咬了一口,“真香,你娘的手艺就是好!” 老崔牙齿掉的差不多了,这一口根本就没咬到馅,这句“真香”显然不是出自真心。 安虎子笑笑,“崔爷您客气个啥,从前俺没少吃了您家的马侯蛋!郑大叔您也尝尝俺娘的手艺,咦,今天的肉瞧着不错嘛!” 郑屠户在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接过,放在一旁的荷叶上,笑道:“这是我昨天晚上刚杀的,不大不小的两岁公猪,专门为中秋节准备。从前老夫人最爱来我摊子上买肉,这一块给老夫人捎去,算我老郑的一份心意!” 郑屠户说着用刀割了一条上好的五花肉,拿荷叶包了利落的用麻绳缠好递给安虎子。安虎子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来,“这块肉我娘一定喜欢,多谢郑大叔了!”说着就掏了一把铜钱搁在了案板上。 “安校尉你这不是跟我见外了吗,斤把肉值什么,赶紧的把钱收起来!” “郑大叔也是小本买卖,一家人都指着您养活呢,这么着做生意还不得亏死!”安虎子拱拱手,“走了,崔爷!” “慢走!慢走!”老崔笑着拱手目送安虎子离开。 郑屠户将案板上铜钱抄在手里一枚枚的数着,数完了嘿嘿一笑,“只多不少,虎子还是那个好娃子!” 虽然明日就进行考试,可是报名还在继续,官道上除了各地来的学子,摆摊做小买卖的,还有不少往来商客,可谓是人挤人。 安虎子却是走得顺畅无比,他的身上好似带着无形气场,他走到哪里人群就退到哪里,闲庭信步一路到了牌坊边上。 那里摆放着好几张桌子,一个唇红齿白清秀俊朗少年伏在书案后,询问报名的学子姓名、籍贯、年龄,然后填写到表格上,最后又在一个木牌上写上一个数字交给对方,不忘嘱咐道:“这是你的准考证号,四百七十一,记得明天卯时来书院考试,会有人给你分配考场,空着手来就好,切记不要带小抄,不然你一辈子就完了!” “小中!小中!” 除了安虎子没有谁会这么喊自己了,吴复中抬起头来,果然就见他站在官道的对面冲着自己招手。 吴复中将手里工作叫给同窗,起身穿过官道到了对面,笑呵呵的道:“虎子哥你怎么来了!这马是你的?真是骏逸,是一匹好马!” 安虎子伸手在吴复中脑袋上敲了一下,“俺大老远的来看你,你不夸夸俺却夸一头畜牲,真是没良心!” 吴复中嘿嘿的笑道:“虎子哥这一身也是精神,你要是不出声,走个对脸我也是认不出来。” “这还差不多!”安虎子把马背上的包袱解下来递给吴复中,“这是俺娘跟俺媳妇新蒸的月饼,是你最喜欢的芝麻糖馅,就给你送些过来。” 吴复中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放在嘴里大大的咬了一口,“好吃,还是伯母疼我!” “自然!俺娘给你做了一双棉鞋,等天冷的时候穿,按照从前的尺寸做的,看你长高了不少,不知道合不合脚!” “合脚!我个子长了,脚却没变大还是从前的尺码,替我谢过伯母!” “要谢你自己去谢,俺娘说明日中秋,让你到城里和咱们一起过节呢。” 吴复中摇摇头,“怕是不成了,今年不巧考试安排中秋节这一天,我现在是学生会的干事,少不得要前后张罗只怕明天去不成了。” 安虎子笑笑:“无妨,不差这一天,干事哪能不干事!” “请代我向伯母致歉,等我忙完了这两日就去城里拜望她和新嫂!” 安虎子伸手在他身上挠了一把,开玩笑道:“老惦记着你嫂嫂做啥!不过是乡下的糙婆娘,回头你莫要取笑就行了。” “哎呀呀!这鲜衣怒马的我当是哪个不长眼锦衣卫来书院触霉头,原来是安虎子啊!”一个书院的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过来,“吴复中,我看你机灵才让你做了学生会的干事,吩咐你的事情做完了没有就与人闲聊,若是出了岔子你担待的起吗?” 安虎子吼道:“俺和小中才说了不过两句话能出什么岔子!” 吴复中伸手拉了安虎子,“本就是我的错,虎子哥你早些回去吧,过两日我再去城里找你!” “好,你去忙你的!” 打发走了吴复中,安虎子冷笑道:“听说黄兄做了学生会的主事,威风可是比从前大多了!” 黄富贵拱拱手回道:“比不得你呀,身为同窗从前黄某还为你的前程担心,没想到安兄深藏不露,原来是功臣之后,听说还有锦衣卫百户可以继承,那可是正六品官啊,可怜小弟没有这么好的爹,只是靠着自己苦读在书中找功名了!” 得益于黄子澄的悉心教导,黄富贵的成绩还算不错,他不仅从黄子澄那里学到了知识还学了他几分的清高,至少面上清高的很,对于变成鹰犬昔日同窗鄙夷的同时还有一点点嫉妒。他的话看似恭维羡慕,可是语气却满是讽刺,就算安虎子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 “嘿嘿……”安虎子嘿嘿笑着轻声的道:“俺算什么功臣之后,真正的功臣都是要封公封侯的。俺那死鬼老爹太蠢竟跑去敌营做奸细,被人发现了可不得被杀头。当年要是能割了鸡儿卵蛋到皇上跟前去当差,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黄富贵闻言脸色不由得一遍,这是他深埋心底最不愿意让人知晓的隐私,不曾想安虎子竟然知道,若是在书院传开了他哪还有脸面在这里读书,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你……你胡说八道!”黄富贵用颤抖着手指着安虎子的鼻子,脸上惊怒交加。 安虎子故作无知,“黄兄这是怎么了,俺没说什么,你怎的激动成这样。” 黄富贵揪住安虎子的衣领逼问道:“你知道对不对!你要是敢说出去,坏了我的前途,当心我爹不饶你!” “你把我的公服弄皱了!”安虎子握住黄富贵的手轻轻一扭就把他推了出去,整了整衣衫冷声道:“俺不惹事也不怕事,你的闲事俺更没心思管,可要是让俺听说你再欺负小中,别怪俺给你抖落出去!” 安虎子鼻子里头重重的哼了一声,牵着马儿扭身就走,就像是他离开的时候那样,他走到哪里人就自动的避退到哪里。 其中有不少他认识的,见了他都是扭过脑袋装作没有看见,即使是四目相对看个对脸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没有人过来像从前那样拍着他的肩膀与他打招呼。 穿上这身飞鱼服已经几个月了,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可是仍觉得不是滋味儿,心中茫然又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接这身衣裳,就算是从书院毕不了业,也能求侯爷到海军混口饭吃,现在踏进了锦衣卫想后悔也没机会了。 安虎子心里头胡思乱想,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肩头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呵斥道:“虎子你当了锦衣卫就不把人放眼里了,俺家侯……公爷叫你呢!” “哎呀!是五六大哥,哈哈……还是你最实诚和从前一样待俺!”安虎子笑着给张五六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五六甩开他,“啥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做作,俺家侯……公爷叫你哩!”说着往路边一指,只见马度正站在路边笑盈盈的看着他。 张五六带着他到了马度跟前回禀道:“侯……公爷,虎子俺给你叫来了!” “你干脆叫我公猴得了!今天这是第十回了,一次扣一文工钱!” 张五六在自己嘴上轻轻的抽了一巴掌,“俺记住了,回家一定好好练!” 安虎子上前一掀袍子单膝跪地拱手道:“卑职见过公爷,恭贺您封了国公!” “你这声恭贺不诚心,该大包小包的上门恭贺才是!” “俺现在就是瘟神到哪儿都招人烦,到了您府上也只会添乱,可这恭贺绝对是发自真心,俺娘听说您封了国公,还多做了几样菜大吃一顿了呢。” “呵呵……我封公你们一家做了菜关起门来大吃大喝,这是哪门子道理,好歹也给我送上几样。赶紧的起来吧,又不是在朝堂上。” 马度伸手在他肩头捶了捶,“换上这身衣裳,总算是有点人样子了,我也算完成了对你爹的承诺,如今进了锦衣卫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上你了,自己慢慢的闯吧。” “公爷已经帮俺们娘俩够多了,要不是您俺还在滁州撑船呢。嗯,不过眼下还有一事请您帮学生解惑!” 马度笑了笑,“跟我来!”他带着安虎子往官道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能跟你说不管做什么只凭良心,大丈夫做事只要无愧于心,无需管别人怎么想!” 安虎子低头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有违律法?” 马度答道:“自然依律行事!” “嗯,那要是律法界定不清良心又说不过去,那又该怎么做?” “那就请示上峰,按照上峰的意思办!” 安虎子又沉吟一阵,咬牙问道:“可要是上峰让俺作恶呢?” 马度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道:“读书的时候要是有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劲头,名师大儒你也做得!” “只怕是晚了!”安虎子言辞诚恳的道:“还请先生教俺!” 马度叹口气认真的回道:“如果没有办法一定要作恶的话,切记把枪口抬高一分!” 安虎子闻言眼中一亮,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指点,学生懂了!” 马度摸摸漂亮的八字胡微笑点头,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可安虎子抬头来又挠耳抓腮,“可是俺们锦衣卫没有枪啊?” “滚!” :。: 第766章 神童 看着安虎子骑在马上咯噔咯噔去了,马度咧嘴笑了笑,“这呆小子,进了锦衣卫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张五六在一旁接话道:“自然是福了,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实缺,好些人进了官场摸爬滚打一辈子也得不着,要不是您替他爹表功,那儿来的这个福气。” “我也不过是凭良心做事,赶紧的走吧,这两日有的得忙活呢。” 两人重新上了官道,一路往书院而去,正碰上背着手在附近巡视的叶兑,见了马度便没好气的道:“你总算是露脸了,老夫还以为你升了爵位便对了书院的事情不管不问了呢。” “怎么会,今年可是第一次正式把算学纳入升学考试,是我出的题目我还是主考官,怎么会袖手不管!” 虽然马度一直在书院推广数学,可是天下学子仍旧以四书五经为重,除了小学毕业的,来书院应考的大多数没有数学基础,明明是高等教育却要给大多数的学生恶补加减乘除。 这次他发了狠,硬是逼着叶兑在入学考试中加上了算学考试,不敢指望这一次能起到什么效果,可只要传出去数学考试能加分,自然会让更多的人重视的。 “朝廷总会再次开科取士的,跨马游街殿前唱名这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你若真有本事,就请陛下在科考时加上算学的科目,即便只是附加题,也能让你推广起数学来事半功倍!” “这个我早就与陛下提起过了,陛下没有意见,反倒是国子监里不少如您这样的大儒名师却有意见!” “莫要把他们跟老夫列在一起,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老夫没有那么的食古不化,在我看来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便是好东西,当人人效仿才是。” “先生如此开明是书院之幸,难怪朱先生一定要您做这山长呢!” “哈哈……”叶兑大笑,“能在这里做山长又何尝不是老夫之幸!”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 刚刚走到牌坊边上,就听见一阵郎朗的读书声,只见前面有二三十个少年站成一排,他们从十三四岁到十八九岁年龄不等,身着同样服色,在一个中年人的带领下朗声背诵《大学》中的一段。 马度好奇问道:“竟还有组团来考试的,这是哪个书院的?” 叶兑笑道:“玄重误会了,这不是什么书院的,他们是浦江郑氏的弟子。” “浦江郑氏?什么来头?” “还亏你是朝廷数得着的勋贵,太子的舅舅。”叶兑脸上竟现出几分敬仰之色,“浦江郑氏自宋建炎年间始便不分家,三千族人同财同食和睦相处,以诗书孝义传家冠绝天下,正所谓‘一门尚义,九世同居’说得便是浦江郑氏,更是得皇上钦赐‘江南第一家’!” “哦,原来是他们,先生早说是江南第一家我就不知道了。” “怎得?听你的口气对浦江郑家似乎看不上眼哪。” 马度连连摆手,“哪有,哪有,我对江南第一家敬仰的很,就是因为有郑家,爷爷还曾专门带我到浦江游览过呢。”马度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六百年后!” 浦江郑氏这样的家族,绝对封建统治者最喜欢的。男耕女织同财同食,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年少者不得穿丝绸,年过四十而未育者方能纳妾,子弟为官全族供养,但有贪墨者除籍死后不得进宗祠…… 一条条严谨的家规铸就着家族的威望和声誉,他们是统治者心中大同世界的一个小小标杆,就连蒙元朝廷都不能幸免,满脑袋家天下的老朱更是中了毒,听说他找了好几个郑氏子弟送到东宫做属官。 对于郑氏马度亦有钦佩之情,后世有传朱棣破应天之后,郑氏子弟冒着极大的风险把朱允炆护送到郑家暂避,后来又跟随朱允炆逃亡海外,可谓忠义! 只是马度总觉得郑家那一套,像极了后世的人民公社的缩影,准备在大明种资本主义大树的马度怕是跟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爹爹!爹爹!”人群里突然跑出一个人来,到了马度跟前一脸委屈的道:“爹爹,他们欺负我,不让我报名!” “你都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没看见爹爹和叶先生说话呢,没规矩!” 碧琳吐吐舌头,行了一礼道:“叶先生,碧琳失礼让您看笑话了。” “哈哈……没有的事,老夫倒是希望家里的孙女能如你这般的活泼可爱。怎得,你也要报名考书院吗?书院的学生虽多,可也没有女娃儿,在女校读书不好吗?” 碧琳小大人似得叹口气,“先生不知那女校都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碧琳不喜欢,而且女校没有航海课。” “航海课?据老夫所知书院也没有这个课程啊!” “先生不知道,等开了学就有了,我看见爹爹在备课了!是不是爹爹!” 马度笑着点头,“没错,我是打算开了学就在书院开设一门新课程,不过那也要一定的基础,你平常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了也听不懂。赶紧的回家,家里刚刚做了你爱吃的红薯丸子,外酥里糯正热乎呢。” 若是往常听见家里有红薯丸子,碧琳一定撒开脚丫子往家跑,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继续的恳求道,“爹爹,就让我去书院吧,孩儿一定好好读书,保证不闹事!” 马度看她神情热切不是心血来潮便道:“你年龄还小,再过两年等你年龄再大一些,换上一身男装,再来书院读书也不迟。” “孩儿不小了,已经十一岁了,你看这里还有一个比我还小,不也来书院报名了!”碧琳说着从队伍里揪出一个小童来。 这小童身高比碧琳还要矮上二指,头梳总角,身穿一件小小书生袍,眉清目秀,眼中带着些许的骄傲,不耐烦的甩开碧琳的手,“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碧琳咯咯一笑,“爹爹瞧这人,小小年纪说起话来跟老夫子似得!快告诉我爹爹你多大了!” 小童翻了个白眼,“我多大了关你爹什么事!难道他还要招我做女婿不成!” “呸!”碧琳狠狠啐了一口,一抬脚就把小童踹了个大马趴。 “碧琳过分了!”马度躬身把那小童扶起来,“伤着了没有?我问你年龄只是想弄清楚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小学在前面,这里是皇家书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童挨了碧琳一脚也不哭,梗着脖子指了指牌坊上的字骄傲的道:“那字我认得,来得就是皇家书院!” 这时从队伍窜出一个青年来,对小童没好气的道:“你不好好排队,怎得跑这里来了!”又对马度拱拱手道:“小儿无知,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这是你儿子?怎得带着孩子来应考,若是考不上则罢,考上了又该如何安置。” 那青年苦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儿子,这是我们吉水县的神童,是县老爷推荐来书院的,让我等同乡学子沿途一路照料。” “哦,吉水来的神童?”马度立刻来了兴趣,笑着问那小童,“你该不是叫解缙吧?” 那小童一怔,随即拱手道:“阁下神算,小子正是解缙!” 安虎子得了马度的指点,心里头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只觉得浑身轻快舒坦的不行。秋高气爽马蹄急,他骑着马儿一路疾驰,带着一股烟尘从方山跑到了城门外。 临近中秋城门附近也是十分的热闹,他抬头看看热气球上垂下来长布条,心里头盘算着,曹记的桂花鸭中秋打折,自家婆娘从乡下来到应天还吃过呢,正好买个给她尝尝。 他牵着马进了城门,沿街一路到了曹记的铺子,这里人已是人满为患,可见城外的那广告没有白打,可安虎子一进来立刻便做鸟兽散。 因为常在这里买鸭子,掌柜和安虎子也算是老熟人了苦着脸抱怨,“安校尉你来前就不能换身衣裳,您可知小的租那热气球一个时辰要花多少银钱。” “俺下次记得了,莫要废话赶紧的给俺拿鸭子,俺多待一会儿就多耽搁你生意!” 掌柜的用荷叶包了个大的递给安虎子,见安虎子在掏钱便按住,“今日已是亏本了,不差这一个鸭子钱,只当给您送节礼了。” 安虎子从钱袋子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拍在桌子上,“拿俺当什么人,俺是锦衣卫不假,可也是爹生娘养有血有肉的汉子,多的权当给你做补偿了!” 他将鸭子直接夹在腋下出了店铺,见刚才从店里出来的客人都还在店门边上等着,便吼道:“都在这里愣着做什么,俺走了还不快进去买鸭子! 他不说还好,这一嗓子直接吓得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跑了个没影,安虎子苦笑一声忙牵着马儿走了。 方山的宅子是公爷给的,安虎子舍不得卖,可住下去自己不舒心让邻里也不痛快,隔壁的王大婶出了名的大嗓门,自从知道他做锦衣卫,说话声音就变得跟刚生小猫儿一样,这种事情不胜枚举。 母子两个合计一番,便将宅子租了在方山做买卖的商人,又在城里租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还有些偏僻,好在是砖瓦房还算干净,虽不比的方山的宅子轩敞方便,却比在老家时候住的好多了,新媳妇也是喜欢得不行,每天都要从里到外洒扫的一尘不染。 安虎子寻思着等自己日后正式袭了官职,俸禄多了就把这宅子买下来,方山的宅子等自己的儿子大了到方山读书的时候住…… “他娘的,俺想这么远干什么,婆娘的肚皮还没搞大呢,这两日放假得加把劲才行!嘿嘿……” 他笑着快步往家里走,刚刚经过一个窄塞的巷子口,突然窜出个人影来,从背后一把按住他的胳膊! 。顶点 第767章 秘密任务 当对方的手抓住自己的腕子的那一刻,安虎子身子一扭就顺势挣脱,同时抬脚朝着对方的横扫过去,对方连忙的举臂格挡,这一脚力道很大,虽然挡住仍扫他身形踉跄,直到撞在墙上才止住了身形。 安虎子此刻已经抽出了绣春刀,抵在了对方的胸口上,冷声喝问道:“什么人,敢来触咱们锦衣卫霉头!” 对方是个身形瘦弱形容猥琐的年轻汉子,被安虎子用刀制住也不露怯色,亮了亮腰间的腰牌,“别紧张,自家人!” 安虎子一把将拿腰牌扯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扔还给对方,同时收刀入鞘,“既是自家人,为何下手阴俺!” “嘿嘿……不是阴你,不过是想试试你的本事!”猥琐汉子将腰牌重新揣进怀里,“只以为你是个从皇家书院里出来,不曾想手脚上的功夫还不错!” “俺是从书院出来的不假,可俺不会读书,武术的选修课倒是常拿第一!” 安虎子是在吹牛,他不仅文化课差,武术课的得分也不怎么高。他发现宋克教的功夫练起来虽然好看,可真正打起来好使的也就那几招,于是便只拣了那几式苦练。 因为拳脚套路打得不够标准规范常被宋克扣分,他的武术选修课得分堪堪及格而已。安虎子说的第一,是在武术课的实战对抗中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这是他唯一能在书院里面显摆的了。 “功夫怎么样倒是不重要,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做!” “你是哪个,凭什么给俺分派差事,刘总旗是俺的上官,你直接找他就是!若是没旁的事,俺就回家了。” “嘿嘿……我与你一样都是校尉,自然没有权利分派给你任务,可是我的上官身份不一般,刘总旗拍马也不够格,有我的上官提携你日后你前程无量啊!” “俺以后混得再烂也是个百户,前程坏不到哪里去。既然他让你来找俺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俺就跟你去见见他!” “识相,有前途!”猥琐汉子竖了个大拇指,“你这马儿不错!” “不是俺的,是刘总旗的,今天俺出城问他借的。” “姓刘的为人最是刻薄吝啬,这般照顾你还不是因为你有个世袭的官职,要不了一两年就爬到他头上了,这是提前与你结个善缘!” “嘿嘿……你们倒是把我查得清楚。” “嘿嘿……不然怎么敢用你,这边走。” 两人穿街过巷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这是我家!”猥琐汉子说了一声就推门而入,带着安虎子直奔厅堂。 只见厅中有一人端着茶碗闭目安坐,猥琐汉子立刻上前单膝叩拜,“属下将人找来了!” 安虎子一眼就认出这人身份,一掀下摆忙上前见礼,“卑职安虎子见过杨佥事!” 杨书平也不让他起来,只问道:“你到锦衣卫也有几个月了,可都学到了什么?” “回佥事,蒙刘总旗悉心教导,卑职对追踪侦缉、逃匿隐藏、化妆潜伏、严刑逼供已是略通皮毛。” “呵呵……”杨书平拍拍手道:“倒是谦虚,从刘安递上来的陈条来看,你可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佥事谬赞,卑职初出茅庐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少不得前辈同僚提点指教,更少不得佥事提携。” “会说话,到底是从皇家书院出来的。”杨书平这才起身将安虎子扶起来,“本官与你父亲当年一同在平江潜伏,本就是生死兄弟,如今你到了我的手下,对你提携照应也是分内的。” “原是家父故人,那便是卑职的长辈,请容卑职重新见过!”安虎子再次拜倒,这次却是双膝跪地直把脑袋扣在地上。 “好,莫要多礼,起来吧!”杨书平虚扶一把,“本官这次找你来是有重要差事指派给你!” “佥事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卑职莫敢不从!” “好!本官没有看错人!”杨书平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本官要你去濠州虹县……” 杨书平的话一句句的传进耳朵里,安虎子两眼却越睁越大待杨书平说完已是满脸的疑惑狐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得怕了?刚才还说要替本官上刀山下火海的。” 安虎子再次单膝跪地拱手道:“佥事将这差事当面告知了卑职,卑职便知道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只是想问佥事一声,这是为您办差还是为皇上办差!” “哈哈……”杨书平大笑道:“看着粗莽却是个机灵的小子!本官明言与你也无妨,你这是在奉皇上旨意办差。” 安虎子面色不动,心里却暗暗的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是站在更强大的一方,这才铿锵有力的回道:“卑职必不辱命!” “好了,这就回去准备吧,记得向上官请假只说回乡探亲。” “喏,微臣这就去向刘总旗请假,带着妻子老娘回滁州老家,然后再只身去虹县。” 杨书平摆摆手,“你自己回去就好,妻子、老娘本官自会为你照料,绝不让人欺负她们。” 安虎子一拱手,“由佥事照料卑职便能放手一搏了!这就告辞了!” “嗯!去吧!” 见安虎子出了门去,那猥琐汉子才道:“佥事咱们有的是人手,却为何要招揽这些刚出笼的雏鸟,只怕不济事啊。” “咱们有多少人手你以为姓韩的会不知道,名单都在他的手里攥着呢。说起来这也怪本官无能,锦衣卫被他经营铁桶一般,本官这些年对他唯命是从,没培养出自己的人马。 现在终于有机会扳倒他,手头却是无可用之人。重新招募已经是来不及,只好拿这些雏鸟顶一下了,济不济事的,也只能试了再说。” “要属下说,皇上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将姓韩的直接抓了大刑伺候一番还怕他不招!” “你懂个屁,咱们不同于那些外臣而是皇上的鹰犬,养了多年的狗寻常人家要杀了吃肉也得找个由头,更何况是皇家呢,不然狗也会寒心不是。对了,让你拿的军籍呢。” 猥琐汉子连忙的从袖子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杨书平,上面的人名的一栏赫然写着“安虎子”,笔墨还很新鲜似乎做好没多久。 杨书平拿在手里,又从腰间的取了一盒火柴出来,嗤啦一声火苗窜起,红彤彤的火苗将他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佥事……这……这……您怎么把军籍烧了!”猥琐汉子张口结舌。 “他若是能回来,本官必定给他重新入籍,若是回不来的话留着也是无用。” 说话间院门又开了,一个精壮汉子带着一个少年进了厅里,汉子到了厅中对杨书平禀告道:“佥事,蒋瓛带来了!” 少年立刻上前大礼参拜,“卑职蒋瓛见过佥事大人!” “呵呵……”杨书平脸上露出可亲的笑容,将地上的少年搀扶起来,“贤侄见外了,本官与你父亲在苏州共事多时是过命的交情,那年听闻他死在杨宪府上连个全尸都没有落下,本官痛心不已还大病一场,今日见故人之后长大成人,心中甚慰……” 现在来书院应考的学子早已不是洪武初年的那些人所能比的,大多数能考入书院的大多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年龄,再老的书院不收,再年少一点的水平不够。 可今年却有一名十岁幼童在成年人之中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抢占了一个名额,虽然名次低了一点,可已经是十分了得。 看着榜单上倒数第一的那个名字,马度心里头不由得暗暗赞叹,神童就是神童,这样的妖孽果然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 黄富贵道:“各位先生可看完了,如果没有问题就请山长用印,学生便拿去张贴公告。” “不急,我还要改改!”马度拿过毛笔把蘸饱了浓墨,在上面轻轻的一划,就抹去了解缙的名字。 罗复仁一把握住马度手,“玄重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人作弊了不成。” “那倒没有,这人清高自傲要他作弊还不如杀了他!” 陶安道:“难道玄重与他有过节,那就更不应该了!” 几个老头纷纷上来指责他,并且撺掇叶兑一起加入战团,叶兑笑着往下压了压手,“诸位先生误会玄重了,他并非是徇私而是爱才!罗先生你猜猜你的这位小老乡年岁几何,只管往小了猜,呵呵……” 几个老头儿都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叶兑的意思,罗复仁捻着胡须笑问道:“十四岁?” 见叶兑笑着摇头,罗复仁又道:“十二岁?” “十岁!”叶兑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试卷来,“他的卷子我专门让人找了出来,诸位先生看了绝不会相信这样的书法和文章竟出自一十岁小童之手。” 那张试卷在几个老头的手中转了一圈,而后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问:“当真是十岁小童?” 叶兑点点头,“老夫亲眼所见确实是一名十岁小童,年纪虽小却已有十分的傲气,老夫也有惜才之心故而把他的名次往后压了压,却不及玄重心狠手黑竟然直接给抹了。” 罗复仁叹口气,“若真是如此,玄重这么做便没错,总是为他好!” 第768章 航海课 解缙,洪武年间出了名的神童,他为官之时老朱已经杀人杀红眼了,却对他颇多宠信,常让他随侍在侧,曾说两个人从道义上是君臣,从感情上是父子。 永乐年间解缙同样得朱棣重用,任内阁首辅,虽然只是区区五品官却位同尚书。满腹才情前途大好,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四十七岁时就死了,死得很憋屈,被纪纲埋在雪里闷死了,死后还被抄家,妻儿族人都被流放到了辽东。 落得如此境地,实在怨不得旁人,只能怪他自己“嘴欠”做事又不知轻重,朱棣那个暴脾气能容得下他一时可忍不了长久,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过骄傲自负。 老朱也发现了他的这个大毛病,将他打发回老家说十年之后再起用他,估计也是为了让他在平凡的生活中修身养性。 可他终究难耐寂寞,一听说老朱归西便急慌慌前往应天吊丧,以求新君重用。却被人以“不遵诏旨,母丧未葬,父年九十,不当舍以行”攻讦,被朱允炆贬到甘肃做了几年芝麻小官。 建文四年才被重新召回到应天,可没多久建文朝就完蛋了,顺理成章的做了朱棣的臣子。虽然光耀一时却落得个惨淡结局,他的悲剧也许从他不顾老朱的旨意前往应天奔丧便已经注定了。 好在,他现在年龄还小尚未定性,马度准备治治他臭毛病,几个老头也一致表示赞同,说不能让解缙成了下一个方仲永。 榜单贴出来了,自有学生高声的唱名,听到名字的欢欣鼓舞的去书院办理入学手续,听不见的不甘心的去榜单前面寻找自己的名字,希望刚才的那个学生念漏了。 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踮着脚尖仰着脖子神情焦躁的抬头望着榜单。他一目十行从头看到了尾,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却不甘心的仔细再看一遍。 一连看了三遍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解缙这才失魂落魄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坐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不多时就有水滴吧嗒吧嗒的落在他身前的水泥路面上。 哭了,不管他多么的聪明,有多好的才情,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儿。满怀希望的跟着同乡学子奔波数百里来到应天,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神童的称谓名符其实,不只是几个老儒称奇的谈资。 解缙觉得那些考题并不难,他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写了不下千言,就连旁人不会的数学题他也做出来大半,而且是按照书院的所教授的方式解题,他曾自学过马度编纂的数学教材。 一切都很顺利,他自信可以考的进书院,就等着办理入学手续了,谁曾想等待自己的竟然是名落孙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心里委屈极了。 一位同乡的学子过来安慰他,拍着他的后背道:“不用难过,你年龄还小,才学又不差,大不了明年再考机会多的是。” 解缙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朦胧泪眼,“邓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都能考得上书院,小弟没有理由考不上的,邓兄,邓兄你说话呀!” 让这位邓兄说什么呢,难道承认自己的二十年的饭白吃了,学问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小娃儿。解大才子这嘴欠的毛病,看来是从小就有的。 “咦?这是吉水县的神童吗?怎么哭了,是有谁欺负你了?” 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传了过来,解缙抬起头来,只见青衫男子背着手立在他的跟前,脸上带着坏坏的笑。 解缙蹭的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愤怒,“是你,我看到你在考场监考,你是书院的先生,一定是你让我落榜的!” 我擦!这也猜得到,还真是个神童!马度可不会承认,“我是书院先生不假,可我与你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让你落榜?” “哼!仇怨有的,那天我对你的女儿出言不逊,你便趁机报复我。书院不公,不在这里读书也罢。” “解缙住口!可知这位便是徐国公,书院便是他出资建造供给,可谓大公无私,怎会因为些许小事就挟私报复,还不向国公赔礼谢罪!” 那同乡见解缙出言不逊忙替他出言解围,解缙闻言看看马度,“你当真是徐国公?” “是啊,刚封了还没一个月呢,从前我的爵位是江宁侯!” “真是你!”解缙眼中露出几分敬仰之色,可随即又低下脑袋拱手作揖,“晚生无状冒犯国公,还请国公责罚!” “童言无忌,本公若是与一小童较真,岂不是要惹人耻笑。”马度拍拍他的肩头,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多谢国公宽宥,晚生这就告辞了!” “你要去哪儿?” “学生名落孙山,只得回乡苦读,来年再到书院应考!” “你可是出了名的神童,本公在应天也听说过你的名头,所以那天才一口就叫出你的名字。现今名落孙山,有何脸面去见江西父老。不如先到小学就读一年,来年再到书院考试,学费和开销你不用担心,一切都由本公来负责!” “先生……”解缙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朦胧的水气中马度高大无比周身都散发着绚烂的光辉。 一炷香的时间后,解缙已经换上合身的校服,拿着书本坐在了小学的教室里,老师讲的什么他没有注意听,只把目光望向窗外。 那里徐国公正和小学年轻的校长说话,如果猜的不错,徐国公应该是在吩咐他好生的关照自己,真是一个博学大度、心怀坦荡的人,难怪会得皇上重用封公封侯。 镜头拉近,只听见马度笑着对郑石吩咐道:“别忘了,给我狠狠的打击他!” 书院正式开学的那一天,碧琳就偷偷看了爹爹的课程表,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到了第八天便开始行动起来。 她早早的换上一身学子青衫,用姜汁抹黄了脸,就翻院墙出来。衣服是她从小学校偷来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把衣服晾在操场的单杠上,她便顺手牵羊了。 至于为什么不偷小骉的,因为师父跟她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况且平常小骉少了东西也是第一个怀疑她。 小学的校服和书院的校服除了大小差别之外,便只有绣在胸口上的字不同,有这身衣裳她在教室里头就不会引起爹爹的注意了。 顺利的进了书院,她清了清嗓子叫住一个抱着作业本学生问道:“兄台,请问甲二教室在哪边?”声音竟然是标准的男声。 那书院学生不耐烦的道:“在操场南边最大的那间就是!我说你们这些小不点,怎么老往书院跑,只要好好读书早晚能考上书院的。”说着还在碧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扭身便往办公室去了。 可是刚刚走出去没有多远就觉得脑后一疼,一个小石子吧嗒掉在地上,这学生回头怒斥道:“你这小鬼还敢……咦?人哩?” 碧琳猫着身子穿过花园进了操场,直奔南边的那个大教室。教室很大,窗明几净,只是来这里听课的学生却不多,稀稀落落的大约四五十个。 “才这些人,我以为爹爹的课会有很多人听呢。”碧琳嘀咕一句进了教室,选了一个靠墙不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了。 航海课,只看字面意思也知道是教什么内容了。书院里的学生每个都巴望着毕业之后给老朱当打工仔,学航海做什么,出海捕鱼、出海经商,还是去当海盗?能有这么四五十个学生来选航海课,怕是马度莫大的面子了。 几个半大小子抬着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进了教室,放在了讲台上,便各自找位置坐下,其中一个就紧挨着碧琳坐了。 碧琳将他打量一番,只见是个和他差不多的大的少年,模样有几分眼熟,看他胸前的小字竟是小学的便好奇问道:“你是小学的,怎得跑书院来上课。” 那少年拱拱手笑着反问道:“兄台不也是小学的?” 碧琳不屑的道:“我可不是,才不会跟那些小毛孩子一起上课。” 少年上上下下将碧琳打量一番,碧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声呵斥道:“你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扣出来。” 少年却不怕呵呵的笑道:“你确实不是小学的,你这身衣裳都是偷来的!” “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少年伸手指了指碧琳翻卷的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里头绣的这个小字是我的姓氏。” :。: 第769章 大地 碧琳这才瞧见,袖口有确实绣着一个小小的“徐”字,做贼被失主抓了个正着,她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亏得抹了姜汁,不然小脸一定红成猴屁股。 “这……天底下姓徐的又不是你一定人,这是我在徐国公府里拿的,这是徐国公府的标记!” 少年只是笑笑,“你不用强辩,这字是我娘绣我会不认得?我也没打算从你身上把衣服扒下来。可你害的我被先生责骂,总要向我赔罪吧。” “想你赔罪?”碧琳不屑的笑笑,“没门!”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得罪了,你就和我一起到郑先生跟前评理吧,正好也还我一个清白!” 他说着就一把抓住了碧琳的手腕子,正准备起身,手上却是一阵剧痛,刚才明明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对方掰着自己的手指。 少年咬着牙低声呵斥,“还不松开!不然我便对你不客气了,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碧琳轻声的笑道:“你吓唬哪个,要是真有本事还会被我制住,还要不要找人评理了!” “自然是要找人评理的!” “让你不求饶!”碧琳暗暗的加了一把劲,那少年疼得呲牙咧嘴,额头冷汗直冒,吭哧吭哧的只喘粗气,不喊不叫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碧琳心里有点发毛,若是换成小骉被她这般制住,早就鬼哭狼嚎的求饶不已,这愣小子难道真要我把指头掰断了,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吗? 正思量间突然脑门一疼,啪啪两声脆响,一柄扇子在两个人脑门上各敲了一下,“你们两个小鬼跑书院里来也就罢了,还敢在教室里面打打闹闹,老实说叫什么名字,看我不找郑先生告状,好好处置你们。” 那少年趁着碧琳手上力道松了,连忙的挣脱开,起身拱手道:“我叫徐辉祖,是马先生专门让我过来听他讲课,第一次来书院不懂规矩,还请学长宽容则个,就莫要告诉郑先生了。” “徐辉祖?”碧琳歪着脑袋看看少年的模样,嘀咕道:“难怪看着眼熟,算起来是好些年都没见过了。” 正在擦黑板的茹瑺,回头打着圆场,“黄兄,算了吧。小娃打闹再正常不过,何必较真。” 黄富贵点点头,“既然是马先生叫你来的那就算了,回头便好好听课,莫要再胡闹了!” 徐辉祖再次拱手致谢,“多谢学长!” 铛铛…… 外面响起了铃声,教室里面立刻安静下来,就见马度背着手缓步进了书院。一个学生带着众人行礼,马度压压手示意众人坐下,目光在教室里面扫了一圈,笑道:“看到有这么多人我可真是高兴,还以为没有人会来听这没用课程,怕面子上过不去还专门找了几个人来捧场,看来是我多虑。” 下面的学生听了嗤嗤的发笑,吴复中起身道:“先生的课能让人开阔眼界,去年开设的选修课《大明地理》,让我等受益良多,若是日后外放为官能知民风民俗做事便能事半功倍,相信先生的航海课一样能让弟子受益终生。” “吴复中说的好,学问总归都是有用的,一时用上不代表一世用不上,就像是口袋里的银钱,在家里有吃有喝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可是要出门的时候发现口袋空空如也,那便不行了。” “废话到此为止,现在我们说正题!”马度招了招手道:“徐辉祖,你跑那么远干嘛,到第一排来!还有李增枝今天的课都听仔细了,回头我可是要考校你们的!” “哦。”徐辉祖应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缩脖子低头的碧琳就到了课堂的第一排,和李增枝坐在了一起。 “跟我学过《大明地理》同学都知道,支撑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辽阔无比、复杂多变,北有草原戈壁,西有大漠黄沙,南有高原石林,东有无边大海,有谁知道咱们这片脚下土地是个什么形状的?” 学生都知道马度的课堂可以随时问答,茹瑺从位子上站起来道:“回先生话,古有天圆地方之说,可是看自从看过大明舆图上那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便知道地不方的,天却可能是圆的。太阳和月亮分别在大地的两端,围绕着大地旋转。” “茹瑺说的很好,不过还是说错了!天是不是圆的我不清楚,不过地确实是圆的!”马度伸手猛地揭开那个桌子上的红布,一个硕大的球体映入眼帘,“这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 “球!这是个球!” “怎么会是个球呢!” “那我们岂不是要从球上掉下来了!” 一众学生叽叽喳喳,多是惊愕不可置信。 “刚才是谁说会从球上掉下来,茹瑺是不是你,我记得你的格物考得不错,难道都白学了!” “先生是说万有引力?” 马度点点头道:“没错,聪明!” “先生可有论述能证明大地是圆的?” “这简单,改日你到码头上观察驶离的大船,就能发现这船并非在视线中慢慢的变小消失的,而是缓缓的沉下去的,大地的曲线把我们的视线局限在了十里左右,当然若如果能爬的更高,便能无视曲率的影响看得更远,要是能飞到月亮上去,便能像我们这样看到一个大球!” “先生曾经飞到月亮上去了吗?” “那倒没有!” “那您怎么知道从月亮上看大地是什么样子?月亮和太阳在哪儿?又怎么会有白天和黑夜的?” “这个……不是重点!要是讲起来几天也是说不完,我们要讲得是大海!”马度连忙的转回正题,“给我把这个抬到中间去,大家都围上来看得清楚!” 马度走到中间位置讲解道:“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我叫她地球,可是它绝大部分是被海洋包围的,说它是水球也不为过。这个红色的部分,就是大明的领土……” 学生们立刻炸了锅,因为大明的领土太小了,在他们心里大明应该占据整个欧亚大陆,剩几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岛,专门留着给中央之国朝贡用的,不只是这些学生,这几乎是所有传统文人心中所想。 “呵呵……从这上面看,大明确实不大,可实际上它却是天下领土最广阔实力最强盛的国家……” 一众学生齐齐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马度接着道:“其他地方虽广,可是那里的国家尚不及大明一州一府,甚至多是蛮荒无人之地,在大明北面是蒙古,而在蒙古的北面则是辽阔无际的冰原……” 他把在澎湖给老朱讲的内容,又给学生讲了一遍,众学生纷纷为世界之大啧啧称奇。 “没错,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的多,最远的地方有两万里之遥,路途遥远艰辛超乎想象,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可是大海却给了我们机会,这是我开航海课的原因,只要我们我们船够快,储备足够的食物和水,便有机会乘风破浪抵达日本、琉球、南洋、天竺,甚至是地球领一边的新大陆!” 马度一挥拳头满满的激情,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离开父母家人去蛮荒之地?” 这问题一针见血让人猝不及防,整个教室里面为之一静,只剩一个个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马度曾假设类同的问题抛给不同人,老朱在澎湖已经作答,他身怀珠玉琼瑶不屑碎石瓦砾。 赵德胜说:“如果皇上在海外设了衙门,让俺的儿孙去当官那便去,不过最好还是能留在应天,方便照应。” 沈万三说:“如果那里的野人能拿得出来入眼的东西,沈某倒是不介意去那边开店,不过妻儿家小还是留在江南享福的好。” 老崔说:“有地好呀!可是太远了不成了,总要回来给祖宗烧纸扫墓的,死了也得落叶归根。对了,哪里野人吃马侯蛋不?” 松花蛋到了二十一世界,被老外翻译成“一百年的蛋”,估计很难勾起他们食欲,怕是不好卖。 人离乡贱,中国人的故土情节是刻在骨头里面的,但凡有口饭吃很少有人往他乡求活,更不用说海外了。 细数华人大批迁往海外,几乎都是宋末、明末、清末这样的乱世,不得已才迁往南洋求生,可现在天下太平,马上就有一个煌煌盛世出现,一个比历史上更加强盛富庶的大明,怕是更不会走了。 所以学生的问题,马度早有准备,他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小小东西插在了地球仪上。 第770章 大航海时代 那是一个小小银锭,差不多有一钱重量,底部还焊着一根尖尖的短针,马度把它插在了日本本岛的某一个地方,轻轻的说了一句,“这里有银矿!” 接着他从荷包里面又取出一个同样的小金锭,插在了刚才那个银锭的附近,“这里有金矿!” 在学生们惊诧的目光之中,马度几乎用金银将整个日本插满,可他仍没有停手的意思,把目光转向南洋继续之前的动作,嘴里依旧不停的念叨着。 “这里盛产翡翠玉石。” “这里有蓝宝石。” “这里不仅盛产黄牙,还盛产象牙!” 一个个特殊的标记,渐渐的插满了欧亚大陆,学生们再无人发问,有机灵已经开始拿毛笔在记录,茹瑺在一旁低声的呵斥,“先生待我等恩同父子,将所知所学倾囊享受,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你这般记了是准备告诉哪个?” 黄富贵揶揄道:“还能告诉哪个,他家是在海上做买卖的,说不定明天就要休学跟他老子一起出海淘金呢,还不赶紧的把本子交出来!” 马度斥道:“黄富贵你做什么,我把知识教授给你们,那么就是你们的,随便你们与谁分享。” 这次马度从荷包里面掏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银元宝,而是一个小山形状的银块,狠狠的插在了北美大陆南方的“小尾巴”上,“这里的银子就像是石头一样多,只要你用铁锹铲开土皮就会发现它们躺在下面睡大觉。” “是谁在咽口水啊!才这点就看在眼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还有大头呢!” 马度再次取出一个小山形状的金块,狠狠的插在北美大陆上,“这座金山是爷爷给我压箱底的,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们,去找出来吧,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哪里!嘿嘿……”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的疯狂声音也有几分的阴森,亲手揭开了蛮荒的外衣,即使是饱读圣贤书的年轻学子,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变得金灿灿白花花的地球仪,不少人的眼中已经露出贪婪之色。 若是换做那些勋贵商人看了,怕是口水都要淋湿脚面了,相信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到自己这里索要通往金山银海的“伟大航线”,然后蜂拥出海,开启一个大航海时代。 今天来听课的学生就是马度的传声筒,为此还专门从小学里叫来一些勋贵子弟。明天就放旬假的时候,今天的课就会传回去,接着会有一大群贪心鬼找上门来。 马度都已经做好准备,可却迟迟根本没有来登门,开始前两天他还在佩服勋贵和商贾们耐心,等了四五天的时候他心里头就犯嘀咕,等到了第八天便是绝望了。 为大明的子民高尚情操而感到绝望,宁要文明衣冠也不要野蛮铜臭,这样的觉悟让后世花了大价钱移民海外领低保的富豪们情何以堪。 给你们好处不要,就别怪老子吃独食了,虽然老朱看得紧自己出不了海,可是闺女、儿子都可以走,还有三宝可以好好培养。 转眼十天已经过去了,马度已经在心里彻底放弃了这群无药可救的家伙,又是航海课,可是心里头却少了一份激情。 打开柜子,准备找两个学生帮他那个镶金嵌银的地球仪抬到教室里面,却发现柜子里头空空如也。马度立刻愤怒了,这是哪个小贼敢在书院里头偷东西,那些个在书院附近巡逻的护卫都是吃屎的嘛,可惜了老子那么些个金银还有蓝宝石! 马度气呼呼的从抽屉里面又取了一卷地图,这才往教室里面去了,远远就看见一大堆的学生站在外面,似乎比上堂课还多了不少,这让他心头隐隐又多了希望。 “上课铃都响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一个学生苦着脸往教室指了指,“您看看就知道了!” 马度伸着脖子往里头看了眼,立刻又缩了回来,抬头看看门口的小牌子,没走错教室呀,可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人从教室里面走出来,亲热的拉着马度的胳膊,“马老弟,还愣着做啥,赶紧的过来给俺们上课!” “我说老顾,你他娘的是被婆娘的大耳刮子抽傻了吧,不在左军都督府里头当差跑这里来听什么课。” 顾时一拍大腿,“俺婆娘老早就说俺家小子上课不好好听讲,这不俺专门过来盯着他,看他上课还敢调皮捣蛋!” “老顾你是真的傻了,你家顾敬老早就被你婆娘拉走了,你小儿子也毕业两年了,你来盯哪个?” 顾时冲着马度挤眉弄眼,“哥哥来做什么你还不清楚,赶紧来上课吧,老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我这不就来了吗,拉拉扯扯的做什么!”马度面上装作嫌弃,心里已经乐开花,要是还不明白什么个情况,他就可以抹脖子了。 这群人怕是听到消息老早就想堵马家的门了,又担心马度不给他们说,便找借口过来听课了,真是难为他们有耐心等了十天。 教室里面的情况是这样的,前面的几排桌子坐着的都是勋贵,中间做得是学生,最后面几排看衣着打扮也知道是商贾,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本公的课自然是讲给学生听的,可是现在选我课的学生却在教室外面,教室里面却有好些不是书院的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顾时扯着嗓子的对后面骂道:“那些商贾说你们呢,还不赶紧的滚蛋,不然本侯的大耳刮子可不认人!” 众商贾有些不舍,将黄有财拱了出来,黄有财在众勋贵可以杀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道:“公……公爷,小人们是商贾不假,可也是学生的家长,同样是来监督自家娃儿读书的,小人们把位子让给学生,站在后面听可好?都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得起来,给小相公们让座位。” “好!那边这样了,外面的赶紧的进来听课吧!徐辉祖,你老子没来吗?” 徐辉祖拱拱手道:“回先生,爹爹没来!” 马度皱皱眉道:“哦,你找个位子坐吧!” 顾时拍拍大腿笑道:“辉祖做伯伯怀里!” 徐辉祖闻言面上一红,“多谢顾伯伯,小侄耳聪目明坐在后面也是一样的!”说完就逃也似得跑到了教室的后面,寻了个位子坐下。 “哈哈……这孩子长大了,知道害臊了!” “好了,莫要说笑了我要讲课了,茹瑺你个高帮我把地图挂起来!” 赵德胜道:“玄重你不是有个大球吗,怎得又用地图了。” “老赵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书院的保卫工作可是你负责的,我那大球也不知道被哪个乌龟王八蛋给……” 马度连忙的把话咽了下去,只见元生领着两个小宦官教室,宦官手里的抬着的可不是正是丢了的地球仪,早该想到是被老朱偷去了,亏得刚才没骂出口去。 元生目光在教室里面扫一遍,“哎哟,诸位公爷侯爷都在呢,奴婢给您们见礼了。” “元生公公客气了,家里的娃儿不好好读书,俺们这些当爹的揪心哪,这不是专门来了监督他们来了。” 元生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皇上为了让诸位皇子开拓眼界专门把这大球给借了去,还专门派了一位讲官过来记录公爷讲的课,赶紧的找个位子坐下,切记不可漏了一个字。” “皇上真是一片苦心哪,麻烦公公回禀皇上,回头我就送一份讲义进宫,不必这般的麻烦。” “也好!奴婢这就回宫了,还请公爷送送奴婢。” 马度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和元生一起出了教室,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公爷真是明白人!”元生清清嗓子正色道:“皇上口谕‘倭国的那些全都是朕的,谁都不许给’!” 两人说话时,没有主意一道身份从后门钻进教室,白嫩的手指头在一个学生的肩头戳了戳,“徐辉祖往里面挪挪,给我让个位儿!” 第771章 圈地运动 即使元生不说,马度也知道倭国逃不脱老朱的魔掌,地球仪上的倭国被朱砂画了一个圈,那是老朱的标记,跟一头猛兽用便溺划分自己的领地没什么区别。 倭国金银的储量其实并不算多么的丰富,却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是世界上金银的主要供应国。 马度在倭国密密麻麻标注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老朱的目光,况且已经有开采石见山银矿的基础,而且离大明近容易控制,老朱看上倭国一点都不奇怪。 老朱动了这个贪念,征倭这个假命题就会变成真命题,马度在心里为倭国的子民祈祷,希望大明的军卒下手痛快一点,别让他们太遭罪。 有了倭国的金银矿,老朱这次没有贪婪的把地球仪上面的金银取走,不过那个插在斯里兰卡的蓝宝石不见了。 好在影响不大,地球仪依旧是金灿灿银闪闪,连皇帝都看在眼中拔不出来更何况是勋贵商贾了,而且真有流口水的。 “都把哈喇子收一收,在孩子跟前也不怕丢人!”顾时用手点了点吕宋岛群岛,“这儿看着离澎湖挺近的,金子多不多?这里的金矿可找到了没有。” 赵德胜不屑道:“老顾你尽想好事,你咋不说让玄重给你把金子送到被窝里头呢。这吕宋俺也知道些,那里产珍珠都是金黄色的,想必黄金也是不会少的。” 老赵这话半点逻辑都没有,一群人竟听得频频点头,认定了这里有金矿,谁要是跟他们说没有,估计要撸袖子揍人。 “找金矿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找到野人部落,看他们部落祭祀所用的器皿和酋长的首饰,如果黄金多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就知道天然矿脉,只是没有能力大规模开采。 当然科学技术也是少不了的,我有一本爷爷传给我堪舆采冶书,你们找个懂这行当的能人,让他好生研习定有助益,至于能不能找得见,还要看你老顾有没有这个福气。” “嘿嘿……要是能找到一处,子子孙孙的都不愁吃喝了,这地界俺老顾要了!” “老顾你也太霸道了吧,凭什么是你老顾的!” “俺不贪心,这上头好地方多的是,俺就只要这一个,谁要是要是跟俺抢,就跟俺比划比划!” “看你那护食模样跟狗似得,谁跟你抢!” “没人跟俺抢,那就是俺的了!哈哈……” 一个商人到了顾时的跟前,拱拱手道:“顾侯爷,小人姓李金华府人,在海上做些买卖小有家资,侯爷今日得了宝地,小人愿意出资出钱与侯爷一同探宝。” 顾时看也不看,嘿嘿的笑道:“等探出宝贝来再分你一份是也不是,想得可真是美,赶紧的滚远点!” 马度笑道:“老顾你可不能这么说,找矿也是挺费钱的,有人和你分担那是一件好事。再说他们这些海商在外头都有人脉,没他们你的人到了吕宋两眼一抹黑,连个向导都找不着,再说你有出海的水手?” “公爷不愧是咱们海商的主心骨,看事就是明白,小人在吕宋就有商铺,那里熟识的很,而且金华属下的义乌就有金矿,小人有些人脉认识不少擅长堪舆开采捞工匠。” 顾时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抓住那商人腕子,“那好,跟本侯到一旁说话!” 这节课前所未有的长,不仅要讲解还要分配利益,勋贵和商贾们组成搭档,或者说是团伙,他们在地图上圈圈画画,准备开启从南洋到南非的航海之路。 金矿银矿是有的,可是现在技术条件未必好找,兴许几年下来还不如跑海贸挣得多,可是却更加的让人心生贪念, 当贪婪的商人和勋贵的私兵到了一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马度在心中为沿途的生民默哀,因为刚才他建议了勋贵们在出发前找老朱买点手榴弹防身。 至于远在“东胜洲”金山银池,那就看个人的手段了,有能耐的吃肉,没能耐的喝汤,这是大家伙的共识。 下了课天色已经擦黑,众人合起伙来请马度到附近酒楼吃了一顿,人人上来敬酒,感谢马度的无私奉献,只把他灌得天旋地转,月到中天才算散伙。 “他……他娘的,这……这群人可真不是东西,老子给他们指点发财门路,还给老子灌酒!” 马度大着舌头跌跌撞撞的进了家门,门房老孙上来道:“公爷您可回来了,三位公爷在府里等您多时了。” 马度咧嘴笑笑直奔客厅,徐达、常遇春、李文忠三人正围着桌子喝酒吃菜,常遇春起身扶过马度,“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鸟样,张五六赶紧的给他弄碗醒酒汤来!” 马度拍拍三人,“你们来晚了,我已经把肉分完了!” 李文忠关了房门重新落座,“这肉看着馋人,可没那么容易吃到,他们给你利用了,还在感谢你!” “思本话说的不要这么难听,不管能不能找得到金矿,总有一他们都会感谢我的!后辈儿孙中华儿女都会感谢我!呕……” 腹中酒劲翻涌,马度一低头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徐达给马度拍着背道:“玄重前些时候出海真的是要出走吗?” 马度吐了吐口中秽物,抬头看徐达又看了李文忠,“你说了?” 常遇春在马度肩头狠拍了一下,“你小子可真行,俺老常很少服人,这次是服了你了,这样的身家也能说丢就丢,换做俺是舍不得,这一杯是俺敬你的!” 常遇春泼了茶水,用茶盏盛了酒,一口喝了个干净,拿了一根鸡爪子塞进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马度呵呵的笑道:“这里的都是自家人,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那是被思本醒酒汤里的毒药给吓得,没了性命家业再大有什么用。” 徐达捏起酒杯喝了干净,“皇上不是说了那事情与他无关,我也不信是皇上做的。” “我不是后来才知道的嘛,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跑路。” 李文忠皱眉问:“你的意思是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你也会走吗?” “呃……这个……是吧。”马度环视三人笑道:“我跟皇上谈妥了,他许我在海外自立,不然便在大明做个闲散国公给他出出治国方略。” “那你骗他们出海作甚?莫非是怕海外孤单,让他们给你做邻居?” “哈哈……徐大哥算是猜中了一半。”马度揉揉有些僵硬的脸正色道:“海外蛮荒仅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开发,难道全家要和野人一样住山洞摘野果不成。” “常茂来信说南洋湿热多蛇虫瘴疠,一个国家勉强有个县城大,若不是他从前在澎湖待得久也难适应。你何苦带着家小去遭那份罪呢,在大明好好的待着不行吗?你只管放心,你跟咱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粗汉不同,跟那些叽叽歪歪的文人也不一样,无论谁当皇帝都得把你供起来。” 徐达点点头,“伯仁说的没错,有娘娘和太子在,你担心什么。再说你要是带着全家走了,我家辉祖岂不会要打光棍了。” “徐大哥,辉祖带回家的那份地图,想必你已是看过了。” “看过了,你在课上说的辉祖也给我讲了,实在不敢想象,咱们脚下竟然踩着一个大球,天下之广世界之大超乎想象。” “没错,海外不只有倭国、琉球、南洋,这些地并非宝地,气候中原百姓也不习惯。可是在地球的另外端,却有两块面积胜大明数倍的陆地,那里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关键的是气候分明与大明无异,不管是耕作还是放牧都有处可寻。” 马度跺跺脚,“可咱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养育了我们几千年了,她曾繁荣富庶,亦曾经战火荼毒,承载了太多的兴衰荣辱,一代又一代她已经开始变得贫瘠了。 还有百余年前崖山之役,宋朝灭亡,中华倾覆,陆秀夫负少帝跳崖,无数百姓蹈海相随,那该是多么惨烈的场景,只听爷爷说来我便心中悲愤不已!” 马度把胸膛吹得咚咚作响,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气,“可若当时在海外有这样的一处属地,十万军民何至于绝望寻死,就算不能卷土重来,亦可保华夏衣冠不受荼毒。” “玄重你这么做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仅仅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为大明留一条后路,若有一日异族铁蹄再次踏破大好河山,崖山惨剧便可不必重演,大明也可以有一个存亡续绝之地……” 徐达在马度身上戳了戳,挤眉弄眼的道:“别胡说八道,大明之强盛远胜历代王朝,现在蒙古人根本就不敢出漠北。” 马度一摆手,大着舌头道:“谁说蒙古人了,徐大哥、思本你们两个都是熟读史书的,汉唐铁骑亦是横扫天下可最后又如何了? 历代王朝败落原因看似复杂,可却都少不了土地兼并之故,大明必将尤甚历代,你们不知道北边羊开始吃人了,在江南蚕也开始吃人了,还有那些不纳粮的举人、进士老爷也要吃人……” 徐达捂住马度的嘴,“什么羊吃人蚕吃人的,大明还开科考呢,哪儿来举人进士,玄重这是喝醉胡言乱语了,赶紧去休息吧。” 马度挣脱徐达的手,“我哪有喝醉,我说的都是实话,百十年间可能看不出来,可百十年后谁也不敢保证是个什么情形。徐大哥你也是农家出身,要你家没了地你会怎样,大明若不继续开疆拓土早晚步了人家后尘…… 咦!谁他娘的躲在帘子后边偷听……哦,你这王八蛋潜伏在我家多年,整天的向皇上打我小报告,今天可算是让我逮着了!” 马度说着怒喝一声,就朝着厅中的布帘子扑了过去! 第772章 珍贵的玉坠 马度这一去,犹如恶虎扑食,之听得嗤啦一声,将布帘子都撕了下来,然后……就摔在了地上,嘴里有一股腥甜气,顾不得咬破的嘴唇,他的目光顺着一双大脚向上望去,看到的确实一双再熟悉不过黑脸。 “陛下!”马度张口结舌,“陛下您怎么偷偷摸摸躲在帘子后面!”然后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三人齐齐的一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老朱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天下都是朕的,你家里朕就来不得了,还不赶紧的起来,这狗吃屎的模样真是难看,还国公呢。” 马度强撑着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起身一半就趴了回去,“劳烦陛下扶微臣一把!” “起不来就趴着吧,不耽误说话。”老朱不仅不扶他一抬脚直接从马度屁股上踩了过,他背着手到了厅里寻个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酒后吐真言,今日方知玄重胸怀之宽广目光之长远。大明才刚刚立国,你却给大明亡国做好了筹算,真乃无双国士也。” 这口气不咸不淡的,也不知是好话还是讽刺,马度好不容易坐起来,“宋国对陛下而言已经亡了百多年了,而对微臣来说只亡了十几年。 自我懂事起,爷爷都要时不时的提及,那惨痛情景斑斑血泪犹在眼前,让微臣心痛不已。此恨纵然难平,终究已是历史,微臣只愿大明不会重蹈覆辙。” “朕的子孙哪有如此不肖。”老朱淡淡的道:“你的话朕都听进去了,心中有数了,今天太晚朕也乏了,懒得跟你这个醉鬼掰扯,写好折子给朕递上来就是。” 老朱从椅子上起身,冲着三人招招手道:“走吧,跟朕回城!” 他说着就打开房门出了客厅,跟在后面的三人冲马度拱拱手,李文忠轻声的道:“当真不是合起伙来套你话的,咱们也是被逼的。” 四人刚刚出院子,老朱便哈哈大笑,全然不顾仪态的捂着肚子在笑,“朕没想到啊!朕真是没想到啊!这是朕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徐达好奇的问道:“陛下说笑话可是跟玄重有关?微臣不知道好笑在哪里,还请陛下点拨。” “自然是跟他有关,实在没想到他这样的惫懒人,还会华夏衣冠的存亡续绝忧心,这真是操了天大的心!” “呵呵……其实也不奇怪,他自小身边就是故宋遗民,又不时向他提及蒙元灭宋旧事,切肤之痛自然尤甚我等这些做过蒙元子民的。” “嗯,大概如此!”老朱揉揉有些发酸的脸颊,“走吧,朕要把这个笑话说给皇后听。” 马蹄敲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即使在卧室里面也听得见,老朱在笑的时候马度也在笑,像是一条偷到大公鸡的小狐狸。 宋霜用温热毛巾他擦着脸,伸手在马度的身上扭了一把,“看你一脸的坏笑,就知道你心里没想好事,醉成这样也不安生,呵呵……”说着就扔下毛巾,把手塞进马度的裤子里…… 过了中秋,江南气候便开始转凉,清晨之时方山周边雾霭弥漫,定林寺的钟声伴着初升的朝阳响起,周边的百姓也开始一天的劳作。 在方山的深处亦有一个勤奋的身影,如果马度见了一定会惊掉眼珠子,那人正是他爱睡懒觉的宝贝千金。 只见碧琳快速的奔跑着,一个飞跃便上了半丈多高巨石,不待站稳又猛地窜起,两脚横踏上一株小树的树梢,变形的小树将她高高的弹起,犹如一只腾空飞猿,就在力道用尽身形静止即将下落的那一刻,她的胳膊一挥,一颗小小的石子就射了出去,嘭的一声打在了一棵树身上。 碧琳打着旋落在地上身形稍稍踉跄,刚一站稳就奔着那颗树去了,见落点和用粉笔画成的白圈还差着两尺多的距离,就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师父,我太笨了,又没有打着。” 古子枫大步走过来,伸手揉了揉碧琳的脑袋,“你若是笨让为师情何以堪,为师如你这般大时远不如你,多亏得我师父不嫌我蠢笨,悉心教导方才学了他五六成的本事。” “师父这般厉害,才只学了师祖五六分的本事吗?那师祖岂不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可不是,师父曾被人成为飞天蝙蝠,蝙蝠灵活尤胜鸟雀,捕捉猎物又准又狠,只听他名号便知道他的厉害了。” “那师父何时带我拜见师祖?” 古子枫叹气道:“师父他老人家多年之前就为人所害,早已仙逝了。” “师祖他老人家如此本事竟也被人害了?” “好虎架不过群狼,师父再厉害也打不过数百人!”古子枫心中却道:“在高绝的人也抵不过数百支火器的攒射,你老子更狠只一枪便打中我!” 碧琳握着粉拳道:“师父可曾为师祖报仇雪恨了?” “嗯,自然是报了的。” “那便好。”碧琳话音刚落肚子里头便咕咕的响起来了。 “呵呵,走,咱们去吃饭!” 两个人出了林子,走了没有多远便到了一个山洞口,那里一个带着铁面具的家伙正往一个小灶里添柴,铁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见两人回来立刻跪在地上迎接,“您回来了!” “嗯,赶紧的盛饭!” 新右卫门连忙的搬桌子放板凳,盛了两万热粥,拿了两个鸡蛋过来,“请用饭!” 古子枫横了他一眼,“没往饭里放什么恶心的玩意儿吧。” 新右卫门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算你识相!”古子枫拿个鸡蛋在粗糙的案子上滚了滚,三两下就将蛋壳剥了个干净,放进碧琳的碗里。 “多谢师父!对了,徒儿还带了油条过来!”碧琳说着拿过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了一个大纸包出来,“有些凉了,师父泡碗里吃!” “好好好,为师最爱吃油条了!”古子枫从纸包里面拿过一根油条,撕成一段段的放进碗里。 碧琳拿了两根油条递给一旁蹲在地上喝粥的新右卫门,“铁丑这是你的!” 新右卫门放下碗筷跪地接过,“多谢主人赏赐!” “哼,总算是懂些规矩了!” 碧琳重新坐下,“师父可别这么说,其实铁丑挺好,比徒儿家里的仆役规矩本分的多。” “你喜欢就好,不枉为师费心调教他!咦?这是什么?”古子枫从纸包下面抽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眼睛也是越瞪越大,大声问道:“这东西你那儿来的?” 碧琳正低头喝粥,闻言不由得一怔,抬起头来笑道:“徒儿到澎湖时,一个大和尚送给徒儿的。” 古子枫继续追问:“哦?什么样的和尚?” “就是一个很高很胖很老的大和尚,他脖子上还带着一串很大的念珠。” 古子枫激动的抓住碧琳的腕子,“当真?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得会给你!” “嗯,他沿街乞讨徒儿给了他银子,他就给了徒儿这个说是有缘!” “自然是有缘的,真是想不到彭祖师竟还活着,真是想不到啊!”古子枫松开碧琳的手腕,“那大和尚把那东西给你,定是看出了你的功夫。” “那大和尚还说徒儿是习武的好苗子哩!” “那大和尚还在澎湖吗?” 碧琳摇摇头:“不在了,徒儿见他坐船出海了,不知去哪儿。” “走便走了,反正有这个玉坠就够了!”古子枫伸手抚摸着那玉件,满目的神采。 “师父,这东西很珍贵吗?爹爹说玉质不好不值什么钱,师父要是喜欢就送给师父。” “那你爹爹没眼光,这东西可召唤千军万马,就算是给座金山也不换!”古子枫把玉坠呆在碧琳的脖子上,“旁人的送你的师傅要它作甚,不过你可要保存好,不要丢了或者送人,更不能轻易示人,不然要惹来灾祸的。” “嗯,徒儿知道了,保证不给人看!”碧琳把玉坠直接塞进衣服里面,贴身收藏,“对了师傅,徒儿最近要好好读书,可能不如从前来的勤了。” “哦?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你爹娘怕是睡觉都能笑醒了。” 碧琳叹口气道:“徒儿也并不喜欢图书,可是要学习航海之术要识字才行,算学也是要学的。” 古子枫打趣道:“怎得,你还准备接你父亲的职位,到海上领兵打仗吗?” “碧琳才不喜欢打仗,我是要去东胜洲寻宝!”碧琳说着从书包取出一沓纸来,马度一定认得这是自己编纂的讲义,碧琳拿出其中一张来,用手指点了点,“这里就是东胜洲!” :。: 第773章 书局 那张纸上面有一个缩小版的世界地图,碧琳手指头戳着右上角,“这里就是东胜洲了,太爷爷在这里给爹爹留了一座金山!” 她用尽量的用胳膊比划着,形容那金山的庞大,似乎她亲眼见过一样。 古子枫嘴角再次露出难掩的喜色,“跟师父说这东胜洲在大明的什么地方?” 碧琳掩嘴笑笑,“师父怕是看不懂地图,这东胜洲并不在大明境内,是在大明以东两万多里的地方。” “大明境外,两万多里?” “嗯,就算是坐火轮船也要走两三个月,所以碧琳才要学习航海之术,到时候师父可要一起去,给我保驾护航。” 古子枫这才注意到地图中间的位置,标注着大明,他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大明的版图,又比划了一下碧琳口中的东胜洲,正色问道:“这东胜洲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能住人耕种吗,气候如何?” “师父问对人了,爹爹上课时我可是听得仔细。”碧琳一本正经的道:“这东胜洲气候跟大明差不多,北边是冰原,西边是沙漠戈壁,南部湿热,中间和东部是千里平原水草丰美,适合耕种也适合放牧,只是那里的野人不会种植,只能以打猎捕鱼为生……” 她将课堂上所听来的仔细的跟古子枫说了,还拿出来一个小本子,“这是徒儿做得笔记,师父没听明白的,看这上面的就行了。” 古子枫伸手接过来,见那本子上自己工整的字迹,就打趣道:“碧琳什么时候能写这样一笔好字了。” 碧琳吐吐舌头,“这是我找人帮我做的笔记,我写的自己也是看不明白,师父也别瞧不起人,最多再过半年,我也能写出这样的一笔好字来。” 听见方山上的定林寺又传来钟声,碧琳把东西塞进书包里面背在肩头,“要上课了,徒儿要走了!” “赶紧去吧,不然要被先生打板子了!”古子枫笑呵呵的看着碧琳离开,直到她消失在密林之中才一脸欣慰的道:“这弟子可真没白收,圣火令!东胜洲!建一处白莲佛国人间乐土似乎不再是梦了,哈哈哈……” 古人稍微有点学问的都想着著书流传后世,著书的人很多,可是最后出版了的却很少,原因无他因为贵,而且不是一般的贵,不是一般的读书人所能承受的起的。 没说错,想要出版书不仅没有稿费有时候还要给书商钱,而书商对此没有半点的羞耻,我都给你印书传名了你怎么能给我要钱呢,再说你一个读书人张口闭口都是钱的不觉得害臊吗? 马氏书局的出现最开始成了所有书商的噩梦,因为这个书局不仅仅不收钱还给稿费,这还给书商活路吗? 于是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应天的书商便再也不印书了,从马氏书局直接购买往书架上一堆便了事,省钱又省心,利润还比从前还高,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江浙、安徽、江西、福建等地的书商也纷纷效仿,以至于让大明的出版中心从福州转移到了应天。 马氏书局也因为书籍的销量大增这才不用亏本了,这都怪古代的读书人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们很少买书,一是因为书很贵二是没必要,反正都是要背的,干脆借了旁人的书来抄,抄好了用针线缝制成册包个书皮便算是一本书,还要当作家中的一份资产流传给子孙,这样的情况能做到不亏本就算是不错了。 很奇怪,出版这种行当大明官府竟然没有人管,只要不是诋毁皇室和官府的想写啥写啥,即便是淫词艳曲春宫图也能出得,这他娘的还是礼教森严的封建王朝吗? 因为书局最先受益的当属书院的先生了,都是肚子里面有墨水的,谁还没写过几本书啊,既能扬名又有稿费可拿,可气的是这群老家伙还非要木雕版的,说是活字印刷的不够清晰不够精美,雕版刻了一堆,亏本就亏在他们的身上了。 书局也给了许多普通读书人机会,不少读书人不惜远行千里来到应天,将自己的稿子送到书局,只期盼着能够通过审核出版。 这不书局后院的长椅上一大早就有人等着审稿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身穿棉袍干净整齐,头发胡须整理的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一颗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红薯,慢条斯理的吃着。 另外一个头裹青巾衣服单薄肮脏,脚上的布鞋满是灰尘泥巴还破了一个洞,身边放着一个背篓,显然是长途跋涉来书局的,深秋的应天已经很冷了,一阵冷风吹来重重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老者目光露出几分怜悯,从椅子上拿出一件熊皮大氅来,“这位兄台,我见你衣衫单薄,这件大氅你先穿上御寒,回头审完了稿子到街上我赠你一件棉衣。” “我与兄台素不相识,这如何使得!”潦倒老者有些犹豫不肯接。 “咱们这个年纪的读书人最是不易,生在蒙元活在乱世,等天下太平了人都老了,不瞒你说我也是苦水里头泡大呢,如果年老了才刚刚享了几年福,见兄台这番潦倒感同身受,出手帮上一把没有旁的意思。”他说着就给对方把大氅披上。 潦倒老者拱手谢道:“多谢兄台了!在下姓罗,还不知道兄台高姓!” “我姓袁家住江宁方山,忝为皇家书院附属女校的校长!”他说的淡定,可言语之间难掩骄傲。没错,他就是袁九黎,虽然学问差了些虚荣心强了点,但是他肯定是个好心肠的老头。 “原来是袁先生,失敬失敬,先生能在皇家书院任职,定是我辈中的翘楚人杰!” “当不起罗兄这番夸赞!”最上说的谦虚,可是很少被人称赞的袁九黎心中大快,“罗兄还没吃东西吧,我这里还有一个烤红薯,先将就一下,回头我做东请罗兄到酒楼用饭。” 罗姓老者也不推辞,估计是真的饿了,“那就劳袁先生破费了,大恩容在下日后再报!” “一顿饭值什么!在下还是有些家资的。”袁九黎拍拍鼓鼓的荷包,“不是我显摆,小女是徐国公的弟媳,虽然说那兄弟不是徐国公亲生的,可比一奶同胞的还好,衣食用度皆是上品。我这件熊皮大氅就小女给置办的,虽然比不得狐皮但也是也价值不菲。不过我素来不爱穿它,跟暴发户似得,咱们读书人就当穿儒袍方显风骨!” “先生高洁罗某佩服!您来书局也是印书的?” “可不是,前年写了一本,书局的却不给我出,这两年呕心沥血重新著了一本,想必是没问题的。” “定是书局的人有眼无珠,不知在下能否有幸拜读袁先生的大作?” “好,那就请罗兄指点指点!”袁九黎宝贝似得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不敢说指点,只当是交流切磋。”罗姓老者双手接过,可是一看见封面上的四个字,眼睛就瞪的老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字经注》。 他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伸手揉了揉仍旧是那四个字,袁九黎问道:“罗兄可是眼睛不适?” “呵呵……到了这个年纪,眼力总会有些不济!”罗姓老者笑着翻开了袁九黎的大作,为了表示最基本的尊重他看的很仔细,还不时的点点头,一连翻了十几页这才合上。 “袁先生大才!” “罗兄也以为我写好的,那我便放心了!” 实事求是的讲,袁九黎确实是用了心血在写这本书,他的注解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毕竟是讲了一辈子了,可有个卵用,能看懂注解的人会看不懂《三字经》? “不知道袁先生上一本书是什么内容?” 袁九黎把书重新揣进怀里,笑着回道:“上一本是《百家姓注》!” “袁先生不仅有大才,还是有福气的人,罗某羡慕啊!”罗姓老者长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对书院也算是鞠躬尽瘁,他把我赶去女校也就罢了,我死了连个小小雕像都不给我,每每想起我心中就忿忿不平,气得肝疼……” 袁九黎一阵唠叨,说完似乎痛快了许多,见罗姓老者心不在焉,讪讪的道:“是袁某多言了,这些话家中老妻也是听烦了!” “袁先生误会了,是罗某失礼,刚才在想些心事。” “那我们说些旁的,听罗兄口音像是北方人?” “袁先生好耳力,罗某山西人,少年始便在江南苏杭一带生活,也曾考过科举却名落孙山,乱世来临便闭门在家著书为乐。 如今年岁渐长只想着将书稿出版成册流传后世,前些时候就往福州去一趟,谁知世事多变福州竟无人印书了,听说应天这边印书不仅不收钱还给稿费,便赶来应天。 谁知客栈之中遭了盗贼,被人偷了一生积蓄,幸亏遇到袁先生,不然怕是饿也饿死了!” 他说着咬了一大口烤红薯,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袁九黎伸手拍拍他的后背,“慢些吃,这红薯太干容易噎着。罗兄勿要伤怀,有袁某在定不让罗兄没了活路。袁某在方山还是有几分脸面的,虽然无权聘你做先生,请你做个账房的权利可能……大概……也是有的,再不济敲个铃看个门也有一碗饱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74章 罗贯中 一直到了辰时方有一个年轻人进了后院,见了坐在长椅上的袁九黎,便苦着脸道:“袁先生你怎得又来了,不是给您说了吗,您那本书出版不了的,您还是回去吧。” 袁九黎背着手起身,到了那青年跟前,“早就不是之前的那本了,老夫重新著了一本你且看看!”他说着把书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请小崔主编审审吧。” 小崔接过一百~万\小!说名就叹口气,“袁先生,您从四书五经里随便挑一本做注,我念着师徒之情自己贴补也要给您印上百十本。可您偏偏要给启蒙的书籍做注,能看得懂您注解的人,早就吃透了《三字经》谁会买它。” “老夫教了一辈子的‘三千百’积累了不少的心得体会,为何要给去旁的书做注。谁说《三字经注》就没有人买了,若是个有心教学的年轻先生会不买?” 袁九黎突然往小崔身上嗅了嗅,“好重的脂粉味又这么晚才来上工,该不是又去秦淮河了吧,难道是忘了你十五岁因为什么事儿差点被你爷爷打断了腿。” “先生,我昨夜是与几个书商商量生意上的事情了,您千万不要给爷爷提起呀。” “不提也行啊,你把我的书给出了,老夫带着钱来的不用你给老夫贴补。活字的不要,就要木雕版的,这东西老夫要珍藏。” “好好好,既然您要自费印书,学生也没什么好说的。外头冷,先生屋子里面坐吧。”小崔连忙的开了门,请袁九黎进屋。 袁九黎向身后招招手,“罗兄一起进来吧。” 两个人进了屋,小崔沏了壶茶给两人倒上,“这位先生也是印书的?” 罗姓老者连忙的起身,“正是,还请主编多多指教。” “罗兄跟他们小辈说话坐着就行!”袁九黎拉罗姓老者坐下,“这位罗先生学富五车,对老夫编纂的《三字经注》也是颇多赞誉,他的书稿你要审仔细了。” “那就请罗先生将书稿给晚辈看看!”小崔心中却想这位先生竟然称赞袁九黎的书,估计没多少干货,该不是写了本《千字文注》吧。 罗姓老者从背篓之中取出一尺厚的书册递给了过去,小崔笑着接过,“先生果然有才,竟写了这么多本。” “主编误会了,其实这不过是一本书的三成而已,背篓里面还有。”罗姓老者往背篓里面一指,只见里面全部都是成册的书稿。. 这让小崔和袁九黎不由得讶然出声,在古代一本书可能就只有千把字,上万字的书便算是长的了,这一箱子书稿岂不是得有几十万字。 “敢问罗先生,您这书共有多少字?” “老夫还真没有数过,大概有七十万言吧。” 袁九黎赞道:“真是小看了罗兄竟写了七十万字的鸿篇巨著!” “袁先生取笑了,不过是字数多了些,怎敢称鸿篇巨著,倒是您写的《三字经注》精简凝练通俗易懂才称得上是经典。” 两人相互吹捧,小崔却皱紧了眉头,“咱们书局还从未出过这么长的书,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着不慎怕是要血本无归啊。” 袁九黎不瞒的道:“你审也未审,怎知道不能出!” “那好,我先看看再说!”小崔拿了最上头的一册,翻开书页看了起来,只见上头写着,“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 看完开头一段,小崔抬起头来问道:“先生这是白话史书?” 罗姓老者笑了笑,“确是写的汉末旧事,可并非史书,往下看就知道了。” 小崔喝起茶喝了一口,就接着读了起来,谁知道这一读便没了动静,只见他频频翻动书页,一连看了两册日到中天仍不罢手,正待拿第三册却被袁九黎一把按住了,“小崔,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书到底印是不印给个准话。” 小崔一拍脑袋,“呵呵……您瞧我看得入神,差点忘了两位先生还在这里。”他起身对罗姓老者拱手作揖道:“先生奇才,这书实在引人入胜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罗姓老者长出一口气,“这么说贵书局是打算出版印刷了?” “这么好的话本自然是要出版的,只是出版多少的问题,毕竟字数太多风险很大,小可的意思先出版上卷,看销量如何,如果销量好的话再出版剩下的您看如何?” 罗姓老者点点头道:“老夫理解你们的难处,不过老夫要木雕版的。” 小崔打量一下罗姓老者,“先生若是出活字版的可以拿到千字五百文的稿酬,若是木雕版的便只有五十文了(字丑表示羡慕),其实我们这里的活字版印刷一样清晰,比木雕版差不了许多,先生还是想清楚。” “不用想,老夫确定要木雕版的!” 小崔也不再劝,读书人的这点臭毛病他是见多了,当下拿出一份合同来交给他填写,罗姓老者接过毛笔在书名处填了“三国志通俗演义”,随即又写了纲目,签名时候稍稍犹豫,一咬牙写了“罗贯中”。 马度跟着明军南征北讨,也算是军中的老人了,可从来未见过军前叫阵,更没有见过两军大将捉对厮杀。 可书院不知道怎么了,操场上常听见“某某可敢出阵和爷爷一战”,对方也会毫不示弱的大喝一声“看爷爷砍下你的狗头”起先马度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学生闹着玩。 直到这一天他看见小骉、朱檀、三宝骑在凳子手持木棍围攻张中秋,正要上前喝止,却听见张中秋大喝一声,“看我方天画戟!” 马度惊愕不已,那个歪扭七八的杨树枝子竟然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更让他惊愕是另外三人手中亦是绝世神兵,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和鸳鸯剑。 将四人制止,马度挨个的翻书包,果然找见了他想要的那本书,竟然还是在自家书局出版的,大神竟然主动送上门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四个笨蛋汉末马具尚未齐全,若像你们这般缠斗早就坠马了!”他拿着书在四人的脑袋一人来了一下,“赶紧的把东西收了,若是戳瞎了眼睛我也救不了你们,只能做独眼龙了。” 训斥一顿马度立刻让人到书局去查找罗贯中的信息,还未等来回信,赵德胜已经找上门来让马度给他下面的稿子。 马度哈哈的笑道:“老赵你该不是以为是我写的吧?” “难道不是你写的?”赵德胜拍拍手里的书,“昨天俺见几个学生围在一起看,还以为他们又是什么春宫图,谁知竟不是。俺闲极无聊看了看便上瘾了,瞧得真是痛快!若不看到结尾连吃饭都没胃口,做事也心不在焉!” “这种感觉我明白,所以我特别痛恨太监!” “瞎说,俺瞧着你和元生的交情挺不错的。” 两人说话间张五六已经快步进了院子,“侯爷俺从城里回来了,老崔的孙子说那个写书的就住在袁先生家里!” “哪个袁先生?” “还能是哪个袁先生,当然是咱们这里袁先生了!” “真是有趣,这两个人怎么就凑到了一起,老赵你别急,咱们可不能空着手去呢,五六跟账房说一声准备厚礼。” 抚摸着手中簇新的书本,袁九黎缓缓的翻开书页,把脑袋埋在其中,用鼻子深深的嗅了一口,油墨的味道很重,他却觉得沁人心脾,多年来积郁在心头愤懑也少了许多,可谓是身心舒畅。 “总算是有所成就了,老夫这一辈子总算是没有白活,也算是对得起人的身份了。”说这话的时候袁九黎一脸的欣慰。 “呵呵……您的成就可不在这本书上。”一旁的罗贯中笑了笑,透过二楼的玻璃窗指着远处的庞大的书院,“能在这样的书院教过书,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作为读书人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荣耀嘛?” “罗兄就莫要提这事,说起来我就心塞!”袁九黎哀怨的叹了口气。 “好好,我就不提先生的伤心事了。咦?那边有好些人过来,似乎是到府上来的。” 只见有一队人进了庄子,一个仆役已经快步进了袁家的院子,喊道:“袁先生在家吗?公爷带着厚礼到您家来了!” 袁九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对罗贯中道:“这些勋贵最是势利,定是知道老夫的书出版了,又来请我回书院教书的。” 罗贯中一拱手道:“那我可就恭喜您了,您这算是双喜临门了,呵呵……” “老夫可不能这样白白的跟他回了书院,得拿捏一番才成,至少也像罗兄书里写的那样,学刘备三顾茅庐才成。走,咱们下楼会会他!” 两人到了楼下时,只见马度和赵德胜坐在客厅旁边放着不少的礼物,带了院监和厚礼亲自来请总算是有些诚意,袁九黎满意的微微点头。 见袁九黎从楼上下来,马度起身拱手,“袁先生……” 话刚刚说到一半,袁九黎就伸手打断,冷着脸道:“公爷,老夫是不会回书院的!” “哦,既然袁先生喜欢在女校当校长,本侯就不勉强了。” 袁九黎顿时傻眼,立马就跟自己找个台阶,“既然公爷诚心来请……” 可马度那边已经转过身去和罗贯中说话了,“先生可是姓罗吗?”不要问马度怎么认出来的,气质这个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罗贯中相当的客气躬身一揖,“草民罗本见过徐国公!” 马度连忙的搀扶,“本公久仰先生大名,惊闻先生客居在此特来拜望,以尽地主之谊!” 老赵已经坐不住了,“玄重你酸不酸,俺看罗先生是书如其人,定也是个痛快人,开门见山的说就是,咱们两个是想请您到书院教书的,您看可好?” “这……”罗贯中尴尬得看了看更尴尬的袁九黎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罗贯中面色踌躇,干脆扑了上来,跟后世狂热粉丝没什么区别,他一把搀住罗贯中的胳膊,“先生就莫要再犹豫了,俺老赵很少佩服读书人,能把打仗写出花来的读书人可不多,关键是这书俺能看得懂。俺今天做东,来前已经吩咐人在酒楼里面设了宴,你可不能不赏脸!” 老赵一遍说一边拉着罗贯中往外走,根本就不罗贯中拒绝的机会,罗贯中回头求救,“袁先生!” 赵德胜也回头笑道:“袁先生也要去啊,俺要感谢你这些日子收留照顾罗先生。” 见赵德胜已经拽着罗贯中出了院子,马度摇头笑道:“粗人办事也有好处,省了我费口舌了。袁先生,罗先生的行礼在哪儿?” 袁九黎木讷的往上指了指,“在楼上。” “你们赶紧的给罗先生收拾一下行李,连同礼物送进分给他的院子,对了,再吩咐账房按照最高标注预支三个月薪水,再给他找一个手脚麻利的仆役伺候饮食起居……” 马度一边吩咐一边往外走,走到院子中间忽然扭过头来,“袁先生!” 袁九黎快步过来满脸期待的问道:“公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本公是想说,您务必要记得回头一起赴宴!” “嗯,好嘞!”袁九黎满脸堆笑的看着马度出了门,突然的扭头飞奔回屋里,一头扎进被子里面,双手使劲的敲打着床板, “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公平、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 第775章 大善人 罗贯中不愧是顶尖大神,因为其作品的热销很快就有了一大批忠实的拥趸。除了大小学生、市井百姓,最多的便是武将勋贵了,明知书中很多描述与真实的战争相去甚远,可胜在情节曲折激情热血,还有不少后世里的“装逼打脸”的元素,想不火都难呀。 虽然已经正式做了书院的先生,可是罗贯中还没有来书院上过课,因为每天拜访他的人太多了还都是勋贵推脱不掉,上午刚刚送走两个,下午便又来了三个,马度也常常跟着作陪。 老顾拍着大腿呵呵的笑道:“虽然先生的书写得通俗,可有的地方地方还是看不太明白又累眼睛,干脆就请了一个说书的讲给咱们听,全家老小的都听到三更半夜,到最后那说书先生直接哑了嗓子,说什么也不来。” “区区拙作能得侯爷亲睐是老朽之幸,侯爷的礼物老夫心领了,还请带回!” “些许薄礼值什么,先生若是不收,让俺老顾的脸往哪儿搁。” 马度道:“行了老顾,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头蒜,罗先生是我书院的先生,还能苛待他不成。再说你把罗先生当什么人了,不仅你的没收旁人的也都没有收。” “是俺考虑不周,回头就带走!不过这书俺看到一半就没了下文实在心痒,让人去书局问,说是下面的还没印出来,若是先生这里还有存货,能否让俺先睹为快。” 果然又是过来催更的,罗贯中早有准备拿出一册书来,“其实下文已经印出来了一些,等老夫看过没有错漏便能印刷发售了,侯爷若是等不及先拿去看。” 对于罗贯中这种薄弱的版权意识马度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市面上已经出现盗版了,甚至还有冒充他的大名往下写的,罗贯中不仅不懊恼还高兴不已,还说那些人也算是为他扬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老顾笑嘻嘻的接过书,“先生不仅大才而且大度,俺可就不客气的收了。您这样的人才,张士诚若能重用也不至于败落的这么快!” 马度原本还打算提罗贯中隐藏一下身份的,可是随着《三国通俗演义》大卖,他的身份便瞒不住了,很快就被人扒了个底掉,包括他给张士诚做过幕僚的事情。 没有锦衣卫上门,毕竟老朱连徐贲这种张士诚的铁杆幕僚都是用了,就没有理由抓着罗贯中这种中途就跑路的不放了。老朱没那么的穷凶极恶,只要不祸害他的江山,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老顾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书都拿到了还不赶紧的走,就是因为你们我在这儿都平白的耗了好几天了。” “当了国公脾气还真见长,俺这就走了不要你管饭!” 马度和罗贯中一直把他送到门外,顾时上了马还不忘嘱咐马度先给他做火轮船,见他走远马度才长出一口气,“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先生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吗?” “承蒙公爷照应,这里吃用都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屋子里头的甜水井出水太少洗漱不便。” “呃……慢慢会习惯的,不知道您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可以让人接来,与先生团聚!” 罗贯中叹气道:“妻儿早亡,儿媳带着幼孙改嫁,家中已是没什么人了。” “原是这样,等您的孙儿年岁再大,可以让他来方山读书承欢膝下!” “若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罗贯中转身深施一礼。 “先生总是这般多礼,岂不是显得太过见外。” 罗贯中则道:“不是老朽多礼,是公爷对老朽太过厚爱,可以告诉老夫原因吗?” 呃……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你在后世的名声太响,书院的老先生们个个有真才实学身怀济世安民之策,可是加在一块也不如你罗贯中在后世的名声大。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马度只好道:“从前本公奉命曾在张士诚的府邸潜伏过,早就听闻过先生大才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先生,故而觉得亲近。” “呵呵……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只剩老迈残躯,公爷图也图不到什么。” 马度突然坏笑道:“据我所知先生还有一件重宝不曾示人哟。” “哈哈……公爷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当年离开平江时张士诚倒是赠了我一些金银财宝,多年下来所剩不多,来应天的路上更是被人偷了去,当真没有什么重宝!” “谁说没有只是先生不知道罢了。”马度凑到他身边小声的说:“难道《水浒传》的原稿不在你手上吗?” 凤阳虹县一处偏僻的乡村里面,一座高门大院与周围低矮的破旧的茅草土坯房显得格格不入,大门朱漆铜卯雕梁画栋,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 两头高大的石狮子立在门前呲牙咧嘴,竟让人觉得有几分狰狞,不由想离它远些,生怕它们扑过来咬一口似得。 一群男女老少远远的蹲在府门外,看他们的打扮都是寻常农人,眼巴巴的望着那朱红的大门,放佛那里是通往天堂的门径。 对过是一顶蓝衣小轿,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立在一旁,同样神色焦急的望着大门,脚下不停的踱着步子,将路边的野草都踏平了。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东边鸭蛋黄似得的朝阳甭射出万道绚烂晨光,门前匾额上的“韩府”在晨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吱嘎一声,大门终于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背着手从里面出来,那群农人就蜂拥而上围住了他,宁静的早晨立刻嘈杂起来。 “庞管家俺力气大会拳脚,您看能不能到府里做护院!” “庞管家俺家婆娘病死了家里没钱发丧,乡里乡亲的您就帮衬帮衬吧。” “家里人口多,养不了这许多娃儿,家里的大丫头手脚勤快您看能不能到府上做事啊!” …… 庞管家不耐烦的呵斥一声,“都住嘴!吵闹闹我哪能听得清楚,挨个说!” 当下众人立刻闭了嘴,挨个的上前与管家说话。待众人说完,管家长叹一口气,“我每次去应天时,都督都要嘱咐要替他日行一善照顾乡里,可也帮不了这许多的忙。刚才是谁要把闺女送府里当丫鬟的,今天就你了。” “在这儿呢!”一个中年农夫忙欢喜的把自家瘦瘦小小的闺女送到管家跟前,管家拿过女孩儿的手看了看,“嗯,是干过活的,收了。” 管家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农夫的手里,“刘老四少赌些,再多的娃儿都不够你卖的!” “多谢了庞管家,都督可真是个大善人。”农人喜滋滋的接过银子扭身走了。 其他人还不甘心又争相的上前与管家说话,管家不耐烦的一挥手,恶狠狠的道:“还不滚,以为府里的护院是吃素的嘛!” 被他这一吓唬那些人立刻跑了个干净,管家这才把目光望向远处的那顶小轿,笑呵呵的下了台阶,对那锦袍男子道:“李员外这么快就把人带来了。” “不敢不快啊!”李员外拍拍轿子,“女儿快出来见礼!” 只见一个身穿绿衫子的女子掀开轿帘钻了出来,只见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有十分标致,面上略施粉黛,含羞露怯,行走如弱柳扶风,嘤咛一声屈膝见礼,那模样我见尤怜。 庞管家点点头挥手道:“李小姐回轿子里面吧。”随即把那员外拉到一旁恶狠狠的道:“当我看不出来这女子是青楼楚馆出来的,你竟敢寻个妓子来糊弄都督。” 李员外苦着脸道:“李某当然知道都督喜欢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小姐,李某也乐意把自家女儿给都督做妾室,可是您看我这副尊容生的女儿能好看到那里去,送去应天若是入不了都督法眼,岂不是无用。” “那你也不能这般糊弄都督,若是被都督看破我也要跟着吃挂落!” “管家放心,这是我花大价钱从扬州买来的瘦马,跟那些大小姐受的教养没有什么差别且是完璧之身。另外还将她的父母接到家中照应,她是不会说漏嘴的。” 管家摇头道:“还是有些风尘气!” 李员外连忙把一张大明银行凤阳分行的存单塞到管家的手里,“管家得都督信任,是与不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管家看看上面的数字,满意的塞进袖子里面,“罢了,反正都督极少去青楼,应该看不出来。” “那犬子的官司?” “只要都督点头别说是杀人放火就杀官造反也能抹的平。跟我到府里来吧,给你写封信连人一起送去应天。” 两人刚要进府就见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远远的就闻见一股臭味儿,管家一扭鼻子骂道:“他娘的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粪车走东边的小路直接去侧门。” 一个黑脸膛的少年嘿嘿笑道:“小的忘了下次一定改!” 安虎子扫了一眼那轿子手里一拽缰绳,老牛哞的叫了一声朝着院墙东边的小路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76章 锦绣牢笼 那顶小轿一定有猫腻,说不准就是杨佥事让他务必拿到的铁证,只可惜眼下他却脱不开身,把那中年男子的容貌刻在心里,希望自己从府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走远。 从应天来了虹县之后,他便想着混进韩府做个杂役,谁知道这韩府虽然招人却只收附近的乡邻,外地人根本进不去。 好不容易才趁着秋收人手不足,在韩家的农庄里头做了个庄丁,这些庄户多是韩成同村的乡亲,倒是知道不少韩成的旧事。 比如他小时候往井里撒尿被老爹揍个半死;少年时跟人学了拳脚打遍十里八乡;还有他勾搭了大户人家小姐,那小姐大了肚子投井自尽,韩成无处立足带着老娘到濠州投军之类的花边。 之后的事情再无人知晓,安虎子也没指望能在这些庄户嘴里弄来什么铁证,直到他发现庄子里面有一个老鳏夫每天都要用牛车到韩府拉马桶,用来给庄田沤粪上肥,这才算是找到的进出韩府的门路。 安虎子是什么人,他只用三天时间就和那老鳏夫成了义父子,每天和老鳏夫一起到府里取马桶,后来安虎子跟护院混的熟了,老鳏夫干脆全部交给让都安虎子来干。 安虎子也因此可以出入韩府,这里看似寻常府邸,可却是外松内紧,尤其是后院自成一体,还有人把手。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算多么奇怪,可令人费解的是住在后院的人竟也不能出来,他娘的这不就是座监狱吗? 唯一让他略感欣喜的是,他这个收马桶的竟然是唯一能够进入后院的成年男丁,简直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牛车刚刚的停稳,侧门就打开了,一个劲装汉子道:“安狗子你就不能停远一点,大老远的就闻见这臭味儿了,干脆把这破车好好洗洗。” 为了隐藏身份,安虎子又用了从前赖名,嘿嘿的笑道:“王哥,俺这破车怕是早就被粪水泡透了,洗是洗不干净了,不如您帮俺跟管家说说给换一辆新的得了。” 安虎子看得出来这个姓王的护院应该是个锦衣卫,还是个有资历的老锦衣卫,他身上的痕迹太重了。 敢用锦衣卫当护院便够韩成喝一壶的了,却不足以将他致于死地,这不会让杨书平满意,他自己也会被韩成疯狂的报复 “要说你自己去说,老子跟他各管各的,你赶紧的收了马桶滚蛋。” 安虎子进了院子,没走几步又是一堵高墙,这里便是后院了,这后院几乎占了半顷地,前院里却窄仄的很,安虎子不是没进过公侯府邸,就没见过谁家这么建宅子。 他伸手敲了敲门,接着就有一个胖大的中年仆妇嘴里磕着瓜子开了门,安虎子见了她指着门口的马桶抱怨道:“二婶子,今天咋的又只有这几个马桶。” 仆妇伸手抹抹嘴:“这里头不是丫鬟就是小厮,这么大的院子那里提的动,从前老歪不也是常到院子里头提马桶吗,你这么大块头就提不动了?赶紧的进来吧,旁人想进俺还不让他进哩!” “只能这样了!”安虎子一脸为难的进了门,“府上又不是没有银钱,咋滴不多养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役,干些粗活也方便。” 妇人把门闩上低声道:“莫要说傻话了,你也不瞧瞧这院子里头都是什么人,一个个如花似玉长得跟仙女似得,就是老身见了都挪不开眼珠子,都督老爷又不在家,这些女子整天念啊想啊的,若是进来几个年轻汉子岂不是乱了套了。” “俺这不是也进来了!” 妇人不屑的道:“就你这身臭烘烘的衣服母猪都不往你身上拱,再说有俺看着你看你敢勾搭哪个!对了,你还成亲呢吧?” “家里穷还没成亲,婶子可是要给俺说门亲事吗?” “还真有,你看俺娘家侄女咋样?” “二婶子您该不是说那个跛脚的吧?” “跛脚咋啦,脸盘儿可是标致的很呢,屁股也大一定好生养!” “脸盘是标致,可不好下地干农活啊!” ……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一个小院子跟前,胖大仆妇喊了一嗓子立刻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拎着一个马桶出来交给安虎子,这般要了两桶便往回拎。 那妇人防贼似得在一旁盯着,谁叫这边住着十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呢。对此安虎子也是清楚的,他时常能能听见某一个小院子里面传来弹琴声唱曲儿的声音。 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孩子,安虎子偶尔能看见她们带着孩子在大院子里面遛弯,确实是很美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这些美人笑过,呆在牢里的人怎么会快乐呢,即使这个牢房很华丽牢饭很可口。 公爷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变态,安虎子从来没有想过韩成如此的变态,他在京中不过是只有一个普通的三进院子,一位糟糠之妻,看似安贫乐道的忠犬,背地里却如此的荒淫贪婪,害怕旁人给他带绿帽子就把这些给他生养过的女人圈养起来,真是变态到了极点。 “哎!你瞎跑什么那边是都督老爷的书房,谁也不能去!”妇人伸手拉了安虎子一把,“上次有个小厮不知道好歹爬进去玩,管家知道把他活活打死,你是不要命了!” “俺这不是不熟悉吗,再说俺也没进去!”安虎子把马桶拎到门边上,“这是最后两个马桶了吧,可算是完了!” “你这小子做事怎得还不如老歪仔细,忘了西南角和东北角还有两个茅房哩!” “那不是给丫鬟小厮用的嘛?不用见天的清理。” “老娘也在那边上茅房,已是好几天没清了,这般偷懒还想不想干了!” 安虎子把马桶放回门边上,“婶子你咋急了,俺去就是,劳烦您再跟俺走一趟!” “俺不去了,跟你跑了半天可累坏了,你给半刻钟的时间快去快回,过了时辰俺便叫人了。”胖仆妇说着进了门边的小屋休息。 安虎子心道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迈开步子就往离书房近的西南角去了,准备先拿两个马桶在手里做样子,若是让人碰见了也好解释。 刚刚到茅房,拿了马桶盖子正要盖上马桶,身后就有一个声音喊道:“先别拿走,让俺上了茅房再说。 只见一个身影从他腋下钻进茅房,一屁股就坐在了马桶上,他正要骂人却发现认得对方,“你不是小果子吗?” 安虎子刚来到这里时,也每天蹲在门前希望能找个仆役的活混进府里,认识了同样准备到府里做小厮的小果子。 “原来是狗子哥!” “小子记性不错还记得俺,俺每天来这儿收马桶咋没见过你呢?” 小果子叹了口气道:“俺一进府就生了病了,管家让人把俺带到县城了里治病了,刚回来没几天。” “哦,原是这样!这么快就拉完了,咋也不擦屁股,俺这儿有纸!” 茅房是半人高的柴门,安虎子从腰里拿了一团草纸递了过去,小果子却不接,系着腰带道:“俺是撒尿,不用纸!” 安虎子笑笑打趣道:“男娃子哪儿有蹲着撒尿的,莫不是偷看哪个丫鬟小解了,她们是女子跟咱们不一样,莫要学她们。” 小果子脸色一沉憋着嘴道:“俺的鸟儿得了病撒不出尿来,大夫给俺割了去,以后只能蹲着撒尿了,还常常把不住。” 安虎子闻言一怔,眼中又惊又怒,一把拉下小果子的裤子只见他两腿之间果然是空空如也…… 第777章 老朱的愤怒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就连宫中的栽种的梅花也比从前开得早,枝头点点白梅如雪似玉,暗香浮动,嗅上一口沁人心脾。 一只煞风景的大手伸手折下一枝来,拿着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香!中宫里头没有白梅,这一枝拿去让皇后插瓶子里头。” 一个小宦官双手接过,快步往中宫的方向去了,老朱也背着手缓步往谨身殿的方向去了。 自从澎湖回来,老朱的心态变了许多,对于政务依旧勤勉,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歇斯底里,干起来没日没夜忙活,还得空搞大了几个嫔妃的肚子。 生活过得滋润自在,就连脾气也好了许多,竟然大方的赏了几个伺候周到办事伶俐的宦官宫女,这破天荒的举动让满宫的人都松快了许多,仿佛压在肩头的巨石被搬离了。 至于政务则是由太子和五个遴选出来的“秘书”给他帮忙,这些“秘书”往后推个几十年相当于大明中后期位高权重的阁老了。 可现在他们的官职都很低,不过顶个五品的学士头衔,老朱不会傻到废了中书省再弄出一个中书省来,可惜儿孙不争气,竟让它变成了一个比中书省还要强大的机构。 他从后门绕到了前殿,瞧着全神贯注伏在龙案上批折子的朱标,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感觉到了阴影挡住了光线,朱标这才抬起头来,道“父皇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老朱随手拿起一本朱标批阅过的奏折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道“批得好,连官员的可能起的坏心眼都堵住了。” “是父皇教的好!” “呵呵……”老朱笑了笑又道“不过你的口吻还是太过温和了,不严厉一点,他们怎么会用心办事。” “儿臣受教了!” “嗯,你去用膳吧,剩下的折子朕来批。” 朱标起身把位子让给老朱,“父皇当心身体,莫要批太晚!” 见朱标走了,元生一边磨墨一边道“太子能给陛下分忧,陛下轻省了,精气神都要比从前好的多。” “呵呵……你不是也跟着轻省了。”老朱扯下身上的裘皮,“不用磨墨了,再往火盆里面添些木炭,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到现在也没下一场像样的雪,也不知道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 “陛下放心,奴婢在庑房边上种的麦子长势好的很,来年一定是大丰收!” “呵呵……你那巴掌大的一块地,要找两个人侍弄,若是长不好才是怪了。”老朱拿过一本奏章,“莫要和朕说话了,去泡碗茶来。” 老朱工作起来也是心无旁骛,捧着一本本的奏章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愠怒,有时嘴角还会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奋笔疾书写下一段文字就放在一旁。 元生会接过来撅着嘴轻吹墨迹而后摞在一起,不时给老朱添茶、磨墨、换蜡烛,伺候的周到妥贴,偌大的宫殿里面除了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便是老朱运笔的沙沙声。 当把最后的一本奏折批完,老朱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长处一口气道“总算是批完了,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刚刚的打过子时的梆子。” “哦,时辰还早。”老朱从龙椅上起身,“朕要小解!元生你有没有发现朕最近好多了。” “是的,只要陛下少些操劳自然身心舒畅!” 两人说着一起去后殿,在马桶里头放了水,正要离开谨身殿去后宫,就见一个小宦官追了上来,“皇上,杨佥事带了个人来见您。” 元生道“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候了,皇上要休息了,天大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不必,他这么晚来见朕一定是有要紧的事,让他进来!”老朱面皮一紧转身又回了前殿,在龙椅上坐定没多久,杨书平进了殿到了龙案前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微臣杨书平拜见陛下!” 老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抓住韩成的把柄了?拿来!” “时间仓促,微臣没有写成文字,不过把人直接带来了,就在殿外!” “宣他进来。” 元生很快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进到殿里,少年到了杨书平的身后立刻跪倒“微臣安虎子拜见陛下!” 老朱窝在龙椅中看也不看,闭着眼睛道“说吧,拣紧要的说。” 杨书平回过头来看了看安虎子道“莫要紧张,把你看到的直接禀告陛下就是!” “回陛下,微臣在韩都督老家虹县的宅子里发现了阉人。” 元生闻言眼珠子瞪得老大,老朱也缓缓的睁开眼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发现了什么?朕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安虎子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咬牙大声回道“微臣在韩都督老家的宅子里发现了阉人!” 老朱缓缓起身下了龙椅走到最近的柱子边上,将悬挂在那里的宝剑取了下来,锵的一声拔下剑鞘随手扔在地上,那雪亮的寒光同时搭在了安虎子的肩头。 只听他轻声的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安虎子闻言缓缓的抬起头,把目光望向老朱波澜不惊的面容,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头在颈项间不停的滚动着。 “好年轻啊,若是死了多可惜!”老朱目光灼灼的盯着安虎子的双眼,“再跟朕说一遍,你在韩成的老家看到了什么。” “微臣在韩都督老家的府邸看到阉人,那是个十一岁的男娃叫小果子。原本是到韩府做小厮的,可是那韩府的管家却诓骗他鸟儿生病,就给阉割了,微臣原想把他带到应天又怕打草惊蛇被他们毁尸灭迹,微臣若是所料不差那府邸里面二十余个小厮都是阉人,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老朱继续问道“他在老家弄那么多阉人做什么?”听这话明显是信了安虎子的话,老朱是阅人无数安虎子有没有说谎只凭眼神他也看得出来,他只是心中疑惑。 “陛下不知韩都督在老家豢养了十几房姬妾,每一名姬妾都生有一子女……” 老朱打断道“你为何说是豢养?” “韩都督把那些女人安置在老家,又怕她们闺房寂寞给自己带绿帽子看守甚严,那些女子只能在内宅里待着犹如笼中鸟雀,微臣故而说是豢养。” “嘿嘿……”老朱冷笑,“还是个读过书的,这词用的准确。” 杨书平道“微臣也知道韩都督在京中有一房外室,却不知道有这么多,想必是那些外室一旦有了身孕就回送到虹县。” 老朱提着剑重新做回龙椅上,一拍桌子喝道“说,把你看到的都给朕说了!” 当下安虎子事无巨细的将在虹县所见所闻一股脑的将给老朱听,老朱则是一边听一边写圣旨还让元生给他去取兵符。 不等安虎子说完,老朱那边已经将手谕和兵符一同扔到杨书平面前,“你即刻带亲信手下和五千骑枪兵连夜赶往虹县,将韩成的府邸拆了掘地三尺,一砖一瓦都不能放过,中都的兵马亦由你临时节制,里面必有其同党立刻着手清查!你愣着做什么,你该不会连个亲信手下都没有吧?” “微臣有的!”杨书平激动的捡起地上圣旨和兵符,“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老朱看向安虎子,“你叫什么名字?看着有些眼熟呢。” “回陛下微臣叫安虎子,曾在皇家书院读过书,也许陛下巡视书院时凑巧见过。” 杨书平道“安虎子乃是功臣之后,其父安猛曾是苏州检校的总联络官,后被张士诚所俘,受尽酷刑宁死不屈。” “朕知道,他曾是朕的亲兵,还是朕亲自指示他去的平江,他死了是玄重给他表的功。这是好苗子,你以后当好好重用,去吧!”老朱微微一挥手,重新的窝在了龙椅之中。 杨书平和安虎子躬身退出了殿外,没了老朱的威压杨书平的腰杆立刻停的笔直,昂首阔步的走在殿宇之间,寒风将他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潇洒极了。 两人出了皇城,杨书平突然的回过头来,“安虎子这趟差事你辛苦了,就不要随本官奔波去中都了,回家好好看看你的老娘和妻子,这些日子她们很担心你。” “喏,属下领命!”安虎子一口答应,一脸庆幸像是刚刚躲过一场厄运似得。 风越刮越大,一点冰凉落在杨书平脸上,就着皇城城头的火把只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杨书平伸手接了一片在手里,“好雪!”他咧嘴一笑满脸狰狞。 “下雪了,好大的雪!”元生把门关上笑呵呵的对老朱道“来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老朱却不回话,依旧窝在龙椅之中闭目不语。 元生小心翼翼的道“天冷,陛下还是早点回后宫休息吧。” 老朱睁开眼目光的焦点却没有落在元生的身上,只听见他道“朕可以允许你贪污受贿,允许你徇私枉法,允许你骄奢淫逸,因为你是朕狗。既然你不是,朕就剥了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道寒光从元生眼前闪过,只听见笃的一声闷响,整个剑身已经劈入龙案之中,木屑纷飞四溅,随着一声脆响,半截剑身掉落在地面之上。 