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吴策》 作者:捞面馒头 内容简介: 金戈铁马入梦来,重生江东刘子兴。   董卓已亡,刘备入主徐州,袁术淮南崛起,江东刘繇、严白虎、王朗三分。   且看太史持枪驻马,曲阿横扫江东,自古南不能胜北,今日,天佑吴兴!!! 第一章 江东刘子兴 “大兄,大兄。” 在一阵呻吟之后,刘奇捂着额头,在一阵低呼中惊醒。 “我这是在哪里?”刘奇目光扫视一眼屋子,自己所躺的地方是一张架子床,床前蹲着一名梳拢着发髻的小孩儿,在他身后,有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置着精致的青铜酒器。 正对着床榻的,有着一面精致的屏风,屏风后面则是屋门,屋门两侧的墙,是镂空的木板,而镂空部位,则是用绸布来遮掩。 “大兄,你终于醒了。”眼前的孩童拂袖抹掉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地握住刘奇的手。 刘奇和他双眼一接触,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无数熟悉的场景映入脑海。 东汉兴平元年,吴郡曲阿,扬州刺史府,扬州刺史刘繇长子刘奇,字子兴。 “我竟然……是诸侯之子。”刘奇嘴里嘀咕着,嘴角一阵苦涩,扬州刺史刘繇,可谓是兴平元年后到任最短就走向下坡路的刺史了吧。 到任之前,袁术便已经把守各处要道,若非是孙策舅父吴景和其堂兄孙贲出手相助,他无法顺利抵达曲阿。 可是,前不久,袁术部将孙策攻下庐江,刘繇派遣樊能、张英驻守江边,一边,将吴景和孙贲给驱逐到历阳。 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恩将仇报,但身为长子的刘奇知道,刘繇是逼不得已。 吴景和孙贲都是孙策族亲,昔日江东猛虎孙文台战败身死,便是这两人抬棺扶陵,若是孙策继续东进南下,战前他二人必反无疑。 于是……早年便进入军中历练的刘奇,和孙贲打了一架。 孙贲被一刀劈中,摔下马去,当场昏厥,刘奇兴奋过度,从马上摔下来,后脑勺撞在了一块大石上,顿时魂飞魄散。 刘奇回神,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名不过十岁的孩童,他正是自己的二弟刘基。 史册中,刘繇三子,刘基为长,他刘奇,却是一只阴差阳错,闯入历史长河中的小蝴蝶。 不过今后,他也就只能承认这个身份了。 “二弟” “兄长可有事吩咐?”刘基显得十分知书达理,在他们这等家庭,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接受四书五经的培养,只不过,两兄弟相差六岁,刘奇进入军中历练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念私塾。 “父亲何在?” “在前线督战,昨日,左将军袁术遣麾下部将张勋、桥蕤领兵三万,渡江攻我曲阿,战事紧急,父亲派张英、樊能守江而战,且亲自登城督战。” “连续战了两日,战果如何?”刘奇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光景,现在应该是已是下午。 “战事胶着,暂时府内没有得到消息。” 刘奇翻身而起,稍微扭动一下身子,强健有力的臂膀,浑身健硕的肌肉,让他心中一喜。 “看起来,这副身体还是不错的。” “现在镇守府内的是谁?” “前些日子北来的父亲同乡好友子义将军。” 刘奇眼前一亮,“可是昔日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求援解围北海的太史子义?” “是极。”刘基微微一怔,他倒是不曾听说那位镇守府门的将军还有这等英勇战绩。 刘奇满心欢喜,这还是他重生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若说刘繇心腹大将是谁,必定是樊能、张英等人,若说名声最为响亮,实力最为出众一人,则必是太史子义。 太史慈,那可是单挑江东小霸王孙策,日后的东吴名将。 “既有战事,父亲有此同乡相助,为何不遣太史子义为将?”当即,刘奇心生疑惑。 “却是昨日府内,子将先生未曾给子义将军评说缘故。” “为何?” “不知。” “我知道了。”刘奇穿好床前的长靴,随手取了一件长衫披在身上,如今已是冬季,就算是较暖的江南,也是有些凉意。 “兄长大病初愈,怎可外出。”刘基面色一惊,立即站起身来,上前拉住刘奇。 “无妨,如今战事紧急,我身为军中战将,既已痊愈,岂能在此地浪费光阴?”刘奇笑着推开了他的手,绕开屏风,迈步出门。 “少将军”,门前守候的两名芳龄少女见到刘奇出门,各自屈身一礼。 穿过两道门庭,门前已经多出了不少驻留的甲士。 刘奇观望着这些军中将士,穿着的衣裳大多都是麻衣棉衣,外甲也十分破旧,东汉末年,这个时期的锻造水平,远远达不到他想象中的水平。 “少将军,您怎么醒了?”他最初撞到的一员戴着铁质头盔的武将,是府中帐下督薛礼,此人原为彭城相,后为陶谦逼迫,不得已投靠刘繇。 “薛将军,前方战事如何?” “半个时辰前刺史大人派人传回消息,我军已经击退袁军张勋、桥蕤所部兵马,斩杀数千,沿江追击,斩获无数。”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如此甚好。” “少将军大病初愈,我军大获全胜,当是双喜临门。”在彭城吃了一次亏后,这家伙成为了刺史府的镇守,性情也变得活络了不少。 “既然前方大胜,那我也就不必去阵前了,太史将军何在?” “城北大营。”薛礼微微一愣,随后答道。 刘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巡逻的一队甲士,“备马。” “喏” 很快,便有一匹白马牵到近前,扬州区域,少有战马,军中马匹,大多都是驽马,用以载物。 身为刺史长子,十六岁从军便被封为一营校尉的刘奇,自然拥有一匹北地购买的战马。 “驾”长街策马奔驰,他身后跟着两名披甲佩刀的甲士,看着空旷少人的街道,他的目光从两侧迅速朝后挪移的房屋门市掠过。 “这就是东汉呐。” 他在庆幸,自己穿越之前是全国马术冠军,自己学过散打,这具身体,有着练武的基础。 重生之后,也有一个雄厚的家底。 不过,如果接下来,他无法抵御东进的袁术,无法在孙策进攻曲阿之前,拥有雄厚资本的话,将再一次,和刘繇死于逃亡之中。 第二章 东莱太史慈 城北大营,长期驻扎着从附近县城汇集过来的上万将士。 太史慈此刻正坐在营前,擦拭着手上的银枪。 “前方战事紧急,我却只能在此磨枪……”太史慈不免有些悲愤,他与刘繇乃是同乡,平日里也十分钦佩这位汉室宗亲的为人,但如今被那许子将一搅合,自己却是只得到了一个门下督的官职,领兵不过五百,驻守城内,无事可做。 “嗒嗒嗒”营门外,一匹白马入营,随后,便有人上前牵马,大营里还驻留着不少兵马,在营里,却是不能骑马奔驰的。 “少将军。”附近众人都有几分恭敬,少将军刘奇,能够率众迎击被驱逐之后,怒火冲天,率军杀来的孙贲,马战中将其击败,这等勇武,便是这些军中郎儿最为钦佩之处。 虽然,刘奇麾下一部兵马折损大半,但总归是在入伍后,有所战绩。 “太史将军何在?”刘奇看了一眼凑到近前的曲长,自己那一部兵马在和孙贲一战中,折损大半,所部牙将当场阵亡,两个军侯,也只剩眼前一人。 “在后营。” “头前带路。” “喏。” 四周不断有战马嘶吼,刘奇在迈步入营后,四周陆续有人打招呼,途中,他走过自己那一部兵马所在的营帐,看着面色疲惫的将士,立即挥手示意。 “少将军” “少将军” 那一战之后,众人忙着抢救刘奇,忘了趁胜追击,否则,战果应该还能扩大。 “好生歇息,今日,刺史大人在江边大破袁军,那袁公路气量狭小,他日再来之时,当时你我并肩作战,再破敌军之日。” “我等必誓死追随少将军。”亲眼目睹刘奇上前一一嘘寒问暖伤员,这些将士双眼通红,粗着嗓子吼道。 “刘三” “在”,身后的曲长立即迈步上前。 “吩咐后营准备为将士们准备酒食,就说是我吩咐的,他们此番是战场杀敌,得胜而归,应当奖赏。” 刘三面色泛苦,前方正在大战,这一次数万人混战在一起,不知死伤多少,倘若自家这位少将军在此设宴款待部曲,只怕前方归来的将士,有所不满。 不过,他可犯不着为了此事而惹恼了眼前这位刺史长子,只能点头称“喏”。 “外面何事喧哗?”后营的太史慈,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双眉微皱后,朝着门外喝道。 “回禀将军,前面将士汇报,是少将军伤愈归来探营,下令奖赏前些日击破孙贲所部将士酒食。” 太史慈面色如常,刘奇击破孙贲所部之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孙贲、吴景,皆是酒囊饭袋之辈而已,这等不足一提的战功,他且不放在心上。 “太史将军,少将军前来拜访。”很快,他又得到亲兵汇报。 “请” 太史慈放好手上银枪,站起身来,随手整理几下衣裳,便看到一名身长七尺有余的俊秀男儿迈步入内。 “哈哈……太史将军,你渡江北来,正逢我卧榻养病之时,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太史慈微微一愣,便迅速反应过来,大手一拂,“少将军英勇过人,阵挑孙贲,子义岂敢怪罪,少将军伤病痊愈,此等大喜,当由子义前往拜会才是,倒是劳烦少将军前来,真是折煞子义,少将军还请请上座。” 刘奇推让一番,拗不过太史慈,只能坐在首位,太史慈挑了左下的矮桌后落座。 也就在这时,刘奇才有时间认真大量这一位美须美髯,身形健硕,眉目之间,有虎狼之威的大将。 “少将军,此来,可有要事?”太史慈眼珠一转,端详着刘奇神色,便猜到了几分。 刘奇正待开口,便有将士送来酒食,呈到案前。 “却有小事,只是……不提也罢。”刘奇面上故作为难,想要笼络大将,他必须学刘皇叔一样,扮演奥斯卡影帝。 “来,太史将军,你渡江北来,投靠我父,为同乡之情,端得是忠义豪情之辈,来,我敬你一碗。”刘奇端着陶碗,看了一眼眼前的低度酒,一口饮尽,喉咙胸腹间略有火辣触感,他长出一口气,脸上却是显得很畅快。 “请。”太史慈一脸狐疑,却也一口干尽碗中酒水,当他将碗放下之后,却又听到这位少将军长叹了一口气。 “前些日我一时马前失手,未能擒杀那孙贲,虽然得胜,麾下一部儿郎却也损失大半,如今收揽之后,只剩三四百人,不足一部兵马。” 太史慈闭嘴不言,静待着刘奇的下文。 “我从军时,我父提拔我为军中校尉,麾下兵马却一直未曾满编,今曲阿西有袁术,南有严白虎、王朗之辈,我欲挑选军中精壮,训练成军,早日拥有一战之力,不知,太史将军可愿助我?”一口气说完,刘奇双目有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史慈,在他看来,现在掌兵五百,官拜门下督的太史慈,应该不会拒绝统兵上千的机会。 “少将军可有刺史大人将令?”太史慈面色平静地为自己倒上一碗酒水,抬头看了一眼刘奇道。 刘奇眼中有些失望,果然,日后作为东吴名将的太史慈,不是这么轻易能够招揽到麾下的。 即便他现在看起来郁郁不得志,但也不是千人牙将之位可以打动的。 “我若能拿到父亲大人将令,不知太史将军,可愿助我?”不过,刘奇仍然没有放弃,太史慈,是他便宜父亲刘繇麾下能力最强,武力最高的一员大将,他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史书记载,刘繇也正是因为前期犹豫怕许子将耻笑,没有重用太史慈,以至于很快便兵败逃亡,随后后期太史慈护他收复城池,苟延残喘,但最终,还是死于叛逆之手。 “将令,不可违。”太史慈笑着答道。 “好,那今日之约,太史将军可莫要忘了。”刘奇放下酒碗,立即迈步出门,很快便消失在太史慈的视野之中。 “将军为何不投身少将军帐下,少将军年轻有为,军中也有名望,又是刺史嫡长子,他日,必定是扬州之主……”营外走进一员亲卫,这是随太史慈南下的一员旧将。 “且观后效。”太史慈抬手将酒碗送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第三章 刘繇帐下 夜里,扬州刺史刘繇率领众将回府,在府内设宴款待麾下文武。 “奇儿,且上座。”眼见大病初愈的刘奇,他心情舒爽,拉着他,自己坐在主位,将其按在了左下的位置。 在他下方,依次列坐,文有追随刘繇渡江北来的孙邵、是仪,以及以月旦评闻名于世的名士许邵。 右侧则是一众战将,刘繇心腹张英、樊能,笮融、于麋、陈横、薛礼,太史慈不在。 “今日得胜,全赖列位将军之功,繇敬诸位将军一杯。”刘繇率先起身。 “谢主公。”众将齐齐起身,恭敬地双手拖着酒杯,一饮而尽。 “其二,且谢几位先生运筹帷幄,妙计连珠。”刘繇再敬左边三位谋士。 “谢主公。”三人也是笑着站起身来。 “哈哈,畅快。”