第778章 夜宴 后世里对罗贯中和施耐庵的关系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师徒关系,另一种则是说二者是同一个人,现在马度可以确定是第一种才是正确的。 施耐庵在洪武四年时就离世了,《水浒传》的稿子交给了罗贯中保存整理,这本旷世巨著之所以没有拿出来出版,他大概也知道这本书的内容不太健康。 马度也觉得暂时不要出版的好,都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可一本三国都已经让学生们痴迷成那样,水浒要是出版了书院还不得变成聚义厅,不等老朱派人来抄,学生们怕是已经占山为王了。 “老夫年迈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这书稿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版,既然公爷视其为珍宝,还请您代为保存,在合适的时候能全了家师的夙愿就好。” 罗贯中是这么给马度说的,马度也觉得自己比他更有能力保存,就不客气接了然后锁到阁楼的柜子里。 从前家里也有《水浒传》还是精装版的,却读不下下去,现在这本用繁体字竖着写,完全不符合他阅读习惯的书却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都要到阁楼里面看上一段。 马度揉揉眼睛合上书本,重新的锁进柜子里头,正要下楼就听见后花园里头传来一阵嬉闹之声,透过玻璃只见小骉、三宝和中秋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雪球追赶碧琳。 明明是三打一却被打得溃不成军,手上没准头不说,还不知道配合。碧琳在三人的追打之下表现得从容不迫,连雪球都不捏,直接将小骉他们扔来的雪球接住用力一握就扔回去,一扔一个准全都打在头脸上,甚至直接掼到脖领子里头,冻得傻小子们叽哇乱叫。 “你们三个笨蛋,明明有三个人为什么不分作三个方向同时开火,看她接哪个!” 三人如醍醐灌顶立刻照做,这一招果然好使,碧琳一下就没了刚才的轻松惬意,好在身形灵巧上蹦下跳也没吃什么亏。 “哈哈……打到了,打到了,姐姐好狼狈啊!”小骉从枯萎的花丛后站起来得意的大笑。 确定那是自己打到的?马度明明看见是他手法太差方向偏太多,是碧琳不小心一头撞上去的,这傻小子被揍得满头包还在嘲笑旁人。 小骉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一下,雪沫子四散纷飞染白了半边脑袋,马度站在窗前挥舞着拳头,“瓜娃子,还不赶紧的蹲下……” 突然瞥见一个白点朝着自己飞来,马度连忙的关窗,嘭的一声便有一个雪球砸在玻璃上留下了个白点,马度不由得骂道“混账丫头连老子都打,是欠收拾了。” 正要下去揍碧琳屁股,就瞥见一队人马在积雪的官道上疾驰,那是锦衣卫和几个宦官,两个宦官下了官道就往家里来了,锦衣卫继续狂奔往书院而去。 “他娘的,这又生了什么幺蛾子。”马度骂了一句连忙的下了阁楼,快步往书院里面赶,出门的时候正碰上两个宦官。 元生的徒弟拱手道“国舅爷来得正好,陛下请您入宫呢。” 马度看看天色,“马上天就黑了,皇上这个时候宣我进宫做什么。” 小黄笑笑,“国舅爷问错人了,小人只是个奴婢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 马度从荷包里拿了个金叶子递给小黄,小黄连连摆手,“师父吩咐过,奴婢万万不敢收您的东西。” “赏你就拿着,本公有话问你!”马度把金叶子塞进他手里。 “哎呀……这……多谢公爷赏赐,公爷有话尽管问,奴婢定知无不言。” “那些锦衣卫往书院去做什么的?” “自然是去抓人的,至于抓谁小人就不知道了,公爷放心他们是带着陛下的手谕去的,不会像上次一样出乱子的。” “哦,陛下近日脾气可好。” “尚可,陛下能吃能喝,身体康健,于政事也比前些日子勤勉,不过下头场大雪的那天的晚上皇上不知道为何用剑劈坏了龙案。” 马度心里不由得嘀咕,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触了老朱的霉头,该不是…… “国舅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入宫吧。” “好!这就走,五六备马!” 一连下了两场大雪道路积雪难行,赶到城里的时候,天色的已黑,南城的城门竟然没有关估计就是等着他入城呢。 城中已经宵禁,巡逻的士卒比往常多了不少,小黄拿着腰牌带着马度穿过重重宫禁到了谨身殿,老朱如往常一样伏案工作,龙案前李文忠正坐在锦墩上喝茶。 马度上前给老朱见了礼,老朱头也不抬吩咐元生搬了锦墩来,门神似得和李文忠一左一右的坐了。 见到李文忠在这里,几乎印证自己心中猜想,马度扫了龙案一眼果然就见案头有一块损毁,平常悬挂在柱子上的宝剑也不见了。 老朱批完手中的折子,终于抬起头来吩咐道“人到齐,开始上菜吧!” 元生到殿外吩咐了一声,不大一会儿就有几个锦衣卫押着一个人进了谨身殿,可不正是韩成,身上的那件精致绚丽的飞鱼服已经不见了,只穿着白衣红裤打着赤脚,身上五花大绑头发凌乱,十分的狼狈,可似乎并没有受刑。 韩成进到殿中一没有哭嚎求饶二没有高声叫骂,反倒是质问起老朱来,“陛下微臣犯了何错要把微臣抓起来。” 他言语之中夹杂着几分的不解和愤懑,表情无奈又可怜,简直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耿直汉子。 马度见了心中暗暗惊叹,这演技比起老朱来尤胜三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然也不会骗了老朱那么多年了。 老朱不喜不怒淡淡的道“朕为什么抓你,你心中应该有数,老实交代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韩成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涕下,“冤枉啊,微臣二十年来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侍奉陛下左右,实在不知犯了何错。” 老朱摇头叹气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微臣错了!微臣错了!”韩成磕头如捣蒜敲得地面嘭嘭作响,等他抬起头来脑门上已经是渗出鲜血,“微臣知错愿授皇上责罚,只是微臣老母年迈体弱受不得惊吓,还请陛下先把她放了吧。徐国公、曹国公还请两位念在多年交情,替韩某求求情吧。” 马度和李文忠互看一眼皆沉默不语,老朱则是冷笑道“嘿嘿……韩成你真的没救了,元生接着上菜!” 老朱这夜枭一般的笑声,让马度后背不由得一寒,似乎朱文正案发的时候,也听见老朱发出一样的笑,可见老朱是真的伤心了。 在他的心里,朱文正和韩成是最不应该背叛他的人吧,可事实就是这般残酷,这下子老朱怕是要在魔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马度似乎瞧见老朱的头上生出了恶魔的尖角。 元生手捧托盘,上面似乎是账册,直接放在韩成的面前,“韩都督好好尝尝这第一道开味菜。” “空印案时查抄了各地官员,你可没少捞油水,日子久了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朕可都给你记着呢,你总共昧下了价值十七万八千四百两的财货,你翻一翻可都对得上吗?” 韩成立刻辩解道“冤枉啊,锦衣卫人手众多良莠不齐,微臣管束不严确实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难道本该充入教坊司的两个犯官女眷也是上了旁人的床吗?” 韩成膝行道龙案跟前“这定是小人对微臣的污蔑,陛下莫要上了他们的恶当。” 老朱哼了一声拿了张纸签在上面随手写了几笔丢给韩成,“这半个字是胡惟庸死前用血写下的,胡惟庸的尸体是你带着人发现的,却没有把这半个字报到朕这里来,可朕还是知道了。起先以为是指胡惟庸的长随古老三,后来才琢磨出胡惟庸指的是你,你是胡惟庸的同党故而杀人灭口不会不承认吧。” “陛下万不能凭空揣测冤枉微臣!” “你做的隐秘,朕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实证。”不等韩成松口气,老朱接着道“元生上大菜!” 只见元生到后殿招呼一声,就见十几个瘦瘦小小的宦官到了殿中,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也只有十五六岁。 “韩成你怕是不认得他们吧?朕告诉你这些小孩子都是你的老家乡亲,可却都被阉割了伺候你豢养的姬妾。朕知道你一定会说虹县老家鞭长莫及,都是管家自作主张不干你的事,对吧?” 韩成没有回话,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筛糠似得的抖动,冷汗啪嗒啪嗒的落下,嘴里支吾道“微臣……微臣……” “可别在朕面前称臣,朕当不起。元生接着上菜!” 元生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是一封封的信件,满满的一个托盘,怕是要有两三百封信。 “韩成这些年你做事还是尽心的,各级文武上到二品大员,下到巡检司九品小吏,都被你抓了把柄供你驱使,说话比朕还好用,你才是大明的皇帝呀。如今死到临头,还没坐过龙椅那多可惜,过来试一试君临天下是个什么滋味儿。”老朱说着竟起身给韩成让座。 “嘿嘿……”韩成抬起头来狞笑道“陛下怎知我没有坐过!” 第779章 饭后甜点 “哈哈……”老朱背着手仰天大笑,“是啊,这宫禁由你负责,你想要坐一下龙椅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朕真的是小瞧你了,有这样的野心,倒是对得起你这张跟朕有几分相像的脸,朕很奇怪为何不给自己弄件龙袍穿穿,公侯的服制倒是搜到不少,元生!” 很快元生又让几个小宦官捧来一件件的衣服,都是公侯的服制,金丝银缕熠熠生辉好不华丽,另外还有两卷圣旨。 老朱圣旨直接掷到韩成身前,“嘉兴侯、江国公,朕什么时候给你封过这样的爵位,真是有意思。” 韩成却咬着反问道:“陛下为何不问问自己,为何不给微臣封!微臣鞍前马后的侍护卫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鄱阳湖大战时帅舰被陈友谅巨舟围困,若不是我穿上你的衣裳吸引敌军炮石你可能在鄱阳湖喂鱼了,哪里做得九五之尊。可立国之后人人都有封赏,刘继祖这样的都能凭着一巴掌大的破地得封传世侯爵,可我韩成却得了什么!” “呵呵……你竟真的因为这样理由背叛朕。殊不知朕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几乎无条件的信任你,朕的兄弟都死的早,就因为你与朕有几分相像,朕在心里拿你当兄弟一样,把你留在身边生怕委屈了你,硬是给你加了个都督虚衔……” 韩成突然嘿嘿的笑道:“陛下若是拿我兄弟,该给我封个王爵才是,嘿嘿……”敢打断老朱的话,他这是知道必死无疑,破罐子破摔了。 老朱一皱眉头,终于露出了几分的怒色,“你以为旁人的公侯是那么好得的,行军打仗有多么辛苦不用说了,战阵厮杀枪林箭雨之间命悬一线,连个全尸都未必得着。 你艳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何尝不羡慕你,你在中军与朕同寝同食,几乎无性命之忧,想想那些战死也未得到分封的,你又什么好抱怨的! 至于刘继祖,他给朕的确实是一块巴掌大的破地,可对那个时候的朕来说便是一片偌大的江山,朕也是人亦知恩图报许他传世侯爵没什么不妥! 你若真想建功立业大可禀明,朕会给机会,不应该叼着朕给的狗骨头,还要穿上衣裳扮人样子。” “狗骨头?毕竟刚才明明还说把我当兄弟呢。”韩成话中满满的嘲讽。 老朱不理他走到那些端着端着托盘的宦官身前,伸手抚过韩成自制的公侯冠带,“多好的衣裳,镶金嵌玉金丝银缕比朕的龙袍还阔绰,这世道真是不公平,有人费尽心机给自己做了华服,却只能在密室之中穿了聊以。 有的人明明有穿公侯服制光明正大的行走于朝堂街市之间,却在夏天麻衣木屐冬天跟老农似得一身棉袍棉鞋,这世道朕是不公啊!” 老朱还伸手在马度的衣服上揪了揪,却揪出来一撮白毛来,马度抬头笑笑,“里面放的不是棉花是鹅毛,这棉布缝隙大就容易跑出来,平常在穿穿的,今天来得匆忙,忘记换了!” 老朱脸色一黑,“你干脆裹兽皮算了!杨书平来了没有,让他接着上菜!” 接着就见杨书平进到殿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锦衣卫,只见他手中的托盘里捧着小碟子,里面放着微黄的粉末隐隐可见晶莹的闪光。 “朕再问你,这东西可认得?” “嘿嘿……金刚石粉,我怎么会不认得,刘基就是吃了这玩意儿才吐血身亡的。” 杨书平笑着回道:“这是我的亲信属下蒋瓛在你的府里找到的。” “这小子?不是最近常往我家里送菜的吗?原来是你的亲信属下啊!杨书平你要栽赃我,也找个得力的属下,我会把这种东西放在应天的家里,我在应天的宅子比都察院还要干净……啊!” 话未说完李文忠已经从凳子上蹭得窜了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只见他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鼻之中有鲜血随之溢了出来,他张嘴吐出几颗牙来,狞笑着看着走到跟前的李文忠。 李文忠倒了他跟前恨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平常亦敬你三分,为何指使人在我的饮食中下毒。” 韩成看看李文忠又看看老朱嘴角露出一抹阴毒的笑意,“没错,确实是我指使人下得,不过却是他指使我的!”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老朱,“就是他,大明的皇帝,你的亲舅舅!” “我擦!”老朱闻言不由得骂了句,他今天把李文忠叫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事情掰扯清楚,化解甥舅之间的隔阂,没想到被韩成死到临头还要泼他污水,让他不痛苦,不由得火大。 马度看老朱拳头都攥起来了,忙拉拉他的袖子冲着他摇摇头,起身走到李文忠的身边,“思本,莫要听他挑拨,他毒杀你除了为造反大计除掉一个有力的对手,更是出于……嫉妒!深深的嫉妒!” 韩成神情微微一滞,马度立刻追问:“韩都督我没说错吧,这位曾经大明最年轻最耀眼勋贵,一门两国公恩宠最多的家族,别说你嫉妒就连我也眼红啊。” “徐国公大可不必,您的恩宠比他只多不少,我韩成最是眼红你才是!” “所以你就射杀我家的小白是吗?让我痛苦难过直接冲我下手不更好。” “我倒是想,只是你家有人守着仆役又忠心下手不易,我又怕你施什么手段让我步了杨宪的后尘。” 真是没想到杨宪死了这么长时间,竟能反过来造福自己真是功德无量,回头让人给他多烧点纸钱,别那么早投胎多庇佑自己两年。 “那我可就多谢都督手下留情了,回头也让人给你烧些纸钱,到了阴曹地府也手头宽绰,贿赂阎王小鬼。” “国公果然胸怀宽广,竟不恨我伤了你的爱宠!” “它不是我的宠物,是我的朋友,你伤了我的朋友我自然恨你,不过陛下会替我报仇的!”马度拍拍李文忠的肩头,“事情很清楚,他算是默认了,莫要再打他脏了自己的手,坐下等着吃饭后甜点吧。” “嘿嘿……朕今天请思本和玄重赴宴,自然不好用寻常菜色!”老朱再次望向韩成,“如果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朕就让厨子下手了!” 韩成面露踌躇之色,“可否……饶了我的老母和妻子,他们跟着我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也没享过什么荣华富贵,尤其我的老母常常念叨陛下恩德,让我为陛下用心办差,她们无辜请陛下饶她们不死。” “自乱世以来无辜枉死的太多了,即使天下太平也少不得你这样的人造孽,这些被你阉割的孩童不一样很无辜,你的老母妻子凭什么可以幸免!”老朱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通红,一直压抑的怒火似乎在这一刻爆发了。 元生突然碰碰老朱手,悄悄的用下巴指了指马度,老朱也偷偷的看了一眼马度,无奈的长吸一口气,起伏的胸膛才稍微平复下来,“朕本该诛你九族,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多造杀孽,杨书平回头便将他的老母、妻子发配辽东。家中成年男丁一律斩首,未成年的待十岁之后一律阉割,入教坊司为奴,姬妾女儿同样入教坊司永世为娼!” “多谢陛下留情!”韩成伏地一拜。 老朱一挥手,“杨书平把他拉到殿外剥皮!” 杨书平估计也是被老朱的创意惊到了,愣了一下这才应喏和几个手下将韩成拉了出去。李文忠同样吃惊,唯有马度一脸平静,剥皮填草的刑罚他怎会不知道,只是这本该在郭桓案案发后,盛怒之下的老朱才想出来的点子,现在提前诞生了。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杨书平再次的入殿禀告,“陛下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观刑!” “上了好菜,怎能只看看闻闻就算了呢!”老朱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大步到了殿外。韩成此刻已经被扒了精光,被绑在两条交错的长凳上,有点像是受难耶稣,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时的呼出短促的白气,他突然大声的喊道:“那个孩子不是我!”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这个时候了老朱也不会追究他的失仪之罪,反而疑惑的问:“他话里什么意思?” 杨书平眼珠子转了转,“微臣以为他说的是年少时与他相好的大户人家的女子所怀的孩子不是他的。” 呃……原来是被绿了,难怪要姬妾都当贼似得防着,甚至不惜僭越用阉人为奴。 “呵……”老朱嗤笑一声,“作孽!送他走吧,下手不用那么利落!” 杨书平走到韩成身边冷笑道:“属下亲自送都督一程。” 韩成不怒反笑,“莫要得意,你早晚要步我的后尘,我在地狱等你!” “我没有你那么贪心,怕是你有的等了!嘿嘿……”杨书平伸手抓住他的头发一刀划在他的脑门上。 后世有传锦衣卫剥人皮是将人埋在土里,然后割开头皮灌入水银,血肉之躯便会钻出来,从而得到一个完成的人皮,在马度看来毫无科学道理,不过从侧面可以印证锦衣卫剥皮的功夫很强大。 只是现在还不行,那拙劣的手法马度这个外科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便把把目光看向别处,只听见韩成的惨叫越来越弱,过来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听见杨书平道:“陛下,微臣剥完了!” 马度这才扭过头来,只见杨书平正用托盘捧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老朱道:“朕要这东西做什么,赏给你了,好生的保管!” 杨书平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然后一脸欢喜的叩头,“多谢陛下赏赐!那尸体如何处置?” “喂狗!”老朱吩咐一声转身进了殿。 马度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上残尸,不,那不是尸体,他还活着,仍在抽搐蠕动,嘴部只剩下森森白牙,仍在发出含混的呻吟,似乎在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780章 教主 马度低估了自己的小翅膀,因着他不负责任的胡乱扇动,大明又出现了一件不啻于胡惟庸案的大案,其恶劣程度尤甚于胡惟庸案。 可是这样的大案竟没有见之于朝堂,只在文臣武将和百姓之间口耳相传。锦衣卫快马加鞭从应天奔赴各地进出各级衙门,将一个个韩成的同党押赴诏狱施以酷刑。 这些官员虽然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可他们真的算不得韩成的同党,他们也是被韩成抓住了把柄不得已听命于他,盛怒的老朱可不管那些,将他们统统的剥皮处死。 锦衣卫内部也没能幸免,在杨书平的带领下一轮又一轮的清洗韩成真正的同党,聪明的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那些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得到新任上官宽恕的蠢货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同袍将再熟悉不过的刑罚施加在自己的身上。 深夜里诏狱传来的惨叫,凄厉的犹如地府猛鬼呼嚎,各个衙门夜间职守的官员闻之不由得心惊胆颤,可在恐惧之余竟有一点难以言述的畅快。 胡惟庸案时也许会有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可是现在没有,空印案、胡惟庸案让官员们对锦衣卫又恨又怕,现在看着锦衣卫的大头目倒霉,心里就像是大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畅快。 不管心里有多么的痛快,都不好在人前宣之于口,但是官员们自有别的发泄途径,那就是到教坊司找到韩成豢养的姬妾“鼓掌”庆贺,还有要找韩成的老娘妻子的,可见这帮文人有多么的猥琐龌龊。 因着应天肃杀的气氛,加上不少官员一窝蜂的扎进了教坊司,让秦淮河的生意的生意冷落不少,即便是过年期间仍不及平常来得热闹。 已是五更时分,在一间并不显眼的青楼的二楼还亮着灯,一个貌美的女子伸着纤纤玉指捏着一个巴掌大的紫砂壶,一抬玉手清亮的茶水就顺着壶嘴落入茶盅里面,随即捧到一个男子跟前,“尝尝,刚刚得了一罐子好茶。” 对面的男子忙从凳子上起身接过,“多谢主上赐茶!”一仰脖就将茶水饮了个干净,赞道:“好茶!好茶!” 女子掩嘴笑笑,“哪有你这般喝茶的,茶是要慢慢品的。” 古子枫笑笑重新的坐下,“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只当是解渴润喉而已。” 女子也端起茶盅轻轻的抿了一口,一双眼睛扔在打量着男子,轻声的道:“自胡惟庸事发你便消失不见。本座忧心不已还以为你失手被杀了呢,好在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是属下无能行刺失败受了伤,惹得主上挂怀!” 女子放下茶盅又给古子枫斟满,“回来就好,不过这个时候你不该的来见本座,城中盘查的正严,万一露了行踪被锦衣卫抓去了,谁也救不了你。” “主上过虑了,现在朱逆自顾不暇,怕是想不起咱们白莲教来,再高的城墙对属下来说也是如履平地一般,那些个站岗巡逻的奈何不得我。” 女子放下茶盅轻轻的点点头,“本座以为朱逆现在自毁城墙人心不附,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说起来咱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大动作了。” 古子枫闻言却笑着摇头,“请恕属下不敢苟同,朱逆虽然凶残可都是冲着臣子百官去的,平心而论他对治下百姓还是不差的,终究是穷苦出身知道百姓的难处,连收税都不用税吏。 如今伪明已经立国十二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兵力更是空前强盛,不断有新式火器配备军中,我等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掀不起元末的浪潮。” 女子脸上露出几分的无奈和愤慨,粉拳捶在桌子上茶盅里面荡起淡淡的波纹,“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空耗岁月直至白头吗?” 古子枫笑了笑劝慰道:“主上莫急,属下有一计不仅仅能振作神教,更是能偿教众数百年的夙愿,开创一个万世佛国。” 女子闻言怔眼睛瞪得老大,“法王莫不是在说笑?” “事关神教生死存亡,属下怎么敢开玩笑。” 女子突然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本座不过一寻常女子,只因父兄之仇方才继了教主之位。虽有心却力不足,多年以来于神教并无建树,每每思来常感羞愧,法王若能振兴神教,本座愿以教主之位相让,将来建国也愿全力支持法王做国主!” 古子枫连忙的还礼,“主上小看属下了,我若是贪慕权势富贵,不如投了朱逆来得更轻省一些,我为神教献身其实也是为了报答师父他老人家的养育栽培之恩。更何况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了。” 女子笑了笑,“也是,还请法王将妙计道来,本座与法王一同参详。” 古子枫清了清嗓子道:“那日属下带领教中弟兄在方山附近埋伏姓马的,谁知功败垂成,反被射了一枪,我忍痛逃至方山附近的密林之中,藏身在大树之上,又饥又渴伤痛难忍时,遇到一个小丫头……” 古子枫将他和碧琳如何结识又如何认了师徒经过娓娓道来,说到有趣的地方面上难掩笑意,女子却听得柳眉颦蹙,“法王可是想以那女娃要挟姓马的为神教所用?” 谁知古子枫闻言却面上一黑,“我古子枫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可使不出这样的下作手段,更何况她于我有大恩,如今又有师徒情分宛如父女,我若是这般做了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女子闻言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怔了半晌方才道:“那法王说所的妙计是什么?” “前些时候我在那孩子身上发现了一件东西,竟然是明教的圣火令!” “怎么可能?明教的圣火令怎么可能在她身上,难道姓马的出身明教?” 古子枫摆摆手道:“不不不,主上误会了。那孩子在澎湖时曾向一位大和尚施舍斋饭,是那大和尚赠给她的。如果属下所料不差,那大和尚应该就是彭祖师了,师父当年与他甚是熟稔,我少年时曾随着家师拜望过他几次,样貌与碧琳描述的差不多,一顿斋饭竟换了圣火令,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呵呵……” “他竟然还活着?”女子面上露出三分喜色,“若是两教能重新联手,把握自然要更大一些!” 古子枫叹口气道:“属下并非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们的实力在扩大十倍也难撼动伪明基石,明明有捷径可走为何要鸡蛋碰石头!” “法王说的捷径是指?” 古子枫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摊在桌面上,“这张天下舆图是我那徒儿给我的,得了它我才知道天下之大不仅仅有中土,你瞧瞧这边是高丽、倭国,这边是南洋,还有欧罗巴、非洲,这边是东胜洲也我准备要建国的地方,那是一个比中土还辽阔富饶所在……” 古子枫讲得兴致勃勃,女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呵斥道:“法王的意思莫非是要将两教的教众迁往此处建国?” “正是!我那徒儿一心想着要往东胜洲,寻找六如仙人留给她家的金山,我教可以借其财力物力人力一同前往开创基业。不过我是有条件的,要让我的弟子做下一任的教主……” 女子咬着银牙一脸决绝道:“不行!” “为何?论家室、样貌、学识、功夫她哪一点都不差,更何况还是故宋遗民之后,由她重开大宋天有何不可!” 女子恨恨的道:“本座不是说这个,难道我父兄的仇就不报了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81章 韩玲儿 听女子这么说,古子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叹道:“教主职责乃是振兴神教,主上任教主多年仍执着于私仇实属不该。” “国仇家恨刻骨铭心让本座如何忘了。” 古子枫呵呵冷笑,“属下看主上确实忘了,令尊死在蒙元之手,龙凤朝廷亦是亡于蒙元之手,龙凤皇帝虽然死在朱逆之手,可他只是明王在人世间的肉身,明王神格仍在,我神教绝不因为龙凤皇帝复仇,而弃了千百年来追求!” 女子瞳孔一缩,“法王此话何意?” “属下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我不愿主上执着于私怨,白白糟蹋教众性命,眼看这大好的时机从手中白白溜走。” 女子一拍桌子怒道:“你怕是忘了我才教主,本座绝不许教众迁往海外建国。” 古子枫冷冷的道:“您也怕是忘了当年是谁力排众议将您捧上教主之位的!教主纵然不同意也无可奈何,等属下召集教中护法、堂主一同商议,相信绝大多数都会支持属下的主意。” “你!”女子蹭的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古子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又突然长叹一口气失落的坐回凳子上,“罢了,复仇本就无望,是本座执念太深了,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法王海涵,这杯清茶算本座向你赔罪了。” 她说着又给古子枫斟了一杯茶,古子枫连忙接过,“教主能想通最好,属下刚才亦有冒犯之处,还望教主宽宥!属下以茶代酒向主上谢罪!” 他放下茶杯又道:“既然主上没有异议,属下就召集各地的教众商讨此事,虽然说那孩子可能还要几年才能出海,可咱们总得做好准备才行。” 女子笑道:“法王倒不担心她过几年嫁作人妇,在家相夫教子。” “哈哈……才不会,我那徒儿虽然幼小,却是个小小的奇女子,绝不是世俗礼法所能约束得住的。若有机会就带来让主上见见,顶能讨得您欢心。” “那好,本座等着。” “天快亮了,属下先告辞了。”古子枫起身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放佛死过去似的。 女子从凳子上起身,伸手从头上拔下来一根银亮亮的簪子,尖锐的簪头泛着靛蓝色,显然是淬了毒的。 她走到古子枫的跟前缓缓的蹲下,眼中情绪复杂不舍之中夹杂着决绝,轻声的道:“古子枫是你先辜负我的,莫要怪我心狠!” 话未说完手里的发簪便朝着古子枫后心刺去,只刺到一半便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小臂,古子枫扭过头嘿嘿的冷笑道:“韩玲儿你这是要学朱逆啊!狡兔死走狗……” 不等他把话说完,韩玲儿腕子一转改刺向古子枫的胳膊,古子枫胳膊一扭直接将韩玲儿推了出去,她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古子枫踉跄起身冲着地上的韩玲儿伸出手,“把莲花台交给我我会扶持新的教主上位!莫要耍花样,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就算只剩一个手指头也能杀了你!” 韩玲儿惨笑一声,“你果真是无情无义冷血之人!” “你有情有义动起手来一样的不含糊,莫要再废话拖延药效,快些!”古子枫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两寸许的闪亮飞刀。 “给你便是,反正我早就不做这什么教主了!”韩玲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从锦囊里面取了一个玉件出来,那是一座玉质的莲花台,小而精巧,青白透光,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彭莹玉见了一定会为自家的圣火令感到羞愧。 “拿来!” “给你!”韩玲儿一甩手就朝着古子枫扔了过去,同时有一个黑点射向他的脚下。 “阴险!”就在古子枫接到莲花台的那一刻,一团白烟在他的脚下炸开,烟雾弥漫让人无法视物,忽听见开窗的声音,他手中分飞刀循声射了过去,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哼。 待烟雾散尽,古子枫从后窗一跃而下,寻着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只追出几步远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韩玲儿给他下的药此刻开始发作了。 “不行!绝不能倒在这里!”他再顾不得追赶韩玲儿掉头往别地方遁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韩玲儿踉踉跄跄的在窄仄的小巷子里头奔跑着,随着她步调背后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不断地抽取着她身上的力气,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不能倒在这里,必须要撑到他的药性完全发作,我的大仇还没报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无论心中意志有多么的坚强,可肉体的痛苦却客观存在,韩玲儿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只能扶着墙壁缓缓前行,眼前那窄仄的巷子却在天旋地转,忽然觉得脚下踩空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时,却发现竟不能控制自己的腿,准确的说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好像半截身子被锯了一样。 韩玲儿惊慌的去摸,腿明明还在却使不上半分的力气,她使劲的掐了掐半点痛感都没有,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助,她惨笑一声,“明王这是您给我的惩罚吗?我不认!我不认!” 她没有停下以手做腿在肮脏的地面上爬行,时间一点点过去,古子枫应该追不上来了,可她必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天快要亮了,一旦被人发现,她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惊动官府,身份暴露会死的更惨,被朱逆的鹰犬折磨还不如死在古子枫手里痛快,她需要尽快找个安稳的藏身之处。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前面的巷子口响起一阵脚步声,韩玲儿连忙的低下头,心想着自己一身红衣在夜里应该不显眼,多半不会发现。 果然那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巷子口过去了,韩玲儿正要松口气,那脚步声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韩玲儿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把脸埋在胳膊肘里装鸵鸟。 “老天爷,还真是个人还是个女人!咦?受伤了啦,还活着哩。” 韩玲儿庆幸这人没有大声的叫嚷,只是轻声的嘀咕了两句之后,就把鼻子凑到她的发鬓之间闻了闻,“青楼里出来的!”接着竟然去掀她的裙裤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她的腿上抚摸起来,然后用猥琐的声音道:“滑溜没毛,俺喜欢!” 老天爷这是什么人?!听这话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忽然想起秦淮河附近有很多的暗娼馆,莫非是里头的打手,韩玲儿宁可现在就死了,也不会去做暗娼,正要抬起头来挣扎,对方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迷糊之间感觉有一个冰凉铁钩勾住她脖子。 莫非是个卖肉的屠夫?难怪说喜欢没毛的,看来这回是阴沟里翻船真的完了,这是韩玲儿在彻底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韩成的残尸不断的往自己的怀里钻,还用血淋淋的手去捏自己的鼻子,喘不过气的马度,挣扎着踢出一脚,“滚开!” 宋霜被这一脚踢得一连打两个滚,若不是她身手灵活,一定会直接摔在地上,她一骨碌跳起来,一脚踢开马度身上的被子,“发什么癔症,难怪被撵来撵去又跑我这儿来了!” 随之而来的凉意,让马度从噩梦中惊醒,自从那日吃了老朱的“餐后甜点”,马度就时不时的做恶梦。 韩成啊韩成,老子跟你无仇无怨,为什么偏偏来纠缠老子。活着不光明正大,做了鬼也畏畏缩缩欺软怕硬,老朱有真龙护体,李文忠满身杀气,就只敢来欺负老子这样好心肠的文弱书生。 “大不了老子给你多烧些纸钱,安排人照顾你在辽东的老母妻子!” 宋霜拍拍马度的脸颊,“瞎嘀咕什么呢?最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没事!就睡觉不好老做恶梦!赶紧得帮我穿衣裳,今天书院还有活动呢。” 那日锦衣卫带着老朱的手谕到书院来抓人,抓得不是旁人而是韩成的“远房侄子”,也就是他的私生子。 老朱盛怒之下不顾约定让锦衣卫闯进书院抓人,虽然带着手谕合乎规矩,可在书院却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了化戾气为祥和,除夕那天大大的搞了一次“春晚”,眼瞧着元宵将至又准备灯会有奖竞猜,马度准备去布置几道难的数学题,省得几个头奖被人拿去了,不然他少不得要大出血。 穿上衣裳洗漱完毕到了厅里,一家人已经围在桌子吃汤圆了,他家从来就没有等马度这个家主上桌才动筷子的习惯。 一个黑瘦的青年抱着碗狼吞虎咽,蛋黄大的汤圆用调羹舀进嘴里,嚼也不嚼一口吞下,也不怕烫破了肚皮,看得一家人目瞪口袋。 见马度进了厅里,青年连忙的起身作揖,“小侄请叔父早安!” 虽然吃相难看了些,礼却行的一丝不苟,马度连忙的扶起,“又不是外人,贤侄不必多礼,赶紧的上桌吃饭,回头我带你到书院去看一看。” “叔父也请用饭!” 等马度坐了,他才重新的坐下继续的狼吞虎咽,马度在一旁看得苦笑不已,这位青年虽然样貌平平,吃起饭来更像是饿死鬼头投胎,可他的来头却大的很,乃是陆秀夫的后人,就是那个负少帝跳海的陆秀夫! 第782章 顺塔国 常茂在南洋可没闲着,很积极的拓展领土收降土著,尤其卖力的寻找马度在南洋标注的金矿。 在寻找金矿过程的过程中,因为偏离了航道发现了一个叫顺塔国的小国,奇怪的是这个国家说的竟然是宋时的官话,衣着打扮、建筑家居也与中原类似。 对于探矿队的到来,这顺塔国表现的十分的敌视,甚至还进行了小规模的战斗。在经过了一系列冲突对抗、接触谈判的过程中才了解对方乃是故宋遗民。 崖山之败后,大批宋民乘船外逃至南洋,并推举陆秀夫的幼子陆自立为首领,以图复国。 后来南洋野人内乱,这些宋民再次迁移到一个叫顺塔的地方,陆自立自知复宋无望干脆趁机自立,在当地以耕织为业少与外国往来,颇有些“只知有汉,无论魏晋”意思。 一见到找上门的汉人,还以为是蒙元朝廷派来,自然心生戒备双方难免起了从图。当他们知道探矿队口中知道蒙元已经被赶回了漠北,现在占据中土的国度叫大明,而是皇帝是一个布衣出身的汉人,小小的顺塔国便立刻沸腾了。 有人欢欣雀跃奔走相告,有人哭天抢地朝着北方叩首不已,之后便准备香烛纸钱告祭先人。探矿队也从敌人变成了上宾,还被国王亲自召见热情款待。 探矿队里有一个常家的老兵,知道这顺塔国是故宋遗民所建,可能是出于好奇,便提及了马度的事情。 这位顺塔王在短暂惊诧过后,一口咬定祖上在渡海难逃之时,确实是有一支船队在风浪中迷失,还召集了几个老臣研究。 老臣翻箱倒柜的找来一堆的旧物,经过考证一致认定那位六如居士是陆丞相的远亲之后,而大明的徐国公按照辈分来说应该是国王的兄弟,双方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情感上无法割舍。 并且立刻将这个显得有些仓促的结论记录在册,谁敢否认国王便第一个跟他翻脸,同时派遣王子做使节向大明朝贡,途经渤泥时这位王子还专门拜望了一趟徐国公的妹婿妹妹,这才往应天朝见老朱。 他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老朱正忙着给乱臣贼子剥皮呢,只让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招待了他一番,然后就打发到马度这儿来了。 谁叫他和马度是“亲戚”呢,还是一位穷亲戚,要是不接收对自己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没有说笑,这位王子真的是个穷人。 只看他的行李和吃相便知道那顺塔国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就连身上这套还算体面的衣裳,听说都是在渤泥时大鱼儿给置办的。 果然在蛮荒之地立足不是那么的容易,张敏珠在澎湖置办产业网罗人才,就是为了大吴国的子民不用过的这么穷酸,提起张敏珠马度就恨得牙痒痒。 常茂来信说,张敏珠一行人到了渤泥之后,便提出要求借两艘船运点货,常茂知道是马度的朋友便一口答应,可船借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说是可能触礁沉到大海里去了。 马度要是信了才怪,用脚趾头也猜的到定是这个贪婪的女人相中火轮船,就用计骗走了,可怜那些操船的水手怕是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马度只能替他收拾烂摊子尽量的补偿他们的家人。 元宵佳节本该是热闹的时候,可大明的主人却在给老百姓添堵,因着城中肃杀的气氛,整个年过得都怪怪的,有条件的人家干脆就近到方山过节。 有钱的人来了,小摊小贩、唱戏唱曲儿的,杂耍卖艺的,都一股脑儿的跟着来了。尤其是书院第一次办灯会,还允许百姓进去参观,吸引的人就更加多了,人流如织车马簇簇比城里还要热闹。 “马公蛋,买马公蛋了!”老崔也在地上摆凑热闹,“嘴里不停的吆喝着招呼往来的路人!” 有认识的便过来笑着打趣,“你家的不是叫马侯蛋吗,啥时候又改叫马公蛋了?” 老崔嘿嘿的笑着:“侯爷变成了公爷,再叫马侯蛋那便不合适了,你们说是也不是,呵呵……” 陆恒闻言不由得回头瞧瞧老崔,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看看马度。 马度笑笑道:“那老汉是我家的佃户,我给力他制作松花蛋的秘方,因为没要他的干股,便一心想着为我扬名,就弄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出来。我为此苦恼不已,可是已经传开改是改不了啦,你若觉得好笑就笑吧,我不介意。” “小侄不敢,叔父不仅能为社稷思长计又能为小民谋生路乃我辈之楷模,无论谁见了都要心生敬仰,又怎会取笑。” 这位王子虽然稍微穷酸了些,可是却相当聪明,在渤泥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学了一口还算标淮西话。 他的学问也不差,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顺手拈来,看来这顺塔国还没有把老祖宗的东西都丢了,堕落到和野人为伍。 “舒服,你还挺会拍马屁!” 陆恒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拍马屁是个什么意思?” “呃……难道宋时没‘拍马屁’这个说法?那就八成是元时才有的,就是奉承人的意思。” “多谢叔父指教!不过小侄并非是违心奉承,这两日在方山附近游览,只以为到了人间天堂,问了旁人方知从前这里一片荒芜,叔父短短十年便让这里翻天覆地,小侄是真心钦佩。” 陆恒又谈叹气道:“同是出海逃亡故宋遗民,叔父那一支却做得偌大的事业,即使只剩一人也能助圣君驱除鞑虏复汉家衣冠,而我等只能在蛮荒岛屿挣扎求活,还时不时的受野人欺辱,实在令人汗颜!” “那偌大的事业不是我做的,复汉家衣冠更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了的,你这么奉承才让我汗颜,究竟有何事你不妨直言?”. 陆恒踌躇一下便道:“小侄确有不解,还请叔父解惑。为什么我等满心渴望的回到故国朝见大明皇帝,可为什么迟迟得不到召见,可是有哪里做错了,莫非是贡品太寒酸缘故。” 以老朱的虚荣心,但凡异国使节来朝几乎没有不见的,这是彰显上国天威的绝好机会,他喜欢看道那些使节在巍峨华丽的宫殿中目眩神迷虔诚谦卑的样子。 这次之所以不见陆恒,八成就是因为马度的缘故。老朱意思的很明白,你老家来人了我都不瞎打听还安排到你家里住,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两人之间有打不开隔阂。 “见不见皇帝的对你来说没什么重要,反正朝贡关系已经确立了,令尊难不成还想着带着子民回归故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有你这么聪明的儿子,令尊应该糊涂不到哪儿去。” “即使家父愿意,怕是大明皇帝也不愿意,国中之国即便是唐宗宋祖的胸怀,怕是也容不下!” 马度笑着打趣,“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大明皇帝不及他们二位似得。即便吾皇再英明,你们所求的他也给不了你们但是我可以,这才把你丢我这里。” “叔父知道我们要什么?” “求生存要发展,难道不是吗?” 陆恒喜道:“叔父英明!”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急不得的。”马度拍拍他的肩头,“走吧,先进书院,书院里有几个有趣的老头,若是知道你是陆丞相的后人一定会惊掉大牙的。” 第783章 倔强的哚妮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方山一年中最美好忙碌时节,时值正午官道上没什么人,一辆破旧的驴车艰难的从土路驶上了水泥路。 哚妮从车辕上跳下来,使劲的在水泥路上蹦了蹦,然后蹲下用手在平整坚硬的路面上摸了摸,脸上露出一丝的喜色心道“那货郎说的没错,真有这样的路,皇宫应该是不远了。” 她重新的跳上车辕,掀开破旧的车帘,只见车厢里头斜躺一个年轻妇人,约莫二十岁的模样,面堂微黑,五官确生的十分标致,只是脸色差了些,她嘴唇发白胳膊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带着淡淡的血迹,显然是受了伤的。 哚妮伸手在妇人的头上摸了摸仍旧觉得有点烫,拿起水囊给妇人喂了两口,“阿嫂好点了没有?” 妇人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吃了你的药好多了,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哚妮笑道“脚底下的路都变得平整了,按照那货郎说的应该是离皇宫不远了。” “那就早点入宫,见了皇帝我们就安全了。” “嗯,我一定在天黑之前赶到皇宫!”哚妮退出车厢看看那气喘吁吁毛都快掉光了的老驴,一咬牙就扬起手中的小皮鞭,狠狠的抽在了老驴的脊背上。 老驴嘶鸣一声迈动四蹄,驴踢敲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响亮,马车走的又快又稳,哚妮心想着要是家乡也有这样的路那该多好,咦,那是什么? 只见前方有一个人飞驰而来,速度很快却不是跑的,身下骑着的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嘴里还“噢吼噢吼”大声的怪叫着。 哚妮下意识的拨了拨缰绳准备避开,可对面的那人却也调整了方向朝她而来,哚妮只好再次的调整方向驶向官道的另一边,可那人竟然又着跟了过来,再调整方向已是来不及,哚妮再惊慌失措中去拉缰绳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撞了上来。 “让开!让开!”小骉大声的叫喊着,使劲的捏着刹车可速度却慢不下来,就再双方即将撞上的那一刻,小骉连忙的从木驴上跳了下来,不受控制的木驴跟那头老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小骉刚刚的站稳就听见一声轰响,木驴在一瞬间就散了架,一个车轱辘滚到小骉的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打着旋倒在他的脚下。 小骉蹲下捡起那轱辘哭喊道“我的木驴!” 小骉说的木驴不是古人惩治的那种,而是指自行车,在马度的指导下由薄启的学生设计出来。 结构上跟后世的差不多,除了少数部件是金属的,其他的都是木头的,故而被叫做木驴,包裹车轮的也是坚硬的皮革,至于橡胶此刻还在亚马逊的森林里呢。 在马度看来骑这样的自行车简直就是遭罪,即使在平整的水泥路上一圈下来屁股也要颠成八瓣,关键还不结实稍有不慎就要摔散架,马度正要学生改进呢。 可古人对这木驴不乏热情,尤其是小孩子骑起来很忘我,小骉对木驴那是相当的喜爱,还不只一次骑到小学里面显摆也没少因此闯祸,前几天还撞翻了小贩的菜摊子被马度打屁股来着。 今天更是闯了大祸了,那掉毛的老驴被撞了一下之后,便倒地不起吐着白沫抽搐起来,眼看着就不行了。 那驾车的小丫头惊叫一声,蹲下身子不停的抚摸着老驴,还抱着驴腿试图将它扶起来,在尝试了几次之后,那老驴一蹬腿彻底的嗝屁了。 小骉也是傻了眼,撞翻了小贩的摊子就被竹板狠狠得揍了屁股,要是撞死了牲畜那又该受什么样子的惩罚?小骉痛苦的抱起了脑袋。 驾车的小丫头气呼呼的走到小骉的身边,叉着腰指着小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小骉抬起头来一脸茫然无措,“你说的哪里话,我听不明白。” 小丫头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什么似得,用生涩的官话道“你撞死我的驴,让它活过来。” 小骉唉声叹气的道“别说傻话了,死了怎么活过来,我赔给你钱好不好。” 小骉打开荷包里面却空空如也,他就不是个能存住钱的,偶尔存下了也会被碧琳劫了去。 那小丫头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你没钱,带我去皇宫找皇帝告状!” 哚妮的意思是“你没有钱,那就带我去皇宫找皇帝告状就可以了。”可是她的官话说的不利落,小骉听到耳朵里面那就是,“既然你没有钱,那我可就去皇宫找皇帝告状了。” 类似的事情小骉不是没听说过,去年还听说有老农为了一头羊不远千里来到京师敲响了登闻鼓,单枪匹马的直闯早朝,硬是把一位县尊老爷拉下了马。 这小丫头看着也挺倔,要是真学那位老农去朝堂上告状,让人看了爹爹的笑话,小骉觉得自己就不是挨竹板那么简单了。 “等我回家取了银钱赔给你,就不要去宫里告状了,一旦告错了是要挨板子的,那板子有胳膊粗你这小身板挨不了几下的。” “打死了也要找皇帝告状!”哚妮恨恨的一跺脚,她忽然一拍脑袋叫了一声“阿嫂!” 哚妮着急的掀开车帘,只见那年轻妇人倒在车厢里面,额头还有新鲜的血痕,怕是刚才被撞到了,无论怎么喊也是叫不醒,哚妮吓坏了嘴巴一瘪豆大的泪珠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小骉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把手指凑到妇人的鼻子下面,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位大婶还活得好好的,我看她是有伤病在身,刚才不小心碰了额头,才晕过去了。” “不要你说,我会看病!”哚妮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把妇人的两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头就背下了驴车,看她年龄不过十一二岁力气却不小,“告诉我,皇宫在哪儿?” “还要去告状?你好歹给这位大婶把伤看好,人要是死了,你告赢了也没用。”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了眼前的场景三宝一拍大腿,“早就跟你说了不要骑这么快,这下子闯祸了吧。”他又看看背着人一步步往前走的哚妮,“你还伤了人吗?” 小骉过去苦着脸小声道“这如何是好?这丫头要去找皇上告状,爹爹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 “多赔她些钱财不行吗?我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没动过还有很多。” 张中秋也道“我也有八百文钱藏在鸡窝里头。” “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这野丫头根本不通情理,我已经费了一番的口舌了。” 三宝眼珠子一转,笑道“她不是要找皇上告状吗?我有个好主意,顺便还能帮那妇人治伤,等那妇人醒了我们再和妇人商议便简单多了。我们就说带她去皇宫……” 小骉挠挠头道“这样能骗得了她?” “你看她衣着打扮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过来的,哪里见过皇宫,骗她应该不难。” “那好,我去试试!”小骉快步走到女孩身边道“你不是说要去找皇上告状吗?我三个就带你去皇宫,中秋快来帮忙背人!” 哚妮喜道“太好了!” 小骉伸手往前指了指嘻嘻的笑道“走吧,皇宫就在前头不远。” 三人一直把女孩儿领到书院牌坊下面,小骉伸手指了指,“这里便是皇宫的大门了,那些人都是皇宫的护卫!” 哚妮抬头看了看,“那个‘皇’字我认得,你果真没有骗我!”她还拍拍昏迷的妇人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方言,小骉三人都是听不懂。 不过她那激动的模样却骗不了人,放佛历尽千辛万苦取得真经似得,小骉三人不做声,肚子里头已经笑抽了。 “那个琉璃房子真好看,皇上就住在那里吗?” “呃……你还认得琉璃?那是皇上开朝会的地方,不过却住在别处。” “哦,那你快带我去见他!” “其实我跟你说,就算你见了皇上顶多也就赔你一头驴再加些汤药银子,这些我都能给你的。” “那可不行,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快带我去见皇上!”哚妮恨恨的跺了跺脚迫不及待进了书院,小骉回头看看三宝和中秋,“我没说错吧,果真是个倔强的人。” 三宝推了他一把,“别说了,赶紧的追上她,别让她识破了。” 小骉进出书院自然没有人拦阻,他带着哚妮到了一处偏僻独栋房子,“这里就是皇上住的地方了,不过我得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哚妮点点头然后开始整理身上衣裳,还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 “倒是知些礼数!”小骉嘀咕一句,就推开了房间的门刚把门关上,就哭丧着脸道“表哥,我闯祸了,你可得救我!” 哚妮再外面等得心急如焚,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房门这才打开,小骉对三宝和中秋道“皇上说了,你们两个先把那受伤的女子安顿到旁边的房间!”又指了指哚妮,“跟我进来面圣!” 哚妮应了一声,就跟着小骉进了屋子,看着满屋子琉璃制的瓶瓶罐罐,心道“皇帝果真有钱,阿哥前些年买了两个琉璃杯子就花了一百两!”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皇上见礼!” 哚妮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头戴金丝冠身穿黄袍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黄袍之上绣满了张牙舞爪的金龙,是皇上没错了,哚妮便连忙的磕头行礼,“民女哚妮……” 不等她话说完身子躬下去,朱橚就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将她扶住,“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必多礼,听说是来告状的?” “请皇上为民女做主!” 朱橚往应天的方向拱了拱手,“有冤情尽管说来,圣天子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虽然是在帮着小骉骗人,朱橚还是过不了心里头这道坎,这要让哪个大臣知道了少不得要弹劾他,不至于被砍头,少不得要吃一顿挂落被赶回封地,他便不能随时请教马度做研究了。 哚妮咬着牙恨恨的道“姓马的杀了我们的族人逼迫我们造反,阿嫂带我来找皇上告状,他就派人沿途追杀,我们的护卫都死光了阿嫂也受了伤,连行李都被他们抢了去,求皇上给我们做主!” 朱橚苦笑着看向小骉,“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马家什么时候这么无法无天了?” 哚妮恶狠狠的看向小骉,“你是马家的!” “我是马家的,我家绝不会仗势欺……嗯,可不可以把刀子拿开,我……害怕,表哥你别跑啊!” 第784章 历史名人 舍兹悠悠的转醒,发现胳膊上的旧伤似乎重新的处理,额头上的新伤也已经包扎好了而且身上也不再发热,一切都很好。 只屋子里头一堆凶神恶煞的男人紧紧的盯着自己,让她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其中有个穿黄袍带金冠的,舍兹已经打算跳下床逃跑了。 她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请问这里是皇宫吗?”她有看看朱橚,“您是皇太子?” 朱橚苦笑摇头却不答话,只对旁边的人道:“舅舅,我可不敢乱说了,还是您去处置吧。” “这里不是皇宫,是皇家书院!”马度起身到了床前笑问道:“这位大嫂你不必紧张,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可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皇家书院?”妇人一怔就起身下了床,微微行了一礼:“多谢先生,小妇人已经好多了。” “哦,那就好。如果好了的话,可否让那个小妹妹把我儿子给放了,已经被她劫持了快两个时辰了。当然驴钱和汤药银子我一定会赔的,至于我杀你的族人逼你们造反的事儿,咱们可以慢慢的到皇上跟前分说。” 妇人一脸的疑惑美丽的大眼眨了眨道:“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小妇人这就让哚妮放了令郎,让她过来向您谢罪。” 马度一拱手道:“救人要紧,有劳了!” 妇人从床上起身,马度领着她一直到了朱橚的实验室外面。 小骉趴在玻璃窗户上,一把闪亮亮的小弯刀抵着他脖子上,见了马度就大声的咋呼起来,“爹爹快救我,孩儿午饭都还没有吃呢。” “别说话!”哚妮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阿嫂你还好吗?你赶紧的走去找皇上告状,姓马的儿子在我手里他们不敢动我的。” 妇人叹口气苦笑一声,缓步到了窗前,“你赶紧的把人放了,他不是我们的仇人,你弄错了。” “没弄错啊,刚才他自己说了,是马家的儿子。” 妇人苦笑着道:“这天下姓马的汉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一家,再不放人看我怎么罚你。” “哦。”哚妮瘪瘪嘴松开了小骉,小骉得了自由忙冲了出来,一把抱住马度的腰,“这野丫头真是凶悍,吓死孩儿了。” “骑木驴的时候倒不是不怕,连驴都给撞死了,也不知道你骑的有多快,还敢撺掇周王和你一起骗人,这笔账暂且记下改日再给你算。赶紧的回家,今天事情不要给你娘说,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孩儿这就回家!”小骉扭过头来冲着刚刚从实验室里面出来的做个鬼脸,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儿。 舍兹拉住哚妮到马度的跟前行礼道:“妾身这小姑年幼无知不通世事冒犯令郎,请徐国公宽宥!” 马度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刚刚猜出来的,妾身常读朝廷邸报,知道些公爷的事迹?” 马度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来路?” “妾身是贵州宣慰使、水西土司陇赞霭翠之妻。” 马度心中嘀咕道:“贵州宣慰使、水西土司这官职听着有些耳熟啊”他突然一挑眉毛讶然出声,“你是奢香夫人?!” 后世有部很出名的电视剧《奢香夫人》,讲的便是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女政治家,在央视的各个频道轮番的天天放,马度想不知道都不成。 宁静扮演的女主美丽睿智、成熟练达,可没想到真实的人物如此的年轻,看样子似乎也就二十一二岁的年纪。 如此推算她主政一方的时候可能也就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已,想想后世二十出头的自己在做什么,马度都觉得惭愧。 这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聪明睿智审时度势在乱世之中保全族人自不必说,更是深明大义帮助明军征讨云南,若是没有她大明平定云南还要晚上几年。 舍兹掩嘴笑了笑,“奢香?这名字倒是好听,只是妾身不叫奢香而是叫舍兹。公爷远在京师还听说过远在边陲的妾身?” “夫人贤德本公在京师亦有耳闻,今日得见夫人实在是三生之幸,还请夫人前往家中一坐,容我略备薄酒为夫人接风洗尘。” 舍兹却道:“多谢公爷,只是妾身有要事面陈皇上,还请国公代为引荐。” 她口中的要事,那个叫哚妮的小丫头已经跟朱橚说过了,这种敏感的事情马度可不会主动的往身上揽,不过顺带手的带她去见老朱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事一桩,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等赶到城里就已经关城门了,夫人又有伤在身,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入宫面圣。” 舍兹福了福,“一切都劳烦国公安排!” “五六赶紧的回家,跟夫人说有贵客到了,准备酒菜收拾客房!” 舍兹却道:“妾身不敢劳烦国公夫人,不知能否住在这书院里面住上一夜?” “这……悉听尊便,委屈夫人了。”马度当下又吩咐书院管事准备房间,自己则是亲自带着姑嫂二人去了食堂。 正赶上放饭时间,学生们一个个的拿着饭盆往食堂里面走,见了马度纷纷行礼,舍兹看着食堂里排起的长龙不由得问道:“不知道这书院里面有多少学生?” “已是快两千人了,夫人似乎对书院很有兴趣啊?” “妾身虽然远在边陲,但也关心朝政大事,朝廷邸报上时常有书院出现,每每有新鲜的事物都少不得书院和公爷的影子,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妾身也打算来书院见识见识。” “等见了皇上,夫人可以在这儿长住参观,书院绝不藏私。”马度寻了个偏僻点的位置,“夫人且在这里安坐,本公是去排队打饭。” 舍兹讶然,“您贵为国公又是书院的先生,也要和学生一起排队打饭吗?” “那是自然,在书院里头只有年过花甲的先生才有资格不用排队,本公想要这个特权还得再过三十年才成,且有的熬呢。” 舍兹打量着一个个从她眼前经过的年轻学生,不是瞧他们饭盆里面是什么饭,而是看他们手里拿的什么书,还跑到别人的饭桌旁听学生谈论内容,等马度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几个学生聊得十分热络,一连招呼了她几声才过来。 她刚一坐定就道:“公爷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是想让你的族人来书院读书吧,如果只有一两个话我还做得了主,若是多了怕是书院的先生不会答应。你最好是求陛下每年给你几个名额,这样谁也没话说,上上的下下的都好交代。” “多谢公爷给出主意,如果得陛下允许,族中自然会派人来书院读书的,只是培养起来怕是一二十年才能堪用。拙夫虽算不得位高权重,但是贵州也有任免官职的权利,妾身是想邀请书院的学生到贵州去做官,待遇自然从厚……” “咳咳咳……”马度不由得一阵咳嗦,这果然不是个寻常的女子,眼界心思怕是很多朝廷大员都比不上,“夫人的心可真大,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统一由吏部安排职缺。如今各地的官员都有不少空缺,皇上怕是容不得夫人挖墙脚。本公只能说,今年六月会有一批学生毕业,能骗走几个只能看您的本事了。” “多谢公爷指点!可以吃饭了吗,妾身已经快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刚和那些学子说话时便已经在流口水” “夫人请便,食堂没什么好饭,本公也不知道您的口味,面食、米饭、荤素菜肴都拿了一些。” “妾身二人便不客气了!” 风卷残云,又见风卷残云,这吃相真看不出来是治下有百万之众的土王家眷,想必是饿极了。 哚妮吐着舌头,指着一份辣椒炒蛋,“嫂嫂这青的原是辣椒,他们这儿的辣椒是青的不是红的。” “不是在家里吃饭莫要大呼小叫!”舍兹斥责哚妮一句,又对马度道:“前两年有商贾往族中贩卖辣椒,族人颇为喜欢,多次向他们求购种苗却是不卖,无奈只得高价购买干货。” 马度笑了笑,用筷子沾了一个白色的辣椒种子,“怕是他们已经卖给贵部了,只是你的族人不认得。” 舍兹不恼反喜,“看来妾身请书院的学生到治下做官的想法是对的,不然日后出了什么新鲜事物少不得还被奸商蒙骗。” 天赋这个东西当真存在的,无论什么行当都有那种让人拍马难及的家伙,搞政治也一样,眼前这个比自己要小上十岁的年轻女子一定有这方面的天赋。 若是换做马度知道自己被奸商蒙骗了两年,八成会像旁边的小丫头这样气得拍桌子。这女子竟能淡然处之,反倒是往好的方面想,这样的胸怀当真让人心生敬意,不愧是名留青史的人物。 一个护卫急匆匆的冲进食堂,到了马度跟前禀告道:“公爷,书院外头来十几个人是贵州都指挥使马晔的部下,说是要抓反贼!” “哎呀!”哚妮闻言噌的站了起来,“阿嫂快躲起来,姓马的王八蛋追来了!” :。: 第785章 摊丁入亩 刚被人劫持了儿子又被骂作王八蛋,心里真的很不痛快,可也不好跟两个女子较真,马度只好把不痛快撒在几个上门的寻衅的家伙身上了。 这种小事无需他出面扮猪吃老虎,吩咐一声张五六就带着家中护卫拿着火器将他们围了拉下马来一顿暴揍,关到猪棚里面看管,另外还从他们身上找见了舍兹的行礼。 第二天马度就带上奢香哚妮二人,以及那几个五花大绑的士卒往城里赶。到了皇宫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老朱正常上朝三人只好在宫外等着。 舍兹不愿意直接上殿面君,那是因为这事儿私下里说更容易达成目标,她的身份未必能得到文臣武将们的支持。 马度不停的打着哈欠,“夫人我早就说了,咱们没必要来这么早,皇上下了朝吃了早膳常常都是辰时了,眼下且有的等呢。” 舍兹换了民族服饰,人显得更加的娇俏,疑惑道:“难道国公平常都不上朝吗?” 马度很干脆的回答:“不上!” 舍兹闻之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妾身来自边陲荒僻之地,第一次面见天子心生忐忑,生怕冲撞了皇上。公爷是天子近臣又是外戚,应该是晓得皇上脾性的,还请公爷指点。” “这话说的弯弯绕绕的不爽快啊,你直接问我如何才能达成目的不就得了。” 舍兹面上微微一红,“妾身正是此意,还请公爷点拨。” 马度笑着问道:“汝何以报之?” “嗯……妾身愿做一桌族中美食请公爷享用。” “本公确实是个贪嘴的,一顿美食足以将我打发。可是皇上要这么问你,又该如何回答呢?” “这……” 见舍兹语塞,马度凑到她跟前小声的道:“陛下最是在乎江山稳固,就看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打动他了。” 舍兹眼珠一亮,“谢公爷指点妾身明白了。”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终于得了老朱了召唤,两人这才入了宫在宦官的带领下到了谨身殿,老朱一如往昔埋头批折子。 两人连忙的上前见礼,老朱抬头看看奇装异服的舍兹,“那妇人你刚才说你是谁?” 舍兹五体投地十分的虔诚,“妾身是贵州宣慰使水西土司陇赞蔼翠之妻,舍兹。” “哦,你不在贵州侍奉你的丈夫,怎得跑来应天了。” “拙夫蒙陛下恩赐,素来忠心朝廷,为陛下牧守一方。然贵州都指挥使马晔,却借机寻衅杀我族人,强征赋税,欲逼反拙夫属下四十八部族人。 拙夫深明大义知其险恶用心欲上表弹劾,马晔却令人拦截奏章蒙蔽圣听,妾身不得已才来京师面圣。 一路之上马晔仍旧追杀不休险死还生,幸得徐国公相助方能留得性命来到宫中,还望陛下垂怜我们部,为我等做主!” 老朱看看马度,“昨夜书院叮叮当当的闹腾就是因为这个?” “正是!”马度拱手回道:“微臣看不过十几个汉子欺负两个弱小女子,就顺手管了管,如今人已经送到陛下跟前了,马晔派来的属下也已经押到宫外,都由陛下处置,微臣就告辞了。” “你跑什么,平常也不到宫里来,来了一回就着急忙慌的走。好好的待着,朕回头还又话要问你呢。” 老朱说完就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下了龙椅,踱步到了舍兹的身前,不冷不热的问道:“朕可以给替你除了马晔,你又拿什么来报答朕?” 伏在地上舍兹闻言不由得微微转过头,看看一旁扣指甲的马度,铿锵有力的道:“妾身夫妇愿意刊山凿险、开置驿道,令子子孙孙不敢生事!” “哈哈……”老朱大笑着舍兹扶了起来,“夫人深明大义无私无畏,没想到还如此的年轻美貌,传朕旨意封贵州宣慰使陇赞蔼翠之妻为顺德夫人,赏银百两,丝绸锦缎百匹;另外将贵州都指挥使马晔革职查办,押赴京师由大理寺审理问罪,其鹰犬爪牙一律充军辽东。” 舍兹闻言再次拜倒跪谢皇恩,老朱笑道:“起来吧,地上怪凉的。” “妾身尚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只要是情理之中,朕都会酌情办理!” “妾身族人多鲁莽憨直,拙夫早就想派遣族中年轻子弟到京中求学,一为沐浴君恩二则学成之后可教化族人。妾身令有一子如今还年幼,待他年龄大些也想来京中读书,还请陛下恩准。” 这种事情历代君王没有不答应的,老朱自然也不例外,“想必你是已经相看好了,让你的族人去书院吧。” “陛下英明!” “好,朕准了。贵州的事情朕会让人处理,你不必着急回去,就在京中多住些时日。朕要批折子了,让人带顺德夫人去见见皇后。” “妾身告退!”舍兹起身缓缓退到殿外。 见马度也要走,老朱不爽的招招手,“你着急个什么劲,朕还有事给你说,当了国公朕还管不了你了,元生给他搬个凳子。” 马度刚一坐定,老朱就开门见山问道:“玄重以为这女子可靠吗?” “微臣与她刚刚相识不好断定,不过她是难得的聪明人,才智胸怀也许胜过他的丈夫,她知道如何做最聪明的选择。” 土司制度是元朝实行的可是弊病丛生,大多数的土司对内残酷统治,又常不服中央管制,时常骚扰周边乡村州县,令统治者头疼不已。 强如蒙元也是束手无策,经过土司的地盘绝对要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作风,稍有不慎就可能进得去出不来,这样事情在元时发生过多次。 改土归流是在明朝中叶才有的,谁知道明初的统治者是不是早有这样的想法。马晔终究不过是区区一省的军事主官,却敢如此挑衅,背后不好说有没有老朱的影子。 现在的老朱有粮有枪,而且有在云南实战过的沐英部,未必没有这种想法。不论真假,幸好老朱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马度可知道后世有个蒋光头的部队拿着美式装备仍旧被干得屁滚尿流,朝廷若想依靠强大的军队强行推进改土归流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代付太大了些。 “朕也觉得她是个聪慧的女子!” 马度笑着道:“还是个美貌的女子。” “好像朕的三千佳丽是摆设似得!”老朱收住笑容,“不说笑了说正事,上次朕到你府上,听你说什么羊吃人、蚕吃人、土地兼并,让你递个折子上来,怎得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原来陛下是说这个,为了给陛下说的明白,微臣准备用实实在在的数据说话,成立了几个数学小组让学生们统计呢,不过这是个大工程不时一时半会儿能出结果的。” “数据以后再说,朕且听听的你的想法!” 马度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应该知道,北面兴起羊毛纺织而南方则是盛行丝绸纺织。” “每年让内库多了许多进项,朕怎么会不知道。” “陛下看着金银入库心里痛快,可知道这两样早晚会让天下百姓不痛快。无论是羊毛纺织还是丝绸纺织,都少不得原料羊毛或生丝。 生产的越多就需要越多的原料,自然会养更多的羊或者蚕,养羊就要有草场,养蚕就要有桑田,自然也需要更多的土地。 商人们为了利润会不惜一切办法得到更多土地,如今国朝初立人口有限,到处都有抛荒的土地,短时间内还显现不出恶果来。 太平盛世人口终会不断的增加,土地却不会增长,总有农人会无地可种或者家中的土地无法养活妻儿老小……” 老朱打断他的话,面色凝重的道:“那天你问天德,农人没了土地会怎么办,他没有回答你。朕也是农家出身朕可以回答你,他们会造反,即便只吃上一顿饱饭就被官军杀死也会造反。” 他搓了搓手道:“看来这纺织厂赚来的银子拿的烫手啊,是刨大明的根基呢!” “不不不,陛下相差了。没了地的农民可以去为商贾地主放羊、剪羊毛或者去养蚕剿生丝,甚至到纺织厂里面做工他们不会饿死,也许生活还会比从前更好。 陛下更不用担心,所有的人都去养蚕放羊没有人种地天下无粮可食。羊毛蚕丝贵了商贾地主自然会去养蚕牧羊,粮食贵了他们自然会改种粮食。陛下只需要划上一条红线,每个州县无论他们怎么放羊养蚕,耕田不得少于一定的数量即可。” 老朱搓着下巴,“好像是那么回事。” “无论商贾地主他们如何的折腾,最后少不得要被您薅羊毛,只要有税收朝廷就会继续的运转,大明江山依旧稳固,就怕有些人不纳税?” 老朱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天下除了我们朱家谁敢不纳税!” 说得没错,明初除了老朱家所有人都要纳税,农人、地主、商贾、官员、勋贵一个都少不了,不然国朝初立老朱哪儿来那么多本钱大搞基建。 可是不知何时,只要有了功名便可以不纳税,秀才还有限制,可中了举人进士便可毫无顾忌的收纳投效的农户合法避税。 到了明末崇祯被东林一顿忽悠,更是取消工商矿税加征三饷,有钱的不纳税,纳税的揭不开锅,最终搞得官逼民反大明亡国。 “陛下似乎打算重开科举,如果有人中了举人进士,陛下会允许他们不纳税吗?” “说什么笑话,朝廷鼓励百姓读书,他们中了科举朕便给他们官儿做发给他们俸禄,可要是不纳税这还了得,到时候他们奸商小农一勾结,大明的军队拿什么来养!” “陛下英明,微臣觉得应该将此作为祖训,就如‘宦官不得干政’刻在石碑上,警示大明的历代皇帝!” 老朱吸取汉唐教训,老早就刻了个“宦官不得干政”的石碑,可这石碑到最后简直就是在打老朱的脸,阉宦擅权成了明朝的重要特征,而且若不是某个老太监大明可能还要亡的更早些。 老朱却不以为然的用笔杆子挠挠头,“朕的子孙应该没有这么糊涂吧?嗯,那就刻上吧,朕也不差这一块石料的钱,元生回头你去办,刻好了就在谨身殿后门,让历代皇帝进进出出都能瞧得见。” 老朱喝了口茶道:“朕觉得这些似乎并不能避免土地兼并,种田只要不碰上天灾水患总是有利可图,富户地主官员勋贵可不会嫌赚的少,手里闲钱都会拿来卖地。” 马度笑道:“这个就更简单了,陛下就让他们无利可图就是,可以实行阶梯地税和摊丁入亩!” 第786章 子孙 老朱皱眉问道:“什么是阶梯赋税?什么又是摊丁入亩?” “阶梯赋税就是一个地主的地越多,收税的比例就越多。若是只有个五十亩以下的地就按照朝廷定的三十税一、十五税一, 若是有五百亩,五十亩以下的仍旧按照正常税收,五十亩到五百亩之间的可以收他个十税一,以此类推若是有千亩以上的大可狠狠心收他个五税一。微臣只是举个例子,这比例如何的划定还需要好生的斟酌。” 老朱捏着胡子嘿嘿的笑道:“玄重这计策真是狠哪,怕是全天下的地主都要恨死你了。” “大明立国不久,土地兼并不严重,真正有千亩以上良田的大地主并不多,推行起来并不太难。微臣不过是个提建议的真正动手的是陛下,恨陛下的怕是更多!” “哈哈……恨朕的人多了,他们又能把朕怎样。对了你说的那摊丁入亩又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废黜历朝历代实行一千多年丁口税,清丈全国田亩把丁口税均摊到全国的田亩之中。” 摊丁入亩的意义很大,将农人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尤其是那些失地的农人,增加了人口的流动,为工商业的繁荣提供基础。 因为土地变得无利可图,那些富户也会把更多的财产投入工商业,朝廷会得到更多的赋税,但凡当政的皇帝稍微有点上进心,大明都不会没落。 老朱瞪大了眼睛盯着马度,好像他的脸上长了花似得,马度被他瞧得奇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朕是想说徐王的陵寝只有千余守卫,是不是应该增派一些。” “呃……陛下是说有人会刨微臣的祖坟吗?” “哈哈……很有可能!若是只推行其中一项顶多被人骂几句,可若是两项一同推行,那些地主老财就算不去刨你祖坟,也会背地里扎小人诅咒你。” 马度拱拱手道:“这里只有咱们三人,相信陛下和元生公公会替微臣保密的,是吧?” “哈哈,朕不会,还要在朝堂上特地讲明是你献得国策。” “奴婢嘴碎就更不会了!”元生拿帕子掩着嘴笑道:“奴婢也是农家出身知道没地的苦处,若是这样国策真能施行,怕是那些富户老财不会再将目光盯着小老百姓手里的那一亩三分地,只要有地就有粮食谁会造反,大明的江山就更加的稳固了。” “哈哈……朕觉得也是,朕打算寻个州府做试点,若是可以便一步步推行。” 看着老朱得意的嘴脸,马度心里头就不爽快觉得有必要给他添点堵,“恭贺陛下,大明的万年传承又进了一步。不过还有一个很大的绊脚石,需要陛下解决。” “只管说来,就不怕你不给朕提意见!” “微臣统计了不少的数据,因为工程庞大只出来一项数据。” 老朱追问道:“你说什么数据?” “这数据便是以现在的情况传承下去,一千后陛下会有多少的子孙。” 老朱拍着桌子怒道:“朕的江山要传承万年,你只做了十成一哪里算是完成了?” “只这一千年的数据就已经把微臣吓坏了!”马度走到龙案跟前拿了纸笔写了数字,“一千年后陛下的子孙将是这个数!” 老朱见了那数字也是不由得一怔,因为这个数字他不认得,“这么多的零蛋到底是多少?” 虽然明朝的当政的皇帝大多子嗣单薄,可是那些当猪养的亲王们都遗传了老朱强大的生殖能力。 弘治五年山西巡抚上报,庆城王朱钟镒生了四十四个儿子连同女儿数量过百,刷新皇室的记录。 这位庆城王不仅自己能生,他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足足生了七十个儿子,以至于养活不起不得不向朝廷求援。 父子二人皆是大明皇族的生育方面杰出代表,其他的皇族也不遑多让,众人齐心协力力争每隔三十年就让朱氏子孙的数量翻上一翻。 当大明亡国的时候朱氏子孙已经繁衍了一百多万人,不到三百年而已,若是让他们这样传承一千年,那将是地球的灾难人类的厄运,想要传承一万年的话,只能进化出鱼鳃入海了。 “陛下不必知道这个数字是多少,说了您也没有这个概念。微臣换个说法,把目前大明人口扩大十倍、几十倍也不及您的子孙多。” “嘶!”老朱抽了冷气,随后摇着头道:“竟有这么多,朕不信!”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找人重新计算!”马度又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按照宗人府制度,这些皇子龙孙成人之后会被封为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爵位,朝廷自然也要给他们发放俸禄,您觉得朝廷养得起吗?” “这……?”老朱的脸色变了,在这一刻马度甚至从这个强大到无所畏惧的皇帝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神情——惊慌! 他发现了自己多么的努力,梦想的万年江山终不可能实现,毁掉这一切的可能还是自己试图想要保障维护子孙后代,这份打击不是谁能都接受得了。 沉默,长久沉默之后,老朱终于说话了,“玄重你点子最多,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马度坚定的回道:“没有!除非……”马度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元生的裤裆…… 叫醒了旁人的美梦,总免不了被人抱怨,叫醒了皇帝美梦后果更严重。 “滚!” 在老朱的怒吼声里,马度飞也似得逃出了谨身殿,摸了摸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道:“老朱这回合你输了!”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就随便找了个宦官,让他带着自己往后宫去了。 中宫的正殿里头,马大脚难得一身正装华服,舍兹在一旁端坐,两人笑着说话,无关朝政尽是家长里短的话。 听宦官通禀马度来求见,马大脚就立刻宣他,而后笑呵呵的对舍兹道:“本宫的这位兄弟素来懒散懈怠,如今年过三旬总算是靠谱了些,昨日救下夫人也算是做了有益于朝廷的好事。” “国舅爷随性豁达又睿智多谋乃国之栋梁,幸得国舅爷昨日出手相助,不然妾身今日便见不到陛下和娘娘了。” 两人说话间马度已经快步到了殿中,按照臣子礼仪行礼拜见,马大脚佯装不悦的道:“若不是今天护送顺德夫人进宫,你怕是想不到来看我。” “娘娘莫怪,微臣谨记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问好。” “本宫发发牢骚你还当真了,坐吧,中午留下和顺德夫人一起陪本宫用饭!” 马度一拱手道:“好久没尝娘娘手艺了,微臣求之不得。” “怕是要让你的愿望落空了,今日本宫不下厨,呵呵……” “呵呵……见娘娘和国舅姐弟情深,妾身真是羡慕。妾身没有姐妹,年少时每每见到别家的姐妹携手同心常羡慕不已。后来出嫁贵州婆家有一年幼小姑,于我如女如妹,此番来京危难之际多亏她不离不弃,方能保全性命。” 马大脚拍拍她手,“人常说姑嫂是冤家,有这样的小姑是你福气呀!” “是了,只那孩子被我宠坏了,已经快要到了婚聘的年纪仍旧十分顽劣……” “等等……”马度突然的打断,“夫人没弄错吧,你那小姑看起来不大啊,怎说是到快到了婚聘年龄?” 舍兹掩嘴笑笑,“妾身十四岁便出嫁了!我那小姑再过几个月就要十二了,难道不是快到了婚聘的年龄。妾身打算在京中住些时日,希望能将哚妮送到娘娘身边学些规矩,日后也好许个好人家。” 马大脚闻言不语,沉吟了一下才道:“宫中倒有皇子年龄合适。” 舍兹忙跪倒在地,“多谢娘娘厚爱,妾身并无攀龙附凤之心,哚妮没规矩惯了,怕伤了皇家的体面。昨天见国舅府上的公子知书达礼、英俊秀颖、聪慧正直、少年老成实乃良配,妾身斗胆请娘娘做主!” 呃……马度很惊讶,不是因为有人要给他十岁的儿子说媳妇,毕竟郭达惦记他儿子很久了,只是惊讶自己的儿子何时变得如此优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87章 瘪头的爱情 马大脚看了看一脸吃惊的马度,对舍兹笑道:“小骉那孩子还小,现在提婚事过早了,再说他爹爹就在这里本宫虽是皇后也不好做主。” 这还用问他爹,昨天哚妮可还劫持了他的儿子,若是一口答应那才是怪了。 马大脚又道:“不如本宫在其他的勋贵家里替夫人物色几个少年俊才,改日请夫人到宫中相看。” 马度突然接话道:“娘娘,微臣都还没说不同意呢,您不可能就把一桩好姻缘往外推啊。” 舍兹喜道:“国舅爷同意了?” “婚姻大事不可轻率,本公要回去与家人好生商量才行。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事要问你,你那小姑和你的丈夫可是亲生的兄妹?” 舍兹点头回道,“自然,他们兄妹是一母同胞。” 阳春三月正午的阳光已是很有热度,即便是只穿一件小衣在室外也不觉得寒凉。在院子里头放上一个大大的澡盆,倒上满满的热水,在暖阳之下沐浴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马度就常常这么干。 应天城西一处偏僻的院落里,也悠闲的这样悠闲的洗着澡,一只素手拿着香皂擦过修长的脖颈,抹过锁骨香肩,然后在胸前揉搓出诱人的曲线…… 一旁支着一个锅灶,橙红的火苗轻轻的舔舐着锅底,墨汁一样的药汤在锅里翻滚,袅袅白烟带着浓浓的药味儿四处弥漫。 一只铁钩子伸进锅里搅了搅,接着就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这水烧了老半天水咋还不热乎哩?” 韩玲儿闻言淡淡的道:“你这玩笑去逗弄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还差不多,在我听来实在是太低级了些。” 瘪头嘿嘿的笑道:“你能听出我说的是个玩笑,说明这玩笑还不算太烂。” 他拿了个木瓢将药汤舀进木盆里直接倒进浴桶,韩玲儿捏了捏鼻子,“这药臭的很,你又换方子了。” “换了,你没听说过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臭药和苦药一样都是能治病的好东西!”瘪头一边说一边拿木瓢在浴盆里搅合了几下,漆黑的药汁如同乌云一般迅速的遮盖了雪白诱人的裸体。 “整天的弄这些没用的,你若真有心就把我抬到徐国公府,请你家医术通神的公爷给我诊治!” 瘪头笑脸一僵绷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徐国公府的?” “应天城里谁不知道徐国公养了一堆的残废护卫。” 瘪头鼻子里头哼了一声,“莫要瞧不起人,老子是残而不废,上阵杀敌一样是好手,这铁钩子你瞧见了没有,它至少砸破过三个人头盖骨,钩断过六个人的脖子。” 韩玲儿撇撇嘴,“谁问你这些了,我是问你为何不带我去找你家公爷瞧病?” “我问过公爷了,跟他说一个老兄弟后背被射了一箭伤在了脊柱的旁边,腿脚不能动弹该怎么治。” 哗啦一声水响,韩玲儿双臂抓在了桶沿上,紧张的问道:“他怎么说?” “我家公爷说没得治,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治不好。” 韩玲儿惨笑一声,“他都说没有用,你还弄这些做什么,平白的花冤枉钱。” “我家公爷是人他又不是神仙,谁说他治不好的旁人就一定治不好了,你莫要灰心嘛!” 韩玲儿把手上的毛巾突然扔给瘪头,“给我擦背!” “哦!”瘪头把毛巾在手上缠了缠到了韩玲儿身后给开始给她擦背,一下一下很认真,“你是真的干净,若换做我只两下就能搓出一条条的油泥来。” 韩玲儿却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占了我的身子,你早看光了,还不只一次的摸了它。” “我要你的身子做什么,我瘪头秦淮河日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挪不开眼珠子的。” 韩玲儿扭头反问,“那你把我弄到这里做什么?” “嘿嘿……我要你做我的婆娘。” “那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婆娘是能给我铺床叠被、煮饭生娃的人,我生病了她会给我喂饭喂药,我死了她还会给我披麻戴孝。” 韩玲儿又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偏偏不是这样的人,更不会给哪个男人铺床叠被生娃做饭。听说徐国公仗义疏财对手下人不差,难道你会没银钱讨婆娘。” “你都说了那是花钱讨来,虎剌剌的媒婆见了我这副鬼样子都发怵,更别提寻常女子了,怕是连接受我好意的机会都没有。我一定要和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她的女子成亲,这话怎么说来着?” “两情相悦。”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跟寻常女子不一样,看得出来你不怕我,关键是你动不了,只能呆在这里接受我的好心。” “呵呵……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寻常女子,所以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有什么不现实期望。” 瘪头拿着毛巾在盆里沾了沾热水,继续在雪白的后背上擦洗,“我不管你是万人骑的婊子还是杀千刀的犯官家眷,那都是过去了现在你是我的,就算是个块石头揣怀里暖上个三年就不信它不热乎。” 韩玲儿咯咯笑起来声音却很冷,“那是因为我是一块美丽的石头,如果我没了光华你还会揣进怀里温暖吗?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吧。” 她从头上下拔下簪子,在手中轻轻的拨弄,突然划向自己精致的脸蛋,顿时皮肉翻卷,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澡盆里面。 瘪头抓住她的腕子,夺下簪子扔得远远的,“你这是做什么!哪有这般作践自己的!” 韩玲儿不哭不闹,只是淡淡的道:“我已是废人,留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何用,现在我的模样应该和厉鬼一样,你大概不会准备让我做你的婆娘了吧,你走吧,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若有良心过了几天便回来给我收尸。” 瘪头找来一条干净毛巾给韩玲儿裹上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毁弃,你这般做便是不孝。从前我也是个俊后生,变成这副模样那是没法子的事情,心里有时也觉得憋屈,可是想想那些死在战阵上的兄弟便没啥好抱怨的……” 他唠唠叨叨劝着韩玲儿,同时伸出断臂揽住韩玲儿的肩头,另外一只手伸进水里,哗啦一声水响就将韩玲儿抄了出来抱紧了屋里放在了床上,拿了一条毯子给她裹上娇躯。 检查了一下伤口,瘪头从抽屉里面找了针线出来,针头插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拿着棉线好半天才算是认上针孔,用单手熟练的打了个结,开始给韩玲儿缝脸上的伤口。 “从前还在军伍里的时候,没少给军中的大夫打下手,你放心我一定缝的齐整,以后结疤了也一定是细细的小小的的。” 韩玲儿没有说话,眼泪和鲜血肆意的在脸上流淌,仿佛那针线不是缝在她的皮肉上似的,直到瘪头用用酒精擦拭她的伤口才嘶嘶的抽着冷气,抹上白药用绷带缠好伤口,瘪头这才叹了口气道:“时辰不早了,我明天得在公爷身边当值,过一会儿巷子里的张婆婆会来照看你的,莫要再哭了弄湿了伤口要发炎的。” 瘪头给她盖好被子转身走了,屋里子里重新变得安静,一双美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洒进屋子里的阳光,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眼中还有泪光闪动,只以为她死了。 一声清脆的鸣叫打破宁静,一个小小黑影窜进屋子里落在房梁上,那是一只披着黑色羽衣的燕子,歪着小小脑袋看了看床榻上悲伤的女子,似乎觉得有些眼生。 待瞧见去岁辛苦衔泥垒成的窝就欢喜的一头扎了进去,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来,叫唤了两声又有一只燕子飞进屋里。 两只燕子扑闪着翅膀,在屋子里头盘旋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似乎在说:“家还在!家还在!……” 当一点温热的鸟粪落在秀挺的鼻梁上时,韩玲儿无奈的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 第788章 火车、炸药和郭桓 “老天爷,你说给小骉找了个蛮子做妻子?”宋霜一听就炸了毛,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靠在椅背上捂着胸口翻白眼。 “什么蛮子,别胡乱说话。这事我还没有应下,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宋霜一下子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我儿子那是第一等的豪门公子,怎么能找个野丫头做正妻,明天我就进宫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公主,请娘娘指婚。” “你真是个糊涂蛋,公主和驸马过得是个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除了得个面子却没半点的实惠,说不准有一天您见孙儿都见不着!” 马度把宋霜按下,“你怕是不知道人家的来头,这丫头的兄长乃是水西土司,说白了就是土王,麾下管着四十八部族人,足有百万之众,一声令下能集合十余万悍卒。咱们家看着光鲜,说实力可能还不如人家的一个小指头。” 宋霜讶然,“当真如此厉害?” “现在朝堂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马度附耳道:“我给小骉找的不仅仅是个媳妇,还是一张保命符!” 水西需要一个代言人为他们与朝廷沟通来维护自身的利益,帮助他们发展。老朱既然确定了自己路线便不会轻易的改变,同样也需要一个与水西沟通的桥梁。 对双方来说马家是最好的选择,在做代言人和桥梁的同时,马家也给自己栓上了一张保命符。面对政局,老朱会毫不犹豫的砍了自己的女婿杀鸡儆猴,但是要砍一个土司的外戚,就算是如老朱这般强悍也是要掂量掂量。 没心眼的女人就是好哄,马度一番忽悠宋霜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第二天就大摆筵席请舍兹二人来家中做客亲自相看。 姑嫂两个都是一身汉装,大的美丽动人小的娇俏可爱,礼数上半点也不差,舍兹来之前一定好好的教导过哚妮。 舍兹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展露自家的优势,攀谈之间将地无三里平天无三日晴的贵州夸成了人间天堂。尤其是她那强大的部族,马度听了都为明军担忧,更不用说宋霜了。 两个没心眼的女人很容易变成朋友,一个有心交好的聪明女人和没心眼的女人那就更加的成为贴心好友,很快宋霜就拉着舍兹的手亲热的叫妹妹了。 “妹妹头上实在是太素净了,到我房里我送你一些首饰!碧琳,你带着哚妮到花园里面去玩吧。” 舍兹起身跟着宋霜去了后院,离开之前还感激的看了马度一眼,她是在感谢马度没有揭穿她。 马度则是在心中祈祷她刚才吹牛的话没有被家中的潜伏的锦衣卫偷听了去,不然老朱很可能改变自己的政策。 另外他更担心碧琳和哚妮两个塑料姐妹会在花园里面打起来,一个单纯莽撞,一个聪明狡猾,都有一定的武力值,两个都不是省油的。 马度到了后花园的时候,很意外看见两人正趴在花坛边上观察盛开的月季,走进了才发现并不是,碧琳正拿着一个小镊子,将一条小小青虫放进哚妮手中的陶罐。 他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哚妮笑问道:“徐公爷你们这里有没有蜈蚣、蝎子、蚰蜒和火蚁。” “有倒是有,不过要等到夏天好找,你弄这些做什么?” 哚妮一本正经的道:“晚辈是在养情蛊!” 马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情蛊!是给谁吃的?” “当然是给您的儿子,嫂嫂来之前都给跟我说了,我愿意嫁到你家!” 这丫头还真是大方,这种事情问哪个汉家女儿都得捂着脸扭头就跑,换做碧琳这样的也不例外。 “你当真愿意?” 哚妮点点头道:“嗯,你家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那天我把刀子架在马公子身上他都不怪我,吃饭的时候还给我夹了菜,他是个好人!” 呃……小骉真的对不起这张好人卡,吃饭的时候他给哚妮夹的是他最不喜欢吃的松花蛋,这小子跟他娘一样没有多大的心眼,能娶到这么质朴的姑娘也算是他的福气。 至于情蛊什么的,马度是不信的,多半是当地的女子用来约束自家男人的一种心理暗示。可偏偏却有人真的信,碧琳不知道从哪儿夹了个大蜘蛛,放在罐子里头,“我最疼小骉这个给他,嘻嘻……” 自打有了火轮船,马度就一直期待着火车的出现,把这事情老早就交给薄启了,听说有了样品他就忙不迭的跑到书院去看,等他瞧见那所谓的样品就开始跳脚骂娘了。 “这么长时间你就鼓捣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这哪里是样品明明是模型,亏得我还给你提供了方法思路,费尽心思的给你画了图样!” 薄启窝在躺椅上,伸手接过小郭递来的清茶,“老夫承认你是花了很多的心思,可是你没花什么钱哪,就那么一点点经费,能做出来这样的已经不错了。” 小郭又给马度递了杯茶,“马先生书院经费给确实少了些,薄先生还自己掏了几十两银子呢。” “不可能啊,刚过完年的时候我还批了这一季的研究经费呢,好像是三千两!” 薄启恨恨的道:“你是批了,可是等老夫申请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两了,能做出这样的模型已经是不错了。” 马度使劲的拍着桌子,“那钱都去哪儿了?难道账房给贪污了,这混账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咦?这一刻马度突然有点理解老朱了,只是他不过是嘴上说说,老朱是敢想敢做。 “瞎吵吵什么,哪个账房敢贪书院的银子,都被你那好外甥给搜刮走了。”薄启说着指了指正对面的生化研究室。 “周王平时的研究费用不都是自己出的嘛,他一年五万石的俸禄可是吃不完的!” “谁知道呢,反正你想要大的就早点掏钱出来,老夫不会让你的钱白花的,这就给你展示一下老夫的手段?” 马度惊讶指着那模型道:“莫非真的能跑?” “那是自然,不然老夫做它干什么,郭牧加油加水!” 火车头有约莫三尺长,后面缀着三个稍小木质的车厢,郭牧上前打开车头上的两个盖子,往里面加了些煤油又加了点开水,之后又擦亮一根火柴扔进一个透风的小格子里头。 没多大的一会儿就有蒸汽从小管子里头冒出来,随着扑哧扑哧的响声,这火车竟然真的动了起来,沿着闭合的木质轨道行进。 薄启抱着膀子得意的道:“老夫的本事如何啊。” “还行吧,没想到你能鼓捣出这么小的蒸汽机来,日后的研究经费只多不少,赶紧的把火车鼓捣出来,我这就准备修一条从方山到江口码头的铁路。” “老天爷,你当真准备这么干啊,还以为你只打算让这火车在方山附近转转呢,这得用多少铁啊!” 才几十里的铁路就喊老天爷,后世十几万公里铁路还不得让薄启把满天神佛挨个的喊个遍,守着太平铁矿难道还怕没铁吗。 “郭牧,把这个模型停了拆开打包,我要带回家给小儿子当玩具!” 一番巧取豪夺,马度这才拎着大包袱出了薄启地盘,直接把包袱挂在瘪头左臂的钩子上。 瘪头掂了掂,“公爷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挺重的!” “这才几十斤你就喊重,听说你最近见天的往城里跑,这是肾虚了啊,回头到库房里头领一斤党参到卖肉的那里再买俩腰子一起炖了补补。” “公爷莫要瞧不起人,小的身体棒着呢,一宿喂饱三五个娘们那就不叫个事!” “你就吹吧!我劝你还是节制些的好,等年纪大了兜不住尿可别怪我治不了。对了,瘪头你好像比我还大着一岁呢。” “是哩,小的今年三十三了。” 马度拍拍他的肩头道:“省些银钱讨个婆娘吧,不想看你老了还孤零零的一个人,等哪天不在了连个披麻戴孝打纸幡的人都没有。” 瘪头点点头道:“公爷说的是,小的见天的往城里跑就是张罗这事儿呢。” “你自己上心就成,到时候我可要喝你的喜酒!” “舅舅救救我!”刚刚的经过朱橚的实验室,他就从屋子里头跑出来一把拉住马度的胳膊。 “咋啦,屋子里头又有个拿刀的小丫头吗?” 朱橚苦着脸道:“什么时候了舅舅还说笑,到屋子里头再说。” 他把马度拉近屋子,还把门窗关好还要拉窗帘,就在马度怀疑家伙性取向出了问题要对自己不轨的时候。 朱橚深深一揖,“舅舅救救我啊!那天帮小骉冒充父皇的事情还是传出去了,今天朝堂上一堆的人要弹劾我,让我去封地就藩。” “是东宫的属官的带头的吧。” “可不是,舅舅神机妙算,亏得大哥帮我求情,父皇没有当场决断。” 马度找了椅子坐了,“小时候你挺机灵的怎么越大脑袋越不灵光,这事儿本就隐秘发生到现在也就是三四天而已,你就不想想朝臣是怎么知道的?” 朱橚挠挠头皮道:“莫非是父皇放出风声,他想让我早日就藩。” “大概是了,你已经成年了也成了亲,平时不问政事又不与朝臣往来,又一心钻研学问。原本让你在京中多留几年也不是问题,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也是担心衍生了没必要的麻烦,让你兄弟阋墙。” “舅舅,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若有那份心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轰隆隆…… 朱橚刚刚举手发誓就有一道春雷从头顶滚过,吓得他连忙的抽手缩脖子,苦笑道:“老天爷也捉弄我!” “八成要下雨了,春雨贵如油啊!以后什么要是什么地方有了旱灾,把你派过去赌咒发誓便行了,哈哈……” “舅舅,莫要再拿我说笑了,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你还不了解皇上,他拿定了主意谁能改变的了,除非你能做出什么有益于朝廷大事,不然谁也留不住你。”马度随手拿了烧杯随意的嗅了嗅,“你做学问也好些年了,可没出什么成果,让你带学生也懒得带,我也觉得把你留在京里没什么必要,不如去开封当个逍遥王爷。” “我愿意带学生,不过这成果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除非舅舅肯帮我!” “一般成果怕是打动不了皇上,如果你能研发出一种比现在用的火药更强大炸药应该能帮助你留下。我可以给你方法,却少不得你亲自实践,不过我事先要给你声明这很危险,一招不慎兴许会把命搭上去的。” 朱橚笑道:“外甥不怕危险,不过还请舅舅给父皇上道折子,就说现在是研制炸药的关键时候离开不得。” “那好,若你真能把这炸药鼓捣出来,足以让你留名青史了,也不枉朝廷每年花那么多的俸禄供养你。说到这个我就想问你了,你的研究经费不是自己出的,怎得突然拿书院的经费,那么多的俸禄还有封地的收益别说吃用光了。” 朱橚叹口气道:“被王妃借去大半给岳家,说要造船出海挖金矿,王府里毕竟还要开销,只好借书院的先用一用。更倒霉的是,父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降了诸王的俸禄,从五万石一下子降到了一万石!”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被马度忽悠的呗,老朱看样子是打算勒紧裤腰给日后数之不尽的子孙积攒家业了。 为什么老朱就不能想开一点,允许那些皇族旁支像普通百姓那样务工务农经商从政,难道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名字都取不起老朱家就有面子了? “舅舅不信吗?这里还有户部发来的文书等着我签字用印的。”朱橚从书桌上拿了一张纸给马度看。 “信,我当然信。一万石已经是不少了,省着点花也是够了。等等,再拿来给我瞧瞧!”马度从朱橚的手里夺过文书,两眼死死的盯着上面那通红的大印,上面的几个字分明是“户部侍郎郭桓”。 第789章 习武 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大明的皇帝早早的就起身上朝了,自从去岁末突发了韩成案。 皇帝陛下再次变得勤政了,性格也恢复到从前那般,还把锦衣卫分作两个衙门南北镇抚司。 心里糊涂的人心想着一拨锦衣卫就够让人心惊胆颤了,再来一拨哪儿还受得了;聪明的人却瞧得出来皇帝是在分散权利,免得再出一个韩成。 不管皇帝什么目的,总之锦衣卫的规模比从前更加的庞大了,无论朝臣、宫人行事越发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天色蒙蒙亮,静鞭响彻奉天殿的时候,在东宫的花园里面已经有两个小小身影闻鸡起舞。 一个面色微红额间带着细汗,年龄虽小可是拳脚却隐隐带风,他每打出一下就会吼上一声,声音洪亮颇有威势,就像是一头狂野的小兽。 另外一个小童却一脸的惺忪,没睡醒一样,打出的拳脚软弱无力,嘴里的吼声犹如呓语。 一旁指导的中年汉子拍他的后背道:“常公子您这样可不行啊,再不打起精神,俺手里的藤条可不饶人了。” “知道了,邓师傅。”常通应了一声,吼出的声音果真大了些,只是拳脚依旧不见威势。 中年汉子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常氏跟前,无奈的拱手道:“太子妃也是瞧见了,都是金枝玉叶的微臣实在下不去手,还要您多多督促管束才好。” “下不去手便罢,本宫这侄儿自幼被母亲给宠坏了。您若真打了他,说不准回头他告上一状,本宫还要挨数落呢。教完了射箭,你便回皇上身边当差吧。” “是!”汉子应了一声便又回去指导二人拳脚。 常氏身边的宫女不解的小声问道:“前些日子老夫人来宫里,还让太子妃严加管教小公子呢。” 常氏横了宫女一眼,“你懂什么,雄英再不凡总要有个同龄的孩子衬着,皇上前年明明说了要立雄英做太孙的,却又没了动静,太子也不上心本宫焦心的很哪。” “太子妃放心,除了皇长孙还有更好的人选的吗,难道要立吕氏生的那个,庶出不说还是个病秧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呢。” “别胡说八道……”常氏话说到一半突然干呕。 宫女连忙的捶背,“太子妃哪里不舒服了,奴婢这就去宣太医给您诊病。” 常氏忙拉住宫女,“本宫没病!” “莫非太子妃有喜了!” 常氏点头道:“嘘……莫要声张,省得让吕氏知道了对本宫生出坏心来。” “哈!”打了一百下之后,朱雄英收住拳脚道:“邓师傅,我打完了!” 常通见状也连忙的收了拳脚,“我也打完了!” “好!那就请皇长孙和常小公子过来射箭吧。” 三人一同到了箭靶前面,朱雄英和常通上前拿了各自的弓箭,都是制作精良的小弓,不过朱雄英的弓明显的比常通的要大上一号,就连箭矢也要多上几支。 “我先来!”常通已经抢先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箭矢稳稳的落在箭靶旁边的小树上,箭尾嗡嗡的颤抖着,虽然没有射中目标力道却是不小。 教武术的师傅看得直皱眉心道:“常遇春箭法如神,儿子也是有名的炮手,怎么到了孙子这里就这么差劲。” 常通手下不停一支支的短箭不停的飞向箭靶,半盏茶的功夫六只箭就已经射出去了五支,却没有一支中靶。常通不在乎,射完了手里的最后一支今天的晨练就算是完了可以吃早饭了。 朱雄英突然的按住他的肩头,“小通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射箭要屏气凝神,先把气喘匀了,你胸口一起一伏的如何能射的准。” 常通扭头看看点头道:“知道了雄英哥!”他慢慢的喘匀气,突然一松手只听见笃的一声,那箭就插在射在靶心边上。 武术师傅拍手道:“这一箭射的好,天分还是有的,待会儿好好看皇长孙是怎么射的。” 此言差矣,并非是常通不行,贪吃贪玩就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做的事情。实在是因为朱雄英太优秀了,见得多了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会不自觉的认为旁的孩子也应该这样。 看朱雄英的表现就知道了,只一箭就正中靶心,其他也是箭无虚发全部中靶,只有一箭堪堪落在了靶心外面。 朱雄英显然有些强迫症,为那没有落在靶心的一箭纠结,说要再射一轮。武术师傅连忙的制住,“殿下的身子还没长成,每天最多射十箭,若是再射怕是要伤了筋骨。” 朱雄英咂咂嘴道:“可这一箭没有射中靶心,我总是心中不舒坦,怕来日祖父考校时让他失望。” “殿下不必纠结,您的天赋是皇族子弟中最好的,待您长大怕是燕王也要让贤了。” “哦?”朱雄英歪着脑袋问道:“四叔武艺很厉害吗?” “那是当然,从前微臣奉皇上之命考校燕王武艺,打死微臣都想不到只一个照片就被燕王打得吐血,还断了两根肋骨,那时燕王才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朱雄英不由得张大嘴,“邓师傅的武艺已是了得,竟在四叔手下一个照面就输了?他竟如此的厉害!” 那汉子笑道:“实在是燕王的兵器太过奇怪,变化多端可攻可守,当时微臣怕伤了燕王,可燕王出手却是极快,微臣稍一疏忽就被燕王击在了肋下,连铠甲都变了形,卧床三月方能起身!” “噢!什么兵器竟这般厉害!” “是两根精铁短棒外加一根铁链,有点像是连枷,虽说无尖无刃却很是沉重,舞起来更是一团虚影根本看不出会从何处攻来,叫双什么棍!” “双截棍!”常通补充道:“我家里也有这个兵器,不过是木头的,听我娘说爹爹从前也是练过的,不过常打到自己的脑袋后来便不练了。” “舅舅也会双截棍?他是跟四叔学的?” “才不是,我爹爹的双截棍是跟我舅舅学的,燕王也是,不过我爹没有燕王耍的好,后来便不练了。” “噢!不曾想舅爷的武艺这么高,邓师傅你可曾跟舅爷比试过吗?” “这个……微臣不曾跟徐国公比试过,不知他武艺如何,徐国公东征西讨战功赫赫,想必武艺不会差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朱雄英显然没听出来这位邓师傅的客气话,转身跑到常氏的身边,“母妃带我出宫去徐国公府,我要向徐国公学习双节棍法,待日后见了四叔便向他讨教讨教。” 常氏让朱雄英习武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讨老朱欢心,在她看来读书治学才是正道,再说马度什么斤两她是一清二楚,找他学武不如回娘家,于是当下拒绝,“赶紧吃早膳,回头还有师傅来教你读书呢。” 朱雄英却不满哼了一声,“今天不读书,母妃不带我去,我自去找祖母!”他说着就拉着常通一溜烟跑出了东宫,常氏不由得叹口气,“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轰…… 再次的在睡梦中被惊醒,马度蹭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窗帘就往书院的方向看,见没有滚滚烟尘从书院的方向升起,就把一颗心放会肚子里。 朱橚为了留在应天对研制新式火药那是相当的上心,有马度的指点不到一个月就出成果,只是这硝化甘油炸药很不稳定,短短时间内已经炸了四回了。 亏得马度从一开始就严正警告,朱橚虽然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却没受什么伤,老朱这个没良心的老子不为儿子的性命担忧,反而下旨鼓励他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马度还准备睡个回笼觉却被宋霜推下床,“莫要再睡了,回头舍兹妹妹还要来找我,今天我要带她城里看看咱家的铺子。” 舍兹一边马不停蹄的参观马家的各种产业,另外一边不断的去书院笼络今年即将毕业的学生,这是个“贪婪”的女人,等小骉成亲的时候,她一定会狮子大开口要很多的聘礼。 穿上衣裳洗漱完毕,准备到春花的摊子喝碗豆粥,刚一出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在一队便装骑兵的护卫下停在了路口。 这辆马车他再熟悉不过,连忙的上前迎接,马度对着车帘道:“娘娘怎得来了,也不提前让人到家里支应一声,微臣也好迎接。” “莫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不要折腾家里人了,快上车到书院话说!” 马度踏上车辕,刚刚掀开车帘便讶然出声,“你们两个怎得也来了?” :。: 第790章 朱棣要倒霉 马度从书院体育器材室的墙上拿下两个双截棍,用抹布擦了擦,书院里面没有谁要学这个,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揍个鼻青脸肿。 他给朱雄英和常通一人一个,“这便是双截棍了。” 朱雄英把两根棍子拿在手里相互的敲了敲,“这个和四叔的双截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的双截棍是精铁锻打而成的,这个是木头的,不过初学者一般都是用木头的,最好能在上面裹上一层软皮子,不然很有可能把自己揍个半死!” 朱雄英笑了笑,“还有能把自己打死的兵器?” “皇长孙不知这双截棍难学难精,尤其是初学者很难把握棍子在撞击物体后的移动方向,一个不慎就会打到自己身上。” 常通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爹爹就是因为常打到自己,才弃了双截棍的!” “呵呵……你爹的糗事就少在外面提了。当心他回来……嗯,出去吧,我给你们耍几招!” 马度带着两人到秋千架子旁边,马大脚就坐在上面悠悠的晃荡着,朱雄英不由得惊讶道:“皇祖母竟也在荡秋千?” 马大脚笑盈盈的回道:“怎得,祖母不能荡秋千啦?” “祖母是一国之母,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傻小子,正因为是一国之母才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有出了宫方能找到些乐趣。 你手里的便是双截棍吧,从前见你四叔耍过,他走到哪里便是一片狼藉,你若是也学怕是宫里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的又要遭殃了。” “皇祖母放心,孙儿不学四叔那样坏了宫里的东西。”朱雄英转过头来对马度道:“舅爷快给我们俩个演示吧。” “莫急,这就来了!”马度脱下身上宽松的长袍,卷起袖子抓住双截棍的一头,另外一头夹在腋下,学着李小龙动作,“看好了!哒!” “这一式叫流星赶月!” “这一式叫苏秦背剑!” “这一式叫毒舌吐信,雪花盖顶,倦鸟知返……” 潇洒流利的动作让两个小娃大声的叫好,马度也是存心的卖弄,将双截棍舞成一片虚影,有倒是乐极生悲,突然一声闷响,马度就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常通凑过来问道:“舅舅你这一招叫什么?” 马度从地上站起来揉揉通红的脑门,“这是给你们演示双截棍是如何敲了脑袋的!” 马大脚那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这东西看着不好学,雄英你还是去练练刀剑比较实在,不然就会像你舅爷这样打得自己满头包。” “多谢祖母关怀,孙儿真的喜欢双截棍,待日后见了四叔要和他比试一番。” 马度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笑问道:“皇长孙为何要与燕王比试呢?” 朱雄英回道:“因为听邓师傅说四叔是皇族子弟中武艺最高的人,母妃教过我凡事当争第一,我自是不能输给四叔的。” 从小就立这样坚定的意志,马度一点都不担心叔侄两个不会打起来,教他们两招便让他们自己练习,然后走到马大脚跟前问道:“娘娘大老远的过来,不是专程让两个小的跟微臣学双截棍的吧。” 马大脚笑笑,“自然不是,你上次进宫究竟给皇上说了什么?”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自你那日去了宫中,皇上胃口小了睡觉也不踏实,还把那幅天下舆图挂在谨身殿的后殿里面,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马度闻言不由得窃喜,实在想不到老朱这么快就投降把目光瞄向海外了,看来那一招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犹豫什么呢,还不赶紧的把儿孙们都分封出去。 “哎哟!娘娘你踢我做什么!” “看你满脸的坏笑,到底对皇上使了什么坏心思,老实交代!” 马度揉着膝盖一脸委屈的道:“微臣哪敢对皇上使坏心思,只不过跟皇上说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对皇上来说又有些残酷。” 马度当下就那天在谨身殿里和老朱说的话又给马大脚说了一遍。 马大脚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执念,听完了很是平静,叹口气道:“自始皇帝一统天下,最长的便是汉朝四百年江山,可光武帝的江山却不是从祖宗手里接下来的,是靠着自己本事挣来的,这四百年江山已是万分的侥幸,何论万年江山,这世上怕是连千年传承都不会有的。” 马大脚这话武断了,千年传承还真的有,倭人的皇室还传承了两千多年呢。不过这种模式无法在中华复制,只要皇权势弱就必然会出个王莽来。 倭人的皇室传承水分也比较大,就比如马度“老朋友”足利义满在死后被追封为天皇,应该不是因为他的功劳大贡献多,真正原因用脚趾头也想的到。 “难得娘娘看的明白。” 马大脚笑了笑,“陛下何尝又看不明白,他也是知道万年江山是奢望,这才日夜操劳为大明打下坚实根基。” “皇上就是晚上操劳的太多,子孙有学有样日后朝廷才养不起那么多的龙子龙孙!” 马大脚笑骂道:“混账,宫中事是你能置喙的!”又问道:“以后皇室真的会有那么多子弟吗?若是有的话也算对得起祖宗了。你自己倒是要上心些,总共也只有两个……哦,三个儿子,子嗣太单薄了,绿儿跟你好些时候,肚子可有动静?” “暂时还没有,不过微臣会努力的!” “那就抓紧些,绿儿的年龄不小了,我也想她能有个依靠,不论是儿子女儿都行。咦?那学生身下骑的是什么?” 马大脚伸手往操场上面指了指,郭牧正骑着一辆自行车兜圈子,马度回道:“这个是自行车一种交通工具,之前都是木头的不过不结实,便让他们改成铁的,不曾想已经做好了,我叫过来给您瞧瞧。” 马度喊了一嗓子,郭牧就晃晃悠悠的骑了过来,“这是昨天工厂刚刚送来的,薄先生让学生试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毛病。” “那你试验结果如何?” “暂时没什么不妥,只是比木头的沉重一些,可是骑起来也比走路轻快。” “看你骑的胆战心惊的没看出来轻快在哪里,给我试试!” 马度抢过自行车沿着操场骑了一圈,还真别说跟后世的二八大杠差不了多少,尤其是轮圈,用软木条填充在外面包裹了硬皮子骑在炉渣铺成跑到上,会发出让人舒适的沙沙声,也没感觉到什么颠簸,现在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估计也不会骑到乡间的土路上。 马度从车上下来还给郭牧,“不错,可以通知工厂那边正式生产了。” 马大脚突然的从秋千上下来,“玄重莫急,我也想试试这自行车。” 没有想到马大脚还挺赶时髦,难得她除了纺织、烹饪之外还能找到其他的兴趣,自然要好好陪着。 就像是小时候爷爷教他学车那样,马度扶着后座帮助马大脚掌握平衡,嘴里不停的嘱咐,“娘娘,这车把不是马缰您务必要抓稳了,不要老是盯着脚蹬子看前方,看前方!” “哎呀,我不看它便踩不住,老是转啊转的!” “转弯!转弯!撞树上了!” 自行车有的人牵过来便能骑,有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甚至还有人为此摔折了胳膊(比如字丑)。 马大脚属于第一种,扶着她在操场上转了三圈便能自己骑了,只有在转弯的时候稍稍扶上一下便可。 后来真的跑不动了直接撒手,马大脚依旧骑的顺畅,她满面笑意似乎很享受这种飙车的感觉。 可等她转了一圈瞧见蹲在地上喘气的马度,便大声的喊道:“玄重你怎么在这里,车后面是谁在扶?” 马度一摊手道:“没有人扶啊!” 这话一出口,马大脚的车把就开始打晃,不等马度去救便已经摔在地上,马大脚坐在地上使劲的在马度背上捶了两拳,“怎得不给我扶着,害我摔得这般难看!” “娘娘其实已经会骑了,只是不见有人扶着便心慌了。”马度把自行车立起来,“这种样式的不适合女子,穿着裙摆上下车都不方便,以后给娘娘弄一个斜杠的,就算是车子要倒也不会摔着。” “不要老是说以后,要做就快些!”见马度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马大脚笑道:“我也不是每天都窝在中宫每隔几日都在后宫巡视一遍,可是皇宫太大,我又不爱乘轿撵,年轻时还不觉得可现在一圈走下来累得腰酸腿软,有这个自行车会轻便许多。” “原来是为这个,娘娘只管放心最多三日,微臣便让人送去宫里!” 马大脚喜道:“最好不过,起来,我还要再骑几圈!” 这一天马度既要教朱雄英和常通双截棍,又要教马大脚骑自行车,顺便还慰问了被炸药弄得灰头土脸的朱橚,一天过得比平常三天加起来还累。 直到傍晚才送三人上了马车,朱雄英拉着马度的胳膊道:“双截棍只有这几招吗,四叔也是只学了这些?” “燕王学的招式还及殿下多,这双截棍无招胜有招,能随心所欲的出手制敌于一瞬间便是最高境界了,当然这少不得要多加练习。” “哦。”朱雄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又十分坚定道:“我不会输给四叔的。”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马度不由得嘀咕,“你会是大明未来的皇帝吗?这么强大的执念,老四你要倒霉了。” :。: 第791章 教主 后世的中国修起铁路来就跟玩儿似得,动辄数千上万公里,可是到了大明仅仅是要修一条不到二十公里的路差点没把马度给难为死。 不是没钱没技术是没有地,这不是在说笑,从应天到方山一片平坦水源充沛,算是难得的良田,有不少勋贵的农庄,也有很多的中小地主。 其实这些人都好对付,勋贵那里不过是马度一句话的事,地主也好打发,他们知道好歹只要给够了补偿让出一块地来很简单。 最难缠的反倒是马度素来认为最可爱淳朴小农,一听说有勋贵老爷要他的家的地,便跟要了他的老命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跟他们说的明明白白是买地不是抢地却是不信,说当年蒙古老爷就是使了这样花招,即便把银子送到了眼前,又说没见过银子不知道真假。 马度无奈干脆改了路线,沿着秦淮河荒凉的河滩修一条通往江边码头的路,定了计划说干就干,那群当初不愿意卖地的小农却又跑来找活干。 看着他们每天傍晚乐呵呵的数着铜钱到方山买酒买肉,马度就气得肝儿疼,念在他们干活还算卖力的份上,便不炒他们鱿鱼了。 在离家最近的工地上转了一圈,马度吩咐管事道:“马上就要农忙了,就把工作先停了吧,等插完了秧再接着干。” 没有职业农民工,就算老朱搞工程也得挑农闲的时候干,马度自然不好破了规矩,不然那些装逼骚包的御史会弹劾他的。 正准备回家洗澡换衣,前头就有一个人快步跑来,“公爷留步,公爷留步!” 马度站住问道:“是黄员外啊,你有什么事吗?” “小人刚刚得了一罐子好茶,想给您尝尝!”黄有财说着从袖子里面取出一罐子茶叶,只看罐子就知道是上好的茶叶。 “黄员外怕是有事吧。” 黄有财讪讪的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公爷,小人昨天跟您家火柴作坊的管事一起喝酒,听说他说只要给府里交一笔钱,就能得到制作火柴的方子,可是真的?” “原来是这事儿,确实是真的,不过不是交到府里而是交给书院,火柴的方子是书院的学生的弄出来的。” 火柴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利润又薄的生意,马度觉得还是早点让出去,不然的话普及不了,只靠着马家那一星半点的产量,根本形成不了产业。 黄有财搓着手道:“那需要多少钱?” “不多,只要二百两就够了。” “才二百两?该不是还会卖给旁人吧。” “自然,大明那么大你一个人吃得下?也不怕撑死!现在一盒火柴能卖到十文,利润还是过得去的,早做早回本,等旁人买下方子时候你便是行业龙头了。” “是是是,小人这边去书院交银子。”黄有财把茶叶塞给张五六,便急慌慌的去了。 马度刚到家门就见碧琳冲了过来,父女两个差点撞个满怀,马度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都快要吃晚饭了,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儿?” 碧琳晃了晃手里的布包袱,“嗯……家里蒸了粽子,孩儿拿些去顺德夫人和哚妮送些。” “好!算你有心,早去早回!” “嗯!”碧琳应了一声快步的跑向书院,中途却改了方向穿过荒滩,一头扎进了密林,林间小路狭窄弯曲遍布碎石荆棘,她却如履平地迅捷的像是一只小兔。 眼看着小路快走到头突然的转向,在林中七扭八绕的便到了一处山洞跟前,新右卫门如往常一般守着锅灶烧饭,见了碧琳忙扭过身子伏地叩首,“主上回来了!” “嗯!”碧琳解开包袱,“铁丑你是喜欢吃甜粽还是喜欢咸粽。” “主上赐的铁丑都喜欢!” “那就给你一个咸的吧,里面有腊肉,味道很香!”碧琳给了新右卫门拿了一个,提着小布包进了山洞,一进去便讶然道:“师父,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的人。” 只见山东里面除了古子枫,另外有十多个人,有和尚、道士、儒生、货郎,还有些身穿短褐特征不甚明显,可是从他们随身携带的家什大约可以看得出有农夫、樵夫、渔夫,甚至还有一个侏儒,有人英俊风流、有人仙风道骨,有人样貌平平,有人面貌丑恶,这样的一群人凑在一起实在奇怪。 古子枫冲她招招手,“碧琳快过来!” “哦。”碧琳到了他跟前问道:“师父这些人都是您的朋友吗?” “是啊,他们都为师的朋友,叫你今天过来就是跟他们认识认识!” 碧琳放下手中的包袱,“那师父还不给徒儿介绍一下,让我一一拜见。” “好!”古子枫起身指着一个和尚道:“这是慧元大师!” “碧琳见过慧元大师!”碧琳不是行的女儿家的礼仪,而是拱手抱拳行的是武人的礼仪。 “阿弥陀佛!”身材干瘦的和尚立刻双手合适回了一礼,从腕子上取下一串念珠,“一点见面礼,还请施主笑纳。” 碧琳伸手接过笑道:“紫檀的可是贵重的很,然长者赐不敢辞,碧琳就谢过慧元大师了。” “好!呵呵……”和尚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古子枫又指了指旁边的眉毛胡子都已经雪白的老儒道:“这位是白先生!” “晚辈见过白先生!”碧琳上前行礼。 老儒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脖子下面晃荡的玉牌,回道:“免礼,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他说着从袖子里面取出一柄扇子递了过去,碧琳连忙的双手接过,“多谢先生,先生喜欢这个玉牌?送给您了!” 她说着就要摘玉牌,老儒连忙的摆手道,“老夫只是随便看看,可不敢收。” 众人闻言大笑,碧琳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玉牌不敢收。 “碧琳过来,这位是铁扇道人!” 古子枫拉着碧琳挨个的给他介绍自己的朋友,人人都给碧琳送了一件礼物,碧琳打开包袱,“蒙诸位长辈厚赐,碧琳只有拿粽子回礼了,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她拎着小包袱挨个给众人发了,还多给了那侏儒并嘱咐那侏儒多吃些才能长个,弄得那侏儒苦笑不已。 碧琳最后从包袱里面那出一个大号的粽子,模样也是十分的奇怪,递给古子枫,“师父这是徒儿专门给你包的,里面放了很多腊肉和蜜枣。” 古子枫苦着脸道:“哪儿有把腊肉和蜜枣一起包粽子的,上次你做的烤肉为师拉了三天肚子,可不敢再吃你做得东西了。” 众人再次大笑,白眉老儒打趣道:“不管好吃难吃总是一片诚心,有这样的乖巧的徒儿,即便是毒药老夫也吃了。” “就是,师父身在福中不知福!”碧琳揭去苇叶把一坨混着蜜枣腊肉的夹生饭团递到古子枫的嘴边,“师父快吃吧!” 等吃完了粽子,一群人齐齐的围上来与碧琳说话,无关乎什么大事,尽是大人寻常哄小儿的话。 碧琳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戏精自然不会怯场,面对一群稀奇古怪的大人也能侃侃而谈,机灵活泼又有礼有节,逗得一群大人哈哈大笑。 古子枫瞧瞧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碧琳赶紧的回家吧,莫要让家人出来找你。” 碧琳从凳子起身对众人道:“碧琳回家了,明日再来与诸位长辈叙话。” 她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洞,众人却一直送到洞外,古子枫扭头看看身边的白眉老儒,“白先生以为如何啊?” 白眉老儒点点头道:“既然是老祖选中的人我明教没什么好说的。” 瘦和尚笑道:“是个好孩子!” 铁扇道人上前一步,“慧元长老这话太单薄了些,要贫道说这女娃乃是人中龙凤。记得初见先教主时她已经十七岁,远不及这小女娃的气度。看她步伐怕是学得法王两成了功夫了吧!” 古子枫伸出手来,“是四成!” “真是好苗子!”货郎上前道:“铁扇老道你想说先教主小家子气直说就是,以我看这没什么奇怪,也不瞧瞧韩山童什么出身,她老子又是什么身份,梧桐树上栖息的自然是凤凰。只是法王所说的立国大计能否行得通,尚值得商榷。” “自然是行得通的。”一个拿浆的船夫道:“孙护法不应天,不晓得他老子的厉害,俺可是亲眼瞧着方山从一片荒芜变得比应天还繁华。 那东胜洲一定是有的,满朝的勋贵已经在大肆造船准备出海了,她家要船有船要财有财,借她家之力出海立国绝不是梦,这教主俺认了。” 侏儒嘿嘿的笑道:“只冲她给我的两个粽子我也认了这教主,我可是记得先教主见我时的脸色有多么的厌恶。” 慧元和尚道:“当初立先教主时便是想着龙凤朝廷尚有残存实力。可先教主执着于私怨,犯险冒进如今龙凤朝廷残存势力早就被锦衣卫剿个精光,教众谁还记得小明王,反倒是都想着做大明顺民。 圣教现在人心不附除非再逢乱世,看这伪明气象怕是数百年都不会有机会了,届时我圣教还在不在都难说。携虔诚教众出海建白莲佛国是最好的选择,兴许贫僧还有机会看上一眼。”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附和,古子枫正色道:“既如此还等什么呢!” 他一掀下摆朝着碧琳快要消失的背影拜倒,“属下恭送主上!” 其他亦纷纷跪地俯首,“属下恭送主上!” 第792章 啤酒 即便口袋里面有了钱,家里的佃户也没有把田地扔了。按照老崔的话说,做人不能忘本,要不是因为是马家的佃户哪儿有今天的好日过,就算是家里的买卖不做地也不能荒了。 全庄子的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年轻女子的在前方收割,磨得雪亮的镰刀嗖嗖几下就能割出一抱来,精壮的汉子把绑好麦个子堆在麻绳上小山一样,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能背的起来。 老人带着孩子跟在后面捡拾麦穗,不断的嘱咐自家的儿子装车的时候小心些,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不能糟蹋粮食。 麦场里浓烟滚滚并非是着火了,一个汉子不停的把碳泥扔进锅炉,打开阀门蒸汽机便噗嗤噗嗤的动了起来,改进的脱粒机随之运转。 一个麦个子扔进去,立刻便有黄澄澄的麦粒从机腹落下,麦秆则是从侧面的一个出口吐了出来。 舍兹歪着脑袋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看,马度连忙的把她拉了过来,“要是你的头发被缠进去,就会被绞成肉泥的。” “公爷过虑了,妾身没有那么无知,离得还远着呢。这个东西叫脱粒机是吗?” “没错,从前只能给水稻脱粒,后来改进现在也能给麦子脱粒了。如果不出现故障的话,一天一夜便能给两百亩水稻脱粒。看来夫人是要弄几台回贵州了。” 舍兹咧嘴笑了笑一口贝齿甚是好看,贵州人能有这样的一口白牙实在不易,“妾身的族人有百万之众,几台如何能满足得了,至少也得要上百十台才够,只当彩礼了,公爷的脸怎么抽抽了……” “夫人好不贪心,这锅炉连带着蒸汽机、脱粒机只成本就在两千两以上,以本公的身家一咬牙也是拿的出来的,就怕夫人再要纺织机、杂交水稻的种子、肥皂秘方、琉璃秘方什么的,本公干脆把家业搬到贵州得了。” “呵呵……”舍兹掩嘴笑笑面上微红,似乎真的不好意思了,“妾身的心思都被公爷看穿了,妾身没有那么贪心,只要族人有衣有食就够了,什么肥皂、琉璃虽然好用可都无关紧要。妾身的族人亦如汉人一般勤劳吃苦,同样能养蚕织布,只请公爷借妾身几台织布机,公爷这里的好东西妾身以后拿丝绸来换。” “本公没那么小气,只要夫人给族人找好了出路本公自当支持,谁叫咱们是亲家呢。” 马度又道:“听说你在书院里面有三个即将毕业学生准备跟你去贵州,本公很好奇,你是怎么骗他们的。” “公爷说话实在难听,妾身诚心相邀他们被妾身的诚意打动,怎么能说是骗呢。” 马度摇头:“本公不信,现在朝廷很缺官员哪,这批学生基本上都要进六部的前途大好,你若没施点手段他们傻了才会跟你去贵州。” “呵呵……这也简单,英雄难过美人关,妾身告诉她们我族中的女子都如妾身这般美貌,这三个尚未成亲的学子便答应随我去贵州了。公爷的脸怎么又抽抽了,难道妾身不美吗?” 马度叹口气道:“美,美滴很!” 带着全家出海去澎湖的时候,马度并没有带小白担心害死它,而是让人把他们一路送回鄱阳湖,那才是它的家园,让人想不到的是去年初冬竟游了回来,今年开春之后也不走,一直呆在玻璃房子里面,生怕马度不要它了似得。 马度从来不亏待朋友,不能让小白在小小玻璃房子里面过活,于是在书院附近的荒滩上开挖人工湖,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小白一家在里面折腾的。 在夏天的时候终于完工了,另外还修了小桥亭台,算是方山的一处景致,为了弥补小时候从来没有去过水上乐园的遗憾,马度又修了个水上滑梯。 可他刚带着茗琳和小云玩了半天,就被碧琳、小骉抢了去,接着是佃户家的孩子、附近的住户的孩子,然后就和马度没什么关系了,还得派两个水性好的仆役在边上守着。 水上滑梯也不知道怎得就传进了城里,如狼似虎的勋贵们带着自家的儿孙,赶走了所有人玩的不亦乐乎。 你能想象的到一个个的沙场悍将穿着大裤衩子怀里揽着儿孙,坐在羊皮小船上沿着长长的滑梯顺溜直下鬼叫狼嚎的场景吗? 可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别人也就算了徐达带着徐增寿天天到场,玩够了还要到马家来蹭饭,实在可耻。 马度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躲在家里和汪广洋喝啤酒,没错,就是啤酒。自打被老朱削了爵位,老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请他来书院教书也说不来。 直到市面上出现啤酒,马度总算知道汪广洋躲在家里做什么了,那年在中书省给他提了一句,他竟然真的鼓捣出来了,口感比后世里两三块一瓶的啤酒好得多。 马度重重的打了个酒嗝,“老汪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弄的二氧化碳,该不是用石灰生成的吧,这可不卫生啊,还是少喝点的好。” 汪广洋早就喝得满脸通红,“你说什么碳?老夫没往酒里放碳啊,放了碳岂不是要黑了。” 他用手指头弹了弹玻璃杯的杯壁,“你看看这酒是黄的,金子一样的颜色,看着心里就舒坦!” “谁给说碳了,我是说你怎么往酒里冲的气。” “你说这个啊,把酒糟放进密封的器皿里加热,然后扯个管子放进酒里,这还是你当初告诉我的法子,嗝,要是没有气的话,这口感得打个折扣。” 马度挠挠头皮,“是我告诉你的?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你给我当初给我说的,关于酒的事老夫不会记错的,玄重怕是喝醉了!”汪广洋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干净,“啊!真好!你可知道这一杯加了冰块酒在秦淮河能卖上十两银子还有价无市,老夫要名留青史受人敬仰了。” 这是什么逻辑,一个当过宰相的人竟想着靠一杯酒名留青史,难怪老朱不让他当中书省的主官。 “那你就多酿些,没了爵位也饿不死,只这一个方子足以让子孙锦衣玉食。” “老夫也想多酿,只是这酒不耐保存,放得时间久了就发酸,没了口感。” 马度嘿嘿的笑道:“这个简单,你的酒坊可以和我玻璃作坊合作一下,保证你赚的盆满钵满。” “老夫信得过你,再来一杯祝我们生意兴隆,呵呵……” 马度一口喝干,“生意上的事交给我,你就来书院教书吧,难道还真准备喝酒等死。” 汪广洋使劲的摆手,“老夫不去,叶兑那老古板绝对不许老夫在书院喝酒的。当初朱允升离世你就应该邀请老夫当山长的。” “汪先生你还以为谁当山长我能说了算,叶先生是朱先生邀请来又是皇上点头同意的我可左右不了。你就来吧,喝酒的事儿,我可以和叶先生商量,请他给你通融……” 张五六快步跑进厅里道:“公爷,皇上来了!” 醉醺醺的汪广洋蹭得站了起来,“玄重,老夫先躲躲莫要说老夫在这里。” 马度揪住他,“你躲什么,皇上还能吃了你不成,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在这里避而不见那才不好,五六赶紧大开中门迎驾!” “公爷莫急,皇上没上咱们府上来,带着皇长孙和表公子到滑梯那边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93章 老朱问计 老朱去玩滑梯?那场景果然辣眼睛,马度急慌慌的赶去人工湖的时候,老朱已经脱好了衣裳,坐在一个小小的羊皮的充气小船上,怀里则是揽着朱雄英。 一堆的勋贵穿着大裤衩子,人人手里拽着一个光腚娃儿在后面排队,催促着那汲的仆役动作快些。 水泵终于鼓捣出来了,不过是手摇的还连着一个大大的变速箱,虽然说出水挺快,可是用起来也费力,马家的仆役已经伺候这群大爷半天了,只觉得膀子都快掉了,可是下面等着冲水的是皇帝老子,就是累瘫了也得摇不是。 “都让让,皇上真的来了?”马度沿着楼梯迅速的上高台,见了老朱的那副模样,不由得心中暗暗偷笑。 老朱扭过来看看马度,“到底是你的地盘,来得倒是挺快!” “微臣的长随见着陛下朝这边来了,便连忙的过来了。这东西太危险,陛下就不要尝试了,若是您和皇长孙摔着碰着了,微臣可不好给娘娘交代。” 老朱伸手拍了拍滑梯上包裹的软皮,“这安全措施算是做到家了,旁人玩得朕凭什么玩不得,别废话赶紧的放水,让朕也痛快痛快!” 仆役摇着膀子道:“公爷小的已经汲满水了。” “那就放吧,皇上可准备好了?” 老朱点点头道:“放吧,朕准备好了。” 马度伸手一拉旁边的一个绳子,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正对着滑梯的一个粗大水管立刻涌出一股强劲的水流,将老朱坐着的羊皮小船冲了下去。 因为这滑梯是用木头的外面包了层软皮,即使这样也挺硬的,所以没有做什么弯折一条道滑到底,水流裹着小船俯冲之下,速度很快。 “啊!噢!” 在一阵狼哭鬼叫中,小船冲入水中,激起大片的水花,老朱祖孙两个都没有从船上掉下来,在水里等待的仆役拉着小船上的皮索到送到亭子边上,老朱下了水踩着石阶上进了亭子,把湿漉漉的孙子交给元生,“给他擦擦,莫要着凉了!” “皇祖父放心,孙儿身体强健着呢,天这么热更不会着凉,孙儿还要接着玩!” “朕可是不去了,元生你带他去,小心着些。” “皇上放心,奴婢拼了命也会护好皇长孙!” 赵德胜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老朱,“皇上擦擦到这边坐,微臣给您备下了好酒。” 他殷勤的给老朱掸掸石凳上的灰尘,拿过一个大玻璃杯往小杯子里面倒了些啤酒,老朱看着那黄澄澄带着白色泡沫的酒水,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这是个什么酒跟尿似得。” 赵德胜笑了笑,“这是啤酒,市面上刚出的,听说是汪广洋鼓捣出来的,可贵着呢,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木桶,这样一桶便要百两银子,今天是天德请客,专门到他府上买来的。” “汪广洋?他现在没了爵位官职倒是有闲情雅致酿酒,总算是遂他所愿。他就是没心没肺的酒鬼,要是往宫里送几桶朕一高兴,说不准还复了他的爵位呢。” 老朱的这种话听听就好了,要事当真便是真的傻了。 常遇春雄壮的身躯做到小船上,那小船便意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瘪了下去,马度拍拍他宽阔的肩头道:“老常你还是下来吧,就你的体重再加上小通怕是两倍的水也冲不走。” 常通抠着鼻孔道:“爷爷你快下来吧,让舅舅带我!” “好好好,你这不肖子孙!”常遇春把小船让给马度,常通立刻跳进马度怀里,马度让他抓好皮索,突然回头问道:“老常,你跟皇上一起来的,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嘛?” “俺在家喝着酒皇上突然就来了,就说是带娃儿坐滑梯。” “皇上日理万机哪儿会这么无聊,徐大哥你也不知道吗?” 徐达摇摇头回道:“近来天热,我好些日子都没上朝了。你赶紧的下去吧,我家增寿等不及了。” 他说着就一拉绳子,一股巨大的冲力推着马度冲向湖面,水花四溅犹如喷洒的琼浆。 马度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迹,“真刺激啊!” 自从滑了几次滑梯,马度觉得自己的恐高症好多了,常通也学着马度的模样在脸上抹抹水,“真痛快啊!” 不用家里的仆役帮忙,小白早就飞快的游了过来,尖尖的嘴巴叼住皮索把小皮船拉到亭子边上,这待遇皇帝都没有。 马度把常通交给赵德胜,跟小白亲热了一番才上了岸,“常通人哩?” “又去玩了,这娃子胆大不像我家的那孙子,玩了一次回家就梦魇,俺被婆娘数落的不轻。”赵德胜递来一杯酒,“今天是天德请客,不喝白不喝。” “你们在这里逍遥自在,让朕好不羡慕。”老朱把被子里面的酒喝完,“味道有些淡,不过胜在清爽,夏天喝正合适。” 马度给老朱添满酒,“咱们这些臣子自然比不得皇上日理万机,皇上此番来方山多半是有事吧。” “给你说了也没用,等他们都到齐了再说。” 果然是有事的,可是方山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莫非是来看新式火药的进展的? 众勋贵挨个的从湖中进了亭子,把小儿交给家中亲卫,老朱才道:“都坐,又不是在朝堂上,不必这番的拘礼。” 大家这才纷纷的致谢落座,洪武初年时众人绝对没有这番的规矩,早就不客气的饮酒说笑了。可是历经连番的大案,老朱残酷血腥的手段早就让人胆寒,即便是大家只穿着大裤衩坦诚相见,仍旧十分的拘谨。 对此老朱心知肚明,故而不停的劝酒活跃气氛,“只剩喝得清爽了,灌了一肚子,饱是饱了半点也不上头。” 众臣立刻纷纷附和,顺便还数落马度不该把酒弄的这般寡淡无味,看着从前的老兄弟跟一群应声虫差不多,也不知道老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这酒是汪广洋弄的,莫要冤枉玄重了。朕此番来是有事征求诸位爱卿的意见。” 老朱放下酒杯起身道:“你们都知道鞑子窜至漠北,爱猷识理答腊死了之后,继任者仍旧称帝,朕几番招降皆是是无果,有倒是除恶务尽,不把那小朝廷灭了朕心里总是不舒坦。” 薄启的儿子前年死了,纵然爱猷识理答腊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可这些年来他早就看开了,难过了好些时候,血糖都升高了。 此言一出,徐达立刻跪地请命,“微臣养精蓄锐多年,愿为陛下出征,不俘获鞑子皇帝绝不归还。” 其他人也是纷纷跪地请命,口号一个比一个喊的响亮,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说不准还能升升爵位,顺便向皇帝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 “都起来,朕话还没有说完呢!”老朱沉声道:“鞑子固然要除,可眼下还有一桩更棘手的。胡惟庸借职权之力,出卖火绳枪的图纸给倭人,这两年来北倭已是做了不少甚至组成了军队,已经开始征讨南倭了。 一旦让他们完成统一必将实力大涨,怕是还会夺了石见山银矿,将驻守那里的海军赶出去,届时再攻打可就难得多了,说不准还重蹈蒙元覆辙。到底是征倭,还是征鞑子,朕一时拿不定不主意,还请诸位爱卿参详。” 胡惟庸案时老朱就提出要征倭,并让廖永安负责筹备,可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当时这根本就是一个假命题,是安抚勋贵的一种手段。 可现在不是了,因为那里有已经丰富的金银矿,那是马度早年就派人探查好的,只要占了很快就能像石见山银矿那样得到大笔的金银,还在拿宝钞糊弄人的老朱岂会轻轻的放过。 听老朱这么说,众人立刻面露失望之色,还把目光望向马度,谁叫马度他是挂名的海军都督,又唯一出过海跟倭人打过仗的。 马度却道:“都看着我做什么,皇上还没决定是要征倭还是要征蒙古呢,即便真的是征倭,我也不会去的,打仗太辛苦了些。”心里补充道:“老朱是不会让我去的!” 老朱果然点头道:“玄重说的是,现在还没决定要打哪个,即便是征倭也不必让玄重亲去,海军那边有戚祥和毛骧足够了。先说说到底先打哪个吧,玄重你先说!” “这还用问,自当是先征倭国,蒙古现在恨不得离大明远远的,就算再让他们再修生养息二十年也无力南下。可倭国就不同了,北倭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年龄虽小却野心勃勃颇有雄才。 最关键的是他们掌握了火绳枪的制作方法,而南倭也已经会做火炮了,虽然不如我大明精良,可是任由他们统一必将实力大增,再攻倭可就难了,甚至会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洪武三年的事情可能会重新上演。” 徐达拱手道:“微臣也赞成玄重的意见,倭国虽小却狼子野心,勾结胡惟庸谋逆造反,不惩不足以彰天朝威名!” 。搜狗 第794章 新火器 征倭还是征蒙古,大概老朱心里早就有数,只是这事儿若在朝堂上说,八成少不得一群人反对,劝他不要重蹈蒙元覆辙。 蒙元不是已经被自己干趴下了吗?老朱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大明要比蒙元强悍,钱粮无算兵强马壮,征倭之事有武将们的支持就够了。 武将们哪有不支持道理,一来证明自己还有用,二来还能挣爵位。 何况老朱最后还说:“倭国盛产金银,玄重已经探查出了不下十处好矿,可他说不只这些,你们若能勘探到出了金银朝廷与你们五五分账就是。” 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老朱话音刚落众勋贵一股脑的拥上来,扯着嗓子拍着胸脯保证不叫老朱失望。 “老冯你现在都是国公了,咱们还都是侯爵你就莫要抢了!” “本公有爵位不假,可是家里没钱,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还说没钱,我可是听说你定了两艘火轮船哩。” “那钱都是找周王妃借的,谁知道玄重说的那个什么兰卡的地方有没有蓝宝石……老顾你跑那么靠前做什么,你一个侯爵也想当主帅?” “赵德胜你他娘的就剩下一个腰子了,在书院管管学生就行了,就别往前凑合了!” 老朱笑着往下压了压手,“呵呵……朕知道诸位爱情都想沙场建功,可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去倭国不是,你们几个封公人就别想了,朕最多派八个人去,既然得了战功,好处不妨与旁人分上一份,你们自己私下里商量着办。” 马度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倭人也并非土鸡瓦狗,隔着茫茫大海手中还有火器,到时候吃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呵呵……倭人有火器,朕的火器更犀利,火器局说又研制出了新的火器,威力尤胜从前十倍,你们跟朕一起去验验成色。” 难怪方山北面最近响个没完,原来是有新火器出来,威力大过从前十倍,难不成是把火炮放大了十倍,火器局向来就是这么个水准,不用有太大的希望。 众人穿上衣裳赶往火器局的试验场,老朱一路上则是盯着河滩上热火朝天的工地,“朕听说你要修一条铁路?” “是铁路,从方山经过应天城一直延伸到江边的码头,方山进出的货物太多了,秦淮河又行不了大船,便盘算着修条铁路走火车,既能载人也能载货,一趟拉个二十万斤货物到港口不是问题,时间也只用半个就够了。” 老朱不信的道:“一次真的能拉二十万斤?” “这还是微臣往少了说的,微臣觉得陛下也应该修一条铁路从北平连到应天,再从应天修到广东,平时可以沟通南北货物往来,逢战还可以运送兵员物资,比火轮船快多了。” 老朱一咧嘴,“朕疯了才这么干,朕让你出谋献计不是祸害大明,这么乱来的话大传不了三代,白痴!”丢下一个鄙夷的神情,老朱一拨马头下了官道朝着火器局去了。 马度无奈的吐吐舌头,其实老朱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以现在科技大修铁路确实是有点激进,想遇水搭桥逢山开路难啊! 知道老朱要来,在火器局的武器试验场里临时的搭了一个草棚子,给老朱遮阴也是为了给火炮遮荫。 这火炮从外形上和从前的没什么区别,块头还要稍微的小些,只是炮身更加的光滑,马度伸手在上头摸了摸,“用得是铁模铸炮?” 火器局的监正立刻拍马道:“公爷不愧是行家宗师一眼就看出来的,用的就是铁模铸炮。书院来的几个学生解决了模具冷却过快的问题,做出来的火炮尺寸更加的精准,成本也低却更加的耐用。” 老朱道:“别废话了,赶紧试火器吧,朕没那么长的时间在这边耗着。” “微臣这就让人准备!” 看见炮手如往常那般装填弹药的时候,马度还有些失望,可是瞧见了那颗子弹形状的铁壳弹丸时马度立刻来了兴趣。 弹丸和炮身的尺寸近乎吻合,放进去的时候却又十分的顺滑,足见制炮的工艺不是提升了一星半点。 一个炮手拿着一个类似皮搋子形状的空心木质工具往里面捣了捣,而后插入炮捻子点火。 随着一声闷响,一道虚影飞射而出,接着三里外的地面上轰然炸响,尘土沙石飞溅而出,就像是巨石在水面上激起的浪花。 众人惊的瞪大了眼睛,老朱也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着大腿连胜叫好。马度也是如此,“是开花弹,还是压发式的!火器局这些年来没动静,一出手就来就是一鸣惊人,也算是厚积薄发了。” 监正伸出拇指赞道:“没错就是压发式的,弹丸用的是周王殿下新配置的炸药,公爷这也猜得到,真是神了!” “都是他的学生鼓捣出来的,他这个先生要是不知道,那才是怪了!”老朱吩咐道:“火器局立刻加紧制作三百门,配足相关弹药,明天户部就会给你们拨银子。走,回宫!” “皇上留步,微臣还有一样火器没有展示呢。”监正一招手又有人抬过来一个木箱子,放在了一旁固定的木架子上,解开盖子就露出一个个鹅卵粗的孔洞,犹如蜂巢。 “这件是新制的火器,威力大又携带轻便,只需要两个人抬得动,是战阵上必备的神器!” 马度原本这件以为历史上著名的“一窝蜂”,可点燃了才知道竟然是“喀秋莎”,看着那呼啸而出的火箭弹在远处激起的铺天盖地的烟尘,他心中不由得道:“小鬼子你们完蛋了!” 其实老朱说错了,马度从来没有给自己的学生讲过怎么制作这种近代化的火器,毕竟他自己都不会,甚至不记得在课堂上提到过这种概念。 这完全是那些进了火器局的学生苦心钻研出来的,古人的智慧不能小觑。马度没有趁机给他们请功,不然只会害了他们前途,老朱一定会给他们该有的赏赐。 刚过午时正是天最热的时候,瘪头却不畏酷暑,刚得了一点空又骑马赶往城中,虽然辛苦可是心里头却是甜的。 近来他发现那女子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时常能看见她在笑,不是那种冷冷的假笑,而是从心里面透出来的。 早说了,就算是块冰疙瘩揣怀里暖三年也会化了,这才几个月就见了效果。虽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可瘪头在心里早就拿她当婆娘了,已经在幻想甜蜜的婚后生活。 从南门进了城,先到最好的铺子里买了一包点心,看见有一个沿街卖冰棍的学生,就买了两根,一支奶油的一支橘子味的。 橘子味的搁到嘴里,奶油的则是用毛巾包起来放进褡裢里面,自然是留给那女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看她吃冰棍的样子,尤其是奶油的。 院门是锁着的,瘪头从怀里取钥匙打开,顾不得拴马关门就直奔屋子里头,笑道:“刚才在街上给你买了藕粉桂花糖糕,还给你买了根奶油冰棍……人哩!” 等他的独眼适应屋子里的光线,才发现床上空空如也,瘪头一下子就慌了,扔下手里的点心和冰棍连忙的寻找。 巴掌大的院落,一看就看个清楚哪儿有半个人影,瘪头气冲冲的出了院子,走到巷子的尽头一脚踹开一个破落小院的柴门,吼道:“老虔婆你给我出来!” 一个五六十岁妇人急慌慌的出了屋子,“这是咋啦?什么事儿值得您发这么大的火!” 这是一个老寡妇,平常就靠着给人浆洗衣裳艰难度日,好不容易碰到瘪头这样出手大方的客户,自然要好好的维护。 瘪头却不客气的揪住她的衣领,“她人呢,怎么不见了!” “不能啊,老身刚刚从您那边回来,迷瞪了一小会儿……” “别耍花样,是不是把她卖暗娼馆里了,到底卖到哪家了,不说实话看我不勾断你脖子!”瘪头说着还把手里的钩子举的高高的。 老妇连忙的求饶,“老身可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她八成是自己走了!” “胡说八道,她瘫痪在床怎么能走!” “老身真的没说谎,其实她半个月前便能下床走道了,她不让老身告诉你,老身也不想丢了这碗饭,这才合起伙来瞒着你。” “走了?”瘪头的手缓缓松开那老妇,像是受了挨了一拳似得踉跄的后退两步,“呵呵……” 他傻笑着转身出了老妇的家门回道刚才的刚才的院子,垂着脑袋呆坐在门槛上,虽然烈日当头却如坠冰窟,白花花的日头没有半点的温度,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套在左臂上的铁钩轻轻的敲打着石阶,瘪头嘴里喃喃的骂道:“就知道你是个婊子,就知道你是个婊子……” 突然一道裙摆映入眼帘,就听见头顶一个声音娇斥道:“你骂那个是婊子!” 瘪头不可置信的抬头来,只见那女子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身前,一身粗布装扮手中提着篮子,狠狠的剜了瘪头一眼,“一个大男人还掉猫尿,也不嫌丢人!”说完就步履蹒跚的进了屋子。 瘪头扭头望了一眼,回头时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嘻嘻……” . 第795章 传承 金秋九月是收获的季节,老大难的瘪头也在这个秋天收获了爱情,满庄子的人都以为瘪头会从窑子赎个漂亮的女人回来,庄子里的妇人都借口去他家里送东西,顺便瞧瞧新媳妇长什么样。 满怀希望的去却都一脸失望回来,都说瘪头是挑花了眼,竟然找了个跛子,有胆小的还被那女子脸上疤痕给吓到了,只说女子接人待物还算大方,也不知道怎么就把瘪头迷住了,看那女子根本挪不开眼。 马度听说了就让管佳带着家里的人手给他操办婚事,谁知道向来张扬的瘪头却说不准备大操大办,只请老兄弟们和马度喝顿酒就成。 婚事办得很简单,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傍晚的时候一身新郎官打扮的瘪头了咧着嘴从秦淮河的码头上把蒙着盖头的女子背回家便算是迎亲了。 拜堂却进行的很正式,请了袁九黎做主婚人,即使不请他也会来,谁不让他出头露脸半年都不会得着他的好脸色,过年的时候说不准还给你写春联。 “夫妻对拜——礼成!” “慢着!”瘪头突然叫住,对一旁观礼的马度道:“没有公爷,我便只能在伤病营里孤独终老了,公爷对瘪头有再生之恩,请公爷上座受我夫妻拜。” “那我可就生受了!”马度笑呵呵坐下,瘪头和婆娘一起下拜。 新媳拜倒的那一刻,盖头掀起一脚露出精巧的鼻子、鲜艳的红唇,马度心道:“哪里丑了,只看这口鼻便知道是个美人。” 马度从椅子上起身,“好了,赶紧的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吧。” 凑热闹来当喜娘的碧琳将新娘子搀起来,庄子的里青年半大小子立刻上来嬉闹,“入洞房了喽!入洞房喽!” 碧琳斥道:“都赶紧的滚开,没瞧见新娘子不放方便吗?” 另外一位喜娘虎妞上前一步,叉着腰道:“没听见大小姐发话吗?还不赶紧的闪开,要闹就闹俺!” 后半句明显的比前半句更好使,众人立刻避让,碧琳和虎妞两个一直护送着新娘子进了卧房,瘪头想要跟进来,又被虎妞一把推走,“去拉他喝酒,灌得他今晚圆不了房,哈哈……” 虎妞霸气的关上房门,见桌子上摆着点心酒菜,便不客气的拿来吃,还招呼碧琳,“大小姐不吃点吗?” “你吃,记得给新娘子留些!”碧琳拿去床头前的秤杆儿,看了看坐在床沿上的女子,踮着脚走了过去手里的秤杆儿缓缓递到盖头的下面。 见对方没有阻止他胆子就更大了些,将盖头缓缓挑了起来放在了头顶的凤冠上,看清新娘的容貌碧琳先是一怔,又歪着脑袋看了看,笑道:“其实你很美的。” 新娘子淡淡的笑了笑,半边脸上蜈蚣似得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呵呵……我真的美吗?” “当然,瘪头叔挑剔着呢,能被他看上的定是大大的美人,如果我猜的不错,婶婶还是大户人家出身。” 韩玲掩嘴笑笑,“算不得什么大户,勉强算的上是暴发户,不比小姐才是真正的贵族千金。” 碧琳笑了笑,“我娘反倒是常说我没有半点贵族千金的该有的样子,连庄子上的姑娘都比我懂规矩,她若是知道我今天来做喜娘怕是又要骂我了,咯咯……” “那些扭捏作态的算的什么豪门千金,如小姐这般洒脱任性不拘小节的才算真的贵族风采。”韩玲儿说着话伸手在碧琳的身上摸了两把,心道:“果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难怪古子枫如此的喜欢。” 她从怀里取下一根洁白无瑕白玉簪,簪头是一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搁到碧琳的手里,“这是我给大小姐的一点见面礼。” 碧琳拿在手里瞧了瞧,“真是好看,不过今天是婶婶大喜之日,本该我赠礼相贺,实在不好拿婶婶的馈赠。嗯,我这里有一个玉牌,可以与你交换。” 她说着把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拿了下来,韩玲儿看了看又给她戴了回去,认真的嘱咐道:“这东西万金难求是真正的宝物,切莫再轻易示人。”随后把玉簪插到碧琳的头上,“你一定做得比我好。” 秋高气爽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在方山劫掠了半年的舍兹终于要回贵州了,战利品整整的拉了三十辆四轮板车,东西很多却没什么奢靡之物,除了一堆的机器便是杂交水稻的种子。 当然还有三个贪花好色的学生,也不知道吃了当地的女子给他们下的情蛊,还能不能快活得起来。 舍兹沿着车队挨个的检查,恨不得用襁褓将那些机械包裹起来,有这么精明干练又眼光卓越的女人,相信水西很快就能成为贵州的纺织中心,当然对皇室掌握纺织产业怕是起不了什么威胁,毕竟运输成本在那里摆着呢。 马度吩咐带队的管事莫要空车回来,记得采购一些当地的特产,支援一下亲家经济建设。舍兹老早的就传信回贵州说服了丈夫和马家结亲,如今已经是铁板钉钉了,想反悔的话可能会打仗的。 舍兹听见了却很有骨气的道:“妾身自然不会让府里的管事空车回来,我水西虽是边陲小部却也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怎会让亲友吃亏。” 她又把留在应天的哚妮叫到身边叮咛嘱咐,“你留在这里莫要像在家时那般的胡闹,不仅要学习汉人规矩,还要学着如何侍奉未来公婆。” 公婆?对于这样的称呼,马度心里没有丝毫的准备,他好像才三十出头,在后世说不准还单着呢。奇怪的是宋霜却能坦然接受,媳妇熬成婆对女人们来说似乎是一件极大的成就。 送走了舍兹,马度又要到江边的码头给征倭的大军送行,就在前日老朱颁旨命傅友德为征倭大将军,副将军有点多共有七人,率军十万,大小舰船数百艘,征讨倭国。 老朱原本相中的主帅是郭英,可惜他过不了吊绳平衡木这关,毕竟到了海上晕船可不成,这才选了傅友德。每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牛人,带着近代武器,若是还收拾不了倭人便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太子携百官到码头相送,亲自为将士斟酒预祝旗开得胜,规格堪比徐达北征,可见老朱对征倭的重视。 忙活了一个时辰,直到众将上了船百官这才散去准备回衙当值。马度刚刚的上车,元生就急慌慌的追上来了,“公爷,捎上奴婢一段。” “太子的车撵你不跟却坐我这小破车,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我帮忙。” “瞧您说的,奴婢总共也就求过您一件事,今天更是准备摆酒相谢的!” “哎哟,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难不成你又生了个儿子,我不记得给你开过什么仙丹妙药啊。” 元生捏着兰花指佯怒道:“您是国公又是外戚更是书院先生说这样的话,奴婢都替您脸红。” “公公莫生气,我不是给你开个玩笑吗,到底是什么喜事让你这小气抠门的肯请客了。” “我儿富贵今年从书院毕业,在刑部观政三月如今到都察院任了。”元生捏着手指道:“嘿嘿……七品的监察御史,七品就算是入流了还是清贵的御史,佛祖保佑我老黄家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多亏的您当年肯收他进书院哪,这些年来苦心孤诣的教导,不然哪有他的今天您说这顿酒该不该请啊!” 马度用指头挠挠头皮,“黄富贵今年毕业了吗?难怪最近上课都没瞧见他。” “呃……看来奴婢这酒没必要请了,公爷对我儿似乎没怎么上心哪,哈哈……” “如今儿子有了官身光耀门楣,公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在皇上跟前当差看着风光其实是个苦差事,不准备告老还乡逗弄儿孙享天伦之乐吗?” “呵呵……”元生苦笑两声,“奴婢这样的回乡做什么,若是乡邻问起我的胡子去哪儿了又该如何回答,反倒是不如在宫中自在。官场的路并不好走,奴婢在皇上身边伺候兴许哪天还能帮上他一把,您说是不是。” “公公这是一辈子都给儿子卖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元生看看马度道:“儿孙就是讨债鬼,公爷不也一样,给家里的公子找了那么大一个岳家。” 他打开车窗看着江面上浩浩荡荡东去舰队,“即便是身为天子,一样不能免俗啊。” 第796章 春闱 洪武十五年春,应天南门正举办着龙抬头的庙会,虽然已经是第八天了,唱戏的、杂耍的、各种摆摊做买卖的依旧不见少,再加来自城中或乡下游人那叫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多谢客官!”一个四十许的妇人喜滋滋的从客人手里接过铜钱便收拾碗筷,嘴里不忘吆喝着,“豆腐脑喽!豆腐脑喽!” “给俺来一碗豆腐脑!”一柄绣春刀拍在桌子上,同时一个便装的年轻汉子坐在了长凳上,“要大碗的,多放香菜辣椒!” 妇人见状立马一个巴掌拍在他脑后,骂道:“就知道给俺添乱!” 安虎子揉揉脑袋委屈的道:“娘,俺是真的饿了,忙活了一个上午到现在水都没打牙呢!” 妇人咬着牙小声的道:“俺是说,把你的家什收起来,不然谁还敢来摊子上吃饭!” “哦!”安虎子连忙的把刀放在桌子下面,“娘,俺看你就不要摆摊子,这巴掌大的摊子一天能赚几个钱。” 安氏撇撇嘴,“咋地,给你这官老爷丢人了,你若是能挣钱俺又何苦抛头露脸的,再说俺好不容易才从春花那里学来手艺,咋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说到春花真是好命,虽说男人愣了点可是挣钱比你这个官老爷还多,又有爹娘照应,前年还生了个胖闺女,真是羡慕死俺了。” “那还不好说,等俺辞了官职也去给公爷当长随咋样!” “胡说八道,到底是传世的官身,你若是扔了你婆娘肚子里的娃儿也不必要了!” 老朱对鹰犬还算不差,安虎子到底是六品的锦衣卫百户俸禄也不少,即便时常接济岳家也算宽裕。 只是他婆娘第一胎没有保住,好不容易又怀上,需要用参汤保胎,这开销便大了,安氏为了补贴家中这才开了这么个摊子。 安氏拿了个铁勺子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雪白的豆脑,浇上卤子,撒上红艳艳的榨菜,绿油油的香菜,最后撒了一圈香油,塞上瓶口前还不忘舔了舔。 安虎子接过来拿着调羹搅拌两下,就大口的吃了起来,满满的一碗稀里呼噜的就吃了一半,“娘的手艺真不错,即便以后不做买卖了,咱们自家也能常弄着吃。” “想吃容易,下了衙就去给俺推磨。” “等俺手头有了钱,就买一个蒸汽机。” “有那钱不如直接给俺,卖豆花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呜—— 一道尖锐的呼啸远远的传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远方一头钢铁庞大的钢铁巨兽喷吐着烟雾沿着秦淮河朝着这边而来。 “火车来了!火车来了!” 所有人都一股脑儿的涌向不远处的车站,隔着铁栅栏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气势汹汹而来的钢铁巨兽。 一个汉子拉住要爬栅栏的儿子,“不想活了,没听说去年撞死了一个乞丐,身子都碾成烂泥了。” 虽然火车已经通车一年了,可依旧是应天百姓每天最渴望见到的奇景,他们如何也不明白,这样的一个用铁做成的大家伙,没有马拉人推怎么就能跑得起来,还跑得这么快。 有游方的道士说,车头里面锁着上古神兽夔牛,正是夔牛让火车跑起来的,那尖锐的呼啸就是夔牛的叫声,冒出的黑烟和白烟就是夔牛的两个鼻孔里面冒出的气。 这说法虽然荒诞,可却真的有人相信,甚至还有说书的编了一段徐国公如何与夔牛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把夔牛锁到火车头里面故事,说得绘声绘色马度自己差点都信了。 火车每天早中晚各发车一次往来方山和江边码头,中间会在应天南门停靠,不仅拉货还能载人,货拉多少不清楚,可是人每一趟都是载的满满的。 即使没有必要,也有人愿意花上五文钱兜上一圈,这经历足以成为向旁人炫耀的资本,南门也因着火车的停靠更加的热闹起来,。 安氏不瞒的拍拍儿子,“就知道吃,赶紧的到站台上给俺拉几个客人过来。” “好好,这就去!”安虎子把最后一口豆脑放进嘴里,“看俺把一车人都给你拉来!” “莫要欺负人!”安氏嘱咐了一句开始收拾桌子,忽然听见耳边有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您可是安大娘吗?” 安氏扭过头来,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站在摊子的旁边,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材颀长腰杆笔直,穿一件窄口箭袖的天青长袍脚踩皂靴,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怀里抱着一柄短剑,整个人透着一分的慵懒、两分的英武、七分的俊逸,站在人群里好不惹眼。 “请恕老身眼拙,没看出来公子是谁。”安氏看着这年轻公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安大娘,我是碧琳哪,小时候你还常往我家里送炸糖糕呢。” “碧琳?是公爷家的大小姐?从前记得大小姐的脸是圆圆的,几年不见瘦了许多人也长高了,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似得,难怪老身认不出来。” “我一身男装大娘自然认不出来,您怎么在这儿摆摊,虎子哥过年的时候还给我爹拜年呢,不是说他早就升了锦衣卫百户吗,莫非是他不孝赶你出了家门,我让我爹好好收拾他给您出气。” 安氏连忙摆手,“那倒没有,虎子孝顺着呢。”当下就将儿媳需要用参汤保胎的事情絮叨一遍。 “原来是这样,您等着!”碧琳到旁边一个卖字画的摊子上要了纸笔,写了个字条递给了安氏,“秦淮河边上有一个保安堂的大药房,东家姓许是宫里的御医,专医妇科杂症,您带着嫂嫂到那里去保胎,跟他们说用药从我家的分红里扣就成了。” “这如何使得,咱家已经欠着公爷天大的人情了。” “等虎子哥手头阔绰了,慢慢还就是。”碧琳突然瞥见什么,把字条往安氏手里一塞,“我还有事,这边走了。” “大小姐……”不等安氏把话说完,碧琳已经钻进了人群灵巧的好似游鱼,安氏踩在凳子上隐约的瞧见碧琳和一个身材高大的俊朗少年碰了头。 “娘!你站那么高干什么,是有人没给钱吗?” “没有的事!”安氏从凳子上下来,看看只安虎子一个人回来不满的道:“叫你拉个客人咋就这么难。” 安虎子嘿嘿的笑道:“谁说没有!” 他一闪身让出个人来,一个青年冲着安氏拱了拱手道:“大娘!” “哎呀,是小中!可是好久都不见你了,还以为你把大娘忘了呢。” “娘,你糊涂了,春节的时候小中才给你白过年。” “那也有一个多月了!”安氏把吴复中按在凳子上,“坐着,大娘给你盛碗豆腐脑,小中爱吃甜的是吧。” 安氏盛了一碗豆花,一连放了好几勺糖又放了香油这才端给吴复中,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包袱,她不满的斥道:“小中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到大娘这里来不用拿东西,大娘不缺吃喝身体也好,你有钱就该留着娶亲用。” “大娘这不是给您买的,这是给嫂嫂的,听说她要用人参保胎,就弄了一些。”吴复中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个个拇指粗细的人身,足有十来支。 “都是上好的人参哪!这得多少钱啊,小中你快去给人家退回去。” “没几个钱,朋友低价转给我的,我找人看了都是上好的高丽参,正好给嫂子补身子。” “小中又不是外人,他给了你就收着,他现在书院里头教书,一个月有二十两呢,比我的俸禄还多。” “我也花不着什么钱,您若不是不收就是跟我见外了。” 安氏从怀里取出一个字条,“刚才俺碰上了公爷家的大小姐,几年不见出落的跟仙女似得,她给了俺一个条子,让俺到找保安堂许大夫给你嫂嫂安胎,药钱先欠着等虎子宽绰再慢慢还。” 安虎子闻言把那字条抢过来揣进怀里,“不能再欠公爷的人情了,俺现在身份不一样,没瞧见俺现在去给公爷拜年都拣人少的时候,不然会给他添麻烦的。” “你倒是不怕欠小中的人情。” 安虎子拍拍吴复中的肩膀,“那不一样,他是俺兄弟,赶紧的吃吧,不然就凉了。娘再给俺来一碗,俺陪着小中一块吃。” “对了,你都毕业好久了,先生还不放你出来做官。” 吴复中放下调羹道:“教学相长也,这两年我一边教书一边读书受益良多,尤其是陶先生还教了我不少为官之道,他还给我开了荐书,随时可以入朝为官。 只是去岁朝廷突然重开科考,我便想参加今年春闱,一是想着捞个进士出身,二是希望验证自己所学。” 第797章 张五六的毒舌 安虎子拍着吴复中的肩膀,“俺兄弟要参加科考,一定得个状元!” 安氏在一旁附和,“那是,你以为小中是你这个半吊子!” 吴复中摇头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在书院还有不少像我这样早就毕了业,留在书院教书的,一个个的都磨拳擦掌等着一试身手呢,比如那方孝孺,我若是能进二甲就无所求了。” “二甲也好,有了官身,我便好将老娘和婆娘托付给你照料了。” 吴复中打趣道:“你去干嘛,莫非是要出家?” “俺才不出家,只是等娃儿落地便要去外面的千户所当差了,说不准能升个副千户。” “副千户那是从五品的官职,我要恭喜虎子哥高升了,二十出头的五品高官可不多。” “他哪是高升是呆不下去了,被人挤兑到外面的。这混账平时还算机灵,咋就不知道拍上官马屁哩。” “娘,你不懂不要瞎说,赶紧的去刷碗吧,待会儿客人来了没干净碗又抓瞎了。”安虎子轰走老娘这才对吴复中道:“有时看不惯他们行事,不免和上官起了龃龉。” 吴复中道:“我知道杨指挥使与马先生素来交好,不如求马先生替你说句话。” “这种事公爷才不好掺和,里面水脏着呢。给俺明升暗降已经是看了侯爷的面子和俺的几分功劳。”安虎子又叹口气道:“只怕到了秋日,没办法给你做傧相了,也不知道弟妹长的是个什么模样,定是个大大的美人。” “等我成了亲就把她接来应天,就与你对门安家,还怕见不着吗。”吴复中看看坐在小凳子上刷碗的安氏小声的道:“务必记得把你的那几张小人画留给我,免得我到时候抓瞎找不着门路。” 安虎子却在他后背揍了一巴掌,“嘿嘿……别胡思乱想的,好好温书备考,想看自去找公爷要,那几张画儿俺要传家的。” 一大一小两辆自行车不惧颠簸在乡间的小路上疾驰,车上的人不停的按着铃铛,嘴里高声的叫喊着,惊的草地的上的鸟雀四散奔逃。 眼看着就到了湖边,碧琳使劲的一捏车把吱嘎一声就稳稳的停了下来,身后的那人却在惊慌的大喊:“刹不住了!要掉湖里了!” 就在两车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碧琳一伸脚勾住后座上的一个空档,车终于止住不过前轮已经悬空,徐辉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差点就要掉进湖里!” 他又扭过头来笑道:“谢谢你碧琳!” 碧琳笑着回道,“叫我碧琳姐!” 徐辉祖不屑的一摆脑袋,“你才比我大两个月……”忽然觉得身下的自行车又往前动了动。”他连忙的举手讨饶,“好,碧琳姐!” 碧琳这才松开脚,将自行车放倒在刚刚返青的草地上,随手的捡了一个小石子,扔向玄武湖平滑如镜的湖面,啵啵啵啵……一连打了八九个水漂这才落进水里。 徐辉祖惊讶道:“你可真厉害!” 碧琳却望着他道:“别废话了,我们开始吧,上次到现在已经隔了好久了。”说着她就坐到了草地上。 “毕竟隔着一个寒假呢,这不马叔父刚刚的上了课,我就约你出来了?”徐辉祖从书包里面取出笔记本,坐到碧琳的旁边,“上一堂课马叔父讲到了洋流。洋流是指大洋表层海水常年大规模的沿一定方向进行的较为稳定的流动……” 瞧瞧,多么与众不同的约会,马度见了一定会感到十分的欣慰,也不再奇怪徐辉祖对航海课如此的刻苦用功。 他讲的很仔细,简直就是一台复读机,连马度的神情语气甚至是口头禅也带了出来,每当这个时候碧琳就会咯咯的笑道:“真像!” 一直讲了大半个时辰,徐辉祖这才合上了笔记本,“就讲这些,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再问我。” “没有不明白的,你讲的通俗易懂,若是教书定是好先生。”碧琳拿过一个便携式的水杯,拧开盖子递给徐辉祖,“辛苦你了!润润喉咙吧。” 徐辉祖伸手去接,不小心和碧琳的手捧到一起,碧琳没什么反应,他倒是像是触了电似得缩了回来,杯子差点都掉在了地上。 正式少年慕艾情窦初开年纪,哪个少男少女不曾为此困扰,徐大公子从前是个倔强冷峻又骄傲的少年,不知何时见了碧琳竟有自惭形秽之感,接触之下更难免羞耻露怯。 碧琳眼疾手快将杯子接住,“怎得连个杯子都拿不住。”她拧开盖子递到徐辉祖的嘴边,“喝呀!” “哦。”徐辉祖一低头咕咚咕咚的犹如牛饮一口气喝了干净,抬头道:“真甜!” “白水而已,哪里甜了!”碧琳拧上盖子把茶杯放在车篮子里面。 徐辉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木簪子,簪头是一个卡通小人儿,若仔细看跟碧琳的模样还有几分的相像,“这个是我雕的,送给你!” 碧琳接过瞧了瞧,“这上面的是我吗?还挺像的,没看出来你是真的手巧。”她又递还给徐辉祖,“给我簪上!” “好!”徐辉祖连忙的接过簪到碧琳的发髻上,手放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了的去摸碧琳的脸,手指刚刚碰到吹弹可破的脸颊就被碧琳一把握住了手腕。 碧琳歪着脑袋问:“徐辉祖你想做什么?这是要轻薄我吗?” 徐辉祖连连摇头,“不是,刚才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这么做了,我不是有心的。” 碧琳一扭他的胳膊,脚就踢在他的屁股上,徐辉祖踉踉跄跄的一头栽到地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去年秋天小骉和三宝还去浴房偷看丫鬟洗澡呢,不巧的是里面洗澡的是虎妞,第二天就起了厥眼。心存不良你也当心自己烂手。” 徐辉祖吐掉嘴里草叶子,一翻身坐到地上,“我跟小骉又不一样,咱们是有娃娃亲的,你娘和我娘都交换过信物了。” “娃娃亲?”碧琳笑笑,“你还当真了,我问过我爹了,他说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徐伯伯。” “那无妨,我可以请我娘正式向你家提亲啊,等过两年我们就成亲。” 碧琳却叹口气道:“徐辉祖你以为我学航海是做什么的?” “难道不是为了跟我见面吗?” 碧琳噗嗤笑出声来,然后说出一个残忍的答案,“不是,我学航海当然为了以后出海去东胜洲的,我不想像我娘那样相夫教子,我要做征服大海的女子。” 徐辉祖怔怔的道:“征服大海的女子?” “你没有见过大海,你不会懂的。”碧琳叹着气将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骑了一丈远又突然回过头来喊道:“徐辉祖,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看着碧琳远去,徐辉祖喃喃的道:“我以前什么样子?大海究竟又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要成亲啦!他好像还不到十六岁啊!”马度不停的摇着手,“还是太早了,他年龄这么小身体没有长成心性也未定,等到了二十岁再说也不迟。” 张五六却道:“ w w w . t x t 8 0 . c om 十六岁不小了,俺爹十六岁的时候俺都满地跑了,俺是没条件不然也老早的成亲了,再说小骉公子不也是定了亲吗?” 马度拧着眉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那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叫你家中秋先把亲定了,晚两年再说也不迟嘛。” “俺就寻摸着早点当爷爷,反正家里还有个小闺女,两个娃儿春花正好一起看……公爷您捂耳朵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 当然是心里不舒服,明明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没有玩够。可那个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同龄人,突然跟说要娶儿媳当爷爷了,这难道不是一种对心灵的暴击? “公爷俺觉得大小姐的年龄也是不小了,既然和魏国公有婚约,也该早点操办了,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您就能当外公了!” “五六,你可以闭嘴吗?” “哦。”张五六不解的挠挠头,难道自己又说错了,春花最近一直夸他说话得体呢,尤其跟岳家见面的时候。 “可赶上了!公爷,火车还没走呢吧。” 马度回过头来,只见袁九黎气喘吁吁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四下里张望。 “没走呢,还在前头的货栈装货呢,马上就会过来。袁先生这是去哪儿?是到城里探亲吗?” 袁九黎一挺胸膛朗声回道:“朝廷重开科举收纳天下才俊,老夫是去城里应考的。” 张五六笑道:“袁先生也是去状元的,正好俺家公爷能照应照应你。” 袁九黎面色微微一僵,然后尴尬的笑道:“老夫不是去参加春闱的,是去应考江宁县童生试的,都怪我家婆娘去岁生了病,照顾她耽搁了去年的童生试,不然今年也要参加春闱的。” 老朱杀官杀得太狠急需廉价劳工,在去年突然的重开科举,而且连开三年。书院的学生和国子监的监生都有权利直接参加会试,袁九黎这样的便只能从童生试一步一槛的往上爬了。 袁九黎看看马度,“公爷是去组织书院学生考试的嘛?” 张五六道:“这种事那里用得着俺家公爷,公爷今年是做主考官的。” 马度补充道:“是副主考官。” 马度根本就不想掺和科举,可是老朱却在考试中添加数学作为附加题,一旦两个人的经义策论不相上下不好排名的时候,便以数学成绩来做参考。 饭要一口口的吃,毕竟数学不够普及,老朱能这么做足见他对数学的重视了,总有一天,数学也会成为科举的重要科目。 “副主考已是了得,老夫恭喜公爷了。”袁九黎面上说的轻松,眼中却是五味杂陈。 张五六拍着袁九黎的肩膀道:“袁先生,俺觉得您这么大年龄了,还不如不考。” 袁九黎打掉他的手斥道:“胡说八道,考取功名是老夫毕生的梦想从前没有机会,朝廷好不容易开了科举岂能轻言弃之。” “俺也是为您好,你想想您和一群小娃儿一起考试,还没考出个名堂来那多丢人。不如不考,谁也摸不清您的学问是好是坏,冲着您在书院里教过书人人都要敬您几分。您说俺的话在不在理……” “五六闭嘴!” 张五六不知道哪儿又说错话了,连忙的闭嘴站在马度后面,袁九黎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气氛十分的尴尬。 呜呜—— 货栈那边响起汽笛声,定是火车启动了,马度忙道:“袁先生车来了,准备上车吧。”袁九黎却突然提起随身携带包袱掉头就走。 “公爷,袁先生这是咋啦?” 马度横了他一眼,“还不是给你气的,其实从前我也没少气他。” 袁九黎拎着包袱低着脑袋横冲直撞的出了车站,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嘴唇颤抖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我、我是个懦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798章 南北榜 老朱让马度做副主考,主考只能更牛逼些,除了他的那位文武双全的好外甥,便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科举可比后世的高考有意思多了,考生黎明时进场,可不是只带笔墨纸砚那么简单,还有铺盖被褥、火炉木炭、锅碗瓢盆、干粮生米搬家一样,因为他们要在这里生活三天。 这还算短的,后来改考八股成了定制要考三场每场三天,无论酷暑寒冬都要熬上九天六夜坐牢一样,因为冻饿疾病死在考场上的人多了去了,可见这跨马游街的荣耀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考生在鸽子笼里面坐牢考官就得陪着,不过有李文忠这个精明能干的人,马度自然乐得当甩手掌柜。 没有人作弊,也没有谁猝死,更没有走水,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吃睡三天的马度这才被李文忠从床上拽下来批阅试卷。 马度脑子进水了才会给三千人改试卷,更何况其中一大半都是白卷,只等着那些阅卷官批阅完了试卷,遇到两个经义策论不相上下的情况他才会闪亮登场,倒也不费什么劲。 结果出来了让人有点意外,前十名有六名是书院的,另外四个则是国子监的,外地的举子虽然有上榜,大多排名靠后,而且文章水准有明显的层次差距。 这样的结果其实又在情理之中,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划粥苦读;一堆名师大儒就在身边可以随时解惑答疑;图书馆里典藏千万更无需四处借书抄书;不管是在国子监还是书院都有人拿着鞭子或者木棍逼着你读书。 关键是还能时不时的到衙门里面实习,眼界素养绝不是那些外省的普通学子比的,这也是老朱把读书人都集中到应天重要原因之一,现在看来效果相当的不错。 马度以为会试就这样结束了,殿试那是老朱的事情,可是会试的结果一张贴出来就出了问题,外省的举子认为考官不公,与书院、国子监串联舞弊。 抱怨两句原本没什么,可是这群不知死活的竟然玩起游行示威,从贡院哭哭啼啼的一直跑到孔庙找孔老二哭诉,这不是打老朱的脸吗,以为他是宋朝的那些个爱惜名声的君主。 李文忠听闻大惊,自己的亲舅舅他还不了解,最好面子不过,怕是锦衣卫马上就要杀向孔庙,一旦出现流血事件,对民心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让马度去宫中去劝老朱,自己则是去孔庙驱散那些学生。 老朱岂是那么好劝的,李文忠这家伙倒是给自己找了个轻省的活,马度硬着头皮进了宫,到了谨身殿就听元生说老朱刚刚躺下午休,按照他平时的习惯大约得睡上半个时辰。 马度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希望老朱醒来的时候李文忠已经收拾了那些外地的举子。 “元生公公,皇上最近的脾气还好吗?” 元生眼珠子转转,“还好吧,昨天一时兴起跟娘娘学自行车呢,撞墙上了也不恼。” 马度就在外面守着和元生小声叙话,也不见锦衣卫和或者其他官员求见,便知道李文忠控制住了事态,只是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少不得还要劝谏老朱几句免得他秋后算账。 尚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老朱在殿中喊道:“元生你在外头和谁说话呢,赶紧的给朕倒杯茶来。” 元生连忙的推门进去,马度紧随其后,只见老朱正从床榻上起身穿衣裳,元生连忙的过去服侍,一个小宦官已经把随时准备好的热茶端了上来。 马度抢过茶盘端到老朱跟前,“陛下请用茶。” 老朱玩味儿的笑了笑,接过茶碗坐到椅子上,“今天这般拍朕的马屁,莫不是科举出什么乱子了吧,朕记得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陛下英明,确实是出了一丢丢的乱子,不过思本已经去处理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该不是外地的举子以为考官偏袒书院和国子监心生不满吧。” 马度讶然,“陛下已经知道了?” “昨天晚上看到榜单,朕就知道今天得出篓子,那样的结果任谁都以为猫腻。只是没想到他们真敢在天子脚下闹腾,跟朕说说他们玩了什么花样。” 没想到老朱如此的通情达理,马度直言道:“这些外省的举子跑去孔庙哭诉了。” 老朱闻言脸色一黑,咬牙道:“这群混账自己没本事,还有脸去孔庙哭,孔老二都替他们臊的慌。” “呃……微臣也这么觉得,一群无能酸儒陛下没有必要跟他们计较,不如革了他们的功名撵回家了事。” “胡说八道,革了他们的功名谁给朕当官啊,各地的官员都还出缺呢。” 听老朱这么说,马度的心算是放进了肚子里,那些闹事的举子算是逃过一劫了。 两人说话间李文忠快步进来,到了老朱跟前正要磕头见礼,老朱手一拂直接问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那些学子都已经散了,各自回了客栈。” “哼,难得你能劝得动这群又酸又臭的读书人,也算他们识相。” 李文忠苦笑一声,“并非是微臣劝走的,是书院一个叫解缙的学子。” “解缙?”马度不由得一皱眉,“他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解缙不愧是神童,只在小学待了一年就毕业了,他的骄傲没有如马度预想的毁灭,在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考入书院之后傲气尤胜从前。 解缙读书原不算用功,可是好胜心却很强。书院是有不少比他成绩好的学生,可是年龄也大,他却不顾客观条件非要与人争个高低,这两年读书十分的刻苦,可谓进步神速,知道朝廷今年大考不顾先生们的劝阻非要报名。不仅榜上有名,还硬生生的挤进了前十,也不知道老朱会不会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儿做进士。 “那群外省的举子去了孔庙哭诉,旁人纵然不齿也没谁理会,只有那叫解缙的少年学子上前斥骂,更是以寡敌众当面比拼学问,后来书院和国子监其他学生也加入战团,结果可想而知了。” “这么说是那些酸儒掩面而逃了,他们总算还要些脸皮,这个叫解缙的书院学生还真是敢作敢为,若是殿试考得好,朕就点他当新科状元。” 马度和李文忠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老朱打量两人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马度拱手苦笑道:“陛下他不是敢作敢为,是胡作非为。解缙今年不过十三岁,自恃聪颖颇为自负,且心性未定行事冲动,若是点这么个毛头小子做状元,朝廷的抡才大典会贻笑大方的。” “才十三岁?!这是个神童啊!”老朱捻着胡须呵呵的笑道:“第一次开科考试就点一个毛娃子确实让人笑话,本就是个骄傲的小娃子若给他中了进士岂不是尾巴要上天了,殿试的时候朕就黜落了他,等过几年再放在身边调教,玄重你可要记得提醒朕,免得朕忘了。” 老朱和解缙缘分就是天注定的,历史已经马度扑闪的面目全非,两个人还能搭上线再续“父子情愿”。 “微臣记下了,如果没有旁的事微臣就回家了!” “急什么呀!朕还有要事与你们说!”老朱伸手往床边上点了点,“元生把那个卷轴拿过来,给他们两个看看。” 元生拿过卷轴捧到马度和李文忠的身前,李文忠伸手接过却不打开,因为里面的内容他很清楚,这是他昨天刚刚给老朱送来榜单,“陛下这榜单还有什么问题吗?” “亏得你是主考,这榜单的问题大了,朕也是今天上午才发现的,若是昨晚就发现问题便不会让你们张贴了。” “还请陛下明示!” “再明白不过了,这榜单上面竟然没有一个北方人,全部都是南方人。” 李文忠回道:“这没什么奇怪,自五代始燕云之地就落入契丹人的手里,后来金国更是占据整个中原,然后是蒙古人南下,北方被胡人蹂躏了三四百年文华早已凋敝,想要恢复怕是数十年才能见效。” “糊涂,朕要的不是文华是江山!朝廷开科取士,清一色的南方人,你让北方人心里头怎么想,还以为自己是后娘养的呢,人心不附江山如何稳固。今年的科举因为书院和国子监做了靶子,可是明年呢,后年呢,难道几十年都没有都不录北方人嘛!” “这、这……”李文忠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朕是让你想办法,别吱吱唔唔的有话就直接说。” “微臣觉得不如迁些南方士子去北方,同时让户部多拨付银两在北方多设蒙学,要不了二十年北方的文风便兴盛起来。” 老朱点点头道:“跟朕想到一块去了,明日早朝再向群臣问计。你笑什么?是觉得朕的主意不行?” 马度连忙的点头,“陛下的主意自然是行的,只是笨了些。” “哼,你倒是说个不笨的来听听。” “再简单不过,皇上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让科举分成南北榜录取仕就行了!” 南北榜说白了就是后世高考的分区划线,当然这绝不是一种公平的考试制度,可老朱要收北方人心打压南儒,就不得不用这样的手段。 历史上老朱为了平息北方士子的怨气,更是亲手炮制了“南北榜案”,主考官刘三吾坐罪戍边,这位刘学士当然是冤枉的,可在老朱的眼里江山才是最重要的,臣子是随时可以拿来出卖的。 老朱如从前那般抱着马度的头左看右瞧,“你的脑袋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看似棘手的难题到了你这里便是一句话的事情。朕也不用和百官商议了,明年了就这么办。” 马度挣脱老朱的魔爪,“如果没事的话,微臣就回家去了。” “急什么,朕最近学自行车老是学不会,你教会了朕再回去,元生赶紧的把车牵来!” 老朱学不会自行车一点都不奇怪,这是自行车又不是马,两条大腿和屁股不停的起起伏伏晃啊晃的,能保持平衡才是怪了。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老朱摇摇晃晃的踩着脚蹬子,还不时的催促马度,“玄重你再推快些!” 这场景万分熟悉,马度总觉得自己像极了电影里那个给溥仪推车的太监…… :。: 第799章 揭破 “不公平,不公平!夫子一定要为弟子主持公道!呜呜……” 明明前几天还在孔庙怒斥旁人,今天解缙就要哭哭啼啼的去孔庙伸冤,和那些假哭的外省举子不同,他是真的伤心,张着嘴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的下落,好不可怜。 马度一把拉住他的腕子,劝道“莫要去孔庙了,这几日有锦衣卫看着,当心拉你去诏狱。” 解缙抬起头来,一脸委屈的道“马先生,我明明进了会试的前十,即便殿试发挥的不好也没有理由落榜,两百多人偏偏只有学生一人落了榜这不公平!一定有人欺学生年幼,您可得为学生伸冤哪!” 马度叹口气道“没错了,确实有人欺你年幼故意使你名落孙山的!” 解缙呲牙咧嘴恶狠狠的道“到底是哪个混球,学生一定跟他没完!” “哦,那人是皇上,你回过头走两里路,就能进宫跟他拼命!” “好!”解缙转到一半,又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问,“先生说是皇上黜落我的?” “嗯!” “没错,去吧,为师会通知你的家人来收尸的。”马度说完转身就走。 解缙却立刻跟了上来,低着脑袋小声道“殿试的时候皇上一直在学生身边转悠,还低下头与我说话,吓得我都不敢瞧他试卷答的也不好。皇上为什么要黜落了我?” “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用问我。” “是因为我年龄太小?” “没错,不过你已经简在帝心了。”马度拦住他的脖子,“你是个有福之人,莫要骄傲自当前途无量!” 虽然不是毕业季,可是中了进士便没必要在继续的留在书院读书了,好些人都找到马度这里来,希望能得到一份珍贵的留念。 马度累得肩颈酸疼,又不忍辜负学生们的期待,一连几日都画到月上树梢,晚饭都顾不得吃。 旁人来要也就罢了,你陈瑛那是秦淮河的常客了,门道花样说不准比老子还多,也好意思来要小人画? “学生实在是为了先生的一副墨宝留作纪念,不忘先生多年教诲之恩……”见马度已经抽出了戒尺,陈瑛连忙的改口,“可是时辰已经不早,先生当顾念身体,学生明日便要离开书院,先生万万保重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因为马度手里的戒尺已经举起来了,到了门口就一溜烟跑了。 “混账玩意儿!”马度刚把戒尺放会抽屉里面,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一个人进了屋,还以为又是哪个不要皮脸来讨小人画,抬头一看竟是吴复中端着两个碗进了屋。 看他呲牙咧嘴的模样,马度一扫桌子上的东西,吴复中的连忙的把碗放在桌上,不停的吹烫的通红的手指。 “烫到了吗?我这里有烫伤膏。” “没事!”吴复中摇摇头,“学生收拾东西晚了,到了食堂里已经没饭了,就请张大婶给下了汤面,见先生这么晚了还在批改……” 突然瞥见桌子上的一摞小人画,吴复中立刻的改口,“见先生还在忙活,想必没有吃饭,就多下了一碗给您送来。” “那些混账都找我求画,没有一个像你这般有心的。”马度从抽底里面拿出一包牛肉干,又从柜子里面拿出几瓶啤酒,这是他跟汪广洋合作的作坊里面刚刚出产的样品,等他确认了就会在今年夏天大量的上市。 “尝尝我家的牛肉干,草原上运来的,平常可是吃不到的。” 无论哪个朝代都禁止杀牛,不少老百姓伺候了一辈子的牛,也未必知道牛肉是个什么滋味儿,草原上便不一样了,只是没有保鲜链便只能做成各种风味的肉干贩来江南。 一手攥住啤酒瓶的瓶口,另外一手抓住两根筷子凑到瓶盖的下面用力一掀,只听见啵的一声,瓶盖就高高的飞起,随手揭开瓶口处的那层胶纸。把黄澄澄的酒液倒进玻璃杯中,立刻就有雪白的泡沫泛起,吴复中连忙的撅起嘴去吸快要溢出来的泡沫,咂咂嘴道“这不是黄酒?味道有点淡,口感却是不错。” “这是啤酒!今年夏天就会上市,你可别上瘾,以你以后的俸禄是喝不起的,你若在留在书院继续教书的话,我给你管够。” “多谢先生挽留,只是学生亦有报国之志,想造福一方百姓。” “看你说的,好像我非要把你绑在书院似得。”马度举起酒杯,“这杯酒便贺你金榜题名,祝你日后青云直上。” “学生也谢先生多年来的苦心教导!” 两人边喝边聊,不多时一人就灌了两瓶啤酒下肚,马度又撬开一瓶倒进杯子里面却不见起泡,尝了一小口立马就吐了,“这瓶跑了气莫要再喝了,赶紧的吃面吧,不然就粘了。” 两人稀里呼噜的吃完了面,吴复中就将碗收了起来,“学生有些酒劲有点上头,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去吏部,就不打扰先生工作了。” 看着吴复中即将走出屋子,马度突然鬼使神差道“你复不了吴国的。” 吴复中闻言身子一僵,那只就要踏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扭头看看马度,“先生说什么?学生没听清楚。” 马度靠在椅背上面色微醺,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我说你复不了吴国的,大明被皇上经营的犹如铁桶,你何必要以卵击石,我不忍看你白白搭上性命,还要连累旁人,张宗昭,在这里教书过平静的生活不好吗?” 哗啦,吴复中手里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脸色涨的通红,颤着声道“先生认出我来了,先生竟还记得我?”话没说完声音已是哽咽。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马度眼神迷离,“你躺在竹塌上眨巴着大眼听我讲故事仿佛就在昨天,我怎么会忘了。” 吴复中闻言已经泪如雨下,他踉跄的上前两步,扑倒在马度的膝盖上,用含混的声音道“小马先生!” 马度笑笑伸手摸摸他脑袋,“听你这么称呼,忽然觉得我还很年轻。” 第800章 还债 月如弯钩,繁星点点,两个人影相互的搀扶着爬上看台的石阶,而后一屁股坐倒。ㄨ菠≦萝≦小ㄨ说 马度举起手中酒瓶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你,更没想到你会跑来书院,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可是吓坏了。” “呵呵……学生也是吓坏了,那蒸汽机断了的摇臂差点把我的脑袋削了。” “哈哈……为你的大难不死和我们的重逢再干一杯!” 两人手中酒瓶互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咕咚咕咚喝了好大的一气,然后靠在了看台上,长长的喘着粗气。 直到清凉的夜风吹醒了三分的酒意,马度这才轻声的问道:“跟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吴复中出了口气道:“那年我们无处可去,姑姑就带着我们回了兴化老家藏身,只对外称是落难的姑侄三人。 战乱年间倒也没有人认得我们,姑姑在城里买了一处小宅子带着我们兄弟过活,还找先生教我们读书。 起先日子倒还好,只是后来日子落魄了,她日夜纺纱织布最终积劳成疾,我九岁那年她就过世了。” “百金死了……”马度想起那个平江城外向自己哀求的女子心头隐隐的一痛,“她怎么会积劳成疾呢,当初分手时我给了她九颗大南珠还有好些散碎金银,就算是过得铺张些也能够你们三个过上一辈子,莫非是遭了盗匪?” 吴复中闻言却低着脑袋沉默不语,马度又问道:“你兄长呢?应该成家立业了吧?” 吴复中缓缓的摇头,“他也死了,比姑姑去的还早些。” “莫非他也有风疹?” “唉……那倒不是,他是得……花柳病去世的。” “哦。”听吴复中这么说,马度便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生活会落魄了,一个没落王子对大明朝满腹怨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花丛买醉麻痹自己。可以想象得到百金这个忠心的仆役,面对少主毫无节制的索取生活是多么的艰难。 “我当初应该多给百金一些财物的。” 吴复中道:“这不关先生的事,是兄长害了姑姑,只是我心里不想承认。兄长去世后,姑姑很难过说没有完成父亲和母亲的托付,很快就一病不起。 她自知命不久也,就将我托付给了教我读书的先生,先生爱我聪慧待我犹如亲子,还主动订了亲将女儿许配我,姑姑见我有所依靠,终撒手人寰了。” “她在天之灵若是见你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定也为你欣慰,只怕她绝不会愿你心怀怨愤做无谓的牺牲。” 吴复中转头看向马度好久才道:“先生以为我费尽心思的考取功名是为了复仇嘛?” 马度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就如先生说的如今大明根基稳固学生怎会蚍蜉撼树,更何况我心中本我怨恨何来复仇,我求取功名一为回报岳父,二则是为了有一天能到苏州任职,造福当地百姓。” “可你的名字?” 吴复中笑笑道:“这是兄长给我取的,让我不忘国仇家恨复兴父亲创立的基业,他也说了不少先生的坏话,让我日后寻先生报仇呢,可他自己却沉溺酒色,早早的去了。” “你不恨我?” “不恨。就如旁人评价的那样,父亲短视又沉溺享受早晚都是要败落的。兄长虽然常对我说先生的坏话,可是姑姑却常提先生的好处,我知道若是没有先生,我们兄弟多年前就是阶下之囚了。” 他叹口气又接着道:“如果说从前对那位也许还有点怨恨,直到有一天我问虎子哥恨不恨张士诚。虎子哥却对我说,他爹去平江挖我父亲的墙脚被抓到杀死也在情理之中。 我父亲也一样,想必造反的那一天起便应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我父亲杀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来寻我报仇,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这些年我查了好些书,知道些当年的情况,父亲的最后一程是先生送的,想必走得也安详些。” “是我给他机会让他投缳自尽的,说来我对不住你。” “以父亲的性格到了应天,碰上那位只会死得更惨些,只请先生告诉我父亲葬身何处,希望能去拜祭一番。” “我原本也是不知道,前两年才听魏国公说,他让人火化你父亲的尸首,葬在了王妃常去上香的寺庙的老槐树下,你若是去拜祭莫要引人注意。” 吴复中点点头,“学生知道了,等我回乡成亲后再转道苏州拜祭。时辰不早了,先生早点回家休息吧,学生明天也要吏部报道。” 他刚要起身却发现马度拉住了他的袖子,“先生还有话跟我说?” 马度起身前前后后的打量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犹豫了半天才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留在大明做官,就算不想去书院教书,也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先生说的是什么地方?” “嗯,大吴国。” 吴复中咧嘴笑笑道:“先生喝醉了吧?” “我没有喝醉,我刚才说的就是大吴国,你父亲所建立的吴国,在遥远的海外已经被一个女人重建了,现在已经有子民万余兵甲数千,领土却不小堪比大明。” 见吴复中仍旧是一脸的茫然,马度便挑明了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张敏珠,她说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抱过你。” “张敏珠?是二姐!”吴复中激动的抓着马度的手,却极力的压着自己的声音,“你说二姐她还活着!还在海外复了国!父亲和大哥可以瞑目了!呜呜……” 吴复中低着头哭了两声,又突然的抬起头来,“先生不会是骗我的吧,二姐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给她找的复国的地方,我怎么会不知道,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姐夫。” “姐夫?”吴复中的脸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准确一点的说我是她的男人,还得恭喜你当舅舅了。” 吴复中苦笑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生还是跟我详细说说吧。” “这个说来话长了,洪武三年我奉命剿倭,在清理了盘踞在澎湖的倭寇之后,又和倭寇主力在南海大战一场,回澎湖修整的时候不慎落入敌军圈套被俘虏了。俘虏我的人便是张敏珠…… 我上次见她是在澎湖,她跟我说已经在海外立住了根脚,发展的也不错。听我说你在书院,哭得眼珠子都肿了,还让我找你的兄长和百金。”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去海外不好吗,既能姐弟团聚还能为大吴国添砖加瓦,说不准到那里直接让你当王了。书院里那位写《三国》的罗先生,曾在你父亲身边做幕僚与你姐姐也是旧识,到时候可以绑了他一起去,可以当个尚书什么的,安虎子也带上当个将军元帅什么的。” 吴复中噗嗤笑出声来,“怕是虎子哥舍不得传世的百户官职!” 他从脖子摘下一个翡翠玉坠,正是当年张士诚赠马度的翡翠小鱼,后来马度又交给了百金,“这东西姑姑一直保存着,无论兄长如何的索要也是不给,估计是为了给我留一条退路。这本就是陈夫人的东西,先生以后见了二姐就交给她,权当是我给外甥的礼物了。” “你是真的不去了?” 吴复中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去,父亲欠苏州百姓的我来还!” 第801章 瘪头的幸福生活 瘪头把两个咸鸭蛋放进玻璃罐子里头,用单手拿住使劲晃了一阵,等他放下来的时候青白色的蛋壳已经去了大半,将残余的蛋壳摘掉,瘪头拿着光洁溜溜的鸭蛋道:“瞧见没有,我只有一只手一样剥得干净,拿去给娃儿吃。” 韩玲儿横了他一眼,道:“太咸了,回头吃了又口渴,喝得多尿的也多,我这一天什么都不做,只洗褯子了。” 她用白瓷调羹在碗里舀一勺小米粥,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到婴孩的嘴边,婴孩尚不到一岁,长得白嫩可爱,乌溜溜的大眼几乎能溢出水来,张着小嘴儿咿咿呀呀不停。 看着娃儿韩玲儿只觉得心都化了,这孩子五官模样跟她像极了,想到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韩玲儿就不自觉的微笑,脸上的狰狞的疤痕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来,铁蛋再吃一口!” 只是每每的喊起这个名字,韩玲儿又感到十分的糟心,瘪头却说赖名好养活,只要孩子平安长大,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 “你不吃,我可自己吃了。”瘪头把咸鸭蛋放进掰开的馒头里面,用力一夹便有黄油渗了出来流在手上,瘪头也不擦迫不及待的大大咬上一口,鼓着腮帮子道:“真香!” “一个咸鸭蛋而已,要是让你见了御宴还不知道什么吃相呢。” 瘪头把嘴里的食物咽进肚里,“说的好像你吃过似得,别的皇帝吃啥我不知道,可是当今皇上的吃食我是知道的,若非是年节宫廷宴饮,也就是寻常饭菜,怕是连公爷家的饭都比不上。” “是吗?” “咋不是,皇上也是贫苦出身不挑嘴,那年在茅山就连馊了的白菜豆腐汤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那他还真是个俭朴的皇帝,是百姓之福。” “怎么说呢,皇上其实就是个好个面子,就比如这上朝的穿戴要光鲜,可是里面小衣却能打上好几个补丁。” 忽然听得山上传来阵阵钟声,瘪头三两口就把馒头吃了个干净,端起一碗稀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今天还得跟着公爷进城,回头给你带些李记藕粉桂花糕来,可还要旁的吗?” “带什么,方山什么买不着,省着些用,以后供娃儿读书娶婆娘。” “嘿嘿……说到娶婆娘,张五六家的生了闺女,你赶明儿给咱家铁蛋定个娃娃亲。老刘和五六两个跟公爷早,每月发的银钱是俺的双份,家底厚着呢。” “不行!她家的闺女不俊,配不上我儿。” 瘪头把刀枪挂在腰间,“女大十八变,说不准大了就好看了。” “那就大了再说!对了,昨天我发现咱家铁蛋后脑勺扁扁的,可是平常睡得多了。” “嘿嘿……后脑勺扁就对了,这才是俺的种!”瘪头在儿子毛绒绒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就出了门,邻居家的愣小子背着书包从门口经过,歪着脑袋往院子里瞧了瞧。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婆娘?” 半大小子撇撇嘴,“瘪头叔一个眼睛,连美丑都不分了。” “臭小子!”瘪头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半大小子飞一般的跑了,单肩书包拍在屁股上嘭嘭作响。 “小孩子的话莫要上心!”瘪头对院子里头的韩玲儿说了一声,就随手关上了门。 韩玲儿自然不会往心里去,用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嘴,正准备收拾桌子,就听见身后一声的轻响,她身子突然得一僵头也不会道:“以为你早会来,没想到拖到现在。” 她身后站在一个男子,可不正是古子枫,古子枫却不回话,背着手在院子里头转悠,看看那一小块菜地里面结得长长的黄瓜豆角,“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你种的!” 古子枫随手摘了一根带刺的青黄瓜,用手搓了搓就放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吃了起来,“水挺足,也脆生!” 韩玲儿缓缓的跪到地上哀求道:“杀了我,放了我的儿子好吗?” “古某当不得先教主如此大礼,还是快快起来吧。”古子枫稍稍的闪了闪身,“既知有今日何必要把簪子给她,这两三年你隐藏的挺好,昨天偶然才发现她书包里的白玉簪子,不然我根本不知道你我近在咫尺。” “我原想是帮着一个蠢男人完成一段他期待情缘便不准备活了,谁曾想你迟迟的不来,却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古子枫从她身边擦过,直奔坐在婴儿车上的铁蛋而去,韩玲儿一惊回身抱住古子枫的大腿,泣道:“我任你剐杀,只求你饶他一命,他还是个一不到一岁的孩子。” “难道在你眼里古某是这般冷血之人吗?”古子枫说着还用手指头勾了勾铁蛋的下巴。 铁蛋立刻咯咯的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门牙,古子枫叹道:“多可爱的小生灵啊!” 他扭身看看仍旧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的韩玲儿,“这是你的福气啊,古某有些羡慕。” 韩玲儿抬头望着他,“其实法王一样可以过这种平凡日子。” “古某没这个福气,更何况神教数百年夙愿马上就要实现了,怎能功亏一篑。看来先教主是甘心过世俗的日子了,看在从前的情分古某自不会与你为难,好自为之吧。” 古子枫把腿一甩,身形一掠便没了踪影,韩玲儿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后背满是冷汗,只觉得像是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背叛神教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教主也不例外,古子枫手下之所以留情,因为自己母子死了他便在方山呆不下去了,这才让自己有了一线生机。 想到自己母子死里逃生,韩玲儿不由得嘤嘤的哭了起来。母子连心,见她哭铁蛋也跟着哭了起来,韩玲儿膝行道婴儿车前连忙的安抚。 铁蛋也是好哄,见她不哭也便也不哭了,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丢下一颗白点落在铁蛋的脑门上,又咯咯笑了起来。 韩玲儿却看不得自己劫后余生的儿子受不得半点的委屈,用帕子给儿子擦了鸟粪,“看娘给你出气!”韩玲儿气咻咻的抄了一根竹竿蹒跚的走屋檐下面。 两只燕子护在窝前不停的扑腾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却被韩玲儿一下扫走,就竹竿在即将触到燕子窝的一瞬间,却又猛地停住了。 只见三只黄嘴雏鸟从窝里探出头来张着大嘴哀嚎着,似乎在说:“我饿!我饿!……” :。: 第802章 又见足利义满 “赵大爷,好久不见您了,咋不到院子里来玩了?秀玉姑娘想您想得都患了相思病了。” “我从良……不,我成亲了儿子都生了,以后都不逛窑子了,让秀玉姑娘也早点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瘪头挥舞着手里的钩子向各个青楼楚馆门前的龟公打招呼,就像是阅兵似得。坐在后座上的马度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他娘的别光顾着打招呼,再骑到秦淮河里,赶紧的去皇宫。” “知道了公爷!”瘪头脚下用力自行车越来越快直奔皇宫。 听说朝廷准备拿湖州做试验推行摊丁入亩了,估计是碰上什么难处了,老朱这才请自己入宫商量对策。 至于马度说的那个阶梯税收却没什么动静,听说老朱一祭出来众勋贵就齐齐的反对,背后里面没少问候便宜老爹。 沈万三也跑来说马度是在他大腿上割肉,就连宋霜都抱怨他脑残忘了自家在澎湖还有五万亩地。 宦官引着马度进了谨身殿,只见朱标坐在一张小桌后面批阅奏折,龙椅后面则是空空如也。 朱标见了马度问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微臣见过殿下,是皇上昨天通知微臣前来见驾的。” “父皇去后殿方便了,舅舅先坐下等着。”朱标立刻吩咐宦官给马度搬凳子上茶。 马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殿下气色不是很好,莫非是帮陛下理政太劳累的缘故。” 朱标苦笑一声,“那倒不是,说来这都怨舅舅。” “怨微臣?” “可不是,自打雄英跟着舅舅学了那什么棍法,东宫里就没消停过片刻不得安宁,这混账半夜里面起来撒尿也不忘了敲两个陶罐子。孤不得已才搬到谨身殿来,不明白的也顺便像父皇请益。” “皇长孙这般的勤勉习武,日后定是能开疆拓土的英主!” “没有马上治天下的,更何况眼下再好武艺也不及一只火铳,还好雄英读书也算用心,问他经义也能对答如流,孤年少时也不及他,便由得他去了。” “皇长孙文武双全是大明之福!” 朱标喝了口茶笑道:“没想到舅舅也和父皇一样看重雄英。” “皇长孙是长子嫡孙,又能文能武没有更好的人选了。”马度在心里补充道:“若不没有一个强悍的继承人,日后怎么压得住叔叔们呢。” “自然,朕的雄英日后当然是最好的继承人!”老朱笑着从后殿出来,“雄英肖朕勇武聪颖,若不是顾全太子的面子,朕早就立他做太孙了。” 这是夸孙子呢还变相的夸自己?马度整理一下衣冠连忙的去给老朱见礼,“不知道皇上唤微臣来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请你见见老朋友,元生去唤人吧。” 元生到了殿外吩咐一声,不多久就有锦衣卫押了一个人上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是黑不溜丢满是灰尘,不过看着确实有几分的眼熟。 “公爷,快救救我啊!”这人见了马度就立刻求救,口音有些怪异。 “你是?” “侯爷,我是足利义满哪!” “你是足利义满?”马度仔细的打量一番,“看着有几分像,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他转过身对老朱道:“恭喜陛下平定倭国!” 征倭大军自应天出发至今快三年了,一直没什么动静,马度差点以为步了蒙元的后尘呢,没想到今日才出结果。 “有什么好恭喜的,傅友德太没用,区区弹丸之地竟用了三年,实在有损大明军威。” “倭人偏距海外,有茫茫大海阻隔从未被外族攻破过,本土又是山多地少,傅帅能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占领倭国已是不易,陛下当好生赏赐。” 老朱点点头,“朕心中有数!” “微臣好奇问一句,不知道那倭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倭皇没有被押来大明吧?” “除了被傅友德弄得满目疮痍,倭国没多大变化,仍是两边分支,两个倭皇都按你说的好好供养呢,没拿他们怎么样。 只是没了幕府,多了南北都护府,南倭的幕府将军已经被砍了脑袋,这北边的嘛却说和你是故交,傅友德看你的面子就没杀他,送来应天了。 “在倭国真正的成为大明的领土前,两个倭皇还是留着好,对稳定倭国意义极大。至于足利义满微臣已经见过了任陛下处置,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去中宫看望娘娘了。” “公爷!您不能仍下我不管啊!”足利义满挣扎着扑倒地上去抓马度的大腿。 老朱却呵呵的笑道:“这厮勾结胡惟庸造朕的反,原本该千刀万剐,可毕竟是朕亲封的日本国王,剐杀了恐其他藩属寒心,便欲将他软禁至死。可他却说想到你府上做个跟班护卫,这才把你叫来问你愿不愿意。” “毫无道理,微臣可养不起这么大老头的跟班,陛下当留着自用。” 他娘的足利义满你好歹曾是老朱封的倭国国王,给老子当跟班护卫不是害人吗。 “朕也是奇了怪,问他莫非不知你是大明最恨倭人的。他却说玄重是大明唯一看得起他的人。” “哦?”马度转过身问道:“足利将军你这话从何谈起?” 足利义满泣道:“我上次来明国呆了许久,暗地里也接触过不少明国官员,虽然他们看着客气恭敬,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们眼底的轻鄙,即便是鸿胪寺里一个最普通的差役也是如此。 至于那些攻入倭国的明军将士更是魔鬼,根本就不曾将我等当人。可侯爷身居高位荣宠备至却从未对我露出轻鄙之意,甚至还能感受到些许的敬重。 给侯爷做属下家将相信侯爷也不会苛待我,即便是要杀我也会让我死得有个人样子,还请侯爷收下我,我一定为侯爷忠心耿耿赴汤蹈火。” 足利义满倭国历史上数的着的英雄人物,对大明还算恭敬,掌握大权之后也一直约束着倭寇。反倒是因为接受大明的册封,被后世的倭人黑的不轻。 再加上因为动画片的缘故,马度对足利义满本人颇多好感,自然也就没什么鄙夷。足利义满估计没少被征倭的将士整治,心里对大明朝廷是真心的恐惧,他的选择很精明,给马度做跟班护卫绝对比幽禁至死要幸福的多。 看着足利义满哪凄惨模样,其实马度心里是稍稍有点同情的,可是他一个公爵怎么可能让一个国王做跟班护卫。 “玄重不必顾忌,你若是愿意就让他隐姓埋名给你做个护卫也无妨。” 老朱话没说完就听后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宦官直冲到老朱的身前,元生正要斥骂,那宦官已经拜倒在地颤着音的道:“皇上,皇长孙坠马了!”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地上颤抖宦官,老朱虎目一瞪一脚将宦官踹翻,“你再说一遍!” 宦官顾不得疼再次翻身跪倒,“皇长孙坠马了!” 第803章 又是阴谋? 看着急匆匆奔入后殿的儿子,老朱一把拉住马度,“还愣着做什么,怕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三人一路疾奔直奔东宫,东宫里面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宫女宦官像是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这种时候一定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老朱踹倒一个没头没脑撞过来的宦官,拉着马度直接进了朱标的寝殿,屋里的人挤了满满一堆的人,除了朱标的妃子还有老朱的嫔妃,皇长孙坠了马自然要来看望的。 众人见了老朱进来连忙的行礼,老朱不耐烦的一挥手,“添什么乱,都给朕滚出去!” 到了里间,只见马大脚和常氏正守在床边,几个御医排着队挨个的把脉,朱雄英则是躺在床上抱着肚子哭嚎,见了朱标就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父亲孩儿肚子疼,要上茅房!” 朱标则是按住他的胳膊,“我儿且忍耐些,先让太医给你诊完了脉再上茅房也不迟。” “让这些庸医诊什么脉,玄重你快来给雄英瞧瞧!”老朱把马度拉到床边,马度只见朱雄英的肚皮上有一处伤口,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肉,不至于疼得这么厉害。 马度扭过头来问道:“皇长孙磕在硬物上了?” 常氏哭哭啼啼的道:“正是,雄英从马上掉下来的时候碰巧碰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没多大的伤口,咋就疼成这样,舅舅您快救救雄英,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两年前常氏又给朱标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朱允熥,可能是长子太过妖孽,常氏生的这个小儿子笨拙了许多,一岁多才会走路,两岁了才会叫爹娘。 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都不可能把江山传给这样没什么天分的人,朱雄英若是再出个好歹常氏的依靠便没有,再生一个天资聪颖的儿子哪有那么的容易。 马度继续追问:“皇长孙坠马之后有上过茅房吗?” “去过?短短时间已经解手三次了,拉出来的却不多。” “带我去看看!” 老朱却道:“去什么去,赶紧的端过来让玄重瞧瞧!” 皇家人就是不一样,生了病拉出来的屎也保存得好好的,宫女端上来三个黄铜痰盂,马度随手拿过一个鸡毛掸子轻轻拨弄着痰盂里面的粪便。 马大脚见马度面色凝重迟迟的不说话,急躁的戳了他两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出声,急死我了!” “回禀娘娘,微臣怀疑皇长孙的脾脏可能破了。” 马度没有一双黄金瞳,看不到朱雄英的肚皮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他在连队里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 爱看穿越的阿辉在一次训练后便是这种病症,在医务站当痢疾治了一天,情况却越糟脸色发白浑身冷汗,这才把他送到军区总院,再晚一点就嗝屁了。 看朱雄英腹部的那个创口就是脾脏的位置,还好他大便没有出血,肠道应该没事,不然造成腹腔感染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无用。 “对对对!”刚才那个给朱雄英把脉的太医上前禀告,“皇长孙就是脾气不固,才会不停腹泻……” “滚!给朕滚!就会放马后炮!”老朱愤怒的嘶吼着,吓得几个太医一阵哆嗦。 马度连忙的劝道:“皇上莫急,微臣还要几位太医帮忙。你们立刻施针艾灸给皇长孙止血,别忘了继续的给他把脉,注意脉象变化。” 他又对老朱道:“火车此刻应该还在码头卸货,皇上应该派人乘车赶往方山将微臣的治病的家什拿来,只留一截车厢开到最快最多半个时辰就能一个来回。” 许大亮道:“公爷用的家什,下官那里也有。” “你那里没有血压计也没有输血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给皇长孙动刀。” “动刀?输血!玄重出来说!” 老朱夫妇拉着马度到了外间,一脸正色的问道:“雄英真的要开膛破腹吗?” “看情况,如果太医能靠着针石之力给皇长孙止住血的便不着急动刀,若是不行的话,少不得要开膛破腹。” 老朱沉声问道:“玄重你老是跟朕说,一旦动刀的话,你有几分把握。” “大概……三成吧。” “三成!”只听见嘤咛一声常氏扶着脑袋就要倒下,朱标连忙扶她坐到椅子上。 老朱气急败坏的道:“莫要管她,连自己儿子都照看不好!元生,给朕把东宫所有的宫人都拉出去杖毙!” “慢着!”马大脚拉住老朱的胳膊,“陛下此刻杀人不吉,等玄重救了雄英再处置也不迟。” “好,听皇后的!”老朱看向朱标,“标儿,玄重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只有三成的把握。” 朱标闻言踉跄的后退两步,怔了怔深深一揖,“一切都拜托舅舅了!” 老朱点点头笑道:“这才是太子该有的样子。”宝贝孙子命悬一线,难得他还笑得出来。 朱雄英明显的要比阿辉伤得重,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就已经冒冷汗了,脉搏也有明显的减弱,指望针石之力是止不了血了。 马度立刻给朱雄英验血,当初带来的验血试剂早就用完了,这是朱橚新鼓捣出来的,没有半点的差别。 他到了寝殿外面冲着那些宦官宫女招招手,“都过来,本公要用你们的血救皇长孙,你们好些人都是抽过血的不用怕。” “只要能救皇长孙,要奴婢们的心肝也行,公爷尽管抽咱们的血就是!” 东宫的宫人远比上次要积极,刚才老朱的话他们可是听见的,生怕给朱雄英陪葬,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的就怕马度不用他们的血。 其中有一个黑不溜丢的胳膊显得格外的显眼,马度抬头看看,不由得讶然出声,“足利义满?这是东宫你怎么进来的!” “就是之前跟着公爷和皇上进来的,我怕那些锦衣卫再抓我去地牢,我一刻都不想在那里待。” 他娘的,原来是趁乱跟进来的,还在这边杵了这么长时间,这东宫的人也太懈怠了。 一个管事太监道:“奴婢见他是跟着皇上和国舅爷进来的才没有撵他,来人,赶紧的把这人抓走送到诏狱。” 足利义满也不敢大声喧哗,小声的哭求道:“公爷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看他凄惶的模样,马度也是不忍道:“好,且留他在这里,说不准能用得上他的血。” 马度挨个的给众人验了血,还真别说足利义满的血型还真对得上,马度带着他和另外的几个宫人进了寝殿寝殿对朱标道:“殿下还是带着太子妃先出来吧,这场景你们看不得。” “嗯,拜托舅舅了!”朱标扶着常氏出了寝殿。 “陛下和娘娘就呆在外间,也不要进去!” 老朱点点头,“玄重务必要治好雄英!” 马度一拱手道:“微臣定竭尽全力!” 足利义满颇有些眼力劲,被抽了大约四五百毫升的血仍旧不忘殷勤的给马度打下手,可是这一身脏兮兮的,要是丢点什么进了皇长孙的肚子里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和马度猜想的一样,朱雄英确实是伤到脾脏了,出了不少的血,好在没有伤到肠道,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马度给他包扎好伤口,到了外间对了老朱禀告道:“手术很成功,不过现在天太热,容易感染,当悉心照料方能痊愈。” 马大脚长处一口气坐到了椅子上,“一事不劳二主,玄重就不要回家了,等雄英痊愈了再说。” “微臣遵命,烦请娘娘让人收拾出来一间稍小的屋子,半点灰尘也不要有,天热可以在屋子里头放些冰块,所用之物都要用开水煮过,莫要闲杂人等进出,饮食都要微臣看过才好……” 马度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吵嚷之声,老朱不悦的皱皱眉,“雄英死里逃生,是哪个不晓事的吵闹!” 老朱推开门只见外面,常氏正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过来,到了门前便跪倒在地道:“选侍吕氏谋害龙孙,被妾身抓了现形,请陛下、娘娘给儿臣做主!” 第804章 大伴 吕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十分的标致,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只听她泣道: “陛下,太子妃血口喷人嫔妾冤枉。前些时候允炆见着鲁王在校场骑马,便嚷嚷着要骑,允炆年龄小身子弱,嫔妾便让养马的宦官寻一匹温顺的小马,即便这样也只敢让熟悉马性的宦官牵着,数日下来一直相安无事。 不巧今日被皇长孙瞧见,说十分喜欢那小马便也要骑,皇长孙不听嫔妾劝告,亦不让宦官牵马。起先倒还相安无事,可不知道为何那小马就发了狂,皇长孙这才从马上掉下来,并非是妾身故意陷害。 常小公子也是看见了可传来做人证,请陛下和娘娘替嫔妾做主!” 常氏冷哼一声道:“你怎会不知马儿会发狂,这东西是众人的眼皮底下从你贴身宫女的房里搜出来的,你还想抵赖!” 她说着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扔进吕氏的面前,一些碎草梗漏了出来,马大脚瞳孔一缩,“马儿燥!” 马度闻言一惊,为什么每次来东宫都有惊心动魄的宫斗大戏上演。马儿燥其实是一种草药而且价格不菲,能让马儿迅速的兴奋起来,是大将在吃了败仗后逃命的必备法宝。 看来那匹小马就是吃了这东西才把朱雄英从马上摔下来,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真是可怜。 朱标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儿快步走来,见了寝宫门前的场景气愤的道:“太子妃!雄英生死不知你这时候你就不能安生些!” 常氏哭泣道:“臣妾的孩儿都要被人害死了,叫我如何安生!这是在吕氏的贴身宫女屋里搜到的马儿燥,证据确凿请太子做个决断吧。” “这不可能!”朱标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他牵着的那小娃儿则是一头扑到吕选侍的怀里哭泣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绳子绑着你。” 不用问,这小童便是朱允炆了,五官模样和朱标很是相像,吕氏用头抵着儿子的脑袋,泪水纵横沉默不语,看着又可怜又委屈。 朱允炆膝行到老朱夫妇跟前,他瘪着嘴眼眶里亮晶晶的泪水随时都能归出来,“孙儿给皇爷爷皇祖母请安,不知道母亲犯什么罪,孙儿愿意替母亲一力承担。” “好孩子!”马大脚将朱允炆扶起来,而后看向老朱。 “你是后宫之主,自然你来处置!” 马大脚点点头,立刻吩咐道:“小柱子,把吕氏的贴身宫女带出去鞭笞,直到她招了为止。” “喏!”小柱子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宦官一把按住吕氏的贴身宫女,就拖出东宫,吕氏的眼中明显的露出一丝的惊慌。 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小柱子就押着满身鞭痕的宫女回来,对马大脚禀告道:“娘娘,秋荷招了!” “这么快,那便不是屈打成招了。” “秋荷只说三年前太子妃有孕的时候曾在太子妃常用的檀香里动了手脚,此事只要到宫外找给当时给她制香的匠人一问便知。只是……她却不承认今天暗害皇长孙的事情。” 常氏闻言又是一阵哭嚎,“难怪允熥呆呆笨笨,竟也是你害的,吕氏你好狠的心肠!” “都是子虚乌有,是太子妃和这贱婢串通起来陷害嫔妾。”吕氏矢口否认,可眼中的心虚马度都看得出来。 朱标那边显然已经懵了,打死他都想不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这种龌龊的事情,他一脸痛心疾首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恨恨的一跺脚。 马大脚叹口气道:“吕氏的贴身宫女秋荷杖毙,伺候吕氏的其他宫人一律到浣衣局做苦役终身不得出宫。至于吕氏……送去冷宫吧!” 小柱子和宦官立刻押着吕氏往宫外拖,吕氏不停的挣扎喊冤,“殿下!嫔妾冤枉啊,嫔妾真的没有暗害皇长孙!” 朱标充耳不闻只是背过身去,常氏却不依不饶,“母后,吕氏戕害龙孙不能这般轻纵了……啊!” 马大脚一巴掌甩出直接将常氏抽翻在地,“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想害旁人却害了自己的儿子。” 她咬着牙眼中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马儿燥这种草药极少人知道,也极少人会用。吕氏这种文官家庭出身的女子即便是见了也未必认得,常氏就不一样了,这种草药绝对娘家必备的。 她的嫌疑可比吕氏大的多了,不然也不会急慌慌的揪出个替罪羊来,现实永远比戏剧更精彩,从常氏惊恐的神情颤抖的身躯来看,马大脚这一巴掌打的没错了。 “都交给皇后,朕不管了!”老朱气呼呼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马大脚冷着脸吩咐道:“太子妃禁足三月,以后东宫事务都由本宫来管,允炆也由本宫抚养,去办吧。” 朱标不理常氏,耷拉着脑袋到了马大脚的跟前,“儿臣治家无方,让母后受累了。” 他又看向马度,“让舅舅看笑话了,不知道雄英怎么样了。” “没事了,不过还没醒,太子可以去看看他。” 马度带着朱标进了里间,可一看见里面的情景不由得吓一跳,只见足利义满跪在床前拿着个蒲扇给朱雄英扇风呢,宫女宦官则是在一旁呆呆的站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让这个脏兮兮的人伺候皇长孙。” 一个宦官苦着脸道:“太子,国舅恕罪,是皇长孙让这人伺候的。” 马度这才发现朱雄英已经醒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眼角有一道泪痕,似乎刚才哭过。 朱标终于露出喜色,上前抓住他的手,“我儿醒了!” “嗯。”朱雄英应了一声又道:“母妃他糊涂了,不过我不记恨她!” “你都听见了?先不要管这些,安心养伤才好,可还觉得肚子疼吗?” “疼得厉害,只是不想如厕了,舅爷我的伤可是好了吗?” 马度回道:“还需要慢慢将养才行,不过皇长孙不用怕,有微臣在要不了一个月就能下床。足利义满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出去!” 朱雄英却道:“舅爷莫要赶他,这人不错我准备让他做我的大伴!” 虽然只是初夏,但是天气已经十分的炎热,尤其是紧挨着鄱阳湖的洪都,更是显得潮湿闷热,即便是到了晚上也不觉得凉快。 在洪都府的官驿里,有两人不畏暑热挑灯夜战,齐泰解开扣子拿蒲扇使劲的扇了一阵,又端过茶碗往肚里灌了一气,方才觉得舒服些。 看看旁边穿得一丝不苟气定神闲拨算盘的茹瑺,齐泰笑着打趣道:“良玉难道不觉得热吗?” 茹瑺回过头来笑了笑,“还好,老家也是这样湿热气候,尚礼兄若是耐不住,我这里可有解暑的好宝贝。” “那还不拿出来,我大不了替你多算两本账册。”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茹瑺起身对外面的杂役吩咐一声,“把本官放在水井里面桶拿过来。” 齐泰自从书院毕业,先后在吏部、兵部任职,几年下来如今已经升迁至兵部的员外郎了。 半月前老朱抽调官员奔赴各地巡查国库,齐泰不幸的被选中了,地方之所以会有国库,还是因为空印案时马度给老朱出的主意。 经过在山东试行之后就在全国推广了,办法很好除了节省大笔运输损耗,一旦地方受灾也能及时的拨粮赈济,预算财政还降低了不少的衙门开支。 把臣子当贼防的老朱,自然不会放松监管,每年都要随机抽调官员巡查仓库清查账目。洪都在大明尚未立国时便是老朱的屯田之地,产粮多调拨也多,账目自然也较为繁杂。 幸亏朝廷给他派了个帮手,那就是今年刚刚中了进士在吏部观政的茹瑺,两人同是书院出身,自然有相同的话题。 不多时杂役就提了一个水桶进来,茹瑺伸手捞出来两瓶啤酒,“尚礼兄可还满意吗?” “洪都竟也有啤酒!” 不比后世某个地方出个新鲜玩意儿,十天半个月全国都有了,在大明啤酒出来三年了仍旧只是在江浙一带才有销售。 “我今天上街准备买些特产带给先生,正巧见铺子里有卖啤酒的,听说也是刚刚进来的,便买了两瓶只是价格比应天贵了一倍,掌柜还说漏气也不包赔。” “让良玉破费了,这一下子小半月的薪俸没有了,不怕弟妹数落?” “指着薪俸过日子怕是要饿死了,我让家人操持了些小买卖,日子倒还过得去。” “良玉出手比我阔绰多了,怕是这买卖不会小了。弟妹持家有方,回了应天让内子好生请教请教。” “呵呵……说起来没什么难的,方山出了什么新玩意便倒腾什么,总是亏不了的,说到底还是沾了先生的光。”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洪都可是先生出世地方,当年他曾在这里以两万人迎击六十万大军,听说城外的尸体都快堆到城头了,也不知是多么惨烈的场景。” “鄱阳湖打得那才叫个惨,现在渔民一网下去还能捞着人骨头呢。我听说先生当年差点在鄱阳里战殁了,皇后把他找回来时还得了失魂症,可是有的?” 齐泰闻言嗤嗤笑起来,“有的,那时候先生见人就送鱼干,后来被常茂打了一拳方才回过魂来,这是常茂亲口跟我们说过的。” “当真有?今天我也没买着什么合适的特产,不如回应天时给先生带些腌货行的鱼干可好?” 齐泰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先生一定很怀念,算上我的一份!” 要知道两个混账学生背后嚼他的舌根,马度一定把他们屁股踹开花。两人说说笑笑两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 茹瑺把两本账册递给齐泰,“尚礼兄可不能反悔。” “两本账册而已算什么,你觉得他们的账册可还干净吗?” 茹瑺点点头,“干净的很,没任何的问题!” 呼!啪! 一股强劲的风撞开窗子冲进了屋里,直接吹得玻璃罩里的烛光忽明忽暗,齐泰一把按住桌子上的账本,“凉快!这是要下雨啊!”他话音刚落就有惊雷在屋顶炸响。 哗…… 就着闪电只见夜空中乌云滚滚,雨如瓢泼,在半空之中结成一片片水幕,似要毁天灭地一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05章 大案 一夜的倾盆大雨,似乎连鄱阳湖的水都涨了几分,洪都城内也有不少的内涝,忙活了大半夜的齐泰和茹瑺两个,连早饭都没顾得吃就去国库查看,若是在他们巡查的时候淹了那才是难堪,说不定还要重新的理账。 庆幸的是国库建在城中的一处高地,里面沟渠纵横并没有淹水。为什么会有沟渠?古代的粮库跟后世的大不相同,并不是建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然后把粮食倒进去,而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一个个的小粮仓。 这种粮仓下部是圆柱形,一般由砖石、泥土、稻草或者木头垒成,顶部则是一个圆锥形一般是由稻草编织内罩油布。 洪都的国库自然是由最好的砖石垒成,外面还抹了水泥,只有少量的是用泥土混着碎麦秆做的,就像是一个个的小房子矗立在大院子里头,一眼望不道头十分的壮观。 齐泰沿着梯子爬上仓库顶部,打开上面的一个木塞,一撸袖子把胳膊伸了进去,揭开油布抓了一把稻谷出来,拿出一颗放在嘴里咬咬。 下面负责管理仓库的大使,笑道:“钦差放心,咱们这里的地势高又修了沟渠排水,粮仓也修得好的,不会坏了粮食的。” “嗯,干净干燥,保存的确实不差。等本官回了应天给你请功,说不准还能升上一级。” 仓大使笑了笑,“本就是下官应尽的本分,算不得什么功劳,下官勉强识得几个字,并无什么才干能混口饱饭就不错了,不敢妄想高升。” 茹瑺笑笑,“如王大使这般谦虚勤勉的官员可是不多了,堪称我辈楷模啊!” “不敢,不敢,如两位这样的青年才俊才是朝廷的栋梁。下官年纪大了,不敢想离乡,只想着陪老妻过完下半辈子就行了。” 齐泰亲自检查了四五个粮仓都没有什么问题,“这里的粮食储存的都很好,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土垒的粮仓还是尽早换成砖石的,南方雨水多土垒的不耐久用,你看这上面已经是坑坑洼洼了。” 仓大使无奈的笑笑,“下官也想,只是修建砖石的要花不少钱,下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个不难,等本官回了应天禀奏圣上,拨些银两下来就是。” “那下官可就要多谢钦差了!时辰不早了,请两位上官移步凤来楼,让下官聊表经义。” 凤来楼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齐泰连忙的谢绝道:“无需这般麻烦,本官还要回去整理账册,今日忙完明天便可启程回京了。” “这……那下官就不强求了。” 齐泰对茹瑺道:“良玉,咱们回官驿吧,趁着天凉快把手里的账册查完。” 两人刚刚走出没多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轰得一声闷响,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土垒的粮仓轰然倒塌。 茹瑺笑道:“尚礼兄果真是又先见之明啊,定是昨天的大雨冲刷的厉害。” 齐泰正要过去查看,那仓大使突然拦在齐泰的身前,“上差还是回官驿休息吧,这里由下官处置,回头定挨个的检查粮仓,看有没有被雨水浸坏的。” 齐泰点点头,“那好,本官回了。” 看着齐泰和茹瑺走远,仓大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娘唉,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他快步的走到那个倒塌的粮仓跟前,只见稻谷混着泥土撒了满地,可是这成堆的黄沙又是从哪儿来的? 没错!是黄沙!倾倒的粮仓上面出来的是金灿灿稻谷,而底部泄出来的则是黄澄澄的沙子。 仓大使小声的呵斥那些杂使,“你们蠢货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收拾干净了,出了篓子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怕是王大使你也跑不掉吧!” 仓大使连忙的回头,只见已经走了齐泰正站在身后,茹瑺正指挥着带刀的差役包围他们。 仓大使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可嘴里仍在强辩,“上差不知这沙子是用来防潮的!” “呵呵……本官懒得听你的废话,全部把他们都抓起来!给我挨个的检查粮仓,本官要看看这些蛀虫偷吃了多少的公帑!” 齐泰虽然不是什么大员,可也是奉旨办差,手下有百十名差役随从,对付一群杂役自然不成问题,很快就将他们一个个的五花大绑,扔在墙根晾着。 随后就挨个检查粮仓,这一查让齐泰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有过半粮仓只有上面莫三尺厚的是粮食,而下面的全部都是黄沙。 他只在心中粗略的算了一下,至少有近一百多万石的粮食不见了踪影,这可是百十万两银子啊,绝对是震惊朝野的大案。 齐泰心中无比庆幸,幸亏他此次查了出来,若是被这些人糊弄过去,日后案发少不得回牵连自己。 他恶狠狠的瞪着仓大使,“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贪墨了这么多粮食,有这样的肥差难怪不想升迁呢。” 仓大使反倒是不怕了,笑着回道:“下官劝您只当没瞧见,回了京也莫要声张,下官虽然位卑可是背后的人您可得罪不起。” “犯了死罪还敢如此嚣张!”齐泰怒不可遏一脚踢在仓大使的肚子上,仓大使痛呼一声,弯成了虾子蜷缩在地上呻吟。 茹瑺吩咐道:“把他们关起来挨个,回头升堂挨个审问!”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队衙役冲了进来,守在了库门的两侧,接着就见一个官员进了来。这人齐泰认得,正是洪都知府江友文,约莫四十许的年龄,身材高大五官方正,一脸的浩然之气。 江友文将周围打量一番,便走到齐泰的跟前,“到底发生何事?” 齐泰怒道:“江知府有所不知,这洪都国库里面出了蛀虫,贪墨粮食怕是要有一百多万石,幸亏被本官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朝廷日后有多少损失。” 江友文看看倒在地上的仓大使怒道:“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将他们押到知府大牢好生看管,本官要亲自审问!” 齐泰连忙的拦住,“慢!江知府他们虽然在洪都,可说起来都是户部的人,纵然犯了法也当移送应天或者由我这个钦差审问。你,越权了。” “哦,哈哈哈……确实,确实越权了。本官也是心急一时失言了。”江友文沉吟一下小声的道:“其实本官早就留意洪都国库许久了,知道些许内幕,想必上差一定有兴趣。” “哦,那再好不过,能得江知府协助办起案来定能事半功倍。” 江友文笑着回道:“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上差随我到一个安静去处,我带您见几个人。” 齐泰带上茹瑺跟着江友文离开洪都国库,下了车才知道江友文带他们去的安静地方竟然是青楼,不过大白天的确实很安静。 江友文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老鸨子很是殷勤的将他们领到楼上的雅间,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又来了三个人。 江友文挨个的向齐泰介绍,“这位是布政使司的梁参政,这是是指挥使司的陆佥事,还有这位按察使司的张副使。” 听完江友文的介绍,齐泰心中稍感安慰,国库里的贪污案能得到地方三司的协助,办理起来就简单的多了。 “三位也知道洪都国库的弊案?烦请细细说来,茹瑺记得用纸笔记下。” 三人笑而不语,江友文则笑道:“不着急,先吃酒用饭再说也不迟。”他招招手酒菜便流水一般的端上来,江友文和另外三名地方大员对齐泰极力恭维,纷纷向他劝酒。 想到自己回头办案还需要这些人的协助,齐泰也不拿钦差的架子来者不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泰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便道:“请恕本官不能再喝了,诸位还请讲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与本官听。” 江友文拍了拍手,便有人抬上来两个箱子直接放在饭桌上,箱子不大落在桌面上却能把桌子震得一颤一颤的,江友文随手打开只见里面金光灿灿竟是满满的金砖,他略有些得意的道:“上差奉皇明清查洪都国库万分辛劳,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上差笑纳。” 这个时候齐泰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可以抹脖子了,心中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地方三司竟也参与了国库的贪污,难怪那个小小的仓大使竟有恃无恐;怒的原因也是这个,原本应该相互监督制约的三司竟然能沆瀣一气,同样的有恃无恐,赤裸裸向自己示威、行贿。 他们一个个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满脸的自信,放佛自己不接这两箱金子有违天理一样。不怪他们自信,相比那勉强能养家的微薄俸禄,这两箱金子他怕是一辈子都挣不到。 不过他们看错人了,他们笑容越是显得自信,齐泰心里就越觉得恶心,就在他放在腿上右手暗暗的握紧拳头准备掀桌子的时候,旁边却伸出过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拳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06章 官场险恶 齐泰一下子就明白茹瑺递过来的目光,忍耐。江西省三司沆瀣一气,就是造反也能造起来。 即便自己是钦差,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说不准自己的船驶不出鄱阳湖就能沉了,走陆路可能还会遇上“山贼”,反正案子捅破了这些人也是个死。 虚以委蛇才是自己该做的而不是掀桌子,说起来自己年龄也是不小了,竟还不如茹瑺沉得住气。 在假装的惊愕之后,齐泰的眼里冒出了小星星,一脸的财迷相。茹瑺喉结上下滚动,眼中贪婪的光芒无法掩饰,这演技不愧是在书院的除夕晚会上拿过最佳表演的。 对于两人的表现,对面的四位地方大员习以为常。当官一为光宗耀祖二为了荣华富贵,可大明的官有面子没里子,那微薄俸禄能让他们吃顿饱饭就不错了,连荣华富贵的边都沾不着。没有谁能抵抗得住黄金的攻势,就像是他们当初一样。 齐泰笑道:“这……礼物实在是重了些。”可是两手不停的搓着,似乎手痒难耐,这演技已经开始上线了。 “值什么,以后还会有的!”江友文笑道:“还请上差给江某打个借条,回头也好上头报账不是。” 齐泰微微一怔,而后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常茹拿纸笔来!” 看着写收据的齐泰,茹瑺不由得心生忧虑,这哪里是收据根本就是交给对方的投名状,即便是回京之后向圣上告发,也可能会被认为是分赃不均而检举的,什么下场皆在皇帝一念之间。 除非他们能在洪都直接铲除了这个贪污集团,把这投名状拿回来,只是以他们手上这点实力能对付得了合流的江西三司吗? 齐泰把写好的借条抵还给了江友文,“可否容我多问一句,刚才江知府说的上头是指哪位大员?” 江友文把借条收好,神秘兮兮的道:“不是指哪一个,是一群!以后有机会慢慢给你引荐,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不仅有实惠可拿更能助两位青云直上!” 齐泰不死心试探道:“莫非是尚书、侍郎?” “钦差太小看咱们了,更大的也有!” “那齐某可就把心放进肚里了,哈哈……”齐泰拿起酒壶亲自给众人斟酒,连自称都改了,“让齐某敬几位大人一杯!” 齐泰放下身架,桌面上的气氛越发的热烈起来,言语也更加的随意了,至少在表面上算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酒酣耳热之际还叫来了青楼的姑娘,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齐泰茹瑺两人色色眯眯的在两个妓子身上掏摸,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江友文见两人急色知情识趣的散了场,让老鸨子安排房间让他们快活。现在的齐泰可不似历史上的那个那般死脑筋,眼下不是装清高的时候,谁知道这女子是不是他们故意安排试探自己的。 于是就真的掏枪上马一番冲杀,与那初承雨露的清倌人假意温存了半晌,一手揉捏着丽人胸前的饱满一边思索着眼下的困局。 眼看着到了黄昏,外面也多了嘈杂声,仍旧没有半点的头绪。直到江友文在外面叫他,这才匆匆的起身,开了门只见茹瑺和江友文已经等在外面。 江友文笑着打趣,“钦差到底年轻身体好。” “嘿嘿……离家多时难免贪欢,让江知府见笑了,另外三人大人呢?” “他们有公务已是回去了,时辰不早咱们走吧,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过夜,钦差若是喜欢这姑娘,明天就连同卖身契一同送到官驿。” “那齐某可就不客气了!” 三人没有走正门,江友文带着两人走了后门,刚刚的跨出院子江友文突然的停住脚步,嘴里嘀咕道:“真是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 就着余晖隐约的瞧见五六个便装汉子迎面而来,打头的身材高大魁梧,步履矫健,身上隐隐的带着杀气,一看便知是军伍出身。 茹瑺心里嘀咕,“难道都指挥使司没有完全沦陷,不然这江友文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等瞧见第二个人时,茹瑺终于明白了江友文为什么怕了,原来对方是锦衣卫,差点忘了在洪都还有个锦衣卫千户所呢,这可是天子亲军独立于三司的第四方的势力。 他之所以一眼就认出对方是锦衣卫,并非是因为什么飞鱼服绣春刀,因为这第二个人他认得。曾经书院里成绩最差的学生,也是书院里唯一出来的锦衣卫——安虎子。 “下官见过卢千户!”江友文主动的见礼招呼。 那卢千户昂着头颅看看他,“原来是江知府,今天倒是有雅兴啊!” “官场应酬难免的,卢千户的兴致也很高嘛。” “咱们千户所来新的副千户,本官是来给他接风洗尘的。”卢千户说着拍了身后的安虎子,“虎子咱们进去吧,不然俊俏姑娘都要被人点走了。” 这位卢千户似乎没有打算让两人认识深入交流的意思,井水不犯河水这大概就是锦衣卫和普通的官员的关系,一旦产生业务上的交流,便只能是往另外一方身上按烙铁或者抽鞭子。 茹瑺跟在齐泰的身后使劲的给安虎子打眼色,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可安虎子似乎没有看到他一样,径直的跟着那千户进了青楼。 回到官驿时,两人发现自己带来的兵丁差役正在大口吃肉大碗的喝酒,每人还发了银钱,已经跟知府衙门的差役称兄道弟了。 两人郁闷的回了卧房,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人这才放心说话。 齐泰低声的笑道:“他们的银弹攻势还真是来得又快又猛,茹瑺帮我清点一下,这两个箱子里面大概有多少黄金!” 茹瑺打开箱子数了一下,“大概有两千两!” “哼哼……他们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贪了百十万两就舍得拿出五十分之一来堵我的嘴……不对!”齐泰眼睛睁得老大,“嘶……也许这百万两可能只是他们一年的贪墨之数而已,难怪舍得下这样的血本,这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他们不是说了上头还有一群人吗,区区百十万两哪儿能填饱那么多人的胃口,尚礼兄你不该写那个借条的,这会让你有很大的麻烦,即便抹过去也可能成为终身的污点。” “我自然知道,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我若是不这么做,说不准今天晚上这官驿就得失火,你我可能要变成焦尸了,现在咱们恐怕连一本奏章都送不出江西去。”齐泰神神秘秘笑道:“良玉也不必灰心,眼下咱们还有一根救命稻草。” 茹瑺极轻的声音道:“尚礼兄说的可是在青楼后面见到的那几个汉子。” “你也认出他们是锦衣卫来了?”齐泰笑道。 “怕是你不知道那个新上任的千户,是从咱们书院出来的,我从前跟他还有几分的交情。” “哦?我倒是听说书院出了个锦衣卫,就是他吗?那可真是天助我也!”齐泰握着拳头满脸的激动,“咱们得尽快的和他联系上才成,越早动手越好。” 他并不认得安虎子,安虎子进书院的时候,齐泰已经在衙门里面观政了。 “尚礼兄莫急,不知道这官驿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刚才见他时我冲安虎子狂使眼色,可他并没有回应我,我怕……。” “既是书院出来的人,就算入了锦衣卫也当有几分的正气,先想法子与他接触了再下结论。” 一连两天,江友文都请二人吃喝玩乐,又送香车又送美人的,两人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尽量的让对方放下警惕。 找了个手下上街去买啤酒做试探,直到傍晚江友文才送那手下的尸体过来,说是这位手下在街上被歹人劫财杀了。 齐泰信他个鬼,哪个歹人劫财的时候会带着鞭子和烙铁,不用问这个手下被拉去用刑了,除了买啤酒说不出旁的来就被他们给打死了。 杀了人不赶紧的毁尸灭迹,却敢给他送回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恐吓,便是马先生嘴里说的萝卜加大棒了。 齐泰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可开口却是胆颤心惊的口吻,在对方的眼里那是真的被吓破了胆,江友文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齐泰和茹瑺回了书房,见茹瑺面色凝重,齐泰笑道:“你还年青怕是没见过这等场面,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官场远比我要想想的险恶残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还怕什么,大不了我便带上王命旗牌和他们大鸣大放的拼了,不论如何总算是能落个清白,我死了必让他们合族陪葬。到时候你便趁乱出逃,将洪都的丑事公诸于朝堂之上!” “不!”茹瑺咬牙道:“下官亦非贪生怕死之辈,愿舍命追随!” “你们这些拿笔杆子的读书人怎么动不动就生呀死呀的,听着比沙场上的猛将还英勇。” 后窗突然传来小声的嘀咕,惊的两人心肝一颤,齐泰抢过挂在墙上剑,抽了出来拿在身前,他跟着宋克学的剑术还是相当不错的,伸手挑开窗栓,吱嘎一声窗户就打开了,露出一张乌七八黑的脸。 “谁!”齐泰把剑递到对方的咽喉下面。 那人却嘿嘿的笑道:“还能是哪个,当然是我安虎子!” :。: 第807章 富贵险中求 安虎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从后窗直接翻了进来,只见他满身的污泥臭不可闻。 茹瑺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我去给你弄点谁洗洗!” “洗了也白搭,反正回头我还得从阴沟里面钻回去。” “那天我冲着你打眼色,还以为你没有瞧见呢,怎得到现在才来!” “我怎么没瞧见,你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我当夜从青楼里面出来,就过来找你们,才发现官驿周围好些人盯着,便知道你们出了大事了。 这两天俺是啥也没做,就在这里盯着呢,傍晚的时候洪都知府抬了具尸体过来,之后在官驿盯梢的人便少了许多,我才这从阴沟里面钻进来,你们有话就赶紧的说吧。” 茹瑺回道:“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兵部员外郎齐泰也是出院出来的……” “你不用引荐,齐尚礼嘛,原名齐德,还是皇上给改的名字,书院里第一批毕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莫要说废话了,赶紧得说正事儿!” “我来说吧,我与良玉此番来洪都是奉命巡查国库的,却发现国库出了蛀虫,有过半的粮食都被人用黄沙替代……” “啊!过半,那岂不是得上百万石!”安虎子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些狗官好大的胆子!” “百万石可能只是他们一年的贪墨之数,洪都国库可是存放着半个江西的税粮呢,他们一次就贿赂我二千两黄金,如此不惜血本他们的贪墨所得绝对不止这些。” “老天爷这可是天大的案子,你赶紧的写个折子我给你递到按察使司,到时候一本奏上朝堂,看那个洪都知府还能蹦跶个几天。” 茹瑺苦笑道:“贪污的可不是只有洪都知府,他可能只是个小鱼而已,江西的布政司、指挥使司包括按察使司便是后面的大鱼!” “三司都贪了?”安虎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就说你一个钦差怎么会能被一个小小的知府止住。三司合流麻烦就大了,别看他们给你们送金银美人的讨好,若是你们不能让他们彻底放心,怕是走不出江西的地界,还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我们两个这才找上你了,在洪都除了你了,没有人能帮我们了。” “都是书院里出来的,我自然不会看着你们倒霉,你们两个跟我去千户所,就算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进千户所,我再想法子把你们送出江西,你们回京向圣上揭发他们的罪行!” “安虎子,难道你们锦衣卫打算袖手旁观吗?” 安虎子用手指挠挠头皮,“俺们锦衣卫只管抓乱臣贼子,他们又没造反,抓贪官不是俺们该干的事情。没有圣旨就把一地的三司衙门给捣了,俺们锦衣卫也是要吃挂落的,真以为俺们无法无天,规矩比你们这些普通的官员还大呢。” 他说的不错,到目前为止锦衣卫的工作依旧是整治乱臣贼子,比如心怀异志的官员,尚未斩草除根的白莲教,或者是其他造反势力,反腐目前为止还不在他们的业务范畴。 “等我们二人跑回应天见了圣上,他们早就杀人灭口把证据脏银给毁的差不多了,再把夏粮入库到时候到时候有的查了。” “良玉你就莫要逼迫他了,我明天干脆就架起钦差仪仗,直接的上门问罪,大不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要是死了,安千户便有由头拿人了。” 安虎子急道:“你还说不逼俺,你死了倒是无妨,可你要是把他们逼反了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罢了,这事儿俺管了,不过俺终究是个副千户,得回去说动上官才行。” “这个不难,那个卢千户但凡有点上进心,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那可不好说,我那上官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在皇上身边待了半辈子才得了锦衣卫千户的职位,怕他不肯冒险哪!” 茹瑺笑道:“这个不难,对方贿赂我们的两箱金子拿去给你的上官当证据,再说他们贪污的银钱不下数百万两,就不信你的上官不动心。” 安虎子笑笑,“你们读书人就是心眼多!跟我说说具体什么个情况,我也好向上官汇报。” 听齐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讲清楚,安虎子皱皱眉道:“都是三司的佐官,主官都没有出面吗?” “没有,不过三司的主官绝对没有幸免的道理,将他们抓了审讯还怕审不出证据来,这不是你们锦衣卫最擅长的嘛?” 安虎子翻了个白眼,“说的轻巧!这事儿不能指望我们锦衣卫一边扛,到时候你这钦差也得出马,王命旗牌一祭出来,我们锦衣卫便可下手拿人了。” 齐泰拱手道:“绝不敢让锦衣卫一力承担,本官这就做准备,只等安千户一声招呼!” “好,那俺可就回去了!” 茹瑺突然拉住他,“安虎子别急,我还有一件事情跟你说,尚礼兄之前为降低他们戒心收了他们的贿赂,应他们要求留了一张借条,你万万要找到啊!” “糊涂!以皇上宁枉勿纵的性格,若是那借条流传出去了你怕是要倒霉,俺尽量找回来!” 齐泰躬身一揖,“先谢过安兄了!” 安虎子离开官驿悄悄的到了千户所边上的一处院子,这里是千户卢纲的住处,养着一个在洪都纳的小妾。 古人一般都休息的早,卢千户显然已经睡下了,脸色潮红气为喘匀,八成在床上奋战呢,不悦的道:“什么要紧事非要三更半夜的来见我。” 安虎子笑道:“自然是天大的要紧事,不然实在不敢扰了叔父的雅兴。” 这位卢千户跟安虎子的老爹也是老兄弟,都是曾经给老朱站过岗的,两人私下里便以叔侄相称。 “有事就说,你这一身烂泥去哪儿扑腾了,该不是去钻寡妇家的阴沟了吧。” “叔父明鉴,确实是钻的阴沟,不过是官驿的阴沟。”安虎子当下就把从齐泰茹瑺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个清楚。 卢千户听得眉头直跳,拍着桌子道:“这群王八蛋胆子真是大,原本我还以为那江友文倒腾千儿八百石贴补家用,不曾想竟是整个江西的官场一起捞了个盆满钵满。这群王八蛋吃香喝辣也不叫上老子,真是该死!” 卢千户咬牙切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安虎子看得语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道:“叔父知道他们贪污国库的存粮?” 卢千户终于发完了火,“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如此胆大包天。” “舒服为何不管管,至少往朝廷说一声。” “这本就是都察院的差事,咱们趟哪门子混水,有几个当官儿的不贪财的,指望着朝廷那点俸禄,全家都饿死了,本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事情大了,捅破天的案子,咱们锦衣卫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了。” “嗯,本官这就写个折子递到应天,由皇上决断。” “这一来一去的,等皇上回复了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还有那位钦差怕是也有生命之忧。” 卢千户抬眼看看他,“怎得你要管吗?你也说了三司合流,军政法都在他们手里,一着不慎便能逼反了他们,即便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可影响却是恶劣,只怕到时候咱们也是有过无功,还是上报皇上从长计议。” “属下不以为然,这个时候应当以雷霆手段擒其首脑,当然不能以贪污的罪名,而是以图谋不轨的罪名。余下的贪财怕死之辈群龙无首,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造反。” “哦?你以为当擒哪个?” “自然是江西都指挥使,没了军队做支撑,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那群文官只需要派两个锦衣校尉各带十名力士便能镇住他们。” “不是说是指挥佥事出的头吗?” “军伍里面没有吃独食的道理,主官不点头授意佐官哪儿有那么大胆子,怕是整个江西都指挥使司都烂了。”安虎子把两箱金子打开,“这便是他们贿赂钦差的证据,根据钦差合计他们贪墨的粮食多年下来足有数百万石,这便是数百万两脏银。” “没错,军伍里没吃独食的,都指挥使司但凡还有个忠心皇上的,这么粮食便出不了洪都城,”卢千户拿过一块金砖放在手里抚摸着,“我今日不适就不与你一同去了,调兵的令牌就藏在千户所大堂的梁柱上头,千户所的六百校尉力士全都由你指挥。务必要将脏银给我找出来!” “属下遵命,若是出了岔子自有属下一力承担,若是成了自是千户运筹帷幄。” “安虎子,叔父真是小巧你了,你的胆识气魄比你老子也是不差,还比他更聪明,不愧是在皇家书院里读过书的。富贵险中求,都指挥使的亲兵可不是臭鱼烂虾,库房里头还有几箱手榴弹你记得带上,叔父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安虎子回到千户所,洗漱干净换上飞鱼服系上绣春刀,从房梁上面取了调兵的令牌,便开始悄悄的召集人手分发武器,一直等到子时安虎子才带人悄悄的出了营,找了个百户到跟前,“我新到洪都路不熟,你到前头领路记得绕过官驿!” :。: 第808章 海外封爵 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从今天起,关心皇太孙的小便和大便…… 这便是足利义满现在的生活写照,他努力的成为朱雄英最贴心的大伴,至于给马度当什么跟班长随的事情早就扔到九霄云外。 他端着黄铜痰盂到了马度跟前,“公爷您瞧瞧,皇长孙刚刚拉的可是一坨好屎啊,怕是马上就要康复了,公爷您瞧瞧啊!” 马度别着脑袋捏着鼻子道:“看见了,看见了!赶紧的拿去倒了!” “这就拿走!”足利义满把痰盂送出屋外,又指挥着两个宦官将冰盆送到朱雄英的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抓了一笑块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痛快,真痛快!公爷喝得什么酒,看着馋人能不能让下官也尝尝。” 下官?听他的自称便知道对“大伴”这个称呼是有什么误会,估计是当成东宫属官了,马度给他倒了一杯啤酒,“这叫啤酒,算不得什么醇酿,但是胜在清爽。” 足利义满接过来放在喝了一口,在嘴里咂了咂,“这味道确实与众不同!” 随后他一口饮尽,长长的打了一个嗝,“嗯,痛快!好酒!” “足利将军,现在攀了高枝,怕是不会想在做我的跟班长随了吧。” 足利义满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侯爷宽宏想必不会跟下官计较的,还有侯爷切莫再以将军的称呼下官了。” “看来你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啊,不怀念倭国了?” 足利义满苦着脸道:“不敢再想,能在上朝天国为官不比在日本做幕府将军差,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话说的不诚心,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更何况他这种心怀大志的枭雄。怕他是心中另有打算,想附朱雄英这头雏龙的尾翼翱翔九天呢。可惜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最多做魏忠贤的前辈。 “你不后悔就成!” “能得皇太孙青眼是下官的福气,对了,今天是给皇太换药的日子。” “你不说我都忘了!”马度放下酒杯进了掀开帘子进了里间,相比外面的闷热,这里朱雄英的房间比空调房还要凉快。 朱雄英斜躺在床上,一手捧着一本书另外一手还在瞎比划,不奇怪谁叫他看得是三国呢。 见了马度迫不及待的问:“舅爷,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每天呆在这里坐牢一样,憋屈死了。” 马度笑道:“殿下莫急,等伤口结了疤便能离开这儿了。即便出了这里也不好剧烈的活动,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伤了脏腑。” 前几天老朱正式册封朱雄英为皇太孙,一是庆贺他劫后余生,另一方面也是结束东宫的纷争,马度这声殿下不再像从前一样只是口头上的恭维。 解开朱雄英肚子上纱布,见已经结疤便道:“殿下的伤口已经结疤了,这两天就可以搬回寝宫了。殿下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要好生的调养便与常人无异。” 马度给朱雄英换了药,洗干净手便出了屋子,这是东宫的一处独立的小阁楼,却有百十个护卫围的密不透风。 除了老朱身边调来的两个宦官宫女,便只有老朱夫妇、朱标、马度和足利义满这个大伴能进了。 堂堂帝国内定的继承人,在皇宫里差点被自己亲生母亲给害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老朱丢不起这个人,宫里乱嚼舌根的宦官宫女已经被打死好几个了。 朱标也跟着吃挂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治不好当什么皇帝,老朱罚他每天每早晚去太庙思过,马度出门的时候就碰上从他从太庙回来,模样好不颓丧。 很正常,若是马度碰上宋霜给小云下毒乌日娜给碧琳捅刀子的事情,他也受不了,朱标终归是个心地单纯的人,现在没疯已经算他够坚强了。 “舅舅这是去哪儿,雄英今天可还好吗?” “雄英好得很,伤口已经结疤了,随时可以挪到普通的寝宫。我去请示皇上,可不可以请假回家了。” 朱标一揖,“这些日子辛苦舅舅照看雄英了。” “殿下与微臣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见外了,雄英一人带得无聊,殿下去陪他说说话吧。”马度拍拍他的肩头,“洗漱干净,把自己弄的精神些,雄英多半不想看见你这副模样。” “嗯,舅舅放心,我会振作的!” 看着朱标进了东宫,马度这才转身去了谨身殿,老朱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一旁的托盘上放着一堆的明黄色的圣旨,卷轴都是玉石的显然是颁给公侯的,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大动作? 老朱头也不抬,“你若是好奇,可以拿打开瞧瞧!” 马度随手打开一个,快速的扫了一遍,便惊讶出声,“傅友德,东山公?!封地武藏,拥甲兵两千!” 合上手里的卷轴马度又打开下一个,这个是颁给薛显的,封东海公,封地伊豆,同样是拥甲兵两千。 …… 但凡出海征战的正副将都封国公,封地无一例外的都在倭国,而且没像常茂那样无诏不得还朝的条款,不过当惯了土皇帝谁会愿意回来看老朱的臭脸呢。 马度羡慕不行,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嘛,继常茂之后又多出了一堆让他羡慕的人。就连戚祥这个随军征战的都得了个长门侯的封号,可是封地一点同样是一个县。 戚继光的祖宗搬到了日本,不知道有一天戚继光不会变成倭寇呢?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晃什么脑袋,都那么大人了一点也不庄重。” “微臣只是落枕了!”马度摸摸脖子试探的问道:“陛下想通了?这是让勋贵们去给您的子孙趟路呢? “你心里清楚就好,烂在肚子里头,莫要与旁人多嘴。” “陛下不怕他们造反吗?” 老朱不屑的嗤笑一声,“两千兵甲造谁家的反,更何况还有南北两个都护府,与他们相互牵制,到时候朕再把儿孙往上头一送,要不了百十年,倭国便是大明的土地了,儿孙便又多了一个去处。” “怕是没有哪个皇子皇孙愿意去吧,听起来像是流放!” “嘿嘿……哪个不肖就送他去!” 马度心里却道:“怕是留在大明陪朱雄英的才会更倒霉吧。” “陛下,皇太孙的伤口已经结疤了,身体没有大碍,微臣在宫里也待了半多月了,想回家了求陛下准许。” “嗯,你这次救下雄英,朕还没谢你呢。时间也不早了,元生准备酒菜,朕跟玄重多喝几杯!” 马度看看窗外昏黄的阳光,“时候不早了,等吃了饭天最后一班火车都没了。” “那就明天再走,哪差这一个晚上,莫不是半月没碰女人了憋的慌……”老朱下了龙椅打着马度肩膀往后殿走,还一边拿马度开涮。 一个小宦官突然跑进了殿中对元生嘀咕了几句,元生快步追上老朱,“皇上,有钦差送来加急密奏!” 老朱回头问道:“哪儿来的?” “洪都!” :。: 第809章 老朱的疑问 老朱向来是办公要紧,点点头道:“把人叫上来。” 他重新的回到龙椅上,很快宦官就领着两个官员进来,两人躬身垂首到了大殿的中央给老朱磕头见礼。 “微臣安虎子(茹瑺)拜见陛下!” “咦?”老朱不由得奇怪出声,因为下面跪着的一个身穿绿袍的普通官员,另外一个竟是锦衣卫。 普通官员见了锦衣卫一般都是老鼠见了猫,此时竟一起来奏事,让他不由得不奇怪。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安虎子和茹瑺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可眼珠子都不忘下瞟不敢直视老朱,这才是臣子对君上该有的规矩。 老朱在两人眼上扫了一眼,“看着眼熟。” 马度道:“陛下当然眼熟,那穿绿官袍的是今科的进士,琼林宴上陛下应该见过。另外一个陛下八成见过他老子曾经给陛下当过亲兵,后又做过平江检校联络官。这两个都是书院出来的好苗子,陛下当好生重用。” 老朱指着安虎子道:“朕想起来了,韩成的案子就是你潜到虹县抓到他的把柄,叫安虎子是吧。” “回陛下正是微臣,现任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 老朱笑问道:“不好好的在洪都呆着怎么跑会应天了,莫非有人造反了不成。” 安虎子从怀里取来一道密折,茹瑺也从怀里取出一道密折,两人齐声道:“请陛下御览!” 元生连忙的把两道奏折捧到老朱的身前,老朱看得很仔细,好久才把奏章放下,扭过头来对马度道:“玄重你不是着急回家吗,赶紧的走吧,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不知道老朱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马度一拱手,“那微臣就告退了,皇太孙若有什么不适,皇上让人及时的通知微臣便可。” 见老朱点头,马度便躬身退去,从殿门转身而出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正瞥见安虎子正在打颤的两脚,心头隐隐的生出不好预感。 老朱见马度走了,他也从龙椅上下来,脸上相识罩了一团乌云,殿中侍立的宦官宫女下意识的紧闭呼吸,偌大的殿宇中只剩下老朱轻缓的脚步声,啪啪啪…… 所有人的心跳都随着他的脚步声波动,他缓步走到安虎子的面前,轻声的问道:“人都是你抓的?” “回陛下,是微臣抓的……啊!” 他话音刚落便痛呼一声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一旁的茹瑺身体猛地一哆嗦,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老朱声如雷霆震得殿中所有人耳朵一懵,“未得圣旨竟敢将一省三司一网打尽,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若是惹出兵祸来,朕诛你九族都是轻的!” 安虎子重新跪倒爬到老朱的身前,“江西三司贪墨国库,被巡查钦差戳破自知死罪临头,心中已经生了反志,微臣攻入都指挥使司的时候三司首脑佐官已是聚在一起图谋不轨。” 老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把刚刚抬起的脚放了下来。 “陛……陛下,安千户说的没错,江西三司无视皇命挟持钦差罪不容赦,亏得洪都千户所出手果断,不然此刻兵祸已经发生了。” 老朱看看茹瑺又看看安虎子,冷笑道:“这么说你们还是有功无过了?” “为陛下效力,臣等不敢居功!” “书院出来的人实在是够不要脸!”老朱袍袖一甩重新的坐回龙椅上,“过来给朕把前前后后说个清楚。” 两人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洪都之事说了清楚仔细,两人八成是在路上对过话的,讲得滴水不漏,好像他们当时不动手江西此刻已经变了天一样。 老朱气得头晕眼胀,揉着太阳穴问道:“洪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江西各地卫所可还安生?” 茹瑺回道:“洪都的政务军务现在由钦差齐泰和锦衣卫千户卢纲一同处理,微臣出发时洪都城已经关闭,禁止任何人进出,其他各府县都不知道洪都情况。” “嗯,还算没蠢到家。你们这番大动干戈,当真三司的人都贪污了?”老朱眼中带着疑虑似乎还有些不信。 安虎子又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纸来,“微臣从三司各级官吏家中抄没出来大量现银,约有一百三十万两,现银已经押赴京中。其他房契、地契、珠宝、文玩尚未清算,如果陛下遣人往他们的老家搜查,可能还会有收获。” 老朱把纸扔到一旁,咬着牙道:“这么多的银钱,得贪污多少粮食。” 茹瑺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册子,“微臣按照搜查出来的账本在途中计算,他们从四年前就开始贪墨洪都国库的粮食,至今约有三百四十万石。” “哼哼……”老朱躺在龙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宫殿的,“纵然江西是鱼米之乡,三百万石朕也不敢想象,老百姓得流多少汗才种得出来啊,他们比朕还狠哪!”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半柱香的功夫他才重新的坐正,看了看跪在身前的两人,道:“你们两个回洪都吧。” 安虎子和茹瑺互看一眼,不明白老朱什么意思。 “朕让你们回洪都接着查案,安虎子是吧,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微臣今年二十五了。” “这么小,看着倒是挺老气的。回京中做千户吧,朕再从锦衣卫给你拨五百人手带去洪都。” 安虎子心中一喜,“多谢陛下,此次查办洪都弊案全赖卢千户运筹帷幄方能将三司贪官一网成擒。” “呵……你倒是会做人,卢纲跟了我几十年,朕还不知道他就是个滑头,这次想必他也捞了不少的好处,朕就不升他的官了。” “茹瑺不要在吏部观政了,到都察院任江西道监察御史,你们两个一起回洪都,务必要查个清楚,不论官员大小一个都不能放过,去吧。” 等两人退去,老朱继续的下旨,“传旨左军都督拨付三万精锐,由耿炳文率军入驻江西。另外传旨各地千户所暗中查探当地国库虚实。” 老朱突然叫住要去传旨的元生,“元生,你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看着老朱眼中茫然不解的神情,元生确定老朱不是在开玩笑,忙回道:“陛下固然仁慈,可出了这样弊案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贪心。” 老朱喃喃的道:“没错,是他们太贪心。朕小时候就能有一碗干饭吃便知足了,几百万石粮食他们也不怕撑死。” “这些贪官污吏自然不能轻易饶了他们,奴婢有些疑问,皇上刚才为什么要撵走国舅爷,说不准他还能给您出些好主意呢。” “在各地设国库的事,就是他给朕出的好主意,说不准案子还牵连到他。” “陛下多虑了,国舅爷不是这样的人。奴婢记得玄武湖里陛下逼得国舅爷给出了主意,国舅爷还提醒陛下说,户部权柄过大容易出弊案。” 老朱像是被点醒了,“对,还有户部!” 第810章 好臣子 夏末傍晚依旧热的,马度和老泥鳅一人灌了一瓶冰镇的啤酒,就沿着庄子里的水泥路遛弯。老泥鳅敞着衣襟,踱着步子不时的摇晃着手中的蒲扇,见到相熟的便与人搭讪两句,问问今年秋粮的长势。 他还很大度的说,要是今年收成不好,来年再交租子也行,他也不瞧瞧现在谁还指着地里那点租子过活啊。 “三驴子,这是谁?看着眼生,是你家亲戚吗?” 见着三驴子带着一个年轻汉子脚步匆匆的迎面而来,老泥鳅随口问了一句。 “公爷、老太爷!”三驴子拱手见礼,然后拍拍身边的汉子道:“这是我儿子!” “当俺眼瞎不成,这人跟你年纪一般大,咋就是你儿子了。” 马度笑道:“这是三驴子买来的仆役,朝廷不准寻常百姓养家奴,才有人变着法的收儿子。” “你这小子行啊,还养起家奴来了!” “哎呀,小的也是没办法,买卖越做越大,总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手不是。小的还要去秦淮河与人谈买卖,要不老太爷一起去,保证给你找最红最俊的姑娘!” “你他娘的是看俺活得硬朗啊,俺这把老骨头禁得住他们折腾的吗?赶紧的滚!”老泥鳅用手指头点着三驴子的背影,“这小子是越来越坏了,回头见了他爹,让他好好收拾他。咦?你抽什么鼻子?” 马度回道:“我闻着有一股浓郁的香瓜味儿,不知道打哪儿飘来的。” “是前头老梁家里的种的,多好的旱田夏天种豆子最好,他却要种香瓜,实在是忘了本。” “二爷爷你这就说错了,豆子固然管饱,可是香瓜却好卖钱啊,老梁是个活气的人。”马度往那地里忘了一眼,只见大片的叶子下面隐藏着一个个或黄或绿的香瓜,香气四溢,十分诱人。 “挺馋人的,明天让家里的管事找老梁买些!” “你想吃还用等到明天,咱们直接去摘几个就是!” 老泥鳅把蒲扇塞到马度手里就下了地,马度劝道:“二爷爷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拿他几个香瓜罢了,赶明俺见了他给他钱就是!”老泥鳅从地理捡了几个香瓜用衣服兜住就往外面走,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马度一惊连忙下了地,将老泥鳅扶住,“摔哪儿了没伤着吧。” 老泥鳅从身下拿过一个大香瓜,“是它绊的,小骉的脑袋还大,给小骉带上,他最爱吃香瓜。” “要是为了几个香瓜摔的骨断筋折那可不值得!赶紧起来!”马度正要拉老泥鳅,他却捂着胸口躺回地面上,脸色变得煞白,呼吸变得急促,冷汗迅速从身上渗了出来。 马度吓坏了,不停的给老泥鳅捋着胸口,“您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胸口疼,喘上气……”老泥鳅说话断断续续,纵然马度精通医术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急症,这不像是心脏病发,老泥鳅也从未有过这样方面的病症。 “没事的,没事的,您只是岔了气,躺下一时半刻就会缓过来!”马度缓缓的把老头平放在地上,期待着就像自己说的那样老泥鳅很快就回缓过来,可是老泥鳅的病症在短短的时间迅速的恶化,喘息越来越粗重,却又不是哮喘的病症。 老泥鳅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行了,“你哭个啥,好生的听俺说句话,俺死了不要用什么大排场操办,俺就是个寻常的老头,跟着你享了十几年的福已经知足了,更没什么好挂念的。” “二爷爷别说话了,孙儿这就去找人把您抬回家里。” “阎王爷已经派人来抓俺了,就在边上站着呢,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老泥鳅眼睛瞪得老大,怔怔的望着马度的身后,放佛黑白无常就站在那里,“俺死了,千万不要用什么大排场,俺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头。 把那裘皮大氅给俺盖上就算是陪葬了,就把俺葬在方山上头,俺要一直看着家里。嗯,记得替俺多照看五六的奶奶。” 马度一擦眼睛道:“您的老情人您自己照看,孙儿可管不着,您说完了我就去找人!” “来不及了!对了,俺被子里头还放着两张银行的兑票的呢,莫要给烧了。”老泥鳅突然缓缓的抬起手来,眼中满满的眷恋却没有遗憾,“带……俺……走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重重的落下,两眼紧闭胸口已经不起伏,马度颓丧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朦胧的双眼望了虚无的四周,高喊一声:“二爷爷走好!” 老朱加了一块酿豆腐在嘴里嚼了两口,就骂道:“这御膳房的厨子十来年了都学不来皇后的手艺真是没用,元生记得扣他的月钱。” “奴婢记下了!其实这御膳房的厨子手艺也不差,只是做不出娘娘做的那个味道,要明天中午到中宫用饭。” 老朱摆摆手,“算了,皇后现在还操持着东宫的事情忙得很,朕就不去给她添乱了!”他随手拿过旁边的酒杯,“这酒没起白沫定是跑气了,再给朕换一瓶。” 元生又拿了一瓶啤酒出来打开盖子给老朱重新的倒上,“这个起泡了是好的,要不要给陛下放些冰块。” “不朕最近有些拉肚子,见不得凉气,冰镇的到底伤脾胃,对了,别忘了把那瓶跑气的退回去,坏了的东西朕可不买账。”老朱说着又加了个蚕豆放嘴里咯嘣咯嘣的嚼了起来。 “皇上,这啤酒不是宫里采办的,是国舅爷进献的,后宫里也送了不少。” “他会白送才怪,这是见宫里这两年没大肆采买便下饵呢,也就你们会上他的当!” 一个小宦官快步进了来,给元生耳语几句便撤下,元生收住笑容禀告道:“皇上,周王派人送信说国舅爷府上的那位老太爷过世了。” “哦?这么突然,那老头身体一直挺好的,怎得说走就走了。” “人过七十古来稀,那位老太爷已经七十多了,跟着侯爷享受这么多年,说走就走没受什么病痛折磨,是个有福气的,让人羡慕啊。” “你这话要是让玄重听见八成要打人的!传旨给老五,让他代朕前去吊唁,再让内库拨付些器皿赏赐给他做陪葬。”老朱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说的没错,人过七十古来稀,老头是个有福气的,朕已经五十有六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能给大明操劳。” “陛下是天子,自是长寿万年。” 老朱不屑的嗤笑一声,“皇帝才没几个长命的,死法倒是比寻常人多出不少花样,朕便是那种最倒霉的——操劳至死!” “大明皇室的子子孙孙都会感念皇上的今日的辛劳!” “你不提子孙朕心里还舒坦些,自打玄重跟朕说了朕的子孙会多得数不过来,终有一天会吃垮大明,朕就连后宫都少去了!”老朱把碗里的不多的饭刨进嘴里,“走,去批折子。” 老朱刚到前殿,杨书平便了进来,给老朱见了礼便将一摞厚厚的材料递了上去,“陛下让微臣查的事情已经出了些许眉目,只等陛下旨意便可动手抓人了。” 老朱揉着额头靠在椅背上,“你说吧,朕不想看。” “各地千户所查探国库之后,发现在湖州、镇江、中都、长沙所建立的四处国库都有洪都类似的情况,粮仓表面充盈,其实早已腹中空空。”. “其他地方没有吗?” “其他地方没有,微臣推测因为这些地方产粮少,又要拨付边陲军粮所剩不多,他们这才把目光瞄准产粮重地的国库。” “呵呵……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啊!”老朱不可置信摇头。“查清楚是什么人干的了吗?” “根据洪都那边传来口供,将目标指向户部侍郎郭桓,洪都事发之后,微臣便一直观察他的动向,发现他与许多朝廷大员暗中往来,户部也有焚烧账册的迹象,只要抄家抓人定能查出大量证据来。” 老朱咬着牙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抓人,朕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一个都不能放过!” “牵连官员的甚多,关乎朝廷安危,故而再次向陛下请示!”杨书平从那一摞材料里面抽一本小册子,“牵连的人皆在上面,请陛下御览!” 老朱用手指沾了沾吐沫翻开第一页,只扫了一眼,两眼就睁得老大,怒道:“户部的大员竟全军覆没了!”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二页,“吏部竟也一样?兵部也是?刑部!礼部!呵呵……还有都察院!” 老朱将册子合上不敢再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让他头皮发麻,他正色道:“杨书平你该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把朝廷大员的名字抄了一遍糊弄朕吧。” 杨书平叩首道:“微臣绝不敢糊弄陛下,这些人没有一个冤枉的,重刑下去只会牵连更多,怕是半个朝廷都会一网打尽,地方也难以幸免。” “哈哈哈……”老朱大笑着站了起来,两眼通红犹如妖兽,“朕的好臣子,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 第811章 又一次的杀戮 老泥鳅走得太突然,出门的时候还是两个好好的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个背着另外一个尸体,让全家的人都措手不及,随后便忙不迭的给老头安排丧事。 老泥鳅虽然抠门吝啬,可也帮了不少人,谁家有困难老头都愿意借钱帮扶,虽然说有一星半点的利息,可去哪儿借钱能没有利息呢。 家里的佃户,周边的住户,还有商户,甚至还有书院的先生、学生,都纷纷的前来悼念,人人都为失去了这么一个周转资金的渠道而痛心疾首,老头的业务之广远超马度想象。 马度顾不得悲伤,他让小鳖在灵堂之中谢客,自己则是去老头的屋子,当然不是为了藏在被子里面的存折,而是为了老头的死因。 他很担心是旁人给自己下的黑手啊,可一番探查下来,没有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又不可能给老泥鳅尸检,他最后推测老泥鳅可能是死于肺栓塞,至少症状上是一样的。 可能就是因为他摔的那一脚,让大腿静脉中的血栓脱落移动到了肺里,这样的病例有不少,想到老泥鳅为了给他摘香瓜才摔的这一脚,心中又多了几分的悲痛酸楚。 按照老泥鳅说的,马度没有大肆操办,只让人通知了在太平的菱角儿回来奔丧,远在渤泥、北平的大鱼儿和小鱼儿是回不来了,尤其是小鱼儿现在有了身孕,马度更是连信都没有给她去。 寿材是老泥鳅早就备下的,寿衣便是那件裘皮大氅了,马度亲自给他穿上,小鳖噙着眼泪看着老泥鳅脸上仍未散去的笑意叹道:“爷爷这辈子值了!”便让人合上了棺盖,亲自用木槌敲下了子孙钉。 丧事办得不大,该有的流程一点都不少,一家人哭哭啼啼的将老泥鳅葬在了方山的半山腰上。 墓碑正对着国公府,碑文是袁九黎自告奋勇写的,这算是他做的最合马度心意的事情了。 只要老泥鳅一低头就能看见从前住的院子,还有他一直耕作的那一小块旱田,豆子已经发黄到了要收割的时候。 马度在坟头边上搭了个草棚子,带着小鳖和小骉一直住着,他没打算学那些读书人结庐守孝三年,过了头七就准备搬回家住,如果老泥鳅还活着,一定不愿意看他们三个在这里喂蚊子。 “小骉,你怎么满脸都是包,嘻嘻……真是笑死人了!”朱檀指着小骉大声取笑,可看马度脸色不善脸色不善忙道:“是本王失礼了,国公莫怪。老太爷去世本王也是难过万分。” 信你个鬼,马度摇着蒲扇问道:“开学还有几天呢,殿下不在宫里享受,怎得跑这里来了。” 朱檀摇头叹气道:“这几日父皇的脾气不太好,宫里的气氛就是深秋一样,冷飕飕的。” “那你岂不是正好凉快,皇上到底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朱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朝廷的事情父皇怎么会给我说,不过我知道父皇又要杀人了!” “他娘的,这么多蚊子咬死个人了!”郭三儿不时的用草纸在屁股边上扇风,实在受不了干脆擦了屁股起身。 从茅房里面出来,郭三儿一边系腰带,一边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他娘的臭死了!” 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就着月光只见一个妇人提着马桶缓步过来,郭三上前两步殷勤的把马桶接过来,问道:“姚大嫂,老爷起身了?” “可不是,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准时准点的拉屎,害我天天都要起这么早。” “不这个时候拉屎啥时候拉屎,老爷到了朝堂跟皇上说话,要是屎来了那可咋办,憋的难受也就罢了,要是憋不住那可是大罪。” 姚大嫂嗤嗤的笑了两声,伸手在郭三儿肩头拍了两把,“你就会说笑!” “还捶我,也不怕马桶掉了!” 到了茅房边上,郭三儿掀开马桶盖,把里面并不多的粪便倒进茅房的马桶里面,“老爷的屎可真是臭!” 姚大嫂在一旁掩着鼻子道:“你也不瞧瞧老爷吃的啥,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屎不臭那才是怪了,天天这番吃法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咱家老爷是皇上的财神爷,家里的库房通着国库呢,那是吃用不尽的。”郭三儿从旁边的水缸里面舀了几瓢水倒进马桶里,然后拿竹刷子使劲的刷了几下,便把污水倒进了阴沟里。 “好了!”郭三儿把马桶抵还给姚大嫂,顺便在她鼓囊囊的胸脯摸了两下,“今天屋里头可有人吗?” 姚大嫂伸拍掉他的手,嗔怒道:“想来就来,带够二十文就成!” 姚大嫂是二夫人院子里面伺候的仆妇,男人是家里的管事,不过去年得了风寒死了,家里的管事仆役都没少往她屋里钻,当然不是白钻的,姚大嫂毕竟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儿子。 “俺都帮你刷了马桶了,再说天天白饭青菜的攒了那么一点好东西都滋补你了,还要收俺的钱。” “爱来不来,有本事就上秦淮河去!” 见姚大嫂扭着浑圆屁股走了,郭三儿摸了一把裤裆,咬牙道:“看俺待会儿不干死你个骚娘们!” 郭三儿回道门房,就点起门廊下面的琉璃罩的煤油灯静静的等着,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一群人簇拥着自家老爷过来了。 郭三儿连忙的上前问好请安,自家老爷只淡淡的吩咐他开门,见老爷近来眉头紧锁似乎有天大的烦心事。 老爷高官厚禄的,听库房的老张说家里银钱库房都多到装不下,每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愁的。 他要是有这么多的钱,一定每天花二十文干姚大嫂,不,大夫人房里的小翠也不能放过。 “老爷慢走!” 见自家老爷马车走了,郭三儿这才回到府里,上了门闩就回到门房翻找自己的钱袋子,也不知道扔哪里了,好半天才找见。 他数了数只有十八文,相信那姚大嫂也不会太过计较,大不了日后补给她。时辰还早,天亮前够他折腾一通。 可刚刚出了门房,就听见轻声敲门声。“他娘的,什么人坏老子的好事!”郭三儿不耐烦回身去开门,嘴里问道:“谁呀,天还亮就来敲门。” “衙门里的,郭侍郎说东西忘了带了,让咱们帮他取的!” 郭三儿倒也不怕盗匪什么的,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府邸,可他刚卸下门闩,大门就被人一下子推开了,只见一个个彪形身影手持火把站在门外。 郭三儿被吓了一跳而后怒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一点礼数都不懂,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 一个汉子上前一步,狞笑道:“咱们是锦衣卫的!” 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郭三儿只觉得喉头一凉,便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手中的钱袋子掉在地上,一枚黄灿灿的铜钱滚了出来,在粘稠的血泊之中打着转,然后倒下被染得通红。 一只皂靴踩在铜钱的上面,靴子的主人怜悯的看看尚在蠕动的尸体,“好歹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一个锦衣卫对安虎子道:“属下也是可怜他,不然进了诏狱有他受的。” “行了,干活吧!少造些杀孽,当然若是有哪个敢反抗格杀勿论!” 第812章 剥皮填草 头部广告不安与惊恐的嚎叫迅速的打破凌晨的宁静,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凄厉惨叫,安虎子随手揪住一个仆役,“带本官去你们家老爷的书房。随机广告4” 老仆似乎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咱们这里是户部郭侍郎的府邸,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 一个锦衣校尉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得老仆鼻血横流,“咱们就是冲着郭桓来的,再废话这就砍了你!” 到了郭桓的书房,众锦衣卫立刻翻箱倒柜的搜索,安虎子拍着桌子道“他娘的先给俺找账册,干完了正事有你们发财的时候。” “找到了!”两个锦衣卫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过来,到了安虎子跟前打开,“咱们不及千户学问高,请您瞧瞧是也不是。” 安虎子这种在书院最末流的学生,到了锦衣卫确实算得上是有大学问的了,安虎子翻了翻发现这箱子里面不仅有账本,还有厚厚的几扎书信。 “姓郭的怕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了,这是把证据都准备齐全了,让咱们捎上同伙一起陪葬呢,他可真是个恶人。” 见箱子里面还有厚厚的一卷纸,他拿过来解开绳子打开看了看,竟然全部都是借条,他心中一喜挨个的查看,最后一张就是齐泰写下的借条,心道“洪都没找到,果真在这里!” 趁着属下不主意,安虎子连忙的把那张借条塞进袖子,又把借条卷好装回箱子里面,吩咐道“赶紧把这箱子东西送到宫里,杨指挥使正好能派的上用场。” 之后便安虎子就找一个椅子坐了下来,不多时原本嘈杂的院子开始安静下来,只隐隐的听见啜泣声。随机广告5 “安千户,郭府所有的人,都已经抓起来了。” 安虎子点点头道“郭桓的成年儿孙和府中的管事一律押入诏狱,其他的女眷幼子送入教坊司,普通男丁先送去应天府的牢房等待朝廷发落。” “为何要送去应天府的牢房,这可不合规矩啊!” “回头要抓的人多了,诏狱里装不下这些无关紧要的!”安虎子从椅子上起身,“走,带我去他们的库房。” 郭家的库房就像是寻常富贵人家差不多,尽是丝绸布帛、盐巴粮食之类的生活物资,可是紧挨着的密室却差点晃瞎他的眼。 公爷算是他见过最有钱的了,可是跟郭家比起来都显得穷酸了,一个个金砖银锭就像是寻常的货物一般架子上,昏暗的灯火之下一眼竟望不到头。 安虎子拍拍一个个锦衣校尉鼓囊囊的肚子,“才这么一会儿就怀了身孕了,怕是要生个金娃娃出来吧。哼!南镇抚司的那拨都是老人儿了,手艺比咱们可好的多了,也不知道你们熬不熬得住。” 众锦衣卫闻言面色戚戚,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自己施展出来的手段自己都害怕,更别说南镇抚司的刑罚。 一个百户从怀里掏出布包袱递给安虎子,“这是弟兄们孝敬千户的!” 安虎子看也不看只道“弟兄们手里不宽绰弄些银钱贴补家里也是人之常情,弄个一星半点的账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即便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太计较,可若是贪婪无度,便只能落得姓郭的一样的下场。记得下手有些分寸,谁也不能吃独食忘了外面的弟兄!” 众锦衣卫大喜,纷纷应诺,对着安虎子好一通马屁。随机广告5 安虎子拿了火烛在一个个货架跟前走过,心里头暗暗的计算,他的文章写得很烂数学还不错,只转了一圈便大概估算来架子上的总共一百多万两,差不多是在洪都抄来的总数。 对于郭桓这个主谋来说这些太少了,他领着一众锦衣力士在院子里面继续的搜寻,“假山下面挖挖看,还有水井里面,对了还有那池塘里面也也得捞捞!” 几个锦衣力士不顾水凉潜到池塘里面,果真找见了无数用铁链锁住的木箱子,几乎铺满了整个池塘。 安虎子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肚子里面也开始吱哇乱叫饿得厉害,让属下继续的打捞,他转身走向郭府的侧门,准备到街上买两个烧饼喝碗豆花垫一下肚子。 穿过花园眼看着就到了侧门,他忽然止住身形,点起脚尖看向花丛后面,那里有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揽着一个女童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安虎子下意识的按住腰间的刀柄,就在他他要叫出声的那一刻,一句话突然在脑中闪过,“作恶的时候记得把枪口抬高一分。” 他身子一僵放在刀柄上的手松了下来,看向把手后门的几个锦衣卫骂道“你们几个。” 一个小旗问道“安千户有什么吩咐?” “池塘那边捞银子正需要帮手,还在这边傻愣着。” “属下这就去!”捞银子这种事情哪有人不应承的,小旗忙不迭的带着属下去了,只剩下洞开的侧门。 安虎子走到门边上,似是自言自语,“天都快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在洪武十五年处暑这一天的朝会上,大明皇帝感慨往昔创业之艰辛历数蒙元暴政,谈及自己早年“游历”天下,所见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痛场景,登基之后夙兴夜寐只为让这样事情不再大明重新上演。 说到深处老朱更是声泪俱下,满朝文武也跟着泣不成声,纷纷表示要为老朱鞠躬尽瘁,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人间乐土。 明明是君臣携手同心的美好的场景,却出来一个煞风景的,新任的江西道监察御史茹瑺,当着满朝君臣面揭发了江西国库的弊案。 不等众官员反应,锦衣卫指挥使杨书平就着跳出来,指出镇江、湖州、中都等地的国库亦有同样的弊案。 惊闻出了这样的大案,朝堂上的众官员吓得脸都白了,当杨书平把各种的账册、书信、借条和在洪都拷问出来口供堆放到朝堂上后,众官员更是吓得嘴唇发抖,两腿打颤,甚至还有当场尿裤子的。 之前一脸悲悯天人的为受苦受难的百姓垂泪老朱,不知道何时变得满脸狰狞,令锦衣卫当场挨个拿人。 铁证面前容不得人抵赖,众贪官一边认罪求饶另外一边纷纷指认户部侍郎郭桓才是主谋,自己不过是胁从。郭侍郎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准备好了拉他们垫背,对老朱历数同伙的丑事。 老朱也不拦阻高坐在丹墀上笑眯眯的望着他们狗咬狗,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道“你们都说的差不多了,看来也没有必要审了。杨书平把他们带下去,莫要严刑拷问,只需要剥了他们皮以茅草填充,而后立在官衙门前或者土地庙示众就好。” 明明是夏末时分,殿中的所有人都齐齐的抽了一口气,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贪官们立刻哀嚎起来,剥皮填草是个什么样子的刑罚没有人见识过,可是只要想想便足以让人胆战心惊,而且死了之后连个全尸都没有,皮囊还要填草被示众,这可比砍头残忍的多了。 没有谁理会他们的哀嚎哭求,更没有人为他们求情,当那些人被拖出去之后,原本整齐的文武班列已经变得十分稀疏,大约少了三分之一。 老朱从座位上起身,犹如利刃的双眼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但愿诸位臣工都是清白的。” 历史上明初四大案,空印案影响有限,胡惟庸案之初影响也不大,直至到了洪武末年才和蓝玉案一起大爆发,给大明勋贵带来灭顶之灾,甚至影响了大明命运,也让老朱背负屠杀的功臣的污名。 可要知道胡蓝案终究是老朱一手炮制,是有计划有目的性的清洗。可郭桓案不是,它不在老朱的计划范围内却又在老朱的眼皮底下案发,对老朱的打击是巨大的致命。 如果说之前老朱一直在疯狂的边缘徘徊,那么郭桓案便彻底的让老朱彻底了失去了理智泯灭了人性,成为一头嗜血魔龙。 郭桓案对洪武朝所造成的影响之深牵连之多是第一位的,如果说老朱之前对普通官员的要求是严格的,之后便是苛刻的不近人情,洪武朝真正的官不聊生就从这里开始,它甚至可能是洪武末年胡蓝案的催化剂。 朝堂和郭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这场血腥大片的序幕而已……测试 第813章 老崔进城 一个多月的时间,朝廷才统计出了结果,吏部侍郎郭桓和同伙们只用三年时间,就从各地的国库贪墨了一千八百多万石的粮食。 要知道在洪武初年大明所有的税粮加起来总共只有三千多万石,这不是在挖大明的墙脚了,简直就是在割老朱的命根子。 这是足以让老朱冲破天灵盖的愤怒,他的报复自然来得无比凶残猛烈。朝堂上的被抓的只是大鱼而已,而老朱连小虾米都没有准备放过,只要贪污六十两一律处死。 一顿刑罚下来,锦衣卫的名单上立即多了许多的人,锦衣卫犹如出巢的蜂群在应天城中肆虐,不断的进入各个衙门和他们的家门,光天化日之下可杀人于市,没有半点的顾及。 这等阵势别说那些犯了罪,即便是清清白白的官员也是心惊胆颤,看着身边的熟悉的同僚一个个的被抓走,心里头不发怵那才是怪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见不到他们了,也许过那么几天,他就会出现在衙门的门口或者附近的土地庙里,正在用黑洞洞的双眼望着你。 只要看上一眼保证连续几天都要做恶梦,即便休息不好对于差事也不敢怠慢半分,反而从前更加的勤谨,一是慑于老朱的凶残不敢耽搁政务,另外一方面是让老朱的看见自己的努力。 从前隔着一层层的上官在皇帝跟前出不了头,现在好了上官全都没有了,损失最惨重的莫过于户部,一个员外郎便是最大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对于惨死的同僚们,只能给他们多烧些纸钱,希望不要怪罪自己占了他们位子。 老泥鳅去了老崔挺伤心,又少了一个跟他喝酒闲聊的人,心酸之余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身后事,自己比老泥鳅还年长不少,怕是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他起了大早坐上火车就去了城里,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火车,不是没钱是瞧着害怕,因为火车刚刚试行的时候,他曾亲眼瞧着这大家伙脱了轨一头扎进秦淮河,亏得当时上面没人。 今天试了一次感觉还真不错,还有个书院的学生给他让座呢,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应天城。 年龄大了腿脚不利落,说起来他好久都没进城了,从前只知道城里繁华,今天也不知道怎得南门车站热闹无比,城里却是一片萧条,大街上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的,就连街道两边的商户也是半掩着店门做贼一样。 不过寿材铺里倒是店门大开,老崔此番来城里便是给自己置办寿材寿衣的,免得哪天突然去了,让儿孙手忙脚乱的准备。 掌柜的拨着算盘笑呵呵的道:“老丈是要寿材冲喜吗,如果家里人病得厉害还是到别处吧,我这里至少三个月后才能给做好。” “呸!你家里才有病人呢!这寿材是老汉给自己预备的!” 掌柜擦擦脸上的吐沫,“您老早说,看您嗓门大中气足,是要长命百岁哩,咱们一定精工细作包您满意。” “老汉就是冲着你家的老字号来的,给俺做一个杉木的,要大的。住惯了宽敞房子,小了太憋屈。” 掌柜的上下将老汉打量一番,笑道:“老丈这杉木的可不便宜,怕是要不少银子。” “你这是瞧不起人,老汉没有银子但是有金子,这便是定金了。”老崔得意从袖子里拿出个金锞子放在柜台上,这金锞子是他专门找马家的库房的管事换的,用来压箱底的。 掌柜的拿过来咬了咬,“好成色,老太爷这边请,赶紧得上茶来!” “当不得掌柜这般称呼,俺就是个寻常的农家老汉!” “寻常的农家人可没有您出手这番大方的,莫非是方山来的。” “呵呵……有眼力,俺还是公爷家的佃户哩!”老崔言语间十分的得意。 “哎呀呀,原来是徐国公家的佃户啊,难怪如此阔绰。您是福寿双全哪,要我说这杉木的配不上您,我这里还有金丝楠的木料用来做寿材做好不过,要不您到后院里面瞧瞧。” “你哄哪个,当俺不知道金丝楠是给皇帝老爷修宫殿用的,公府的老太爷过世用的也不过是寻常的楠木,金丝楠棺材那是权贵人家用的,老汉可消受不起,用杉木就好,尺寸给俺做得大些。” 两人说话间一个戴孝的人进到店里往柜台上放了一小锭银子,对掌柜的道:“临河巷孙府……孙宅要一口薄棺材,记得早些送过去。” 掌柜的上前收了银子,拱手回道:“您知道最近要寿材的人比较多,咱们这里没日没夜的赶制,最快也得要明天下午才成。” “那就明天下午吧,不能再晚了。”那客人点头应下便转头离开了。 老崔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城里有了瘟疫吗?” “您是方山来的,这么大的事情您竟然不知道?” “天快凉了,老汉最近忙着在秦淮河修鸭舍呢,没听说发生什么大事。” 掌柜也是多嘴的,神秘兮兮的给老崔咬了一阵儿耳朵,老崔听得眼珠子瞪得老大,义愤填膺的一拍桌子,“这群狗贪官,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也敢贪,活该被皇帝老爷砍头,要俺说你就不该给他们做寿材,让他们用席子裹了埋了就是。” “您老小点声,莫要被锦衣卫给听了去!”掌柜的再次压低声音,“总算是老天有眼让这些狗官遭了报应,菜市口每天都有被砍头的,这还是轻的。那些贪墨的多的干脆就是抄家,本人也要被剥皮填草示众的。” “啥?剥皮填草?这是个什么法子?” “就是把皮剥了往里面填上茅草,放在衙门口和土地庙里。” 老崔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当真?皇帝老爷也是个狠人哩!” “骗你作甚,咱们江宁县的孟县尊现在就在城西的土地庙呢,不信你去瞧瞧。” 老崔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老汉可没那么大胆子!” 嘴上说着不去,可如何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说起来那位孟县尊还曾经到他家的养鸭场和腌蛋的作坊里面参观过呢,过去给他上炷香应该说的过去吧。 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这么理由,老崔买了一把香就去了城西的土地庙,没错,那土地庙里头的就是孟县尊,即便是五官狰狞的犹如恶鬼,也不知道死的时候受了多少的苦楚。 老崔只看了一眼,心肝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没有勇气看第二眼,将手里的香一扔掉头就跑,这会腿脚倒是利落一口气跑出气了老远,跑不动了就扶着墙根大口的喘气。 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涌,哇哇两声早饭都给吐了出来,老泥鳅擦擦嘴看地上的秽物,“可惜了早上吃的鸭蛋。”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后背上,老泥鳅身子一僵,三魂六魄去了一半,喉咙里咯咯两声似乎随时都能抽过去。 :。: 第814章 老刘 “老丈你这是哪里不舒服?”身后有人温言相询,那只手也在帮他轻拍后背,老崔这才敢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少年,身穿一件洗得发白带布丁的儒袍。 “有劳小相公了,老汉就是腹中泛呕,歇会儿就没事了。” 少年笑道:“如果是胃不舒服,掐一下合谷穴可以缓解。” “什么穴?” “合谷穴,就是拇指和食指之间的位置。”少年抓过老崔粗糙苍老的手,按了十多下,老崔哼哼唧唧的出了口气,“咦,真好使,没那么难受了。” “老丈没事,小可就走了,您年纪大了出门要儿孙陪着才好。” 老崔拱拱手道:“老汉知道了,小相公慢走。” 少年突然回过头来问道:“老丈可知道方山怎么去?” 老崔闻言大笑着捋了捋胡子,“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老汉就住在方山,不如跟老汉一起走。” “那就再好不过了,老丈稍等,我把母亲带过来。”少年急慌慌的走了,不大一会儿就带了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过来,“让老丈久等了!” “不妨事,老汉就是空闲多。走吧,咱们去南门。那里有火车一冒烟便到了方山了。”老汉好奇的看看少年,“小相公去方山去干啥的啊?” 少年笑着回道:“久闻皇家书院大名,小可是前去应考的。” 老崔摇摇头道:“那你可是来晚了,中秋前头书院就考完试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县衙里的推荐信,若是有的话书院的先生倒是会给你单独考校,只不过更加严些。” “惭愧,小可继父是犯官,因为得罪权贵被发配充军,衙门里头不给荐书。” “你倒是实诚!嘿嘿……看你考个学也要带着亲娘,定是个孝顺娃子,老汉就喜欢孝顺的后生。今年没赶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肚里有墨水,等过了年下再考也是一样的。” 妇人突然拉住少年为难的道:“寓儿,过年还得三四个月,咱们可是撑不过啊,不如等明年再来吧。” “夫人不必担心,老汉跟书院的老先生们都是认得的,卖个老脸让你家娃儿在书院做个杂使,可以在书院吃住,闲暇时还能去听先生讲课。” “那就太好了,不知道家母能否也留在书院,小可保证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 “你这后生是打算带着亲娘一起读书啊,书院里面可没有这样的例子。” “母亲抚育我成人,受尽辛酸白眼,又有病在身。我来应天求学自是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江西老家。小可还是接着在城中找活安身,待过了正月再到方山,多谢老丈了。” 少年拱手正要告辞,老汉却道:“小娃子不机灵,你看城里头萧条模样能有什么活计,找活自当也是去方山工钱也多。老汉倒是有个现成的活计,既能让你临时安身也能照料娘亲,只是委屈了读书人。” 少年喜道:“小可也是干粗活的,老丈不信可以摸摸我的腱子肉。” 老崔伸手在他二头肌上捏了两下,“哈哈……是干过粗重活的,不过老汉的活却是不重,只要拿着竹竿在秦淮河放鸭子捡鸭蛋就成了,一个月就给你八百文,管你母子三顿饭,另外鸭舍旁还有一间土屋让你们遮风避寒,可愿意?” “愿意,愿意!杨寓多谢老丈了!”少年欢喜的朝着老崔深深一揖,妇人在儿子身后福了福,“多谢老丈大恩。” “什么大恩,老汉也穷苦出身,晓得你们的难处。”老崔大咧咧的摆摆手,心中却在暗喜,“这若是在本地找人手没一千文谁干,这下子又省了不少。”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快些走吧,还能赶上中午的火车哩!对了,娃儿刚才说自己叫啥?” 少年笑着:“小可姓杨名寓,老丈叫我的字士奇就行!” 老崔骗杨阁老当鸭倌儿事马度半点不知,对于城里发生的一切他是了如指掌,每天都派老刘去城里打听,哪位官老爷被砍了头,哪个又被剥了皮他都知道。 已经两个多月了,老朱半点都没有罢手的意思。这把火从江西三司烧起,一直烧到了六部、都察院,再烧向其他地方衙门,现在已经蔓延向五军都督府了。 一顿鞭子下去,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都能攀扯出几个人来,不管有没有参与郭桓案,只要贪污受贿了,折合银子超过六十两一律砍头,再严厉一些的便是剥皮填草了。 特务机构被用在了反腐败上,那便是所有官员的噩梦,这火只会越烧越烈没完没了。地方衙门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但是应天这边的官员已经不够用了。 根据老刘回报,前几天江宁县的孟县尊带着木枷坐在大堂上,大义凛然疾言厉色的痛斥堂下的偷牛贼,在判了偷牛贼杖二十徒三年后,孟县尊就跟着在一旁等待多时的锦衣校尉走了,现在皮囊已经送到了城西土地庙。 因为在江宁治下,马度与孟县尊接触不少,他常来方山参观,是个劝农桑重工商的好官,马度为他很是惋惜。 至于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自问没有本事劝老朱对贪官手下留情,老朱一定会用大明律怼死他。 呆在方山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的最好不过了,原本准备过了头七就回家待着的马度,已经方山上头装了两个多月孝子贤孙了。 这会儿他正和张五六修缮草棚子呢,天快凉了不准备一下怎么过冬,原本就不大的草棚子,围了好几层的草席油布,竹塌上铺了暖暖的被窝,又备下了酒肉,还有张五六日夜作伴,这个冬天应该不难熬。 张五六抓着个猪耳朵吃的痛快,“公爷您还是早点回家去住吧,要是老太爷还活着知道您这么亏待自己也会心疼的。” “我这不是在守孝,是在躲麻烦,城里的事儿你不是不知道。” “那跟公爷有啥子关系,咱家又没贪朝廷的粮食。”张五六突然难为情的道:“今天晚上俺能不能回家一趟。” 马度揶揄道:“不是大前天刚回去吗?你的性致挺高啊!” “不是俺想,侯爷您没听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春花这个年纪可是难喂饱的。” “那你最好再鼓捣出个儿子来,老刘可是指着你再生个儿子给他们刘家继承香火呢……哎呀!山不来就我便就山,你看春花来了,跑这么快这是等不及要和你生儿子呢。” 山脚下,只见春花快步跑来,沿着小路一溜烟的到了跑到半山腰,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马度跟前。 “多大点事儿值得你下跪磕头,我把这里让给你们两口子就是,半个时辰可是够了?” 春花大概没明白马度说什么,气喘吁吁道:“公爷救救俺爹!” “老刘怎么了,不是进城帮我打听事儿了吗?难道是发了疾病了?” 张五六急道:“你倒是快说啊!” 春花缓了口气道:“俺爹他被锦衣卫抓走了!” 马度一怔,心里万般不解,他让老刘打听的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不至于惹上锦衣卫的,“怎么回事,你快说?” “俺也不知道,刚才有个学生到了家里跟俺说,他说在城里瞧见俺爹被锦衣卫抓走了,便过来找公爷来了。俺爹年纪大了,可受不住锦衣卫的刑罚,公爷您救救他吧!” “你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老刘带回来!五六咱们这就走!” 马度和张五六立刻下了山,这个时辰没有火车,两人骑了马儿便往城里赶,到了城中便直奔北镇抚司。 让守门的人往里头递了话,很快就见身穿飞鱼服的安虎子快步出来,他冲马度行了礼,“公爷您怎么到咱们这里来了,这里晦气不如到外面的酒楼说话吧。” “他娘的,别给老子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抓老刘做什么,赶紧的把他给我放了!” 张五六伸出脚想踹安虎子,可看见他一身鲜艳的飞鱼服又赶紧的收了回来,“虎子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们娘俩从滁州接来,忙前忙后的安置,赶紧的把我岳父放了,不然就别俺翻脸不认人。” 安虎子苦着脸道:“公爷和五六大哥的恩情俺一辈子都不敢忘。不过俺真的没抓刘老伯,他又没贪污犯法俺抓他做啥子。” 马度皱着眉追问道:“当真没有?” “俺发誓要是俺抓……咦?”安虎子眼珠子突然转了转,“别不是让南镇抚司抓走了吧?” 第815章 忠诚与背叛 马度没有去南镇抚司,而是直奔皇宫,让人通报了一声就在宫门外等着。不多时就有一个宦官从宫内过来。 看着有几分的眼熟,待到了跟前马度不由得笑出声来,“我当是谁,这不是足利公公吗?” 眼前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足利义满,他一身宦官装扮,嘴唇上已经没了胡须,看起来白净了不少。 不过他对马度却没什么好脸色,不阴不阳的道:“公爷误我终身哪。” “何出此言哪!” “公爷,这是明知故问。为何不提醒我,皇太孙的大伴其实就是阉人。” “难道将军不知道大伴就是阉人?唉!”马度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拍大腿,“我以为公公知道,心甘情愿的要伺候皇太孙呢。” 足利义满咬着牙握拳道:“荒谬,我好歹也是做过幕府将军,怎么会甘心做一个阉人。” 马度冷声道:“皇上对皇太孙万般宠爱,皇太孙说了让你做大伴谁也阻挡不了。如今已是木已成舟,你心怀怨愤也是于事无补,若是让皇上知道你这么不甘心,怕是以后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 足利义满闻言打了个哆嗦,跪地叩首道:“公爷教训的是,是奴婢失礼了,请公爷责罚。” “算你警醒!走吧,带我去见皇上。” 马度训了他一通,足利义满立刻找回自己的身份,乖觉在前头领路。 “你不在皇太孙身边待着,怎么跑去伺候皇上了。” 足利义满扭头回道:“奴婢刚刚净了身,皇上叫奴婢跟着元生公公学规矩的。” “原是这样,宫里的日子可还习惯?” “尚好,只是不甚自在。” “那是,尤其是在皇上跟前。皇上今天的心情可还好?” “公爷明知故问,听说皇上近两个月来每天都会发火。” 马度和足利义满闲聊着一路到了谨身殿,上前给老朱磕头见礼,刚一起身就听见,“你不好好的在方山呆着做孝子贤孙,怎么跑朕这里来了。” “微臣好久不见陛下娘娘,心中甚是想念,故来向陛下、娘娘请安的。” 老朱放下笔靠到椅背上,很干脆的道:“朕近来和皇后不太好,你知道为什么,你不是皇后请来劝朕的吧。” “陛下又不是唐太宗,微臣也没有魏征的风骨。” “哈哈……”老朱哈哈大笑,“还说不是来劝朕的,还是不要白费唇舌了,你知道朕最憎恨什么。” “微臣真不是来劝陛下的,其实是来要人的,老刘不知道为何被锦衣卫抓了去,便过来问问。如果他没犯什么事的话,陛下就早点放他回家吧。” 老朱皱着眉头道:“他要贪也是贪你家的银子,朕抓他做什么?” 元生突然在老朱耳边嘀咕几句,老朱恍然大悟道:“似乎还真有!元生让人去趟南镇抚司,把他们的口供都拿来。” 他们?不知道老朱指的是谁。 老朱看着马度茫然的表情,“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还是心底里头不愿意接受。跟你直说了也无妨,刘初九是朕的人。” 老刘是锦衣卫?是潜伏在马家的锦衣卫! 仿佛一个手榴弹在马度的脑袋里面炸开了,不可能啊!老刘跟了他二十年,几乎是他最信任的人,怎么会是锦衣卫! 这就好比跟他生儿育女同床共枕的宋霜跟他说自己是个男人是一样的,这个打击几乎摧毁他的三观。 可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心里又反醒过来,从不可能反倒是觉得可能了,老刘是老朱亲兵,而锦衣卫的前身检校组织,有一部分就是从他身边信任的亲兵众挑选出来的,比如安虎子的老爹。 恍然大悟之后,更多的则是恼火,马度脱口问道:“陛下可是亲口说过,不曾在微臣家里安插锦衣卫的。” 老朱一摊手笑道:“朕说的是实话,确实不曾在你家安插锦衣卫。刘初九是朕当年安插到洪都监视文正的,可你偏偏要把他弄到家里做长随。弄得文正和张士诚勾结,朕半点消息都不知道。朕都没怪你,你反倒怨起朕来了是何道理!” 呃……实在是想不到老朱会倒打一耙,可是事实似乎就是这样,马度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才正色道:“南镇抚司掌管锦衣卫军纪军法,突然把老刘抓去,似乎不合常理,陛下突然抓他审讯,是他犯了法还是微臣犯了法。” “你不用瞎想,朕是想弄明白,你们这些勋贵有没有参与国库的贪污案。” 马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庆幸不是老朱在下杀手,“陛下知道勋贵跟文官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更不可能和他们一起贪污了。” 老朱冷笑一声,“未必,你自己看!” 他甩过来一个奏折,马度打开来看了看头皮一下子都炸了,几乎所有勋贵的名字都在上面,直呼道:“不可能啊!他们疯了!” 老朱叹气道:“朕让杨书平追查那些粮食的去处,你猜去了哪里?这些烂人把粮食低价卖出,大部分便宜粮商,还有一部分进了勋贵们家里开的粮店。” “粮食买卖是大户人家最常做的,尤其是勋贵家里人多地多,除了微臣这种嫌粮食买卖利润薄的,几乎家家都有。生意场上低买高卖,谁家的物美价廉自然进谁家的货。这种小买卖也轮不到他们亲自过问,怕是不知情的。甚至有可能被人故意拉下水。” 马度嘴上说的轻巧,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莫非这郭桓案才是压死勋贵的最后一根稻草? “未必有人不知情,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罢了。故而朕这才把潜伏在各家的锦衣卫找来问个清楚明白,有的潜藏多年谁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便让南镇抚司施些手段。” “陛下,老刘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南镇抚司的刑罚。微臣家的大门随时为锦衣卫敞开,直接到微臣家里查就是,就放老刘归老还乡吧。” 老朱搓着手道:“你倒是有情义,家家都少了人,也就只有你跑来朕这里要人。刘初九是不可能归老还乡了,既然做了锦衣卫子子孙孙都是要端这碗饭了,更何况他还有个千户的虚衔。你放心,南镇抚司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没看出来老刘还是个大官,不过他香火断了,怕是没人接他的班了。” 两人说话间,元生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了厚厚的一摞纸,“皇上,南镇抚司的送来的口供。” “嗯,元生你再吩咐南镇抚司一声,让他们把刘初九放了。”老朱说完就拿起那一摞纸翻看起来,一目十行看得飞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翻完了,“哼,刘初九背叛了朕!朕不该就这么放了他的。” “陛下您这话就说得不公允了,微臣家里出点大事小情,您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你看看他的供词就清楚了!” 马度接过来只看到一半肺都气炸了,家里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往外说,比如老泥鳅和张五六的奶奶有私情啦,家里的二夫人可能喜欢女人啦,就连马度和宋霜的私房话都有。 “这个老混蛋怎么什么都敢说!” 老朱冷哼一声,“你竟还跟你家婆娘说朕好色无耻,让她进宫的时候离朕远一点。也不瞧瞧你家婆娘长什么德性,脸盘一点都不圆滑,下巴尖的都能当锥子使了,整天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人又奢侈败家,朕会看得上那样的女人?也就是你瞎了眼!” 老朱的毒舌果然不是盖的,宋霜听见了八成会上吊。马度忍者胸中怒气,劝道:“老刘把我家里的事兜个底掉,您怎么能说他背叛了您的。” “那你没看过旁人的供词!”老朱说着又递了两份供词过来。 一份来自魏国公府福寿,就是胡惟庸曾试图收买的那位;另外一份是郑国公府的亲兵头子常五。这两位分别是徐达和常遇春最信任的人,谁能想到竟也是锦衣卫,马度心里一下平衡多了。 可是看了他们的供词马度却吓了一跳,前面的还算正常,可是到后面全都是徐常二人如何贪污受贿、图谋不轨之类的话。 “魏国公和郑国公对您忠心耿耿,陛下万万不可轻信……” “朕又不是傻子,这后面被逼问出来的证词朕怎么会信。现在你明白朕为什么说刘初九背叛了朕吧。”老朱似有些心伤的摆摆手,“他是你的人了,带回家去吧。” 足利义满突然到了殿内和元生附耳几句,元生神色微微一变,看了看马度这才对老朱轻声的道:“皇上,刘初九在南镇抚司门外……嗯……自裁了!” 第816章 分离 老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背上衣服破烂有不少的血点,就像是一个破烂的稻草人。身下是一大滩的血迹,慢慢的向周围扩散,将青石板染得一片殷红。 张五六跪在一旁两手鲜血,张着大嘴仰天哭嚎,见了马度就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公爷,公爷,你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 马度甩开张五六,到了老刘身前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动脉,已经没了跳动,肌肤也已经发凉了,他踉跄后退一步颤声道“没得救了!” “啊……”张五六的嗓门哭得更大了。 马度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哭个屁,给老子站起来找南镇抚司的人算账!” 南镇抚司门口有几个锦衣卫探头探脑,见马度从张五六腰间拔了短铳,立马缩脖子关门,嘭的一声响,子弹打在厚重的木门上激起一串木屑。 就在马度继续装填弹药的时候,里面出来一个人,看他衣着打扮八成是南镇抚司的头子,他摆着手道“公爷莫要再打了,刘初九的死不关咱们的事。” “你南镇抚司吃人不吐骨头,人死在你门前了你还说不管你的事,到底是哪个给老刘用的刑,吃老子一枪!” “咱们是对刘初九动了刑罚,可都是小巧手段伤皮肉不伤筋骨,他还是自己走出来的呢。谁知道他出了门,跟地上那人说了几句话,就抢了他的刀抹了脖子。” 马度冷声道“老刘那么大年纪,在你们手下受了屈辱岂会苟活,赶紧的把人给本公交出来,老子只要他一条腿!” 张五六一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冲着那镇抚道“就是公爷说的这样,俺岳父好面子。听俺说公爷进宫给他讨公道,就说没脸了,接着抢了俺的刀自尽了。” 马度闻言一怔,手里的短铳缓缓的放下,扭过头对张五六道“带上老刘的尸体回家吧。” “公爷咋啦?不找他们算账了?” “老刘的死跟他们无关,咱们回家。”马度对那镇抚道“麻烦给本公找个担架来。” 马度把老刘的尸身翻转过来,见他两眼圆睁死伸手给他抹了下去,用衣袖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和张五六把他抬到担架上。 那镇抚倒是有眼色上来道“公爷,要不下官派几个人送回方山去。” “不用,本公自己来!”马度伸手抓住担架的前头,张五六抓住后头,马度轻喊了一声,“回家喽!”便朝着南门走去。 一路上人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两个,马度视而不见,低着脑袋心里满满的怨恨,他恨老朱冷漠,恨自己没用,更恨老刘糊涂。 杀死老刘的不是旁人,就是老朱、马度和老刘自己。老刘自知身份暴露没脸见马度,这才干脆的一了百了。 “老刘啊,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难道我的个性你还不知道吗,只要好生给我说了,难道我会不体谅你的苦衷?你糊涂啊,糊涂啊……” 马度一路喃喃自语,张五六一路哭嚎,两人抬着老刘在南门上火车,回到方山找了个人帮着张五六把老刘的尸身抬到家里。他的承诺没有完成,没有脸见春花,就像是老刘没有脸见自己一样。 交代了管佳帮着五六操办丧事,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面。听着隔壁传来的哀哭声,马度心头一样的酸楚,第一次对老朱有了理性深刻的恨意。 一连两天都没有出门,任谁敲门也是不开,每到饭点就打开窗户拿吃的喝的,他准备等老刘的丧事完了再出来见人。 嘭嘭嘭…… 马度扔掉手里的书,不耐烦的道“不是说了吗?不要来烦我!” 只听见瘪头在外面喊道“公爷,不好了。五六要回和县老家了!” “他准备把老刘葬回老家吗?不过老刘的老家可是在定远,葬到和县不合适吧。” “不是回去安葬刘叔,是他们全家要搬走了,说是以后再不回来了。” 马度打开房门问道“怎么回事?他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小的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张五六就开始收拾东西,丧事也不办了,刘叔的棺材也抬上马车,谁劝也不好使。” “这是伤心傻了?还是被锦衣卫吓破胆了。走,我去瞧瞧!” 张家门前围了好些人都是庄子里的佃户,张五六腰间系着白绫,手里牵着马缰,车上放着一个黑漆漆的棺材,一家老小都拿着行李跟在马车后面。 张五六苦着脸道“时辰不早了,诸位乡亲就让开吧,俺可要赶路了。” “呸!”老崔重重的啐了一口,“你小子犯得什么混,俺家小五昨天带着人手好不容易才在山上挖了坑,你咋能说不办就不办了,刘老弟英灵不安你这是大大不孝!” “崔老伯你莫要再说了,俺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这没心没肺的人有个什么苦衷,天塌下来有公爷顶着落不到你的头上,就算你要走,也得给公爷说一声,枉他待你跟兄弟一样!” 张五六拿袖子一抹眼泪,“俺没脸见公爷,大家伙还是让开吧,惊动了公爷就不好了。” “什么事不能惊动我啊?” “公爷来了,赶紧的让开!” 众人让开一条路,就见马度背着手缓步过来,张五六立刻低下脑袋,轻声道了句,“公爷。” “嗯!”马度应了一声,到了他跟前问道“五六这是要走了吗?” 张五六看都不敢看马度一眼,“嗯,俺要走了。” “不给我做长随了?” 张五六的嘴嗫嚅了两下,“嗯,不做了,俺要回老家了。” “你也不是我的家仆,要走谁也拦不住你,可好歹也给我说一声,让我给你践行不是。” 张五六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不用了,不用践行了!俺今天就走了,来不及了!” “哦,那就算了!”马度对管佳吩咐道“给五六备一盘银子做盘缠,再弄一辆马车,这一家老小的总不能坐棺材上。”伸手拍拍张五六的肩头,“在老家安顿好了记得给我来信,有时间就来方山看我!” 见马度转身要走,张五六突然身子一矮抱出马度的腿哭嚎道“公爷,俺不想走啊!俺哪想走啊!没有公爷俺得是个啥样子!” 第817章 沈万三的危机 张五六跪在地上,不停的抽噎着,伤心的像是月子里的娃,“昨天夜里有两个锦衣卫到了家里,跟俺说岳父是锦衣卫,俺一下子就明白岳父他为啥想不开了,他是没脸见公爷啊!” “老刘是锦衣卫不假,可是他却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能体谅他的苦衷,并不怪他。若是能早些知道,跟他长谈一番,他也不至于想不开。” 马度突然一拍桌子,踹了张五六一脚,“说说你个没心没肺的人,是哪儿想不开,还是我哪儿对不住你了。” “公爷没有对不住俺的地方,是俺怕对不住公爷,俺回老家也是为公爷好!” “为我好?” “嗯!”张五六从地上爬起来关了屋门,神秘兮兮的道:“昨天来的锦衣卫跟俺说了,让俺接岳父的职缺继续的在方山做密探,把公爷每天做的事情记下来交给他们。” 呃……真是服了这帮锦衣卫了,竟找了张五六这么一个伶俐人。 “俺是公爷的亲兵长随,自然不能对不住公爷,可心里头也害怕锦衣卫。俺跟春花一合计,便打算搬回老家,这样他们的坏主意便打不道公爷身上了。” 马度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才是真的糊涂,你不干自有别人来干,以后锦衣卫再派个聪明伶俐的到家里,我还不知道是谁,岂不是更糟糕?” 张五六怔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公爷说的似乎有道理,那俺就接了这差事,每天监视公爷?” 在马度的劝导下张五六留了下来,操办完了老刘的丧事,过了头七马度就带着他去了一趟锦衣卫,入籍在册成了一名真正的锦衣卫。 杨书平笑岔了气,被监视的人带着暗探来登记入册,这样的荒唐事在他们锦衣卫还是第一桩。 马度也跟着笑,在他看来这一点都不荒唐,这不过是老朱对老刘的死给的微不足道补偿和对马度的一点点示好而已。 中午的时候杨书平做东请马度吃了一顿酒,席间还不时点拨张五六这个属下,教他如何监视马度。他当然是在开玩笑,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张五六当真了。 马度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吃,却跑门外面探头探脑的看着马度,然后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弄得全家人一头雾水。 马度上茅房的时候,他一样踮着脚尖在旁边偷看,弄得人一点便意都没有。最讨厌的是和婆娘亲热时候,总感觉窗户外面有一个拿着纸笔人影。 张五六明明不会写字,很好奇他到底在本子上写的什么,问他要过来瞧了瞧。只见那册子上画着一个大脑袋火柴人,或吃饭喝水,或者上课睡觉。 不用这火柴人就是马度了,只是旁边那黑黑的一坨是个什么? “屎啊!公爷拉的屎!”张五六把从鼻子里面抠出来鼻屎远远的弹了出去。 “是屎啊!我还以为是座山呢。”马度接着往下翻,又见两个火柴人搂在一起,其中一个火柴人呲牙咧嘴头上还插着一根簪子,不用问这是宋霜了,若是知道张五六把他画成这副模样,一定会扣光他的月钱。 “五六这旁边画着的冒烟的柱子是什么?是作坊里的烟囱吗?” “不是,是半柱香,是公爷和夫人亲热的时间!” 马度怒了,“胡说八道,我哪次少于一炷香了!” “公爷莫要吹牛,初二那天晚上明明就是半柱香,” “哦,那天晚上睡在乌日娜房里,节奏不是我控制的。”马度拍拍手里的册子,“这些是要交给上头吗?” “是哩,过两天俺跟瘪头换班就坐车到城里,在玄武湖的东边有一颗大槐树,上头有一个老鸹窝,把东西放在上面就行。公爷你说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不是用油纸裹上,哪天下雨了上头没及时来取,被淋湿了可不好。” “怎么样都行,您开心就好!” 马度相信锦衣卫的人看过张五六密信,不会有兴趣再看第二次的,张五六注定要成为大明历史上最轻松惬意的锦衣卫密探,可如此宽敞的大路,他还是玩翻车了连带车上的马度一起倒霉。 那天马度刚洗完澡从浴室里面出来,就见张五六趴在对面的浴室窗户边上写写画画,见了马度一脸愕然,“公爷,你怎么在女浴室洗澡?” “男浴室被人占了,我当然去女浴室。” 张五六敲敲窗户,“那这里头膀大腰圆的又是哪个?” “啊……身子都被人看光了,没脸见人了,我不活啦!”浴室里面传来虎妞震天撼地的哭嚎。 旁的女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是遮遮掩掩,虎妞用毯子裹着肥硕的身子,满院子里面哭嚎,很快全家都知道了公爷和张五六偷窥虎妞洗澡的事情。 张五六自然倒霉,被春花揪回家里好一顿收拾。 虎妞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罢了,宋霜也跟着凑热闹,悲愤不已的指着马度,“老早就知道虎妞是大鱼儿从常家要来给你当同房丫头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还惦记着这块肥肉!”然后就和虎妞抱头痛哭。 虎妞确实是一块肥肉,可是勾不起马度半点的食欲,看得多了还犯恶心。垂涎虎妞的美色?那将是马度一生污名。 虎妞的男人也就是家里的胖厨子,还专门来找马度,很大方表示可以让虎妞逢初一、十五的伺候马度两天,只求马度不要拆散他们前世里修来夫妻缘分。 “谁稀罕你的婆娘!”马度怒不可遏将胖厨子撵走,直到徐晓珮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一根红宝石插在虎妞的头上,虎妞总算是消停了,还跟旁的丫鬟显摆这是公爷偷看她身子的补偿,看来这污名注定洗不掉了。 马度当夜犒劳了徐晓珮半宿,累得腰酸背疼,刚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凿门。他不耐烦的喊道:“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只听门外老孙喊道:“公爷,沈员外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马度在不舍的在徐晓珮光滑的身子上摸了一把,“先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住下,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只听外面沈万三用悲怆的声音喊道:“公爷救救沈某,锦衣卫抄了我的家,在搜捕我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18章 自首 沈万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一群锦衣卫冲进微臣的家里,二话不说就抓人抄家,稍有不从就被当场杀死。幸亏沈某当时不在府中,闻讯连忙的逃来应天,不然也此刻也被下了大狱了……” “沈员外你先起来说话,跪在地上把脑袋磕破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呜呜……沈某全家危在旦夕,还请公爷出手救上一救!” 马度伸手将他扶起来,“你我相交多年,彼此扶持,你有难本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且坐下让我问你几句。” “嗯,公爷尽管问,沈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万三用袖子擦擦眼泪,在马度的下首坐下。 马度将信将疑的问道:“沈员外,请先如实的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哎呀,沈某就是一个寻常生意人,能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海上走私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自打和公爷合伙做买卖,走私的事情便再没有过,就怕坏了公爷名声。再说即便沈某犯了法,也当由衙门惩治,不是锦衣卫啊!” 沈万三的说话的嗓音都在打颤,可见他心底最锦衣卫的恐惧,马度咂咂嘴道:“所以才麻烦哪,所以你不只是犯了法,而是恶了皇上。” 沈万三吓得脸都白了,“公爷您可得救救草民哪!” “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朝你的家,总是有个原因的。”马度忽然眉毛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家有没有粮食买卖?” “应该是有的,家里的土地虽多可都是种着棉桑,家里的人口加上佃户,还有作坊里面的工人,另外还要往船上补给,若不是没有粮食买卖怎么成,不图挣钱,只为自家用的时候方便。” 马度继续的追问:“那你家的粮食都是从哪儿进的货。” “草民哪儿会管这样的小买卖,都是家里的管事处理的,难道做粮食买卖也犯了王法吗?” “如果不是从国库里头进的粮食自然不犯王法,最近朝廷里头发了个大案,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如果说之前沈万三在惊慌之中还有些一分的镇定,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崩溃了,只见他脸色发白,牙齿打架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草民……不不想被……剥皮填草,公公爷救我。即便家中的管事买……买了国库的粮食,也与草民无关哪。” “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是他一定要管沈万三的事,此事未必不是冲着马度来的。他与沈万三生意往来密切,老朱这是怀疑他借沈万三的手行不法之事。 原本以为经过老刘的事情,老朱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谁知他还在追根究底,似乎已经在把这个案子当成了对臣子的试金石了。 有了马度的承诺,沈万三神色稍稍缓了下来,“多谢公爷了,还请公爷早施援手,草民的妻儿养尊处优惯了,受不得牢狱之苦啊。” “放心,时辰不早了,等天一亮就带你进宫自首。” “好吃,今天的烧饼好吃!又脆又香!”老朱大口的咀嚼着烧饼,烧饼的碎屑顺着他修剪的漂亮的胡须洒下来落了满地。 元生端过一碗糙米粥放在老朱的身前,“御膳房新换了个白案,手艺精湛,昨晚皇上吃的肉丝面就是他做的。” “嗯,好手艺,赏他!”老朱忽然瞥见脚下有一个人影,老朱抬脚将他一脚踹翻在地,“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足利义满连忙跪倒,“奴婢见地上有好些烧饼渣子,寻思着回头让人扫了去怪可惜的,就随手捡了起来。” 他说着就伸出一个拳头来,缓缓的摊开只见手心里面放些烧饼碎屑,随后猛的扔进嘴里,胡乱了的嚼了两口就吞了下去。 “哈哈……”老朱大笑道:“好!皇长孙的大伴就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好,莫要在朕身边待着了,回东宫做个监丞吧,帮着皇后料理东宫事务。” 足利义满忙不迭的叩头谢恩,“多谢陛下赏识!” “这就去吧!” 老朱摆摆手,足利义满躬身退去,元生笑道:“奴才嘱咐他几句。”便跟着足利义满一起出去了。 两人到了殿外走了两步,足利义满拱手谢道:“多谢公公指点。” “不必谢咱家,你我各取所需罢了,你不想在皇上身边呆着,咱家也不想你在皇上身边呆着。” “以后还少不得公公多多提点!”足利义满从袖子里头拿出一个玉件来,“这是皇太孙赏给奴婢的,奴婢留着无用又怕丢了,还请公公代为保管。” “好,算你有心了。回去好好侍候皇长孙,总有一天也会爬到咱家一样的位置!” 看着元生离去的背影,足利义满轻啐了一口,“老阉狗,谁稀罕你的位置!嘿嘿……”足利义满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元生刚刚回到谨身殿,杨书平也跟着进来了对老朱禀告道:“陛下,今天一早徐国公就带着沈万三来锦衣卫自首来了,微臣不敢擅专还陛下决断。” “苏州的口供来了没有?” “今天早上刚到的!”杨书平递了几张纸上来,“前五张纸说的应该都是真话,后面的八成是受刑不过胡乱攀扯的。微臣让人查了沈家的粮食买卖的账册,确实有从国库来的粮食,不过他们多是拿来自用,并未出售谋利,其中也未有徐国公的股份。” “那么便宜的粮食吃进他们自家的肚子里还说不是谋利,朕的好处是那么容易占的,把玄重和那个姓沈的叫过来!” 杨书平退去,不大一会儿马度和沈万三就进了来,老朱一张口就来了个下马威,“无耻奸商刁民还敢来见朕!” 话音刚落,沈万三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筛糠一样颤抖着,看都不敢看老朱一眼。 马度笑道:“一大清早陛下就发火,对身体可不好。陛下吃的什么,微臣起了大早,现在还饿着呢。” 老朱递过来一个吃了一半的烧饼,“喏,就这些了,不吃?不吃拉倒。你来做什么,给他求情吗?” “难道杨书平没有给陛下说吗?微臣听说沈万三被抄家了,定是犯了王法,他跑到微臣的家里躲藏,微臣自然不敢包庇他,将他带到锦衣卫自首来了。” :。: 第819章 应天而生 “只是微臣还不知道沈万三犯了何罪?还请陛下指教!” 老朱冷哼道:“收售国库里面的粮食,至少也是销赃,算是郭桓一案的同谋了。” “呵呵……这罪名是不是太大了。如果说沈万三是销赃的话,那么多的粮食一层层的分销下去,牵扯的商贾怕是不是得成千上万?” “嘿嘿……难道你以为朕会放过他们吗?” 马度惊愕的问道:“陛下不是在说笑吧?” 老朱咬着牙道:“君无戏言,那么多的高官显贵朕都杀的,难道卑贱商贾朕就杀不的?” 马度闻言一掀下摆伏地求道:“微臣求陛下隆恩,赦免他们!” 老朱讶然道:“玄重从未向朕为谁求过情,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黔首百姓,何至于为一群卑贱商贾向朕屈膝啊!” 马度叹道:“陛下可知道去岁应天府的税收工商税已是占了五成三,已经超过了农税。” “应天朕自然是知道的,方山那边占了应天工商税的七成,说起来那也是你贡献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陛下,没有其他的商贾微臣和哪个交易啊,没有交易自然也就没有了税收。若是一口气砍了成千上万的商贾,必定是大明莫大的损失。” 老朱反问道:“总不能比砍了成千上万的官员还严重吧?” “自然比得过,官员是花朝廷钱的,商贾可是给朝廷交钱的。陛下只知道官员培养不已,可不知道培养一个成功的商人也是难的很。一个人立志从商,从小伙计做起等他成为优秀的商人中间可能要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绝大部分人的只能一辈子做伙计。” “是是,公爷说的是,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万般不易,还请皇上垂怜我等……” “闭嘴!”马度重重的对沈万三呵斥一声,又对老朱道:“陛下,做一个成功的商人不易,若是没点慧根和坏水是做不成的,微臣家的佃户不少,这么多年才出了一个像样的商贾。陛下可以了薅他们羊毛,切莫做杀鸡取卵之事。” 见老朱面露踌躇,马度继续道:“陛下可还记得多年微臣多年前曾给您说过的,天下无农税之事,您不觉得当初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在应天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了吗?” 老朱两眼一瞪,随即叹口气,“罢了,只是朕已经动手了,若是再放了朕面子上多挂不住。” “抓便抓了,尤其是那些直接和官府勾结倒卖粮食的,商人就是要时不时的敲打,才会知道本分。” 老朱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沈万三,“那地上这个呢?说起来他倒是没有和贪官勾结。” “那就更简单了,沈万三富可敌国自然是抄其家资弥补国库的损失,将他全家流放就是。” “哈哈……这话朕爱听,玄重果然不徇私,你与他合伙多年,对他的家业知根知底,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 沈万三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看马度,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绞痛,两眼一翻就抽了过去。 老朱白了他一眼,“要钱不要命的蠢货,不知玄重的好意,元生赶紧的把他抬出去!” “如果陛下没有旁的事,那微臣就去后宫看看娘娘了。” “好,去吧。中午留下和朕一起用膳!” 一个小宦官突然快步跑进殿里,跪地泣声禀告道:“皇上,李贤妃薨了!” 老朱闻言两眼一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了,去告知皇后请她先行操持李贤妃的丧事。” 小宦官应了一声,便飞快的退出了谨身殿。 马度一拱手道:“陛下节哀,今日不便微臣就不去后宫叨扰娘娘了。” “也好!”老朱点点头道:“改日再来吧。” 坤宁宫的偏殿,朱允炆端坐在书桌前手执毛笔,马大脚伏在他的身后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写字,两人全神贯注,笔下流畅,不大一会儿就满了一张纸。 马大脚长处一口气,捶着自己的腰,叹道:“不行了,本宫是真的老了,才写了一会儿腰就受不了。” 朱允炆连忙的起身扶着马大脚,“祖母快到软榻上趴着,让孙儿给您捶捶腰!” 马大脚笑呵呵的趴倒,享受着朱允炆按摩,朱允炆小小年纪手上没什么力道,还不如她自己锤得到位,可心里头却是甜滋滋的。 满宫的皇子皇女不少,都要叫她一声母后,孙子辈的也有几个,可都不如小小的朱允炆让她觉得贴心。 同是朱标的儿子,朱允炆跟朱雄英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勇武好胜,一个乖巧懂事,朱雄英有老朱宠信,朱允炆更得马大脚青眼。 “都是孙儿太笨了,不然也用不着祖母手把手的教导。” “允炆不能妄自菲薄,你的聪慧比起太子当年也是不差的。” “真的?那和大哥比呢?” 马大脚笑道:“你们兄弟都是差不多的。” 她的话自然是安慰朱允炆的,朱雄英武艺好学问更好,东宫里的师傅都是对他赞不绝口。 “允炆为何不愿意去和大家一起读书呢。” 朱允炆摇摇脑袋,“孙儿有点怕大哥,叔叔们也常取笑孙儿,去了东宫更是想念母亲,心里不免难过。”说着眼眶里头就泛起了泪花。 马大脚将他拦在怀里,“允炆莫要伤心,以后就在中宫由祖母来教你。” “孙儿不想祖母辛苦,不如给孙儿请个师傅来。” “看来允炆是有钟意的人选哪。” 朱允炆点点头道:“嗯,允炆希望能做国舅爷的弟子。” 马大脚笑笑,“为何找他?” “国舅爷创办书院教书育人,定是学问高绝德高望重的人,由他做孙儿的师傅再好不过。” “哈哈……”马大脚大笑道:“那你可是找错人,他又懒又馋学问也只有半瓶子水,让他教你还不如祖母教的好。” “是吗?”朱允炆将信将疑,眼中难免失望。 “不过等你大了,可以到书院读书,到时候自然能做他的弟子。” “嗯!”朱允炆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面露踌躇之色,犹豫了半天才道:“孙儿有一事想想向祖母求证。” “尽管说来,祖母知道自没有不说的道理,呵呵……” “嗯,孙儿听说自己是剖腹而产,应天而生,可是真的?” 第820章 丧仪 马大脚闻言神色大变,厉声喝问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这件事情在宫里早就下过封口令,不曾想作为当事者的朱允炆竟也知晓。 朱允炆从来不曾见过祖母这般疾言厉色,心中有些害怕,吱吱唔唔的道:“是母亲从前跟孙儿说的,莫非母亲说的不对?” 马大脚叹口气道:“果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伸手摸摸朱允炆的脑袋郑重道:“这话你只当从没有听过,再不要与人提及,否则日后当有杀身之祸。” 朱允炆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孙儿,孙儿知道了,保证不再与人提及。” 马大脚重新的将他揽在怀里,揉着朱允炆的小脸,喃喃自语的道:“知道就好,他乃是人中龙凤,你是争不过他的。” 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柱子快步到了马大脚的跟前,轻声的道:“娘娘,李贤妃薨了。” “哦,贤妃薨了?什么时候事?” “就是刚刚的事情,皇上有政务在身,请娘娘为贤妃操办丧仪呢。” “半月前本宫去见她还能下床走路,竟说走就走了,这人哪……唉……” 马大脚摇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有无限的伤怀。 “贤妃娘娘常年缠绵病榻,若不是娘娘一直吩咐太医院不惜药力与她续命怕是早就去了,娘娘勿要难过,回头还要您劳心操办丧事呢。” “也不麻烦,本宫一年前就让人预备了,你让人去给各司各局知会一声,让他们把操办丧事该用的事物都送去。” 小柱子应了一声,便躬身退去。 马大脚回到正殿,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稍微素净的衣饰,对朱允炆道:“祖母要去贤妃操办丧事,你好生在这里读书写字,中午想吃什么就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下午的时候可能会有人叫你去贤妃灵前致哀,你便跟众皇子一起去就好。” 朱允炆点点头,“孙儿知道了,祖母尽管去了就是。” 马大脚出了偏殿,小柱子已经牵了自行车过来,用衣袖掸了掸座椅上的灰尘,递到马大脚的手上。 马大脚接过车把身子一偏便骑到座位上,脚下一踩车子就滑了出去。她骑的不快,正好能让小柱子快步跟上,自行车吱溜溜的穿过甬道,缓缓的驶向李贤妃的寝宫。 李贤妃是老朱攻占太平后收的女子,算是较早上了龙床的女人,老朱登基后给她封了贤妃。只是这女人身子一直不好,没能给老朱生个一儿半女,性子也有些孤僻,不爱与人往来,也不讨老朱喜欢。 宫里各司各局、宫女宦官都是捧高踩低。宫里可怜的女人多,这李贤妃也算是幸运的,亏得有马大脚这位贤良的皇后,对她照料有加怕是早就病死了。 太医院早就给马大脚说过李贤妃命不长久,故而马大脚早就给她预备下了寿衣棺椁,故而丧事操持起来倒也不费事。 可一番忙活下来,也已是过了午时,李贤妃的遗体已经被安放在了灵堂后面的棺椁之中,只等着老朱见过遗容便可封棺了。 看着哭哭啼啼的众妃子,马大脚觉得心头一阵烦闷,“多谢众位妹妹前来帮忙,事情才办得这么顺利。过不大会儿,陛下和众皇子也要来了,众位妹妹先各自回去吧,出殡之时再来给贤妃送行。” 帝陵尚未修好,不过明朝的妃子并不与帝后葬在一起,一般都是葬在帝陵附近的山陵之中,规格也就比寻常大户好一些。 见众妃嫔都走了,马大脚便在椅子上坐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许是年纪大了,总感觉胸中发闷,尤其是在天冷的时候。 小柱子递了一碗热茶和一碟点心过来,“娘娘忙了半天,水米还未打牙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马大脚端过茶水,随手拿了一块点心,“剩下的你自去吃。” 一块点心,一碗热茶下肚,马大脚这才感觉舒服了些,靠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马大脚从椅子上起身,出了屋子只见老朱脸色通红一身黑衣站在灵堂前,接过元生递来的三炷香插到了香炉里面。 老朱抬眼看见马大脚,“辛苦皇后了!” “臣妾乃后宫之主,这本就是臣妾该做的,算不得辛苦。”闻见老朱一身浓浓的酒气,马大脚不由得问道:“陛下中午饮酒了?” “贤妃去了,朕心里不痛快,稍稍喝了些。” “斯人已逝,陛下身系天下,还当节哀保重身体才是!” 老朱点点头道:“朕知道了,皇后带朕去看贤妃最后一眼吧。”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老朱扶着棺椁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贤妃的陪葬有些少了。” “少了吗?”马大脚有些疑惑,前些年孙贵妃去世棺椁中的陪葬也不过只比贤妃多了两件而已,“陛下若是觉得少了,妾身的保险柜里还有两件玉如意,便一起算上吧。” 保险柜是马家前两年出的新产品,江浙富人多,马度原本以为会大卖特卖,谁知销量奇差,豪门大户还是喜欢修密室,平头百姓更喜欢把铜钱装进陶罐子埋进猪圈里,马度只好到处送人,马大脚也得了一件。 老朱点点头,“好,按皇后说的办。” “小柱子你去把本宫保险柜里面的……罢了,你也不会开,本宫再跑一趟吧。” “劳烦皇后了!”老朱谢了一句便坐到了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小憩,似乎醉的不轻。 马大脚吩咐元生给老朱弄些醒酒汤,便出了屋子骑上自行车往中宫去了。 不多时就有宫女端了醒酒汤给老朱送来,元生接过捧在手里递到老朱的身前,轻声的唤道:“陛下先喝了醒酒汤再睡吧,不然睡醒了又要头疼了。” 靠在椅背上的老朱,嘴里轻声的道:“你喂朕就是。” 元生嘴角微微一笑,用调羹舀了醒酒汤喂进老朱的嘴里,老朱眼睛也不睁,喉结上下滚动只管吞咽。 眼看半碗醒酒汤下了肚,老朱突然的问道:“外头是谁在哭泣?” “回皇上,是太子带着皇子皇孙在灵前致哀呢。” 老朱闻言两眼突然一睁蹭的站了起来,酒劲上头脚下有些踉跄,元生连忙的上前扶住,把手里的醒酒汤交到宫女手里,“陛下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是。” “朕要看太子行礼!”老朱缓步出了屋子,只见灵前朱标为首正带着皇子皇孙向贤妃的灵位行礼致哀。 只是旁人都是跪拜而朱标只是作揖,毕竟他是储君身份,而对方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嫔妃,朱标能亲至灵前致哀已经仁厚,给足了老爹面子。 老朱却突然暴怒喝道:“太子身为储君当诸皇子表率,为何只作揖却不跪拜!” 老朱突然其来怒喝打断了正在进行的仪式,诸位皇子皇孙一个个都抬起头来不解的望着老朱。 朱标也是满头的雾水,“儿臣身为储君,且母后尚在,在贤妃灵前作揖致哀已是尽到礼数。” “朕让你跪你跪就是,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见老朱蛮不讲理,朱标好言相劝,“父皇醉了,元生扶父皇去休息吧。” “皇上……” 元生话刚出口就被老朱推到一边,老朱踉跄的行到朱标跟前,吼道:“你跪是不跪!” 老朱这般胡搅蛮缠,对老朱向来言听计从的朱标也犯了倔脾气,一字一句的道:“不和礼义法度,儿臣不跪!” “逆子!”老朱暴怒一抬手巴掌就甩了出去! 啪! 这一巴掌好像甩在了马大脚的脸上,她从宫门口踉跄的退了好几步,小柱子连忙的扶住,“娘娘您是怎么了?哎呀,太子爷摔倒了……娘娘!” 马大脚突然甩开小柱子跨上自行车就往回骑,速度从未有过的快,小柱子撒开脚丫子方能追得上,他气喘吁吁的道:“娘娘您骑慢些莫要摔倒了!” 马大脚却充耳不闻,一脸的茫然不解和惊慌失措,她突然捏住车把,两眼圆睁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喃喃的道:“太平,太平……” 忽觉得心头一颤,痛如刀绞……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21章 杨士奇 “老天爷呀!没了,全都没了!全都没了!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家业全部都没了!”沈万三躺在床上大声的哭嚎,哪里还有半点首富该有的气度,根本就像是一个丢了玩具的小孩子。 马度听得脑袋都快炸了,“行了,行了,事到如今你光哭有个什么用!” 沈万三把胸口捶得咚咚作响,“公爷您害沈某不浅啊,去自首的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你这是怨我哪,要不我再说一声让你回诏狱?” “不不不,沈某不敢怨公爷,没有公爷怕是沈某此刻已经被剥皮填草了,公爷的恩情粉碎骨难报。只是……只是沈某心里不甘啊,那些家业都是沈某几十年来的心血呀,只是心里不甘!” “再大的家业没了性命也是旁人的!”马度手里的饭碗递到他面前,“行了,两天都没有吃东西,别饿死了。” 沈万三接过碗来,扒了一口米饭在嘴里,“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饭吃,呜呜呜……” 沈万三瘪着嘴哭泣的实在让马度看得好笑,“不至如此,皇上可是给你留了一条活路的,你忘了皇上可是说了本公负责抄你的家,你那么大的家业,我只消手指头缝里漏上一点,害怕下半辈子没有吃用。” “对对对,皇上是这么说了,公爷可得帮帮沈某,家里的现银给沈某留下一半,八百千万两足够了!” 马度恨不得吐口老血,“你家只现银就有一千六百两?国库里面都没有这么多现银,你当真是富可敌国啊。” “沈某这沈半城的名号可不是白叫,其中不少都是这些年来托了公爷的福赚来的,沈某愿意再分四百万两给公爷。”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现银、田亩、房宅、店铺这些东西你就别想了,本公能给你留下的便是你所有的海船和伙计水手!” “海船!”沈万三面上一喜,“只要有海船在,沈某便能东山再起,只是不知道朝廷会把沈某一家流放到什么地方,到时候只能托付公爷打理了。” 在古人眼里流放是近乎比死刑还要残忍的,客死他乡不能入陵祖坟是莫大的悲哀,听沈万三的口吻似乎这方便看得很淡。 “流放之地,本公已经替你想好了,你觉得渤泥如何啊?” “蛮荒海外?!”沈万三又叹了口气道:“也罢,好歹有常侯爷照料,只是那边湿热,沈某怕里家里人不习惯。” 马度看看屋子外面没有人,对沈万三道:“你附耳过来。” 沈万三见马度神秘兮兮的便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支着耳朵凑了过来,“听我的到了渤泥你好生经营,那里是我给你准备临时落脚的地方,日后还有他处可去,保证比你做一个低三下四的商贾威风快活。” 沈万三眼珠子转了转,一脸渴望的道:“公爷说去东胜洲找金山吗?” “你还真是钻钱眼里!暂且就当是吧!” 马度就搞不懂了,在海外做个逍遥土王,难道不如在老朱眼皮子底下心惊胆颤的过活好。 当然大明能享受的东西,到海外也得有才成,至少得有几个像样的大夫才成,不然就得像马度那位远在贵州的亲家,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可不好。 听说水西土司霭翠过世,马度并不意外,历史上就是如此,不然奢香也没有机会代替幼子掌权。 他只是怀疑别不是老朱让锦衣卫偷偷的干的,让更好控制的奢香掌权,知道听哚妮哭哭啼啼的说了兄长早有暗疾,自己才学了医术,这才算是替老朱洗了清白。 兄长去世,哚妮自然要回去奔丧的,虽说远隔千里等她到了霭翠可能已经入土了,可到底是一番心意。 小骉作自然也要跟着去的,马度准备了一些纺织设备,让他一同带去算是丧仪了。水西的纺织业在奢香的操持下开展的红红火火,迅速的占领附近的市场,相信这些设备比真金白银有用的多。 马度和宋霜亲自送两人到码头,吩咐道:“小骉到了水西莫要胡闹坏了当地的规矩,不懂的地方就多问哚妮。” 小骉拍拍身边二人的肩头,“爹爹放心,有三宝和中秋给我帮忙,不会出乱子的。” “就是因为有他们两个我才担心,瘪头你一路可把他们三个给看好了,若是出了岔子拿你试问!” 瘪头嘿嘿的笑道:“公爷放心,有俺在保证平安去平安回!只是这一出门来回怕是要好几个月,不放心家里的婆娘和娃儿,公爷可要让管佳给俺照应着些。” “放心吧,若是少了我再赔你一个婆娘!”马度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哚妮,“这封信交给你嫂嫂,告诉她若有难处尽管来信。” 哚妮点点头,“多谢公公,哚妮一定把话带到。” 几人上了小船,马度站在码头跟他们挥手作别,突然感觉腰间一阵肉疼,扭头就见宋霜冲着他呲牙咧嘴,“老实交代你在信给舍兹说了什么?” “还能什么,不过就是说些致哀的场面话,你以为那是情信吗?” “你心里对那舍兹果然有念想,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现在好了人家的男人没了,你都敢光明正大的给人家写情信了。” 马度又好气又笑,“小点声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你心里没鬼,还怕被别人听去!” “你这是无理取闹!即便那是情信你又能把我怎样!” “好呀,你终于承认了!我能把你怎样,你是好些年都没吃我拳脚了!” 马度不屑的摇摇头,“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打的动……哎呀,还真踢啊,追得上我再说!” 看着对岸的河滩上追赶两个人,杨士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方山生活了几个月了,对岸那人他自然认得。 徐国公的事情他听说了不少,什么驰骋草原生擒蒙元皇帝,纵横东海荡平倭寇,凭一己之力创办偌大的书院,让方山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改天换地。 这些都还是正常的,从老崔嘴里说的更是神乎其神,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就连他家的马公蛋都是出自徐国公之手。 他实在没有办法把对岸那个被女人追打的男子,和别人嘴里的那个人对上号,大概也只能用奇人奇事来解释吧。 嘎嘎…… 只听声音,杨士奇就知道又有一只鸭子下蛋了,在那只叫唤的鸭子屁股下面摸了一把,果然有摸到了一只鸭蛋,还是热乎的。 河里已经结了薄冰,鸭子已经不好下水便在河滩上圈养,东家在河滩上总共有三处这样的鸭舍,每处大约有一千多只鸭子,杨士奇就负责看管其中的一处。 除了给鸭子喂食还要负责捡蛋,入了冬之后手上还冻了不少的小口子,这份工作确实辛苦。可是东家也没有亏待他们娘俩,一天三顿都是大米白面的供着,每天还有两个鸡蛋,隔三差五的还能吃到肉呢。 更让他欣喜的是,老泥鳅拿了一箱子书给他,说是他家孙子在书院读书时用的,留着无用都给了他,这让杨士奇如获至宝。 正是因着老崔的厚待,杨士奇这才没有跳槽去别家,来方山他才发现这里找活计太容易了,像他这般精通文墨又会算账的,可以轻易找到比放鸭子多出一倍薪水。 可母亲说了,崔老伯在他们母子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他们,便不能忘恩负义。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自然要干到明年正月考完试再说。 唯一让他感到为难的是,崔老伯家里的孙女常借着送饭机会与他说话,母亲说那姑娘喜欢自己,杨士奇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除了胆子大些外那是个很好姑娘,听说还在书院的附属女校里读过书,家里还是徐国公家佃户。别家的佃户都是苦哈哈,这徐国公家的佃户则是好些富户抢着当都没门儿。 跟他这个穷小子比,崔家算是大户人家了,不过杨士奇没打算上演一出西厢记,因为他不是那个不爱功名爱美人的张生。 第822章 提亲 临近年关,方山越发的热闹起来,因为方山有着城里没有轻松气氛,只要在方山有产业,都会来方山过年。 杨士奇觉得方山是确实个有趣的地方,张灯结彩的热闹不说,还有许多的新奇事。 比如这几日总有一个老先生摆摊送春联,你若是不收还急眼,还亲自跑来鸭舍这里送了两副。 除夕那晚周围的住户不在家呆着守岁,却要跑到书院里面看学生表演,听说从前是不对外人开放的。 学生的表演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尚还不如街头艺人,可看客们没有不叫好的,用他们话说读书人放下身价来哄你开心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以后这可都是官老爷见了都是要磕头的。 大年初一早上务必要记得上街,会有富户商贾揣着红包守在街口,只为听旁人说一声,“恭喜发财”。 让杨士奇意外的是拿走红包的最多的不是小孩子,而是他认为本该清高自持的书院学生,谁叫人家言辞优美华丽更让人舒心呢。 杨士奇好奇的问抱着一沓红包的小少年为何要拿嗟来之食,那少年却用鄙夷目光看他,“你懂什么,这是我劳动所得取之有道,书呆子!” 书呆子?杨士奇被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他跟这位小少年还挺有缘分,正月初十他去报名的时候,守着报名处打瞌睡的就是他。 小少年开口第一句便问道:“可曾作奸犯科?” 这是书院招生第一条件,只要有作奸犯科案底任你才高八斗一律不收。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听对方这么问杨士奇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踌躇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在下的继父是犯官,。” “谁问你继父,又不是你继父来书院读书。” “在下谨守本分不曾有作奸犯科之举。”杨士奇心中隐隐的多了一份期待。 “说吧,姓名、年龄、籍贯,曾读过什么书。” “在下杨寓字士奇,年方十九,江西吉安府泰和县人……” “哦?兄台也是吉安府的,难怪这口音听得耳熟,我也是吉安府的,不过我是吉水县的,我叫解缙。” “你就是吉水县的神童?”杨士奇拱拱手,“早就听说过解兄的大名,不曾想在这里相见!” 老乡见老乡自然有一份亲切,两人的话立刻多了起来,几句话下来便开始称兄道弟。 解缙帮着杨士奇做好了登记,吹了吹上面墨迹,“走,跟我去书院,帮你办准考证。” “麻烦贤弟告诉我去哪里办,我自己去就好,莫要耽搁你的差事。” 解缙摆摆手道:“不碍的,这个时候来书院应考的人少,最多十来个,不然也不会让我一人在这里值守,走吧!” “那边的琉璃房子是马先生爱宠的住所,不过到了夏天咱们也可以去里面游泳。那边是食堂饭食都是免费,不过可不能剩饭不然会被揍很惨。哪边是图书馆里面的藏书不下十万册……” 解缙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给杨士奇介绍学校,“那边是宿舍楼,我宿舍里头都是吉安府的,还空着一个床位,等解兄进了书院可以与我等同住。咱们江西帮是书院的第一大帮,我便是江西帮的领头人,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他倒是没有吹牛,朝士半江西这话不是假的,江西人真的很会考科举,书院里的江西人自然也是最多的,解缙作为江西神童和登过会试榜单的人,可是书院里明星学生。 “多谢了,只是愚兄此番来应考还带着家母,即便考上了也不方便住在书院。” 解缙躬身一礼,“杨兄至孝小弟佩服,这事情也不难办,可以请伯母到书院的食堂做饭,书院里边能分一间职工宿舍出来,既有了住处也能有收入。” “如此这般最好不过,等愚兄考上书院便去求山长!” “叶先生哪里会管这种琐事,等我到学生会说一声几就是,我在学生会还是有几分脸面的。杨兄只管安心备考就是,这个时候因为应考的人比较少,所以也更加的严格。” “学生会又是个什么机构?” “呵呵……咱们这里与旁的书院不同,书院其实都是学生会管理的,可不仅仅是两千多人吃喝拉撒,还包括校办的作坊、店铺,以及和商贾的合作,不比管理一个县轻松。” “书院和商贾还有合作?” “可不是,书院需要商贾提供经费,商贾也需要书院开发策划,就比如去年帮着一个镇江的醋商做了工艺改进,让他们的成本降低了两成。 马先生说了书院与商贾互利共赢,并不辱没读书人的身份,国子监那些要靠民脂民膏供养的才是读书人的耻辱。 那日在街上看见兄台,似乎不甚瞧得起商人以后进了书院,要换个心态才成,以后少不得要跟商贾打交道呢。” 杨士奇一拱手道:“愚兄受教了,从前只闻书院的荣耀,听贤弟一番话方知书院的伟大,即便杨某这次考不上书院下次还会再考。” 办好了准考证,过了三天便来书院应考,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可是那阵势似乎比科举还严,内容也和科举差不多,除了经义策论之外还有几道算学题,多亏的老崔送书给他,几道算学题他都会做。 即便考得很顺利杨士奇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他听解缙说过,正月里的入学考试一个不录也是常有的。 正月十五这日吃了崔家姑娘送来的元宵,杨士奇就到书院的牌坊外面守着,直到辰时才放出榜单来。 那张榜单很大,可是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行小字,“江西吉安府杨寓”。杨士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多年来的寄人篱下和犯官家眷的屈辱这一刻一扫而空,胸中畅快无比。 他向周围恭贺的人拱了拱手,便飞一般的往河滩边上的鸭舍去了…… 马度站在牌坊的后面指了指杨士奇的背影,“那个就是杨寓吗?” 书院的榜单需要马度用印签章,看到杨士奇的名字十分的惊喜,便让人张五六去打听,张五六直接把老崔带了过来,一问才知大名鼎鼎的三杨之一竟然在给老崔养鸭子呢。 老崔笑呵呵的道:“是哩,老汉还是有几分眼力,从城里随便找了个人就能考上书院。” “我得承认您老是有几分眼力的,你这算是结了个善缘哪。” “善缘算啥,老汉还想结姻缘哩。这娃儿孝顺又能吃苦,公爷觉得俺家的小孙女儿跟他配是不配?” “都好,千万别像你家的大孙女那般挑花了眼成了老姑娘,安虎子不过二十啷当的年纪,就是已经是锦衣卫千户了,您没把肠子悔青吧。” 老崔却撇撇嘴,“锦衣卫有什么好,官越大就越不会有好下场,老汉看事情明白着呢。俺这便回家跟家里商量小妮子的婚事。” “这老头都快活成人精了,五六,咱们也回家!” 马度带着张五六刚一到家,就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门房老孙上前禀告道:“公爷,魏国公、郑国公和曹国公带着夫人到咱家来作客了。” “哦?这可不像是作客的!”马度快步到了厅里,只见宋霜坐在上首,左侧依次坐着徐达、常遇春、李文忠三人,右侧则是他们家的婆娘,一群人正笑呵呵的说话呢。 马度先到屏风后面瞧了瞧,又掀开帘子到里间看了看,见没有人就出来了。 常遇春拍着大腿道:“玄重你快过来坐,瞎瞧啥哩!” “我在瞧皇上在没在里边,就怕你们合起伙再给我下套坑我!” 李文忠嗤笑一声,“好几年了,你这厮还记着哩!” 马度到了上首挨着宋霜坐下,一拱手问道:“几位兄嫂今天大家光临,该不是冲着元宵灯会来的。” “咱们战阵出来的会稀罕看那个,明白的告诉你,今天你家有大好事。” “我家能有什么好事?”马度看看宋霜,盯着她的肚皮道:“莫非你又怀上了?” 宋霜拍了马度一下,“当着亲家的面,不要胡说八道。” “亲家?” 徐达笑呵呵拍拍的自己的胸脯,“弟妹的说的亲家便是愚兄了,我今天便是来替辉祖求亲的,院子里面的大雁你没瞧见?” “哦,我还以为是家里的谁家跑来的大鹅呢。”马度看看常遇春和李文忠,“这么说你们两个都是徐大哥请来的媒人了。” “弄错了,俺是弟妹请来的是你家的媒人,思本才是他们徐家的媒人,有两个国公做媒,面子上够了吧。” 马度笑笑对徐达道:“徐大哥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两个妇人定下的娃娃亲我是不认的,可只要碧琳愿意,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徐达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夫人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瞧瞧!” 徐夫人把一个小盒子拿出来交给宋霜,宋霜转手就给马度,“你自己看吧,我早就看过了,女生外向已是留不住了。” 马度打开那木盒子,里面放的都是小纸条,而且都是碧琳写给徐辉祖的。纸条的内容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除了课业上的交流便是在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这是男女互看一眼都可能会被认为有奸情的时代,两人这样积年累月的书信往来,算是实打实的铁证了,只是两人往来这般密切自己这个当爹的半点也不知道,还真是失败。 他摊摊手对徐达道:“你家辉祖有本事,我自没有什么好说的。虎妞去把碧琳找来吧。” 虎妞应了一声,就扭着胖胖的身子去了后宅,不多时就领着碧琳来了。已经十六岁的碧琳,没了婴儿肥身高窜了一大截,出落的亭亭玉立,有宋霜当年的几分模样,又隐隐的带着一股子出尘之意,马度这个当爹的尚不觉得,可是在同龄少年眼中却不免有自惭形秽之感。 碧琳挨个的给厅中的长辈见了礼,便问道:“爹、娘唤孩儿过来何事?” 宋霜笑道:“今日你徐伯伯来家里替辉祖向你求亲,便把你叫来问问你的想法。” 碧琳既没有说“全凭父母做主”,也没有说“要留在家里侍奉两年”,而是扭过头来对徐达夫妇行了一礼道:“多谢徐伯伯和徐伯母厚爱,只怕碧琳没福气不能做您家的儿媳了。” 事情反转的太快,就连马度也是差点被水给呛着,宋霜同样一脸的错愕,徐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道:“碧琳我家辉祖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哪,这半年与你没见面,整天闷闷不乐的,人也瘦许多,呜呜……” 徐夫人说着就捂着鼻子哭了起来,宋霜一边安慰徐夫人一边对碧琳斥道:“你这丫头要闹哪样,难不成这一盒子的书信都是假的,你的丑字旁人可是学不来的。” 徐达却笑呵呵的道:“弟妹莫急,碧琳只是说‘不能’又没说不愿意,她肯定是有天大的难处。” “徐伯伯说的是,碧琳早就立志出海去东胜洲的,东胜洲有两万里之遥,途中皆是茫茫大海凶险莫测,即便是顺利到了也不是轻易能回来的。 徐世兄是家中长子,以后是要继承您的爵位绵延香火的,碧琳自问不能在家相夫教子,故而让徐世兄断了念想。” 宋霜在碧琳的肩头拍了一巴掌,“去什么东胜洲,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弟妹莫要逼她!”徐达笑着问碧琳,“若是辉祖愿意放弃继承爵位,跟你去东胜洲你看可以吗?” 第823章 元亡 马度把三人请到书房里面,让厨子上了酒菜,他拿着酒壶挨个的给三人倒上,开门见山的问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徐大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舍得让长子弃了爵位去海外蛮荒呢。” 徐达捧着酒杯反问道:“你倒是说说为何舍得家里的千金贵女去蛮荒海外,刚才碧琳说的时候,你似乎并不惊讶更没有出言反对。” 李文忠喝了杯酒道:“还能为什么,他自己出不去,便让闺女出海趟路呢。” “有一部分原因,关键是碧琳自己愿意去,不然我也不会逼她出去。”马度再次看向徐达,“徐大哥,你可考虑清楚了,兴许他们哪天出海你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等徐达回话,李文忠已经抢先道:“不管徐家的小子去不去,碧琳出海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家增枝,我可是出钱造了三艘蒸汽船,到时候再给他配上三百护卫再带上家眷。” 众人的眼光立刻看向李文忠,他却兀自的喝着酒,“皇上心里已被邪魔侵入,他的瞳孔都是红的,我只消看上一眼就会心惊胆颤……” 话没有说完,已经被马度捂上了嘴,“这话也就你敢说!” 李文忠拿掉马度手,“玄重干嘛这么紧张,是深有同感吗?” 呃……还真是,别看马度与从前一样老朱跟前神色轻松的瞎扯淡,可是心里头就跟打鼓一样,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了话。 尤其是这次郭桓案之后,每次去谨身殿见老朱,总感觉他周身冒着黑焰,双眼通红,随时都会择人而噬一样,即便他言行和蔼也不会让人生出半点的亲切之感,从头到脚都是一股子凉意。 李文忠接着道:“陛下用不着咱们了,他眼下极力的忍耐着没做出斩尽杀绝的事来,他是我的舅舅,我最知道他不过。 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头都有数,你看看那些个倭国封了公的,有哪个说要回来的,薛显的兄弟都已经辞了官职往倭国去了,百里王啊,岂不比空有头衔没有封地的公侯自在啊!” 常遇春也道:“顾时在吕宋没找到金矿,却找到一个大铜矿,产铜那叫一个多哟,发了大财了。早就派了家里的二小子去那边经营了,现在已是立住了根脚,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你也莫要羡慕旁人,你家常茂的地盘可大的多了。我也得给家里找一条后路不是,免得整天在皇上跟前转悠,让他看不顺眼。反正跟着玄重走没错了,徐大哥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吧?” 徐达微微摇头:“思本莫要再说了,你这话已是大不敬了。” “怕什么!玄重家里没有锦衣卫了。也就是你好脾气,那个福寿竟还养在家里,我家的那个早就被我一刀宰了。还有你家的常五,谁能想得到啊,那可算是你的半个养子了,想想都叫人后怕啊!” “你宰了他做什么,以为不再你家派了吗,徐大哥做得才是对的。”马度指指门口站着的张五六,“我家也不是没锦衣卫,那不就是吗?正在记录咱们一言一行!” 三人立刻脸色都变了,李文忠的手已经按在刀子上了,马度把张五六叫过来,“给大家瞧瞧你手里画的什么东西!” 张五六摊开小册子,果然就见上面有四个火柴人围着桌子大吃大喝,其中那个半张脸都乌七八黑的便是满脸虬髯的常遇春了吧。 人画的不怎么样,可是桌子上的几样菜倒是画的还行,比如那条蒸鱼和猪爪就画的不错,看他嘴边湿漉漉的八成注意力都放在这上头了。 “五六,最近画功见涨嘛。” “公爷说过,做事当兢兢业业,小的专门到书院里请教了会画画的先生。可小的做事用心,上头人却不用心,俺放在老鸹窝里的小册子都没拿走,您说气人不气人!” 张五六往桌子瞧了一眼,“这里还有一盘蚕豆,俺刚才没瞧见这就画上。” “行了!你也赶紧的去厨房吃饭吧。” 等张五六走了,众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徐达饮了一杯酒道:“这张五六年岁也不小,还是和从前一样混。好了,说正事,让辉祖远去东胜洲,我原本也是舍不得的,可是他情根深重已是拔不出来了,另外就如思本说的给我徐家留条后路,让皇上对咱们能少些猜忌。” “我知道好几家已经准备船只去东胜洲了,你们要去就快些,金山莫要被旁人抢了去。”常遇春用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在应天这般过得也憋屈,倒不如一起出海,野人也是人杀起来也痛快,俺的刀都快生锈了。” 马度拍拍他的肩头,“你多养几只猴子杀起来也是差不多,就不要想着出海了,咱们这几个公爵是皇上最后的遮羞布,还没到扯烂的时候。” “大捷!大捷!”忽然听见官道上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还有人大声的咋呼,几人连忙的出了书房竖起耳朵,只听见有人大声的喊道:“大捷,燕王殿下和永昌侯率军突袭漠北生擒鞑子皇帝,俘虏十万余人,牛羊无数……奉皇上旨意,传令天下,普天同……” 那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听不见,随着马蹄的呼啸而去,马度的心头刮过一阵凉风,耳边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似乎到了扯烂的时候了。” 这话不是胡说的,历史上洪武二十一年,蓝玉率军北征,突袭捕鱼儿海大获全胜正式宣告了蒙元朝廷的终结,也去掉了老朱心头的最后一刺。 没了顾忌的老朱,在洪武二十三年,就开始狠炒胡惟庸案这碗冷饭,不知道勋贵们被接连抄家灭族,不过老朱终究没有把勋贵杀干屠尽,还留了些给儿子他认为忠诚可靠的当帮手。 可直到洪武二十五年,朱标突然薨逝,生怕文弱的孙子治不了这些骄兵悍将,便又弄出来个蓝玉案,埋葬了几乎所有的勋贵。 北元小朝廷的终结,有人欢喜有人忧,可是会有一个人为之伤心难过,这人自然是薄启。北元小朝廷已经十分的势弱,只要这个小朝廷存在一天,对薄启来说便是一种安慰,即便他回不去那也是他的家。 家没了不伤心哪才是怪了,当他听到消息便一屁股跌坐木屑里面,如丧考妣的大声哭嚎,不知所以的学生百般相劝也是无用,直至哭到昏厥。 马度去看他的时候已是卧在床上起不了身了,靠在床头睁着一双无神的双眼问道:“海英是谁来了?” “是徐国公听说您病倒了,这是来给您诊病了。”海英搬了凳子放在窗前,“公爷,您坐!” 马度伸手在他在眼前晃了晃,薄启的亮眼没有半点的反应,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何至于如此,这国不是早就亡了吗,才几日的时间就把自己哭瞎了。你有消渴症,本就容易致盲,哪里经得住这般大悲大喜的。海英可曾请大夫看过了,药可用了吗?” “已经请过大夫了,也开了药只是不见好,还请公爷施展神术救上一救。” “呵呵……他又不是神仙,帮着老夫调理活了这些年,已是他的神术了。再说这眼睛也用不了几日了,治不治的都不重要。” 海英跪地泣道:“您是万金之躯,可不能说这种灰心话……” “出去,老夫要和徐国公说几句话!”薄启把海英撵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奏折和一封信出来,“听到漠北传来的消息,老夫当天就连夜写好了。一个是递给皇上奏折,不求风光大葬,只想死后以书院先生的身份葬在方山。另外一份是写给老夫的孙子的,麻烦玄重帮我转交,您放心这次绝对没有什么大逆不道话。” “你马上可就要和孙子团聚了,有话直接跟他说就是?” 薄启苦笑一声,“祖孙二人同为异国囚徒,团聚了也不是什么喜事,不如不见。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从漠北这一路怕是要两三个月,老夫撑不过去的。” 薄启指了指书桌的方向,“老夫将这些年的教书心得编纂成册,可以给书院做教材使,老夫是看不见了,记得刊印之后务必要烧一本给我。” 马度起身一揖,“我替书院谢过先生了!” “不必谢老夫,老夫这书其实是为自己编的。老夫是个烂皇帝死后少不得被人唾骂,能在旁的事上有所成就,被世人赞赏一句也可瞑目了。”薄启似想到了什么似得,“老夫能不能和朱枫林一样有一座石像,碑文上就写老夫的化名就成。” “您做皇帝三十余年,百姓遭殃受难,确实是个烂皇帝自然人人唾弃。可您执教十余载,教的无数得意门生更营造了不少的好东西,无数百姓终会为之受益,又当受天下人敬仰。 历史是公平的,功过是非自有人评说,何须用化名躲躲藏藏。让后来人在史书里寻章摘句的去寻您的身份,这才招人恨呢!” “呵呵……”薄启笑了笑,坐在床上拱手一揖,“老夫多谢玄重了!对了,替老夫再谢谢你家的小妾,若不是她当年带你去帐篷,说不准老夫早就死在漠北了。” “哈哈……算你有良心!” 薄启死了,那天他在书院里面刚刚竖起的雕像的上面摸到自己名字——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便不行了,回到住所不到半个时辰就没了气息。 仁慈的大明皇帝没有给他什么“炀”“哀”“殇”这种带有贬损之意的谥号,念他“知顺天命”给了一个“顺帝”的尊号,并且按照其遗愿安葬在了方山。 一众方山的学生,这才得知这位在书院里面神秘又神奇的先生竟是前朝的亡国之君,有人轻蔑不齿,也有人越加敬仰,评价不一。 他门下得意弟子,工部员外郎王筱垂不计毁誉,亲自扶棺送葬在坟前哀嚎痛哭。就连乌日娜也做了一盘奶豆腐、杀了一头羊送来做祭品,哀悼死去的族人。 当一切的纷扰散去之后,马度到了他的坟前,从怀里取出一本书,“你编写的教材我印好了,我亲自做的序以后便是书院的教材了,著作人同样也是用你的本名,希望你的亡灵可以看得见。” 他划着火柴将书本点燃,看着他一点点的化作灰烬,然后又被山风吹散。马度看看守在坟前的海英道:“海英你有什么打算?偌是打算在这里守陵,可以每月到我家中领些钱米过活。不愿守陵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入宫,或者伺候即将到应天的那位也行!” 海英磕了个头,“多谢公爷好意!宫里太可怕奴婢不愿意再入宫了,那位身边定也有可心人未必用得上老奴。老奴已有盘算,会继续伺候皇上!” “海英,顺命公已经去了帝号,你不能再称呼他,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 “奴婢不怕,嘿嘿……”海英脑袋一低,突然冲向坟墓外面的一块岩石,“陛下奴婢来陪您了,思密达!” :。: 第824章 朱棣归来 郭桓案案发不久,各个衙门都是人手不足勉强运转而已,老朱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北征的。朱棣和蓝玉突袭漠北的战事,自然是两个人自作主张。 看了朝廷的邸报马度这才知道,就在去年冬天,燕王殿下在开平附近与南下打草谷的蒙古人发生冲突,燕王大胜斩首数千,并调集北平驻军趁胜追击。 在去年的小年夜,和蒙元残余势力在雪夜之中会战于捕鱼儿海,擒获蒙元皇帝,并俘虏军民十万,牛羊马匹无数。 马度才不信,按照他对朱棣的了解,多半是他在开平吃了亏,不知道怎么就鼓动了蓝玉麾下的北平驻军奔袭草原直捣黄龙。 至于和元军在捕鱼儿海会战的事情应该也是假的,偷袭才是真的,不然凭什么俘虏十万人,以为蒙古人的六条腿是白给的。 这两人胆子也是够大了,若是有个差池老朱绝不会饶了他俩。现下大胜而归老朱自然欣喜,没让他操心费力便剿灭了蒙元最后的势力,怕是梦里都在偷笑了。 老朱高兴之余,便下旨让朱棣亲自前来应天献俘,这圣旨一去直到柳絮纷飞之时朱棣的献俘的队伍才算到了应天。 太子主动带着朝中勋贵百官前去迎接,马度自然也要去的,从火车上下来看见朱标的车撵便上前见礼。 朱标听见马度在外面掀开车帘道“舅舅来了,车里面说话。” 马度抬腿上了车撵,刚一坐定便道“殿下太给燕王脸面了,虽说他这次有几分功劳,却也不是皇上亲封的大将军,无须殿下亲自迎接。” “呵呵……自家兄弟立了大功,我这兄长的怎能视若不见,不然旁人还以为我这个当太子的没度量呢。反正我在宫中待得憋闷,顺便出来透透气。” 朱标抬眼透过玻璃车窗向外看了一眼神情缥缈,“今年的春光真好,咳咳……” “殿下生病了?难怪气色这么差呢。” “最近天气变化的快,没及时增减衣物染了些小小的风寒,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殿下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务必保重身体,这人哪一过了三十,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毛病都找上门来了。从前教给殿下健身的法子,可还坚持吗?” 朱标讪讪的笑了笑,“说来惭愧,自打帮着父皇料理政务便撂下了,枉费了舅舅的当年的一番心血。” “常年坚持确实不易,微臣这方面还不如殿下有毅力,您瞧瞧微臣才三十多岁的肚皮已经开始鼓起来了,可没少被夫人嫌弃。对了,娘娘近来可还好吗?” “哦,母后好得很,近来把宫中琐事都交给得力的妃嫔打理,教导允炆为乐,日子倒也清净。” “嘿嘿……那最好不过了,事情哪儿有做得完的,娘娘就该含饴弄孙的享清福。” “船来了!船来了!”外面传来大声的呼喊。 接着就有小宦官道“殿下,燕王的船来了,马上就要到岸了。” “嗯,孤知道了。舅舅咱们下去吧!” 两人一同下了车撵,与百官一起到栈桥边上等着,数艘大船正缓缓的靠岸,一个宦官上了船,不多时就见一个青年下了船着栈桥往岸上来,只见他身材魁梧高大,脚下龙行虎步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好不威武! 到了岸边,他便冲着朱标拜倒,“不曾想太子亲至迎接,折煞臣弟了。” 这人自然是朱棣了,几年不见这家伙像是打了激素一样,身高又窜了一截,面膛也更黑了,五官犹如刀削斧凿,举止间更是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吾弟立下不世之功,孤作为兄长前来迎候有何不可?” “微末之功不值一晒!”朱棣说的轻巧,可面上的骄傲难以掩饰。 “呵呵……快起来吧!”朱标笑着将他扶起来。 朱棣看见朱标身后的马度一拱手笑道“舅舅也来了!” “来了,不过我可不是接你的,立了点功尾巴就翘天上了,好像谁没抓过蒙元皇帝似得。” “嘿嘿……舅舅当年抓是爷爷,外甥这次抓得是孙子,自是比不得舅舅功劳大。” “哎呀,几年不见,还会恭维人了。我家的小鱼儿呢?哦,她下来了!”马度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封信交给朱标,“这是顺命公写给他孙儿的遗属,烦请殿下替微臣转交,微臣先接妹妹回家了。” “舅舅不入宫陪外甥喝几杯吗?” “不差这一天!”见小鱼儿已经跑了过来,马度便迎了上去,小鱼儿抓着马度的手扑通拜倒,哭泣道“哥哥,我来晚了,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起来!起来!家里说,家里说!”马度拿袖子擦了擦小鱼儿脸上泪珠,将她扶了起来,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一番,“我家的小鱼儿是个大人了,有点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平安呢,这次回来了没有?” “他还草原安置那些俘虏,没能跟着回来!对了!”小鱼儿回身从丫鬟怀里抱过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哥哥快看,这是妹子去年刚生的娃儿,已有半岁了。” 马度伸手摸摸他肉嘟嘟的小脸,“眉眼跟他老爹一样,大了定也是个一肚子心眼的小子。对了,取名字了没有。” “取了,叫平常!” “哈哈……好名字!让舅舅抱抱!”马度刚刚把平常接到怀里,就见眼前有人微微一福,“舅舅!” 马度忙把孩子交给小鱼儿躬身回礼,“微臣见过王妃!” 数年不见,徐妙云出落的越发光彩照人,仪态气度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难怪让朱棣着迷,以至于在她去世后朱棣又想娶她的妹妹做替身。 “舅舅多礼了,前些时候父亲来信说辉祖和碧琳的婚事定下了?” “嗯,确实定下了!” “那就好,母亲也算是少了一桩心事。” 徐妙云不知,徐夫人是多了一桩心事才对,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要跟着碧琳去海外便长吁短叹。 “你们两个过来见过舅公!”徐妙云从身后揪出两个娃儿,一个约莫五岁白白胖胖很像朱标小时候,另外一个三四岁五官模样是朱棣的翻版。 “大的叫高炽,小的叫高煦,你们两个还不喊舅公。” 两个小娃儿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舅公,马度早就准备从怀里取出两个玉佩一人给了一个,算是见面礼了。 “多谢舅公!” “好孩子!”马度摸摸两人脑袋,对小鱼儿道“小鱼儿你可比王妃还年长几岁,王妃已经生了两位世子,你却才刚生一个已是落了下风了。” 朱棣突然大笑着过来,“舅舅你说错了,我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还有一个在北平,比您的儿子还多,您可得加把劲才行啊!” “这么快就三个了?感情真好!”马度心道“最多跟我打个平手得意什么!” 马度和朱棣夫妇又叙了一会儿话,这才去车站赶火车回方山。朱棣夫妇带着两个娃儿跟着朱标一同回宫,至于俘虏自有官员料理。 老朱见了大胜归来的儿子和从未见过面的两个孙子,自然是万分高兴,如过年一般大摆筵席与儿孙同乐,宴席之中不时的赞上一句,“老四勇武,类朕!” 老朱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被宦官抬去休息,众皇子皇孙也纷纷散去,朱标回了谨身殿替老朱处理政务,朱棣带着两个儿子去中宫见马大脚。 眼看着就要到坤宁宫,朱棣突然对宦官吩咐道“你们先带世子去中宫,本王去方便一下!” 朱棣一溜小跑的窜到假山后面抱怨道“舅舅鼓捣的什么酒,没什么酒味不说喝了还反胃,亏得刚才没吐出来,不然可就丢人了。” 他正要把手伸进嗓子眼催吐,就听见假山后面有人道“早就听闻四皇叔勇武不凡,才几瓶啤酒就受不住了吗?” 第825章 结怨 朱棣扭过头,只见假山后面站出一人来,不是朱雄英又是谁,只见他身穿一身短打劲装,腰里别着木质的双截棍,脚下不丁不八站在他面前。 “呵呵……是雄英啊!才这么一会儿就换了一身装扮。”朱棣站起身来,伸手要去抹朱雄英的脑袋。 朱雄英脚下一动便闪开,朱棣微微错愕随后笑道:“你还习过武,步法练得不错。” “侄儿承继朱常两家血脉,不敢不习武。”朱雄英一拱手道:“人人都说四叔是皇家子弟中武技最高的,小侄不才特来向四叔请教!” 他说着便抽出了腰里的双截棍,握住其中一节,把另外的一截甩得呜呜作响。这哪里是请教啊,这分明就是挑衅。 朱雄英知道朱棣要回来,原本十分的期待,是真心的想请教。可是刚才在酒宴上听老朱不时的说“老四勇武类朕”。 从前这话可是他的专利,如今又被一个人分了去,他心里头自然不痛快,对朱棣挑衅的意味儿也多过了请教。 朱棣笑笑不以为杵,“你也会双截棍吗?” “是的,是舅公教我的,四叔不是也使的双截棍吗,就与我比试几下如何?” “哈哈……本王的双截棍是精铁打制十分沉重,若非遇到战事不会随身携带,还是改日再指点太孙吧。”朱棣正要离开,眼前阴影扫过,他不由得后退一步躲闪。 老朱和朱棣父子二人都是暴君,想比老朱的难以捉摸,朱棣算是“好脾气”了,只要肯躬下身子捧他的臭脚还是好说话的,可要是敢挑衅悖逆他下场一定很不好。 尤其是向他挑衅的还是半大小孩子,加之喝了点酒,朱棣心里头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顾上下尊卑,大声的呵斥道:“太孙要做什么!” 朱雄英从后背又取出一副双截棍来,“侄儿不想做什么,就是想向四叔讨教一番,机会难得还请四叔赐教。” 他说着就把这一副双截棍扔了过来,朱棣随手接过冷笑一声,“可以呀,臣想问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太子吗?” “不是,是我自己指使我自己的!” “啊?哈哈……有意思!既如此那微臣就领教一下太孙的本事!这东西小孩子玩的,臣就不用了!”朱棣两手一掰一根木棍就断做两半,随手扔掉勾勾手指道:“太孙尽管来就是!” 朱雄英脸色早就涨的通红,一咬牙手里的双截棍就朝着朱棣招呼过去,朱棣动也不动,突然伸出两指来,硬生生的将扫来的双截棍夹住,朱雄英满脸的不可置信,想要把双截棍抽回来却无济于事。 “太孙可知道,在书院里面有一个槐树十分茂盛,每到春日上面就会结出雪白的槐花,常有人爬上去釆来吃。 微臣从来没有上过树,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击打树身,无论酷暑寒冬,在微臣毕业的前一年,硬生生的被臣击倒了,树干里面早已干枯被臣敲的酥烂。” 朱雄英牙咬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给我时间,我也能把大树击倒!” “太孙没明白臣想说的,臣经年累月日复一日的练习,早就对双截棍进攻轨迹烂熟于胸,其实在殿下出手的那一瞬间便已是输了。” 朱棣突然的松开手指,一直在施力的朱雄英踉跄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花坛上,好不狼狈。 朱棣嘿嘿的笑道:“太孙不必气馁,叔父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远不如你,有一天太的武技终会超过我,只是这世道变了,再厉害的武技也抵不过一支火枪。 从来都是马上取天下,没有马上治天下,太孙日后坐北面南称孤道寡,也用不着亲自披挂上阵,还是多读些圣贤书的好。” 朱棣背着手潇洒的走了,朱雄英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心悦诚服,反倒是满脸的愤恨,他狠狠的一甩手里的双截棍,花坛上的青砖被敲了粉碎。 “儿臣拜见母后!”朱棣到了中宫冲着马大脚一连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马大脚上前拍拍他的肩头笑呵呵的道:“几年不见,老四又高壮了不少!” 朱棣握住马大脚的手笑道:“儿臣长得再高再壮也是您的孩儿,母后倒是比从前清减了不少,儿臣这次带了不少高丽参回来,正好给母后补身子。” “我儿有心了,快坐吧,让母后好好看看!”马大脚将朱棣上下打量一番,“是不一样了,是个大人啦!” “儿臣已是三个娃儿的爹了,自然是个大人。养儿方知父母恩,今日才明白母后当年拉扯我们兄弟的不易,只是如今孩儿远在北平不能孝敬母后,每每想来心中惭愧不已。” “母后在宫里衣食不缺还有人伺候,你在北方戍疆守土便算是尽孝了。这次你立了大功皇上高兴不已,可你终究是藩王,日后这种擅自出兵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不然终究会惹祸上身。” 朱棣没想到马大脚说的这番直白,他抬起头来望着马大脚,见她面上神情并非是告诫训斥而是满满的关爱,不由得觉得心中一暖,“母后放心无论世事变幻,儿臣都会不改初心敬奉兄长。” 马大脚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孩儿,母后自当希望你们兄友弟恭,莫要起了什么龃龉。” 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儿童的嬉闹之声,朱棣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稍大一点孩童,正领着自己的两个娃儿玩耍,“这是哪个弟弟,刚才酒宴上也没见着。” 徐妙云笑道:“这不是你兄弟是你侄儿,太子的次子名叫允炆!” 马大脚接着道:“他母亲犯了错事被我打入冷宫,便将他收在身边教导,我也好打发时间。只是他性子偏冷不爱凑热闹,故而没让他去你的接风宴。小柱子把允炆叫来,让他见过燕王!” 朱棣摆摆手道:“不必了,小娃正在兴头上莫要扰了他们的兴致,呵呵……” “呵呵……”马大脚笑了笑又问道:“高炽胖嘟嘟的很讨喜,可我看他走路似有些不利落。” 徐妙云道:“母后慧眼,高炽这孩子一只脚从生下来就有些许小毛病,大夫说等他大了便好了。说起来还是当初没听舅舅话,不该身子还没长成就早早的成婚,小鱼儿虽然生养得晚了,可那孩子身体却壮实的很跟小牛犊子似得。” “现在你说这些岂不是晚了,明天带着高炽到方山去找舅舅瞧瞧,兴许能治得好呢。哎呀,摔倒了!” 见殿外的朱高炽突然一个踉跄摔到在地,徐妙云正要起身,却见朱允炆已经将朱高炽扶了起来,还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不等朱高炽咧嘴哭,朱允炆已经掏出一个马家出的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徐妙云重新的坐下笑道:“允炆真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很会照顾弟弟呢。” “是哩!”朱棣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若他是皇太孙,我们兄弟的以后日子会好过许多吧。” 朱棣夫妇在中宫陪着马后闲聊半晌,眼看着天色不早,马大脚便开始撵人,“母后不留你们两个吃饭了,怕是魏国公府那边已经望眼欲穿了,你们两个赶紧的去吧。” 徐妙云屈膝一福,“多谢母后体谅!” “都是为人父母,我岂不会不懂!”马大脚起身将两人送到殿外,又挨个的抱了抱孙子,待她放下不由得喘了两口粗气,“一个肉实一个壮实,祖母还真是抱不动了!” “你们两个还赶紧的跟祖母作别!”等两个儿子给马大脚辞别,朱棣一拱手道:“母后莫要送了,等后天从方山回来,再向母后请安。” 见朱棣夫妇带着两个儿子走了,马大脚也转身进殿,没走两步突然眉毛一皱捂住胸口。 朱允炆忙问道:“皇祖母您不舒服吗?孙儿去这就去请太医!” 马大脚忙伸手拉住他,“祖母没事不用请太医,小柱子,去把抽屉里面把天王补心丹拿来。” 朱棣把两个儿子抱上马车正要上马,徐妙云却伸手将他拉住,“王爷上车,妾身有话与你说。” “哦!”朱棣把马儿交给侍卫,掀开车帘上了马车,随手抱起朱高燧拦在怀里,坐在了马车的一侧,“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个时候说。” “也没什么要紧的,妾身就想问问,今日见了皇上王爷没受责罚吧。” “说什么傻话,我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父皇夸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责罚我,还给了我不少的赏赐呢。” “那便好,只是听说皇上进来杀性很大,朝中有不少官员遭殃,宫人也是动辄得咎,怕你擅自出兵惹恼了皇上。” “那些狗官贪污了国库的粮食,活该被父皇剥皮。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父皇的儿子。” “亲生儿子又如何,前些时候皇上连太子都打了,怎么就打不得你!” 朱棣眉毛拧成一团,“父皇打了个太子?不可能啊,父皇最宠老五,可是最看重太子,太子素来谨言慎行堪称储君楷模,父皇怎么会打他,是母后给你说的?” “那倒不是,妾身今天在后宫不仅见了母后,还见了其他的妃嫔,是宁妃娘娘告诉妾身的。” “切,那女人最爱嚼舌根,她说的话你最好别信!”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骗我,说是李贤妃的离世时,皇上喝醉了酒让太子在贤妃灵前行跪拜之礼。此事不合理法太子自然不肯,皇上就出手打了太子,听说皇上十分后悔,还为此戒了半年的酒呢……” 朱棣听着听着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心里思绪万千,“贤妃不是就是那个常常偷看我们玩耍,在去读书的路上给我们好吃的女人吗?呵呵……可笑,她每次给我最多我还以为……” 朱棣怀里的朱高燧突然大叫一声,“父王你捏疼我了!” :。: 第826章 朱棣的变化 小鱼儿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身子一抽挂在脸上的泪珠就吧嗒落在地上,变成一个小小的泥点。 待她手里的纸钱一点点的烧尽,马度上前拍拍她的肩头轻声的道“刚生产完,哭坏了身子,让二爷爷如何安心哪。” 小鱼儿伏地叩了个三个响头这才从地上起身,马度拿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回家吧!” “小鳖哥哥说爷爷是笑着走的,是哥哥让他享了半辈子福,才能走得这样的甘心,妹子替爷爷谢过哥哥了。” “是我没照顾好他才是,他走的突然没受什么苦楚是真的!当时你怀着身子就怕你伤心,这才没有通知你,你不怨哥哥就好。快回吧,不然娃儿又要闹着吃奶了。” 马度带着小鱼儿沿着水泥砌成的石阶缓缓的下了方山,等在下面的张五六道“公爷,家里的仆役刚才来说燕王带着王妃来了。” “他来有什么高兴的,估计没带什么礼物,还要向从前一样在家里蹭吃蹭喝。” “哥哥可别这么说,妹子在北平没少得王妃照顾,每逢年节都会邀平安和我到王府吃饭。举杯遥祝皇上和娘娘的时候,总不忘带上哥哥嫂嫂,还常说哥嫂最疼他!” “真的?算他小子有良心!” 到家里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宋霜的笑声,他们的感情才是真的好,马度的新婚之夜两人差点睡在一张床上了。 “王妃你不知道,当年和我和你舅舅成亲的时候,燕王悄悄的爬到婚房里头与我喝酒……你舅舅的鼻子都气歪了。” 果然,没进门就听见两人说当年的趣事,可为什么自己那个却是那个笑料呢。 “都是外甥从前年少无知,搅了舅舅的新婚之喜,每每思之心中不由得后悔,估计舅舅现在还记恨我呢。” “可不是,也就是你当时年龄小,不然我就把你阉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总算是回来了,燕王和王妃可等你半晌了,要给你世子瞧病呢。” “瞧病?”马度看看徐妙云身边的朱高炽,“世子不是好好的吗?” “还亏你是个大夫,我一个妇人都能瞧得出来世子腿脚不利落。” 朱棣道“舅母说的没错,高炽下来走两步给舅公看看?” “哦!”小胖子朱高炽从椅子上下来在厅里走了两圈,马度才发现这孩子步调确实有点不协调,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忽然想到历史上的明仁宗确实是个跛子,据说到后来都要人架着才能走路,一度让朱棣十分不喜差点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老天爷连朱棣的小蝌蚪也要管吗? 给朱高炽检查了一番,发现上天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影响这孩子可能只是后天环境而已,“滑膜炎而已,只要不是小儿麻痹症就好,你们不让他好好休息,还带着他到处乱跑,落下病根怕是大了真的要残疾了。” 马度顺便捏捏朱高炽的包子脸,“等他身子好了,还得给他减减肥才成!” “哇……” 被马度这么一捏,朱高炽的嘴巴一咧就哭了起来,含在嘴里的棒棒糖也掉在了地上。 “舅舅欺负我儿子太过分了!”朱棣打掉马度的手从地上捡起脏兮兮棒棒糖重新的塞进儿子嘴里,于是两个人就被宋霜和徐妙云撵了出来。 “一点尘土嘛,有个什么关系,我在漠北每天都要吃二两沙子。” 两人出了家门四处闲逛,朱棣伸手揪了片杨树叶子咬在嘴里放眼眺望,“才短短几年,方山似乎又变了模样,可总能看见几样熟悉的景物。” “这不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亲王该发的感慨,听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五十了呢。” “外甥在方山住了多年,这儿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感触自然多了!”朱棣指着远处冒着白气鸣叫的火车,“那大家伙可真是厉害,我就是坐它来方山的,舅舅能不能在北平也给我弄一个!” “你要它做什么,那里不是有运河吗?” “莫要提运河了整天的淤塞,运的东西还少,来的时候就给它耽搁了。俺想着直沽有港口,还有大海船可以通南北海外。在直沪和北平之间弄几条这样的铁路,再弄几挂火车,这北平就算是靠了海,物资往来就方便许多。” “京津一体化”这概念就算再过六百多年也算是先进了,有这样的眼光不愧是那个开启大航海时代的皇帝。 马度笑笑道“我老是觉得你一脑袋的腱子肉,没想到也有这样的眼光。” “瞧舅舅说的,外甥是在书院读书时间最长的学生,学问不深眼光还是有的。走,咱们去书院吧,说起来我还挺想书院的饭的。” 这种感觉马度大约可以理解,当年不知道在心里问候了多少次高中食堂的厨子,可是回了母校总是不忘会回味一下,果然多年过去厨子还是没有换。 朱棣把各种菜色都盛了一碗摆了个半个桌子,挨个的品尝的,他夹了一个大肉丸子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着,又使劲的刨了两口米饭,吧唧吧唧嚼得一嘴的油光,“嗯,好吃!还是那个味道!舅舅也吃呀!” “我见天的吃,早腻了。” “舅舅不吃我就喊旁人吃了!”朱棣喊了好几个学生过来与他同食。 燕王殿下在漠北和蒙古人大战生擒蒙元皇帝,在学生们眼中简直就是神人一样的存在,众学生对他颇多敬仰。 朱棣也不摆王爷的架子,与众学生大声说笑,不时提及自己当年在书院读书时候的旧事,还说自己是书院资历最久的学生,似乎这个没什么好骄傲的。 从前只觉得朱棣大咧咧,现在才发现他真的很能侃,从书院旧事聊到漠北大战,再从漠北谈到北平风物,接下来就听他夸北平如何得好了。 这套路似乎有点熟悉啊,曾经似乎有一个贵州来的女人也在书院里这么干过。如果说一个边陲土司吸引力还有限的话,那么一个手握军政大权的亲王吸引力便相当的大了,一顿饭下来已经有人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要跟朱棣去边疆建功立业了。都是猴精猴精的年轻人,可是一旦遇到真正的政治流氓,便立刻显得稚嫩了。 忽悠了学生朱棣还不罢休,又参观了书院实验室和书院的校办工厂,这副励精图治的模样可不像是参观母校那么简单。 回家的路上朱棣笑呵呵的道“好些年没回来,不曾想书院出了那么多的新玩意儿,北平也不能少了,舅舅可得照样给北平弄上一套。” 马度憋了半点的疑问不由得问出来,“老四,你想做什么?” 第827章 病危 朱棣回过头来笑呵呵的道:“舅舅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殿下还记得成亲之后回北平,微臣在码头上问过你的话吗?” 朱棣咧着嘴笑道:“记得,怎会不记得,舅舅当初问我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马度追问道:“所以你现在的想法变了?” 朱棣正色道:“舅舅何来此言?只因着我在书院里面招揽学生,就让舅舅对我起了疑心?我不过是想让北平的百姓生活的更好一些,难道非要让我学二哥那般在西安胡作非为舅舅才觉得是对的?” “这……如果殿下只是这般想的话,那是微臣想多了,这就殿下赔罪了还不行吗?不过蒙元覆灭,怕是皇上今后会约束你们的权利,政务上的事情自有地方官,你还是少掺和得好,做个逍遥王爷不好吗?” “舅舅的金玉良言我不会当耳旁风,不过我是真的为北平百姓好。妙云无事时常拉着我到乡间市井私访,才知道小民的辛酸,也想他们过上像舅舅家里的佃户一样的日子。” “你能这么说真叫我欣慰啊,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看来妙云对你的影响不小啊!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旁人不让你做王爷,舅舅自有别的好去处安顿你。” 朱棣狡黠的笑了笑,“舅舅是打算把我安顿到哪儿?南洋?东胜洲?还是南胜洲?就怕舅舅自己提前跑了,我到时候带着一家老小找不见您呀!” “呃……这事儿你知道了?是你岳父说给你听的?我那还不给皇上吓得!” 朱棣勾住马度的肩膀,“从前一直觉得舅舅在父皇跟前肆无忌惮,让我好不羡慕,现在才知舅舅是外强中干,心里头也是怕的。” “开玩笑,也不瞧瞧你老子是什么人,别说是人了,就是百兽见了他也会退避,你没发现谨身殿上头从来都没有鸟雀驻足的嘛。” “哈哈……舅舅你这番的编排父皇,看我回头不向父皇告状!” “去告就是,我带着全家跑路都被他逮了个正着,还怕他知道我编排他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赶紧的把胳膊拿下来,你这五大三粗的压得我腰都快断了。” 朱棣充耳不闻,“舅舅,海外到底有什么值得您抛家舍业的,那东胜洲真的有金山吗?” “海外蛮荒能有什么,哪里有大明繁华,可好好的土地不占了,以后都要便宜给了旁人,那般辽阔无垠的土地,难道还算不上是金山,子孙后代可是享用不尽哪!” 朱棣小声的道:“关键是天高水远父皇管不着,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家里,正等着晚饭上大喝一场呢,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就见张五六扶着一个宦官进了来。 那宦官气喘吁吁的道:“国舅爷,娘娘病倒了,皇上急诏您入宫看诊呢。” 马度闻言不由得蹭的站了起来,“娘娘是个什么病症!” “奴婢不知,娘娘不让御医看诊哪,皇上这才让人请您进宫的!” “火车这会儿应该还没熄火呢,五六赶紧的把车准备好!”马度吩咐一声就寻了看病的家什往皇宫里面赶。 火车轰隆隆的动起来,天上乌云犹如泼墨一般迅速的遮盖了整个天空,天色迅速的黑了下来,劲风从窗户外面冲车厢,吹得马度的头发一片凌乱,他心里头隐隐的有一种不好预感。 “昨天你见娘娘的时候,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吗?” “昨日和母亲说了半晌的话,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妥。”朱棣扭过头去看着窗外,天色和他的脸色差不多,几乎要滴出水来。 “但愿没事才好……”马度声音被一道惊雷撕裂,劲风夹杂雨水冲进车厢。 雨下得很大宛如瓢泼雨浇,打伞也是无用,马度和朱棣两人刚一下车就被淋了个通透,等入了宫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浑身冰凉刺骨。 顾不得换衣裳两人急匆匆的进了中宫,殿门边上围着一群的宫人哭天抹泪的,还有好些个太医低头垂手站在一旁,见马度进来人人都送了一口气。 两人进了里间,只见马大脚躺在床上,只见她胸口不停的起伏着,面如金纸难看到了极点。 老朱低着脑袋坐在一旁,朱标侍立在侧两眼发红,见了马度进来忙道:“舅舅你可来了!” 老朱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玄重快来给皇后瞧瞧!” 马大脚微闭着眼睛缓缓睁开,见了马度便用微弱的声音道:“玄重莫要给我诊治,我自己的身子我是知道的,不再白费力气了。” 老朱和声道:“皇后说什么丧气话,玄重的本事你还不知道,雄英伤的那么厉害,还不是给他治好了,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马大脚说着眉毛就拧成了一团,又闭上了嘴巴。 马度凑到跟前轻声的问道:“娘娘哪儿不舒服告诉微臣。”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眉毛才缓缓的舒展开,“我心头疼,火辣辣又像是针扎一样!” 马度取过听诊器和血压计给她完了安慰道:“没事的,您只是岔了气,多休一下就好了,微臣让外面的御医给你开点药。” 马度起身到了外间咬着牙吩咐道:“你们就按心疼病给娘娘开活血化瘀的药,记得要最大的剂量,越快越好!留一个针术好的,给娘娘施针!” 几个御医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去了,以他们的手段自然也诊断的出来,可是按照马度的吩咐去做,出了漏子自然是马度背锅。 马度刚一转身就看见老朱父子,朱标抓着马度的胳膊道:“舅舅说母亲得的是心疼病吗?” 马度微微点头,“多半是了!” 老朱同样紧张抓住马度的另外一只胳膊道:“你没弄错吧,我小时候庄子里有个老汉得了心疼病,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 老朱是真的急了,连皇帝的自称都不用了,马度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两只钳子紧紧的夹着。 “这个不好说,有的看着十分健壮的人从未有过心疼病的症状,突然一下子就没了。有的人出现了症状靠着药石之力好好歹歹也能拖个一二十年,只要不是堵了心窍就没有大问题。” “那……那要是堵了心窍呢?” “重者片刻即逝,若是只堵了细微的心窍,最多十天半月煎熬而亡。” 朱标哽咽道:“母后她没有堵了心窍?” 不能心脏造影,马度怎么可能知道有没有血管栓塞,他不停的摇着头,“我不知道……” 老朱使劲扔下马度的胳膊,两眼发红像是一头野兽吼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舅舅你不是能输血吗?输我的血给母后续命!”朱标把袖子撸了起来。 “要输也输朕的,朕是真龙天子!” “舅舅抽我的,我身体壮血多!” 看着眼前两黑一白三条胳膊,马度痛苦的抱着脑袋蹲了下去泣声道:“没用的!” :。: 第828章 煎熬 绿儿拿梳子轻轻的给马大脚整理着鬓角,整齐得就像是刻上去的一丝不乱,又拿了粉扑子轻轻的给她在脸上抹了,蜡黄的脸色才稍微的好看一些。狂沙文学网 马大脚对着镜子微微点头,这才吩咐道:“绿儿把人都叫进来吧。” 朱标立刻劝道:“母后的体刚刚好了一点,还不宜见客,舅舅你说是吧。” 马度附和道:“太子说的没错,娘娘当好生静养才是!” “是啊,娘娘,这些人心里头未必安的是好心。” 两天的时间用最大剂量的药,让马大脚的病稍稍的缓了那么一丁点,也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事似乎正慢慢步入马度最不希望的糟糕地步。他干脆就住在宫里,把绿儿从家里叫来一同的伺候马大脚。 “呵呵……管她什么好心坏心,都是本宫的故人。如今本宫要走了,怎能不与她们见上一面叙叙旧呢。” “娘娘只是微恙小疾,只要好好生调养一定会痊愈的。” “我自己的体我还不知道,若是小病你会整天的待在这儿陪着我。” 只说几句马大脚的喘息又开始急促起来,马度连忙的拿两颗硝酸甘油放在她舌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的平静。 硝酸甘油自然是朱鼓捣炸药时弄出来的,老朱一开始听说是做炸药用的差点没把马度踹翻。 绿儿红着眼睛应了一声,到外间引了众妃子进来,众人齐齐的给马大脚请安见礼,马大脚如平常那般微一抬手请她们起落座,与她们叙话攀谈神自若一如往常。 马度在一旁看得着实心酸,悄悄的出来在门廊下面唉声叹气。 “舅舅,母后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后传来朱棣轻声的询问。 马度摇摇头道:“不知。” “唉……”朱棣叹着气蹲下,沮丧的用手挠了挠头皮,“舅舅都说不知,可怜母后其实没享几清福……哎哟!” 话没说完,就有一只大脚将他踹翻,只见老朱沉着脸站在一旁,低声的呵斥道:“胡说八道,当心让皇后听见。” 骂完了朱棣,老朱又看看马度,面带悲戚的道:“玄重,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周王已经带着几个学生在硝酸甘油的注液了,估计很快就能出来,也许对娘娘的病有用吧。” “也许有用?朕看是你没用!”老朱不忿在马度的大腿上踹了一脚,马度连连后退险些一股坐在地上。 老朱看也不看伸手在脸上抹了抹,让自己露出一脸和煦笑缓步进了里间,接着就听见他道:“呵呵……皇后怎么起来了快到上躺着……你们这些人一点眼色也没有,皇后子不好还要她陪你们说话,都赶紧的回自己宫里去。” 千万不要以为老朱突然之间换了子,这几在马大脚跟前他就像是一位温柔贴心的丈夫,可是一旦出了马大脚的视线就变成一头狂暴的魔龙,一个不顺眼便要将人撕成碎片。 一双双美丽的绣花鞋从眼前经过,坐在台阶上的马度无心观赏,他抱着脑袋心中难过不已,感叹历史的惯如此之强,即便他从多年前就开始为之防范,仍旧无法将马大脚的命运推离原来的轨迹。 妃嫔们走了,中宫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安静,只隐隐得听见老朱和马大脚轻声的叙话。 “听说皇后生病,钦天监正说可开坛做法,让勋贵百官为皇后祈祷祭祀,朕觉得这法子不错。” 坐在马度边的朱棣轻声的嘀咕了一句,“这钦天监正真是不知死活,怕是以为舅舅定能救得了母后,想分一份功劳呢,母后若有好歹,他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只听见屋里马大脚回道:“生死乃是宿命,祈祷祭祀又有何用,陛下万勿让人去做,不然臣妾的清名可就毁了。” “好,好,好,朕不让人去做就是,老五正在鼓捣新药,玄重说只要把药汁打进你的体里面便好了。” “嗯,老五鼓捣出来的药是好用。可再好的药也是治得了病救不了命,臣妾自知命不久矣。心中有事相求陛下。” “你我夫妻谈何求字,有事你只管说就是,朕没有不应承的!” “臣妾的病不是人力所能治的,若有不测陛下切莫因妾之故怪罪玄重和那些御医。” “皇后的病一定会好的,千万别再说什么丧气话。”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又听见老朱问道:“皇后可还有何念想?” “惟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所得也!” 马大脚并没有听从老朱的劝告,接下来的时间她依旧在接待前来探病请安的人,有皇子公主也有朝廷命妇,甚至是曾经服侍过她的某个宦官宫女。 她不顾病痛并非是在彰显国母的仪态,而是在与这个世界告别,马度看得出来她眼中眷恋与不舍。 宋霜红着眼睛从宫里出来,用拳头使劲的捶着马度的口,“你的好本事呢,如何不施展出来救救娘娘。” 马度没有回话也没抵挡,宋霜的拳头就和老朱抬起的大脚一样,反倒是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些,当所有人把希望寄予自己,可偏偏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煎熬难以言述。 徐妙云伸手拉住宋霜,“舅母莫要再责难舅舅了,他心里一定比我们还难过。舅母跟我先回王府吧,明再来看母后,我们呆在这里反倒是添乱。” “对了,碧琳呢?” 宋霜拿帕子在眼角擦了擦,“还在里头陪娘娘说话呢。” 马度点点头进到里,只见马大脚坐在头,从前的木匣子里头拿出一个发簪来,“碧琳过来!” 碧琳连忙的把脑袋凑过去,马大脚颤巍巍的将簪子插在碧琳的头上,“姑母怕是见不着碧琳出嫁了,这是当年姑母出家的时候义父给我备的嫁妆。我没有女儿,这些就赠给你了。” “多谢娘娘赏赐碧琳就收下了!”碧琳接过匣子,“爹爹一定会把娘娘的病治好的,碧琳成亲的时候要戴上这些首饰,让娘娘亲眼瞧瞧。” “好,等姑母病好了亲眼看着碧琳出嫁。徐家的那小子,碧琳可还中意吗?” 碧琳吐了吐舌头,“那小子呆呆愣愣的没什么好!” “呵呵……呆些愣些没什么不好,碧琳脸红了看来还是中意那小子的。昨徐夫人来看我,说你以后会带着徐辉祖出海去东胜洲可是真的,她还让我劝你来着。” 碧琳点点头回道:“是真的,娘娘也希望碧琳在家相夫教子不要出海吗?” “那倒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即便是吃糠咽菜也是甜的,若不是自己想要的,居大厦穿华服也未必幸福……” 马大脚的气息渐渐粗重起来,一直静坐在一旁的朱标连忙取出硝酸甘油放在马大脚嘴里。马度连忙把碧琳撵了出去,招呼外间候着的大夫给马大脚施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算平静下来。 朱标凑上前去问道:“母后可好些了。” “好多了!”马大脚点点头突然冲着马度伸出手来,“把药给我。” “药在太子哪儿,况且这硝酸甘油不好服用太多。” 马大脚微微的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个药,是你从前给老曹国公用的那种,你是大夫你知道我有多么的煎熬。” “母后万万不能啊!那药虽能减轻病痛却无异于饮鸩止渴,母后……呜呜呜……” 朱标说着已经是伏在边哭了起来,马大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儿莫要难过,母后活着自己受苦不说,你们也要一样受煎熬,看看才几天都受的没人形了。”富品中文 第829章 归天 即便不忍看着马大脚这般的痛苦,马度也残酷不到给她喂鸦片,毕竟她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让自己敬爱又爱护自己的人。 煎熬让时间过得很慢,可所有人都知道时间不多了,又希望时间过得更慢一点,因为在煎熬过后并不是解脱,而是巨大的悲痛。 向来勤政的老朱已经不上朝了每天都窝在中宫,可这并不能让马大脚的病情有任何的好转,即便是用了硝酸甘油的注射液也无济于事。 起身洗漱完了的老朱,从绿儿手里接过早餐放在床边轻声的唤道:“皇后,皇后……” 连唤了两声马大脚都没有醒,老朱的脸色立刻变了,颤着手要去试她的鼻息。不等他的手伸过去,马大脚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老朱的手立刻改落在她的肩头,笑道:“皇后吃早膳了,有你宿州老家的烙饼。”. 马大脚问道:“陛下今天怎得又没上朝。” “近日朝堂无事,朕正好落个清闲。”他说着将马大脚扶了起来,接过绿儿手中的毛巾,仔细的给马大脚擦着手脸,“皇后今天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看样子病是要好了。” “嗯,是皇上照料得周到。”马大脚笑着点头,“这桌上的烙饼是谁做的,挺像样子,还有酿豆腐。” “自然是你们宿州人做的,玄重的手艺太子打的下手,这酿豆腐是绿儿做的。” “看不出来的玄重还有这样本事!” “你还夸他,你是不知道他糟蹋了多少的白面。”老朱拿过一张烙饼往里面卷了一些酸豆角和酿豆腐递给马大脚,“先尝尝!” 马大脚接过来轻轻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着,“劲道,是那么一回事。绿儿的酿豆腐也得本宫的真传!” “呵呵……皇后高兴,赏绿儿银百两锦缎十匹!” 赏赐宫人这种事情老朱可是不常干的,绿儿连忙叩首谢恩,“多谢陛下,娘娘赏赐!” “起来吧!烙饼太干皇后再喝口粥,这蜜枣是湖北进贡来的,甜着呢” 马大脚低头连粥带枣一起吞进嘴里,在嘴里嚼了两下,“确实甜!” “皇后喜欢,明年再让湖北布政使司多进贡一点,把枣核吐出来!” 马大脚把枣核吐到老朱手里问道:“怎得不见标儿、玄重他们几个!” “在外间吃饭呢,问他们作甚,这些个混账一个个锦衣玉食长大,可不如朕会伺候人!” 说话间元生步入里间轻声的禀告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杨书平在谨身殿侯见呢。” “没瞧见朕和皇后吃饭呢吗,回头再说!” 元生到了老朱跟前附耳嘀咕几句,老朱眼中一抹杀意一闪而过,他扭头对马大脚道:“朕有些小事要处置,去去就回。” “政事要紧!”马大脚把手搭在老朱的手背上,“望皇上能宽容御下,只当是替臣妾积德了。” 老朱把手搁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皇后放心,朕心里有数!” 他起身到了外间,对正围着桌子吃饭的马度和朱家三兄弟道:“朕去处理一点事,你们几个去照看皇后吧,莫要哭哭啼啼的说些扫兴的话,尤其是太子。” 朱标起身拱手道:“父皇尽管去忙这里交给儿臣,绝不做败兴的事。” 几人稀里呼噜的将碗里的饭刨了个干净便去了里间,马度开口便问道:“娘娘,微臣的做得烙饼可合口吗?” “还行,入得了口。皇上说你可没少糟蹋白面!” “皇上就是抠门儿,一点白面也看在眼里。”见马大脚要起身,马度连忙的上前摁住,“娘娘,别起来在床上躺着就好。” “躺了这些天,我身子都要僵了。”马大脚怔怔的望着窗外,“今天的风和日丽,我要到外面透透气。” 朱标果然很听老朱的话,“舅舅,既然母后喜欢让她出门就是,她走不得路咱们可以把她放在步辇上抬着。” “好主意,绿儿给快给本宫装扮。” 见马大脚兴致似乎格外的高,精神也十分的好,马度变不再拦阻。绿儿立刻服侍马大脚穿衣上妆梳洗打扮。朱棣找来步辇,他身高力大抱着马大脚坐了上去,让宦官抬着出了门,一路往御花园里去了。 正是春末时分暖风熏人好不舒服,御花园中树碧草青,百花争奇斗艳,蜂蝶飞舞,生机盎然。 马大脚低头看看艳丽的芍药,“这几株芍药是本宫前年亲手种下的,已经长大这么大了,开得真好!” 朱橚伸手摘了一朵下来,马大脚伸手打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摘它做什么!” “儿臣是想摘下来,让母后瞧得清楚些。” “它开得好就成,我瞧得清楚与否不那么重要。” “摘了就摘了已是放不回去了!”马度从朱橚手里拿过芍药踮起脚尖,“娘娘低下头,微臣给您簪上!” “呵呵……白发红花笑死个人了。”马大脚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缓缓垂了一下脑袋任马度给她簪上,她伸手扶了扶,“好,咱们去太液池!” 太液池很大直通玄武湖,艳阳之下波光粼粼,岸边有不少天鹅惬意的游弋,修长的颈项映在水中,勾勒出优美的圆弧。 有的天鹅屁股后面还跟着出生不久小天鹅,毛茸茸的,张着嘴发出稚嫩的鸣叫,煞是可爱。 见了坐在步辇上的马大脚,不少天鹅扑棱着翅膀游了过来。 “好久没来了,难得你们还记得本宫。”马大脚笑呵呵的似在跟人说话。 天鹅也热情的回应,伸长了脖子嘎嘎的叫着讨食吃,绿儿从附近的亭子里头取来豆渣麦麸做得的饲料撒在地上,天鹅一哄而上抢食起来。 朱棣笑道:“这天鹅一点傲气都没有快跟家鸭差不多了,看这个胖的怕是飞不动了。”说着就抬腿踢了一个白天鹅一脚,那天鹅扭头就冲着朱棣的脚上来了下,引得众人大笑。 “这扁毛畜生还挺厉害,咬人怪疼的,回头就把你宰了给母后补身子!” 绿儿道:“这是小白,娘娘可宝贝着呢,可杀不得。” 马度问道:“它也叫小白?” “只准你的爱宠叫小白,我的爱宠就不能叫小白了。”马大脚让宦官放下步辇,那白天鹅果然凑了上来,把脑袋在她腿疼上蹭了蹭,马大脚伸手摸了摸它修长的脖颈,“本宫照看不了你了,能走就早点走吧,免得日后做了旁人的盘中餐。” 马度心中一颤,似乎觉得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马大脚靠到椅背上,脸色已经不似刚出门时那般好看,“本宫累了,回去吧!” 众人立刻抬着马大脚往回走,走了没多远马大脚突然喊停,朱标上前问道:“母后可是有哪里不适?” 马大脚伸手指了指一个歪脖子的柳树,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下面吊着一个秋千,有些简陋,八成是哪个宫女弄来玩耍的。 朱标一看便明白,轻声的问道:“母后可是想荡秋千?” “嗯,扶……扶本宫上去。” 朱标嘴巴嗫嚅了两下,似想劝阻又把话咽了下去,让宦官把步辇放下上前搀住马大脚,扶着她坐上秋千,可她病重如何能坐的稳。 “舅舅,你一同坐上吧去扶住母后。” 木板有些窄勉强容得两人坐下,马度一手抓着绳子另外一手揽住马大脚的后背,隐约可以感觉的到在她的身体里面那急促又凌乱的颤抖。 “阿姐,可还撑得住吗?” “嗯,撑得住。” 马度冲着朱家兄弟人打了眼色,三人就抓着绳索轻轻的晃了起来,秋千荡得很轻柔就像是被风吹拂一样。 “玄重,给阿姐唱歌曲儿吧,我知道你会的。” 马度扭过头看看靠在自己身上马大脚,“不知道阿姐想听什么样的?” “要轻快的,我要高高兴兴的走。” “母后!”朱标轻叹一声脸上已经是热泪纵横,朱棣把脑袋望向别处,朱橚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哭什么,母后说了要高兴高兴的走。玄重,唱吧。” “阿姐听好了!”马度笑着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唱道:“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叽叽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在场人都侧耳听着,不一定每个人都听得明白,可大约都知道唱的是童年。不分尊卑这是所有人都经历的,一时间人人都陷入幸或不幸的过往,悲伤的气氛也被欢快的歌声冲淡了许多。 朱家三兄弟却一直在无声的抽泣,谁叫他们的童年都与秋千上的女人扯不开,可心头的痛楚却歌声中少了几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着长大的童年。” 唱罢,马度的脚在地上一点,秋千缓缓的停了下来。 朱标拿袖子一抹眼泪,“母后,还是先回中宫吧。” 马后没有回应,她的脑袋靠在马度的肩头似是睡着了。 马度已是泪如泉涌抽噎道:“娘娘归天了!” 头顶响起一声嘹亮的鸣叫,一只胖胖的白天鹅在树上盘桓了两圈,一个转身往西天飞去…… :。: 第830章 深情的老朱 “皇后!皇后!啊呜……”老朱泪流满面哭嚎着进了中宫,一瞧见跪在殿外的马度几人,怒不可遏的冲了上去,大脚一抬就摔在了朱棣的身上 饶是朱棣身材魁梧,也是被他一脚踹得四脚朝天,马度就更惨了一连打了两个滚,脑袋磕在石阶上才算是停了下来。 朱橚也被他一个巴掌抽倒在地,储君的待遇则是要好了许多,老朱的巴掌在朱标脸边上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朕才走了多大一会儿皇后就没了,你们几个是怎么照看的!”老朱满脸泪痕却咬牙切齿狰狞的吓人。 朱标伏地泣道:“母后的走得很安详。” “再怎么安详,人也是没了!”老朱重重的一甩袍袖,看看旁边的伏地颤抖的几个御医,“全都给朕若出去斩了,把中宫的宦官宫女看押起来,待皇后出殡之日尽数陪葬继续伺候皇后!” 老朱此言一出,满宫哀嚎,宦官、宫女和御医一个个的磕头如捣蒜,哭嚎着求饶。可老朱似乎早有打算,随身带着的锦衣卫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去。 这时只听见有人冷冷的笑道:“哈哈……杀啊!杀啊!接着杀啊!陛下把娘娘害死了还不够了,连她的遗愿也不尊重,算什么大丈夫!” 老朱扭头望去眼中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只见马度从地上爬了起来,额头嘴角都带血,呲牙咧嘴同样的面色狰狞。 “嘿嘿……”老朱狞笑着上前一步揪住马度衣领子,“你说朕害死了皇后?嗯?” 他低下头发现同样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顺着胳膊望去不是马度的又是谁的。 上是一次被人揪住衣领,好像是在濠州郭天叙把他扔进牢房的时候。妻子为他奔走求情,为了让在他有口吃的,把烙饼塞进怀里偷偷送进牢房烫的胸口都是血泡。 他当时暗恨不已,从牢里出来就了钟离老家招募士卒,打造了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队伍,再没有人敢这样揪住他的衣领,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老朱竟然笑出声来,“真是有种,你倒是说说朕是怎么害死了皇后,说不出个道道来朕就让你给皇后陪葬!” “父皇,舅舅他也是难过极了,才说了糊涂话,您可不要当真。舅舅,你还不赶紧的把手松开!” 三个便宜外甥连忙的给马度求情,这个时候老朱要能听进去劝那才是怪了。 “哼!陪葬!娘娘就是死在陛下这两个字上。娘娘仁爱连蝼蚁的性命都不肯伤,可陛下视人命如草芥!” 老朱手握的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衣领就像是钢丝深深勒进马度的皮肉里,“朕杀得都是乱臣贼子贪官污吏,你觉得他们就不该死吗!” “就没有无辜受冤的!”马度瞪着眼睛吼道:“娘娘患病有大半年了,可为何不请太医诊治,陛下想过没有!” “你说皇后患病大半年了?” “没错!娘娘忍了大半年了,即便发病之时能有太医及时施针用药,也不至于此。娘娘坚决不让太医诊治,因为她知道自己病来势汹汹,太医若是治不好陛下必定杀太医泄愤。若非陛下嗜杀成性,娘娘怎会有这样的顾忌!” 朱标拉住马度,“舅舅不要再说了,母后殡天最伤心的就是父皇了!” “大半年了?”老朱浓眉一挑眼中一抹愧色一闪而过,面上的狰狞也缓了下来,他重重的一推将马度掷在地上,“给朕滚!把他给朕扔出宫去!” 马度摔得七荤八素,不等他起身就有几个锦衣卫抓住他的手脚抬向宫外。 老朱扭头看着马度被抬出门了,突然呼号一声奔向殿内,“皇后啊!皇后啊!啊呜……他们都怨朕,他们都怨朕,你心里头也怨朕吧。皇后,呜呜……” 即使被抬出了宫,马度依然听得清老朱的哭嚎,悲痛之中夹杂着愧疚。他的伤心不是装的,马后不仅仅是他患难与共的妻子,还是他最坚定的创业伙伴,更是他最好的老师和臣子,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老朱。 朱标说的没错,马后殡天最伤心的人便是老朱了,马度的哀痛可能不及老朱的百分之一,可是心里头就是怨他,无法释怀。 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便飞了起来,接着就重重的落在地上,直摔得他眼前直冒金星,几个锦衣卫拱拱手,“公爷得罪了,您今天能活着出宫已是娘娘在天之灵保佑了。” 马度充耳不闻,眨巴着眼睛望着望着湛蓝的天空,看着一朵朵的白云从眼前飘过,不知道还以为他被摔昏了。 直到宫里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才踉跄起身捂着耳朵离开。没有回家,离了皇宫就去了在城里的宅子,吩咐仆役回方山把宋霜接来,一头扎在床上倒头就睡,他要养精蓄锐迎接马后的葬礼。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间,一抬头就瞧见,昏黄的烛光下宋霜正手持针线缝制孝服,还不时的拿针头撩一下鬓角,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还是头一次见你做针线。” “哎呀!吓我一跳,扎手上了!”宋霜把指头凑在烛火下面,一个血珠缓缓的冒了出来。 “真是禁不住夸。”马度拿过她的手放在嘴里吸了两下,“好了!” “恶心!”宋霜把湿漉漉的手指在马度身上蹭了蹭,“我的女红虽然不好,可是缝个孝服还是没有问题的,你要是不吓我才不会扎手上。”她止住话头又问道:“嗯,娘娘走得时候安详吗?” “安详。” “那你还这么伤心,磕头都把脑袋磕破了,刚才梦里头还在哭哩,枕头都湿了。二爷爷走的时候,没见你这般难过。” “不一样,娘娘原不该这么早就走的,我以为她躲过了灾厄,便不及从前上心,心里头怨自己。” “如今说这些已是于事无补,夫君节哀顺变,帮着皇上料理娘娘的丧事才是。”宋霜把孝服在马度身上比划了一下,“这是宫里送来的布料,妾身连夜做好了,明日便用得着了。” 她又拿出一张黄纸来,“这是和布料一起送来的,城中各处都有张贴,说是皇上为娘娘葬礼立下的规矩,可见皇上对娘娘一片情深哪!” 马度接过那黄纸仔细的看了看,老朱为大丧期间总共立下十六条规矩,他自己伤心便要天下人一起难过,“皇上确实情深,这般盛大的葬礼怕是大明今后也不会有了,可终究是葬礼。” :。: 第831章 伤心人 马后的葬礼应该是大明规格最高的葬礼了,老朱的葬礼也远不如其规模宏大。 举一个例子,老朱驾崩前曾交代丧事从简,“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而马后的则是,“凡内外百官,仍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除。” 古代讲究守孝三年实际上只有二十七个月,以日代月也就是二十七天,老朱这是让臣民当做死了亲娘一样的给马侯守孝,比老朱自己整整多出二十四天。 类似的规矩老朱整整列了十六条之多,每一条的规矩都超出他日后的葬礼规格。相信不会有哪个不肖子孙,敢把葬礼弄的比老朱这个祖宗的规格还高。 所以说马后的葬礼是整个大明王朝规格最高没有错,老百姓还好说,可是官员们就要跟着遭罪了。 第二日天没亮,马度就和宋霜一同起身徒步赶往皇城。城中一片肃静,家家户户门前都用木棍挑着一条条的白纸晨风一吹哗啦啦的作响。 有大户人家还用白纸白布包了门框,声色犬马之地的秦淮河同样未能幸免,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素白,更是没有乱耳的丝竹之声。 可怕的是街上没有什么人,连小贩都不摆摊了,若不是还有身着素服的兵马指挥使士卒沿街巡视,还以为是到了鬼城。 马度和宋霜两人到了皇城附近便分手,按照老朱的定下的规矩,文官一品到三品,武官一品到五品的命妇要身着麻衣去首饰妆容,从东华门入宫去中宫哭灵。 京中所有入流官员一律身着素服从奉天门入宫,在右顺门外入临行礼致哀,三日而止,京外的官员、命妇天下军民皆不能免。 马度到了奉天门外的时候,已是占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平常没资格上朝的小官都来了,人虽然不少却不像从前那般交谈,一个个的垂手而立等着入宫。 “先生节哀顺变!”有人凑到马度身边轻声的问候。 马度定睛一看见是齐泰在向自己施礼,皇后殡天情理上除了皇上、皇子皇孙,最悲伤的便应该是他这个国舅了,向他致哀再合情理不过。 马度拱手还礼,“多谢了,赶紧的回去站着吧,莫要被御史弹劾了。” 刚打发了齐泰又来了陈瑛,学生弟子多了也是麻烦,文官武将见状也都过来致意,等他到了队伍前头已是不知还了多少的礼。 “今日自是你打头。”徐达把位置让给马度,他拍拍马度的肩膀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放开些。” “嗯!”马度点点头向左右看了看,“李公没来吗?” “没有,说是犯了腰疾起不得身。”徐达轻声的问道:“昨天你和皇上起了冲突了?” “你怎得知道?” “看你脑袋上的伤就知道不是磕头磕的,皇上正是难过的时候,你切莫触他的霉头。皇后殡天可少了一个给你说情递话的人,日后当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听徐达这么说,马度又觉得心头一痛,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关爱自己的人,他再不想多言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待日上三竿,宫门这才开启。 百官垂首而入,宫墙宫门一片素缟,脚下尽是雪白的纸钱,好似未化的积雪一片一片的。 马度带着百官绕过内五龙桥行至右顺门外,这里有早就搭好了一个偌大的灵堂。马度步入灵堂之中立刻哀乐齐鸣,供桌上摆着一个偌大的令牌,上写着“孝慈贞化哲顺仁徽成天育圣至德高皇后之灵位”。 灵前有一个偌大的青铜香炉,插满了一尺多长的檀香,袅袅青烟溢满了整个灵堂,足利义满拿了三支长长檀香引燃,递到马度手里。 随着太常寺官员的唱和,马度手捧檀香麻木的带着百官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百官大声的哀嚎痛苦,马度则是默默流泪,三叩九拜完了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才让起身。 因为老朱辍朝百日,众官员便也不用去上早朝了,从灵堂之中依次退出各自回衙办公。 马度出了灵堂准备往右顺门而去,足利义满连忙的拦住,“国舅爷这是要去哪儿?” “明知故问,本公要去中宫帮忙操办丧事。”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早就猜到了国舅爷会这么说,让奴婢带话儿给你呢。” “哦?皇上有什么话?” 足利义满的嘴唇轻启,“滚!” 滚就滚,让老朱自己操办累死算逑,马度一甩袍袖出了宫。已经到家的宋霜见马度回来便问道:“夫君怎得回来了,不是说要留在宫里帮着操办丧事吗?” “皇上有那么多的忠臣孝子用不着我!” “皇上还生你的气呢,今天妾身在宫里见着绿儿了,她都把昨天的事给我说了,妾身都听着都是一身冷汗,你怎么敢跟皇上顶牛!” “顶也顶了现在说这些不是晚了,娘娘的丧事如何了?” 宋霜回道:“已是入了棺椁了,听绿儿说是皇上亲自给娘娘更衣送入棺椁的。你交给我的那半个阴阳鱼的玉佩也交给了太子,跟娘娘那块合二为一,做了陪葬了。” “那就好了,收拾一下咱们回乡下吧。” “这就回家?不是说后面还有好些事吗?” “嗯,我每天早早乘火车赶来的就是。” 这个时候不管和朱标一起抱头痛哭,还是不顾疲惫的帮忙操办丧事,都能减轻自己心里的哀伤,可老朱不给他这个机会,这是对自己的报复。 马度不愿意在城里沉浸在哀伤里不能自拔,这个时候还是回乡下的好,她和宋霜当下收拾了东西立刻出城。 这个时间没有火车,就去秦淮河的码头叫了一艘船,刚要出水门就见一艘大船挤了进来,把他们的坐船撞到一边。 张五六站在船头跳着脚大骂,“哪家的王八蛋不长眼,知道不知道船里头坐的是谁,船要是翻了等着吃官司吧。” “五六不要再跳了,旁人撞不翻你也要跳翻了。” 大船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喊道:“爹,是我啊!” “中秋?你回来了!小骉公子呢!” 接着小骉便探出头来笑道:“五六大叔我在这儿哩!爹爹可在船上吗?爹爹快出来,瞧瞧孩儿带谁回来了!” 马度刚要从船舱里起身,就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玄重!玄重!快出来啊!想不到吧,我回来了!哈哈……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原本应该在昆明的沐英此刻会出现在应天,听他这欢欣雀跃的声音,八成还不知道皇后去世的事情。 马度愣了一下之后,手忙脚乱的开始脱孝服。 “这么大的事情的你以为能瞒得住,怕是他一下船就发现了。” “知道瞒不住,也好慢慢给他说,他心里受不住的。”马度扯下身上的孝服出了船舱,看着旁边大船上探出脑袋来的沐英笑骂道:“你这厮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还以为见了鬼呢。” “嘿嘿……我就是故意要给你个惊喜!船老大赶紧的靠岸!快点!” 马度也让船夫停船,沐英的大船刚刚停稳,不等他下来马度就上了船去,沐英上来就给马度一个熊抱,“可想死我了!你是不知道我在云南成天的惦念着回应天,总算是找了由头回来了!” “回来就好,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么凑到一起去的。小骉,你该不会从水西跑去昆明了吧?” “水西离昆明不远,孩儿想着爹爹和沐伯伯兄弟情深,自当代爹爹前去拜望。况且三宝也是多年没见沐伯伯心里万般想念,不能不去啊。” “这理由找得还行我就不计较了,赶紧的开船回方山,我要和你沐伯伯好好叙叙旧!” 沐英摆摆手道:“不急,等我入宫先见了皇上再去方山,不然不合规矩。” “哪有什么规矩,你我还怕御史弹劾。船老大赶紧的开船,这船上可有酒菜吗?我已经迫不及待要与你把酒言欢了!” 马度强拉着沐英进了船舱,沐英也只以为马度太过兴奋不疑有它,一边吩咐人上菜,一边从案几下面拿出两瓶白酒来给马度倒上,“玄重尝尝咱们云南酿出来的酒!” 马度接过来抿了一口,“一般般,太冲了。” “嘿嘿……确实不是什么好酒,不过你要是知道是什么酿出来的便不会觉得差了,这是甘蔗渣子酿出来的!” “哦,你还会用甘蔗渣酿酒了?” “还不是托你的福,前些年你给我派去的那几个学生到了我哪里,又种杂交水稻又种甘蔗的,还弄了偌大的一个榨糖作坊,甘蔗渣子也能拿来酿酒,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切,这能挣几个钱,你也放在眼里。” 沐英摆摆手道:“挣钱事小安定事大,从前山里的蛮子不服管我便派兵围剿,你那几个滑头学生直接成车的酒送过去,然后哄着他们种药材甘蔗,比枪炮还好使哩,让我省了不少心哪。” “算我没白白调教,你可不能亏得了他们!”马度见船还没动便吼道:“船老大怎得还不开船。” “玄重别喊了,我与你说会儿话就要入宫,好些年都没见皇上娘娘了,明日我再去方山见你。”沐英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么多人戴孝,城里发了瘟疫了?刚才我见张五六腰里也系着白布,他家也死了人了?” 马度见瞒不住,便在心里迅速的组织语言,将这个天大的不幸用他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 不等他开口就听见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只见小骉红着眼睛进来,哽咽的问道:“爹爹,五六大叔说娘娘殡天了,可是真的吗?” :。: 第832章 马如来 老朱的义子不少唯沐英年龄最小,故而被马后养在膝下亲自教导,那个时候朱标尚未出生,可以说他才是马后的第一个孩子。 老朱出征在外时自是他一直陪在马后的身边,乱世之中同风雨共患难感情深厚非同一般,即便朱标这样的血脉至亲也难比。 正因此马度才怕他承受不住,这才想尽量婉转的方式的告诉他,不曾想被小骉直接戳破。 沐英像是被天雷轰了一下,身体猛地一僵,一双眼睛急速的在马度身上扫了一遍,而后直勾勾的盯着马度脚下脸色随之骤变。 马度这才注意自己的靴面是白的,便知道瞒不住了,他伸手搭在沐英的手背上,“文英,你听我说……” 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听见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在了他脸上,沐英踉跄的后退两步两眼一翻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马度连忙的将他扶住,小骉惊恐的大喊“沐伯伯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个混账乱说话,赶紧的给我去找许大亮!” 伤心到吐血,马度也猜不出个这是什么症状,把沐英平放在船板上,一探鼻息竟然是有出气没进气。 马度忙给他心肺复苏,沐英哇的又吐了一口血出来,呼吸也有了,眼睛睁开就一把握住马度的胳膊问道“玄重,小骉说的可都是真的吗?” 见马度点头,沐英便一把抱住马度大声的嚎哭起来,那叫一个歇斯底里撕心离肺,马度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抽噎时发出的战栗。 一开始马度也跟着哭后来便不哭了,他觉得自己的那点哀伤在沐英的跟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心里头对老朱的怨念也少了几分。 许大亮来了给沐英把了把脉对马度道“沐侯爷是悲痛过度伤了心脉,当好生的卧床调理,不然恐有损寿元哪。” 沐英不理许大亮的忠告,挣扎着起身道“玄重莫要劝我,现在进宫说不准还能瞧见娘娘最后一眼!” 马度知道拦不住他,让人找了一辆马车把将送到奉天门,通禀了一声很快就有宦官请他去中宫。 沐英见马度不动,扭头问道“玄重,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昨日见罪了皇上现在他不想见我。你到了中宫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我让许大亮给你送药去,你可要记得喝,我可不想再少一个兄弟。” 沐英重重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哭坏的!” 他这一入后宫便没有出来,再次见到沐英的时候已经十日之后,祭祀太庙的时候,沐英混在皇子皇孙的队伍里跟着叩拜,这定是老朱给的殊荣。 只是他憔悴得不似人形,原本黑亮亮鬓角已是有些发白。知道他会悲伤,却不曾会悲伤至此,在码头上自己纯粹是多此一举,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实,多么婉转的语言也是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三日一小祭五日一大祭,从宫内祭到宫外,从太庙到皇陵,不仅繁复时间也长。年轻人还好说,那些年龄大的臣子已经受不住,可这个时候没有哪个敢告假,除了李善长。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多月,就藩的藩王已经回京,马后的葬礼才正式的在六月初六这一日举行。 入夏一月天气已经热的不行,朝阳门外的柳树一副蔫蔫的模样,柔软的柳枝垂在护城河的河面上动也不动,野狗趴下柳树下吐着舌头望着朝阳门外长长的队伍 扑通,又有一个官员倒下,在干燥的官道上掀起一阵烟尘,在旁边候着的差役连忙将中暑官员拉到旁边搭好的棚子里面救治。旁边的官员转头看上一眼,同情之中夹杂羡慕,然后舔舔干裂的嘴唇屏气凝神继续的等待。 咯噔咯噔,城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宦官纵马到了朝阳门外高声喊道“梓棺发引,神主还京,百官跪迎!” 朝阳门外两侧文武官员,立刻跪地叩首哭嚎,不多时就见一群宦官奏着哀乐吹吹打打的过来,身后跟着两队手挎竹篮的宦官,紧跟着的是供桌上面摆满了异兽珍禽,果品佳肴,以及无数的陪葬。 再往后便是长长的依仗,有懂行的便能瞧得出来这是皇帝的依仗,只不过是罩白布隐约可见明黄色夹杂其间。最后面的才是送葬队伍,一直延伸到皇城的洪武门。 马度跪伏在地,朦胧泪眼中不知道有多少的脚从他的眼前匆匆经过,突然有一双黑靴停了下来,马度微微抬头只见老朱黑脸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一月不见,老朱脸颊眼窝深陷清瘦了很多,他面带悲戚可更多的是凶戾之色,面目可憎尤甚从前。 只听他道“起来吧,与朕一起扶棺,不让你送皇后会怨朕的。” “谢陛下隆恩!”马度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只见老朱身后是披麻戴孝的皇子皇孙,朱标手打白幡站在最前面,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哽咽着喊了一声,“舅舅!” 马度哽咽着应了一声,便跟着老朱到了棺椁旁。棺椁很大数十人抬着,应该是金丝楠做得棺郭,檀香木做得内棺,外罩一件明黄色的龙凤图案的棺衣,无比的奢华。 老朱钻过宦官抬着的木杠,手扶在棺椁的一侧,冲着马度甩甩下巴,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见马度的搭在棺椁上,老朱正要下令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行,就见前方有一条黄龙迎呼啸着迎面而来。 狂风骤起裹挟浮土将送葬的队伍吹得一阵狼藉,抬棺的宦官也受不住,脚下的一动整个棺椁都跟着晃了起来。 “稳住!稳住!慢慢的把棺椁放下!”老朱大声吼着,“要是棺椁倒了朕把你们千刀万剐!” 紫薇大帝发了话,立刻邪魔退避狂风当下就止住,可是明明烈日当空却下起了瓢泼大雨,就在前方有一道雨幕朝着这边移动而来,一边暴雨如注泥水横流,而另外一边干热异常,分明就是两个世界,这等奇景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老朱却暴躁的大吼,“来人赶紧的把棺椁遮住,淋了半点朕要你们狗命!” 打伞盖的宦官一窝蜂的涌向棺椁,各种大伞小伞油布将棺椁围了个密不透风,可是老朱的愤怒仍旧无法止住,“钦天监正在哪儿!给朕滚过来!” 一个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颤抖着扑倒在地,“陛……下,微微……臣在这儿!” “这就是你看得好日子!”老朱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在钦天监正的胸口,那钦天监正只不过是孱弱文人,哪里受得了老朱含恨一击,直接被踹得倒地吐血,喉咙里头咕噜一声就没了动静,看他胸口还在起伏八成是昏过去了,连一个解释机会都没有,不然以他们忽悠人的本事也能给老朱一个合理的说道。 可老朱还不罢休,抬手就从一个锦衣卫的腰间抽出了绣春刀,似乎不亲手劈了钦天监正难解心头之恨! 他的手刚刚抬起就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老朱愤怒的扭过头,“还不松手,若再拦朕连你一起砍了!” 马度轻声道“陛下三思,娘娘正在边上看着您呢!” 老朱身子微微一颤手臂上了力气泄去了大半,马度趁机道“微臣看这场雨实乃大大的吉兆。” “怎么说?” 马度向天上一拱手,“雨降天垂泪,雷鸣地举哀。西方诸佛子,同送马如来!” 说话间那道雨幕已经行到棺椁之前,却随着马度的话音戛然而止。 第834章 沐英的野望 沐英从火车上下来,依旧不舍的拍拍车身,“真是个好家伙!” 小骉一伸手,“伯伯走这边,过了官道便是家里了。” “知道,伯伯又不是没来过。”沐英一边走一边四下里打量,“这么些年没来,方山又是变了不少,繁华可比应天哪,也不知道昆明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气象。” “以伯伯的文治武功还是早晚的事!” “你小子说话比你老爹老子中听,若不是早定了婚事,必定招你做女婿。” 小骉呵呵的笑道:“现在也来得及啊,不就是娶两个婆娘吗,小侄这里没问题。” “哈哈……你担得起我担不起啊,你那未婚妻的族人势大,我也要忌惮几分惹不起。”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公府,张五六正指挥着家里的仆役拆包裹门楣的白绫,“快些,你们都快些,待会儿沐侯爷见着了怕是又要伤心的吐血了。” 沐英苦笑一声,一拉小骉就快步进了府,厅里空荡荡没什么人。 “你老子请我来叙旧,不出门迎接我也就罢了,怎得厅里也没人。” 小骉一拱手道:“伯伯别急,小侄去接您的时候,爹爹就说亲自给您准备晚宴,这会儿八成还在厨房呢。” “算他有心!” “你这话可就没良心了,我若是没心会大热天的给你做烧烤,可把我给热死了。”马度从从后门进到厅里,没穿外衫只穿一件脏兮兮细麻小衣,一脸的黑灰。 “哈哈……看你这模样还以为是从煤窑里面出来的呢。烧烤呢,还不快端上来,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在屋子里面怎么烧烤,跟我到后院来!”马度领着沐英到了老泥鳅从前住的院子,自从老泥鳅去世之后便没有人住了。 院子里面摆着一个小小的烧烤架,铁丝网下面炭火通红,旁边有串好肉串和冰镇的啤酒。 “这烧烤的架子不就是你带过来的吗,不曾想还能用呢。” “当然,这可是不锈钢的结实着呢。” 沐英已经迫不及待的拿了几个肉串放在铁丝网上,拿起一支干净的毛笔在上面轻轻的刷着调料,“我在云南无事时也会这般烤肉吃,只是手艺不如你好,在洪都时吃的那一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马度打开啤酒倒进杯子里面,“可惜在洪都的时候没有啤酒,这下凑齐了。” “公爷,公爷,俺已经把福利的白绫都揭了……咦?沐侯爷您啥时候来的。” “来了半天了,就怕看见了白绫勾起了伤心事,进门时我就闭上了眼,你这才没瞧见我!” 张五六挠挠头皮讪讪的笑道:“侯爷说笑了,您闭上了眼睛,俺咋能瞧不见您哪!” “哈哈……五六可比从前机灵多了,过来尝尝本侯手艺,小骉这是你的!”沐英给了张五六一人一支,剩下一支肉串塞进自己嘴里,嚼了两口道:“这不是羊肉,也不是牛肉。” “嘿嘿……这是猪婆龙的肉,就是当初在洪都给你烤的那种肉。前天庄子里头的渔民在长江边上捉了一条小的送我这里来了,今天专门洗剥了给你补身子的。” “难怪我觉得这肉味熟悉呢,这一口肉下肚只觉得回到了二十年前在洪都的时候。当时就像是现在这样,咱们几个在一个小院子里头烤肉喝酒。” 沐英把杯子里面酒一口喝完,拿手指点着,“那时候就是咱们几个,有你,有我,有张五六,还有老刘,可惜现在老刘不在了。” 他拿起旁边的酒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老刘不在了,老刘不在了,老刘不在了……”说着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宽阔的肩头不停的抽动着。 “沐侯爷您不要这么难过了,俺岳父都走了好些时候,俺都不难受了,您这一哭俺心里也怪酸的!”张五六抹了抹通红眼睛,轻抚沐英后背安慰着,也就他觉得沐英是在为老刘难过。 马度抓过一把肉串给五六,“拿到厨房里面让厨子给你烤着吃吧,小骉你也出去!” 马度手接替了张五六的手,轻拍着沐英的后背,“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沐英用手摸去眼泪道:“你这样拍我就挺好,你是这世上母亲唯一的血脉至亲,你拍我会让我觉得离她更近些。” “我一摸你你就高兴,旁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有分桃断袖的癖好呢。” “去,胡说八道!”沐英打掉马度的手,咬开一个酒瓶,灌了一气才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说实话那时候没觉得有多难过心里只害怕了。娘娘殡天我是真的心痛,近年云南太平无事,我早就该请旨回京的,只是心中有顾虑才拖到了今日,悔之晚矣。” “你有什么顾虑?”马度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也怕皇上?” 沐英扭头看看马度,“我就不信你不怕?” “你跟我不一样,你是皇上的半个儿子。去岁皇上授沐春后军都督府佥事,朝中有人说他太年轻当试职。你猜皇上怎么说,‘儿,我家人,勿试也’。皇上对你的信任超乎寻常,虽是侯爵可是跟边疆藩王没什么区别。” 沐英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府里没锦衣卫吧?” “有,从前是老刘现在是张五六。” 沐英的脸抽抽,“老刘?张五六?呵……那我倒是能放心说了。”他叹口气继续道:“你应该理解的,当发现身边最信任的人其实是个细作的时候,怎么能不害怕!你觉得皇上真的那么信任我?我也是看多了史书的,帝王注定没有那许多的亲情,别说我是养子就是亲儿子也怕啊!” 忽然想到历史伤老朱确实有那么一个儿子,被老朱吓得自杀了,马度便不觉得奇怪了。 “那你怎得突然又来京里了,应该不是专程来送小骉的吧?” “自然不是,安南那边我已经筹谋的差不多了,只等着皇上一声令下便能纳入大明国土。皇上诏我入京详谈,不曾想赶上了娘娘殡天,不然此刻我也只能在昆明向北叩首。” “真有你的!说不准以后你便是安南王了!” 沐英摆摆手,“不敢想,皇上能给我封个公便算是不错了。不知道这占城你可看得上眼,日后与我为邻哪?” :。: 第835章 准备 毛骧和杨书平两人的级别都是一样的,但是他们在平江的情况不太一样。毛骧是单打独斗,独自在张士诚的王府潜伏,这种生活最是担惊受怕,难怪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伙伴。 杨书平在平江有自己的一票人马,有从应天和他一起过来的几个人作为核心成员,还有一些是他发展起来的外围人员。 这些人只负责打探消息,不介入机密事务,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在为谁工作。 杨书平的情况要毛骧复杂,暴露的危险也要毛骧大的多,还好两个人都没有蠢到家,毛骧从来没有和杨书平的手下接触过。 马度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制定了好几十条规定,他没搞过谍战工作,但是谍战剧看了不少,希望能派用场。 杨书平看得头晕眼花,“监正您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这些规定实施起来挺麻烦的。” “哎!称呼错了!”马度继续道:“身在敌营不谨慎怎么成,一招行差踏错那是要命的,有时候算你没有做错,难保别人不会出错,而且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 毛骧拱手道:“算是咱们拼了命,也必保得监正平安。” “称呼又错了!”马度又道:“话不必说的那么满,如果我不幸被抓了,我知道自己熬不过酷刑的,但是我也不会连累你们,因为到时候招与不招都是个死,希望你们也能做到。 还有我给你们制定的规定一定要记熟了,尤其是和我接触的时候一定要照着面做,不然我会立刻消失。” 两人起身拱拱手:“咱们一定谨记规定!” “好,不过规定是死的,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可以变通。我走了,不用送!” 马度刚走出门又调过头来,对毛骧道:“把你的衣脱了。” “嘿嘿……你是想看看我的刀疤吧。”毛骧笑着扯下自己臭烘烘的短褐,马度并没有看见他胸前看到当时的那条刀疤,而是一片伤疤。 马度问:“烫的?” “没错,是烫的!” 马度冲着他伸了一个大拇指,打开门栓扬长而去。他眼里并不算及格特务难怪会被老朱重用,对自己狠,对别人一定会更狠,是一把好刀。 从杨书平家离开,马度直接去了沈万三的家。沈万三一见到马度把他拉进书房里面,急道:“吴王真的打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你可是张士诚的大走狗,别说你出不去,咱们一起走!” 虽然老朱给他安排的任务不重,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跟两个业务水平差劲的特务搅合在一起很危险,如果能跑的话他还是会跑,至于张士诚跑不了,历史可是被抓了个活的。 “是因为这个,我才走不了,张士诚现在让我给他筹备粮草呢。”沈万三风头转的很快,现在连“张吴王”都不叫了。 “现在筹集粮草又什么用,筹集再多也运不进来。” 沈万三不屑的道:“何必要到外地筹集,平江本来是鱼米之乡,别人不知道,但是沈某的存粮足够张士诚的大军吃用十天半月的。” 马度喝到嘴里的热茶直接喷了出来,张士诚在平江的驻军,可有十好几万呢,能够他们吃十天半月那绝对是一个大数字,“你不是做海贸吗,存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沈某那么多的地,总不能光种桑棉吧。至于存粮当然是卖给张士诚了,尤其是这个时候粮价最高,初春的时候那一批不该卖的。” “这个时候不要谈你的生意经了,既然你走不了,能不能把我们送出去,最好能带宋家人。” 沈万三直接摇头,“早两天还能跟着犬子一起出城,现在不行了。别看现在城门还敞着,可是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到了晚倒是有还发青的麦子往城里送。” “你儿子出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一起走。” “张士诚要你给二王子看病,他不放人,我也没办法。” “嘿嘿……你是怕张士诚找你要人,你不好交代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还是先躲眼前的这一刀最重要。” 沈万三苦着脸道:“表弟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了。” “行了,行了,别诉苦了,赶紧的借给我一点零花钱用一用!”马度不耐烦的搓搓手指。 “多少?” “先来个一万两吧,要不五千两也行。” 别看生意人行贿的时候很大方,但是要找他借钱很小气,沈万三扣扣索索的才拿了一千两出来,让仆役送到马度居住的小院子。 常茂、张五六和老刘,这几天过得真的很舒坦,每天是吃喝拉撒睡,没有半点仆役该有的样子。 作为沈家的极品家丁,阿水对满身酒气躺在地呼呼大睡的常茂和张五六投以鄙视的目光,有这样的家风,难怪表老爷要大老远的跑到平江来投奔。 见阿水走了,马度才把张五六踢醒让他出去守门,马度才打开钱箱子对老刘道:“老刘你现在拿着钱去牙行,在偏僻的地方买三个院子。一时买不着寻那种没有人住的破旧院子也行,院墙记得要高些。” 老刘面色微醺,显然也是喝了酒,不过他向来有节制,神志很清醒,“老爷这是要做啥?莫非真要在平江安家。” “谁在平江安家,我是想大战来时,咱们能有个躲藏的地方,像是在洪都的时候挖一个地窖。明天你再和他们两个一起购买些食物,除了米面粮油,再储备一些容易保存的吃食,如猪油做的点心,每一处按照半年的分量存放。买的时候分开买,多跑几趟不要引人注意。” 老刘立刻警觉,“怎么?王爷派兵来攻平江了吗?咱们出城和他们一起参战岂不是更好。” 马度摇头道:“不行,咱们又被堵在城里了,应天派来的军队最多后天要兵临城下了,现在平江已经戒严出不去了。” 常茂打着酒嗝从地爬起来,“是哪个狗日的来打平江,也通知茂太爷一声,把咱们堵城里了,等茂太爷见了他,定要捏爆他的卵蛋!” 第836章 愤懑的袁九黎 自从被张五六无意间戳破自己潜藏心底的懦弱自卑,袁九黎难过许久。可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在经历短暂的消沉之后,他又重新的振作起来。 这次不是著书也不是科考,学问上的看来这辈子是没什么长进了,他觉得应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那就是赚钱。 皇家书院附属女校校长的名头还是很好用,他开始带着名帖出入应天的豪富之家,向一个个的土豪兜售女校。 “皇家书院的名声想必员外也是知道的,里面多是勋贵家的千金小姐,另外还有两个小公主,教书的都是名师大儒,还宫里的嬷嬷调教礼仪规矩,在女校读了书还怕以后找不到好人家?” 这是袁九黎常用的说辞,土豪们都很吃这一套,巴不得有机会沾沾皇家的贵气,也让原本勉强收支平衡的女校多了不少的进项。 女校赚的钱财袁九黎并没有留给女校自用,而是将大部分都拨到了小学,只为着来年可以多招收几个没钱读书的贫农子弟。 有人骂他也有赞他,可他这么不计毁誉依旧继续。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也不对,可是向来对他没什么好话的公爷却对他竖起大拇,还说他对那些土豪下刀太轻,学费应该再涨一倍才成。 不管旁人怎么说,袁九黎自认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书院里面可没有哪个先生如他这般大热天的还出来跑“业务”的。 “多谢刘员外好心恕袁某不能在府上用饭,这些礼物也万万不能收受,员外还请留步吧,等过了中秋节员外带上府里的千金去女校报名就好了,袁某告辞了!” “先生别急,等家里的车夫套好车马送您回方山吧。” “不必了,书院为了袁某往来方便专门配了马车,就在旁边的巷子停着呢。呵呵……告辞!告辞!” 袁九黎一甩袍袖背着手潇洒的转身离去,胖员外啧啧嘴道:“真乃名师风范敦厚长者!”他用仰视的目光一直看着袁九黎进了隔壁的巷子,这才回了府。 可是巷子里头并没有什么马车,倒是有个妇人推着粪车出来,还差点撞在他的身上,粪水溅了满地臭不可闻。 “你这老头咋走路看天不看路!” 袁九黎一个读书人自不跟女人见识,嘀咕了一句,“无知泼妇!”便穿过巷子往秦淮河的码头去了。 他没有专车刚才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个时间没有火车只好坐船了。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停着不少的船只,一个插着杏黄小旗船只十分明显,八成是书院派来接学生的。 “船钱省了!”袁九黎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书院衣服的年轻汉子坐在船头,有点流里流气,船舱里面还有几个背着包袱的年轻学子像是外地来应考的。 他开口问道:“是往皇家书院去的船吗?” “嘿嘿……是了!是了!赶紧的进来,咱们就是皇家书院派来接人的。”年轻汉子一伸手就把袁九黎拉上船,“赶紧的坐好马上就要开船了!” 不在书院教书,现在连书院的学生的学生都不认得他了,袁九黎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有点后悔没在那刘员外家里用饭,“那就早点开船吧!”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走!”船头的学生随口敷衍着。 坐在袁九黎旁边的一个年轻学子问道:“老先生可是饿了,我这里有些干粮可以果腹。” 袁九黎扭头看了看,这学子十七八岁的模样,正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块干粮递给他,袁九黎实在是饿了不客气的接了,还忘夸赞那学子两句。 年轻学子又拿个一个水囊递给他,并轻声的问道:“先生应该不是到皇家书院应考的吧?据我所知皇家书院只收年轻学子的。” 袁九黎喝了口水轻声的笑道:“你这孩子有眼力老夫自不是往书院应考的,老夫是书院的先生,顺道搭船回方山的。” 年轻学子闻言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可就放心了。” 袁九黎摸了摸胡须上的水迹,把水囊递还回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晚生瞧着船头那人流里流气的不像是读书人,心里头一直犯嘀咕。” “呵呵……那你就少见多怪了,书院什么奇奇怪怪的学生的都有,不过学问都好着呢。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头,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假冒,这可是皇家书院哩!” 码头上又有一个穿着书院服装的汉子快步上了船,“李老二赶紧的走,他们来了!” 李老二随手将船上的杏黄旗扔到水里,一撑竹篙船就离开码头,与一条插着杏黄旗的船只擦肩而过出了水门。 解缙手搭凉棚在码头上扫了一圈,扭头对划船的杨士奇道:“怎得没有人呢,往常都是这里人最多。” “八成都去坐火车了吧,人少也好,咱们也能少跑几趟,我这两条胳膊都快木了!”杨士奇划着船缓缓靠岸,一面杏黄小旗被木浆从水里翻了出来,“咦,旗掉了?” 杨士奇伸手捞起来那面小旗,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煌家书院”。 船出了水门逆流而上没有多远就停了下来,李老二跳到岸上喊着:“赶紧的下船书院到了。” 船舱里面的几个学生各自提行李下了船,袁九黎终于发现出不对了,“弄错了,书院在秦淮河的东岸还有二十里呢。” 李老二笑道:“没错,书院就是在这里,我是书院的学生我会不知道。” “你是书院学生老夫还是书院的先生呢,在方山住了大半辈子老夫会不知道,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李老二看你办的事,这下子栽了吧!” “这老头主动送上门的,我寻思着不要白不要,谁知道他的来路,留着正好让他教书。” 几个年轻学子终于明白发生什么,想要逃离已是来不及,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差役模样人将他们制住,堵上了嘴巴押到不远处的一个破烂农庄里头,大门旁边还有一个破烂木牌上面写着“煌家书院”。 有幸来这个书院就读的不只他们几个,已经有一百多个学子比他们提前一步入学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显然伙食不太好,硬件设施更烂连桌椅板凳都没有。 可是安保措施相当的不赖,有二三十个差役和青皮的将小小院落围的密不透风,难得是还有先生,一个没了牙齿脑袋不停打晃老头便是了,现在有袁九黎的加入师资力量会更加的雄厚。 李老二敲着一个破烂海碗,“都过来我这里交束脩!” “你们这群强盗快把我们放了!”一个年轻学子指着他的鼻子愤怒的嘶吼。 “别胡说八道,咱们可是在正儿八经的办学,好好教教他规矩!” 当下就有几个差役将那学子按倒地上一阵暴打,待差役收了手那学子已是鬓发凌乱满脸血污,看着好不凄惨。 新“入学”的几人立刻怕了,开始打开包袱缴纳束修。这时候读书人一般家境都还不错,再者穷家富路出门带的银钱也算不少,铜钱银锭将一个破旧的海碗堆得满满的。 可对方却不满足又让他们往家里写信,只说考上了书院让家人稍钱过来,这套路马度一定会觉得很熟悉。 李老二亲自给袁九黎松了绑,顺便扯下了他腰间的玉佩,“以后有您加入,咱们这书院便更像个样子了!” 老愤青袁九黎早就怒不可遏,“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冒充士子官差强抢民财,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你这先生难道不识字,看好了咱们是‘煌家书院’,他们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官差,都是江宁县正儿八经的官差。” 袁九黎看向一旁的差役,“你们真的是官差?怎敢渎职枉法勾结这些烂人行不法之事!” 那差役冷笑着回道:“咱们是江宁县的官差不假,可是官差也要吃饭。朝廷不许咱们收黑钱,难道还不能闲暇时给人打工弄些贴补。” “无耻!老夫要到县衙去告你们!” “嘿嘿……去县衙做什么又没人坐堂,要找县尊老爷也该去土地庙!” 李老二搓着手笑道:“老先生好好在咱们这里教书,不会亏待你的。要是你不配合的,咱们也只能对你不客气了,您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住几下拳脚!” “士可杀不可辱!”袁九黎背着手仰天颂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啊!” 当年书院学生喝退锦衣卫的雄文似乎没有什么用,那江宁县的官差一巴掌就将他抽飞了,“他娘的,嘟嘟囔囔说的什么玩意儿!” 袁九黎趴在地上吐出两颗断牙来,满嘴鲜血向天吼道:“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公平、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 第837章 胡广 当袁九黎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见了马度便扑上来抱着大腿一阵嚎哭,“公爷您可得给老夫做主啊,这些无耻之徒强抢民财、囚禁学子,还殴打老夫……” “好了,好了,小鳖赶紧的把你岳父扶起来!” 小鳖连忙的将袁九黎从地上扶起来,“岳父莫要伤心了,大哥这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吗,赶紧的回家吧。我找几个大夫给您瞧瞧伤势。” “老夫倒是伤的不重,掉了几颗牙怕是以后吃饭没那么方便了。公爷您可得严惩这些暴徒,千万不能轻易的放了他们!” “知道了,落到锦衣卫手里你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马度向安虎子拱拱手,“多亏你帮忙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到这里来呢。” “小事一桩,得亏公爷找的是下官,不然告到江宁县衙,说不准这官差得了风声会杀人灭口呢。” 安虎子看看有些瘦的快没人形的学子,“也是可怜,虽说此时和书院无关,可这些学子到底是冲着书院来的,不好生安置怕是有损书院的声名啊!” “考虑的周到,这些混账玩意儿交给你,学子就交给我了!袁先生你怎得还不回家。” 袁九黎正拉着一个俊朗少年的手说话,扭过头来回道:“老夫这几日多亏得这位少年端水送饭的照应,不然等不到公爷来救便饥渴而死了。快来,老夫与你引荐,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徐国公了。” 俊朗少年先是惊讶,而后立刻上前拜倒,“晚生胡广见过徐国公” 马度也是微微惊讶,“你叫胡广?” 胡广江西吉水人,因为生的一副好相貌,原本该是榜眼的胡广被建文钦点为状元,还被朱允炆赐名胡靖。 说起来朱允炆对他也算是恩遇了,可是朱棣一进城胡广就立刻捧了朱棣的臭脚,反倒是当初那个因为相貌难看从状元变成榜眼的王艮为朱允炆自杀殉葬。 马度对这个人的了解多是基于解缙,因为两人不仅是同乡还是亲家,后来解缙见罪朱棣被锦衣卫用雪活埋。胡广不顾劝阻与解家断亲,她的女儿亦为之不耻,割耳发誓依旧嫁给了解缙的儿子。 两个大大的污点并没有影响胡广的仕途,反倒是青云直上接替解缙成内阁首辅。这是个聪明人,马度不喜欢的那种聪明人。 却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十分优秀的官员,在任时能进言朱棣平息诸多冤狱,关注百姓疾苦,是永乐盛世的重要缔造者。 没有谁是没有污点圣人,不过是想在汹涌的政治漩涡中自保而已,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晚生是叫胡广,字光大。” “嗯,确实是一表人才。解缙过来这是你的老乡,多多亲近亲近。杨士奇这些学生就交给你了,好好生的安顿。” 案子不算大,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可是在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影响十分的恶劣,对书院的声誉也有损,老朱十分的震怒。 这案子说到底还是因为衙门里没了主官,管理职能丧事所致,按理说朝廷此刻应该及时的补充官员,可是老朱并没有而是再次的举起了屠刀。 反倒是锦衣卫不停的招募力士帮闲,那柄杀勋贵贪官的屠刀再次杀向基层的差役。不是杀一个两个,也不是杀一百两百,仅仅浙江一省就有上千名基层官差被捉拿下狱挨个的砍头。 这些官差平时收受黑钱欺负百姓固然可恨,可到底维系着地方最基本的治安,这下子贼盗还不反了天了。 老朱会不知道造成的后果?他当然知道,至于为什么没有循规蹈矩的进行补救,大概是因为只有杀戮才能宣泄因着马后离世而产生的愤恨和怨念吧。 这场腥风血雨一直到了年关才算是停了,因着皇后殡天宫里并不及从前热闹,反倒是更加的清冷萧瑟。 老朱难得没有坐在谨身殿批折子,由元生陪着在御花园里散步,半年的时间他消瘦了不少,颧骨颌骨越发显得突出,看起来越发的凶戾。 当看到园中几株白梅时,老朱的神情终于柔和了几分,“皇后喜欢白梅,把这几株白梅移栽到孝陵,除夕前朕和太子要去祭祀。” “奴婢知道了,回头就吩咐下面人去办。” “朕有些饿了,传膳吧,就在这亭子里面吃。” 老朱裹了裹身上大氅拾阶进了旁边的一个小亭子,元生踌躇了一下道:“皇上,宁妃娘娘早上传话说请您中午到她宫里用饭呢,准备的都是皇上爱吃的菜色。” 老朱闻言却嘿嘿冷笑,“别以为朕不知道她想什么,她也配!你记得明年她的月俸减半。” 午膳很快传了上来,老朱自饮自酌兀自的吃喝,高兴了还让元生陪他喝两杯,吃了午饭老朱便回谨身殿休息,刚刚躺下杨书平就找来了。 老朱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眼底反而隐隐的带着渴望,他重新的裹上大氅到前殿坐定,杨书平立刻上前见礼。 “起来吧,又有什么事啦?” “事情着实有些大,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扰陛下休息,这是从湖广、澎湖传过来的情报。”杨书平说着就将两份情报送到老朱手里。 老朱只看了一眼,一脸的惺忪便消失不见,刀子一样的目光在杨书平的身上扫视着轻声的道:“朕记得你与玄重的交情不错呀?” 杨书平连忙的拜倒,“微臣与徐国公从前确实有几分交情,可是微臣只忠心陛下一人,绝不敢因私废公还请陛下明察。” “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可你的胃口却越来越大了,当朕糊涂了不成,以为朕什么情报都会信吗。” 老朱的声音有些严厉,杨书平微微的一哆嗦,“微臣原本也是不信的,自从湖广那边传来消息,微臣便开始多方查证。除了澎湖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以印证之外,另外还在方山附近寻到了铁证?” 杨书平冲着殿外一招手,就有两个锦衣卫抬了一个布袋进来,解开袋口就从其中倒出一个人来。 。搜狗 第838章 老朱的远见 老朱不可置信的问“他是足利义满的从前的护卫?带个铁面具是做什么?” “此人面上有烧伤微臣怕惊了陛下,这是他的供词请陛下御览!”杨书平再次递上厚厚的一摞供词。 老朱拿过来仔细的看过,“给他松绑,让他在说一遍!” 新右卫门立刻爬到御案之前大声的哭求道“请陛下救奴婢脱离魔爪,奴婢愿尽心竭力侍奉陛下左右。” 元生立刻骂道“皇上问你供词,谁让你答这个了!” “是是是,奴婢之前带着数百武士潜伏在胡惟庸府上,后来胡惟庸被抄家奴婢想扮做女人逃命,谁知却被卖去了暗娼馆……” 新右卫门絮絮叨叨将这些年来所遭遇的不幸,以及古子枫给他的非人虐待,事无巨细的给老朱说了一遍。 “……虽然那魔王没有跟奴婢说,但是奴婢也猜得到。那魔王诓骗徐国公家的大小姐去湖广接人了,再把他们转移到澎湖,日后出海时一并带走。到那个什么东胜洲好建一个白莲佛国!” 老朱的表情很精彩不敢置信中带着不可思议,嘴里带着一丝的笑意轻声的嘀咕,“有意思,有意思……” 元生则是呵斥道“胡说八道,徐国公乃是大明第一等的勋贵,又是皇亲国戚岂会与白莲妖人为伍。” “元生你急什么,这人又没说玄重勾结白莲教,这么长的供词都能对得上的,其中牵扯白莲教的辛秘也大多属实,朕倒是信了他几分,” 新右卫门连连叩首,“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如今奴婢被净了身,正好可以伺候陛下,恳请陛下收留。” “不急,元生你去东宫把足利义满找来。” “将军大人也在宫里吗?”新右卫门惊愕出声,见元生瞪他便连忙的闭嘴。 元生对老朱应了一声转身从后门离开,殿中便只剩下老朱、杨书平和新右卫门三人。老朱正色问道“你与朕老实说马度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女儿现在已是白莲教主。” 铁制面具后面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踌躇不定,老朱不满的一拍桌子,“老实回答,若敢虚言哄骗你知道下场。” 新右卫门忙道“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奴婢自从被那白莲教的妖人制住就没有出过方山的密林更不曾见过徐国公,即便见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嘿嘿……这倒是大实话。” “不过奴婢知道那位大小姐已经看出端倪了,前些时候那白莲教的妖人不在,她偷偷的翻洞穴里的东西,还嘀咕说‘上了贼船了,不能连累爹爹,要早点走才成’。” “哈哈……那是笨丫头让人哄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察觉。” “皇上,足利义满找来了!” 老朱开口问道“雄英在忙什么,有两日没向朕请安了?” 足利义满回道“皇太孙除了读书便是习武,近来黄讲官在教皇太孙算学。太孙对算学兴趣很大,一时沉溺其中这才忘了向陛下请安,奴婢回去便提醒皇太孙。” “不必了,就让他好生的读书吧。算学是要的,不然以后连奏章也看不明白。朕叫你来是让你瞧瞧,殿下跪着的那人你可认得。” 新右卫门终于敢说话了,“将军大人,是我啊!新右卫门哪!” 虽然容貌毁了但是声音没有变,说起在倭国的旧事也能对得上,毕竟新右卫门可是他的亲信属下,足利义满没有理由不认得。 他乡遇故知,历尽一番辛酸的两人抱头痛哭,老朱听得厌烦,“别哭了,足利义满赶紧的滚回东宫!” 老朱的凶残足利义满这些日子可是见识过,见他发火连滚带爬的走了,半点老领导样子都没有,看得新右卫门目瞪口呆。 老朱指着他道“你这副鬼样子怕是进不了宫,朕给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头衔,回去给朕监视他们。” “啊!陛下不能啊,那个就是魔鬼,奴婢不想回去!” 话音刚落,杨书平大嘴巴已经抽了过去,“陛下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然就到去诏狱,十八般酷刑让你挨个的尝个遍!” “杨书平你过分了,哪有你这般对待同僚的,朕也是为你好,你不是说吃过那人的毒药,一月不吃解药便肠穿肚烂而死吗。” 新右卫门捂着脸道“这……这倒是真的!” “所以你回去好生潜伏对你没有坏处,用得着你的时候自会有人找你的,无论你是在天涯海角都找得到你。若是背叛朕,你的这些口供便落在那个姓古的妖人手里,嘿嘿……” 老朱的眼神让新右卫门不由得打了哆嗦,忽然觉得古子枫比眼前的这人可爱得多了。 杨书平让人将新右卫门拖走向老朱道“微臣已准备妥当,只要陛下一道旨意,便可将白莲教妖人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怕是你没这个本事!你是不了解白莲教,自唐宋年间历朝历代都在受官府打击,可是白莲教却越发壮大,元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一点星火便可成燎原之势,只要天下还有贫苦之人,白莲教便永远灭不了。” 老朱这话不错,唐宋以来白莲就没有消停过,亦包括民国。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存在,尤其是在国外发展的十分茁壮,只不过是换了个名称和教义纲领而已。 “陛下的意思是?” “让他们走,离大明越远越好。朕巴不得他们能建成白莲佛国极乐净土,把徒子徒孙都招了去,最好连根毛都不要剩下!” 元生立刻送上一记马屁,“不用一兵一卒便将白莲教斩草除根,陛下远见非常人所能及也。待这些乱臣贼子走光了,大明才能太太平平传承万年!” “哈哈……”老朱也高兴的大笑。 杨书平犹豫道“徐国公那边又当如何处置?” “他还没有蠢到和白莲教勾结,不过也是够笨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连闺女都搭了进去,朕都替他悲哀。方山那边你多加派人手继续的监视就好。” 一个宦官进到殿里在元生耳语几句,元生不由得嘀咕道“来的还真不是时候。陛下,徐国公在宫外求见。” 第839章 丧心病狂朱贼秃 “微臣见过陛下,预祝陛下新春之喜!”马度到了殿中大礼参拜。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是元日的大典不准备来了,提前一句新春之喜就准备把朕给打发了?” 马度心说老朱果然是越来越变态了连个字眼都要揪住不放,“微臣没这个意思,元日那天自然要来恭贺陛下的。” 老朱不冷不热的揶揄,“总算有些良心哪,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快到新年了嘛,微臣折了好些元宝,希望得陛下允许能到孝陵烧给娘娘。” “哦,原来是这事,反正年前朕和太子也要去到时候叫上你一起就是。” “微臣谢陛下恩典!” 老朱看看殿下躬身施礼的马度没有要走的意思,“怎得还不滚,要朕留你吃晚饭吗?” “嗯,微臣还有一事相求陛下。”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有什么事就说,朕会酌情办理。” “多谢陛下,微臣早年间在鄱阳湖坠湖之后,随身的家当都被陛下收了去。” 老朱拿指头挠挠头皮道:“朕记得东西早就给你了,其中一件你还赠给了老四防身不是吗?” “确实,不过有一件东西陛下没有还给微臣。” “有吗?”老朱扭过头来问元生,“你知不知道?” “奴婢不知道,那时候奴婢应该还没有进宫呢。不过前些时候收拾娘娘遗物的时候,倒是有一件奇奇怪怪东西,看着不似凡物。” 老朱一拍脑袋:“朕想起来了,可是当初你在洪都用来狙杀陈友谅的那件火器!” “没错,就是那件火器。” “又没有什么战事,你要那件火器做什么……”老朱突然笑道:“难不成书院有法子照样画葫芦的生产。” 老朱又想好事了,以现在情况大明再过一百年也未必能复制出来。 马度实话实说,“并不是,以大明现在的工艺不可能生产出这样的步枪,微臣向陛下讨要实在是因为另有它用。 过了年之后,臣的小女碧琳就要出海远赴东胜洲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微臣不能陪她远航,便想赠她一件利器傍身,心里也算有个安慰。” “胡闹,寻常人家的女儿都要老老实实嫁人相夫教子,一个豪门千金怎得就能舍了父母家人远赴海外,实在是太不晓事了。朕派几个好嬷嬷调教她一番,绝了她的念想!” “那丫头自小便跳脱,不是世俗礼法能约束得住的。还跟她舅舅学了一手的好拳脚,拙荆身手也算不差都制不住她,为那几个嬷嬷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不要派去了。” “嗯,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丫头,小小年纪就敢跟着老四上战场,还把朕的招降大计搅得天翻地覆的。呵呵……也就是生在太平年间,若逢乱世定是平阳公主一样的奇女子。” 老朱说话间瞳孔微微一缩,将马度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部都收在眼里。 “不是微臣自夸,小女无论样貌武艺都不会比平阳公主逊色,从前枫林先生还给她看过相说她是福寿绵长之人,是英年早逝平阳公主比不了的。” “枫林先生看相自然准,不过平阳公主有一点也是碧琳远远比不上的,那就是他的老子!哈哈……”见马度那一副吃了苍蝇表情,老朱得意的大笑。 他笑罢又道:“那丫头过了年就出海吗?不是已经和天德家的小子定了亲吗,婚事也不办了?” “娘娘殡天不久微臣不易大肆操办喜事,徐大哥说了有天地大海为证由得他们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天德也是乱世里杀出来的不甚看重这世俗的人情礼法,可朕不能没有表示,等着回家接圣旨吧。” “微臣替小女谢过陛下隆恩,只是那件火器?” “拿去就是,全当是朕给小儿女的一份贺仪了,元生你去拿!” “东西就在后殿,奴婢这就去取!”元生到后面转了一圈,很快就捧了个长长的锦盒出来,“娘娘把它锁在保险柜里保存的好着呢,一尘不染不说,这么多年半点锈迹也无。” 老朱打开锦盒黑漆漆的步枪连同两个弹夹便躺在其中,他伸手在上面摩挲一下,“不仅仅是皇后保存好,这东西的材质似乎就不是钢铁自然不会生锈。虽然是一件杀器,却承载着满满的真情,你拿去吧。” 马度再次谢过老朱双手捧过锦盒,“如果没有旁的事,微臣便告退了。” “嗯,莫要忘了去皇陵的事情。” “微臣记得,届时会带上全家一同前往。” 马度有点纳闷今天的老朱没有一点点戾气,还能感觉得到些从前的影子,是他心里的悲愤已经发泄完了吗?帝王心思真是比女人还难琢磨。 回到家里马度就把枪拆开擦拭,每一个部件都完好无损,五十几发空包弹也是好好的,马度回头就把这空包弹装满炸药,改造成有杀伤力的子弹。 这些子弹足够了,真是到了要打光的时候再多也是无用,印第安人总得来说还算好客,碧琳的性格应该不会跟他们起什么龃龉吧。 在家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老朱的圣旨就来了,正主还在归来应天的路上。马度只好摆案焚香,带着全家老小替碧琳领旨。 等礼部的郎官朗声读完圣旨,马度便一脸懵逼,这哪里是什么封赏,简直是在抢他的心头肉。 老朱竟是将她的千金宝贝强收为义女,赐朱姓封凤阳郡主,并正式的给徐辉祖和朱碧琳赐婚。 另外老朱还赐了不少的嫁妆,不是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而是只有神机营才有资格装备的改进版的燧发枪三百支,以及精锐护卫五十人。 这他娘的是什么套路,究竟是什么让老朱如此的丧心病狂,虽然只是个郡主,可是加上凤阳二字那便是超乎寻常了。难道自己被老朱带过绿帽子?不能啊,碧琳明明是遗传自己的长相。 宋霜高兴,徐夫人更高兴,小心怀幻如果他认老朱当干爹会不会封郡王,毕竟早前老朱拿这这事儿给他开过玩笑。只有马度和徐达满怀不解的躲在书房里面研究老朱的心思,却得不出个合理的说法。 在这件事上唯一能理解老朱的人,刚刚在宁波上岸,看着城门洞子里张贴的朝廷文告,古子枫恨恨的一拳砸在墙上,“干你娘的朱贼秃!” 第840章 天威 老朱是残酷的,连最后一次和闺女一起过年机会都不留给马度,碧琳的船刚刚在码头靠岸,元生就带着一大堆的人马将她迎进了宫里。 马度和宋霜想进宫看一眼,老朱却派元生出来撵人,“凤阳郡主是朕的掌上明珠,是你一个外臣想见就能见的,还有没有一点为人臣子的本分了,还不赶紧的滚蛋!” 元生说完一拱手,“得罪了国舅爷,奴婢也是替皇上传话,您可不能记恨奴婢啊。” “君上骂臣子几句有什么奇怪,更不会记恨公公。”马度将元生拉到一旁,“皇上这般封赏碧琳到底是为哪般?这没头没脑的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国舅爷那您可就问错人了,天威难测,奴婢一个阉人哪里摸得透啊!”元生拿手敲了敲马度的手背,“奴婢只能说好事成不了坏事,还请国舅爷把心放肚里就是!” 有了元生这句话,马度总算能踏实回家了,不过少了碧琳家中的气氛总不及往年来的热闹。所幸老朱还是有点人情味儿,到正月初三总算是放了碧琳回来,家里便把初三当除夕过。 不过数月不见,马度忽然觉得这丫头又长大了,不是长高了也不是长胖了,而是在漂亮的眉眼之间有了愁绪,无论是热闹的宴席,还是绚丽的烟火都不能冲淡。 “这些子弹毕竟不是原装的就怕受潮,平时不用的时候需要用油纸包起来。” “压子弹的时候要这样,稍稍用力便卡进去了。” “这步枪和燧发枪火绳枪的原理都是一样的,使用起来更简单方便,上了弹匣打开保险,拉枪栓上膛,然后就可以扣动扳机击发了。瞄准的时候也是三点一线,你用过燧发枪应该懂得。” 马度仔细的教碧琳如何的保养使用枪支,还拿了三个玻璃酒瓶让她试枪,嘭嘭嘭,一连三声枪响三个酒瓶被打了粉碎。 “打得不错又快又准!” 碧琳晃着手里的枪,“虎父无犬女爹爹是出了名的神射手,孩儿自然不能丢了丢您的脸面。” 马度拿过她手里的枪,“用完了不关保险,还拿枪口对着人,明天就得给你老子发丧!” “呵呵……爹爹就会说笑。” 马度伸手理理她的头发,“见你笑了我便放心了。可是心中有事,在宫里时皇上与你说了什么?” “皇上没说什么,孩儿只是想到马上就要与爹娘家人离别,心中难免感伤自然高兴不起来。” “你不说爹爹也不逼你,我儿心中能担得住事那便是大人了,我反倒是对你放心。城里和庄子里有不少人都把儿女兄弟的命交到你手里,你要去一一的见过,让他们放心。” 碧琳郑重的点点头,“孩儿明白,这就先去庄子里头一一的谢过。” 启航的日子即将到来,依旧有人找到马度这里来要求和碧琳同去东胜洲,对于三宝的出现马度并不意外。 他拍着胸脯道“马叔让我和碧琳姐姐一同去东胜洲吧,我会替你保护好她的。” 马度故意打趣,“你整天的跟小骉、中秋厮混,怎么突然就转投碧琳了。再说碧琳拳脚精湛,到时候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就不要去当累赘了。你义父早就把你的前程安排好了,就好好的在书院读书,你要是走了我可不好跟他交代。” 三宝却是有备而来,先是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书信,“小侄早就想出海,就怕义父不答应,便往云南去了信。今日收到回信,义父已是恩准这才敢来找叔父。” 接着他又拿出一摞厚厚的文稿,“其实侄儿也常偷偷的上叔父的航海课,除了叔父编写的教材,我也整理了很多有关航海的知识,还有不少和水手交流心得。 我为了出海还练了多时的平衡木,早就不晕船了。到了海上定不会拖碧琳姐姐的后腿,叔父就答应小侄吧,小侄是真的喜欢大海。” 三宝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马度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刚刚把三宝登记在册。就见窗子外面乌日娜一脸踌躇的在院子里面踱步。 马度刚要叫她,她却一扭头出了院子,就在马度奇怪的时候她竟又跑了回来,依旧在窗子外面踱来踱去。 马度干脆出了屋将她一把揪了进来,他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你想骑马直接说就是,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害臊的。” 谁知道乌日娜却道“我不是来骑马的,我是想跟你说我要出海,要和碧琳一起去东胜洲。” 马度把扣子系上,懵逼了好久才道“你要去和碧琳去东胜洲?为什么呀?” 乌日娜嘟着嘴道“我这些天想了很长的时间,如果碧琳走了我会很想她!” “你要是走了,就不想茗琳了吗?” 乌日娜伸出两只手一高一低的摆在马度的面前,“我想茗琳肯定不及想碧琳的多,有宋霜替我照顾她我很放心。” “那你难道就不想我吗?你要走了,我以后就不能和你骑马了。” 谁知乌日娜干脆利落的道“不怎么想。” 看乌日娜的用词已经是顾及了马度的感受,不能强求再多了,马度也只能一遍吃碧琳的醋,一边感叹她的魅力。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就在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江面上波光粼粼,栈桥上三十余艘巨舰整装待发,不知道还以为海军要出海作战呢。 码头上送行的人也是不少,老崔在嘱咐自己的孙子到了船上要多听大小姐话,大小姐要做什么便做什么。老张把用了多年的腰刀交给儿子,吩咐他务必要护的大小姐周全。 郭英吩咐自家的两个儿子紧跟碧琳,见了金山银海无论如何都要占上一份。廖永安也在叮嘱两个侄孙,到了东胜洲多占地盘多招人手尤其要多生孩子。 徐达一脸正色的训诫儿子,“到了东胜洲安定下来便把婚事办了,夫妻两个要戮力同心,你是男子凡事要多担待,莫要犯了那倔脾气。” “一切有我,请父亲和岳父放心,只盼二老保重身体待来日再见!” “辉祖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爷俩接着说,我再去叮嘱碧琳几句!” 宋霜头一次在乌日娜跟前如此低声下气,“乌日娜你可把碧琳给我照看好了,不许她饿着也不许她病了,我也答应你把茗琳照看好,以后给她找个有钱有势疼她爱她的夫君。” 乌日娜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马度对正在和碧琳说话的徐夫人道“徐大嫂你尽管放心,碧琳有了娃儿一定会想法子送信回来的,我连接生的大夫都找好了。” 马度从人群里头揪出个年轻人来,对碧琳道“他叫许小明,是许御医的小儿子,在军伍里呆过,精通妇科也精通外科,我可是调教了他半年呢。他辞了军职跟你出海,以后你但凡有伤病只管找他。” 年轻人立刻上前跪拜道“草民愿为郡主效死!” “以后你便不是草民,是郡主府的医官了,到旗舰上去吧。”碧琳又对马度小声的道“要是孩儿以后真的碰上难产也要找他吗?他可是个男子!” “生死关头哪还管什么男女呀,你放心我已经把剖腹产的技艺传给他了,他还在十几头母猪身上练过手。” 碧琳嗔笑一声,“爹爹竟拿孩儿和母猪比!”可是眼泪已经是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她踮着脚尖环住马度的脖子,“孩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还望爹爹保重身体。” 马度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的道“别忘了昨夜我给你讲的,若要归来切记不能原路回返,当在每年七月从南胜洲顺季风洋流而来,这航线只有你我父女二人知晓。 还有我给你看的那副地图也莫要忘了,若有不顺可以去那个孤悬的大陆上求援补给,报上我名号会有一个女人帮你的。” “嗯,那里就是夏威夷吗?” “是,你切莫告诉旁人,这是我们家最后的退路!”马度放开碧琳给她擦擦眼泪,“好了,跟你娘和兄弟姐妹道个别便登船吧,再多留也是徒添伤感。” 随着明亮的汽笛声,一艘艘的舰船从码头上离开,直到碧琳的座船彻底的消失,马度才把望远镜拿了下来,原本人头攒动的码头上没剩多少人了。 他伸手堵上宋霜的望远镜,人都走远了不要再看了。宋霜拿下望远镜使劲的捶着马度的肩头,“都怪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出海,我现在已是想得慌了!” 徐夫人在一旁相劝,“男人的事不是咱们女人能明白的,在外头给男人留些脸面。走,到我家里住上些时日,打打麻将便不会想那么多。” “还是嫂嫂通情达理,我也去你家和徐大哥饮酒作乐,以解思女之苦。” “哈哈……好,今天都到我府上不醉不归!” 徐达招呼着另外几个勋贵一同回城,时间刚刚过午城门处人流不息,几人的车马刚刚的进了城,就有一队锦衣卫迎面疾驰而来,到了城门边上一勒马缰对守门的士卒命令道“立刻关闭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郭英就是应天最大的城门官,自然要问上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大事,要在这个时候关闭城门,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原来是郭侯爷,您在这里最好不过。咱们锦衣卫发现了李善长早年勾结胡惟庸阴谋造反的证据,正奉皇上旨意捉拿李善长的家眷和党羽……” 第841章 洪武三十年 洪武三十年春,正阳门外的人市上一排男男女女头插草标蹲在地上供人挑拣,人牙子在一旁有气无力的吆喝,“快来买了,会耕田插秧吃得少干得多的倭奴一个只要十五两……还有姿色上佳手脚勤快的高丽婢一个只要二十两。” 大明立国后就严禁寻常百姓蓄养家奴,说到底还是大明人口太少,要把民力用在恢复农业生产上,官府不许那些有钱的普通百姓只能以收义子义女的方式钻空子。 自洪武二十年朝廷正式将倭国、安南、高丽纳入版图,便开始有三地的人口被贩卖过来,朝廷有税可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已是不可收拾干脆立了律法条文。 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凑了过来,人牙子连忙殷勤的招呼,“老人家要不要买一个高丽婢回家,白天端茶倒水晚上还能暖床……” 呸!老汉张嘴就一口浓痰吐到人贩子脸上,“暖个屁的床,你是盼着老汉早点归西啊。” 看老汉至少九十往上年岁,人贩子也不敢耍横,伸手擦了擦脸赔笑道“老丈不买高丽婢,就瞧瞧这倭奴,您别看他们个矮腿短,干农活一样麻利,吃得也少一顿饭只要一个馒头一碗米汤就够了。” “老汉自己就是佃户,种了一辈子的田了,租得主家的亩地还不够自己种的,买倭奴做什么。” 听老汉这么说人牙子露出几分的失望之色,不咸不淡的道“老丈这般年纪还能下地身体真是好,这两个铜钱老丈拿去买块枣糕吃,莫要在这里耽搁我做生意了。” “哈……你这瞧不起老汉哪,以为老汉是来讨食的。”老头从怀里掏出个金元宝来,“老汉有的是金子就是不照顾你的生意!” 人牙子连忙的将老汉拦住,“老丈勿怪刚才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贵人当面,敢问一句,老丈可是徐国公家里的佃户?” 老崔反问一句,“你说呢?” “哎哟,果真是!您老不直接去牙行,怎得来这里来了。” “你这里还瞧不上老汉呢,去了牙行还不得被人轰出来。” “嘿嘿……您老说笑了,刚才事情您可不要怪罪。不知道您想买什么样的奴仆。” “老汉想买个高丽婢……别想差了,老汉的重孙女明年就要出阁,弄个丫头充门面,省得被婆家看不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兴得坏风气,明明都是地里刨食的下作人,非要装贵人。” “老丈说的哪里话,谁敢看不起您们庄子上出来的姑娘,地里刨食那是从前的事情,现在是真真是老爷!你们庄子里的三驴子,一次就从我这里买了一百人。” “他那是办作坊自然用的人多,莫要闲扯了,赶紧的给老汉办正事。” “是是是,您瞧瞧这个丫头可还行?”人贩子指了指其中一个,看模样不过十岁。 “太瘦了,年岁也小。” “不瞒您说,这些都是被挑剩下的,要好的请随我到牙行里相看。” 老崔摆摆手道“老汉跑不动了,不去。就这个了,你给我少些银钱。” “原本是要卖二十两的,就收您十八两,只当是给您赔罪了。” “这么小的娃儿,得花多少粮食才能将她养大,还瘦瘦巴巴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隐疾,最多十两……” 老崔猛砍半天价终于杀到十五两,旁边庑房就有衙门的书吏,交了一两五钱的银子的税做了卖身契。 “老汉买不动腿,给俺找个马公车来,送老汉去车站。” 马公车没有马反而是由人力拖拽,车上有一排座椅和雨蓬可以供两个人同时乘坐是一种短途交通工具,至于为什么叫马公车自然是和马公蛋一个道理。 因为轻巧便捷一个人可以拉着两个人满大街的飞奔,马公车一经面世便广受欢迎,不少的轿夫都改了行,每天守在青楼酒肆车站码头等生意,五个铜钱起步每多走一里路便多收一个铜钱。 人贩子无奈叫了个马公车过来,“车给您找来了,是橡皮轮的车坐得舒坦,车钱也已经给过了。”人贩子将老崔和那个高丽婢送上车,“您可看好了,要是跑了您怕是追不上。” 橡胶是数年前从婆罗洲传到大明来的,橡胶做成的车轮可以充气坐起来舒坦,自从有了橡胶车轮,自行车便开始真正盛行,给女儿家弄一个辆自行车做嫁妆已是当下的时尚。 除了橡胶之外,从婆罗洲传来的还有一种治疗疟疾的好药叫什么金鸡纳霜,以及一种叫马铃薯的粮食产量堪比红薯。这岛上有这许多的好东西从前都没有发现,多亏了渤泥王常茂在蛮荒岛屿上劈荆斩棘才开发出来。 “跑了也不会找你!”老崔又把手伸到人贩子跟前搓搓手指头,“把那两文钱给老汉,你说过要请老汉吃枣糕的。” 人贩子哭笑不得又给了老崔两文钱,“您这般抠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山出来的。” “年轻人懂什么,再大的家业也是一文文攒下来,能省一文便是一文。走,去车站!” 老泥鳅敲敲拐杖,车夫迈开腿小跑起来,黑色的充气橡胶轮胎行在水泥路面上异常的平稳直奔车站而去。 瘦小的高丽婢坐在老崔的身边,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肚子却咕咕的叫个不停,老泥鳅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叹口气道“也是可怜。” “找个卖吃食的地方停下来吧。” 车夫放慢脚步扭头回道“老丈前头有家卖豆脑的小铺子,味道不错,您看可行吗?” “好,就吃豆脑吧。” 车在一个小铺子跟前停了下来,车夫扶着老崔下了车,老崔把手里的两文铜钱塞到车夫手里,“这里离车站不远了,不要等老汉了你去做旁人的生意吧。” 车夫谢过便拉着车走了,老崔带着那高丽女娃进了铺子,铺子里没什么人就见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少年蹲在水盆前刷碗。 老崔见了不由得惊讶出声,“虎子你咋在这里刷碗……”话说到一半就一拍脑袋,“是老汉糊涂了,虎子今年应该快四十了,还是锦衣卫的大官,怎么会在这里刷碗。” 不怪老崔认错人,这少年当真和安虎子有七八分的相像,听见老崔的话就笑呵呵的起身用抹布擦了擦手,“老公公认得家父?” “哦?你是虎子儿子难怪如此相像!老汉从前跟你爹可是熟悉很,他还差点当了俺的孙女婿呢。” “哎呀,还有这事,老公公赶紧坐下好好跟晚辈讲讲我爹的旧事。”少年殷勤将老崔坐下,一脸的八卦。 老崔笑呵呵的道“老汉可是来吃东西的吃饱了再说,可还有豆腐脑吗?” “有的!有的!”一个老妇拿着一瓶酱油进到铺子里,指着少年骂道“勇哥儿还不去客人盛豆腐脑!” 等老妇瞧见老崔的模样,一个哆嗦手里的酱油瓶子就掉了下来,还好少年手快一把接住,“奶奶你这是咋啦?” 老妇转着圈的将老崔打量一番见了鬼一样,老崔笑呵呵的道“虎子娘难道不认得老汉了?” “是崔老爹!你咋还活着,前年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崔哈哈大笑,“虎子娘你弄差了,前年死的那是俺家老三,老汉五个儿子,四个都死在了老汉的前头,还好老五身子壮实以后应该能给俺送终!” “原是这样,刚才可真把俺吓坏了!”安氏拍着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崔老爹您今年可不得一百岁了?” “俺今年才九十九哩!”老崔勾着手指道。 安勇惊讶道“那明年便是一百大寿了,早就听说方山有位人瑞,就是老公公啊!” “哈哈……明年也是九十九!人瑞就算了,老汉不稀罕!” “不对啊,九十九加一难道不是一百吗?我虽然算学不太好,可这么简单的加法还是不会算错的。” 安氏在他头上拍一巴掌,“你懂个什么,还不赶紧的去盛豆花,崔老爹喜欢吃甜的。” 安氏在老崔对面坐了,“您老这么大年纪不好好在方山呆着享福咋跑城里来了,要是摔着碰着了可咋办?” “老汉就是趁着腿脚还能动弹再到城里走走,要真是一跤摔死老汉这把年纪又有什么可惜。这次进城顺便又给自己订一口棺材,之前订的四个全都给儿子使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 这话让安氏没法接,她连忙的转换话头,“这女娃是您重孙女?” “这是在人牙子手里买的高丽丫头,刚刚在人市上经过总觉得又回到了鞑子当家的光景,看着她们可怜就随手买了一个,以后给重孙女当陪嫁,省得她们在人牙子手里遭罪。” “老天爷定知道您这副好心肠,才让您耳聪目明腿脚利落活了这么大年龄。” “不是托老天爷的福是托了公爷福,至正年间俺可没少求老天爷,半点用也无。倒是你怎得在这里做小买卖,你家虎子可是锦衣卫的大官哪,莫非是他不孝顺看老汉不替你收拾他!”老崔说着还把手里拐杖在地上敲得嘣嘣作响。 安勇把两碗豆花放在桌子上,“老公公放心,我爹可是孝顺着呢,是我奶奶非要来这里做小买卖。” “是哩,俺就是个劳碌命在家让伺候着浑身的不自在,去年还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死过去,多亏得虎子跟公爷求那什么发霉素,听说那可是比金子还贵的药哩。” “嘿嘿……只怕有金子也买不到哦,老汉听说这是早前给太子爷用的药,俺家老三得病时公爷也给用过,只怪阎王无情非要收他,唉……”老崔叹了口气随手咬了一勺豆脑放在嘴里,面上却是一苦,“小子你这是放了多少盐,差点没把老汉给齁死!” 安勇挠挠头,“放错了吗?这丫头不是吃得狼吞虎咽的。” “这丫头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饱饭了,有的吃哪管那么多,赶紧的再去盛两碗来。这孩子跟他说过多少回了做事要精心还是马虎大意,今日又错过了火车不能跟他爹去苏州吊丧,等他爹回来少不得要收拾他!” “去苏州吊丧?没听说你家在苏州有亲戚啊!” 安氏摆摆手道“不是寻常亲戚,是虎子的同窗兄弟,就是从前常跟虎子一起的小中,他的婆娘过世了,唉……” 突然跳了这么时间并不是字丑要烂尾,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因为前面该写的都写了,从马后过世便算是进入尾声了。没错,这本书快完了) 第842章 苏州知府 自大明立国,苏州就被朝廷另眼相待,先后将苏州大量富户迁移至淮北、河南、凤阳等地,几乎将苏州掏空了。 这还不够,旁的府县农税只消三十、十五税一,唯独苏州却要十税一甚至翻倍,即便是苏州士子参加科考也受不公平的待遇。 在乱世中都是繁华富庶的苏州,到了太平年间反倒是显得越发凋敝。原因不言自明大明的皇帝太记仇,有传言说只要苏州还有人祭祀张士诚便一直会这样。 至于来苏州任职的官员也十分的体会上意,没有哪个说要励精图治让苏州重现昔日繁荣的,混上一任便走门路调去旁的地方。 直到洪武十八年,苏州来了一个年轻的通判,听说是皇家书院出来的,与那些整天躲在衙门里的官员不同。 这个年轻的通判自打到了苏州便顶着上官的压力办小学、建作坊、济贫扶弱,只两年的功夫苏州的便开始变样,上缴朝廷的赋税整整翻了一倍。 许是看在钱的份上,皇帝老儿并没有将这位年轻的官员怎么样,反倒是一路青云直上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了苏州知府。 更大的权利给了他更多施展才能机会,凭借着苏州深厚的纺织底蕴,这位年轻的知府创办了苏州织造局,每日组织数万的绣娘织女生产锦绣绫罗,将苏州打造成了高端纺织业的中心,繁华更胜往昔。 苏州有了更多的小学,也有了更多的救济所收容那些残障无依的人,到底是外地来的,怕是不晓得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是张士诚的旧部,惹出不少的非议。 这位年轻的知府却依旧我行我素,前两年更是做了一件大事,与常州知府黄富贵合起伙来修了一条直通应天的铁路,因为占用民田常州府没有做好后续赔偿惹得不少农人进京告御状,更有官员弹劾苏州知府贪墨织造局的银钱。 这位原本大有前途的年轻知府立刻就被抄家,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进后衙准备大发横财,谁知竟堂堂一个知府家里竟只搜出不到两钱银子,就连米缸也是见了底,家中唯一个仆役都是跛脚的。 挪用织造局资金的事情倒是没有冤枉他,只是那些银钱全都拿来修了铁路,账本上每一歌铜钱的去向都清清楚楚。 向来对贪官毫不手软的皇帝陛下竟对他轻轻放过,只罚了他半年的苦役又让他回去接着做知府。至于尚未完工铁路朝廷转交给了工部,如今苏州已是通车,听说还要接着修连通松江、杭州。 去年他两任考满,吏部擢拔他任浙江布政使司左参政,谁知他却坚辞不受只说是在苏州尚有工作没有收尾,请求再做一任。 清官还是有的,可不愿意升官的清官确是不多,衙门里的同僚有人说他在诏狱时吓坏了脑子;也有人说他是费尽心力把苏州打造的繁花似锦没来得及享受不舍得走。 不管旁人怎么说,苏州的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感受也是最多的,心里清楚这是个为民造福的好官,对他颇多爱戴。 听说知府夫人过世,无数的百姓前来府衙吊唁,送来的纸钱香烛在后衙堆得小山一样高,若是这个算作贿赂的话,已经可以让府尊老爷剥好几次皮了。 乞丐无论什么样子的盛世都会存在,即便是再次变得繁华富庶的苏州也不例外,一个头发花白的乞丐,穿着肮脏的棉袄,端着破旧的陶碗在车站旁的水泥路上哀声乞讨,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从眼前走过的一双双脚。 若是穿得草鞋布履也就罢了,要是精致的靴子便扑上去,拼着挨打也要讨几个铜钱。 哎呀!又来了一双,老乞丐立刻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那双脚,用悲戚的声音道“大爷,赏几个铜钱吧,已经是三天没吃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这人的腰上悬着一把刀,绣春刀!他像是触电似得连忙收了手,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可已是来不及,拳脚已经雨点一般的打在他的背上,只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道“罢了,住手!锦衣卫的名声就是你们这么着坏掉的,皇上让咱们惩治贪官乱贼,可不是让咱们欺负老百姓的。” 老乞丐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扶起来,他缓缓的抬起头只见眼前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身后则是两个呲牙咧嘴腰胯绣春刀的年轻人。 中年汉子和声笑道“老丈可曾伤到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老乞丐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老汉皮糙肉厚挨上几下没事,刚才不慎冲撞了军爷,求军爷饶老汉一条贱命,饶老汉一条贱命……” 看着老乞丐身体筛糠似得叩头不已,安虎子便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老乞丐肮脏的手里,“老丈拿着买些吃食!”便起身离开。 老乞丐不可置信的看看手里的银子,突然喊道“军爷留步!” 安虎子止步回过头道“老丈还有何事?” 老乞丐笑呵呵道“军爷是好人,老丈有一件大功赠给军爷。” 两个年轻的锦衣卫闻言则是哈哈大笑,就连安虎子也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老乞丐却是急了,“老汉没有说笑,老汉真的不是说笑,老汉知道军爷职司是抓逆贼贪官,老汉就知道苏州有个大大的逆贼。” 安虎子回头到了老乞丐身前轻声笑道“那本官倒是想听听逆贼是哪个,若是说得准了,自有你的赏赐。” 老乞丐看看神秘兮兮的看看左右,伸手掩着嘴凑到安虎子耳边,“老汉说的这逆贼便是苏州的知府老爷!” 日近黄昏,苏州府衙的侧门外,一个身边素服的年轻人冲着外面尚未散去的百姓拱手作揖,“多谢诸位乡邻前来吊唁,府尊让我谢过诸位好意,时辰已是不早大家还是早点回去吧。明日也不必再来了,明天一早府尊就会带着夫人的棺木回乡安葬。” 一个满脸油光的壮汉道“若是这样那俺们明天便不来打扰了,听说府尊老爷消瘦的厉害,俺这里有一个猪前腿请收下给府尊补身子。” “张屠户你那猪肉吃了只会起痰,要补身子还得数我老山参,一点心意还请收下,若是吃完了我那生药铺里还有许多,算不得什么银钱。” “府尊老爷清廉不收财货,俺这香烛纸钱可是收的吧,” 年轻人连连摆手,“多谢诸位了,府尊千叮万嘱过不许收礼,香烛纸钱也不能再收了家里已是堆成山了,您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看门前群情汹涌,年轻人赶紧的关上门拴上门闩,靠着门板等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便没了动静,他长处一口气道“可算是走了!” 他跛着脚正要离开门又突然响了,不耐烦的喊了一声,“时间太晚了,还请快快离开莫要扰了亡魂清净。” 只听门外有人喊道“阿印,是我,快开门!” 阿印一怔讶然出声,“是安同知,您怎么来了!” 第843章 戳破 阿印打开侧门,只见安虎子站在门外,身后两个年轻人还抬着一个偌大的樟木箱子,“安同知您怎得来了!我家老爷可没给您传信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安虎子进了门四下里一打量,“灵堂在哪儿,带我去祭拜!” “在后堂,安同知跟小的来。”阿印在前头领路,直把安虎子引至后院。 灵堂之中青烟袅袅,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披麻戴孝的偎依在一起,将黄白的纸钱一张张的丢入火盆里。 吴复中听见动静扭过回望,待看见来人微微的摇头叹气起身作揖,“兄长还是来了!” “谁不来我也不能不来,只是勇哥儿没赶上火车你莫要见怪才好。先容我祭拜了弟妹,再与你说话。” 安虎子到灵前取了三支清香在蜡烛上引燃了,捏在手上拜了拜便插入了香炉之中,一旁的披麻戴孝少女叩拜回礼,“多谢伯伯远道而来祭奠家母。” “好孩子快起来!”安虎子将少女扶了起来,又冲着吴复中抱怨“看这丫头瘦的,你这爹是咋当的。” 少年咬着唇轻声回道“母亲过世侄女无心饮食,伯伯就莫要责怪爹爹了。” 吴复中对少女吩咐道“俏儿,你伯伯远道而来八成还没吃饭呢,阿印的手艺太差,你去弄些饭食过来。” 安虎子在吴复中的肩头抽了一下,“你这是什么爹,就这一个亲闺女了也不知道心疼。晚饭我自带了,你就莫要折腾了。” “后堂里放着棺木不方便,兄长就随我到书房里面吃饭说话吧。” “那好!”安虎子从属下手里拿过几个荷叶包交给阿印,“你拿去热一热跟俏儿两个人吃了。你们两个带着箱子跟我一起书房。” 安虎子跟着吴复中往书院走,不时的左右打量一番,“你这后衙倒是挺大,重重叠叠的,收拾得也干净墙根上连根草也没有。” “嗯,衙门是从前张士诚的府邸改建,自然比一般的衙门大些,阿印勤快收拾得自然干净。”吴复中瞥了一眼两个锦衣卫手中的抬着的箱子,“箱子里头的该不是银子吧,我可不敢收啊。” “不是银子,你要想发财还用着的贪污受贿,当初你创办织造局的时候,大可以给自己正经的来钱门路,可你偏偏不干,让婆娘孩子婆娘跟着你一起受罪。” “得亏我当年没留,不然你以为我还能从诏狱里头出来,咳咳……”吴复中掩着嘴一阵轻咳。 安虎子拍拍他的后背,“在诏狱里落下的毛病还没好?都怪我当年没照顾好你。” “兄长说哪里话,若不是当你时照应我,现在我即便不死也是个残废。”吴复中拿出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锁推门而入。 “那也是你自找的,跟谁合作不好偏偏要给黄富贵那个烂人一起修铁路,他不坑死你才怪哩。”安虎子对那两个属下吩咐,“把箱子放下,你们两个出去到外门守着,不叫你们不准进来,把酒菜留下!” “我能有什么法子,谁叫苏州又不和应天接壤。多亏的先生带着学生计算了应天那一小段铁路所带来的效益交给皇上,不然我就死定了。好在如今铁路已经修好了,苏州再也不会被人遗忘。” 吴复中用衣袖拂了拂茶几把两个荷叶包打开,一包猪头肉一包糟鱼,安虎子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取出一块点心塞进吴复中嘴里,“尝尝这个。” “甘露饼?”吴复中咬了两口,眼泪就开始流了出来,“伯母还是挂念着我的。” “弟妹得病你早告诉我的,你不知道公爷和周王殿下前几年为救太子弄出一种神药。去年俺娘得病都快死了,求到公爷那里给打了一针隔天就好了。要是能早点给弟妹用上,也不止于此。” 吴复中摇头叹气,“没用的,她是心病无药可医,自那年我出事她便受惊小产便常常精神恍惚胡言乱语。我曾给先生去信问诊,先生说他也没有好办法,送了许御医来苏州看诊,服了他开的药一直都挺好,也不知道前几日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自尽的?唉……”安虎子长叹一声,两人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吴复中用衣袖擦擦眼角的泪水,“不提伤心事了兄长还是吃饭吧,今夜务必把我灌醉,自从到苏州任职就没敢醉过。” “好,今天哥哥就陪你不醉不休!” 两人几杯酒下肚,说话的声音就大了,悲伤的气氛的立刻少了许多,说起当年的旧事还能苦笑两声。 嘭嘭嘭,放在一旁的箱子突然一阵闷响,吴复中原本有些迷离的醉眼突然一亮,看向身边的安虎子,“怎得,里面装的是人。” 安虎子也是一怔,没有想到箱子会在这个响了,未到府衙时他确实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要带着人证质问吴复中,一番交谈下来又觉得今日实在不是时候,只道“里面确实是个活物不过不是人,是个番商献给皇上的异兽,我正好顺道押回京。” “救命!救命!”箱子里面传来沉闷的呼救之声。 “哦,还有能口吐人言的异兽,确实稀罕我倒要见识见识!”吴复中说着就要起身去开箱子。 安虎子一把抓住他的下摆,“他是个人犯!” “锦衣卫抓人天经地义,什么时候要这般偷偷摸摸的了。”吴复中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安虎子,“虎子哥,人人都对锦衣卫畏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我多年来依旧与你兄弟相称往来密切,那便是因为我知道你心存善念做事留有余地。可若是你和他们一样草菅人命,那便是我看错你了!” 吴复中说着愤怒的抬腿木箱翻到,从箱子里面滚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不是那肮脏的老乞丐又是谁。 “这就是你说的人犯!”吴复中怒喝一声就上前去解老乞丐身上的绳索,老乞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待看清了给他解绳子的是吴复中就一把抱住吴复中腿,哭求道“二王子,救救我,他要杀我……” 安虎子一脚将老乞丐踹翻在地,“这么大声瞎嚷嚷什么!” 一旁的吴复中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身体僵直两眼睁得老大,忽然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踉跄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而后又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地上的老乞丐,“你是谁?” “二王子,小人是张四七啊,您不记得小的了,当年破城之前王爷可是把两位王子托付给小人和百金带出王府的。” 吴复中冷笑一声,“就是扔下我们兄弟卷了财货逃跑了那个!” 老乞丐讪讪的道“是,是小人。不过小的这些年沦落街头受尽心酸苦楚已经遭到报应了。小人也不是半点良心都没有的,当年小人并没有跑远,城破之后亲眼看着两位王子被小马先生接走才放心离开的,多年来更不曾检举……啊!” 不等他把话说完,吴复中猛地起身一巴掌抽在老乞丐的脸上,咬牙道“住嘴!” 他扭头看向安虎子正色道“没错,我便是张士诚的次子张宗昭!” 第844章 兄弟殇 答案出现了,可并不是安虎子真正想要的,他宁愿吴复中此刻抵死否认,无论他的辩驳是多么的蹩脚安虎子都会选择相信,可偏偏吴复中却承认的这般痛快。 安虎子心中复杂至极,就像是他曾经说的那样他真的不怎么恨张士诚,因为他觉得张士诚的后人也应该恨老朱,包括自己那个挖张士诚墙角的老子。 对张士诚的后人那就更谈不上恨了,可是心头隐隐的有一种被愚弄蒙骗的感觉让他恼恨至极,蒙骗他的还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人,不,是两个人! 他心中空虚的厉害,神情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世间的真真假假,伸出手指冲着地上的老乞丐勾了勾。 老乞丐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过去求道:“军爷,他承认了。小人没有骗您,就饶了小人……呃” 一只大手像是铁钳一样卡住了老乞丐的脖子,老乞丐两只苍老肮脏的手抓着安虎子的大手极力的挣扎着,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隐约的一声脆响一丝鲜血混着口水从他的嘴角溢出,两腿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安同知真是好手段,杀个人就如碾死一蝼蚁,下面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吴复中说着缓缓的昂起了脖子。 “呵呵……”安虎子却低着头一阵冷笑,重重的鼻音满满的苦涩,“莫非这些年你为我做的都是假的吗?是替你的父亲做的补偿吗?” 吴复中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安虎子咬着牙恨恨的回道:“可我为你做的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从未夹杂其他!” 他说完就拎起老乞丐的尸体塞回箱子里,“公爷对我有再造之恩,为了他也不能留着这老杂毛,所以你也不必承我的情!” 他随手拿了筷子将木箱拴上,一手拉住箱子上的铁环,道:“明天一早,我就乘火车回应天了,你好自为之最好能早日离开苏州这是非之地。” 安虎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木箱子被他拖在地上吱吱啦啦的声音极为的刺耳,一直到了院门边上安虎子放下木箱子,正要叫外面的两个属下把木箱子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烛火明亮的书房里吴复中已经倒在了地上,心头猛地一抽,三步化作两步猛地冲了回去。 只见吴复中趴在地上,在他的身下是肆意流淌的鲜血,安虎子只觉得头脑之中嗡的一声响,他连忙跪到地上的将吴复中的身体翻过来,只见吴复中的腹部插着一柄剪刀已经没至手柄。 安虎子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你这是做什么!你傻啊!” 吴复中眯着眼睛嘴角带笑呻吟道:“我……我活着本就是……是为了父王……还债的,父王……父王欠苏州百姓的……已经还了,只差虎子哥……这一笔,如今求仁得仁,没……没什么遗憾了。” 安虎子已是涕泪横流,“谁要你还债啊!我就是一时气你哄我这么些年,莫要再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来……来不及了!听我……我说……”吴复中伸出沾血的手去摸安虎子的脸,“虎子哥,不要恨我父王也不要恨我,更不要造孽让子孙背债……” 安虎子握着吴复中的冰冷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不恨你,我那里恨你啊!现在只恨我自己……”另外一只手去捂伤口,可是血还是没命的往外流。 “俏儿……俏儿替我抚养……”话说到一半,吴复中身子一僵一口鲜血喷在安虎子脸上,两眼紧闭再没了气息。 “啊”一声撕心离肺夹杂着无限的悔意嘶吼响彻苏州府衙……(想骂字丑的可以开始了) 头顶的灯光忽闪了两下,偌大的谨身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元生连忙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火柴在黑暗中摸索着嗤啦一声擦燃,点着烛台上的蜡烛。 老朱正抬着头望着头顶的灯罩,“什么狗屁玩意儿,前天不是刚换了吗,怎得又坏了,元生这一个灯泡多少钱啊?” “市面上是三百文一个,不过元宵节的时候突然降价只要一百文,宫里的采办了很多,省了不少的银钱。” 老朱鼻子里头哼了一声,“什么降价,八成是出了新东西了,这是变着法的出货呢。”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昨日灯泡作坊送了好些新的样品来,说是这新货更亮堂耐用,一个月内坏了的包退包换,一个只要四百文。” “四百文能买多少蜡烛,朕就是同时点上三五支又能用多少钱,真是黑心肠,以后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也莫要买他们的东西。” “奴婢知道,可是架不住娘娘们催促,奴婢也是没法子啊!” “自打皇后去了,这些女人真是越来越奢靡了。罢了,元生给朕换上吧,让朕瞧瞧他们的新东西到底如何。” “奴婢这就去拿!”元生转身去了后殿拿了一个新灯泡出来,他踩着凳子拉掉开关把灯罩下面坏了灯泡换掉,重新的打开开关。 炫目的光芒照的老朱一阵眼花,他连忙的低下头揉了揉的眼睛,看看奏折上的字,喜道:“确实比从前亮堂了许多,以朕的眼力怕是以后少不得它了。” 年已七十的的老朱满头银发,面上的皱纹却是不显,有点鹤发童颜的味道,若是懂医术的人便知道其实是老朱脸上浮肿而已。 “陛下若眼睛不适便早点休息吧。” 老朱看看一旁不多的奏折,“没剩几本了朕熬得住,批完了便去睡觉。”他说着拿过下一本奏折,谁知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这混账前些时候给那些写反诗的读书人求情,眼下又给曾秉正求情,这是存心跟朕过不去!” “混账”在老朱这里是对某个特定人选的称呼,听老朱这般骂人元生便知道马度又让老朱不开心了。 元生捡起地上的奏章放回龙案上,劝道:“皇上息怒莫要为这样的小事伤了龙体,为曾银台上本求情的官员多了去了,国舅爷也是顺带着上一本。” “他哪里是顺带着,他还让人把曾秉正的女儿赎了出来,他是存心跟朕过不去!” “曾银台女儿才四岁确实可怜,国舅爷也是一片好心……” 啪! 老朱抬手就一巴掌将元生抽倒在地,冷声问道:“你也给姓曾的求情?” 元生连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叩首道:“奴婢只是阉人不敢干政!” “知道就好!姓曾好歹也是三品大员竟然卖女儿凑盘缠,他不要脸面也就罢了,可把朕的脸一块丢尽了,朕何曾短过他的俸禄,老实的跟朕说没钱,朕会不赐给他还乡盘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判他个宫刑已是便宜他了!” “没让姓曾的进宫与奴婢作伴确实便宜他了!” “哼!继续跪着吧!”老朱坐下继续的翻看奏折,将手上这本奏折看完就扔到元生身前,“这是江西道监察御史递上来的,你自己看!”富品中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45 地球的另一端 听说是江西道监察御史的奏章,元生连忙的捡起来翻看,只瞧了一眼他的手就哆嗦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奴婢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是这监察御史冤枉奴婢的儿子!” 老朱嘿嘿的冷笑,“你的儿子你自己还清楚?前些年在常州任知府时贪墨给农人的征地补偿时你不是也说不可能吗,可最后结果又如何! 你在朕的面前磕破了脑袋,朕没有罚他只降了他两级改任他做江西按察使司佥事,他不知悔改却变本加厉,竟渎职枉法干起替换死囚草菅人命的勾当来了,真是好样的!”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是元生有时候真得看不懂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过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即便成了阉人也自认行得正坐得直,难道自家儿子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虽然嘴上在替儿子喊冤,可是心里半点谱都没有,有了常州的案子做先例,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这江西道监察御史的弹劾是空穴来风。 元生膝行道老朱的身前,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嘭嘭作响,用得力量很大不大一会儿就见了血,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好不可怜。 “你求朕也无用,朕能给你的最大恩典便是不让锦衣卫行事,而是按照朝廷律令一步步的审结,你可以在一旁看着是不是不公,最后结果若是不如你意,你可不能怨朕!” 元生立刻哭嚎道:“陛下不能啊!” 老朱扭过头恶狠狠的咆哮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的儿子犯了错朕一样会惩戒,可却已经对你的儿子留过一次情了,你还要朕怎样!” “奴婢您就饶过富贵一回吧,奴婢不让他做官了就把他打发回老家,把他流放云南、琼州,即便是海外也成啊,奴婢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不能没人养老送终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吧,呜呜……” “你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不可怜啦!你也是穷苦出身,如今屁股换了位子就忘本吗!”老朱怒不可遏一脚将元生踹翻在地。 元生打了个滚立刻爬起来,膝行到的老朱的跟前,“是是是!老奴不该忘本,只求皇上念在年少的时交情再饶富贵一回,奴婢自阉入宫日日夜夜伺候陛下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再恩赐奴婢一回吧。” 老朱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自朕在淮右起兵直至平定天下,中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有朕的同乡发小,有义子袍泽,有亲朋好友,还有千千万万朕都不知道姓名的普通士卒。 他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更甚者客死他乡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留下,很多人都没有机会见到大明立国,更没有机会享受朕的荣华富贵。 你知道朕最看重皇后,可皇后的唯一的亲人也要战洪都、入草原、下东海,鄱阳湖上险死还生差点变成了个痴儿。 即使不打仗了他也要给朕培养人才,变着法的给朕捞银子,还要时不时的被朕算计压榨。” “而你!”老朱突然俯身揪住元生的衣领与之四目相对,“而你只凭着胯下一刀就可以侍立君侧,改换门庭,让家人过了三十年好日子不觉得自己的便宜占大了吗!” 老朱恨恨把元生扔了出去,“你应该去皇宫西边的营地瞧瞧,见了那些没了手脚无儿无女只能靠着宫中奉养的老卒,再来跟朕谈功劳苦劳!” 元生面无表情木然的爬起来重新的跪倒,五体投地高呼道:“奴婢谢陛下隆恩!” 小伊用油布仔细的擦拭强身,打开枪栓看看里面黄澄澄的子弹,又满意的推了进去,两手托着枪身三点一线瞄向远处的城堡上飘扬的旗子,嘴里轻声的嘀咕,“啾啾啾……这些坏蛋待会儿有你们好果子吃。” 没错,对面城堡里面的人就是坏蛋,听说从很遥远的大明过来,在海上走了很久很久才来到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 自己的族人热情的招待了他们,教他们狩猎、捕鱼,还教他们如何的种玉米。可是等他们这些人吃饱了,便要抓自己的族人逼着他们在山里挖矿找金子,用铁链锁着他们,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在草原上和野牛赛跑,那一定是十分的痛苦。 庆幸的是没有多久殿下就来了,用很多的物资和不能挖金子的约定将自己的族人换了出来,还给自己的族人治伤看病,给他们吃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殿下是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就有好报,城里的坏人却在山里挖到金子,越来越多的人背叛了殿下,更多和自己一样的人被抓走送去挖矿,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无生圣母一定是睡着了。 后来殿下带着他们离开金山到了南边开始种地、放牧、修城堡、修码头,越来越多的人逃到殿下这里寻求庇护。 虽然殿下没有金子,但是有很多的货物,每一年都会有船来给殿下送货,精美的瓷器,晶莹剔透的镜子,清香的肥皂,轻薄柔软的丝绸,有时候还会送来人口,和奇奇怪怪的机器。 那些坏人只能自己的挖到的金子向殿下换取货物,后来殿下又在更远的南方找到了银矿。殿下也要人帮她挖矿,却不是用刀枪逼着也不用铁链拴着,同样是拿货物换的,毕竟那些精美的丝绸瓷器谁都想要,小伊同样也喜欢那些可爱的布偶。 如此这般,用了不到十年殿下便成了这片土地最强大的人,有无数的人愿意尊奉她的旨意为她效力。 这些都是爸爸告诉小伊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小记不得那么多事情,营地外面那个坐在地上穿着绸布短褐喝酒的就是小伊的爸爸,大家都叫他瓜哥。虽然他不怎么遵守军纪,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瓜哥是个勇猛的战士,他手里的铁棍可不是吃素的。 旁边那个别着腰刀头发乱成鸡窝的年轻人是小伊的堂兄盖,他们咕噜一族现在是殿下身边最忠诚的勇士,只是他们都不太会说汉话,不能像自己这样做殿下贴身的护卫,也无法成为无生圣母弟子。 无生圣母终于显灵了,去年那些坏人再也挖不到金矿了,又把贪婪的目光对准了自己流血流汗开垦出来的农场、牧场和银矿,还组织了三万人的军队过来争抢。 可笑,那些带着手铐脚镣拿着镐头锤子的奴隶军团,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简直不堪一击,如今已是打到他们的老巢,今日便是最后的决战!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846章 谋算 一只手在小伊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呵斥,“不好好站岗,瞎瞄什么,走火了怎么办!” 小伊讪讪的揉揉脑门,“法王,我关了保险了,再说我瞄的那也是我自己爹爹,就算是走火了也伤不到旁人。” 古子枫怒道:“叫我国师!是国师!我才不管你伤到哪个,叫你背的经文可都记住了?” 小伊干脆的回道:“我看不懂!” “那些字你不是都认得,怎么就看不懂了?” “我确实认得很多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凑到一起便不明白,我问了殿下她也不懂得经文,法王为什么一定要我背这些东西。” “叫我国师!”古子枫跺着脚强调,“主上可醒了吗?” 小伊摇摇头,“不知道,我给法……国师问一下。”她扭过头冲着十步远帅帐喊了一嗓子,“香草!殿下醒了没有!” “即便是没醒也给你这一嗓子喊醒了!”古子枫气呼呼的一跺脚迈步走向帅帐。 来到东圣洲已经十余年了,古子枫满腔的豪情万丈已是消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并不是他对这片土地失望,反而这片土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富饶广阔,他曾经骑着马用三年的时间在这个原始的大陆上游历。 往东有极为辽阔的河网密布的平原,往北是无垠的冰原,再往南则是茂盛的雨林,一切都如马度所描述的一样。 在这里几乎不用担心饥饿,无论采摘还是狩猎都能填饱肚子,果然是一片乐土,绝对满足他建立白莲佛国的条件,不能再好了。 可是至今他的白莲佛国都没能建立起来,自打到了东胜洲事情便开始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原本有一万多的白莲忠实信徒,可以让他在碧琳的手下掌握最大的话语权,可是就在他们逐渐安定下来准备敦促碧琳立国的时候,姓马的却送来了更多人。 有大明人、倭国人、高丽人、安南人,到后来干脆送了一个国家过来,听说国主是故宋陆丞相的后人,只这一国便来了七八万人。 最可怕的是这小丫头片子很会收拢人心,跟那些东胜洲的野人说他们本是殷商后裔,与地球另一端的大明人是同根同祖。 古子枫乘着火轮船历经两个多月方才到了东胜洲,这些之前还在用石器的人怎么可能越过茫茫大海,骗鬼呢! 古子枫不信可是这帮东胜洲的野人却信了,理由粗暴又简单,因为碧琳给他们好吃的、好穿的和好玩的。 尤其白酒更是被野人奉为神物,被他们称之为火热的神水,只要半杯产地云南的劣质白酒便能俘获一个野人的忠心,无论是让他们作战还是挖矿半点含糊都没有。 曾经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如今已经是数十万人的首领,古子枫的话语权也越发的薄弱,最让他伤心的是那些曾经无比虔诚的信徒。 这些人似乎已经忘了最初的梦想,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农闲时间跑马圈地也不管能不能种得了;再或者就是草原上去套野牛,倒不单单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给野牛套上嚼头鼻环驯化成耕牛,十余年下来竟然给他们做成了。 身穿华丽丽的丝绸,有一眼望不到田地,几十头耕牛,百十个倭奴佃户,从前的苦哈哈哪敢想啊,哪儿还有心思念经祷告,抓紧时间让家里高丽小婢多生几个小崽子以后给殿下做走狗帮凶,保住眼前的富贵才是正事。 古子枫都快绝望了,自封了个国师的头衔聊作安慰,打完今天这一仗碧琳在这块大陆上再无敌手,趁势拱碧琳开国登基,便是他今日要做的。 进了帅帐不见碧琳的影子,绕到后面却见她和徐辉祖两人靠在软榻上搂搂抱抱,古子枫一捂眼睛一甩袍袖,“殿下!这光天化日的……唉!” 碧琳却咯咯的大笑,“师父这模样像极了酸儒!” “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说笑,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攻城啊。” 现年三十岁的碧琳,已是个英姿飒爽的美妇三个孩子的母亲,她从软榻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军装,指了指桌子上的座钟,“不是说过了中午十二点再攻城,当初在辽东的时候冯伯伯还是很照顾我的,我跟冯绍庭下的最后通牒也是十二点,我不能言而无信。” “姓冯得冥顽不灵,要是有投降心思的话早就像旁人一样降了,怕是仗着城高池深负隅顽抗呢。” 徐辉祖从榻坐起来,“那是他还没见识榴弹炮厉害,回头几轮火炮下去,管他什么城墙都得稀巴烂,到时候再开出许他自立的招降条件,怕是要连滚带爬的出来的滚出来受降。” “主上还许他自立?那咱们兴师动众的打了半年的仗图什么!” “到底沾亲带故的,要是真的打死了,传回大明爹爹见了冯家人和周王面上不好看。” 古子枫急的跺脚,“为师说的不是这个!” “那国师说的是哪个?该不是真的要拱碧琳开国称帝当女皇吧。”徐辉祖苦笑道:“国师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个门道来吗?” 古子枫一头雾水,“什么门道?” 碧琳道:“师父对我栽培之恩,师父的夙愿我更不敢忘。等战事完了,我会给师父划一处水草丰美之地建国,师傅自己就可以任国主。” 古子枫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国主?” “不只是师父一人,冯家、邓家、陆家、李家,还有那些被因罪流放的勋贵子弟都会有机会重振门楣。” “怎得?你要学周天子分封诸侯吗?” 碧琳正色道:“别再提什么天子皇帝了,让不该听见的人听见,我爹爹和公公说不准要人头落地。师父,您真的以为在我的背后只有我爹吗?没有那人默许和支持,您以为我会有榴弹炮这样的杀器。” “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何不一次与为师说个明白。” “那我可就实言相告了,师父可要挺住,也许明年就有哪个不得宠的皇子皇孙会来这里就藩。” “怎得!难道你要把辛苦打下的基业拱手相让吗!我就算是死了也不同意!” “嘘……师父你的性子怎么越来越急躁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无论是那些皇子皇孙还是封国的大小诸侯,我都会把他们的经济民生、军政教育掌握的死死的。当然,徒儿是不会禁止师父传教的。” 徐辉祖补充道:“虽然称谓是一国实际上和州县无异,那些国主连施政的权利都不会有,说白了就是个能收点租子的大地主而已。尤其是那些皇子皇孙来得越多越好,不仅能补充我们的实力也算人质了,爹爹和岳父也就会更加的安全。” “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是到时候你又如何摆放自己的位置,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个好说,徒儿除了会给自己划出个最大的封国外,另外还会请旨设总理府摄各封国事务,届时夫君便任总理大臣,世袭罔替的,我嘛当然还是徐夫人。”碧琳嘴脸上露出满含深意的笑,“相信皇上会同意的,即便他不同意新君也会同意的,毕竟我那长子也姓朱嘛,呵呵……” :。: 第847章 搞飞机 啪啪啪…… 张五六左右开弓一下一下的抽在安虎子的脸上,响亮而有节奏,没几下安虎子脸就肿的老高。 马度还不罢休,“五六,你是没饭吗?大点力气,不打下一颗牙来不要停手。” “哦!”张五六对安虎子轻声的道“虎子对不住了!” 说着手上又重了几分,每一巴掌下去都有鲜血混着口水飞溅出来,直到有两颗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张五六忙住了手,捡起两个牙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公爷,牙打下来了,还多打下来一个。” 他用手绢将牙齿包了塞到安虎子怀里,小声的道“回家记得扔房顶上,赶紧的起来,公爷让打得你可别怨哥哥!” “五六说错了,他才不会怨你!”马度走到安虎子跟前用手指戳戳他的心窝道“身上再痛都不如心里痛,你打的越狠他越舒坦。” 安虎子的脸肿的像是个包子,梗着脖子嘴里含混不清的道“没错,五六大哥打得越狠俺越舒坦。不过俺除了怨自己之外还怨公爷,公爷早就知道实情却不告诉俺,这事公爷是有责任的!” “如果你一定觉得本公有责任的话,那就算本公一份吧。不过现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瞧见你!” “滚就滚!”安虎子转身踉跄而去。 马度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里的扇子,“慢着,我还有话问你!” 安虎子止住脚步,“公爷有话问便是。” “俏儿呢,送我这里来。” 安虎子回身一拱手道“俏儿在我家里,不过请公爷恕我不能从命。” “为何?你觉得会比我教养的好。” “那倒不是,早年我们两家口头上就有婚约,再过几年等俏儿大了就让她和勇哥成亲,等他们生了娃儿,我和小中的血便算是流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安虎子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涌出来,马度不想看见他掉猫尿转身而去,嘴里嘀咕道“挺好个人,在锦衣卫待得久了便成了变态。” 他缓步走进一个草亭子,徐达和李文忠两个正在亭子下面喝茶,见马度来了就给他倒了一杯,“来消消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连皇上的鹰犬都敢打!” “一个学生因为妻子病故,悲恸不已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他过来跟我说一声,顺便让我给他治治牙疼,抽掉了他两颗牙果然就好了。” 李文忠抿了一口茶,“因为婆娘去了就寻短见也是够没出息的,到底年轻没见过生死,我眼瞧着一个个熟悉的老兄弟离去,心里头早就麻木了。” 徐达给李文忠斟满茶杯,“可不是,元日大典我去了,满朝堂竟没几个认识的,还好有二位贤弟在,人生才不寂寞啊。” “是哩,朝堂上的新人,我也都不怎么认得。”李文忠用指头点点马度的肩头,“不过玄重一定都认得,旁人都羡慕你桃李满朝堂,可是为兄很替你忧心哪。” “那倒不至于,不然我何苦把一儿一女都送出去。” 徐达道“最近可来消息了没有,凤阳公主有没有又怀上身孕?” “自家儿媳,什么公主不公主的。碧琳给你们老徐家生了两儿一女,就让他歇歇吧。他们去岁便开始和冯胜的孙子抢地盘,估摸着现在应该是打完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自不会输了,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我儿子要是输给冯胜的孙子,我便不出门了。” “就是,更何况还我家增枝帮衬。” “你们两个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闺女才是主帅!” 一阵马达轰鸣打断了三人的争执,一百多米外的一架固定翼飞机螺旋桨嗡嗡的转了起来。 李文忠一拍大腿,“又要飞了,也不知道今天行不行。” 三人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架飞机,只见它屁股后面喷出一团黑烟,开始向前滑行越跑越快,三个人都紧张的站了起,暗暗的攥着拳头,比阵前对战还让人紧张。 突然机头微微的上扬,“起来了!”在三人的大声呼喊中,机身缓缓的离地,一尺,两尺,三尺…… 飞机迅速的爬高,眼看着就要升到一丈,原本急速转动的螺旋桨突然嘎吱一下就停了,飞机也像是一喝醉了大雁晃晃悠悠的栽了下来,轰得一声响无数的木头碎片漫天飞射。 “不好!”马度连忙的起身追了上去,待他瞧见两个人从摔得稀巴烂的飞机跳下来便放慢了脚步。 朱檀摘下头盔直接躺倒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兴奋的道“小骉,我们刚才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小骉擦擦额头上的血迹,“还不如不飞起来,小命差点都没了。”见马度过来就抱怨道“爹爹不是说这是新改进发动机吗?怎么好好的就停车了,孩儿差点摔死。” “当然是新改进的,功率大了很多不然怎么飞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停了莫要问我。”马度看向朱檀,“殿下没伤到吧,您要是出点好歹,微臣可不好给陛下交代。” “没伤到,想上天自然要有风险。” 反正比嗑药的风险小多了,历史上这位早在洪武二十二年就因为嗑药毒发身亡,老朱又气又恨给了他一个鲁荒王的谥号。 现在朱檀为了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飞行员,把身体练得倍棒,坠机了也没伤根毫毛,这是有梦想的人,马度尊重所有梦想并为之奋斗的人。 “上天固然好可要是把命就不值了!”小骉揉揉额头,“爹爹快给我瞧瞧都流血了。” “擦破点皮而已,大呼小叫的不知道还以为肠子出来了。都奔三的人还一事无成,让你去占城你不去只好让你兄弟去,说要和鲁王搞飞机又贪生怕死,实在不行就去东胜洲给你姐姐当帮手。” 朱檀道“小骉你可不能当逃兵,说好了咱们两个要做大明的来氏兄弟的。徐国公,小王一直没问,这来氏兄弟可是故宋那个一心北归复国的来廷绍的后人吗?” “还有这号人?应该是了!” 说话间就见管佳快步而来,“公爷,袁先生似是不行了说想见见您,他说您要忙不方便就算了。” 第848章 后手 看着熟悉的人没了气息被装进棺木埋入黄土,一个又一个,远比死亡来得更可怕,马度极不愿意听见这样的消息,可又不得不面对。 噗噗噗……张五六驾着一辆敞篷小车到了马度的跟前,“公爷上车吧!” 虽然是敞篷的可并非是什么豪车,在后世顶多算是手扶拖拉机的档次,还没少出故障,刚刚做出来的时候老朱还亲自过来试乘,马度载着老朱一头扎进了秦淮河里,幸亏没有车篷,不然老朱早就嗝屁了。 沿着宽敞平整的水泥路出了密林直接进了庄子,张五六大脚一踩,车在的袁九黎的门前稳稳的停下。 袁九黎的门前围了不少庄子里的人,见马度过来纷纷问好,老崔道:“公爷医术通神,可得救救袁先生,他要是有个好歹以后就没有人给咱们庄子里写春联了。” “放心,能救本公自然会救!”马度嘴上应承着,不过在半年前他就清楚袁九黎没多少时日了,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尚未进门,马度就笑着喊道:“远山先生,我来看你了!”远山是袁九黎给自己取的号,谁若是能这么喊他一声,便能高兴半天。 进到里间时,小鳖两口子正将袁九黎从床上扶起来,袁九黎笑呵呵的吩咐自家女儿赶紧的给马度搬凳子。 马度一掀长袍在床头坐下,“远山先生近日红光满面气色不错呢。” “呵呵……老朽今日确实觉得好多了。”袁九黎捋捋胡子,对女儿女婿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公爷单独说。” 见两人出去,袁九黎在就在席子下面开始翻找,马度这才调侃道:“先生如此神秘,莫非是有什么好宝贝要与我品鉴。” 袁九黎拿出一本书来,“哪里是什么宝贝,一本拙作还请公爷指点,若是看得上眼还请公爷笑纳。” 马度伸手去接,可是待看到封面上的书名,便离了凳子双手接过,“先生这礼可是重了。” “呵呵……以公爷的声名功业,想要给您著书立传的怕是如过江之卿,日后史家也要大书特书,本轮不到袁某这样的无名小辈来做。 不过袁某有一个他们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比他们离得近看的清,便厚颜作了这本书,笔力肤浅还请公爷指正。” “先生过谦了,且容我拜读大作。”马度翻开仔细的看了几页便合了起来。袁九黎紧张问道:“是袁某哪里写得不好?” “先生对我赞誉太盛,再读下去我就要脸红了,哈哈……” “呵呵……公爷神人,有改天换地之能造福无数黎民,袁某这样百无一用的酸儒也跟着受益,没有公爷袁某最多就是在乡间私塾教教孩童三字经老儒。 不过公爷知道袁某为人,绝不会因为私情而对公爷有任何的吹捧,这书上更没有半点浮夸的每个字都禁得住考验。” “远山先生正值不阿人尽皆知,这书本公收下了,扬名后世可就全靠它了。” “多谢公爷给老朽脸面,这下子可以安心的去了。”袁九黎靠道床头,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 “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一件礼物赠与先生,只是那东西不好携带,还劳先生起身跟我走一趟。” 小鳖把袁九黎抱上车,张五六用摇把将车启动,马度亲自驾着离开庄子往书院而去,穿过高大华丽的牌坊,车在几棵青松下面停了下来,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掩映其中。 马度伸手指了指,“那便是我送给先生的礼物!” 原本坐在车上奄奄一息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激动地语不成调,“莫非是,莫非是……” 小鳖回道:“正是兄长给岳父立的雕像,自打岳父患病兄长便让着手制作,只因为岳父身子不易大喜大悲才一直没告诉您。” “快扶我下来,快扶我下来!” 小鳖扶着袁九黎跌跌撞撞的到了雕像跟前,颤着手去揭那红布,刚刚抓住了又回过头看马度,“公爷这布下面该不会是旁人的雕像吧。” 马度苦笑一声,“不是旁人的,就是远山先生您的。” 袁九黎吃了定心丸,这才伸手将红布缓缓的扯下,看着那漆黑发亮半身雕像,袁九黎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着雕像哭得犹豫月子里的娃娃。 哭完了他便颤着手从上到下一点点摸过,还跟自己比划比划身高,小鳖在一旁道:“岳父雕像比枫林先生还高一寸呢。” 袁九黎满意的点点头,又去看下面的文字,这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却十分的眼熟。 “是我撰的文没有找书法大家誊抄,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有公爷亲自撰文乃是袁某毕生最大幸事,袁某不过在书院担任过几年讲书,公爷如此厚待让袁某当不起。” “先生确实只是一个寻常讲书,可是您却是书院的创始人哪,那个时候只一间破庙,三五张破旧的课桌,十来个垂髫小童,却只有您一位先生苦苦支撑。 就像是我在碑文说的,没有您当初筚路褴褛的创业打下根基,便没有今日之书院,一个石像而已先生如何当不得。” 袁九黎眯着眼睛重新去看石座上的字,呵呵的笑道:“我是创始人,我竟然是书院的创始人!”他扭过头来再次的打量了一下书院,喃喃的道:“这天上人间,我真不舍得走……” 话刚说完身子一歪就倒在雕像上,小鳖连忙去扶,袁九黎却没有半点的反应,一旁的张五六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叹口气道:“袁先生走了。” 马度拿了车子上的毯子盖在袁九黎的遗体上,“五六去吩咐一声,敲钟停课让学生们都来给袁先生送行!”他说完冲着袁九黎行了一揖,然后背着手转身而去。 一个担架抬到了元生的面前,元生颤抖深吸一口气把脑袋抬得高高的,他不敢去看,因为他知道那白布下面是个什么样子。 小黄笑眯眯的道:“师父,您宝贝儿子的尸体都在这儿,不过皮囊和肉身是分开的,没把令郎的皮囊填草放在土地庙是皇上给您最后的恩典。” “谢皇上隆恩!”元生跪地叩首,不过他的目光依旧在躲避担架,从地上起来便吩咐道:“小黄,去给我弄一辆车马来,再到寿材铺弄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 小黄却把手伸到元生的面前,“银子!” 元生瞪着两眼问道:“我留在宫里的财货不全都被你拿去了吗?” 小黄却嘿嘿的笑道:“确实被我拿去了,不过那些财货都是老子这些年孝敬你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你……”元生伸出刚要骂,小黄一巴掌就抽在了他的脸上,饶是元生曾经有一身横练功夫也是被打得踉踉跄跄。 “师父莫要恨我,我不过是把当初你打我的还给你罢了。还敢瞪我,别忘了你现在只是草民一个,站在皇上身边的是我!”他说完又给元生一巴掌。 元生吐出一口血来,“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有眼无珠,亏得我还从前还以为你憨厚本分,让你跟着我在皇上身边伺候。” “我要不是笨一点,怕是早就落得和云奇一样的下场!”小黄对左右的宦官使了使眼色,“给我狠狠的打,把这些年在他手下受的罪都找回来,也不必要他的命,废他一条腿就行。” 看着围上来的几个宦官,元生冷笑一声,“真是翻脸无情,你们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大大的把柄在我手里。” 小黄面皮一紧,眼珠子咕噜乱转,琢磨到底什么把柄在元生手里。 “莫要瞎猜了,我也要不要车马棺椁了,给我弄辆马公车来,我就把你们的子孙根根还给你们。愣着做什么,想死无全尸下辈子也做个阉人吗!小黄记住了,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 :。: 第849章 宿命 刚刚到了六月,天气已经是热的不行,到了傍晚才有了丝丝的冷风,不过水泥路面上仍旧是热腾腾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拉着一辆马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车上雨蓬打开,只瞧得见用白布包裹的半个身躯,从老汉满头的汗珠和蹒跚的步伐来看,他已经疲惫至极。 元生抬头向前轻声的嘀咕着,“我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方山了。”这话似乎更像是在鼓励他自己。 一个坐在官道边的大柳树下乘凉的耄耋老者出言招呼,“那位兄弟过来歇歇脚吧,老汉这里有去暑降火的茶。”说着便拿出自己紫砂壶倒了一小盏。 元生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停下脚步开始在身上摸索,他实在是口渴的厉害了。 老崔笑呵呵的道“咱们方山专门设了免费茶摊供你这样的车夫歇脚,老夫要是收你的钱还不被人戳脊梁骨。” “多谢老哥了!”元生接过来一口气就喝干了。 老崔又给他倒满,“慢慢喝,老汉这壶里有的是,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该不是从应天城拉过来的吧。车夫就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干的活,挣钱也不能把命搭上。这坐车的也是没心眼,几个铜钱就够火车了,偏偏要做马公车。” 他又拿了一个杯子倒满,“来来来,老汉也赠你一碗茶解渴。”说着就掀开了雨蓬,“这大热天的咋裹这么严实,也不怕中暑了。” 老崔说着就去揭白布,元生见状大喊一声,“不要!”可已经来不及,老崔已经将那白布掀开一角,见着白布下面的东西,老崔不由得惊呼一声,手上茶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回过头来用颤抖着的手指元生,“你你你……” “老丈莫怕,不是你想的那样。”元生满脸的悲戚,“这车上的不是旁人,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曾在书院上过学后来做了官,可他不好好给皇上办差却贪污受贿,这才是被皇上剥了皮。” 老崔心有余悸的道“原是这样,还以为你是个歹人。老汉知道书院里可都是好娃子,蒙公爷教诲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怎么是贪污受贿呢,别不是冤枉了。” “没有冤枉!”元生摇摇头,“我是一步步的看着案子审结的,证据确凿没有人冤枉他。至于他为什么会贪污受贿我也弄不明白,虽然俸禄不多,可我从未短缺过他的用度,呜呜……” 元生干嚎两声却没有眼泪出来,他的泪早就哭干了。老崔在一旁温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兄弟还是要节哀顺变。不管如何还是当先把人安葬了再说,若是缺烧卖银子,老汉可以赠你一些。” “多谢老哥好意,我万万不敢动您的棺材本,我与徐国公尚有几分交情,顺便求他将小儿的皮囊缝上,好歹能有个全尸,多谢老哥的茶水。”元生郑重一揖,盖上雨蓬拉着马公车踉跄而去。 那尸身的模样在老崔的眼前一直挥之不去,黄昏时分一家人坐在院子吃饭也没有半点胃口,看着盘子里头红橙橙的蛋黄,更是干呕一声差点没有吐出来。 小儿子崔五连忙的去拍他的后背,“爹这是咋啦,是哪里不舒服,俺去给你找大夫来瞧瞧。” “俺没事,你少拿蛋黄恶心我就成!” “爹平时不是最爱吃蛋黄吗,你看这鸭蛋腌得多好,红橙橙蛋黄的多好看。” “看见蛋黄,俺就想起来今天下午那人脑袋。”当下老崔就把今天下午在官道旁见到的事情仔细的说了,饭桌上两个最小重孙子吓得捂起耳朵。 崔五在两个小孙子脑袋上敲了一下,“这就怕了没出息,要是让你们和公爷一样缝人皮还不吓尿了。” “公爷是什么人物是这些小崽子能比的,等他们长大了就送书院学医,在死人身上划两刀胆子就大了。” “就怕他们考不上书院的医科,听说都是公爷手把手教得,是入室的门生!” “这还不好说,等俺死了就把俺的尸体捐给书院,不就有了一个名额了。俺不怕把这把老骨头给公爷开膛破肚,就怕给皇帝老爷剥皮。”老崔捋捋胡子叹道“贪官固然可恨,可杀人不过头点地,皇帝老爷着实狠了些!” “爹!这样的话旁人能说咱们可不能说,到底公爷和皇上连着亲呢。” 老崔皱皱眉道“公爷和皇上连着亲吗?” “不然爹以为国舅爷是个什么意思,公爷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是公爷的亲姐夫,这可是不能再近的亲戚了,您在外头与人闲谈时嘴可要把严了,尤其是公府的人,总要顾忌公爷的颜面。” “公爷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是公爷的亲姐夫?”老崔轻声的嘟囔着,在识海之中有陈旧的记忆似乎在翻腾。 “可不是,这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崔五见老爹眼珠子瞪得滚圆,有一缕青绿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便伸手一拍老崔的肩膀,“爹,你这是咋啦!” 谁知老崔却半点反应没有,身体像是个木头桩子似得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即便做了无数的外科手术,可是缝人皮这种事情马度还是第一次做,还给自己昔日的学生,对他来说有点残忍。 用剪刀剪掉线头,马度长出一口气,对呆坐在一旁的元生倒“缝好了,你还要再看看吗?” “不看了,公爷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劳烦公爷做这种腌臜事,奴……贫僧心中实在有愧,阿弥陀佛。” “我能为元生师傅做得也只有这些了,我没办法为他求情。” “怨不得旁人贫僧也不怨皇上,皇上已是饶他一回是他自己作死!皇上纵然心狠,可一句话说的没错做人不能忘本,这些年就连我都快忘了自己不过是讨饭臭和尚而已。” 元生扭过头看向马度,“贫僧还有一件事情厚颜求公爷成全。” “哦,你还有个孙子是吗?送来吧,我给他弄一个书院的名额。” “呵呵……”元生却笑了起来,“公爷误会了,贫僧从一开始就错了,打给儿子取这个名字时就已经错了,注定了的下贱命就不该千方百计的寻求富贵,这些年就像是做了一场富贵梦,该醒了。现在想来,从前带着妻儿沿街讨食亦有喜乐,没什么不好。” 元生的脸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淡然,仿佛在一刻蓦然顿悟立地成佛了。 马度追问道“那大师所求何事?” “儿子没了,贫僧没有脸面回乡见他娘,只求公爷遣人将我父子二人的尸体,一同送回濠州老家。” 他笑着晃了一下手中那锃光瓦亮的手术刀,伸手在脖颈重重一划,皮肉之上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线,又在瞬间迸射出绚丽的血花…… 第850章 尴尬的朱标 卯时未至朱标就已经早早的起身,洗漱穿戴之后,便直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非是来办公,而是为了给马后上香。 往常他也不过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去一趟太庙为已故的马后的上香献祭。不过前些年发生了一件事情,便有了今天的习惯。 马后殡天之后,朱标心中的悲痛久久难平,他与常氏的感情不佳无处倾诉,不免想起更加善解人意的吕氏。 吕氏虽然是在冷宫,不过有太子亲自关照生活上自然不差,吕氏容貌不减身体也未见发福,性格又越发的温柔和顺,两个自觉孤苦之人互诉衷肠,一来二去的吕氏的肚子就大了。 如果朱标是皇帝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当皇帝的是老朱,事情便大条了。醉醺醺的老朱怒不可遏拿起鞭子就抽,见性子越发暴戾的老子动了真家伙,朱标也没有傻乎乎的跪地上挨打拔腿就跑。 在狂风暴雨中,父子二人一个玩命逃一个死命追,饶是朱标年轻腿脚也不及马上起家的老朱麻利,被老朱追上一阵猛抽,只以为自己快被打死的时候,老朱突然住了手,捧着他胸前的那个阴阳鱼的玉坠大哭不已。 那玉坠是马后殡天时宋霜转交给朱标让他放在棺椁里给马后陪葬,当时他太过悲伤一时忘了,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棺椁已经钉死,他没有还给马度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不曾想今日救了他一命。 虽然在老朱鞭子下面逃得一命,可一番惊吓风吹雨淋朱标一下子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烧成了肺炎,一众御医束手无策。酒醒后的老朱后悔不迭,发誓要重新戒酒,还砍了两个无能的御医给朱标压惊。 这法子当然不太好使,亏得当时马度和朱橚两个在给青霉素提纯,只是当时还未经人体试验,可在老朱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拿朱标当小白鼠,老天保佑朱标没有青霉素过敏,这才活了过来。 在阎王殿门前走了一遭朱标也性情也是大变,尤其是对老朱的态度从敬爱一瞬间成了敬畏,他真正体会到普通臣子面对老朱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早上都要给马后上一炷清香,求她在天之灵庇护自己平安度过这一天。 上完了香心中祈祷一番,朱标出了书房隐隐的听见东宫一角传来隐隐呼喝之声,定是朱雄英又在习武。 对于这个儿子朱标心里很是复杂,并非朱雄英不够出色,恰恰相反是太出色了。 现年二十出头朱雄英,不仅精通经史子集更有一身强悍武技,手持双截棍能让几十悍卒近不了身,另外从马度那里学得一手的好枪法。 更难得是他极得老朱宠爱,老朱对朱雄英宠爱到什么地步,从老朱亲自为他选的皇太孙妃便可见一斑。 倒不是这位皇太孙妃有惊天的美貌才情,也没有什么显赫家庭背景,不过是区区光禄寺卿的女儿而已,不过这位叫马全的光禄寺卿是宿州人。 姓马、宿州人,这绝不仅仅是巧合,即便这个皇太孙妃并非是马后的娘家人,也不免惹人遐想。 朱标曾向马度请教此事,马度笑着告诉他,“这便是皇上的长生之计。”他才猛然惊醒老朱宠爱朱雄英,并不仅仅是因为朱雄英长得像老朱或者因为他文武双全,而是把朱雄英当做了生命的延续,干脆是另一个自己。 所以朱雄英可以没大没小跟老朱谈笑风声,跟他勾肩搭背的饮酒高歌,甚至从两年前开始老朱就允许朱雄英在朝中笼络势力。 如今在朱雄英的麾下有以佥都御史陈瑛为首的一批人马,实力直追他这个太子,以至于他的政见常常需要儿子的支持才能在朝堂上通得过。 相信要不了多久,朱雄英在朝堂上势力风头就会盖过他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因为朱雄英待臣下不仅有老朱没有宽仁,还有朱标没有的大方。 朱雄英对臣下从来都是不吝赏赐,亦常为遭罚的臣子求情,偏偏老朱还很给他面子,现如今应天官场人人都晓得皇太孙门下那才是最好去处。 朱标常常为此苦笑,再这么下去等自己登基了大概只能直接做太上皇了,除非他的父皇会在这一两年内崩殂。 如果这个儿子真是宽容大度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他外宽内忌,今年初有官员请旨为朱允炆请封王爵,老朱很痛快的准了。 可看到封号是淮王封地是扬州,朱标就知道是朱雄英搞得鬼,他的兄弟都没有资格在京畿周边封王,他的儿子那就更没资格了。扬州看似烟花膏腴之地,却与应天近在咫尺,但凡有点响动立刻就会被剿灭。 朱标怕啊,不是害怕有一天当太上皇,而是怕朱明皇室步了李唐皇室骨肉相残的后尘。 “殿下留步。”刚要到谨身殿,小黄上前一步拦住,“殿下留步,皇上说今日不早朝了。” 朱标眉毛一蹙,“为何?莫非是父皇身体不适?” 小黄轻声的道“那倒不是,昨夜皇上收到锦衣卫的密奏,说是潭王殿下和潭王妃自焚了,皇上一宿没有合眼无心早朝。” 朱标大吃一惊,“老八好好的为何会自焚!” 小黄摇摇头道“奴婢哪里晓得这些,总之皇上吩咐过今天不早朝了,殿下还是先回东宫吧,回头奴婢自会把通政司递来的折子送到您那里去。” “老八新丧孤父皇定心伤不已,孤要去探视父皇,你给孤滚开!”朱标将小黄踢开推门而入。 空旷的后殿之中,只有老朱一人躺在躺椅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头顶昏黄灯光一眨不眨,眼角隐隐的带着泪痕,似是刚刚才哭了一场。 朱标上前一步拜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皇节哀!” 老朱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望着朱标道“为什么?” “儿臣不知父皇所闻何事?” “朕是问你老八为何要自焚!” “父皇圣明烛照,您不知道儿臣就更不知道了。” “那你就替朕想想,朕不明白啊,朕想不明白啊!”老朱摇着脑袋,面上满满的痛苦之色。 朱标跪直了身子回望老朱,“儿臣听说前些时候父皇曾下旨斥责八弟,可是有的?” 老朱眉毛一挑,“老八胡闹,朕确实下旨斥责过他还让他来京中领罚,其实朕是想他,想见见他,顺便让你舅舅给他瞧瞧为何还没子嗣,谁知他却……” “八弟自幼胆子就小又曲解了圣意,以为父皇执意要处置他,这才想不开!” 老朱用手重重的拍着扶手泣道“他这是傻啊,虎毒不食子,就算朕处罚他难不成还能砍了他的脑袋,他傻啊……” 朱标却一脸漠然的道“这……这可不好说,有儿臣的先例在前八弟不得不怕,谁也不知道母后的英灵会不会庇佑他……” 老朱一抬头悲伤的眼神变得如同刀子一样凌厉,一抬脚就踹在了朱标的胸口,“你!给朕滚出去!” 朱标也不言语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了谨身殿,伸手揉揉胸口有点疼,可是心头却满是报复快感。 谨身殿里的老朱重新的躺倒,突然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冷笑道“朕竟如此的凶残,活生生吓得自己儿子自焚,嘿嘿……” 阴森的笑声在空旷的谨身殿里放大,后门的小黄不由得打了哆嗦,端着茶盘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 不巧的是老朱却在殿内唤他,“小黄进来,朕有事吩咐你!” 小黄重新的拿过茶盘,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进了殿,“皇上既然不上朝,还是先吃些早饭垫垫肚子吧。” “朕没胃口,你去把锦衣卫同知安虎子找来。” 小黄如蒙大赦连忙的放下早膳,出了谨身殿亲自去找安虎子,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带着衣着有些凌乱的安虎子进了谨身殿。 不等安虎子见礼,老朱便直接吩咐道“你带人去把杨书平的家抄了。” 神情还有些惺忪的安虎子立刻打了个激灵跪拜问道“微臣不知杨指挥使犯了何罪,还请陛下明示,微臣也好行事方便。” “朕只是用不着他了,罪名你看着安一个就好,别让他从诏狱里面出来,他的职缺你自己接了吧。” 安虎子再次顿首,“微臣谢陛下隆恩,上任后定尽心竭力缉拿叛逆不法以报圣恩。” 谁知老朱却摆摆手,“不,你上任后让锦衣卫上下都收收心,只要管好朕的仪仗就行了。” 安虎子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老朱,而老朱却只淡淡的道了句,“还不快去。” “微臣遵旨!”安虎子再次叩了个头这才躬身退去。 老朱也从躺椅上起身,“朕憋了一宿了要小解。” 小黄连忙的吩咐手下的宦官准备马桶,扶着老朱到了后殿一角的布帘后面,可是等了半天才听见布帘后面传来淋漓的几声水响。 “奴婢记得从前师父说了,要先吸气再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还没出来?皇上莫急,奴婢还有跟师父学的绝招,嘘——嘘——” “闭嘴!”忽听得老朱一声暴喝,小黄仰面倒飞了出来。 第851章 病危 在马度眼中老朱从来都是强大的,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任时光如何得变迁都会屹立不倒。 生病这种事情更是和他绝缘的,宫里的御医几乎都是为妃嫔和皇子皇孙预备的,老朱几乎用不着。 听到宫里人传自己入宫给老朱看诊,马度相当的意外,可立刻又觉得这很正常,毕竟现在已经是洪武三十年了。 下了马车,一股凛冽的寒风袭来马度重重的大了喷嚏,张五六赶紧把手里的大氅给马度披上。 “五六,你先回家吧,我这一入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从张五六手里拿过药箱就跟着小宦官一路入宫。 朱标和朱雄英两人守在谨身殿的后门,见了马度便迎了上来,“舅舅你可来了!” 见人在这里便知道老朱病得不轻,马度给两位皇储见了礼,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 谁知两人齐齐摇头,朱雄英回道“皇上不让任何人侍疾,我父子二人进不去,还请国舅爷务必把皇上治好。” 马度拱手回道“二位殿下放心,微臣定竭尽所能。” 小黄已经推开了门道“国舅爷快进来吧。” 马度跟着小黄进了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只觉得殿中温暖如春,这才见着殿中有好几个火盆烧得正旺。 奇怪的是殿中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小宦官更不见太医的身影,只有平衡后面传来女子闷声的喘息和老朱奇怪的呻吟。 马度跟着小黄绕过屏风,只见龙榻之上老朱半躺着,一个宫女正埋首在他的胯间,嘴里鼓囊囊的似是含着什么。 呃……又能是什么呢,老朱果真是个色棍哪! 这可不是臣子该看的,马度脚下一滞转身就走,小黄却一把拽住马度的衣袖,“国舅爷留步,您不用避讳!” 马度一下子便明白了,难怪老朱不让人侍疾,原来得了寡人之疾,以他强势的性格定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老朱也瞧见了马度,让伏在他身下的宫女退去,一脸焦急的冲马度招手,“玄重快来给朕治治!” 马度上前给老朱见了礼直接道“陛下召微臣来诊病本当义不容辞,只是微臣更善外科,说到滋补壮阳尚不如寻常大夫。” 老朱面上浮肿嘴唇干裂满脸憔悴摇头道“玄重弄错了,朕这把年纪对女色能有多大心思,刚才朕不过是想那宫女为朕把尿液吸出来罢了。” “是在吸尿?”马度眉毛一下子挑得老高,应该越吸便越尿不出来吧,只能吸出些旁的东西,“难道陛下尿不出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朱痛苦的点头,“朕这毛病其实已经快二十年了时好时坏的,可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数月前突然恶化每日淋漓不尽,两日前更是半点也尿不出来,憋的厉害朕更是连口水也不敢喝。” “那太医怎么说?” 老朱摇了摇头,“朕从未召太医看诊过,若非无奈朕也不会找你来。” “微臣大概知道陛下得了什么毛病了,陛下发病时除了淋漓不尽小腹是否常有下坠之感,越是坐得久了便越是难受?” 老朱笑着抓住马度的胳膊,“玄重果然医术通神,只听朕说了两句便知道什么病症,快快给朕诊治。” “好好好,陛下莫急微臣这就给您诊治。”马度掀开老朱杯子在他浮肿小腿上轻轻的掐了一下,一下便是一个凹坑,皮肉久久也不回弹,怕是憋在膀胱中的尿液已经回流到肾里面,并且对肾造成了损伤。 “如何啊?可能治得!” 马度点头回道“能治,不过陛下要受些苦楚。” “是要动刀吗?朕是刀光剑雨里面拼杀出来的,身上不知多少刀疤,连麻药都不用你尽管下刀就是。” 马度踌躇道“无需下刀,嗯,只需要一根皮管从那里插进去连接陛下尿泡,便能将尿液引出来。” “好!嗯?你说从哪里?” “那里!龙根!” 马度从药箱里面取出那条输液器,虽然他一直在仔细保养,可是用了几十年了原本透明材质已经发黄了。 他拔下针头拿着较细的那一头皮管,另外一头则是塞进一个透明的瓶子里,对老朱道“陛下可准备好了,这法子有些痛苦,可却是对龙体伤害最小最有效的办法。” 老朱咬牙道“朕准备好了,你尽管下手就是!” 马度用酒精棉球擦拭一下皮管子,然后拿住老朱硕大的本钱便凑了上去。 这个过程自然是痛苦的,至于有痛苦到什么程度,没有经历的人怕是无法体会,反正老朱这种像山一样巍峨的男人都是疼得嘴唇打哆嗦。 马度心里却渐渐发慌,眼看着那最细的一节皮管都要捅到头了,也不见尿液流出来,遭了这么大的罪却没有效果,老朱还不削死他。 正为难之间,就见一股黝黑如同酱油一样的液体,顺着皮管的流了出来,马度的瞳孔不由得一缩心头狂跳,面上却不动半点的声色。 一旁的小黄轻呼一声,“出来了,出来了!陛下您的尿出来了,只不过和前两天一样都是黑色。” 老朱看看皮管中黝黑的液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是玄重的手段高明!” 马度缓缓抬起头来问道“刚才小黄公公说陛下前两天的尿液也是黑色的?” “是的,就是前天尿了一次黑色的,便再也尿不出来了。这尿不是黄的就是白的,怎么会变成黑色的,莫非是在肚里憋得太久了。” 马度拱手回道“陛下圣明,就是在肚里憋的太久了,一盆清水放得久了都要变脏变臭更不用说尿了。” “是这个道理!朕早就说了没事的!”老朱摸摸小腹,“嗯,好久都没有感觉这么轻松了,朕应该是尿完了,玄重你赶紧的把这管子拔了吧,怪难受的。” 马度讪讪的道“这个怕是不成,陛下现在尿是空了,可是回头一喝水便又有尿了,不能再插一次管子吧,毕竟是很痛苦的。” 老朱脸色一变,“难不成朕以后都要戴着这玩意儿,叫朕以后如何的见人!” 第852章 坤宁宫 马度连忙的回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少不得要戴上数月,待尿路通了自可拔出。狂沙文学网” “还要数月之久?” “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当放手朝政只要悉心调理总会痊愈的,切莫再讳疾忌医,不然微臣纵有回天之力也难救陛下命。” 见马度语出真诚,老朱长叹一口气,“那朕就听玄重的,朝政交给太子,待朕痊愈了再说。” “那再好不过,请陛下伸出胳膊,让我给您做一个青霉素的皮试!”马度拿过老朱胳膊在他手背上轻轻扎了一针。 老朱微微抽了一口冷气,“这药不是千金难求吗?为何要做皮试,怪疼的。” “这确实是种好药,可是有少数人却不耐受,对他们来说就是致命毒药,用了青霉素便会一命呜呼,便在皮肤之上做个试验,一旦过敏因为用量少也好抢救。” “原是这样,看来这好药也得有福之人才能享,呵呵……” 马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瞧了瞧老朱手上的针眼,“陛下洪福齐天,这药用得。”让老朱侧过,马度把针管里剩下的液体全都推了进去。 老朱在上躺好,“朕这些天都没睡好,要好好的睡一觉。” “陛下尽管休息,微臣到外跟太子太孙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当然微臣不会把皇上的具体病跟他们说的。” “嗯,去吧。”老朱眼睛缓缓闭上又突然的睁开,“玄重,朕会好的吧?” “陛下九五之尊得上天庇佑自然会否极泰来。” 见老朱眼睛重新闭上,马度这才出了门,朱标和朱雄英父子两个立刻围上来询问病。 “二位下放心,皇上没有大碍,不过少不得悉心调养,微臣要住在宫中侍疾,还请下给微臣安排个住处。” 朱标道:“这个好办,舅舅住在东宫就是,也方便些。雄英你去让人把你从前养伤的阁楼收拾出来,家什人手都配齐了。” 朱雄英眉毛微微一挑,眼中略一迟疑,但还是应声而去。见他走得远了,马度背着手也向前而行,朱标连忙的跟上待离门远了朱标轻声问道:“舅舅,父皇的体究竟如何?” 马度捋捋颌下的胡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下当立刻筹谋。” 虽然那里插着一根管子很不舒服,可是比尿不出来的还是痛快的,加之每天有青霉素用着,老朱恢复得很快,尿液的颜色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颜色。 只是这样行动极为的不便,但凡老朱起走动小黄就要拎着一个瓶子在一旁跟着,老朱更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这副难堪的样子,就连洪武三十一年的元朝贺,他都取消了。 过了年天气便迅速的回暖,在暖房中憋了两个月老朱望着窗外的鸟语花香,也想出来透透气。 小黄传了老朱的旨意,所有人统统的呆在自己宫里不得出门不得窥伺,老朱这才放心大胆的出了门。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可老朱还是裹了一个厚厚毛皮大氅,并非是为御寒而是为了掩盖腰间悬挂的玻璃瓶子。 老朱兴致勃勃的往后花园而去,可是入了后宫没走多远,便有一宫门突然打开,两三个年轻妃嫔哭天抢地的道:“陛下得了重症为何不让臣妾侍疾?”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朕的旨意都不遵了,小黄给朕抽她们的嘴巴!”老朱最怕的就是臣子和妃嫔看见那个腰间的小瓶子,他一边裹紧上的大氅竟一边转而逃。 老朱没有逃远去了就近的坤宁宫,马后殡天之后老朱未立新后,坤宁宫自然是一直空着,宫中摆设未动有人定期洒扫打理,虽然没有人住却也不见沉沉死气。 老朱并不常来坤宁宫,估计是怕勾起伤心事,只有在年节时候或马后的忌才来这里坐一坐缅怀一番。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宫院中的白梅尚未凋谢完,老朱因为生病一直呆在谨,去年腊月没能到坤宁宫赏梅心中颇为遗憾,吩咐小黄将地上的凋谢的花瓣都捡起来给他做荷包。 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之后老朱又进到正,打量着熟悉的一切,他嘴角微微带笑似在回味从前的景。 然后他又转到里间,在那架陈旧的纺车一旁的蒲团上坐下,仿佛马后就坐在旁边摇着纺车扭头冲她微笑。 他伸手去摸却空空如也,最后将手落在纺车的摇柄,轻轻摇了几下便发出再熟悉不过的略带刺耳吱嘎声,老朱听来却犹如仙音,不知道摇了多久只觉得膀子都酸了,这才起道:“朕乏了回谨吧。” 出宫门的时候,老朱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地面上的青石板上的几个污点道:“哪儿来血指印!” 小黄看了一眼忙跪拜道:“奴婢近来一心伺候皇上,疏忽了宫中的差事,还请皇上责罚。” “朕问你哪儿来血指印,你哪儿这么多的废话。这坤宁宫平时大门紧闭,这血指印端的奇怪,别不是混进了刺客。” “皇上多虑了,宫中卫森严哪是寻常人能混得进来的,这血指印八成是国舅爷的。” 老朱眉毛一挑,“仔细说来。” “数前国舅爷向陛下告辞回方山,陛下让奴婢相送。国舅爷说想到坤宁宫来瞧瞧,奴婢寻思国舅爷不是外人,定是思念娘娘就带着他在坤宁宫瞧了瞧。 国舅爷就如皇上今这般,看了看厨房、摸了摸纺车,还拿了一个线轴揣怀里,冲着娘娘的凤椅拜了拜便走了。 不过出门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指头在地上擦出了血,这地上的血指印定是那时留下的。奴婢原想找御医给国舅爷包扎,他却说自己会处理便脚步匆匆的出了宫。” 老朱闻言一怔脸色不停变幻,一会儿铁青,一会儿煞白,一会儿又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最后踉踉跄跄后退两步一股坐倒在地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小黄吓得忙去搀扶,却发现老朱的边有一滩乌黑的水迹在流淌,再一看原来是他腰间的尿瓶破了,“皇上您的尿又变成黑的了。” 老朱踉跄起他用力重重的一扯,便将尿管连同尿瓶一起拔了出来,插进去的时候又多痛苦拔出来的时候便有多痛苦。 他呲牙咧嘴重重的喘着粗气,“送朕回谨……不,去奉天。传旨太子、太孙到奉天来见朕,还有让安虎子去方山请马度入宫!” 第853章 驾崩 奉天殿空荡荡的,丹墀之下并无俯身叩拜的臣子,可是只要做到龙椅上,摸着那冰冷光滑的扶手,老朱立刻就感觉有一种力量开始充满全身,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开始坐直了,又变成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而不是一个年至古稀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多时殿外响起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接着就见朱标和朱文英两人快步进到殿中,两人到丹墀之下给老朱见了礼,朱标便问道:“父皇身体不适当在谨身殿好生休息,为何要来到奉天殿。” “春寒料峭,眼下的天气确还是有些寒意,让孙儿送您回去吧。” 老朱微微摇头笑道:“朕身体好得狠,到一旁好生的站着莫再说话,朕有一场好戏请你们看。” 朱标和朱雄英对视一眼站到丹墀下面不再言语,不多时又有一人入殿正是新上任没多久锦衣卫指挥使安虎子。 老朱眉头一皱,“这么快就回来了,马度他人呢?” 安虎子叩首道:“陛下传旨微臣请徐国公入宫面圣,可微臣却晓得徐国公并不在方山,故而没有去方山请人,特来向陛下回报。” 老朱蹭得一下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激动的道:“他不在方山!他去哪儿了!” 安虎子沉声回道:“徐国公出宫的当夜便携全家出海了,说是去澎湖度假了。” “他果真逃了!”老朱大声的咆哮道:“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盯紧方山的吗!” “可是……可是去年陛下就吩咐过让锦衣卫收心,不问琐事只管陛下仪仗。” “狗东西还敢狡辩,你接任锦衣卫指挥使时难道没有看过密卷,锦衣卫第一件要务便是看住方山……哈哈……朕想起来了你是书院出来的还欠着马度恩情,是故意放他走的。既然你对朕不忠,朕养你这条狗也无用!” 老朱重新坐下重重的一拍扶手,“大汉将军进殿!” 奉天殿外不论何时都有人值守,听到老朱的叫人立刻就有一队殿廷卫士进到殿里,老朱指着地上的安虎子道:“把这个不忠不义的狗东西给朕拖出去乱刀分尸!” 不等那队大汉将军有所动作,朱标突然走到殿中对他们挥了挥衣袖,“出去吧,安虎子你也出去。” 这些大汉将军和安虎子竟然没有任何犹豫躬身退出殿外,丹墀上高坐的老朱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即又仰天哈哈大笑,“哈哈……朕差点都忘了,朕已是两个多月都没上朝了更没有见过朝臣,这么长时间足够你掌握朝堂了,更何论锦衣卫这帮狗东西。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 老朱的胸口剧烈起伏重重的喘着粗气,那声音就像是一台破旧的风箱,可见愤怒至极。 朱标一掀下拜跪地道:“父皇息怒,父皇龙体欠安大明便是风雨飘摇,儿臣预先掌控朝堂实为江山传承,绝无谋逆夺权之心。” 听朱标这么说老朱渐渐平静下来,一则江山传承确实是他最在乎的;二则眼下这种情形无论谁是太子都会这么做,无可厚非。 “这么说一开始你就知道朕时日无多了?是马度告诉你的,他能顺顺利利的逃离怕是也少不得你的帮衬,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合起伙来算计朕!”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朱标再次伏地叩首。 朱雄英也跪到朱标身边顿首道:“父亲身子病弱,孙儿愿意代父受罚,只求祖父息怒保重龙体。” “你们两个眼里若还有朕这个君父话,就立刻把马度给朕抓回来,便是对朕对最大的孝敬。” 朱标闻言抬起头来劝诫道:“父皇,您又何苦与舅舅为难呢,舅舅对大明有功无过,大明江山如此繁盛舅舅居功甚伟啊!” “你懂个什么,马度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胸藏改天换地之术,更不要说改朝换代了,徐达、常遇春之辈皆不能与之相较。朕在时尚可压制他,朕若是不在了大明江山还不知道能保几时……” 老朱喋喋不休,朱标听得直摇头,跪在他一旁的朱雄英却是眼珠子乱转。 “父皇,舅舅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不过,他性格懒散从不参与朝政,只怕将冠冕戴在他头上都嫌重。” “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心谁也捉摸不透,如今满朝都是他的门生,他不愿意也架不住有人哄抬,即便他没有贪念难保他的子孙也没有。” “若是如此父皇便更应该放过舅舅了,凤阳公主和占城王在海外早已成事,若是舅舅出事必起纷争,还请父皇三思啊!” “锦衣卫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届时再将他高封厚葬,他的儿女说不准感激涕零叩谢隆恩呢。若有不臣兴兵讨伐就是,我大明兵强马壮怕过谁。太子既然不肯奉诏太孙可愿意奉诏,朕直接传位给你,让你爹这个不孝子去当太上皇!” 朱雄英毫不犹豫的叩首道:“伦常有序孙儿不敢僭越,还请祖父莫要太过计较,现下安心养病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父皇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舅舅未必去了澎湖,即便儿臣奉诏派大军去缉拿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老朱蹭的站了起来,怒道:“什么舅舅!他根本就不是皇后的兄弟,更不是你的舅舅!朕当初在鄱阳湖上与他认亲,不过是变相的招揽罢了。” “那便是真的巧了,他真是母后的兄弟,这是母后亲口告诉我的,而母后是向徐王求证过的。母后并非是在灵前卜问鬼神,至少在十余年前徐王还活着,母后在澎湖见过他。” “不可能!皇后思念徐王年久日深,徐王若是还活着定接来宫中奉养,更不可能瞒着朕!” “父皇不知道,徐王从滁阳王处离开之后投在了彭莹玉帐下,后来彭莹玉兵败两人侥幸逃生,扮做和尚化缘为生。可真正追究起来,徐王他也是明教余孽,母后如何敢告知父皇。” 老朱似是想起来什么,“原来那时的烙饼并不是给朕做的,也不是给马度做的。皇后啊皇后,难道你也怕朕吗,在你眼里朕就这般薄情寡义。嘿嘿……朕终于明白帝王为何称孤道寡了。” 朱标趁势劝道:“父皇对母后至情至性,就放了舅舅一马,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老朱怒吼道:“即便他是皇后兄弟,也不是你……啊!” 老朱突然惨嚎一声,只觉得小腹处犹如刀绞,继而向全身蔓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魁梧的身躯蜷缩成了虾子,挣扎间沿着高高的丹墀滚落了下来。 “父皇!” “祖父!” 朱标父子大惊,朱雄英身形矫健,两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在半截将老朱拦下。老朱已是摔得头破血流,可是这点疼痛远不及腹中的万一。 朱标从腰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舅舅早知父皇病发时会剧痛不止,早就让人备下了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老朱疯狂的摆着手,“朕不吃,朕不吃他的药,他会毒死朕!” “父皇放心,是舅舅开的药却是太医院配制的,太医检查过只要按量服用不会伤身的。” 已经扩散了的末期癌痛不是谁都能忍的,老朱也不例外,即便是朱标给的真是毒药也能死个痛快。 数十颗小药丸下肚,果然腹中痛感大减,老朱也不再挣扎,之后被送回了谨身殿将养,毫无疑问这将是老朱最后的时光,只是这最后的时光不是那么的美好。 不是被病痛折磨,便是因为用药之故昏昏沉沉连床都起不了,看着守在床前的两个不孝儿孙更是连个好心情都没有。 癌症一时半会死不了,可是尿不出来肾可受不了,老朱很快便高烧不退,即便是有青霉素给着也是无用,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深夜之中原本昏迷一天的老朱突然睁开眼,“饿,朕饿了。”可他喉咙嘶哑,话到嘴边就变了样。 挨着龙榻打瞌睡的小黄猛然惊醒,“痛!皇上又痛了!” 旁边躺椅上酣睡的朱标父子一个咕噜坐了起来,就开始找药瓶子。朱雄英把药丸倒进手里,大约数了数便往老朱嘴里倒。 “朕是饿了!饿了!”含混不清的声音谁也听不明白。 “父皇莫慌,吃了药便不痛了。”朱标拿着茶盏喂老朱把药服下。 药效很快发作老朱的意识渐渐模糊心道:“饿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做了皇帝,临死竟连口饱饭都没有,马度你一定会笑话朕吧。” 周身开始变得暖洋洋的,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不见,可是腹中饥饿感却越发的厉害。 恍惚间他瞧见了那个炎热的午后,大柳树下又累又饿动也不能动的自己,一个人沿着乡间的小路缓缓的向他走来。 这次不是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婆婆,而是一个头戴斗笠身姿窈窕的村姑,一双美丽的大脚走得又快又稳,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饿……饿……”年轻的和尚极力的呻吟着。 村姑却缓缓解开了衣襟露出通红的肚兜,她伸手从肚兜取出几张烙饼,惊鸿一瞥之间隐约瞧见一串燎泡。 年轻和尚猛然抬起头去看那村姑的面容,只见她秀眉英挺、双眼灵动,稍黑的肌肤泛光透亮,微微一笑露出一串银牙贝齿。 多么熟悉的面容,死了都不会忘,那是魂牵梦绕在濠州城的初见,他挠着一寸长的短发从对方的手里接过崭新的红头巾。 这次却是热乎乎的烙饼,老朱顾不得塞进嘴里吃上一口,举着胳膊对那转身而去的村姑喊道:“秀英,等等我!” 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竟窜出去数步远,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变成了昏黄的灯光,而自己则是立在谨身殿中,“朕好了?” 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却瞧见龙榻上形容枯槁举着胳膊的自己…… 朱标上前握住朱元璋高举的胳膊,缓缓的放在他的身侧,眼睛微微一闭热泪就流了下来。 他冲着龙榻俯身叩拜悲怆高呼,“儿臣恭送父皇升天!” 朱雄英紧随其后,“孙儿恭送皇祖父升天!” 接着谨身殿内外便是一片哀哭,好久方才停歇,朱标从地上起身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小黄你去通知内廷司局和外廷的各个衙门让他们立刻着手操办大行皇帝的丧事。雄英,宗室皇亲那边就由你来处理。” “儿臣遵旨,只是藩王要不要入京还请要您来拿主意。” “藩王一律不得离开封地,有世子的藩王可遣世子入京吊唁。” “儿臣领命!”朱雄英一拱手转身出了谨身殿。 朱标对着殿外把门安虎子吩咐道:“安虎子,你把消息传给舅舅,让他出来吧。” 安虎子回身跪地道:“微臣有罪,徐国公是真的走了!” :。: 第854章 海外的悠闲生活 碧绿的草场一眼望不到头,一个个漂亮的独栋小楼点缀其中,这是一处硕大的庄园,尖尖的原木栅栏将整个庄园包围了起来。在庄园的四周有洁白的绵羊无拘无束的徜徉,不时的低头啃食着青草,或抬头凝望无边的天际。 一只煞风景的袋鼠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挥舞着上肢对一只无辜的绵羊饱以老拳,受惊绵羊撒腿就跑,袋鼠却蹦跳着紧追不舍,嘭的一声枪响袋鼠猝然倒下,殷红的鲜血流了满地。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一捂眼睛道:“瘪头爷爷你怎么把它打死了!” 瘪头关了保险把枪背在背上,用手轻抚身边小童的后背,“小主人莫怕,这畜牲不仅欺负羊还欺负小娃儿不是个好东西,死了活该!” 小童松开眼睛奶声奶气的道:“既然不是个好畜牲那便算了。咦,它肚子里又钻出个小的。” 顺着小童的手指望去,只见从袋鼠的肚皮下面,又钻出来一个小脑袋,瘪头拎着小袋鼠的脖子一把揪了出来,“这成年的四不像肉太腥膻,可是小的却肉质鲜嫩,回头我把它洗剥了生一把火给小王爷烤着吃。” 看着那踢打着四肢苦苦挣扎的小兽,小童一脸同情的道:“瘪头爷爷咱们不吃它好不好看着好可怜。我想着养着它只要好生调教,相信它会变成一头好畜牲的。” “这个小的可不敢做主,小主人最好能问一下公爷。” 小童一撇嘴,“祖父一定会愿意的,他自己养了那么多珍禽异兽,凭什么不许我养!” 树熊真的很胆小听见枪声就吓得钻进马度的怀里,马度就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两片干净的按树叶子安抚它,嘴里轻声的骂道:“瘪头这老家伙,让他看个娃儿也不消停,非要弄出点动静来。” “好像你不是老家伙似得,不然就不必让我给在这里给你找白头发。”宋霜手上微微用力,就有一根白头发被拔了下来。 马度躺在她怀里被天上的暖阳照得睁不开眼,“五十出头的年纪长几个白头发算什么,若是像你这般拔都拔不完哪才是真的老了,别以为你用锅底灰染头发我不知道,弄得枕头上脏兮兮的。” 本就是夫妻间一个玩笑,宋霜听了却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马度连忙的安抚,“你这是怎么了,给你说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还能哭什么当然是哭我命苦,晓珮被封了王太后我没什么说的,毕竟云儿不是我生的。可是皇上给碧琳封王,乌日娜却成了王太后,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到最后还被你嫌老,真是命苦,呜呜……” 宋霜一边哭还闪着偌大的指缝偷看马度的神情,马度笑呵呵的回道:“你就别嫉妒乌日娜了,你以为她的王太后是天上掉下来的,她陪着碧琳远赴重洋,跟着她打仗,在蛮荒之地开辟基业,还给替咱们拉扯了三个孙儿,当真值得一个王太后。 再说她这王太后是碧琳给她请封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家闺女。对了,还有你呆儿子让他去占城他不去,现在占了南岛也不称王非要当什么岛主,搞不出来飞机竟然又在训练巨鸟当坐骑,还送来让我帮他训练。” 马度说的巨鸟并非是鸵鸟而是恐鸟,在后世的新西兰岛已经灭绝了的生物,现在却还存在着,那是平均身高达三米的巨鸟,只是翅膀都已经退化了能飞起来那才是怪了,小马岛主不切实际的幻想注定是要落空的。 “哎呀,没有眼泪就不要拿手捂着脸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摆明车马,能答应你的我自然答应你。” 宋霜拿下捂着脸的手掌,脸上干巴巴的果然没有眼泪,“好办,你跟我搬去南岛和小骉住一起。” 马度打哈哈道:“为什么要去南岛,这里不也挺好的,住习惯了搬来搬去怪麻烦的。” 宋霜伸出二指在马度腰间拧了一把,“装模做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姓张的女人什么关系,张五六都告诉我了,我忍着不说你莫要拿我当瞎子。” “哎呀,没看出来张五六还是个做多面间谍的料。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她苦等我二十几年,我对她亏欠良多尤其是对那孩子……” “老天爷,你竟然跟她有二十几年私情了……什么孩子!难道那个大吴国的小皇帝也是你的种,你瞒得我好苦,我不活了!” 紧接着马度飞了起来,落地的时候只感觉腰都快断了,“他娘的,到底是谁不活了,直接把我踹死你倒是真的能当王妃了,只不过要守着灵位过日子。” 宋霜气呼呼的回了屋子,只有小树熊凑过来在马度的脸上舔了舔以示安慰,马度轻轻的摸摸了它的脑袋,“还是你乖!” “公爷,公爷,您咋趴地上了赶紧的起来!” 两鬓斑白的张五六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马度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还不都怪你,一把年纪了一点也不靠谱,你怎么什么都敢跟夫人说。” 张五六当下就明白马度指的是什么,苦着脸道:“冤枉啊公爷,俺在家喝酒一不小心说了漏了嘴就被春花套了话,谁知她转头就告诉了夫人,两个人一起逼问俺,俺实在顶不住啊。公爷要不您打俺几下出出气,可别憋坏了身子。” 马度趴草地上伸手撸着树袋熊,“哪敢啊,你可是夫人的亲信得罪不起。” “哈哈……好些年不见,公爷的性子还是没变。” 很熟悉的声音,马度缓缓的抬起头来,待看到张五六身后那人,他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滚圆,“竟然是安虎子!” 安虎子一掀袍子上前拜倒,“卑职见过公爷!” “起来,又不是在大明没那么多规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难不成被削了官职到这里来谋生路的?” “卑职就开门见山的与您说了,俺之所以不远万里来到这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请您回大明的。” 马度笑笑道:“虎子你就别开玩笑了,你觉得出了笼的鸟儿还会钻回去吧。这里虽然不及应天繁华富庶,但是胜在逍遥快活。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可能说服我回去。” “卑职的理由只有一个,皇上身患顽疾时日无多,还请公爷出手相助!” 第855章 永熙 平江城周长十里由夯土垒成,在中原只能算一般的小城,可是在这片大陆上却是第一繁华的都市。 通往海港码头的道路车马不绝,来的人永远比走得人多,除了海商船员还有来自大明的平头百姓,以山多地少又临海的福建移民居多。 另外还有不少破落户来到这里谋生,只要来了慷慨的大吴国皇帝就会分发田地,如果表现好还能得到高丽婢、倭奴,当然这是要钱的,来年少不得要多交产出。 从前狗都嫌弃的人短短几年就成了地主老爷,不少人拖家带口衣锦还乡,只为让从前瞧不起他的人眼红嫉妒,然后引来更多的……破落户。 平江城内街道整齐,犹如刀切的豆腐块一样,城内随处可见大吴国太祖张士诚的雕像,亦有碑文记载着这个国度的由来,识字的人都能看得懂。 安虎子也看到了,所以现在他光着膀子背着荆条站在大吴国的皇宫门口,荆条上的倒刺已经将他的后背扎的鲜血淋漓,这不是在作秀。 宫门前的侍卫已经抽出了刀子横在胸前,若不是旁边还站着皇太后的老情人,早就冲上去将这疯汉子大卸八块了。 “虎子真要进去吗?里面的那个女人可厉害的紧,你可能出不来哟,即便是我说情也未必有用。” “自来到这里知道还有张士诚的后人,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大明。今日总要有个了断,俺求仁得仁心甘情愿,不用公爷给俺求情。” 他说着便大步走向宫门,跟守门的侍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被立刻按到在地扭送到了宫内,宫门也紧紧关闭起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宫门这才重新的开启,几个侍卫把皮开肉绽的安虎子扔出来,安虎子痛的一阵惨嚎。 马度走上前去笑道:“她竟然没有杀你也是你命大!” 安虎子呻吟道:“多亏得公爷之前给她说过详情,不然一见面就把俺给砍了。饶俺一命八成还是看在俏儿的面子上。” “既然她不杀你便好好的活着,五六瘪头把他架上车到船上慢慢养伤。” 马度转身要走,一个宫女从宫门中追了上来笑呵呵的道:“公爷怎么走了?太后的头风又发作了,奴婢正要到您庄子上请您呢,正巧儿您在这儿奴婢也省得跑一趟了。” “真难为她眼下还有这个心情。”马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回道:“按理说本公原该去给太后诊治的,只是她的头风发作起来动不动就十天半月的本公吃不消啊,眼下本公有要命的事情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再说。” 宫女急道:“公爷留步啊,这次太后真的是头风发作了!” “那就更找错人了本公不擅长这个!”马度一个箭步窜上车厢,“五六快去码头!” 熙,光明、喜乐、兴旺之意。永熙便是大明王朝第二任皇帝的年号,虽然只是美好的愿景,可是这七年却是实实在在。 没有战争、没有灾祸、甚至没有沉重徭役,大明的农税并不曾减免,可朝廷却在永熙二年免除了徭役。 虽然朝廷依旧可以征调民夫,可是干一天活就要算一天的工钱,劳动力在某种程度上得以解放,让更多的人脱离了土地开始从工从商百业越发的兴旺繁荣。 应天的人口早已不下百万,内城已经放不下了,因着有火车站正阳门外已经成了新的商业中心。 李岩出身商贾之家,却有幸考入了皇家书院。毕业后在工部做了一个小官,可做了两年便不耐烦了,之后辞了官职开始做买卖。 老爹被他气得半死,差点没将他逐出家门,不过几年下来他便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现在城中有过半的房产都是他开发的,人称外号李半城。 他从工部出来脚步匆匆的赶往火车站,心中喜不自胜,今天他拿到了一份天大合同——建长江大桥。 徐国公有一句名言,“人要没点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建长江大桥就是李岩最大的理想,他在书院学了多年的建筑,当年的毕业设计就是建长江大桥,被同窗取笑多时,直至今天都是建筑科的笑料。 现在他家大业大,他自己就有充裕的钱财建造长江大桥一雪前耻,只是这样的工程少不得朝廷批准。 托同窗好友往上递了折子,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不少官员斥责说这是在动大明根基,长江天堑是应天的天然屏障,若是修了大桥哪儿还有险可守。 不过皇上却是非同一般的开明,竟将他请进宫中细细询问,还齐集六部和书院的精英论证整整一年时间,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老子要名留青史了!”李岩欢呼雀跃准备乘火车去一趟方山,到书院请几个帮手。 可火车站却是被封锁的,一群锦衣卫守在门前严防闲杂人进出,自洪武三十年锦衣卫便开始逐渐收敛,这些年来更是销声匿迹专事皇帝仪仗。也不知道是在接哪位大人物。 车站的门缓缓打开,只见十余个锦衣卫护拥着一个人从车站里面出来径直宫中的马车,虽然只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李岩可是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人的身份,“老天爷,他怎么回来了!” 李岩入学的那一年这位大人物还是在书院专门教授医学,据说到了洪武三十一年为躲避太祖清洗远走海外,儿女都已开疆立国,没有天大的事他是断不可能回来的。 最近传言皇上龙体不佳难不成是真的?皇上要是突然崩了的话,也不知道新君支不支持建长江大桥,想到这里李岩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马车穿街过道一路驶进了皇宫,到了谨身殿才停了下来,安虎子拉开车帘道:“谨身殿到了请公爷下车。” “这礼遇也太大了些,竟然直接把我送到这里来了!”马度下了车四下里望了一眼,“应天城几乎认不出来了,可这宫里似乎跟洪武年没什么两样。” “皇上俭朴这些年从未再宫中增添过一砖一瓦,自然没什么变化。去年武英殿走了水,到现在还在那儿晾着呢。” “皇上圣君!不过这武英殿得重修,本公好像还有个武英殿大学士的名头呢。” “公爷自去给皇上说,您快进殿吧,皇上八成等不及了。” 马度也不再多言快步进到殿中,进门就见一身穿黄袍男子手执毛笔伏在龙案上批阅奏折,只瞧他双鬓斑白,面容消瘦,眼窝深陷,若不是眼中尚有几分专注的神采,便要将他当他瘾君子。 马度心头一疼,叹道:“陛下何至于此!” 朱标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一脸松弛的皮肉,“舅舅你可来了,外甥好累!” 第856章 皇帝也不易 铛!铛!……墙上的挂钟响起了凌晨十二点的钟声,马度起身在挂钟下面的按了一下,钟声便戛然而止。 马度回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继续的等待,床榻上的朱标已经酣睡了六个时辰了,一个宦官端了一碗茶过来,“公爷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马度接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盖上茶碗,轻声的问道:“你不是侍奉先皇后的小柱子吗?” 宦官笑呵呵的道:“公爷好记性正是奴婢李柱,先皇后殡天后皇上便将奴婢收到了东宫,前些年黄公公犯了些错处,被皇上打发到去给先帝守陵了,奴婢便到皇上身边伺候了。” 马度点点头道:“嗯,先皇后调教过的人皇上用着自然放心。咦,皇上醒了了?” 朱标缓缓的睁开眼睛,李柱忙过去将他扶坐起来又给他端了一碗茶,朱标一口气喝了干净,长处一口气道:“有舅舅在就是安心,朕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 “国事固然重要,可是龙体才是最紧要的,没有本钱便什么也做不成,陛下太不爱惜自己了。” 朱标惨然一笑道:“坐了那个位子才知道,即便是帝王也是身不由己,真是羡慕舅舅自由自在没有琐事烦扰,如今看着比朕还要年轻一些。” “陛下切莫忧心,刚才微臣看过陛下的医案了,微臣给陛下开刀治疗再请御医悉心调养,一定会痊愈的。” 朱标呵呵的笑了笑,“朕的身子朕还不清楚已是没几日好活了,舅舅没必要哄朕。朕让安虎子万里迢迢的把您请来并非是为了治病的。” 马度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十分清楚朱标已经没多少时日好活,宫中的御医就有他当初教授的优秀学生,他教学时可不曾留过一手,学生治不了的他这个先生也无可奈何。 他不远万里乘船而来与其说是来给朱标治病,不如说是来见朱标最后一面更确切,没想到朱标也有其他的目的。 马度苦笑一声,“陛下将微臣召来是托孤还是顾命?” 朱标闻言更是苦笑连连,“朕无孤可托,身后倒是有一头成年虎狼追得甚紧,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不然还能多活上两年。” “那陛下召微臣前来是为什么?” “削藩!”朱标铿锵有力的道:“为什么削藩舅舅应该明白,不是朕容不下兄弟、侄儿,朕可以用大笔的税银养着他们,可是不允许他们拥兵自重,我大明的藩王有多么强横舅舅应该清楚。不然早晚都会重演汉的七王之乱、晋的八王之乱,说不准还会为蒙古人所趁。” “微臣明白,若是能照着陛下意思削藩,既是藩王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朱标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朕登极之初只想着恢复天下元气不曾着手,前两年朕渐渐体力不支准备在去年削藩,谁知西域有个国家举倾国之兵攻伐大明,朕安抚藩王还来不及怎敢削藩,一下子便拖到了今日。” “那个帖木儿的皇帝不是半道上死了吗?” 朱标有些得意的笑道,“确实半道上死了,不过是朕让锦衣卫在他们行军途中下的手,他的儿子们忙着争皇位打道回国了。” “可惜了!可惜了!那帖木儿要是能活着来到大明,陛下便可以整军备战之名,光明正大的夺了诸藩的兵权。纵然帖木儿骑兵在西域不可一世,来了大明也只有吃枪子的份,正好把他们的兵马灭个干净可趁机经略西域,原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却鸡飞蛋打一个都没有落下。” 朱标一怔随即重重的一拍脑袋,“哎呀,朕糊涂了!”他不停的摇着脑袋,似是后悔不迭,叹道:“还是舅舅老成谋国,满朝臣子都没有您的眼光,若是那时舅舅在,绝不至于落的如此窘境。而今朕时日无多只有靠舅舅了,不仅为大明江山,更是为了天下黎民,还望舅舅援手!” 朱标坐在床上躬身给马度行了一礼,马度连忙的起身躲开,“臣不得不说陛下所托非人,太子自幼文武双全天纵英才想必日后当是英明神武雄才伟略,削藩之事何不交于他。” “坏就坏在这上面了,隋炀帝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朱标痛苦的抱起了脑袋,“舅舅你知道太子和先帝有多像吗?只是他却不曾像先帝那样经历家破人亡、流浪乞讨、艰辛创业,更不知百姓疾苦。朕敢断言,太子他日登基要么是享誉四海的雄主,要么是霍乱天下的暴君!” 一个父亲如此评价自己儿子,只能说十分的“客观”了。 朱标继续道:“朕之所以不吝给那些在海外开疆立国人分封,朕明白天下之大非我大明所能掌控的,他们称臣纳贡对大明来说已是够了。朕在寝宫中悬挂大明舆图,想着大明的历代君王能看顾好眼下的基业便算是万幸了。可舅舅知道太子宫中挂的是什么吗?天下舆图,这绝非社稷黎民之福啊!” “太子到底是年轻人难免心气高,待他真的坐上陛下的位子,便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心自然会放得小了。” “朕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怕他在削藩上坏事,舅舅可知道太子的练枪的靶子是老四的画像吗?朕看他的意思是巴不得藩王造反,朕就是怕他登基后在削藩的事情胡来才把舅舅请来。” 马度听得直摇头,“他和老四有仇怨吗?若是这样的话便是无解了,除非陛下……” 马度话了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朱标接道:“舅舅是说换储君吗?确实是个最简单有用的法子,只是朕现在没这个能耐,如今他不换皇帝已经是守礼孝顺了!” 马度眉毛一挑,“太子竟然如此势大,陛下还是保重吧,老臣这就回海外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朱标却将马度按下,“舅舅还是和从前一样爱说笑。” 马度一本正经的回道:“臣没有说笑,现在他还是太子便有如此能耐,待他登基又会是何等情势?即便陛下留下遗诏让老臣摄政怕是也要被他架空,无权无兵如何削藩?再者他容不下藩王难道就容得下老臣吗?” 朱标拉着马度的手道:“满朝臣子大半都是您的门生弟子,武将那边更是有您的姻亲故旧,他不敢对舅舅下手。至于削藩即便没兵没权舅舅也削的,凭您的情面只要说动老四其他藩王那里都好说。” “陛下弄反了,除了老四那边其他藩王那里老臣都自信能说得动,陛下说太子像先帝,老四又何尝不像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57章 筹码 朱标点点头叹道:“老四确实有先帝的几分脾气,不过以舅舅和他的情分,只要您出面老四绝不至于断然拒绝,自古以来一藩抗衡朝廷的鲜有成功案例,再加上朕给的筹码未必不能说动老四。” “哦,不知道陛下给老臣什么筹码。” 朱标掰着手指头道:“朕许他兵马十万、子民百万、弹药千万,钱粮七千万。只求他能到东胜洲或南胜洲择一宝地开疆立国,即便他……他称帝朕也不拦着。” “陛下还真是厚待老四,这些差不多要将国库掏空了,老臣都眼馋估计老四那里估计也是有门。” “这些年辛辛苦苦倒是攒了不少家底,其实老四拿钱到了蛮荒海外也是无用,到头来还是要买大明的产出。 至于国库会不会掏空朕倒不在乎,无钱无粮话太子登极后倒是能安分些,等他把国库填满了心气也就磨得差不多了。” “有了陛下的这个筹码,老臣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舅舅一路舟车劳顿,原本该让舅舅好生休息的,只是朕时日无多还望舅舅能早日启程北上……”朱标的话戛然而止,他皱着眉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李柱快拿硝酸甘油来!” “朕这里就有!”朱标随手从枕头下面去了一个黑色小玻璃瓶,“你们切莫声张。” 马度取了一颗药送到朱标的舌下,取了几支银针轻轻的捻着扎在了朱标手臂上的几个穴位处,没多大一会儿朱标的神情便松缓了下来,“没想到舅舅竟也会施针了。” “在海外闲来无事学的,常拿你舅母施针每每的扎出血来没少被她责骂。” “朕这毛病和母后是一样的,当年母后十天半月就去了,朕却熬了两三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 “陛下莫要说丧气话,时辰已是不早老臣这就出宫,一旦让太子知道了怕是还要横生枝节。” 朱标点头回道:“朕会让安虎子秘密护送舅舅去北平,朕不便起身就不送舅舅了。” “陛下好生休息,不管成与不成微臣都会尽快回来!” 朱标再次嘱咐道:“定是能成的,老四可是很听婆娘话的。” “那倒是!事不宜迟微臣这就走了!” 马度刚刚的起身,就听见殿外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快要上朝了,父皇还没有起身吗?” 只听殿外李柱回道:“皇上有些不适未曾起身。” “那你还敢在殿外守着!”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殿门就被推开了,只见朱雄迈步进到殿中,见了马度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听闻昨日午间有车马进到谨身殿,不曾想竟是舅爷,多年未见舅爷风采更胜往昔,且让孤施礼拜见!” 朱雄英说着就要拱手施礼,马度连忙的上前搀扶,“太子折煞老臣了,切不可乱了尊卑礼数!老臣见过太子!” 朱雄英反过来搀马度,“孤不给舅爷见礼,舅爷也不要给孤行礼了。先让孤看看父皇再与舅爷说话。” 朱雄英走到床前,“父皇可是又有不适?” 朱标已是在床头坐直了身子,笑呵呵的道:“朕没事,你舅爷医术你还不知道,经他一番诊治朕好多了,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 朱雄英喜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儿臣之前就说该把舅爷请来。”他转身迅速的一揖,“孤替父皇谢过舅舅了。” 马度躬身还礼,“此乃微臣本分当不得点些殿下的谢字。” “舅舅尽臣子本分太子也是尽儿子本分,舅舅当得他这一礼。没有舅舅朕哪儿来得现在的神清气爽,呵呵……”朱标一脸轻松的笑着,仿佛是真的浴火重生了似得,“时辰不早了朕要更衣上朝,舅舅也早点出宫吧,小柱子让人把安虎子找来送徐国公出宫。” 朱雄英问道:“舅爷好不容易回到中土,孤尚未给舅爷接风洗尘,不如在宫中住上几日再回方山。” “殿下的心意微臣心领了,老臣此次回到中土一是为皇上看诊,另外还要到宿州老家祭拜徐王,顺带游历一番看看这大好河山。唉……老臣年岁大了回来一次便少一次喽。”马度说着还咳嗦了几声。 朱雄英拿起龙袍亲自服侍朱标穿衣,漫不经心的问道:“莫非舅爷还要再回海外吗?” “自然是要回的,在海外住的习惯了,回到大明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说话间李柱便领着安虎子进到殿里,待安虎子见了礼,朱标便吩咐道:“安虎子你护送徐国公去宿州,一路之上好生照料,若是出了差池朕要你的脑袋!” “微臣谨遵圣谕,若有差池定提头来见!”安虎子叩首起身对马度道:“公爷车马早就准备好了,这就出宫吧。” “舅舅早去早回,莫要光顾着游山玩水,忘了给朕约好的复诊的日子。” “老臣万万不敢忘,陛下保重!”马度一拱手躬身退出殿外,和安虎子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朱雄英帮着朱标正了正衣冠,“好了,儿臣突然想起来还有几本奏折落在了东宫。” “太子尽管回去拿,这里有李柱伺候朕洗漱!” 朱雄英告罪了一声,躬身退到殿外,出了谨身殿的范围沿着宫道走了十余步,有一个宦官抱着拂尘等在那里,见了朱雄英便轻声问道:“殿下怎得回来了?” 朱雄英回道:“孤是要告诉你徐国公回来了。” 宦官讶然出声,“他怎得回来了?莫非是来给皇上诊病的?” “应该是,父皇确实精神大好。不过孤可以肯定他绝不仅仅是来给父皇诊病的,你立刻派人给孤盯紧了,他一旦出了宿州的地界继续北上,立刻给孤结果了他。” “殿下是否太过紧张了,杀了他可要引起大麻烦的。” 朱雄英轻声的斥道:“你的人难道都是废物吗?杀人不见血的手段难道不会。” “自是会的,奴婢手下有不少的这样人才。嗯,殿下是否担心他北上是替皇上削藩的?” “嗯,父皇妇人之仁,即便是掏空了大明也满足不了朱棣的狼子野心,只会被他掉头反咬一口。只有孤知道他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因为孤和他一样的人,朱棣不除大明永无宁日。吩咐你的快去做吧,孤要和父皇一起去上朝了。” “奴婢恭送殿下!”足利义满歪着脑袋望着朱雄英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 第858章 新君 王霸之气这东西确实有,马度在老朱身上见过,今天又在朱雄英的身上瞧见了,和老朱那种夹杂凶戾的杀伐之气不同,朱雄英是则是天生的王者气度,无论他表现的多么谦逊孝敬,都无法遮掩他身上的张扬与桀骜。 同时这位太子还拥有着比老朱更优秀的演技和老朱没有的虚伪,也不知道靠着这两样收了多少的膝盖,有把朱标撵下龙椅的实力也就不奇怪了。 刚刚过了卯时卖早点的小贩,已经打开了门面开始做生意,马度到了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子上要了两个刚出炉的烧饼。 小贩拿草纸包好递给马度搓着手道:“老先生承惠六文!” “这么贵?老夫记得洪武二十年才一文一个。” “嘿嘿……您也说了是洪武二十年,我爹说洪武三年的时候还一文钱两个呢。再说我这可是马公烧饼。” “马公烧饼?” “看您年岁也是不小了,该不会连马公爷都没听说过吧,就是方山的那位。听说他老人家最爱吃烧饼,我这烧饼就是按照他家的秘方做的。” 马度心中笑道:“我什么时候爱吃烧饼了,老朱活着的时候倒是挺好这一口的。” “既然有马公烧饼,可有马公馄饨、马公豆花之类的。” “自然是有的,对面就是!”小贩冲着对面喊了一嗓子,“王干娘这里有人要吃馄饨,你赶紧的下锅!” 安虎子给了钱跟着马度到了对面的馄饨摊子坐下,轻声的道:“公爷为何不出城?属下这里有皇上给手谕,虽然天还未亮但是也出得去。” “老夫是去宿州祭祀又不是去打仗,急火火的去做什么。”马度一掀袍子坐下,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大批便装的锦衣卫,“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现在已经被太子的人盯上了,你的这些手下可都信得过吗?” “太子的手还伸不到锦衣卫来,不过他自有一批人马。” “那就好,你立刻着手找一个身量容貌与我相像的人,扮做我的模样待我去宿州祭祀扫墓,咱们偷偷的去北平。” “这事好办,即便是不像也可用易容术化成您的样,等出了城卑职便立刻着手准备。” 马度沿着街道将应天的早点吃了遍,天色也已经是亮了,城门开启便上了马车往江边渡口而去。 在栈桥上远远的就瞧见一艘巨大渡轮缓缓的行了过来,马度也不由得叹道:“好家伙这还不得装得下几十辆马车。” “可不是,这陛下渡轮是为了方便长江两岸来往专门让书院设计的,光建造就有上千工匠花了两年的时间。不过等长江大桥建好了估计也就没多大用了。” “皇上还要建长江大桥吗?本公记得洪武三十年有一个学生的毕业设计就是建长江大桥,当时还被同窗嘲笑呢。” “正是那人提出来的,皇上让卑职摸过他的底。朝臣都很反对即便是书院出身的也不例外,说是通了桥应天便无险可守坏了大明基业。皇上让人论证了一年,得出结论说通了桥有利江北的民生经济便准了。” 马度不由得叹道:“陛下才真正的明君圣主可惜天妒英才,本公也救不了他。” “皇上唯削藩之事放心不下,公爷若能做成也算替他了一桩心事。渡轮来了,公爷靠边站。”巨大的渡轮缓缓靠岸,推得江水上涌水花四溅险些没了马度的鞋面。 渡轮缓缓停稳,安虎子上前向管船的差役出示了腰牌临时征用,又让属下侍卫进船搜索了一番这才道:“请公爷上船!” 马度的脚刚刚踏到船板上就停了下来,转头望向应天城,安虎子问道:“公爷,怎么不走了。” “你听应天的钟声响了。” 安虎子支棱起耳朵,“确实响了,八成是报时呢。” “不是报时,已经响了很多下了,你听它还在响……”马度说着面上已经老泪纵横。 朱标崩了,在下了早朝之后便捂着胸口说疼,没多大一会儿便崩了。 此刻他静静的躺在棺椁中,很安详,只是眉宇微蹙似有未了的心事,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异样。 心疼病本就多变,好好的一个人都可能说去就去,更不用说已经病了好几年的人的。说给皇帝验尸检查死因,那跟说太子弑父没有任何的区别,更何况君王的遗体不容亵渎。 “老臣已经瞻仰过!”马度从棺前退到众臣子的前面,朱标崩了即便他说得动朱棣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听到城的钟声他当时便回来了。 朱雄面上悲痛难掩吩咐道:“封棺吧。” 宦官盖上棺盖,太常寺卿将一柄木槌送到朱雄英的手上,朱雄英挨个的将木钉敲了进去,他的力道把握的很好,一下到底又不显得用力过猛。 咚咚咚……槌声沉闷而有节奏,却难掩其中的亢奋好似进军的鼓声,当槌声结束的时候便意味着朱雄英会在棺前即位,一个新的君王即将诞生。 这个接生婆自然是非马度莫属了,谁叫他名望高辈分大,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官员敢跟他抢,看着扔掉木槌扶着棺椁难掩悲痛的朱雄英,马度上前一步跪拜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即可登基即位以安天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马度身后山呼海啸百官一同拜倒,不少人的声音中夹杂这难掩的亢奋,好像当皇帝是他们一样,想必他们都是朱雄英的铁杆党羽。 “皇考崩逝,天下臣民无所依靠,身为储君孤自当担负父皇重托,登基之事就交给诸部筹措!”朱雄英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继续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皇考登基多年修建无数的设施,却独独没有修建自己的皇陵。兹事体大,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来操持,徐国公是开国元勋深得太祖和皇考敬重,此事就交给徐国公如何啊?”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朱雄英绝不是那种几句良言就能劝得住的,马度想着等祭祀完了朱标便撒丫子走人,管他老朱的家的子孙打什么样子。 可这熊孩子跟他爷爷一个样,随便找个由头就把马度给软禁在大明了,即便马度拒绝他也会有其他的手段,逼得朱雄英来硬的便不好了,马度只好先接下来看情况再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59章 反了 为大行皇帝修皇陵并非是一个烂差事,相反是十分的荣耀,一般都是由朝中地位尊崇的人来主持修建,比如当初凤阳皇陵就是由百官之首李善长修建的,孝陵的前期也是刘基主持的。 不管是李善长还是刘基都是在衙门里面办公,像马度一样直接扎根在工地的还真没有。朱标的陵墓虽然没有开工,但是已经选好了墓址就在孝陵的东边,不过眼下还是一片荒地。 倒也不担心没有住处,旁边的孝陵可是有一堆的明殿,比起皇宫的里的宫殿一点也不逊色,阴凉凉的在初夏十分的舒坦。 至于寂寞那就更不会了,在这里住着马度众多的亲朋故旧,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沐英、汤和、赵德胜,还有那些在洪武大案中身死族灭的勋贵,朱标也都给他们一一的平反赐葬孝陵。 马度一手拎着啤酒瓶一手拿着杯子,在他们的墓碑一一敬过,自言自语的说些琐碎的旧事,不知不觉间晃晃悠悠的穿越大半个陵园,到了老朱的陵前先正儿八经的敬了三杯酒拜了拜,才嘟嘟囔囔的道:“阿姐你有个好儿子!姐夫你养了个坏孙子!” 跟在马度身边负责守陵的小官吓得一哆嗦,这样的话马度敢说他也不敢听,连忙的把脑袋别到一旁去,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张五六凑到马度的身边轻声的道:“公爷,公爷,曹国公找您来了。” “不见!不见!”马度头也不回的摆手,自从他回京的消息散播出去,无数的人前来拜望,晚辈弟子,同袍旧部,豪商巨贾,这也是马度非要住到明孝陵的原因之一。 这些家伙不知道死活,还没有意识到新君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数日前朱雄英正式登基,给朱标上庙号太宗文皇帝,尊皇后常氏为太后,封太子妃马氏为皇后,很明智的没有立太子。大赦天下,同时加封百官,朱雄英还不忘给马度一个太子太师的虚衔。 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唯一让人意外的他改了年号,一般情况新君是不会改大行皇帝的年号的,当然也有例外。 这新的年号逼格很高——天盛,所以现在是天盛元年。只听这年号便知道新君有多么高的报复,也许朱雄英没有老朱那么变态,可是他权利欲望绝对不下于老朱。 作为大明朝硕果仅存的开国元老,即便在海外多年仍旧在军政方便又极大的影响力,这样马度简直就是朱雄英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家伙这个时候来拜望他根本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也是把自己置于险地,兴许朱雄英也有一个和老朱一样的小本本,早就把那些找来的人一一的记录了下来。 历史已是面目全非,日后的局势会如何的演变,马度心里半点谱都没有,值此暗流汹涌之时自当小心为妙。 张五六道:“已是来不及了,瘪头拦不住他,已经过来了!” 马度扭过望去,只见一身穿麒麟服的中年男子沿着墓道脚下生风快步而来,可不正是李景隆,瘪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 李景隆到了跟前立刻叩拜道:“小侄见过叔父!” 马度叹口气道:“这里不便,莫要扰了太祖和先皇后的清净,去我住的明殿说话。” 马度带着李景隆到了明殿,打发了那位守陵的小官,便直言道:“你不该来这里找我,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里呢。” 李景隆也是痛快,开门见山的道:“皇上要对付燕王,叔父可知道吗?” 马度拿着芭蕉蒲扇扑打这蝇虫,“呵呵……难道这还是什么秘密吗?皇上跟我说他的枪靶子都是老四的画像,估计燕王那边也是知道的吧。” “叔父既然知道为何不想想办法,等皇上坐稳了皇位,估计就要对燕王动手了,小侄估计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朝廷兵精粮足燕王以一番之地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叔父昔年最疼爱燕王,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个好下场?” “不只是老四,平安也在北平,一边是忠一边是义,无论他怎么选择结局都不会美好,那可是我的妹婿啊!不管是老四还是平安,我都巴不得他们好好的。” 李景隆求道:“不仅仅牵扯您的至亲,更是关乎天下黎民百姓,一旦战事发生必是生灵涂炭,求叔父务必要想想办法。” 马度苦笑一声,“你们都把老夫当什么人了,我就那么好用吗?太祖往死了压榨我,太宗让我为他削藩,现在你请来阻止两个手握重兵满是野心的人不要打仗,我不是神哪!” “叔父此次回来是来助太宗削藩的?”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太宗还在话还有可能,现在……”马度摇摇头,“无论开出多么优厚的条件老四都不会答应的,即便他答应了你觉得皇上会饶过他?” 李景隆叹口气道:“唉……那又该如何是好?” “求人不如求己,现在你是军中第一人,若是起了战事必是你做主帅带军出征,原本可以见机行事。可你却巴巴的来找我,新君会信任你才怪呢。” “来也是来了,新君即便不信任我,也不能因此就把我砍了。” “皇上年少时我与他也有些不少接触,那时虽然有些争强好胜也是少年人该有的心性,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有容人之量。” “说起来这跟您脱不了关系。” “这也能推到老夫头上?” 李景隆点头道:“您忘了您当年可是赠给他一个贴身的宦官,就是那个叫足利义满倭人,那阉人对皇上影响甚大。” “我擦!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现在他应该是皇上身边大太监了吧。” “他不是大太监,不过他深得皇上宠信,手下有一批人马,其中不少都是被阉割的倭人。在皇上没有登基前,他们是皇上的眼线耳目也会帮皇上做些脏活,干得跟锦衣卫一样的勾当。” 东厂诞生了,这是马度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不怕他做魏忠贤,就怕他做赵高啊!” “不可能!煌煌大明轮不到阉人说了算。” 张五六进到明殿中,“公爷,曹国公府护卫找来了,说是皇上急诏他入宫呢。” 见马度点头,张五六就让了一个汉子进来,汉子进屋便道:“公爷,皇上下旨诏您即可入宫,说是有紧急军情!” “哦!什么军情!” “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出城的时候一连遇见几拨快马入城报信,好像是谁……反了!” 第860章 叔侄? 反了,真的反了!不过却不是大家都认为的远在北平的朱棣,而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在扬州就藩的朱允炆。 他打出的旗号不是什么靖难,而是直接就冲着朱雄英来了,骂他是“无道昏君”、“非太宗血脉”,不配承继大明江山。 朱允炆这么搞实在有点胡搅蛮缠,朱雄英是不是个好皇帝,现在他龙椅还没有坐热呢,一道影响国计民生的政令都还没有颁布呢,现在就说他是昏君,马度都替他叫屈。 至于说他“非太宗血脉”那更是瞎扯淡了,朱雄英那可是正宫嫡出,实打实的长子嫡孙,这是老朱盖章确认过的,如果他不是太宗血脉,难道庶出的朱允炆是吗? 其实朱允炆这么胡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朱标崩殂的第二日,朱允炆的生母吕氏便自尽殉情,至于是不是真的自尽没有人知道,反正宫里是这么说的。 生母死得不明不白,朝廷又不许他奔丧吊唁,众人皆以为这是朱允炆造反的主要原因。可是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兴兵造反,淮王心怀不轨离经叛道不征伐不足以平众怒成为了朝堂上主流的声音,几乎没有为他求情的,也没有谁敢为他求情。 就在满朝的君臣商议如何派兵遣将征讨朱允炆的时候,安虎子悄悄的来了御花园中偏僻的一角。 在新君登基的第三日,安虎子就被革职下狱理由是贪赃枉法,其实这也在他意料之中。 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安虎子的主人已经死了,即便新君是主人的儿子也未必信得过他。革职砍头不拖累家人,已经是他预想的最好结果了。 在海外勇闯大吴国的皇宫,不单单是出自对吴复中的愧疚,同时也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好归宿。 仇人却原谅了他主人家却要杀他,终究没有逃过预想中的不堪结局,就在他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时。 谁知只隔了一夜他就被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外还得了皇帝的褒奖“清廉自守,忠勇果敢”,此外还给他加一个都督的虚衔。 “忠勇果敢”安虎子腆着脸倒也能接的下,可是不是“清廉自守”他最清楚不过。 一定有一个人在为他求情,而且这个人对他十分信重且能量极大,这个人绝不是马度,若是马度为他求情他只会死得更快。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他,又要他做什么,一连几日安虎子心里都不踏实。 就在昨天有一个宫女给他传话有人要在这里见他,他便知道那人要现身了,知道给他传话的是宫女约见的地点是在御花园,他隐隐的能猜到几分。 过了没有多久,就见一群宫女宦官簇拥着一个女人过来,那女人并没有坐步辇脚下踩着一辆脚踏车慢悠悠的骑了过来。 果然,在宫里自行车的之前除了太祖的马皇后便只有今上的郑选侍了,不,现在是郑淑妃了。 郑淑妃是民间选秀入宫的宫女一直在东宫伺候,不管是太宗还是今上在女色方便都十分的自律,可太子却在一次醉酒之后宠幸了她。 这个女人的容貌在佳丽万千的后宫并不算出众,原本她会像其他君主酒后失德牺牲品一样籍籍无名,以后封个美人什么的了此残生,可不知道她使得什么手段竟将性格刚毅的朱雄英弄得五迷三道的。 朱雄英登极之后,除了封太祖为他选的太孙妃马氏为皇后外,便也只封了邓氏一人为妃,足见她的恩宠之盛。 吱嘎一声响,自行车停在了安虎子的面前,她一抬腿就从车上下了来,只见是个身子窈窕不施粉黛的端丽女子,虽然没有十分的容貌,可是脸上却挂着一种淡淡的娴静,十分的入眼耐看。 她放下自行车,缓步朝着安虎子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宫女,可不正是昨天那个给他传话的。 安虎子立刻行礼道:“锦衣卫指挥使安虎子拜见淑妃娘娘,多谢娘娘救命提携之恩。” 郑淑妃淡淡的道:“是个聪明人哪,一下子就猜出来是本宫了,起来说话吧。” “多谢娘娘!”安虎子从地上爬起来,忙从腰间掏出一个锦盒来送到郑淑妃的身前,“些许薄礼不足以报娘娘大恩权表一番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郑淑妃却看也不看,“以为本宫是个贪图财货之人?” “微臣虽在外廷也知道娘娘深得圣宠,蒙皇上赏赐无数金银珠玉,自然是看不上微臣所献的粗劣之物。亦闻听娘娘待下宽仁对宫人颇多赏赐,自然不是贪图财货的人。” “所以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安虎子再次拜道:“微臣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淑妃稍稍抬头美丽圆润的下巴指着安虎子,“但愿这是你的肺腑之言,记住了本宫可以一言救你,自然也可以一言废你。”说到后面声音之中夹杂着几分的寒意。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安虎子却突然叫住她,“请娘娘留步,微臣愚钝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指点。” 郑淑妃头也不回的道:“可是想问本宫与你素未平生亦无交情往来为什么要救你?其实也没什么,本宫不过瞧你良心未泯还算堪用而已。”说罢便从宫女手里接过自行车骑行而去。 安虎子满头雾水却也不能将郑淑妃拉回来问个明白,心中觉得这女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女人不仅干政还敢笼络外臣,实在是胆大包天,也不知道她心底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他正要离开却见郑淑妃行了不远就停了下来与一宦官说话,安虎子一眼就认出那宦官是谁,看两人说话的情态绝非寻常的主奴关系。 老天爷!实在想不到这两个人竟还有勾连,他们若是合起伙糊弄皇上的话,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个什么后果。安虎子迅速的转身离开,明明是骄阳似火的初夏,他的背后却涌出深深的寒意。 朝议的结果出来了,大明刚刚登基的不久的皇帝陛下要御驾亲征,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人人都知道今上对这位兄弟防范甚深,新君在登极前便已经磨刀霍霍,如今朱允炆拍着脸讨打,朱雄英要是不成全他都对不起朱允炆。 朱雄英也没带多少兵马,只从京营选了两万精锐就奔着扬州杀了过去。朱允炆打出造反的旗号之后,一没有招兵买马,二不曾进攻周边府县,三不曾加筑城墙积极防御…… 除了软禁了扬州的文武官员,让淮王府的卫军接管了城防外,淮王殿下什么都没有做。不对,他做了!淮王殿下在打出造反的旗号后,就待在王府里面喝酒吃肉玩女人,就像是一个死囚在临行前疯狂享受最后的时光。 若是朱允炆真的摆出一副明君雄主架势,说不准还真有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着他杀去应天博个封妻荫子。 可是连他自己都是一副等死的架势,就不能怪手下人不厚道了。当朱雄英带着两万精锐杀到扬州城下的时候,没费一枪一弹守城的人便迅速的打开了城门,迎朱雄英入城。 那些将官一个个的扑到在朱雄英的脚下,大声哭嚎着请罪一边把责任全部都推到朱允炆的身上,朱雄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城中有诈。 不过很快亲信就确认城中并没有埋伏,还属下已经冲入淮王府将朱允炆生擒,朱雄英这才确认此次平叛似乎已经结束了。 他带着亲军直接步入承安殿,在王座上坐了没多大一会儿,罪魁祸首就被锦衣卫拎了上来。 看着坦胸露乳还打着酒嗝的朱允炆,朱雄英不恼反笑让人放开了他,呵呵的笑道:“朕的好弟弟,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醉醺醺的朱允炆却踉踉跄跄的施了一礼,“小侄拜见叔父!” 第861章 奸计 坐在丹墀上的朱雄英闻言一怔,厉声斥道:“朱允炆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喝了两杯子猫尿连纲礼伦常都不晓得了?” 这番兵不血刃的便将他拿下,朱雄英心里其实相当的得意,其实他并没有打算将朱允炆怎么样,将他圈禁起来当猪养着,便是他给朱允炆定下的归宿,一为显示宽仁大度,二为是为了那些叔叔们打个样板。 瞧瞧朱允炆这小子造了朕的反,朕都没有杀他,你们老老实实的交出兵权,朕只会厚待你们,当然朱棣是个例外。 可见朱允炆失败被擒,仍不知道求饶悔改还胡说八道,朱雄英心里就不由得一阵心烦。 朱允炆抬头望着丹墀上的朱雄英,嘿嘿的笑道:“小侄说什么叔父心中一清二楚,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朱雄英心中好气又好笑,他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朕不明白,劳烦淮王与朕说个清楚。” “哈哈……”朱允炆仰天大笑,“本王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你不是太宗的儿子,我才是太宗长子,是剖腹而生顺天应命的真龙天子!” “哈哈……”朱雄英闻言亦是哈哈大笑,“从前没瞧出来你还有这么大的野心,朕本来并没有打算杀你,可你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就不要怪朕不讲兄弟情面了。” 朱允炆指着朱雄英吹胡子瞪眼的道:“你我本就不是兄弟,何来兄弟之情啊,我的好叔父!呵呵……” 王座旁边的香炉之中袅袅青烟,不断钻进朱雄英的鼻子里面,看着朱允炆那阴阳怪气的模样,他更是觉得心烦意乱,厉声喝道:“朱文英你卖什么关子,想说就说不然便没有机会了。” “看来皇太后还没告诉你啊,难怪你蒙在鼓里,现在我就与你说个明白,你并非是太宗之子,而是太祖与皇太后扒灰生下的孽种!哈哈哈……啊!” 尚未笑完,朱云为就已经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承安殿的柱子上,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大口的往外吐血。 刚才飞跃而下朱雄英,缓步向他踱了过去,坚硬的战靴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殿中锦衣卫屏气凝神哑巴一样,只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双耳朵。 “朱允炆把你说的再给朕说一遍!”朱雄英浑厚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 朱允炆侧躺在地上嘴边鲜血淋漓神色狰狞,“我说你是太祖和常氏扒灰生下的孽种,叔父难道不信吗?你想想吧,为何你的模样与太祖这般相像?太祖为何如此厚待你?你就没有认真的想过吗。” 朱允炆强撑身子坐了起来,面上少了几分的狰狞,却是满满的嘲讽轻鄙,“我知道你不信,太后之所以太宗驾崩之后如此迅速的赐死了我的母妃,那是因为我的母妃看到了不该看的。” “吕太妃看到了什么,你说!” “那我可就说给叔父听了,这是我的母妃亲口告诉我的句句属实,那是一个六月炎热的午后,太子妃衣衫不整的躺在先帝的书桌上,太祖正使一招马国舅所绘的‘金龙噬珠’……(省略三百字)。 朱允炆看也不看朱雄英铁青的脸色,满脸的淫亵猥琐,“据说常太后年轻的时候可是第一等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妃。太祖老当益壮酒后乱性,一时把持不住也是再正常不过,姓朱的开国似乎都有这个癖好……” 一道黑影在朱允炆眼前扫过,半个脑袋就飞了出去,迅猛的力量和颅压一起作用带着红白之物四处喷溅弄得满大殿都是。 好些在场的年轻锦衣卫腹中已是生出泛呕的感觉,朱雄英却伸出舌头舔了舔渐到到唇上的浆液,反倒是露出一脸的享受,仿佛那是世间最好的美味。 “安虎子!淮王府上下一个不留。” 安虎子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似乎想劝诫什么,可是话道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声铿锵有力的,“喏!” 他向殿外吩咐了一声,便有一队锦衣卫去执行圣旨,不多时府中各处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 朱允炆死了,只剩下半个脑袋,可是那张嘴依旧倔强的上扬着嘴角,满满的嘲讽。朱雄英冷漠了看了一眼尸体,又吩咐道:“拉出去剁碎喂狗!”便重新的回到了王座之上,他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派人去问问受降的文武收拾的怎么样了,如果完了就尽快回应天!” 虽是御驾亲征,不过朱雄英并没有摆多大的排场,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这仗本就没有什么好打的,也就只带了五六个朝中文武准备在攻下扬州之后接手扬州的军政。 一个锦衣卫去了但是很快又回来,给安虎子耳语几句,又将一张纸递给了他,安虎子只看了一眼,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 朱雄英问道:“怎么了?那是什么东西,给朕呈上来!” 安虎子跪地拜道:“这上面尽是大逆不道之言,陛下还是不要看的好。” “呈上来!” “喏!”安虎子应了一声,乖乖的将手的纸递了上去,朱雄英接过来只瞧了一眼,就蹭的站了起来,吼道:“哪里来的!” “是在街上捡的。” “街上捡的?有多少!” “不知道有多少,说是破城之后就有人在城中各家分发,多如雪片牛毛!” “啊!朱允炆真是好样的!”朱雄英怒吼一声,脑门上血脉贲张,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 这其实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纸,可是上面的内容却不一般,基本上是把朱允炆之前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复述了一遍,还描述的更加细致,而且还有两副生动的插画,即便是不认识字的大概猜得到说的何事。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全家都会跟着丢人,自己脸上也无光。朱允炆却全然没有为尊者讳为长者隐的意思,他要让整个扬州的人都知道,他不怕丢人因为他要死了。 可活着的人呢?尤其是刚刚登极心高气傲自负至极的朱雄英,这简直就是往他嘴里塞了一坨屎,快要将他恶心死了,这种事情不管真假,人人都乐于传播即便他跳进长江里面也是洗不清了。 “朱允炆这才是你的武器啊!”朱雄英两眼圆睁血丝开始在乳白的眼球上膨胀,双目迅速变得赤红,身体里面混着两大凶人的嗜血基因蠢蠢欲动,他狰狞的笑道:“朕不会让你得逞的,传令大军各部屠城,扬州城里一个人也别想活着出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安虎子叩首不已,“此举有损陛下圣誉,还忘陛下三思!” 朱雄英下了丹墀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安虎子惨叫一声胸口剧痛不已,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你以为朕还有声誉吗!把他扔下去,传令各军立刻屠城,你们锦衣卫这就动手带个好头!” 旁的锦衣卫哪还敢违抗,当下就去传旨并立刻着手屠城,这种事情传到各军即便是圣旨也没谁敢轻动,纷纷来到淮王府劝诫,朱雄英却固执的不为所动。 一个趴在地上文官突然站了起来,抽着鼻子直接走上丹墀,朱雄英斥道:“茹瑺你也要反吗!” 茹瑺上了两阶便停了下来,伸手打开香炉的盖子,拿出里面的檀香闻了闻道:“陛下中了淮王的奸计了!” 第862章 起兵靖难 皇上御驾亲征兵不血刃就平定叛乱,看似赢了实则输了,如果说屠了淮王府还有理由的话,屠杀扬州百姓简直就是暴君所为。 虽然被吏部尚书茹瑺劝阻,可是锦衣卫已经动了手,在皇帝下令制止时已经有数百名百姓罹难。 自太宗登极始海宇之内一片祥和,这样的惨案是捂不住的,扬州又是商贾往来的重地,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洪武一朝腥风血雨,太祖杀了不知道多少勋贵和贪官污吏,被株连者动辄数以万计,然而如此凶残的洪武皇帝,从未对无辜的百姓下过手。 朱雄英在扬州的作为所造成的恶果几乎可以预见,不仅仅会藩王自危亦会让天下百姓的寒心,尤其是藩地的百姓。 虽然皇帝在扬州及时补救,说是淮王行厌胜之术迷惑了皇帝心智,一时头脑不清才下误下了军令。 新君追悔莫及,当日便下诏罪己,斩杀了带头屠城的锦衣卫,又以皇帝之尊亲自祭祀罹难百姓,还免除了扬州三年税赋,其他藩地百姓亦是免税一年。 巴掌已是打在脸上了,给再多甜枣都不好使,当人都是傻子吗,淮王就算是行厌胜之术,也不会让你杀他全家。 皇帝气势汹汹的去了扬州,回来的时候却灰溜溜的,与此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难堪的流言,确切说这流言在皇帝班师回京前就已经有了。 老百姓也是爱嚼皇家的舌根,至于真假谁在乎呢,反正没地方去考证也没谁敢去考证,越是禁止辩驳便是显得你心虚。 可是这样的话要是传到藩王耳朵里,当是另外的一番滋味,尤其是那些叔叔辈的藩王。 他们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老爹是不是真的扒灰给大哥带了绿帽,臭汗脏唐不知道被人骂了多少年,也不差他们老朱一家。 他们在乎的是如果这流言是真的,那以朱雄英的年龄最多也就是排行十几,那么多兄长凭什么轮的着你朱雄英做皇帝,不公平不公平。 其实朝中稍有些眼光的都清楚,朱雄英登极后第一件要做的要紧事便是削藩,可是偏偏在扬州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日后削藩的难度怕是要大的百倍。 朱雄英回到宫中并没有召集臣子商议对策,而是直奔后宫的仁寿宫而去,这里是皇太后居所。 他脚下如风直奔太后的寝殿,殿中常氏正与小马皇后、郑淑妃叙话。小马皇后是老朱亲自挑选的孙媳,入宫早后台硬为又人谦和守礼,对常氏也是孝敬有加,婆媳感情相当不错。 郑淑妃虽然入宫较晚但是得朱雄英宠爱,却不恃宠自傲又多散财帛与人为善,对常太后和小马皇后更是礼敬有加颇多奉承,三人的关系颇佳。 见朱雄英大剌剌的闯进来,小马皇后和郑淑妃连忙的见礼,皇后和淑妃两人齐齐下拜道:“陛下凯旋而归,妾身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这一仗是输是赢,听郑淑妃这么说更是烦闷道:“无妨,皇后和淑妃先下去吧,朕有话要跟母后说。” 两人应了一声便躬身告退,常氏也让寝殿中侍奉的宫女宦官全数退下,这才开口道:“皇上究竟有什么话连皇后和淑妃也听不得。” 朱雄英上前一步到常氏跟前轻声的问道:“朕可直言了,请母后多多担待。朕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太祖的儿子。” 他明明知道是中了朱允炆的奸计,可是不问个明白心里就是不踏实。就像是朱允炆说的那样他跟太祖长得太像了,太祖待他亦不同寻常远超寻常的儿孙。 可是话一问出口,常氏便抬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声音响亮清脆,只见常氏柳眉倒竖满脸怒容,“陛下将哀家当什么人!” 她捶着胸口泣道:“乱臣贼子、无知百姓胡乱的编排污蔑也就罢了,可笑陛下竟也信了还往哀家心口捅刀子!朕一个深宫妇人名声不那么重要,可是太祖、太宗的英名不是谁都能污蔑的,尤其是陛下!” 看常氏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朱雄英亦是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伤人,忙认错道:“朕知错了,母后息怒莫要伤了身子。” “陛下是谁的孩子,徐国公最清楚不过,当年哀家入宫两年一直未孕。徐国公将太宗和哀家接到方山的别墅调养,太宗和哀家独处了三月方才有了身孕,你说自己是谁的儿子!” 常氏用帕子抹着眼泪,“哀家与太宗一世夫妻,虽算不得琴瑟和谐但是也相敬如宾,不曾想却被陛下怀疑贞德,不如太宗驾崩时一同去了。” “母后莫要再伤心,朕这就让锦衣卫把那些乱嚼舌根的抓了统统治罪。”朱雄英也就是嘴上说说安慰常氏而已,那么些百姓他哪里抓得完。 “抓他们作甚,要抓就去抓始作俑者乱臣贼子!古往今来那些人人称颂的明君圣主,又有几个是清白没污点的。即便以太祖的丰功伟业日后也少不得被人唾骂。 可又能如何,陛下只要坐得江山,便依旧是大明之主受万民敬仰,无需像太宗那般为虚名所累。” 朱雄英一拱手道:“母后教训的是,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常氏拍拍他的手劝道:“徐国公地位尊崇又不贪恋权势,与皇室和常家皆有姻亲实乃老成可靠之人,何不放了他助陛下削藩,必有事半功倍的之效。” 朱雄英却摇头道:“朕可不这么觉得,太祖驾崩前唯一要做的便是杀他,还说他第一危险的人,好不容易将他圈住岂能将他轻易放了。再说现在根本不必削藩了,出了扬州这一桩事,正好给了朱棣借口只怕是他不日就要起兵造反了。” 朱棣收了手中的信,对跪伏在地的使者道:“你这就回去告诉宁王,只要有朕这个兄长在,就不会让暴君碰他一个手指头。” “殿下的话微臣一定带到,我家王爷说了您要借的兵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到您麾下听令!” “嗯,他在密信上已经说了,事不宜迟请他的兵马尽块从居庸关入关。” “微臣这就回大宁回禀我家王爷!” 朱棣点点头,“高燧,你送宁王的使者出城。” 一个和朱棣相貌十分相像的魁梧青年应了一声,便带着那使者出了书房。朱棣亲手关上了门,对盘坐在蒲团上的黑衣僧人道:“一切都如大师所料,朕的兄弟们已是人人自危了。” 姚广孝呵呵一笑,“得了宁王麾下的朵颜三卫,王爷的实力便又添了一筹。” “这些年本王接着羊毛纺织控制了不少蒙古部族,一声令下倒也不缺骑兵,宁王这些兵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朱棣捋着胡须道:“也不知道秦晋二王那边怎么想,诸藩之中除了本王就数他们的实力最强了,若能与他们联手,便足以与朝廷一战了。只可惜两位兄长去的早,不然本王有极大的把握说服他们。” 姚广孝摇摇头道:“贫僧可不这么觉得,若是殿下的两位兄长还在反倒是会做壁上观做见风倒的墙头草,远不如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辈好哄,有了扬州的事情,这两位王爷怕是已经睡不着觉了,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被朝廷灭掉。” 姚广孝沉吟一下道:“贫僧以为殿下最大的助力并非是秦晋二王,而是在应天。” 朱棣咧嘴笑笑,“大师说的该不是舅舅吧,那您可就算差了,舅舅恰恰是最反对我的。在洪武年间他就不只一次的试探告诫本王,还跟我说若是有一天有人不让我做太平王爷了就带我去海外。话到了这个份上了,您以为他会支持我与朝廷为敌吗?” “此一时彼一时,若是龙椅上坐着的是太宗皇帝,徐国公自然反对。可是现在新君却借修陵之名将他软禁在应天,徐国公这人虽有一副好脾气,可心眼不大睚眦必报,怎么会支持新君。” “嘿嘿……这个倒是。我那好侄儿刚愎自用不知道天高地厚软禁舅舅,殊不知是弄了个烫手山芋在身边。舅舅在海外诸藩一呼百应,在朝廷军政又有极大的影响力政局一旦不稳,舅舅便能将他拉龙椅。这个时候倒是不着急联系他,不然只会害了他,不如先派人往海外送送信,大师以为如何?” 姚广孝笑着微微点头,冲着朱棣竖起了个大拇指。 啪啪,殿门响了两声,有人轻声的禀告道:“秦晋二王的密使来了北平,求见殿下。” 朱棣得意的一笑,“大师神机妙算,本王可以起兵靖难了!” 第863章 大军来到 反了,这次是真的反了! 在淮王反叛一个月后,燕王也反了并在北平发《靖难檄文》,斥责朝中“奸逆弄权,跳梁左右”,和历史不同的是他还在檄文之中指责朱雄英,“暴君无道、残害百姓,杀王削藩,毁万年基业。”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燕王殿下和淮王都没有半点家丑不可外扬的觉悟,竟然还在檄文之中将老爹扒灰的谣言和大哥的绿帽子坐实了。 说朱雄英是“诱太祖所生”是大明皇室的耻辱不堪大位,他朱棣便要奉天靖难,把暴君拉下龙椅另择明君。 不怪他有如此大的口气,现在的他比历史上有本钱的多,在他麾下有精锐骑兵近六万人,神机营一万余人,另有步卒八万,甚至还有一个中型的兵工厂,这都是他多年来借着对外用兵积累的下来的。 至于钱粮他亦是不缺,借毛纺之利和直沽的港口早就有了大量的储备,又有其他的藩王暗中支持,完全有能力和朝廷一战。 燕王领军多年,年纪轻轻便孤军深入漠北将横扫北元残部,即便蒙古后来又分裂成鞑靼和瓦剌他也不放过,时不时带兵溜上一圈。 洪武二十四年,高丽权臣李成桂发动政变,燕王更是作为主帅和海军两面夹击趁机将高丽纳入大明治下,灭国之功更是将他威望推到顶点,人称大将军王。 这样的一号人物举兵造反自然是举国震惊,可是朝廷这边却是临危不乱,当今圣上可是在当太子的时候就等着这一天呢。 朝廷收到燕王造反的急报立刻颁旨斥责燕王“早有不臣,狼子野心”是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同时也不忘拿身世攻击朱棣,说他根本就不是高皇后的所出的嫡子,而是老朱的一个蒙古侍妾所生,他勾结蒙古部族造反是要复辟蒙元云云。 在打舆论战的同时,朝廷还掐断漕运海运遏住了北平的粮道商道,另一方面开始征调各地兵马北上平叛。 按照朱雄英意思自然是御驾亲征的,之前到他一意孤行到扬州平叛,表面上兵不血刃干净利落的收拾朱允炆,实际上却栽了一大跟头,现在自然想借这次机会雪耻,更何况这是他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 朝臣可不想朱雄英重蹈扬州的覆辙,所有臣子都极力反对,常太后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冒险,朱棣这头狰狞巨兽可不是朱允炆那只小猫,常氏让郑淑妃吹了一阵枕头风,朱雄英这才改变了主意。 主帅的人选又让人犯了难了,军中第一人当数曹国公李景隆,推荐他的人也最多。大殿之上朱雄英当众臣的面问李景隆态度,李景隆则是答道“臣不敢请亦不敢辞,惟陛下命!”朱雄英听了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景隆在避嫌而朱雄英很明显的不信任他,谁叫朱棣、李景隆、平安李景隆被称之为铁三角呢,要是带着大军直接叛变了那还了得,即便李景隆有家小押在应天他也不放心。 时间不等人,眼瞧着朱棣在河北攻城略地,朱雄英再也坐不住了,终于敲定了人选,从这位身份来看朱雄英选人的最大标准是忠诚可靠。 常通和朱雄英本就是表兄弟,自幼相伴长大感情深厚自然彼此信任,由他领军朱雄英自然不会担心他会叛变投敌。 只是天下承平多年,常通虽然挂了个左军都督的头衔,可是唯一的带兵的经验便是帮着那时还是太子的朱雄英编练新军。 让这么个雏鸟领军出征朝臣自然纷纷反对,朱雄英也并不糊涂,另外封信国公汤鼎做副将军,让他辅佐常通。 洪武二十八年,汤和病重不能言行,太祖便命人用车马将他载至谨身殿召见,太祖久握其手谈及少年旧事、兴兵艰难,汤和不能答对叩首不已,太祖见状流泪不止厚赐黄金布帛做丧葬之用。 回到凤阳不久汤和便病逝了,太祖悲恸不已,追封其为东瓯王,然而却迟迟不准汤鼎承继爵位,直到太宗登极为洪武年受冤蒙屈的臣子平反,汤鼎才借着这股东风得了爵位,之后便一直称病呆在凤阳,学他老子使劲儿的往家里娶小妾。 汤鼎在大明未立国时便进入神机营随军征战,虽没有朱棣那种璀璨耀眼的赫赫之功,但也是身经百战用兵沉稳老道。并且汤鼎又不似李景隆那般和朱棣有太深的瓜葛,原本是个做主帅的好人选,可惜不得皇帝信任。 有一个靠谱的副帅总比没有要好得多,众臣也知道皇帝心中所想便不再相劝,只叹新君的多疑猜忌尤胜太祖。 在与群臣商讨完进兵计划之后,朱雄英便正式下旨封常通为讨逆大将军,汤鼎为副将军领陆海两军五十余万北上平叛。 出征前众将齐至谨身殿陛辞,朱雄英好言鼓励一番,便让众将退下只留常通一人。 年近三十的常通,高大魁梧,神形彪悍,颌下一簇虬髯,穿一身闪亮亮的铠甲威风凛凛,很有几分祖父常遇春的风采。 朱雄英将他叫至身前吩咐道“此番叫你做主帅领军平叛本不合适,可朕也是无奈之举。徐国公来到应天后,不知道多少军中将校前去拜望,徐国公也难保不会替燕逆为燕逆笼络军心。” “陛下多虑了,现在军中骨干大多都是当年的神机营里面出来的,他们都是徐国公的旧部前去拜望乃人之常情,而且徐国公根本没见他们。”常通一拱手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其实臣也是去了的不过舅舅他也没见我。” 朱雄英起身拍拍常通的肩头,“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我虽是表亲却胜过亲生兄弟,如果朕连你都信不过便无人可信了。此番让你领军平叛与其说是让你当主帅,不如说是做监军。” “监军?” “嗯,此番北上行兵布阵你切要记得常问信国公,但是也绝不能言听计从任其摆布,什么建议是好的什么建议是坏的,你总是能分得清楚的吧。” “陛下放心,若是连这个都分不清楚那么多的兵书便是白读了,沙盘推演也就白做了。” 朱雄英认真的嘱咐道“此番平叛,朕不指望你能立什么奇功伟业,只消稳扎稳打吃些小亏也无妨,凭着朝廷深厚的实力也能将燕逆慢慢耗死。” “臣有一事不解,陛下为何不让龙骧军一同出征,正好让他们到战阵上见见血。” 所谓龙骧军是朱雄英做太子为掌控军权而编练的新军,乃是从各军挑选出来的精锐组建且装备优良简直武装到了牙齿。朱标曾说朱雄英有能力换皇帝,便是因为他掌控者这支军队。 “龙骧军近半都是在高丽打过仗的老卒,可不是没见过血的新丁。这是朕最后的依仗,不到万不得已朕是不会轻动他们的,五十几万大军还不够你用的总之不要让朕失望。” “微臣绝不负陛下所托,定提燕逆人头来见!” 正值深秋万物萧瑟,已经被打成麻子脸的济南城墙摇摇欲坠,似乎只要稍稍用力推一把便会垮塌,城头每个垛口都立着一个硕大的木牌,木牌上糊着一层白纸,写着“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正是老朱的灵位,济南城至今未失全靠着老朱保佑。 朱棣起兵的条件比历史上要好的多,因为曾作为统帅征伐高丽,朱棣在辽东大量安插亲信后方十分稳定,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提兵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的占领大半个河北。 之后便又调过头来,又把在直沽强行登陆的海军撵回海里继续南下,占领了山东门户德州之后便开始围攻济南。 山东布政使铁铉和都指挥使盛庸,没有对朱棣吹胡子瞪眼的,先是让人到城外给远道而来的朱棣送了些许粮草,表示朱棣只要答应不伤害城中百姓便开城投降。 不能怪这两位没节操,他们虽有坚城可是燕军却有利炮。不过数十年而已,火器已经发展到十分可怕的地步,洪武初年一发弹丸下去也就在墙面留下一个凹痕,或者打断一截女墙。 现在只要瞄的准,二十几发炮弹便能在城墙上打下一个城门一样的豁口,若是瞄不准的话遭殃的那只能是城中的老百姓了。 朱棣表示很理解铁铉的拳拳爱民之心,承诺进城之后会对百姓秋毫无犯,铁铉当下便开门迎朱棣进城。 志得意满的朱棣万万想不到,在城门洞里会有一面巨大的千斤闸刀落下,若不是他身手矫健,便要和自己的坐骑一样被活生生切成两段。 死里逃生的朱棣愤怒至极开始猛烈攻城,不知道多少炮弹落入城中,给平民造成的死伤可比朱雄英在扬州屠杀的百姓多了去了。 燕军的炮兵也顺利在城墙打开数个缺口,可偏偏就是冲不进去,或者冲进去了也又被城中的守军撵了出来。 都是地方卫所的军队,山东的守军并不比河北的驻军强到哪里去,实是因为城中有一位铁一样的主官。 燕军受挫,济南守军也是损失惨重撑不了多久,面对燕军的猛烈炮火,刚正到有些冷酷的铁铉脑袋竟然转弯了,弄了无数的太祖的灵位布置在城墙之上。 真别说,这馊主意好用极了,自打挂太祖的画像和灵位燕军就没有再攻城,现开始又收拾营寨似乎要撤走了。 盛庸放下望远镜呵呵的笑道“藩台的主意真是妙啊,燕逆竟然退兵了!” 铁铉捋着胡须笑道“能保得济南不失便是太祖显灵了!燕逆突然退兵,怕是是朝廷的大军到了!” 第864章 常大帅的首战 铁铉说的没错,朝廷的大军来了! 常通倒是听了朱雄英的话,一路之上稳扎稳打,数十万人从夏末出发,眼瞧着快要入了冬方才从应天到了济南府境内。 倒是海军那拨人贪功冒进,虽然说在直沽登了陆,可还没站稳根脚就被朱棣揍得鼻青脸肿赶回了海里。若不是因为毛骧是老爹的老上司,常通早就上本弹劾他了。 常通要将稳扎稳打的策略贯彻到底,即便是到了济南境内也没有火急火燎的去救援,整个河北都丢了不差济南这一个。 先是安营扎寨一边让劳师远征的士卒好生休息,另外不忘吩咐手下详细打探军情,“记得,一定要打听清楚,尤其是燕逆踪迹军马多少领兵的是谁!” 两个多月的主帅不是白当的,常通倒是似模像样,当然汤鼎给他指点了不少,哪个将帅不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汤鼎当年还是中二少年呢。 汤鼎禀道“燕逆横扫河北,山东境内唯有济南坚守一月有余,这济南的守将、主官定是难得的人才,大帅当向朝廷表其功绩。尤其守将盛庸有和燕逆作战的经验,最好调到帐下来听用。” 常通点点头,“听汤叔叔的,有功之人皇上自当不吝封赏,本帅这就写奏章给他们请功。”然后又让人给济南传令,调盛庸到他帐下听用。 写完了奏章让人送去应天,常通又摸出一个小册子,捧在手中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还不时微笑点头似是从中受益不浅。 一路之上常通经常如此,汤鼎瞧得好奇,问道“大将军看的是什么?莫非是皇上给的锦囊妙计?” 常通嘿嘿一笑,“叔父过来瞧瞧便知!”还翻了几页给汤鼎看,只见蓝色的封皮下面还有一张更精美的封皮上面写着《人伦物语》十月刊,里面则是精美的彩色插画,至于画的什么不言而喻。 “叔父家中姬妾无数,想必也是同道中人,这月刊的每一期我都没落下,只有洪武三十一年二月的那本,如何也是寻不着,不知道叔父家中可有收藏。” 汤鼎差点忘了眼前这位还有一个别称“秦淮王”,顾名思义是秦淮河的王,他在秦淮河的声名风采远超其父当年。 汤鼎嘴角抽抽,“末将倒是没这个嗜好,不过倒是可以提醒大帅一句,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太祖驾崩,应该没有出刊。” 常通一拍脑袋,“八成是了,还是叔父心细我竟没想到。这书局的人也不提醒我一声,害我白白找了多年。 这书的主编越来越没水准了,别看纸张插画越来越精美,可是人物却没神韵,远不如我收藏舅舅的那几张真迹,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应天,本想再他求几副,谁知他却不见我……” “大帅慢慢看,末将先去巡营!”汤鼎觉得正副两位元帅在帅帐中谈论春宫图实在不成体统,寻了一个由头便要离开。 一路之上,常通很给他这个长辈面子,凡事都是先问过他再做决定,他也不好倚老卖老,因这点小事平白的起纷争。 一个亲兵脚步匆匆的闯了进来禀告道“燕逆的大军来了,朝着咱们的营地来的。” 汤鼎对常通道“请大帅传令全军立刻备战!” “嗯,传令全军立刻备战!” 真正的大军还在后面,两人所在这一支军队是既是中军亦是先锋,人数约有六万,算得上是精锐。一声令下行动自然迅速,不等燕军到来已经集结完毕,队列整齐,火枪如林,炮口森森。 刚开始马度不懂明军装备跟后世的一战差不了太多,战阵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难道不是应该挖壕沟拉铁网之类吗,弄这么整齐密集的阵型等着爱炮弹吃枪子呢? 直到后来他才想通,这些年明军的敌人用的都是大刀弓箭甚至是竹枪石器,这种线性战术确实能够进行更加有效的单方面的屠杀。相信靖难之役结束后,不管谁赢了都会吃到教训,他们会改的。 随着滚滚烟尘,望远镜里就看见一条黑线迎面而来,骑兵在前,步卒坐着大板车跟后面,最后面的则是火炮辎重。燕军远远的在八里之外停了下来,离的再近的话就要吃炮子了。 常通放下望远镜,“这怕不是得有四五万人马,看来燕逆是打算找本帅来拼命了,趁他们立足维稳骑兵立刻进攻!” 下完了命令,常通不忘轻声的问一句汤鼎,“汤叔叔,本帅这般下令没有问题吧。” 汤鼎一拱手的道“正当如此!” 常通的军令没毛病,只是他忽略了燕军骑兵和明军骑兵的战力,只论在马上拼刀子二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见明军骑兵杀来,燕军也派出一股骑兵迎上,双方刚一接触便分出高下来,只一个对冲明军骑兵便迅速的溃散拨马回逃。 对于明军骑兵的战力,汤鼎这个副帅也是瞠目结舌,虽然这些年未曾经战事但也不至于烂到这个地步,忽然想到龙骧军便释然了,骨干精锐都被抽走了,那就是粘板上的一滩烂肉。 见到燕军骑兵趁势尾随在他们的身后,往明军的军阵里面冲,汤鼎立刻果断下令道“炮兵立刻开炮拦截!” “汤叔叔,咱们的人还没逃回来呢!” “等他们逃回来了,燕逆的骑兵也杀进来了,只能算他们倒霉!快开炮!” 轰轰轰…… 嗖嗖嗖…… 炮声轰鸣炮弹在燕军骑兵中炸响,火箭弹也呼啸着拖着长长的白烟射向迎面而来的燕军,烟尘滚滚之中血肉横飞,燕军骑兵也顾不得冲阵,比之前的明军逃得还快。 “哈哈……”常通大笑道“还是火炮好使,阵前炮车前移两里给本帅狠狠的打!其他各军前移一里,一旦燕逆溃散里给本帅杀将过去。” 下完了军令,常通也不忘转头问问汤鼎,“叔父以为本帅做的可对?” 汤鼎微微点头,“没毛病正当如此!”汤鼎算是看出来了,明军也就是在人数和火器方面占优,面对面的拼刀子真的干不过燕军。 当然燕军也是有火器的,同样将炮车推到了阵前一里,双方的炮兵争分夺秒的固定炮车,调整炮口,装填弹药,力求先发制人。 “诸元装填完毕,请求发射!” “发射!” 双方的一千余门齐声的怒吼,把呼啸的炮弹抛向彼此的阵营,轰轰轰…… 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火炮对轰发生的如此鲁莽,也出现亘古未有之奇景,对战的双方都在疯狂的逃命,不管是燕军还是明军,只有炮兵依旧在不停的装填着弹药,加速着双方的溃散…… 第865章 碰壁 初出茅庐就跟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打了个“平手”,常通声名大振,然而他并没有骄傲自满,依旧在一丝不苟的贯彻稳扎稳打的策略。 按部就班的开始收复河北被燕军被占领的城池,在数十万大军的威压之下,燕军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大都弃城逃窜。 倒是和燕军的偏师在野外交手了几次,虽说燕军勇悍可是明军的炮火更猛,双方谁都没沾到什么大便宜。 可明军总得来说还是占据上风,燕军的战略空间被一步步的蚕食,传往应天的捷报一封接一封,待到来年四月时,燕军便也只剩下北平和直沽两地了。 就在常通考虑着是先打哪个的时候,燕军突然撤出了直沽,所有的燕军都在通往北平的道路上集结,朱棣还让人给常通送了一件女人的衣服。 很显然朱棣是在主动寻求决战,明军有强大的炮火,北平的城墙在已经保护不了他,他此刻已经退无可退。 对此常通求之不得,毕竟他能掌握的资源更多,正面决战他绝不吃亏。常通嘿嘿的冷笑,将那件女装扔到燕军的信使头上,“本帅借花献佛把这女人的衣服还给他,你回去告诉朱棣逆稍安勿躁,本帅这就带大军去收拾他!” 常通说干就干当下就号令全军北上,直奔朱棣的屯兵之处,一到地方却傻了眼,实在搞不懂朱棣在搞什么鬼。 这是一处广袤的平原,有好几处地形宽阔的坡地,其实也没高出多少,大约也就五六尺的样子。 原本这些坡地上也是种的小麦,现在却沟壑纵横,站在临时搭起的木质塔楼上,隐约的可见沟壑之中藏着无数的明军,大多都拿着铁锹往外铲土,又在外面堆出一个厚厚土埂子,用铁锹沾着水拍实。 常通看不懂朱棣这是在瞎搞什么,难道这是怕了,提前给自己挖好埋身之地? 他放下望远镜看看身边的汤鼎,“汤叔叔您可看的明白?” 汤鼎也是摇头,“不甚明白,不过这坑道似乎看着没那么简单,咋一看有些混乱,实则是有各有布局,您看那冒烟的西北角似乎埋锅造饭的地方,东北角似乎是茅房,西侧似乎有个藏身的坑洞还插有旗帜八成是指挥所,那边几处稍显宽阔的坑道里面藏的火炮,炮管都被盖住了……” “汤叔叔果真是行家,一下子就看出门道来了,小侄也看出来的点门道,请叔叔一同参详!”常通念着颌下的虬髯,“燕逆不及我军火炮众多,与我军对战皆是在火器上吃亏,这是怕了准备躲在坑里躲炮弹呢。” “末将也是这般想,又不敢肯定这浅浅的坑道难道会比高高的城墙还好使?” “好不好用,试试便知道了!”常通一挥手冲着下面大声的命令道“传令各军备战!” 试验的结果出乎常通和汤鼎的预料,,当一枚枚的炮弹雨点一般的砸过去,腾起的烟尘几乎掩盖了燕军的阵地,可是那些燕军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依旧活蹦乱跳,不停的发射炮弹予以回击,专轰明军的炮兵阵地。 炮战打了半晌,没把燕军怎么样,反倒是明军的损失了不少的珍贵的炮兵和火炮、弹药。常通随之改用步卒冲阵。 在督战队的横刀下,明军士卒举着上了刺刀的火枪冲向燕军的阵地,在燕军的阵地上发出一阵炒豆般的爆响,肉眼可见一个个火红的光点交织成密集的火网,射入他们的身体,爆出一个个炫目的血花,就像是被狂风吹倒的麦子再也站不起来。 为什么不匍匐前进?这不怨他们都怪马度,当年他在洪都训练第一批近代化的神机营士卒时就没有教。一是因为时间仓促二是用不着,在战场上没受伤就敢趴到地上,怕是立刻就要因为怯敌畏战被砍脑袋。 现在用得着的时候明军却反应不过来,反倒是朱棣率先意识到这是一种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战争,率先改变策略所以现在他占尽了便宜。 五天!明军强攻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可谓损失惨重,伤亡了整整近三万步卒精锐,至于燕军那边损伤无法统计,预估还不到他们两成。 明军这下子终于明白了这阵地的厉害之处,这些纵横的沟壑比高耸的城墙还难逾越,明军几处阵地又相隔不远互为犄角,随时可以进行火力的支援,想破掉任何一个阵地都十分不易。 常通和手下的将领们在一起搜肠刮肚,想尽各种的办法,水淹火攻都不好使,最后还是汤鼎想了个好主意。 燕军可以挖明军凭什么不能挖,明军不仅要挖还要借着沟壕的掩护不断的前进,分割包围燕军的阵地。 只要挖到和明军阵地数丈远从四面八方向往燕军阵地的壕沟里面扔手榴弹,到时候有燕军好果子吃,这绝对是个妙计,李云龙定会觉得很熟悉。 数十万大军不是白给的,明军的计划顺利的得以进行,通过掘进不断的接近燕军的阵地,燕军似乎也无可奈何。 就在明军以为大功将成的时候,一直呆在沟壕之中的明军突然全线冲了出来,直接冲进明军的挖掘的战壕之中跟拿着铁锹的明军拼杀,或者站在壕沟边上往里面扔手榴弹。 这数十万明军本就是朱雄英挑剩下来的,之前的一番苦战,步卒精锐伤亡大半。面对如狼似虎的燕军,壕沟中的明军无力抵挡,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燕军顺着明军挖的壕沟一直杀到明军大营的门外,然后又顺着壕沟回到自己的阵地。 胸有成竹的计划破产,让一直以来还算淡定的常通气得跳脚骂娘,众将围着他齐齐的劝慰。 汤鼎道“燕逆的战术确实棘手,现今我军损失惨重士气不振,不易再继续的攻打,最好能退兵修整重整士气,另想他法破燕逆的战术!”其他将校也觉得汤鼎说的有理,纷纷出言附和。 听汤鼎这般说,原本稍稍平静下来的常通又炸了,拍着桌子吼道“什么!你们叫本帅退兵?绝不可能!我军有损失燕逆也有,刚才就见燕逆的士卒退回去的时候,从我军士卒的尸体上寻找食物弹药。这么些天他们没有任何补给,就要弹尽粮绝了。只要再坚持一些时候,定能攻破敌阵!再敢言退兵者,一律斩首!” 轰轰……头顶忽然响起一阵炸雷,不知道何时天空之中已是乌云密布。 第866章 天助? 常大帅一发威老天爷都给几分颜面,就在众将劝他暂且退兵之时,天上乌云翻滚雷声大作,入夏的后的第一场雨来的猝不及防。狂沙文学网 雨下得很大犹如银河倒泄,天地之间雨幕滂沱,不多时雨水便没过了脚踝。常通不顾被淋得通透仰天大笑,“哈哈……这下子燕逆要完蛋了!” 其他将校也是欢欣鼓舞,没错,燕军真的要完蛋了!燕军原本占据高地不惧水淹,明军也一直没有用水攻,不然只会先淹到自己。 可眼下水从天上来,原本可以供燕军藏保命的沟壑洞,这下真要成了他们埋尸之地了,无论燕军如何的勇猛都不可能在齐腰高雨水中作战。 明军重整旗鼓,在滂沱大雨之中再次对燕军的阵地发起攻击,雨下得太大,即便是拿着望远镜也看不清楚对面阵地上的真实况。 但是枪炮声明显的少了,传来的喊杀声明比之前更大了,双方明显的有了短兵相接。不等常通高兴,便看到明军的士卒鬼哭狼嚎的跑了回来了,还有两个带兵冲锋的将校战殁了,很明显这些弱鸡不是豺狼的对手。 常通无奈让手下步卒退了下来,咬着牙恨恨的道:“是本帅太心急了,应该再晚一点,到了晚上冻也冻死他们。” 天色越来越黑,雨歇云散,一轮明月悬在天际,映得战场上亮晶晶的一片,这里已是一片泽国,明军自己挖出来的战壕几乎被雨水灌满,想必燕军那边就算没不到脖子也得没了腰了。 常通站在营前就着明亮的月光望着燕军的阵地,嘿嘿的笑道:“看你们能撑得了几时,要不到半夜就得从沟里爬出来乖乖受死!” 常通显然高估了燕军,在瓢泼大雨之中战斗半晌,到了晚上还要在雨水中泡着,即便是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北方的旱鸭子。 很快就有注意燕军动向斥候来报,燕军正在悄悄的撤军,常通爬上塔楼举着望远镜看向燕军的阵地,明亮的月光下果然就无数朦胧的影从沟壕之中撤了出来。 他笑呵呵的下了塔楼,吩咐斥候继续的观察燕军的动向,又对众将校道:“燕逆这王八总算是露了头了,你们立刻回去整军待命,再等半个时辰等燕军彻底出了洞,便立刻追击!这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只要灭了燕逆封公封侯亦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众将纷纷应诺,一个个磨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挣一个光明前程。 汤鼎匆匆的从塔楼下来,对常通道:“大帅莫要冲动,属下观燕军撤退亦是井然有序,似不是仓惶逃窜,当小心为妙莫要种了燕逆的计。” “呵!”常通轻笑一声,“汤副帅真是神了,这黑灯瞎火也看得出来燕逆井然有序了?” 汤鼎拱手回道:“即便是看不见,听动静也是听得出来,若是仓惶逃窜必是乱糟糟的一团,这般安静足见燕逆是早有准备。” “嗯,似是有理。可却不住琢磨,难道燕逆连这从天而降的滂沱大雨也算计到了不成。”常通往南方一拱手,“皇上顺天应命,这是老天爷在帮皇上铲除乱臣贼子,这样的机会一旦错失便不会再有了,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准备。” 众将纷纷离开,唯有盛庸走了两步又回来对常通道:“末将觉得信国公说的有理,还请大帅三思!” 汤鼎瞥了一眼盛庸一眼,“你初来本帅帐下不晓规矩,再敢说畏敌怯战的话,本帅必不饶你。你跟燕逆打过仗,回头你就带马军做先锋吧,若是不拿燕逆的人头来见,莫怪本帅军法无!” “喏!”盛庸无奈应了一声,转而去。 见唯一支持自己的人都走了,汤鼎真的急了劝道:“我军靠着数量众多的火器方才压了燕逆一头,一旦全线追击那些重炮便没了用处。况且燕逆的骑兵至今未曾露面,不知道在何处藏,黑夜之中突然杀出来,即便我军人多也无可奈何,请大帅立刻撤了军令,待明天亮再追也不迟。燕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汤鼎!”常通突然暴喝一声,指着汤鼎的鼻子骂道:“这般的为燕逆着想,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居心!” 汤鼎一怔茫然道:“大帅这话是何意!” 常通冷笑一声道:“你自己清楚何来问我,别说今年节燕逆的密使待着厚礼到了你在凤阳府邸你不知道,三月前你家中来人寻你八成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吧。” 汤鼎脸色不由得一变,然后才道:“确有此事,不过本公的家人当时就把他轰了出去,礼物也是分文未取,待战事了结自会向皇上请罪。希望大帅听我一言,莫要中了燕逆的离间之计,误了征伐大事。” 这事儿确实不假,节的时候朱棣确实有密使携带厚礼去了凤阳的信国公府,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捉了朱棣的密使往朝廷上一交便没什么事了。 可是汤鼎在家主事的长子胆小又糊涂,一听说是朱棣的密使,就吓得立刻赶走了,事后后怕又派人来问汤鼎该如何是好。 汤鼎也是服了自己的儿子,大老远的派人到河北来给他泼一盆脏水,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叫他能怎么办,除了瞒着别无他法!没想到还是被皇帝查到了,没有立刻下旨给他抄家砍头,已是朱雄英有肚量。 “叔父是没有收燕王的礼物,大概是嫌太轻了,是等着燕逆登极给您裂土封王呢。” “本公……” 常通一摆手粗暴的打断汤鼎,“莫要再狡辩,皇上就是怕中了燕逆的离间之计,才未对你曾动手。今天到了紧要时刻你果然露狐狸尾巴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小卷纸来,“这是陛下的密旨你可看清楚了,来人除去汤鼎的武器盔甲严加看管,来交由朝廷审问!”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平安重重的打了个战栗,被雨水淋了半天全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湿透的,不冷那才是怪了。 边的马儿不安的敲打着四蹄,显然它也十分的不适,平安伸手抚摸着它的脖子安抚它,“再多忍耐一会儿,马上你就可以撒腿狂欢了。”马儿很听话不再动作,轻轻的打着响鼻。 一个模样俊朗的青年缓步到他跟前,从手里的油纸包一只红彤彤的腌辣椒递给平安,小声的道:“爹爹吃个辣椒吧,马上子就暖和起来了。” 平安接过来嚼了两下一口吞掉,“可还有吗?” “爹爹若还想要,回头冲锋的时候让孩儿跟在你的边!” 平安一抬头手在儿子脑袋上,把他手里的油纸包抢过来,一遍吃一边道:“让你在哪儿就在哪儿,你要是出个好歹你娘还不得哭死,呆在北平跟世子一起守城多好非要跟来添麻烦。” 平常呵呵笑道:“在城里呆着实在无趣,这一场仗孩儿是一定要来的,不然都对不住自己的名字。” “平常?当初给你取名时可没想过是这个意思,要是常通听你这么说,嘴都能气歪了。” 平常犹豫一下问道:“要是回头打起来孩儿正巧杀到表哥跟前该怎么办?” “幼稚!战场之上无父子,就算是你亲爹你也得照砍不误,你表哥见了你同样不会对你留。咦!来了!” 远远就听见几里外的官道开始嘈杂起来,平安蹭得站了起来,对平常斥道:“赶紧的到后面去,不要等老子踹你!” 平常无奈的一耸肩膀,转而去。 两个斥候快步而来,到了平安的跟前禀告道:“都督,下的军队已经到了!” 平安点点头下令道:“继续打探!”又回头对边一个壮硕的汉子道:“朱指挥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上马备战,尽量动作小点。” 朱能应了一声吩咐亲兵去传令,林中影影绰绰一个个骑兵开始向平安靠拢集合,数量不下两万。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官道上的脚步声远去,又隐隐的传来马蹄声,接着又斥候来报,“都督,敌军的骑兵来了!” “嗯,听见了。敌军的中军还有多远?” “看火光,应该还有四五里呢!” “哦,那就再等等!继续查探随时来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密林外的官道上火光闪现,立马在平安后的朱能道:“都督,敌军追上来了,咱们冲出去吧。” “不急!咱们这边是袋口,得多放点人进来才行。” 话音刚落,就听北面传来喊杀之声,想必是明军骑兵已经追上逃跑的燕军,打起来了。 朱能立刻急了,“已经打起来了,都督还是尽快下令吧,下已经弹尽粮绝,撑不了多久的。” “朝廷的骑兵哪能跟咱们比,就算是下跟他们拼刺刀也能撑上一个时辰,再说了前头的山谷里还有张玉呢,以为他是吃素的吗。” 平安说的轻松,却看不见朱能沉的脸色,北边官道上传来喊杀声越发的烈,朱能频频的催促平安下令,平安却置之不理。 眼看着又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朱能脸上沉变成了狠,他望着平安的后背,悄悄的把手摸像腰间那一尺长的短铳,他正要拔出来就听见平安突然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啊!” 第867章 龙骧军 主帅常通轻敌冒进,一头扎进燕军设下的口袋陷阱,平安、丘福、张玉率数万骑兵突袭,与明军杀做一团。 没了数量众多的火器做掩护,明军根本就不是燕军的对手,被燕军的骑兵切割、剿杀而后迅速的崩溃,漫山遍野的逃窜,亲自率军追击的常通被生俘。 燕军并不罢休趁夜反扑直踹明军大营,得知主帅被生擒的明军早已人心惶惶无心抵抗。 燕军不费吹灰之力便破营而入,营中的明军纷纷投降,被常通关押囚禁的副帅汤鼎趁乱逃走。 这一战燕军大获全胜杀敌五万余人,俘虏二十余万,最主要的是生擒敌军主帅,消息传来满朝皆惊天下震动。 众臣纷纷上表请皇帝继续的征调各地兵马入京亲王,还有人请求与燕逆议和,谁知朱雄英却未做任何的批示,只要官员各司其职,做好分内工作。 更令人惊奇的是,朱棣并没有携大胜之威趁势举兵南下反而回师北平,除了让自己修整之外重点市处置俘虏,老弱病残的一律发放路费遣散,年轻精壮的则是被收编严加训练。 朱棣这么做没有错,他的对手可不是历史上的朱允炆而是朱雄英,应天亦非是无兵可用,需要齐泰跑到地方招募人手,增强自身实力才是明智之举。 燕军只控制着北平和直沽两地连河北也不染指,朱雄英似跟他有默契一般,亦不兴兵征伐,处理朝政之外便是做着和朱棣一样的事情,那便是训练他的龙骧军,还时不时去一趟在方山的火器局。 大明帝国表面上风平浪静,可下面却是暗流汹涌,双方都在即将到来的残酷的战争做着积极准备。 这一年多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可该来的还是要来。天盛三年秋,已是厉兵秣马多时的朱棣率三十万大军从北平南下。 和之前不同,他途经河北不曾占领一城一地,都吃过他的亏也没谁敢拦阻,有的官员和地方豪绅还偷偷的给他赠送粮草,图的什么不言而喻。 出了河北朱棣便进入山东直扑济南府,缴获了明军大批的火器辎重实力倍增,军中重炮齐发,本就破败不堪的济南城墙轰然倒塌。 燕军冲入城中将铁铉捉到城门之下,朱棣亲自出面招降,铁铉要是能被说的动那就不是铁铉了,一口浓痰吐到朱棣脸上,直斥他是乱臣贼子。 朱棣擦干净了脸上浓痰大赞铁铉忠义,而后命人将他处死,用当初那面差点将自己截成两段闸刀将铁铉腰斩,可怜铁铉受刑后仍挣扎不死对朱棣叫骂不绝,半柱香的功夫方才气绝。 朱棣让人厚葬铁铉之后,按照和姚广孝商定的计策,不占城池沿着官道直扑应天,一路之上关隘纷纷放行,有胆肥明军将校带着部下直接加入燕军队伍。 另外还有不少想要出人头地民间人士,早前经过德州时就有一个叫纪纲的读书人投到他的麾下,心甘情愿的为他牵马执蹬。 燕王风头一时无两,认为他将入主应天成为新君的有识之士不在少数,据说有的藩王已经准备好劝进表,到应天参加燕王的登极大典了。 高兴的似乎有些太早了,在收到朱棣处死铁铉的急报后,朱雄英便立刻下旨追封铁铉为太子少保表彰其忠义,同时下旨让年幼长子朱文奎监国,太后和皇后垂帘听政,而他则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再次御驾亲征。 上次御驾亲征他还带了几个臣子在身边,这次他则是一个臣子都没有带,甚至没有带一个辅兵,没有带任何的补给,只带了龙骧军而已。 这龙骧军果然不同凡响,自他下旨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在洪武门外集合完毕,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他们的头盔很奇怪,竟然带着护面,正面只留了双眼和鼻子三个窟窿,难得是这护面和头盔是一体的,似是铸造而成外表光滑匀称足见工艺精湛。 身上的护甲同样很特别,背部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块黑漆漆的钢板护在胸前,看那钢板的厚度,不怀疑它们能挡住飞射而来的弹头。 在士卒左腰间挂着一柄雁翎刀,右腰则是挂着一把一尺长的短铳,后腰处则是挂着几只香瓜手雷。 数万人骑着马儿立在洪武门宽敞的街道上一言不发,只有马蹄轻敲青石板的地面发出的哒哒声。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可怕,不用拔刀,不用抬枪,更无需嘶吼,只看面甲后面黑洞洞的双眼,便足以让人胆寒。 就连的马儿也是神骏,不同于大明常见的蒙古马,而是蒙古马和西域马的杂交,不仅爆发力好耐力也强。 奢侈的是马儿身上竟然也有护具,比士卒身上的似乎还有精致些,马儿可不像人这般好斥候,只能是量身定做的。 马儿身上除了精美的马具,在马鞍的后面还固定着一个水囊和两个袋子,一个袋子里面放的是肉松和奶粉是给士卒吃的,另外一个袋子里面则是马儿的精饲料。 这根本就是一支用钱砸出来的军队,至于真正的战力如何,还少不得燕军验验成色。 洪武门大开百官簇拥着朱雄英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金盔金甲映着阳光熠熠生辉,脚下龙行虎步,身后猩红的披风微微飘动,举手投足间皆是神武不凡。 龙骧军中立刻有两人下了马,摘了头盔夹在腋下,到了朱雄英跟前单膝叩拜道“微臣林辅臣刘兴国)拜见陛下,龙骧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征。” 林辅臣、刘兴国两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因为他们从前叫林狗子和刘猫子,现在两人都是龙骧军的副将,各领一半龙骧军,至于龙骧军的主将当然朱雄英自己了,费尽心血打造的军队,他怎么会放心交给旁人。 朱雄英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百官道“诸位爱卿不要再送了,留在京中好生理政辅佐皇长子便是对朕最大助益!” 见朱雄英转身要走,众官员皆跪拜相送,却有一人越众而出道“陛下留步!微臣有要事上谏。” 朱雄英看看黄子澄不耐烦的道“黄学士有话快讲,朕没那么多时间耽搁。” 黄子澄拱手道“陛下真龙天子洪福齐天,然沙场兵凶战危为防万一,请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储君。” 这话众官员憋在心中好久却没人敢开口,不曾想黄子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来,不由得佩服他胆大,便趁机纷纷出言附议,毕竟有关国本真出个意外,也好知道扶谁上位。 朱雄英却不见怪反而是仰天大笑,“怕是要让诸位爱卿失望了,朕偏不立储君,因为朕会大胜而归!” 他说罢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道“朕出征在即,还未杀生祭旗呢!” 足利义满立刻道“奴婢这就让人到百兽园抓几头畜牲过来。” 朱雄英眼中露出一丝的冷厉之色,“用畜牲不如用人,把他揪出来!” 足利义满会意点头,使了眼色便有几个精壮的宦官冲入百官之中按住一人押到朱雄英的面前。 那人梗着脖子道“微臣犯了何罪,陛下竟要拿微臣祭旗!” 朱雄英冷笑一声,“徐增寿,你勾结燕逆多次给他通风传信,将朝廷进兵策略路线,连同应天的布防图都送给了燕逆还说你没有罪!” 官员之中又爬出一人,乃是徐达次子魏国公徐膺绪,他对朱雄英叩首道“家父随太祖起兵征战数十年,不在劳苦功劳唯胜在忠心耿耿,即便是太祖也是肯定的。家风如此,我徐家子弟绝不会因私废公勾结逆贼,请陛下明察!” 朱雄英指着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徐增寿道“你看他这样子像是被冤枉的?证据就在朕的案头上,魏国公随时可以查看若是朕冤枉了他,你大可学你的兄弟反了朕!” 他话音刚落手中便挥出一道雪亮银光,脖腔中的鲜血顶着徐增寿的脑袋高高的飞起…… 第868章 幽冥骑士 燕王提兵三十万大军由济南南下,听闻朱雄英带六万人马北上,立刻加快行军出了山东,在徐州西北方向的九嶷山扎营,之后便点兵升帐与众将商量应对之策。 待众将来齐,朱棣先问道“夏寻可有军情密保。” “回殿下,自从两日前收到暴君提兵北上的飞鸽传书便再无军情传来,即便是同一时间就该从陆路上传递的消息也不曾收到。” 回话的并非是帅案两侧立着的众将,而是帅帐一角容貌普通的汉子,想必这人就是朱棣的特务头子了。 当下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收不到那才是对的,龙骧军动若雷霆,也就是飞鸟比他们快了。说不准皇上已经带着大军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说话的不是旁人,乃是被平安生俘的常通,失手被擒后原本威风八面的常大帅,抱着老姨夫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求平安放他走。 平安苦笑不得,但是也不可能放了,把他带到朱棣面前为他求情。谁知常通却硬气来了,宁死也不投降,除了和朱雄英深厚的感情还惦记在应天的妻儿老小和常家满门,最主要的是他至今仍坚信朱棣不是雄英的对手。 朱棣也没有杀他,而把他留在身边当做“军事顾问”。常通不肯投降自然也不会透露朱雄英的军事秘密,他当然不蠢,可是也架不住有一个看似人畜无害老秃驴陪他聊天。 此次南下朱棣更是将他随身带身边,甚至允许常通参与军议,常通当然不会给他什么真知灼见,可他的反应对朱棣来说也是一种参考。 朱棣不屑的嗤笑一声,“你都快把那个什么狗屁龙骧军吹上天了,再厉害也不过是数万骑兵而已,驰骋草原叱咤辽东的是本王的骑兵,不是那什么狗屁龙骧军。” “嘿嘿……说到实战经验,龙骧军确实不曾去过草原也不曾东征高丽,可是他们去过地狱,他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勇士。” “无稽之谈!” 常通把手指放在身边拜了拜,“我并非是虚言恐吓你,龙骧军成军之时共有将士七万余人,而今勉强不到六万,殿下猜那一万多人去哪儿了? 殿下打不过他们的,现在就投降还是来得及,殿下没有杀我我会替殿求情的。其实并非是为你,我只是怕自己死在乱军之中而已……” “来人,常通祸乱军心拉出去给本王抽五十鞭子!” 朱棣一挥手,就有几个亲兵按住常通往帐外拉,常通不停的挣扎着吼道“朱棣你不听良言你会后悔的……啊啊啊……” 听着常通常通传来的惨叫,账内的将校哈哈大笑,待众人笑毕朱棣才道“笑够了,就说正事吧。”他望向帐中唯一做着的姚广孝,“大师你怎么看?” “阿弥陀佛,派兵布阵并非贫僧擅长的,不过暴君只带六万人马就敢迎击殿下必有所恃,还是小心为妙。” 朱棣点点头,“大师老成之言本王会谨记的,平安你说该如何应付。” 平安拱手回道“微臣以为安全起见,殿下可以再分兵一处,互为犄角彼此拱卫,与暴君慢慢的厮杀缠斗,消耗他人马和锐气。” “你以为分兵何处最好?” 平安犹豫了一下道“微臣以为邳州最好,两地距离两百里地势平坦开阔,正好让暴君顾头不顾腚的来回奔波。” “本王也属意邳州,给你和朱能六万人马,你们两个人去占邳州吧。” “喏!”平安和朱能立刻拱手应诺,平安直起身子又道“微臣走后,建议殿下也移师徐州城中,那个龙骧军基本上都是骑兵,没有办法攻城,有城墙足以让殿下立于不败之地。” 朱棣却道“笑话,本帅兵谏暴君,眼看着就到应天了却躲进城里,朱雄英小儿来了还不笑死!” 当天日朱棣便分出六万军卒交给平安和朱能,让他们两人去邳州。平安可没打算在郊外和朱雄英硬怼,他一路急性准备在朱雄英到来之前拿下邳州,立足脚跟再与朱雄英缠斗。 到了邳州城外一边让斥候去南边打探明军,另外一边摆好阵势准备攻城,希望守将能识相一点,若是伤了太多无辜便不好了。 “都他娘的瞄准点,是让你们打城门,别全部一股脑儿的都射到城里。” 平安嘴里不停的嘱咐炮兵,突然就听亲兵禀报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而且还负了伤,他也顾不得攻城了连忙的回营询问。 他到的时候只见一人一马倒在营地外面,马儿的屁股上血淋淋的一片,那是一条条的鞭痕,还有几个小的伤口,不用问是骑手伤的,不到要命的时候骑手是不会这般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坐骑的。 除了屁股上的伤口,马儿似乎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肥大的肚皮不停的起伏,显然是脱力了。 可是那骑兵却伤得很重,背后有两个枪眼已经不怎么流血了,进气也是没有出气多,坚持到现在不死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平安拍拍他的肩头,轻声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他的声音,士卒眯缝的双眼缓缓睁开,用微弱的声音道“他们来了,都督……快逃……” 话没有说完,士卒的脑袋一歪便没了气息。 逃?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就撒丫子逃跑,平安还从未干过这样的事情。他原本是十分谨慎的性格,可他的上司是明知道是胆大包天,明知道前面是石头也要碰上一碰的性格。 跟在朱棣身边久了难免受他影响,再者他征战多年大胜小胜无数,心中自有一股傲气,现实亦不允许他这么做,现在逃了以后便没脸带兵了。 可他也不敢怠慢,邳州也不打了当下就命令全军备战,刚刚的下了军令,他的脸色就微微的一变,他趴在地上听了听了便骂道“来的竟这么快!骑兵立刻上马拦住他们,不然步卒跟炮兵就全完了。” 燕军的骑兵算的上是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平安一声令下骑兵便迅速的行动起来,迅速的出营组成迎敌的阵型。 轰隆隆,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犹如惊雷,让大地都在为之震颤,一道黑线缓缓的出现在视野之中越来越近,望远镜中那一个个黑甲骑兵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簇拥着一个闪亮的光点,那是他们的王! 平安放下望远镜,“好威风!好杀气!” 在惊诧之余,平安的眼中隐隐的还有三分的兴奋,作为一名战将他也渴望强劲的对手。 “骑兵准备,随时进攻!”平安大声的呼喊着,手下骑兵齐声应诺,一个个的抽出刀子准备又一场的屠杀,他们是大明最凶悍的骑兵有权利这么想。 就在燕军磨拳擦掌的时候,对面的明军明军却缓缓的停了下来,平安鼻子里面不由得哼了一声,“不趁势冲过来却停了,朱雄英果真是个没上过战阵雏鸟,是你给我机会就怪不得我!” 锵的一声!平安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冲啊!” 他一磕马腹便冲了出去,所有的燕军骑兵也高声的嘶吼着冲向对面明军。对面的明军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一个黄色的光点越众而出,两个一身银甲的副将紧随其后,而后是三个黑甲士卒,四个、六个、八个、十二个…… 龙骧军士卒不断加入冲刺的行列,以极快的速度生成一个锐利巨大的尖刺射向迎面而来燕军。 让人震惊的是他们的阵型可以做到如此的整齐,犹如刻画上去的一样,还那马屁声再不是之前乱糟糟的轰隆隆,而是整齐轰、轰、轰……犹如巨锤敲打的大地,让整个世界都在颤抖,骇人心肝! 最可怕的是这些持刀纵马杀来的明军,在震撼大地的同时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个人在嘶吼喊杀,若非那撼人心魄的马蹄声,真的以为这是从地狱而来的幽冥军团。 这一刻平安终于明白常通为什么说龙骧军是从地狱归来的勇士,他惊慌望向左右发现他眼里最优秀的骑兵像极了乱糟糟的乌合之众,他知道自己要输了。 骑兵不是步卒撤退已是不可能,射出去的箭收不回来,现在停下只会死的更惨,马儿的速度越来越快,彼此迅速的靠近的。 平安抽出腰间的短铳,瞄向对面那越来越近的金甲骑士,即便射杀了朱雄英也未必能挽回败局,可现在却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扣动了扳机,枪声微不可闻,平安却能感觉到这一枪一定能射中,他瞪大了眼睛期待着朱雄英的胸前爆出一团血花,而后栽落马下。 他却只瞧见金黄的铠甲上面爆出几点细微的火花,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朱雄英的脸,可是目光所及却是一张冷冰冰的金黄色的面甲,和一双傲视群雄睥睨众生的眼睛,冷酷的没有一丝的烟火气。 平安只觉得心头一凉,下意识的拉了拉马缰,让自己走的慢一点! 第869章 一对五千 逃,拼了命的逃! 这是平安的之前的人生从未做过的事情,他一手提着马缰不时的用马靴的上的短刺戳一下马儿,在马腹的两侧各有巴掌大的皮肉被戳得的鲜血淋漓,可怜的马儿不知道被他的主人刺了多少下。它痛苦的嘶鸣一声,无奈的继续奔跑。 “仅以身逃”这句话从来都是一个夸张的句子,若是哪个将帅真的连一个亲兵都没有了,那么他多半也逃脱不掉的。 不过平安今天让“仅以身逃”有了实例,他可以确定除了他自己之外,六万大军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包括朱棣配给他的副手朱能。 若是不是身下的这匹良驹,平安可以肯定现在的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命运,他万分的庆幸这次把儿子留在了北平。 其实到现在他没弄清楚在邳州城外发生了什么,当他收紧马缰放慢速度的时候,一个亲兵冲到了他的前面。 平安接着就见朱雄英挥起了手中的双截棍,那亲兵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破碎,而后像个破麻袋一样跌落马下,紧接着那双截棍便带着呼啸之声朝他扫来。 他跟在朱棣身边多年,自然晓得双截棍的厉害,他没有做任何的抵挡反击,而是全力的闪躲。 可他还是没有躲过朱雄英的攻击,肩头被双节棍擦了一下,虽然仅仅是被擦了一下而已,可半边身子都麻了,一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他可以肯定自己那强健有力的右臂已经废了。 之后他的大脑中便是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念头,可以说是慌不择路,仗着精良的坐骑和出色马术逃出生天,身后兴奋的呼喊迅速的变成凄厉的哀嚎,他没敢回头看一眼,那里一定是一片地狱。 从傍晚逃至夜幕,从深夜逃至拂晓,平安没有半刻的停歇,绕了一圈只是为迅速的赶回九嶷山,让朱棣尽快的移师到徐州城内,不然他将会是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东边的天际已经隐隐的泛起了鱼肚白,九嶷山就在眼前,马儿的速度又缓了下来,平安再次在马腹上刺了一下,可是马儿没有像之前那样加速,一个踉跄就栽倒在地上。 平安远远的飞了出去,身体在地上滑出了好远,抬起头时半边脸上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从官道的两侧窜出几个人影一把将平安摁住,原来马儿摔倒并非是因为脱力而是中了绊马索。 “是我!平安!不是敌军!”平安大声的嘶吼着,生怕被自己人当成敌军奸细给宰了。 几个燕军斥候也是认出了平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小的不慎伤了都督,还请都督责罚!对了,都督您不是带人去了邳州了吗,怎得一个人回来了。”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扶我起来去见殿下!” 几个燕军斥候正要扶平安,他却又突然趴趴倒,把耳朵贴在了地上,蹭的一下窜了起来,“他娘的!追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赶紧的带我去见殿下!” 朱棣刚刚起床正在穿衣戴甲,听闻平安单人独骑的回来了奇怪不已,立刻令人将他带了到帅帐,见亲兵扶着狼狈不已的平安进来,便开口问道“平安你这是怎么了!” 平安挣脱扶他的士卒上前单膝拜倒,“微臣无能,六万大军已是全军覆没……” “什么!六万大军全部覆没!”朱棣瞠目结舌眼中满是狐疑,“朱能呢!” “朱指挥多半是战殁了,微臣回头会与殿下细细说明。现在朱雄英已经杀来了,离这里最多还有二十里,请殿下立刻下令全军备战,集合营中所有的拒马、绊马索置于大营南侧,多撒铁蒺藜多布地雷,尤其是让炮兵就位随时可以击发,另外再让步卒多挖壕沟,准备长期坚守……” 平安滔滔不绝把他所有能想到的对策一股脑的往外倒,却听得朱棣眉头紧皱,“朱能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说个明白!” “殿下不知道,那朱雄英的龙骧军悍不畏死战力非凡,我军骑兵也算骁勇却远远不及,与之正面对战绝无半点的胜算。不过我军只要能守得住大营,便可慢慢的找出他们的破绽来……” “哈哈……”朱棣仰天大笑,“何故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蒙古人马上得天下,听舅舅说他们穿越大漠一直打到遥远的欧罗巴,几乎占领整个大陆。可现在还不是被本王撵得到处乱跑,本王的骑兵便是这天下最骁勇善战骑兵了,再强又能强到哪儿去!” 朱棣不信平安的话,甚至认为平安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平安知道朱棣桀骜不驯,让他承认一个人比自己强比杀了他还难,尤其那个人还是朱雄英。 他继续的劝道“微臣知道殿下不信,但无论如何还是请殿下下令,按照微臣之前说的做,总不会有坏处的。” 他甚至指着自己那肿胀的肩头和无力垂下的胳膊,“殿下,微臣这条胳膊已经废了,这总是做不得假的,请殿下听微臣一句吧!” 见平安都快把嘴唇咬破了,他的建议也确实没什么坏处,朱棣便点头道“好好好,本王这就下令就是,你先下去好好养伤,等咱们到了应天请舅舅亲自给你诊治,不会废了的。” 平安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去应天怕是遥遥无期了。 朱棣的军令刚刚的传下去,立刻就有斥候来报,朱雄英的大军已经到了停在燕军大营十里之外的地方。 “这小儿来得倒是快!平安你就不要跟去了,就到后帐歇着,也莫要再与旁人提及你兵败事情。”朱棣说着便大步出了帅帐。 营门外有一个小小的土坡,朱棣带着闻讯赶来的将领登了上去,他拿着望远镜瞧了半天,放下望远镜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份的凝重,“这什么龙骧军看起来还不错!” 丘福也收了望远镜,“不过是花架子而已,暴君着金甲骑白马生怕咱们认不出来他,请殿下下令微臣这就带人将他的脑袋揪下来。” “砍柴焉用杀牛刀!”朱棣扭头环视身边众将,“盛庸你带部下去验验他们的成色。” 生擒被俘的不只常通而已还包括盛庸,盛庸和大多数的被俘的明军将领一样都投降了朱棣。 朱棣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又送宅子又给女人的拉拢,收编被俘明军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他们影响燕军的战力,并没有将他们和燕军完全的打乱重编,只是往他们之中塞了一些校尉。 可能为了表示信任,朱棣还收了不少明军精锐到自己的亲兵队伍,王大河就是其中之一,从前他是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骑兵,现在他是朱棣的亲兵,还得了一个小旗的官儿。 王大河站在土坡下面看着领命而去的盛庸,心里不由的嘀咕道“到底不是亲生的,只有做炮灰的命。” 在王大河看来,这仗打得没意思极了,说白了就是叔叔和侄子争家产,这样的事情无论市井还是乡下都多了去了。 寻常百姓争家产不过是打打闹闹,最后找族中长辈调解,实在不行就到衙门里面打官司。 这皇家人争家产则是要打仗,他就弄不明白了,大明这么大的江山叔侄两个一人分上一半子孙厚待也是享用不尽,为什么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到头来死的却是他们这些苦命的丘八和寻常百姓。 随着一阵马蹄的轰鸣,盛庸带着五千骑兵出了大营,朝着十里之外的龙骧军杀了过去。 朱棣再次举起了望远镜,观察龙骧军的一举一动,他要看看被常通吹上天,又让平安全军覆没的龙骧军究竟是有什么本事,最好能看出他们的破绽来。 可是盛庸率军出营之后对面明军并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看着十里距离盛庸都走了一半了,龙骧军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一个金盔金甲的骑士越众而出,朝盛庸五千骑兵冲了过去。 一对五千? 朱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了,自己也是那种桀骜不驯不服输的性格,却不会嚣张到认为自己一个人能同时和五千人对战。 “太狂妄了!”朱棣在心中暗骂,嘴上却恶狠狠的命令道“只要暴君进入炮火的射程立刻开火,让他化为飞灰!” 第870章 非凡手段 那金甲白马的骑士纵马向前行了一里,一勒马缰突然停了下来,就在朱棣以为朱雄英认怂调转马头回去的时候。 金甲骑士突然摘下了头上的金盔,露出一张刚毅俊朗的面容,正是大明皇帝朱雄英,不是某个士卒假冒的。 朱雄英望着明军阵营前的土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将头盔挂在马儿身上跃下马背,换作一脸的真挚欢喜,迈开大步张开双臂向着冲向他的燕军而去。 只听他大声的吼道:“儿郎们,朕救你们来了!”他言辞诚恳语气热切,直听得人心中一暖。 在他身后的六万龙骧军,齐刷刷的喊道:“儿郎们,朕救你们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有莫大的威力,竟然让已经杀到近前的燕军骑兵微微的一滞,奔驰中的骑兵突然减速,必然是彼此碰撞乱成一团,好些士卒跌落马下。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冲!” “这是见了旧主就迈不同腿下不去手了!” “这帮白眼狼忘了殿下怎么待他们的了,杀几个让他们长长记性!” 朱棣安插在降军中的校尉纷纷的大声怒斥,接着就响起几声惨叫,定是在执行军法杀人立威了。 一个燕军校尉冲出队伍,端着长枪瞄准朱雄英就射,子弹落在朱雄英身前数尺,在地面上激起淡淡的一缕灰尘。 朱雄英却视而不见,仍旧张着胳膊大步向前,“儿郎们,朕来救你们了!” 那个燕军熟练的拉开枪栓上膛准备继续再射,突然觉得后心一凉一截刀刃从他的胸前冒了出来,他绝望的扭过头来,看见的是盛庸狰狞的脸。 盛庸一抽刀燕军校尉立刻跌落马下,他回过头来命令道:“把燕逆安插的人都杀了!”接着骑兵之中发出连连惨叫,朱棣安插的校尉尽数被杀死。 “跟我来!”盛庸一磕马腹领着五千手下冲向朱雄英,盛庸一勒马缰转了一个圈,五千人马将朱雄英团团的围住。 盛庸下马了几步蹿到朱雄英身前,五体投地叩拜道:“罪臣无能降了燕逆,无颜再见陛下。” 朱雄英蹲下身子,伸手轻拍着盛庸的后背安抚道:“朕知道你们也是无奈之举,见尔等都平安无恙朕就放心了。快起来!快起来!等打完了这场仗朕带你们回家!” 原本肃杀的战场上出现这温情的一幕,五千骑兵人人动容,听到回家二字嗓子眼里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人人下马朝着包围圈中的朱雄英叩首不已。 几个胆大的将校上前抱住朱雄英,将他扛在肩头,口中嘶声力竭的高喊着,“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回家!回家!回家!……” 六万五千人齐声的歇斯底里的高喊,炽热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包括是十里外的明军大营。 “万岁……” 话一出口王大河就意识到自己犯了要命的错误,他连忙的捂住嘴巴,可却是来不及,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准确的说是再看着他们这些被燕军收编的明军。 “万岁……” 大营之中也隐约传来几声轻呼又戛然而止,受到阵前这一幕的影响的显然不只王大河一人。 轻轻的几声呼喊,却像是重锤敲打在朱棣的心头,他咬着牙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自语道:“朱雄英真是好胆识好气魄好手段!” 两军对垒朱雄英在阵前未开一枪没放一炮更不杀一人,却拿自己的性命做赌,轻易的就废掉了朱棣过半的人马。 那些收编的明军朱棣是不敢用了,难道让他们学盛庸一样阵前反水又或者是背后捅刀? 有几个帝王不好猜忌的,尤其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刻,他看了看身边几个面色尴尬的将校,他们都是从明军之中收编过来的。 “不是本王信不过你们,眼下大战在即本王不得不谨慎,你们这就回去约束部下,除了炮兵其他人都交出兵器呆在各自的营中哪儿也不要去。” “殿下顾虑我们都明白,这就回去让他们回营好生的看管!” 难得这些归降将校能体量朱棣的难处,各自回营执行朱棣的军令,朱棣却不放心让张玉带人去监督。 至于王大河和那些个管不住嘴的,则是被重点的看管,兵器被强行的收走铠甲也被扒了去,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犊鼻裤跟囚犯的待遇差不多,看守他的燕军士卒还不罢休,一把将他脖子挂的一个小玉坠扯了下来。 王大河忙抓住对方的胳膊苦着脸求道:“老哥,这是俺相好的给俺在庙里花大价钱求的玉符保平安用的,您就还给兄弟吧。” 那燕军士卒一脚将他踹翻,“老子是燕王的人你是狗皇帝的人,谁他娘的跟你是兄弟!”这大汉看了看手里的玉符,“你那相好被秃驴给坑了,这东西顶多够老子一顿酒钱。我看是你那相好哄你呢,也不知道背着你跟多少男人睡过!”周围燕军士卒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胡说!香巧不是那样的人!”王大河恼羞成怒红着脸吼道:“你快把东西还给我!” 香巧是街上卖啤酒的俏寡妇,王大河拿着老婆本在她哪里灌了半年的水饱后,终于爬上了香巧的床,要不是这次突然被征调北上,他应该迎娶香巧过门了。 两人撕扯间那玉符一下子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了两半,谁知道那看似质地还算不错玉符里面竟然晶莹透亮。 那燕军士卒开始骂了起来,“他娘的竟然是裹了一层包浆琉璃,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做得跟真的一样,放在几十年前兴许还值几个钱,现在怕是连个馒头都换不来。寺庙的和尚虽然贪财,可也不会如此黑心。” 他拍拍王大河的肩头,“你那相好花花肠子不少,劝你早点跟她撇清找门正经的亲事。婆娘不要多好看的,会过日子会生娃就够了!” 他不理王大河绝望的眼神转身要走,忽觉得腰间一紧,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只瞧见一缕刀光…… 这种事情一旦见了血,就会发生骨牌效应,原本还算平静的燕军大营很快就是一片震天的喊杀声,隔着十里也是听得见。 朱雄英骑在俊逸的白马上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热闹,这效果出乎朕的意料之外,给后头传令把朕的大礼给燕逆送去。” 圣旨传了下去,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就听见一阵嗖嗖的声响,盛庸不由得扭头望去,只瞧见在龙骧军的身后窜出无数的火箭弹经过他的头顶,犹如漫天的飞蝗射向燕军营地。 “这似乎打不着吧?”盛庸轻声的自语。 朱雄英的耳朵却相当的好使,“十五里,这新式的火箭弹能射十五里。徐国公有一句很经典的名言‘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朕深以为然,在永熙初年就命火器局潜心研制射程更远的火器,迟了一年多才来征讨燕逆就是等着它们出炉呢,不仅方便携带射的还更远,朕带了整整两万枚,燕逆有口福了!哈哈哈……” 他笑声未落,就见燕军的大营亮起无数光点,接着便听见密密麻麻的爆响,整个燕军大营都笼罩在烟幕火海之中。 盛庸望着对面的景象不由得咽了咽吐沫道:“这怕是要伤到不少自己人。” “自己人?”朱雄英鼻子里面轻哼了一声,“只有站在朕身后的和跪在朕前面的才是自己人。” 见最后一枚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烟从头顶飞过,朱雄英两只手臂同时一挥,“林辅臣、刘兴国带你们的人马分作东西两边围杀燕逆!放心,朕这里有盛庸护着。” :。: 第871章 决斗 九嶷山前摆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这歌谣唱的不对,九嶷山确实是楚汉相争的重要战场,却是项羽大发神威,以三万人大败诸侯五十六万联军地方。 刘邦被揍得丢盔卸甲,只带了几十名将士逃出徐州,连亲爹都给扔在了半路上。历史何其的相似,今日朱棣扮演得正是刘邦的角色。 虽然他从乱军之中带出来两万多骑兵,似乎比当时的刘邦更有本钱,可是他并不认为他有和刘邦一样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朱雄英也绝非项羽,把“宜将剩勇追穷寇”做到了极致。终于明白平安那天战败归来时会如此惶恐无助,现在他正在经历着平安那日所经历的一切,比之更漫长更痛苦。 两个月的时间,他从徐州逃到了河南,然后又折返回了山东,又从山东又进入河北,惶惶如丧家之犬。 朱雄英依旧对他进行围追堵截紧追不舍,之前对他纷纷敞开大门给他方便的地方守军也是翻脸不认人,对他穷追猛打。 从乱军之中带出来的两万多人马,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千,手下的谋臣良将也损失殆尽。 朱能在邳州战死,平安和姚广孝失散了不知死活,张玉、丘福分别在河南、山东为他断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想他带着三十余万大军出北平南下时,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不曾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落得如此的境地。 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得意忘形,若是在徐州扎营的时候,就大量的挖掘壕沟做阵地,即便朱雄英有强大的火器强横的骑兵也无可奈何,或者当时能听了平安的劝诫,移师徐州城内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即使回到了北平,自己也顶多是喘口气而已,少不得还要带着全家老小出逃,去东胜洲或者南胜洲寻一处落脚,没想到了最后还是舅舅早前给自己筹谋好的归宿。 不过他不后悔,大丈夫在世一回若是不能为自己所梦想的拼上一回,那便是白活了。不过他在心里已经承认,朱雄英比他更有智慧更有胆识更有眼光,不愧是他老爹看中的人,自己输得不冤枉。 啪啪啪…… 一阵激烈的爆响打断他的思绪,让他心头不由得一颤,一双虎目四下里不停的扫视,“暴君追来了?” “父皇莫惊是有人放炮竹!”朱高煦到朱棣跟前指了指官道旁的一个大村庄。 朱棣拿起挂在马背上的望远镜看了看,只见那村里家家户户都贴着红彤彤的春联讶然道:“难道已是在过年了吗?咱们这是到了哪里了?”他一路上仓皇逃命,哪里还记得日子。 朱高煦点头回道:“现在应该是在雄县境内,今日正是除夕刚才放爆竹八成是有人下饺子呢。” 朱棣叹了口气道:“竟是除夕了,纵然离北平不远今日怕是也赶不回去了。高燧你让大家都停下来休息吧,你到村里找里长弄些饺子,就算让兄弟们能一人吃一个也行。” 朱高煦刚要走,朱棣又把他叫住,在身上摸索了一遍取出一个玉佩来交给儿子,“大过年的莫要给人添堵。” 朱高燧拿了玉佩而去,过了半个时辰就和士卒抬了几十个木桶过来,除了有七八桶放的是饺子,其他的全是饺子汤。 即便是只能领到两个饺子,也让士卒高兴不已,纷纷的说着自己吃到什么馅的,而后捧着饭盒用饺子汤灌个水饱。 朱高煦捧着两个饭盒到朱棣的跟前,一个饭盒里头放的饺子,另外一个饭盒里面是饺子汤。 朱棣捏了两个塞进嘴里一口咽下去,“这猪肉馅的太肥太咸为父不喜欢,我儿自己吃吧,我喝口热汤解解渴。” 正是半下午,明亮的日头挂在西南方向,却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的温度,一饭盒的饺子汤灌下肚身体终于暖和了一些。 朱棣放下饭盒靠在路边的草垛上,嘴里嚼着一截麦秆,出神的望着湛蓝的天空。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舒服的喘气了,嘴里喃喃的道:“以后去了东胜洲会有很多清闲的日子吧,也不知该怎么过。” “父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到了北平在休息也不迟。” “好,咱们走!” 朱棣上了马下意识的往来路看了一眼面色就随之一变,忙不迭抄起望远镜,只见远方的半空之中有大片的尘埃,吼道:“朱雄英小儿又追来了!快上马!” 燕军连忙的上马,用皮鞭抽打着疲惫不堪的马儿护着朱棣继续的逃亡,行出去没有多远,便又见前方烟尘滚滚。 燕军起先还以为是北平城里派来接应他们的人马,兴奋不已的高声欢呼,可行到近前却心生绝望,前面那些身穿黑甲系着红披风的可不是正是追杀了他们两个多月的龙骧军。 “他们是怎么跑到本王前面的!” 话刚吼出来朱棣便觉得自己这话太蠢了,他都已经在河南山东兜了一圈了,凭什么朱雄英就不能先派一支人马守株待兔。 现在被朱雄英前后夹击这下哪儿还有活路,他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声的嘶吼,“儿郎们!我们已经无处可逃,随本王一起和暴君做最后一搏吧。” 身边却有一个声音大声的吼道:“二王子你带殿下从别处走这里交给我,兄弟们随我来,给殿下争取时间!” 朱高燧一只手抢过朱棣的马缰,拉着他斜冲向官道一旁的麦田,刚才的那人已经带着千余人马向着龙骧军杀了过去。 “张辅!”朱棣悲怆的大喊一声,之前他可是亲口答应为他断后的张玉替他看顾家人的,看着张辅飞蛾扑火般迎向敌军,饶是朱棣坚强狠辣也是不由的老泪纵横。 千余疲弱之师如何对付的了数千以逸待劳的精锐,张辅的以命相搏不过是让龙骧军的速度稍稍一滞,然后就被迅速分割剿杀。 朱棣已是不忍再看,只是不停的催促身下马儿快跑,耳边只是呼呼的风声,以及零星的枪响和惨叫,那是他所剩不多的士卒在被对方轻松的猎杀。 没错,是猎杀!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朱雄英的猎物,两个月来的围追堵截,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上。 在他心中惊世之战,可能只是朱雄英眼中一场华丽丽的狩猎,而他堂堂的亲王大军统帅也许只是一头獐鹿! 现在他再次狼奔豕突仓皇逃窜,穿过麦田、树林、荒滩直到一条大河拦在了前方,让他无处可走。 这是白沟河,去年就是在白沟河北岸五十万明军,因着白沟河让他轻松俘虏二十余万明军,短短一年的时间却情势反转,白沟河又成了他的绝路。 一个士卒主动下了马去前头趟路,希望结冰的河面能够承载他们通过,然而刚刚行到中间就哗啦一声落在水里,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只留下一个硕大的冰窟窿。 没有人去救他,所有人都自身难保,至少这个淹死的同袍可以落个全尸。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些龙骧军已经追了上来却没有上前逼杀,就在两里外停着,静静的望着他们宛如泥塑木偶。 朱高燧已经抽出刀子夹紧马腹准备随时拼命,见明军没有丝毫动作,奇怪的问道:“父王,他们想玩什么花样。” “他们就是想玩咱们,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岂会轻易就弄死。看见了没,猎手过来了,我等已经无路可退便好好陪他玩一回!” 随着滚滚烟尘和轰隆隆的马蹄声,又见无数的黑甲骑兵涌了过来,看数量足有五万人,为首的正是穿金甲跨白马的朱雄英。 朱雄英同样在两里外停住,吩咐了一声,便有一个黑甲骑兵纵马朝着燕军驰来。朱棣制止往掏枪的燕军,“莫要开枪,不过一人而已本王岂会怕了他!” 那黑甲骑兵一直行到三十步外方才停住,骑在马上大声的问道:“燕王何在?” 朱棣纵马上前几步,“本王在此!” “传皇上圣谕,‘洪武十五年,朕在御花园与你比试双截棍,朕当时输了与你约定以后再较量。然而你我分隔南北未曾再见,今日你已经死到临头,可愿意与朕再公平较量一场。”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朱雄英还真是记仇,这么些年的事情竟还记得,难怪一直拿本王的头像当靶子呢。” 那黑甲士卒回道:“传皇上圣谕,‘朕宽宏海量从不记仇,朕只是要彻底的打败你,让你在朕面前半点骄傲都没有的去死!” “哈哈!好!本王就和朱雄英小儿较量一回,不过没点彩头可不行,如果本王赢了就放了我的这些部下。” “传皇上圣谕,‘你若是赢了朕不仅会放了你部下也可以放了你的家人!” 朱棣浓眉一挑,“好!你去告诉朱雄英,本王答应了!” “那便请殿下只带双截棍赤身到两军之间的应战!” “哈哈……朱雄英还真是多疑,事事都想得周全!好,本王这就去了甲胄衣衫,你替他瞧个清楚!” 当下朱棣便将身上的甲胄衣衫脱掉,浑身上下也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黄绸小裤和一双马靴。 众燕军人人不忿纷纷泣道:“我等皆不惧死,殿下无需为我等受辱!大不了跟暴君拼了。” 朱棣回头笑笑,“本王知道你们不怕死,可是活着总比死了的好。即便不为你们,本王也得王妃他们博一回。暴君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说话会算数的。” 他又看向朱高燧,“无论输赢为父怕是都回不来了,我求仁得仁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切勿冲动行事,和你大哥一起照顾好你们的母妃。” 朱高燧下了马涕泪交加的叩首道:“孩儿知道了!”其他士卒也是跪地叩首泣不成声。 朱棣在一片哭嚎声中,跟着那黑甲士卒到了两军中间的位置,朱雄英纵马到了他的跟前,摘下金黄的头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哈哈……朱棣好胆色,朕没有看错你,配得上做朕的对手!” 朱棣抬头望着朱雄英冷声问道:“本王赢了当真放我的家人离开?不要以为本王是在向你摇尾乞怜,是在和你谈判!” “呵呵……你拿朕当什么,朕可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人人都说朕像太祖,可是朕却比太祖宽容大度,尤其是那些对朕没有威胁的人,即便是朱允炆朕其实也没准备杀他,利用他害死他的是你朱棣,你若是死了可有脸见先帝!” “本王没这个顾虑,先帝仁善博爱如今当位列仙班,本王这样的恶人死了也当下地狱,见不着面的!” “哈哈哈……”朱雄英大笑道:“朱棣,朕真的喜欢你,因为你和朕是一类人。可也因此朕没有办法容得下你,只要对朕有威胁的人,无论他怎么对朕跪拜得有多么的虔诚朕都不会饶过他,比如你、比如马度!” “呵呵……舅舅向来爱不干涉政事,本王建议你早点把他放了,不然就是自找麻烦。” “不是朕要杀他,这是太祖的遗愿,太祖驾崩之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要除他。太祖是对的,你说他是个麻烦也没错,被朕困在紫金山也不安分,待朕除了你便去收拾他。” “那就先过了本王这关,事先说好双截棍可不长眼,你若是受了伤莫要恼羞成怒毁约。” “你多虑了,你还没有伤到朕的本事!莫要废话了,现在就动手吧,你若是冻僵了便又说不公平了。” 朱雄英跳下马,从马背上拿了双截棍在手走向朱棣,“朕要动手了!” 他说罢便猛地一挥,一截双截棍朝着朱棣猛扫了过去,朱棣既不闪躲也不格挡,而是同样的还击。 铛! 精钢打造的双截棍在半空之中碰撞在一起,擦撞一串火花,可见力量之大。朱棣不给朱雄英任何的喘息之机,不等飞扬起的双截棍稳定,立刻一个竖劈直奔朱雄英的脑门而起,朱雄英忙闪身躲过,横扫朱棣肋下…… 后世里动作片常有人拿着刀剑铛铛铛的打上几十上百回合,却从未见过有两个拿着双截棍的人这般对打的,往往都是几个照面便分出了胜负。 实在是因为双截棍在碰撞之后轨迹难以把控,即便是拍电影也没哪个导演会拍这样的镜头,不然只会让演员鼻青脸肿。 可是朱雄英和朱棣呈现的便是这样的精彩场面,两人对双截棍的把控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如臂使指地步,双截棍被舞成一片虚影刁钻诡异,时不时的在半空之中碰撞摩擦出炫目的火花,两人也是闪转腾挪看得人眼花缭乱。 哗啦啦…… 又一次激烈的碰撞,两根铁链纠缠到了一起,无论两人如何的用力拉扯也是分不开,两人同时抬脚踹在对方的胸口,当下仰面倒地,双截棍也随之脱手。 朱雄英从地上爬起来道:“停一下,先不要打!” :。: 第872章 骤变 朱棣拍拍手上的灰尘道:“你这是认输了?” “你想多了,朕只是想除了身上的铠甲再与你打!” 朱雄英说着便开始摘盔卸甲,每一件仍在地上都会发出沉闷的声响,所有的零零碎碎加起来怕是要有几十斤,不然怎能防得住子弹。 打不过就脱护甲,看过圣斗士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朱雄英和朱棣一样,都是打着赤膊身穿黄绸裤子,他笑道:“这样才算是公平了!” 刚才两人的打斗难分伯仲,可是朱棣没有任何的束缚,而朱雄英却是身穿重甲难以发挥,足见朱雄英技高一筹。有道是拳怕少壮,毕竟两人年龄在这里摆着呢。 朱雄英将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双截棍捡了起来,把其中一个扔还给他,“朱棣你死到临头了,有什么遗言你就交代吧。” “哈哈……”朱棣仰天大笑,“本王起兵靖求仁得仁兮又何怨,倒是有几句要交代你的。” “哦?那朕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事诡谲人心莫测,你身为天下之主纵使资质非凡,然而终究是个人,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能算计的了,就比如扬州承安殿众的那几支檀香。 治大国如烹小鲜,本王劝你削藩之后能够安分守己,如大哥一般勤政为民,莫要乱了天下丢了江山,做了我朱氏的罪人。” “呵呵……听出的来四叔这是肺腑之言,你的话朕听到了,可如何治理江山那是朕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送你下地狱!” 话音刚落朱雄英便将手里的双截棍向朱棣劈了过去,没了铠甲的束缚,朱雄英的动作更加的凌厉,双截棍的去势也是又急又猛,带出的劲风恨不得朱棣身上剌出口子来。 朱棣根本来不及回击,一连撤了数步堪堪躲过攻击,可是朱雄英又立刻逼上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朱雄英正值盛年,可以说现在是他的体力经验融合的巅峰时刻,而朱棣已是衰老,虽然经验丰富可是体力不济,仓皇奔波了两个多月更是到了极限,如何打得过朱雄英。 面对朱雄英的狂风骤雨般的进攻,朱棣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躲闪之力,体力也越发的不支,动作也越来越慢。 终于一个躲闪不及,朱雄英的双节扫到了他的左臂,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却势大力沉。朱棣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在地上滚出好远,右手里的双截棍也随之脱手,作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真不如一下子敲在脑袋上,痛快的死了! 朱雄英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似得,脚下一蹬便高高跃起,“朱棣去死!”手中的双截棍带着呼啸之声朝着他的脑袋劈了过来! 求生乃是人之本能,更何况是朱棣这种刚毅坚韧之人,即便是死到临头也没有引颈就戮的习惯。 他的右手下意识的在地上一抓,本想弄些尘土沙石扔向朱雄英的面门,却抓到了一个微热的异物,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来不及多想便打开保险瞄向扑来朱雄英。 这一瞬间他清晰的看见朱雄英眼中的兴奋与杀意迅速的变为惊恐与无措,一种极其强烈的报复欲袭上朱棣的心头,他面色狰狞一咬牙便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脑袋猛地向旁边一偏。 嘭的一声枪响,朱雄英魁梧的身躯重重的跌落在朱棣的身上,而双截棍其中的一截入地三分就插在朱棣脑袋边上,哪怕再偏上半寸朱棣就要脑袋开花。 “你无耻!” 这是朱雄英留在世上最后的话,接着他的身子一僵便没声息,鲜血仍旧不停的流出来,将枯黄的草叶染得通红,犹如西天绚烂的夕阳。 长河落日极好的美景却无人欣赏,不管是明军还是燕军都屏气凝神望着中间那一动不动的两具魁梧身躯。 过了好一会儿,朱棣这才从朱雄英的身体下挣扎出来。 他脚下踉踉跄跄半边身子已经被染红,而他的右手中却拿着一把短小精致乌黑发亮的东西。 马度一定会认得那是他在多年前送给朱棣就藩的礼物,一把九二式的手枪。 朱雄英之所以让朱棣与他赤身决斗,就是怕朱棣在身上藏个手榴弹什么的,却从未想过朱棣身上会有短铳,因为这玩意儿不好藏。 大明的短铳其实就是把火枪托改成握柄,把长枪管改成短枪管,其他的构造和使用方法与火枪相同。虽然是叫短铳却也有一尺长, 挂在腰间大老远都瞧的见,即便是裹在衣服也是鼓囊囊的。 可是所有人都忘了,在大明还有一把精巧的短火器。朱棣这两个月来被朱雄英追得如丧家之犬,就连他忘了这把被他藏在靴子里手枪。 事实证明朱雄英是人不是神,没了坚硬的盔甲他也挡不住子弹,一位雄韬伟略、英勇果敢的帝王,还没来得及发挥他的才干就这么死了。 若不是朱雄英的尸体就趴在自己身边,朱棣会觉自己是在做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就连那些站在河边的燕军也没有一个惊叫欢呼的。 因为对面还有五万多朱雄英的爪牙,他们强大又冷酷,现在他们的主人死了,会不报仇吗? 朱棣和手下的残兵败将完全可以遇见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比洪武年的贪官们死的还惨,更担心他们杀进北平来个鸡犬不留。 朱棣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自己死了没关系,可是连累了妻儿不得好死,他下了地狱也不瞑目。 他扭头看看南边数万黑甲骑士,只见他们依旧沉默没有半点的动作,八成是还在震惊朱雄英的暴亡。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朱棣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扔掉手枪快步到了龙骧军阵前十余步的位置。 他对两个为首的银甲骑士道:“本王失手弑君,现在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挽回。你们若是要为朱雄英报仇,只管杀了本王就是,即便千刀万剐本王也是无怨。” 朱棣伸手往后一指,“他们都是本王的袍泽兄弟,跟着本王征草原、战高丽风餐露宿血洒疆场亦是大明功臣。起兵靖难也不过是听过本王命令行事,只求你们能放了他们,所有罪过由本王一人来承担!” 一个银甲骑士冷声回道:“我等只听从皇帝号令,现在皇帝驾崩我等将效忠新君,只好将殿下押赴应天听候新君发落。” 朱棣痛快的答道:“好,本王随你们一起回应天由得新君处置!” 银甲骑士冲着身边的人打了眼色,立刻就有两个人跳下马来拿了绳索去捆朱棣。 突然有人高声喝道:“不得对殿下无礼!燕王乃是太祖嫡子亲王之尊,如今又有伤在身不好苛待。” 朱棣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替他说话,不由得循声望去,说话竟然是另外一位银甲骑士,看他身份应该也是龙骧军的副将,心中惊讶又疑惑。 惊讶疑惑的显然不只朱棣一人,好些人都把同样的望向这人,尤其是刚刚那个银甲骑士,压着声音恨恨道:“你糊涂了,朱棣杀了皇上,那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即便他是太祖嫡子新君也不会饶了他。” 刘兴国摘下头盔,扭头回望旁边的林辅臣,“皇上与燕王相争不过是皇室的家务事,谁对谁错不是我等粗人好评判的。” 林辅臣亦摘下头盔,低声的斥道:“弑君乃是十恶不赦之罪,你怎敢为燕逆开脱,若是传到新君耳朵里你怕是落不着好!” 刘兴国却大笑道:“皇上从未立储,哪儿来的新君!如果乳臭未干小娃儿可以当皇帝,凭什么战功赫赫的燕王不能登大位!” 此言一出林辅臣面色骤变怒斥道:“大逆不道!” 至于朱棣脸上更是精彩了,这操作简直把他弄懵,龙骧军难道不应该是朱雄英最嫡系的人马,应该对朱雄英忠心耿耿才对,朱雄英死了不为朱雄英报仇,竟还要捧自己上位? 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一定有!朱棣也不开腔,只等着看情况随机应变。 林辅臣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得,哈哈大笑道:“我差点忘了,兄弟你曾经驻守高丽,而燕逆是征伐辽东的主帅,怕是你们早就有往来吧。” 听林辅臣这么说,朱棣再次打量着刘兴国确实觉得有些面善,想起征伐高丽时在开京城内有一股明军做内应相助他,他记得那领头的是个壮年汉子,眼前这个人虽也精壮却已经是两鬓斑白,短短十余年竟苍老的如此厉害。 只是当时朱棣并不曾与他有什么密切往来,只是照实向老爹表彰了他的功绩,这本是应有之义,实在算不得什么恩情。 刘兴国冷声笑道:“我与燕王曾经相识,然而并不曾有什么私交情谊,这些年来更无往来。” 他突然调转马头向着身后数万人高声的喊道:“众位兄弟们,本将支持燕王即位,并非是为了自己得想荣华富贵而是为大你们。 我等随皇上出征,现在皇上却战死了,无论哪位皇子登极都不会饶过我们。若是砍头也倒痛快,就怕痛苦又漫长的折磨,难道你们还想继续过从前的日子吗!” 似乎一股强劲的寒流袭来,这支强悍至极的军队竟齐齐的打了哆嗦,即便在冲杀时也沉默不语的士卒此刻却高声大呼,“不想!” 刘兴国继续的高喊道:“燕王殿下自年少时便扎根军伍与士卒同寝同食,深知士卒疾苦。逢战必冲锋在前,临危则以己谢罪,为手下将士谋求活路,是真的拿我们这些丘八做手足兄弟,不是本将在编瞎话,而是你们亲眼看见的。 现在……暴君已死,到了重新选择的时候了,你们是愿意奉暴君之子做新君还是尊燕王做新君!” “燕王!燕王!燕王!……” 龙骧军的士卒举刀高呼,最开始也就只有几千人到后来越来越多,几乎有一半的龙骧军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似要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苦楚一次性的宣泄出来。 朱棣懂了,他一下子就明白情势会如此翻转。常通在他跟前说过,龙骧军是从地狱归来的勇士,那也一定经过地狱之火的淬炼。 如此强军必然受过非同一般的训练,甚至超乎常人想象艰苦,亦非常人所能承受,成军时有近八万人最后只剩下六万,其他的人去了哪儿完全可以想见。 龙骧军的上下将士怕是早有逆反之心,可是却被朱雄英压制,现在朱雄英死了所有的不满便以最快的速度发泄了出来。 原本朱棣对雄英还是有几分钦佩的,现在在他看来朱雄英简直愚蠢至极,费尽钱财心力练出来的一支强军白白便宜了他,同时还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朱棣心花怒放,就在他准备上前招揽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林辅臣朝着他举起了火铳,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一个闪身,嘭的一声那子弹就射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林辅臣拉开枪栓装上子弹准备再射,却有一截冰凉的枪管指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873章 分道扬镳 林辅臣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来,只见身侧的刘兴国正拿着短铳抵着的他的脑袋。林辅臣的亲兵见状立刻拔枪指向刘兴国,而刘兴国的亲兵同样如此。 哗哗哗…… 拔枪的声音越来越多,刚才明明五万余人还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转眼之间就变成泾渭分明的两拨,用短铳指着对方随时都会爆发一场大战。 林辅臣痛心疾首的摇着头,“真不敢相信你会拿枪指着我,咱们可是一条巷子里头长大的兄弟啊!” “我也不想兄弟相残!狗子哥听我一句劝,新君不会轻易饶了我们的,你回到应天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燕王义薄云天厚待士卒,乃是不可多得的明主,与我一同投奔他有什么不好!” 朱棣倒是不计较林辅臣刚才开枪打,“只要投奔本王的,本王一概不计前嫌,待他日登极之后绝不吝惜封赏!” 林辅臣不理他只对刘兴国道:“林某受太祖太宗厚恩不敢生叛逆之心,道不同不相为谋,亦不愿袍泽相残谁要走我不拦着就是!” “哈哈……这些年你我彼此相杀的次数还少嘛!”刘兴国仰头大笑,指了指身后对峙的龙骧军,歇斯底里的喊道:“他们不是袍泽兄弟是同在一军的仇敌!这都是谁造成的,现在他死了我们凭什么还要为他的儿子卖命!” 林辅臣沉默不语方久才道:“人各有志,你走的路我过我的桥,日后战场再见就是!” “好!”刘兴国收了短铳,一磕马腹缓缓到了朱棣身后高声吼道:“但凡有意效忠燕王的都来吧!” 刘兴国的亲兵都缓缓打马到了对面立在了朱棣身后,有一就有二,加入朱棣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待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投奔朱棣的龙骧军有两万出头差不多占了四成。 朱棣却得寸进尺对林辅臣高声道:“麻烦林将军回去告诉朝廷的那些人,若是有谁敢牵连这些龙骧军士卒的家眷,他日我朱棣攻入应天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家眷!” 朝廷的人没听见,可是这里的龙骧军却听见了,转投朱棣的人听了心中温暖,感慨燕王果然是个为手下士卒着想的。 至于那些尚未投奔朱棣的少了一层顾虑开始蠢蠢欲动,又有大批的人在林辅臣惊诧的目光投向朱棣,甚至包括他的亲兵。 他仍旧没有拦阻,在他的潜意识当中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归宿。双方比例再次发生互换,留在原地未动的龙骧军只剩下三成。 朱棣仍不罢休上前牵住林辅臣的马缰,一脸诚恳的求道:“林将军忠义本王钦佩不已,您也说了是受太祖太宗的厚恩,太祖是本王之父太宗是本王之兄,轮血缘亲疏不输暴君更胜于暴君之子,为何就不能效忠本王呢?” 刘兴国也劝道:“狗子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燕王英明胜暴君十倍,你就莫要再执迷不悟了。现下大明仅剩下我们龙骧军这些精锐了,支持燕王的占了多数定能攻克应天……” “闭嘴!”林辅臣猛地抽出腰刀砍向朱棣那条拽着他马缰的胳膊。 若是林辅臣挥出的是鞭子朱棣肯定不躲,可是刀子便不一样了,毕竟现在他只剩下这一条胳膊好使了。 “我没读过那么多书,可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还是懂得。燕王就不要再费唇舌了!”林辅臣对身后剩下的一万多人吩咐道:“带上陛下的尸身回应天!” 看着林辅臣带着人在暮色之中南归,朱棣不由得摇头叹气,“可惜了!” “微臣这位老哥自幼便执拗,不是那么容易劝的。殿下宽容大度,他日登基御极,应该不会清算他吧。” “即便是看在刘将军的面上本王也不会拿他怎样。”朱棣回头看向刘兴国,“不知京中情势如何,现在暴君亡了徐国公有没有机会掌权?” 刘兴国却笑了笑道:“怕是没那么容易,那个叫足利义满的倭阉除了掌握一大批的密谍番子还握着羽林卫的兵权,兵马指挥使司和戍成守军也早就被他渗透了个七七八八。 徐国公虽有威望却无兵权,若是那倭阉心怀不轨,怕是徐国公连都难保,不然微臣是不会投靠殿下的!” 朱棣闻言一怔,而后大笑不已…… 皇帝带着龙骧军再九嶷山大败燕逆三十余万大军的消息,传到应天之后满朝皆为之,之后斩杀燕逆叛军的军报亦是不断的传来。 上上下下皆以为等不到明年开春,皇帝就会凯旋而归,顺便把燕逆在洪武门外千刀万剐。然而事情发展跟他们想得又点不一样,而且很不一样。 任谁也想不到,大杀四方的皇帝陛下突然脑袋进水,和穷途末路的燕王在白沟河畔玩起了单挑,最后还被燕王给阴死了。 如果说这还不够让人震惊的话,那么龙骧军阵前倒戈投了燕逆足以让满朝文武惊掉眼珠子。 别看一听说皇帝死了大臣们一个个如丧考妣,其实在他们眼里皇帝真没那么重要,大不了再立一个捧他的儿子上位就是。没有儿子也不怕,那就立他的兄弟,大不了立堂兄弟,皇帝嘛总是能找到人当的,社稷亡不了。 可是军队叛变了那就不得了,还是一个国家最精锐的军队,能揍得朱棣三十多万大军嗷嗷叫,怕是拿下应天也不难。 百官心里苦啊,待朱棣大军来到是委身侍贼还是梗着脖子挨上一刀呢?华盖殿里传来的哭声,没有多少伤悲之情,倒尽是无奈与踌躇。 瞥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宦官在宫门前闪过,足利义满悄悄的退出了华盖殿,领着那宦官到了拐角的偏僻处,用倭语问道:“黑泽,事情可办妥了,他的人头呢?” 那宦官摇头道:“属下无能,赶到孝陵时已不见他的踪影。去东陵的工地,也说好几日都没见过他。” “八嘎牙鲁!”足利义满闻言怒不可遏,一巴掌将他抽倒在地,“你们不是一致盯着吗?怎得就让他跑了!” “小人也不知道,监视的人说他一直都在孝陵之内,也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却没踪影。小人准备派人去方山搜查了那是他的老巢,他定躲在那边。” “不必了,现在让我们所有的人马立刻行动起来做大事。” 足利义满脸色阴沉,若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将马度除掉,那便是多了变数,现在要赶紧的确立新君他才能将权利牢牢的抓在手里。 “足利公公不在殿里伺候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足利义满扭头一看,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安虎子,从前太宗在时这厮看着还有几分的人样子,自打在诏狱里面走了一圈便狗腿的不行,对淑妃可谓是惟命是从,现在为了荣华富贵更是连欺君大罪也敢犯。 “呵呵……殿里太闷,我来这边透透气。安都督这是去哪儿了,昨夜守灵可是没见你。” 安虎子苦着脸摇头道:“昨夜着了凉拉肚子光跑茅房了,不过你放心皇宫的安危我可是盯得紧呢。” :。: 第874章 遗诏 朱雄英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应天,可是他的尸体还在路上,所以华盖殿中的棺椁里面只放了一套朱雄英的衣冠。 后宫嫔妃守着棺椁在帘幕后低声啜泣,常氏和小马后带着三个孙儿在棺前烧着纸钱,身后一个个的素服的大臣跪了满殿。 足利义满缓步从大殿之中走过,手中的浮尘不经意的掠过陈瑛的头上,他缓步到了棺前,对常太后禀告道:“回禀太后,奴婢让人去钟山寻了徐国公,可是没找见人。” 儿子的暴亡对常氏的来说打击很大,她想不明白原本胜券在握的儿子为什么会去和朱棣决斗,她来不及悲伤现在她是宫中的主心骨。 虽是太后之尊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一个更强大的柱石为她撑起岌岌可危的天下,身在应天的马度当然是她最好的选择。 和朱雄英不同,常氏对马度终究还是信任的,毕竟两家是世交又有姻亲关系,她也了解马度不是贪权夺利之人。 听闻朱雄英驾崩的消息布置好了灵堂,常太后便让人去请马度来主持大局,这倭阉却说没找见,常氏柳眉一竖不由得斥道:“徐国公奉旨修陵怎会不见!” 足利义满跪地回道:“奴婢已是派人到处寻过了,无论如何也找不见徐国公的踪影,奴婢以为徐国公他是……逃亡出海了。” “逃亡出海?唉……”常氏长叹一口气道:“这也怨不得他,说起来得怨大行皇帝。徐国公走了不要紧,可眼下社稷将塌,谁来做这擎天之柱啊。” 左都御史陈瑛似乎听见常氏的话,上前爬了几步道:“太后,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大行皇帝猝然崩逝江山岌岌可危,现在最重要的是再立新君,再寻擎天之柱!” 众臣似乎都憋在心中多时了,听陈瑛这么说无论是政敌还是朋党纷纷的附和,常氏却苦着脸摇头,“大行皇帝的尸身尚未至应天,现在就立新君怕是不合礼仪规矩。” 黄子澄高声劝道:“太后,现在天下臣民惶恐诸藩摇摆不定,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法,当尽早立下新君以安天下。” “也罢,哀家便听诸位臣工的。大行皇帝虽未立储君,可是出征之前让皇长子监国,看见大行皇帝对他的器重,他又是长子嫡孙于情于理这新君非他莫属了。” “太后英明!”群臣一同拜伏在地,黄子澄膝行到了皇长子朱文奎的身边,“请殿下起身在棺前即位!” “慢着!”足利义满突然大声制止。 常氏连同殿中群臣齐齐的把目光瞪向足利义满,不少臣子指着他纷纷呵斥,现在可不是“正德”或者“天启”年间。 足利义满虽然有实权,可是在明面上却没立过什么威,在后宫吃的开前朝可没人怕他,连绿袍子的七品小官都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倭阉,没资格置喙朝廷大事。 足利义满擦擦脸上的口水心中冷笑,却一本正经的对百官道:“奴婢只是想告诉诸位,大行皇帝虽然没有立太子,但是却留有遗诏。” 常氏忙问道:“遗诏在何处?为何大行皇帝出征前不曾向哀家和百官提及。” “回太后,大行皇帝不愿意立储君实是不想徒惹纷争,然而出征讨逆征战沙场风险极大怎么会没有准备,那遗诏就在奉天殿的大梁之上。 大行皇帝不告诉众位,实是不想被太后和百官日后借机逼着立储,若是大行皇帝平安归来则罢,若是不幸崩逝则昭告天下。 奴婢虽是一介阉人,然深得大行皇帝信重托付此事,如今紧要关头不得不说,莽撞之处还请太后恕罪。” 朱雄英生前对足利义满确实是非同一般的信任,不论是臣子还是常氏都知道,不过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一个阉人,还是不由得让人起疑。 齐泰起身看向足利义满,“我等怎知道那遗诏是真是假,有没有被人换过。” “齐尚书是天子近臣,如果连您都看不出来真假,那奴婢就更看不出来了。皇上当着奴婢和安都督的面让人将遗诏放在了奉天殿的大梁上。 奉天殿由锦衣卫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就算那诏书出了纰漏,那也当是安都督的错,轮不到奴婢负责。” 听说知情的还有安虎子,众人立刻将目光看向他,安虎子立刻向太后道:“足利公公所言不虚,自打皇上的遗诏放在奉天殿的大梁上边,微臣便一直让锦衣卫严加看守,绝不会被人做了手脚。” 安虎子伺候朱标多年,常氏知道他的忠心,百官之中有不少他的同窗好友,对他的信任自然也超过足利义满。 听他这么说众人便是信了七八分,常氏叫几个官员跟着安虎子一起去奉天殿取圣旨,不多时便有一个锦盒送到常氏的面前,上面还贴着封条,她一看便知道是朱雄英的笔迹。 足利义满上前解开封条,从锦盒内取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捧到常氏的面前。常氏摆摆手道:“直接念给列位臣工听!” “喏!”足利义满应了一声这才打开卷轴,可是只看了一眼面色便为之一变道:“这是假的!太后,这诏书绝对是假的。” “何以见得……”常氏正要斥骂足利义满,可是眼睛在诏书上瞥了一眼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朱雄英文武兼备,不仅习得一身好武艺更是有一手的好书法堪比名家,诏书上那一笔的丑字简直不堪入目,至少常氏认为很丑,再一看新君的人选更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肯定是假诏书。 这新君的人选并不是朱雄英的任何一个儿子,而是一直没有就藩的吴王朱允熥。 不知道是朱雄英吸走常氏身上太多的灵气,还是因为怀胎十月的时候中了吕氏的算计。朱允熥自幼就慢人一步,刚生下来的时候就不会哭,走路比旁人晚,说话比旁人晚,就连吃饭穿衣这等小事也一样,至于读书治学就更不行了。 常氏费尽心思调教多年,不说跟朱雄英比,就是连个中人之姿都算不上,若是说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孝悌仁义了,没瞧见这个紧要关头连三位皇子都不哭了,他还咧着大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空空的棺椁哭嚎。 常氏没想到看走眼了,这个笨儿子竟也有争夺大位的心思,是啊,皇帝有谁不想当呢,可是你想要争皇位总要费点心思吧,弄个假遗诏也要像样一点,这是糊弄哪个呢。 听说是假诏书,众臣都爬了起来凑上去验看,无需认真辨别这诏书定是假的无疑,只是这丑字看起来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黄子澄已经怒不可遏指着安虎子喝骂,“从前看你还有几分正气,竟然勾结吴王下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枉为人臣!” 一直哭嚎的朱允熥终于有了动静,擦擦眼泪抬头道:“是谁!是谁在叫本王!”可是没有人却没有人理他。 黄子澄转过身对常氏道:“太后现在天下以您为尊,出了这样的事一个是您的儿子一个是皇家的鹰犬,该如何处置还请太后决断。” 殿中众臣闻言纷纷附议,这案子出得蹊跷有诸多的不合理之处,可现在不是把这案子掰扯清楚的时候,而是要快刀斩乱麻绝了某些人不该有念想,另立新君。 常氏也十分清楚现在什么才是最要紧的事,无奈的看了看身边的笨儿子,不管他冤枉与否现在也只好委屈他了,待天下安定再还他清白也不迟。 她也不提罪名直接道:“吴王圈禁王府无诏不得外出,锦衣卫指挥使安虎子押入诏狱好生看管。” “太后圣明!”众臣纷纷送上马屁,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道:“太后这么做是不是太武断了。” 众人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汉将军不知何时进了殿,一身精良的铠甲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没有半点的威风,可是走到哪里百官便纷纷让开施礼。 常氏惊喜出声,“徐国公你没逃走!” “微臣素来懒散不问朝政,可逢大明危难之际如何敢袖手旁观。且容老臣祭拜了大行皇帝,再与太后叙话。” 马度到了朱雄英的灵前取了三支香点燃,认真的祭拜了一番,常氏却在一旁叹气道:“大行皇帝对不住公爷,当不得公爷这般大礼祭拜。” “老臣祭拜大行皇帝乃是君臣应有之义。” 常氏擦着眼泪道:“公爷海量,如今朝廷危在旦夕还望公爷不计前嫌为哀家这些老弱妇孺做主。”说着竟拜了下去。 马度连忙扶住,“老臣当不得太后如此大礼,匡扶朝廷辅佐君主,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现在清除奸逆确立新君才是最要紧的。” “大行皇帝留有遗诏只是被掉了包,不过这倒也无妨,大行皇帝育有三子,皇长子朱文奎聪慧过人,又被委以监国重任……” 马度打断常氏的话,“太后莫急,老臣刚才说了确立新君之前要清除奸逆。”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对足利义满道:“足利公公,这个才是你说的大明皇帝遗诏吧。” 足利义满脸色微微一变,“奴婢并不曾见过陛下遗诏,只要打开太后和群臣自可辨明真假。如果是假的则罢,如果是真的敢问如何在公爷的手里,莫非是您调的包。” “没错,是本公掉的包。刚才那份假遗诏是本公自己写的,可是这份也不是真遗诏!安虎子你来说吧,本公懒得费唇舌。” 安虎子对常氏道:“大行皇帝从未立过什么遗诏,徐国公手中的那一份遗诏是淑妃娘娘让微臣放上去的,遗诏的内容则是立皇三子为帝!至于足利公公为什么撒谎说是大行皇帝的遗诏,那是因为他和淑妃合起伙来要篡了大明江山!” 此言一处满朝皆惊,人人都倒抽了一冷气,常氏更是闻言色变,抢过马度手中的遗诏,打开一看上面内容确实是立皇三子朱允坚为帝,不过可是比马度写的那份真实多了,完全就是朱文英的笔迹,各种的印信也是无误,看不出半分的错漏,只得随手交给大臣研究。 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个女人从帷帐后面站了出来,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身着一身素服的淑妃,颦颦婷婷盈盈欲泣,当真是我见尤怜,难怪能深得朱雄英的宠幸。 她对常氏下拜道:“太后,这遗诏确实是嫔妾交给安指挥使的,不过却是大行皇帝出征前亲手交给嫔妾的,嫔妾绝不曾打开过,更不知道是立皇三子为帝。 倒是徐国公亲口承认自己调换过遗诏,定是他勾结吴王、安指挥图谋大明江山陷害臣妾,请太后为嫔妾做主。” 她还眼巴巴的望着小马后,“娘娘您是知道嫔妾的,就替嫔妾说句话吧。” 小马后性情温良不善争宠,可半点也不傻更何况还关乎她儿子的切身利益,只是闭口不言。 不过却有旁人说话了,黄子澄上前一步道:“淑妃的话毫无道理,徐国公若是真的勾结吴王图谋不轨,怎会造一份错漏百出的遗诏。大行皇帝更是没有理由废长立幼,还将遗诏交给一个后宫嫔妃。” 茹瑺捧着遗诏道:“大行皇帝运笔豪迈皆是力透纸背,即便是以绫布做纸也常常在背面也能看出墨痕,可是这份遗诏却没有。早就听闻淑妃擅长书法,模仿大行皇帝的笔迹更是难辨真假,看来是真的。” …… 马度现在有点明白老朱到死前也心心念念的要杀了他了,见他被攻击便有满朝堂的人跳出来为他辩驳,有学生真他娘的好! 一个粗嗓门吼道:“就是,徐国公就算真的心有不轨那也该勾结燕王,怎么可能勾结吴王。” 马度抬眼一瞧果然是常升这个猪队友,这厮年轻的时候挺机灵的,年龄大了就跟他哥哥一样混。 常氏也是长叹一口气,冷笑着看向淑妃,“哀家也以为这诏书是假的,大行皇帝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传位给罪臣之女所生的儿子,你说呢郭氏?” 人人都知道淑妃姓郑,太后却称她郭氏,众臣只以为是太后一时口误,淑妃闻言却是脸色煞白,身体抖得像是筛子。 马度讶然出声,“太后竟然也知道?” :。: 第875章 援军 “唉……冤孽啊!”常氏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儿子宠爱的女人,本宫怎么会不查个清楚。大行皇帝登极时,本宫就给大行皇帝说了你的来历,大行皇帝即便是再宠爱你,也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你生的儿子。” 淑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常太后,“你说大行皇帝也知道?不可能,那你们为什么不处置了我。” 常氏微微一笑,“哀家虽然查不到你是怎么从锦衣卫手下逃出生天的,但是查得到你也是被选中秀女无奈入宫的。 既然你不是蓄谋不轨,又能哄得大行皇帝开心,为皇家绵延子嗣,也算是替你那贪赃枉法的父亲赎罪了。 哀家何必处置了你跟皇帝闹得不愉快,只是哀家还是小看了你,竟在宫中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真是了不得!” 淑妃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常太后大声冷笑道:“嫔妾当不得太后的这般称赞,说到了不得,谁比得过你们母子,这么些年来竟能不露半分声色的与嫔妾相处,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猴子被你们耍弄。只恨不能夺了你朱家的江山,为我郭家满门报仇雪恨。” “你还没报仇吗?如果哀家所料不差,这些年你没少就削藩之事吹大行皇帝的枕边风,把大明害的还不够嘛!” “太后高看嫔妾了,即便没有嫔妾大行皇帝一样会削藩的,不过看你朱家子孙自相残杀嫔妾快意无比,哈哈……” 常氏懒得再跟他废话,“把这祸国殃民的妖妇扔进冷宫!” 见自己的母亲被几个宦官拖走,皇三子从地上爬起来哭嚎着去追,常氏一把将他拉住,“她是罪臣之女不是你的母妃,以后就由皇后抚养你!” “太后,郭氏纵然有不轨之心,可是若无人相助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足利义满才是她幕后主使……咦,人呢!” 马度正要把足利义满揪出来,殿中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常升粗着嗓子道:“刚才见那阉人偷偷的进了后殿,八成是跑了!” 马度冲他吼道:“你看见了不拦着!” “您急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常升话音刚落,就隐隐的听见殿外传来喊杀声,一个大汉将军冲到殿中禀道:“有千余宦官带着羽林军杀来了,说是要诛杀徐国公保护太后和皇子!” “这羽林军也是够糊涂的!”常升直接夺了那大汉将军的金瓜,对武将们招呼一声,“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抄家伙!” 葬礼上自然不可能带兵刃,当下一屋子的武将各自找顺手的东西,什么板凳烛台也不放过,呼啦啦的就出殿。 练过武的文官也撸胳膊挽袖子的跃跃欲试,齐泰不知道从哪儿抄了一块砚台在手里就往外冲。 马度拉住齐泰,“你这是要去干嘛?” “学生自然是去和逆贼拼命!” “老大不小的一点也不稳重,就你们那两下子也能收拾一下儿孙,都好好的在殿里护着太后和皇子!”马度冲安虎子一招手,“走吧,该你露脸了,这是你将功赎过的机会!” 马度和安虎子一起出了华盖殿,只见后右门、后左门、中左门、中后右门四门紧闭,门外杀声震天,武将带着宫中侍卫守在门后。 有宦官顺着长梯爬上宫墙,他们动作麻利伸手矫健,不时的把手里剑射向宫墙内的侍卫。 宫中的侍卫是没有火器的,倒是有的少数的大汉将军会带弓箭,只是那弓箭摆设作用更大些,大汉将军的箭法也实在拙劣,竟没射中一个。 倒是有不少宫中侍卫,被手里剑射中到底不起,不过那些倭阉也是下不来,只要脚一沾地就有刀斧加身将他们大卸八块,对方固然人多,一时半会儿的也攻不进来。 常升用手里的金瓜给一个倭阉开了瓢,冲着墙外大声的吼道:“老子是郑国公常升,羽林卫的人听着,你们让倭阉给糊弄了,他们才是叛逆,赶紧的把他们拿下,回头老子给你们求情!” 墙外乱糟糟的一片,哪儿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羽林卫的人定然有被忽悠的,可也未必没有铁了心跟着足利义满造反的。 啪,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落在常升的脚下,上面沾满了闪亮亮的钢珠,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老天爷,哪儿来的手雷!”常升顾不得多想,窜了两个箭步便趴在了地上。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响,把守在门后墙后的侍卫炸的七荤八素,宫门处也是一声爆响,滚滚烟尘之后便多了一个半人高窟窿。 “足利义满果真是筹谋已久竟然连火器带的进宫里来。安虎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亮家伙吧。” “早就准备好了!”安虎子把手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偏僻的庑房之中推出十几辆平板小车来,那是平常运送杂物的在宫里很常见,只是推车的并非是宦官宫女而是大汉将军。 这些小车对准四门停好之后,一掀盖板只见下面还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大汉将军将其抬了出来,用钢铁支架固定好,又把黄澄澄的弹链卡入弹槽,俨然就是一台马克沁机枪,不过现在它叫马氏机枪。 “太宗好筹谋,不然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公爷多虑了,几个小鱼小虾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安虎子冲着那些守门的宫中侍卫吼道:“儿郎们都闪开!” 轰轰轰……又是一阵剧烈的轰响,四门轰然炸开,门后的侍卫倒了一片,接着就见倭阉领着羽林卫杀了进来。 哒哒哒…… 可还未冲进宫内他们身上便爆点血花,密集的弹雨打得他们前冲的队伍为之一滞,割麦子一样倒了一片,硬生生的将他们逼出宫门。 “果真是神器!嘿嘿……”安虎子见一个大汉将军扔不停的摇着手柄,抬腿上前踹了一脚,“他娘的省着点子弹!” 谁知这边刚停,又听见东华门、西华门传来同样的枪声,而且更加的密集,宛如狂风骤雨。 安虎子嘿嘿的笑道:“公爷,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咱们的援军来了!” :。: 第876章 朱标的英明 哒哒哒…… 哒哒哒…… 夕阳之下,十几架机枪的不停的扫射着,火红的子弹在空中交织成密集的火网将西华门的门楼打得千疮百孔,镶满铜铆钉的大门也是被打成了筛子。 解缙站在机枪后面大声的叫喊,“守门的羽林卫再不投降,老夫就上重火器了,毁了宫殿可都是你们的罪过!” 见门楼上仍旧没有回应,解缙一挥手十几架机枪停了下来,“三班长上迫击炮!” “是!山长!” 没听说,解缙手下的人确实称呼他山长,皇家书院现任的山长。和历史上一样,这位才华横溢聪明绝顶的才子仕途十分的不顺。 在备受老朱恩宠之时,突然被打发到了书院教书说是磨磨他的性子,这一磨就是七八年,好不容易等到老朱驾崩了,期待着新君能够重视他。 朱标确实也没有让他失望,认为他教书教的很好,于是他就做了书院的山长。书院的山长地位尊崇,国子监的祭酒也比不过。 可是他的实权也就是在书院一亩三地,比起那些一个政见就影响天下的同窗确实不够威风,这让他愤愤不平。 不过今日总算有他露脸的时候了,铲除奸佞力挽狂澜名留青史不说,日后朝中自然也有他一席之地。 学生们迅速的把迫击炮架好调整好角度,拿着炮弹守在一旁,“准备就绪,请先生下令!” “好!给老夫把这西华门给平了!”解缙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模样,堪比军中的主帅。 “慢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门楼里面伸出一根棍子挑着一个肮脏的犊鼻裤,只听一个颓废的声音道:“别打了,咱们投降还不成吗。” 解缙一甩袖子骂道:“你们这群混蛋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赶紧的把兵器扔下来,开门投降!” 那守门的羽林军头目苦着脸道:“先生不是咱们不想投降,一露头就被打个脑袋开花投降不了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开门!” 西华门刚刚打开,就听见东华门那边传来呼号之声和隆隆的脚步声,解缙向身后一招呼,“跟老夫冲进去,不能让郭院监抢了先。” 约莫两千学生随着解缙冲入西华门,人人都携带长枪或短铳,队形整齐令行禁止,算得上是训练有素,不过他们绝不是龙骧军那种悍不畏死的精锐之师。 没瞧见好些学生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惊慌,显然是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当然那种脸上写满了兴奋之意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虽然是初临战阵,不过有十余架机枪打头迫击炮攻坚,战斗力倒是不弱,一路上势如破竹,沿着甬道迅速的逼近左中门。 所有的宫中侍卫都没有装备火器,即便偷运一些入宫数量也是有限,怎么可能抵得过机枪的扫射,更何况甬道这种狭窄的地形更是有利于机枪发挥威力。羽林卫连同倭阉根本无力抵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 “打!给我狠狠的打!”解缙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亲自上去摇激发的手柄,忽然感觉零星的水滴落在脸上,“下雨了!” 抬头却瞧见马度正在墙内扶着梯子冲他吐口水,解缙忙笑呵呵的去拜见,“先生别来无恙,收到您的手书学生就带人赶来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人都跑光了就别打了,子弹不要钱啊!赶紧去抓人别让他们跑到后宫作恶放火,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尤其是那个足利义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学生还要保护太后、皇子,至少要向太后和皇子问安吧。” “这里有郭牧护着不要你操心,你的功劳我给你记着呢,这事儿完了便调你进朝廷任职,山长就留给郭牧!” 解缙闻言大喜,“学生先谢过先生了!都不要再打了赶紧去抓人,记得不要骚扰妃嫔宫女!” 打发走了解缙马度下了梯子就往宫内走,常升正扶着白玉栏杆撅着腚哀嚎,见了马度就恳求道:“先生留步,帮我把屁股上钢珠取出来吧。” “屁大点的小伤死不了!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马度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把,不理他的哀嚎拾阶进殿,对常氏道:“太后放心,现在城防由曹国公掌控,宫防由书院的学生掌控,叛逆已经溃散不会再成气候了。” “曹国公?哀家以为他不来祭奠大行皇帝是为之前的事情心生怨恨,竟是误会他了。” “曹国公累世受太祖、太宗厚恩,对朝廷忠心耿耿,更不敢对大行皇帝心生怨怼。是微臣请他控制应天城防了,也只有他有这个威望了。只是应天守军和五城兵马司被叛逆安插了太多的人手,不敢让他们入宫,这才调了书院的学生入宫平叛,不曾事先禀明还请太后恕罪。” “滔天之功又有何罪,只是哀家不曾想到,这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学子竟是如此忠勇,说起来还是徐国公从前留下的好校风。” 马度微微摇头,“这功劳老臣不敢领,这书院的学生其实是太宗皇帝早就布下的一支暗军!” “哦?”常氏面色一怔,随即就明白这书院的学生军应该是朱标用来对付朱雄英的,只叹道:“太宗英明远见,在天之灵庇佑着大明呢!”满殿臣子亦是随之跪地高呼。 不知道为何,常氏只觉得自己那早已麻木的心房之中,竟又有了一丝少女时才有的悸动,那个有些仁弱的男人她竟一辈子都未曾看透。 “太后,现在奸逆已除当重立新君了!” 马度开了口,满朝臣子亦随之附和,常氏点点头正要招呼皇长子朱文奎,马度却道:“老臣以为吴王更适合继皇帝位,那道诏书是假的可是老臣是真心推举吴王即位。” “吴王?”常氏吃惊不已,大臣们也是讶然,不过很快便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人人都知道大行皇帝的天纵奇才英明神武,可是明明如此优秀的帝王,除了给这个国家带了一场战争之外再无其他,他的雄发英姿便只有在追得朱棣如丧家之犬的那两个月了。 可是最后却冒冒失失的去和朱棣决斗,被暗算身亡不说,麾下最精锐的军队不堪训练的残酷大半倒戈了朱棣,在宫中还有他宠幸的宦官和妃嫔趁机篡位夺权,这天盛一朝实在是糟透了。 当然这对朱文奎来说是无辜的,可谁让他是朱雄英的儿子呢,那大半龙骧军不正是有此顾虑才倒戈朱棣的吗。 马度其实也有私心,因为射死朱雄英的那柄手枪可是他送给朱棣的,焉知朱文奎日后成人不会记他的仇呢。 :。: 第877章 永乐 黄子澄上前对常氏道:“自古以来皇权不授外姓皆是父亡子继、兄终弟及,吴王和大行皇帝一奶同胞亦是太宗嫡子,由他即位合乎伦理纲常没什么不妥。” 齐泰亦是禀道:“主幼臣疑,若是吴王即位确实更能安臣民之心,亦能瓦解敌军士气自然更好。” “吴王仁厚颇有太宗遗风,现在市井百姓人心惶惶,皆怀念永熙年的太平安乐,若是吴王即位必能天下同心扫平燕逆!” 马度再次感慨有弟子的好处,就是这种皇位承继的大事也是纷纷附和,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除了他提的人选合适之外,跟马度掌控着城防、宫防脱不了干系,若是他真的强扶吴王即位也没有哪个能拦得住。 常氏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不管是儿子继位还是孙子即位,对她地位都影响不大。 之前不曾想过可是马度一提出来,她也觉得儿子继位更好一些,她心里也更偏向吴王,只是……常氏不由得看看身边的小马后。 小马后带着两个孩子跪在灵前,眼泪顺着眼角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她手中的黄纸上,随之又把沾泪的黄纸扔到火盆里,似乎要将满腔的委屈向崩逝朱雄英诉说。 马度和众臣的话,她肯定听见了却不发一言这是她沉默的抗议。绝不能因为他们是孤儿寡母便轻视他们。 满朝的臣子人人附和马度的建议,不乏有人是真心的觉得吴王更合适继位,但是同样有人是迫于形势,若是母子三人来个鱼死网破很有可能让大明王朝再次的陷入分裂。 一时间殿中安静的吓人落针可闻,突然有人喊道:“本王不当皇帝,本王不当皇帝,四叔他要打来了,本王不要做宋钦宗!本王不要做宋钦宗!” 众臣闻声望去,说话的不是旁人乃是事情的另外一个主角吴王朱允熥,听他这般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暗摇头,心道这位还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连马度自己都觉得自己挑了一坨烂泥。 唯有小马后那伸到火盆边上手猛地一滞,神情也是一怔,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到火苗烧尽了她手中的黄纸才猛然惊醒。 小马后扔掉了手中的残纸缓缓起身,到了常氏的身前拜道:“母后,大行皇帝猝然崩逝天下无主,然而皇长子年龄幼小心智未开,如今危难当头实在不是合适人选,吴王宅心仁厚臣民敬服,由他继位定能平定燕逆力挽天倾……” 宋钦宗一个在危机时刻被老爹推出来的倒霉鬼,被金人俘虏之后受尽苦楚屈辱,最后被乱马践踏而死,可谓凄惨至极。 眼下谁也不敢保证燕军攻不下应天,继位的新君不会成为朱棣的俘虏,朱棣不是金人,也许会比金人更狠,新君怕是还不如宋钦宗活得长久。 如果不做皇帝的话,无论是谁登极面子上都少不得厚待他们母子。这选择未必是一个皇后想要的,可却是一个母亲替儿子做的最好的决定。 马度没有心思听小马后说什么,而是望向那个让小马后改变主意的人,吴王朱允熥。 此刻他呆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慌无措,典型的猪哥模样,若是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坚定,马度真是将他刚才的话当做是无心的了。 想不到他演技如此超凡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生母常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有朱雄英这样的兄长,若是太聪明了怕是不会太快活。 不少臣子和常氏也都回过味儿来,偷偷的打量着朱允熥,估计心里也有和马度类似的感慨。 “既然百官和皇后都认为吴王继位最合适,哀家也同意了,便让吴王继皇帝位吧!” 见常氏点头,便有臣子将朱允熥从地上扶起来送到棺前,朱允熥依旧在挣扎,“本王不当皇帝!母后孩儿不要皇帝!” 马度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道:“殿下不要演过头了,燕王随时可能杀来,就不排三辞三让的戏码了吧。” 朱允熥也在马度耳边笑着轻声回道:“嘻嘻……朕听舅爷的!” 马度微微一怔而后笑着拜倒,“恭请陛下登极称帝!吾皇万岁!” 百官亦随之跪拜高呼,小马后还专门带着长子到朱允熥身前叩拜,在山呼海啸声中大明王朝的又一位君主诞生了。 第二日,朱允熥就是在奉天殿正式登极,为朱雄英上庙号武宗,仍尊常氏为太后,尊小马后为懿孝皇后,朱文奎、朱文圭分别封为吴王、越王,封地则是被称之为人间天堂的苏杭,俸禄亦非其他藩王所能比。 新君当政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置宫中的叛逆,宫中的倭阉尽数处死,足利义满被俘之后未经审判立刻被推到洪武门外千刀万剐。 手段固然酷烈,可是却赢得满朝赞誉,只因着这泼天的大案他未曾牵连任何一个臣子,甚至没有一个官员因此受到贬黜。 新君行事不仅行事颇有太宗遗风,就连年号都在模仿太宗,只因为百姓心怀太宗时的太平安乐,故设年号为永乐。 “啊!啊!啊!舅舅负我!”朱棣疯狂的咆哮着将桌子掀翻在地,零零碎碎的滚了满地。 朱棣自在白沟河杀死了朱雄英之后,便带着新投降的龙骧军返回北平,一是牵挂北平安危,二是因为他的左臂伤得厉害,无法领军作战。 到了北平之后他才知道,在他像是丧家之犬一样东逃西躲的时候,朝廷已经派兵攻打了北平,燕王妃披坚执锐亲上城门守城,即便如此也未能抵挡明军的进攻。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支奇怪军队从后背偷袭明军,守城的燕军与之里应外合方才将明军击溃。 战后才知这是一支从海外来的联军,由东胜王亲自率领驰援,可惜这支军队并非来为他助战的,只是奉马度的命令接他和平安的家眷出海的。 难怪在白沟河畔朱雄英说马度不安分要回去收拾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现在朱雄英死了,马度还握着这么一支生力军,在应天想要掌握话语权并不难。 这让朱棣兴奋不已,舅舅心里定还是向着他的,不然也不会派人来救他的家眷。在他看来有马度作助力,两人里应外合拿下应天,登极称帝指日可待。 可是应天传来的消息,差点没把朱棣的肺给气炸了,马度在应天拥立新君不说,还选了一个二傻子。 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也是明摆着冲他来的,一旦让朱允熥坐稳了皇位,诸藩怕是不会再暗中支持他,最可怕的是先前投靠他的龙骧军很有可能生变,拖得越久对他就越发的不利。 一只素手轻拍了一下马度的肩头,“王爷此言差矣,舅舅本就不是您的臣子,何来辜负一说,更何况若不是舅舅妾身和孩儿们都已经遭了暴君的毒手了。” 朱棣回头看看徐妙云,咬着牙恨恨的道:“舅舅是疼我,正因此我才气愤,难道我还不如朱允熥那个蠢货!” 徐妙云叹了口气道:“舅舅也是人难免为声名所累。” 朱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心爱的女人,“怎的,难道连你也从心里觉得本王是叛逆吗?” 徐妙云抬头望着朱棣双眼道:“不论殿下是皇子还是乞丐,圣君还是叛逆,妾身永远都会和殿下站在一起。” 朱棣身上的气场骤然消减,拉住徐妙云的手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有你在,即便本王当不了皇帝也不过是少许遗憾。” 徐妙云伏在朱棣的肩头,轻声的道:“殿下无需气馁,其实我们尚有一搏之力,妾身相信无论输赢舅舅都不会杀你。” 朱棣点点头道:“没错,舅舅最疼我。现在我的长子、三子还有孙儿都在他的手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信舅舅会真的杀了我!” :。: 第878章 最后的筹码 拖得越久,情势就会对自己越发的不利,朱棣立刻让人在龙骧军中散播朱文奎在应天登极的假消息,同时下令整军再次的挥师南下。 这一次他算是倾巢而出,连燕王妃都跟着他一同出征,可以说是孤注一掷。这次他的声势虽不如上一次浩大,可是有三万余龙骧军随行也无人敢拦阻,只是一路上再无人敢给他送粮草军需。 去岁朱雄英在徐州大败朱棣,朱棣仅带着两万余人逃窜,纵然朱雄英心狠手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俘虏杀个干净。 十余万俘虏交给常通重新的整编并在徐州驻扎,朱雄英则是率军去追杀朱棣,谁知这一去朱雄英却没回来,就连龙骧军也丢了大半。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死了,这让常通伤心又惊慌,应天传来朱允熥登极的消息更是让他不知所措,后悔年少时不该欺负这位小表弟。 面对气势汹汹的朱棣,常通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投降了。平添了十多万兵力,朱棣实力大增继续加速南下,顺利的直抵长江北岸。 望远镜中南岸静悄悄的一片,没有招展的旌旗,没有整齐的军阵或者矗立的大炮。最诡异的是两岸的码头全都完好无损,还有很多的大小船只,包括那一艘巨大的渡轮,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朱棣满脸疑惑浓眉紧皱望着江面犹疑了半天才道:“传本王命令,一万骑兵连同两万步卒一同过江登岸。” 在他的身边的平安忙劝道:“殿下莫急,对岸的情形诡异实在不合常理,定然有埋伏!” 朱雄英在徐州大败朱棣,受伤的平安和老迈的姚广孝都被俘虏,不过有常通暗中护着两人倒是安然无恙,常通之所以会向朱棣投降更是因为两人暗中使力,不过平安的一条胳膊是真的废了,以后怕是不能征战疆场了。 “江滩之上平坦宽阔藏不了什么伏兵,舅舅连船都给我准备好了,不是请我入宫继位,那便是在邀我与他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我可不能辜负了他。传本王命令下去。” 朱棣连个斥候都没有派,当下就有三万大军登船驶向南岸,登岸的士卒难免心中惴惴时刻的警惕着,可是直到他们在南岸的码头顺利的登岸集结也没有冲出来一个人对着他们吐一口吐沫。 朱棣心中狂跳不已,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他的三万人马竟然在对岸顺利的登陆了,以龙骧军的战力一定能够顺利的站稳根脚,这样他剩下的人马登陆便不再是难事,舅舅果真是向着我的,这是在给我放水啊! 就在他准备下令让剩下的部队继续的登陆的时候,对岸那一望无际的麦田里面似乎有了动静,隐隐的响起巨大的轰鸣之声,朱棣连忙的举起望远镜,只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绿色的帷幕下面冲了过来。 一个、两个、三个……怕是要有七八十个之多,只见那东西大体呈长方形涂抹着黄绿色的油漆,周身嵌着锐利的尖刺和闪亮的刀片,头部稍则是子弹头一样的扁圆,伸出两个胳膊粗细的铁管。 它们怒吼着,不停的喷吐出滚滚黑烟冲出麦田,裹挟着滚滚尘土,犹如发狂的巨兽呈合围之势朝着滩头集结的燕军冲了过来。 那是什么?火车头吗?可为什么没有铁轨? 朱棣瞪大了眼睛,即便是隔着长江在望远镜中,他也能够感觉的出来那些“怪物”迸发出来横扫千军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至于那些在对岸登陆的明军那便更不用说了,步卒已经乱做一团,有机灵的偷偷跳进江里开始逃命。 龙骧军却此刻巍然不动,眼看着那包围圈越来越小,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竟然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果然是地狱归来的勇士悍不畏死,不过他们脑袋可不傻,没有哪个直愣愣的要以血肉之躯去撞那钢铁怪物。 他们骑术精湛训练有素,在行进中迅速的变化成一个个的小队,试图从钢铁怪物之间的缝隙钻过去。 这战术原本没错,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些装甲车的性能,还隔着两里多路远,车身上的那胳膊粗的钢管便喷射出一束火舌射向那些不知死活的龙骧军。 每辆装甲车上有两架马克沁,总共一百多架马克沁在不同的方位迅速的交织出一片密集的火网。 之前大杀四方钢铁一样的战士,此刻像是纸扎泥捏的一样,无论是人或马但凡碰触那密集的火网便倒地殒命,没了之前厮杀时的沉默,面具的下面发出惊恐的吼叫和凄厉的惨嚎,整齐的队形变得混乱勇敢的骑手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也有心志坚定的龙骧军士卒拔出短铳反击,看似无坚不摧的子弹却只在车身上擦出一串火星,马儿接着就被车身上的利刃割断了大腿,倒地的骑手来不及起身,就有车轮将其碾成肉泥。 倒是有不少人仗着精湛的骑术和不错运气从装甲车之间冲了过去,可是刚刚冲过滚滚烟尘,不等他们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便又有密集的弹雨袭来…… 龙骧军是强大的,在这一点上朱棣也不得不佩服朱雄英,可是在他眼中无敌的勇士就这么着催枯拉一般被消灭了个干净,他简直不敢相信,看着对岸跪地投降的士卒和满地的尸体,只觉得心中似有什么破灭了,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平安伸手将他扶住,对岸的情况他也是在望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心知朱棣怕是拿不下应天了,连自保都是问题。 他踌躇了一下一咬牙劝道:“殿下还是早做决定,再拖下去怕是您后的这些军队都要生变,调过投来砍咱们一刀,其实去海外做一个逍遥王爷也没什么不好……” 朱棣却一把将平安甩开,咬着牙道:“应天就在眼前了,本王不甘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殿下最后一搏的实力不在千军万马,而在和徐国公的情分,这是殿下最后的筹码!” “对!”朱棣灰败的眼神之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传话过去我要见舅舅!” 大明好国舅 第879章 大结局 “打!给朕狠狠的收拾这些叛逆!”朱允熥站在土坡上,一手拿着望远镜,另外的一只手有力的挥舞着,像极了一个英明果敢的帝王,不过就在一天前他还抱着马度的大腿大声的哭嚎。 朱允熥即位之后,干脆利落处置了宫中的叛逆,之后便立刻重组内阁,和之前秘书机构的性质的内阁不同,这次清一色的都是实权人物,至于首辅嘛当然是马度了。 这位新皇帝是个十足的明白人,在登极之前他在朝中半点根基人脉都没有,平白的被马度捧上大位,若是在太平年月他倒是可以慢慢掌控朝政,可是眼下大厦将倾,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撑台面是不成的。 朱允熥想当甩手掌柜,马度已经当了一辈子的甩手掌柜了,他才不当这个什么首辅,尤其是跟自己的学生一起办公,他什么都不懂多丢面子。 马度回了方山探旧访友,朝廷的军政事是问也不问,可是朱允熥却不罢休封他为奉天讨逆大将军,让他和副元帅李景隆北上平叛。 马度接是接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依旧在方山优哉游哉过活。眼看着朱棣都快打到长江了,朱允熥再也坐不住了,跑来方山抱着马度的大腿又哭又嚎,表示可以禅位给朱棣,只求马度不要把他卖给朱棣。 他跪着马度就得跟着跪着,磨破嘴皮子费了半天功夫才让他明白自己不带兵北上的原因,并且是真心支持他继位,绝不会把他出卖给朱棣。 “陛下现在相信老臣是真心拥立您的吧。” “那是自然,舅爷是开国功勋四朝元老,父皇在世时就常说大明有远超历朝历代的繁盛皆因是舅爷的功劳,还说您德高望重不贪恋权位。大哥他固然天资过人,可惜他不像朕在书院上过学,他不明白您的智慧。” “老臣当不得如此夸赞,太宗才是千古圣君,若不是有这些太宗让人秘密研制的机枪和铁甲车,想平燕逆并不容易。嗯,老臣有一不请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成全!” 朱允熥捋着嘴边的一小撮胡须,“舅爷可是想让朕饶燕逆一条命?” “陛下英明,燕逆犯上作乱毫无疑问当是死罪,只是老臣欠他的太多,今天不得不厚着颜面为他讨一条活路。” “朕听说舅舅最疼四叔,这个时候还要为他说情,也不知道您欠了他什么。也罢,朕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不过燕王必须死,朱四可以活着!” “陛下宽宏,老臣代朱四谢过陛下了!” 马度对朱允熥一揖,刚刚起身就见郭牧大步而来,给马度和朱允熥见了礼便禀道:“燕逆派人传话给先生,说是要在江中与您面谈。” 马度还没说话,朱允熥已经开口了,“燕逆不知道要使什么阴谋诡计,舅爷万万不可去见他!” “陛下英明!”郭牧也劝道:“学生以为先生不可去,就怕燕逆再炮制一次白沟河畔的悲剧。” 马度对朱允熥道:“陛下勿忧,您担忧绝不会发生,郭牧你担心的更不会发生,让我去见见他说不准能少死好些人呢,你这就去准备吧!” 马度到了江边的时候,只见在江心位置停着那艘巨大的渡轮,南岸的码头上已经停了一艘小船,李景隆立在栈桥上见马度过来,一拱手道:“大帅,属下陪您一起去吧。” “不必了,要是正副将一起被端了,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马度拍拍李景隆的肩头道:“我会尽量把他活着带回来的,五六划船!” 江水滔滔在南北两岸都有一叶扁舟驶向江心,朱棣显然挑了一个更有经验的船夫,先马度一步到了大渡轮上,朱棣快步穿过船身到了另外一头等着,见马度登船就拜道:“外甥见过舅舅!” “竟弄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我登船的时候扶我一把,倒是要我扶你!”马度伸手去拉朱棣,朱棣却呲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伤还没有好?” 朱棣抬起头来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人也老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好。” “赶紧的起来吧,我回头给你瞧瞧别再落下什么病根!” “舅舅勿忧,我的伤没事,我备了些酒菜,请舅舅过来喝上一杯。” 燕军的船夫正布置一个小几,上面摆了几样小菜,又在两边各方了一个蒲团,“是妙云做的几个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舅舅口味!” “妙云自幼就被她母亲调教的一手好厨艺,味道定不会差了。”马度笑呵呵的在蒲团上坐了,马度刚刚拿起筷子张五六就把他的手按住,马度不悦的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老四还能给我下毒不成!” “这……这可说不准!他连皇帝都敢杀!” “下去!到小船上等着!”马度撵走张五六对朱棣道:“这人一把年纪了嘴上还跟年轻时一样不知道轻重。” “舅舅莫要怪他,我倒是觉得他比年轻时靠谱多了。这么些年不见,舅舅也未见老风采如昔,让我觉得在方山读书事情仿佛就在昨日。” “我只是不及你们操劳的多,不过老四你是真的见老了,连头发都白了这么多,你今年才五十吧。” “劳舅舅挂怀外甥明年才是五十整寿呢。这些年舅舅在海外可还自在?有没有找见夏威夷?舅母可还好吗?” …… 两人边喝边聊说的都是家长里短,不多时便已经面酣耳热,朱棣笑道:“我那长孙名叫瞻基,今年方满十二岁,却允文允武十分干练,就连模样也跟我十分相似。” 马度突然脸色一板,“该不会也是你扒灰生的?” 朱棣闻言脸色一僵,“外甥错了,来日定到父兄陵前请罪。” “不必等来日,现在就跟我去吧,皇帝答应我了会给你一条活路!” 一直表现的谦逊恭谨朱棣突然变得脸色狰狞,“我朱棣会稀罕他给的活路,我自有本事去争!” “你若真有本事何须请我来这儿见你?” “他又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仗着舅舅研制出来的利器,不然如何打得过我!” 马度微微摇头,“你弄错了,这些利器都不是我鼓捣出来的,而是太宗继位之初便让书院秘密研制,那些驾驶战车和操控机枪的也全部都是书院的学生。” “全都是书院的学生?” “是的,刚才打败龙骧军的不过是一群文弱的学生!” 马度放下酒杯问道:“人人以为武宗英明神武睿智不凡,可为何落得这般的下场?” 朱棣面色不由得一红,以为马度讽刺他阴险狡诈,谁知马度却道:“武宗败就败在他的英明睿智了,他以为自己能够算计得了天下,掌控得了天下,其实他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掌控不了。” “他算计不到自己的柔仁的父亲早就在他眼皮底下放了一支专门收拾他军队;他算计不到自己的枕边人和亲信早就勾结准备篡夺大明江山;他也算计不到自己的一奶同胞兄弟在他的跟前装傻充愣二十年; 他更算计不到你手里的那把精巧短小的手铳;还有自己耗费无数钱财打造的精锐和视为左膀右臂的表兄弟会在他死后投敌,所以老四你也不必太自信了!” 朱棣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然后大笑两声道:“哈哈……我错了,其实舅舅心里还是最向着大哥的,舅舅拥立的这位新君也仅仅因为他是大哥的儿子,不是嘛! 可是我要告诉舅舅,大哥他根本不是高皇后的亲生的儿子,他跟你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这个我早知道,阿姐殡天之后我请文英喝酒,文英酒后失言说我是阿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至亲了。 其实他弄错了,我和阿姐亦是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定是在澎湖时有人为我撒了谎。” 朱棣嘴角扯了扯而后苦笑道:“原来舅舅也是假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高皇后如亲姐一般待我,那我就是他的亲弟弟;太宗待我视如我至亲长辈,那我便是他的亲舅舅。老四,你也一样。我绝非因为血缘之故对你有半分的轻视。” 马度把手放在朱棣紧握的拳头上,“老四,舅舅没求过你什么事,听我一回不好吗?” 朱棣一把将马度的手掀开,“既然如此,那舅舅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就真的不如朱允熥那个白痴吗?” “虽然新君没有装的那样白痴,但是你仍旧比他英明百倍,你也许是一个比他更优秀的皇帝。可是……我怕了,我不想做一个暴君的臣子,自胡惟庸案案发以来,其实我无一日不在提心吊胆……” 朱棣喝断道:“难道在舅舅眼里我只是做暴君的材料!” “太宗诏我还京,为的便是削藩之事,他曾许诺给你子民百万、弹药千万、钱粮七千万让我劝你到海外建国,即便是称帝也无妨,只是我尚未离京北上太宗就驾崩了。 即便你反叛作乱亲手杀死了先帝,新君仍旧答应我允许你以朱四的身份活着。老四你摸着良心告诉我,如果换做是你会这般的宽宏吗?” 朱棣眼睛一眯,“不会!” “是的,你不会!”马度拍着桌子吼道:“铁铉不过是为国尽忠又有何罪,即便你恨他要杀他给他个痛快就是,何必要将他腰斩!” “不过是个小小的臣子,值得舅舅发这么大的火。哦,我忘了,他还是舅舅的学生。” “他不仅是我的学生,他还是个人!我最恨的便是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这点上你和朱雄英没有半点的不同。 太祖固然酷烈,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贫苦的出身,曾经颠沛流离乞讨为生,没忘了为天下黎民谋福。 你和朱雄英这种天潢贵胄只想要皇权地位丰功伟业,何曾在乎升斗小民生死!” “哈哈……舅舅说没错,其实我和朱雄英是一类人,我甚至不及他的心胸开阔,可我满腔抱负不甘心在北平做一个小小的藩王,不甘心!” “不甘心!你又能如何,你往东边看看!” 朱棣猛地扭头往东边江面望去,只见一支庞大的舰队乘风破浪而来,一眼根本望不到头也不知道有多少船舰。 “若不是我故意,你根本过不了江。” 马度话音刚落,空中又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之声,朱棣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之中有十几只极大鸟儿从南岸飞来,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江面之上。 领头那只大鸟突然俯冲而下,眼看着就要坠入长江,又突然的升高继续的往北岸飞去。 朱棣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的道:“这……是……飞机!是飞机!舅舅竟然把它弄出来了!” “不是我,是太宗!刚才那是老十,他在给你打招呼呢,不过现在他去轰炸你的大军了。你说那些迷信的士卒会不会干脆扔了兵器直接跪地投降呢。” 马度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兵北上,就是因为北边没有机场也没有可供装甲车行驶的道路,只好等朱棣送上门了。十几架飞机炸不死多少人,但是对军心的造成的影响绝对是致命的。 马度从蒲团上起身,目光灼灼的望着朱棣,“老四时代变了,你那一套已经过时落伍了,放下兵刃和我一起享受这个时代不好吗?” 朱棣的目光从惊愕迅速变得迷茫,可是当北岸传来一连串的爆炸之声,眼中又迅速的笼罩阴霾,生出一脸的凶戾之色。 他突然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把马度送给他的手枪,指着马度的胸口道:“舅舅你不要逼我!” “真是好外甥!竟然拿着我送你的防身的兵器指着我,这把手枪杀了一个蒙古王爷,杀了一个大明皇帝,现在再来杀我一个国公是不是掉价!” 朱棣拧着眉道:“我没想杀舅舅,可是您却是我最后的筹码了!” “老四跟你说了别太自信,以为我就没有防备吗?”马度说着从袖子里面拿出一把匕首同样指着朱棣。 “舅舅刀子是干不过枪的,您还是不要抵抗了免得伤了您自己!” 马度无奈叹口气,“那怕是要叫你失望了,我手里的这把刀子其实叫匕首枪!” 他说着便扣动了刀柄下面一个小小扳机,一道微弱的火光随之喷射而出…… ~~~~~~~~~~~~~~~~~~~~~~~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个青年站在一个小小的石灰坑,摇头晃脑的吟完了一首诗,旁边的一个少年立刻鼓掌,“先生真是才思敏捷,随口便作一首好诗,学生佩服。” “哈哈……你上当了,这首诗是我早年就作过的,那时候跟你差不多的年纪。” 徐珵(徐有贞)讶然道:“先生如我这般年纪就做得如此好诗,更是叫人佩服。” 于谦在他肩头轻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纪就会拍马屁,到了官场那还了得。对了,私下里也莫要再叫我先生了,其实我在书院也是个学生。 只是被郑先生叫来给你们这些刚来的小学生补算学的,回头还是要到书院上课的。叫我一声廷益兄就好。” 徐珵拱手回道:“那廷益兄叫我元玉便可,以后请廷益兄多多指教了。” “元玉小小年纪便写得一手好文章,愚兄也是佩服,以后多多切磋就是。莫要多言了,时辰不早赶紧的干活吧。” 于谦说着就抄起一个长杆的勺子,从石灰坑舀出石膏放进木桶里面,徐珵一脸歉意的道:“真是对不住,连累廷益兄了。” “无妨,我在书院做错了事情也少不得受罚,你以后少惹事学业才是最要紧的!” 徐珵苦着脸道:“谁知道那是个小王爷,他堵着门不让我进,这才出拳打了他夺门而入的,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仗势难为我。” “那倒是不至于,我听郑老先生说那是占城王的孙子,他要是敢难为你就去山上的寺庙里找徐国公告状。” “原来是徐国公的重孙,廷益兄你说这徐国公的儿孙都在海外封王,他为何还只是个国公,这不合情理!” “平定燕逆之后先帝不是没封过,可徐国公说太祖有遗训不封异姓王坚辞不受,这才人臣本分。不过徐国公若是不幸薨逝的话,少不得还是要追封的,说不准还是一字王呢。” “定然的!要我说可能还会配享孔庙!” 于谦闻言不由得苦笑,“就别提这个了,书院正因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呢。” 徐珵不解的问:“说起来整个书院都徐国公的门徒,这有什么好吵的?” “书院也不知道那个嘴欠的学生像你这般提了一句,可却有人说徐国公所传之道与孔圣不同,应该单独立一座庙才行。 而赞成徐国公入孔庙的还分为好几派,有的说应该把孔圣人直接撵下来,也有的说应该让亚圣挪挪位子。 刚开始还是学生在吵,后来连先生也跟着吵了起来。听说现在都吵到朝堂上去了,还有书院出身的官员和国子监出身的官员为此动了手脚,打得头破血流。” 徐珵哈哈大笑,“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有趣,结果如何了?” “皇帝年轻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派人过来问徐国公。你猜徐国公怎么说,他说‘我还没死呢!’听说还把郭山长叫到山上狠狠的骂了一顿,人都气病了。” “有这样徒子徒孙,徐国公也是不易。廷益兄把桶给我,我来抬!” 两个人提着桶到了官道上,便给沿路的新栽的小树抹石膏,防着牲畜啃食。 茂盛的柳树下,一个骨瘦如柴老婆婆坐在石凳上跟年轻的女子闲话,虽然她满嘴牙都掉的精光,可是中气十足说话一点都不含混,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不是老身说大话,老身年轻的时候是国公府的一枝花,人称方山杨贵妃。公爷专门让老身伺候夫人就是为多看老身两眼。说句不害臊的话,公爷还带着长随偷看老身洗澡呢,呵呵……” 徐珵用胳膊肘捧捧于谦,“这老婆婆说的是真的?” 于谦摇摇头道:“这个我哪里晓得,不过这位婆婆见人都是这般说,兴许是真的吧,也许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大美人呢。走了,这里刷完了,到前面去!” 两人提着桶拿着刷子到了方山脚下,这边有一个歇脚的亭子,一群小童分作两排整齐的站在亭子外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立在小童之间。 只见他身着白布小衣,背后系着一件黄绸披风,打着赤脚龙行虎步的进到亭子里,踩着石凳直接盘坐在了石桌上。 两排小童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者一抬手沉声道:“众卿平身!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 徐珵闻言差点没把手里的桶给扔了,把疑惑的目光望向于谦,而于谦却摆手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大逆不道,就算是个老疯子也少不得抓进锦衣卫,我观他气宇不凡,定有非凡来头。廷益兄就指点指点我吧,我实在好奇心痒的不行不已!” “罢了,其实这在方山算不得什么秘密,有心人稍一打听就知道,你莫要到处嚼舌根就是。”于谦压低声音在徐珵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徐珵却惊的倒抽一口冷气,“当真!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个我哪里知道,反正大家都说是的,你日后见了他躲远点就是。”于谦把一个刷子塞进徐珵手里,“赶紧的干活吧,到了晌午天就热了。” “什么!高丽人又叛乱了!李小七朕封你为大将军领兵三十万……不,朕要御驾亲征,朕未登极前就征伐过高丽路熟,各部立刻筹措粮草军需整军备马,朕立刻就要出征。” 老疯子说着就跳下了桌子,从腰间抽出一支戒尺怒指苍天,颇有威势。 不知道从拿出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手中的戒尺夺了,“朱四你怎么又不吱声就跑了出来,还不穿鞋也不怕扎坏了脚。赶紧的回去,公爷正找你呢。” 张五六说着从钱袋子里面拿出一把铜钱来交给那些小童,“拿去买糖吃!” 小童笑呵呵的借过钱立刻一哄而散,朱四不甘心的喊道:“别走啊,朝会还没有开完呢。” 张五六一边给朱四穿鞋一边道:“开什么朝会,今天公爷有客人摆了大席面,有好吃的呢。” “有好吃的,那就不开朝会了,朕要好吃的……哈哈”朱四甩掉鞋子大笑着沿着石阶奔向山顶的寺庙,张五六捡起鞋叹口气道:“慢着些,不要摔了!” 自宋霜离世,马度就搬到了山上的寺庙居住,只有年节时方才见客。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他的老家夏威夷来人了。 没错,就夏威夷。几艘驶往东胜洲的商船因为风暴在海中迷失了航向,就在水尽粮绝的时候到了一个岛屿,岛上的自称夏威夷人。 在海上行船的人可以不知道龙王庙在哪儿,但是不能没听说过徐国公的故事,发现自己无意中到了徐国公的老家欢喜不已,商船补充了淡水和食物之后,还带了一批自称是徐国公亲戚的人回到大明。 今日皇帝刚刚接见了,便又送到马度这里来。马度苦笑不已,有关夏威夷事情都是他杜撰来的,更不会有什么亲戚,八成是那海商借故与他套近乎。 可是自己编织的谎言别人都信了,自己不能不当回事,和定林寺的主持商量了一下,借用了一下大雄宝殿待客。 实在因为来的“亲戚”太多,说是有好几百,马度为此头大不已,真怕这些假亲戚赖在他这里不走。 马度给朱四倒了一杯茶,“老四慢慢吃,别噎着。” “嗯,谢谢舅舅!”朱四抬起头来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啃羊腿,看得一旁侍候的小沙弥直咽口水。 马度偷偷塞给他一个鸡腿,“拿着,本公不会告诉主持的!” “公爷!公爷!人来了!已经进寺庙!”张五六大喊着冲进大雄宝殿,没心没肺的人活得都他娘的健康,一把年纪了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 “小点声莫要冲撞了佛祖!” 张五六小声的嘀咕道:“在大雄宝殿里喝酒吃肉,才是冲撞佛祖。” “老四不要乱跑,我出去看看!”马度从座位上起身出了大雄宝殿,正瞧见主持引着一大群人进来。 和马度想象的不同,并非是一群头戴草环身穿草裙的皮肤黝黑的野人,而是一群身穿短袖衬衫,沙滩短裤,脚踩木屐的黄肤色的人种。 主持和尚伸手一引,对为首的老者道:“这位便是徐国公了。” 那为首的老者上前快走了几步,张五六连忙的拦在马度身前,“即便是亲戚,可身份有别,见了公爷也当守礼节。” 老者却充耳不闻歪着脖子盯着马度的面庞,泪眼汪汪的问道:“你真的是小马哥吗?” 马度惊讶的打量着对方,只觉得他颇为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激动的道:“我是,你又是谁?” 老者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是我啊!阿辉啊!爱看穿越小说的阿辉!”(全书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