连饮两杯,刘繇已经满脸通红,他大手一挥,“传令,取酒百坛,赐予军中将士。” “喏。” “诸位且开怀畅饮,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多谢主公。” 宴会,篝火,热闹,喧哗。 谋士们略显矜持,刘繇麾下三位谋士,许邵,字子将,南下不过为躲避战乱,以他名士的身份,任意投靠一位诸侯,都可得到重用。 是仪,字子羽,官至东吴尚书仆射,都亭侯,死前要求节葬。为躲避战乱主动追随刘繇南下入江东,为人刚正不阿,值得信任,如今是曲阿令。 最后一人孙邵,字长绪,目前是刘繇的谋主,早年是北海太守孔融的功曹,追随刘繇南下之后,擢其为扬州别驾,坐在左下首第一位。 右边几员战将,一字排开,张英、樊能都是刘繇旧部,久经战阵,实力不俗。 笮融、薛礼,可文可武,早年都在徐州混迹,两人交好。 至于陈横、于麋,皆是军中偏将。 刘奇一一打量着众人,他在穿越之前,正好在研究东汉末年江东史册,根据记载,刘繇麾下这几人,能信任的占大多数,但能力和职位相符的,很少。 谋士之中,是仪刺史之才,孙邵国之干才,许邵,不足为信。 武将,除了太史子义,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更何况,其中有一个反骨仔。 少歇,众人尽皆面红耳赤,行酒正酣。 刘繇突然回眸看了一眼低头思忖的刘奇,“今日大胜,为父不胜酒力,奇儿,你且替为父敬诸文武一杯。” “喏。”刘奇起身,双手恭敬地端着酒杯,“今日拒敌,幸得诸位相助吾父,大败贼众,奇先干为敬。” 当他仰头面不红气不喘地一口饮尽后,将酒杯倒扣示意。 “好。” “少将军好酒量。” 下面传来一阵喝彩声,刘奇回眸,却是这些个粗着嗓门的武将。 刘奇落座,随后,刘繇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几位谋士。 “诸位先生,今日虽胜,但袁公路已连取豫州汝南、沛国、陈国,扬州大半,现命麾下纪灵、乐就等将率军十万,攻打徐州,连破城池十余座,已取徐州广陵郡,目前和刘备相持于淮阴,若非他主力不在,我等今日,定难于取胜。”刘繇在接到朝廷任命后,便一直忌惮袁术的势力,现在袁术隐隐有成为天下第一诸侯的趋势,他的势力位居旁侧,就如同酣睡在卧虎一侧,袁术稍有动作,必定会颤颤兢兢。 “袁公路,小人尔,公乃天子所授,扬州刺史,振武将军,扬州之主,袁术窃土谋国,乃乱臣之心,主公只须联络吴郡、会稽官吏豪族,聚扬州勇武之士,必可大破袁公路。”笮融一手抚须,一脸自信满满地开口答道。 “子川先生所言甚是。”坐在他左侧的薛礼认真颔首,显然是比较赞同笮融所言。 刘繇面色平静,目光却落向左侧数人。 “倘若扬州尚在主公手中,笮将军当为上策。”是仪面色肃然,脸上全无表情。 “哼,那某家倒要听听子羽先生高见。”笮融乃是豪族出身,常因见钱眼开,杀人掠宝而走,性情残暴,气量狭小,哪里听得这话。 是仪轻蔑地看了一眼笮融,“当南下收复吴中诸县,击破逆贼严白虎所部,收复吴郡,练以精兵自图。” “哼,子羽先生所言差矣,今袁公路麾下张勋、桥蕤率军两万,驻守江岸,我军倘若擅自南下,必为袁军所趁,到时丢了曲阿基业,怕是悔之晚矣。”笮融立即便寻到了其中的缺陷,出言讥讽。 “且如今吴郡太守陈瑀掌吴县、钱塘、富春之兵,所部兵马数千,又连白虎、石城二山盘踞的严白虎所部,兵有上万之众,若是我军不倾巢而出,怕是难以取胜,若是倾巢而出……” 薛礼看了一眼是仪,“曲阿基业,将朝不保夕,沦入袁公路之手。” “如此,安于求守,怕不是我军良策。”是仪淡然答道。 “子将先生,可有良策?”刘繇思忖片刻,目光落向一直轻摇羽扇的许邵。 “在下愚钝,暂无良策。”许邵一脸苦笑,露出一副绞尽脑汁也寻求无果的模样。 “哎”,刘繇叹了口气,“吾乃汉室宗亲,今圣上尚在敌手,吾不能保境安民,以图大汉中兴良机,尚且被袁公路此贼所困,当真苦矣。” 堂下,一众文武尽皆沉默,此时谁敢出言,便会主动揽下退袁兵,伐严、陈之流的事宜,他们如何敢开口。 “区区陈瑀,不过吴郡太守而已,也敢忤逆父亲,如此奸臣贼子,便是拥兵数千,也不足挂齿。”正在此时,一声轻笑将场中众人惊醒。 齐刷刷地十几道目光同时落到上座左侧的刘奇身上。 刘繇神情错愕,眼中似有惊喜,“奇儿,可有良策?” 刘奇面对一众文武,脸上淡定自若,“父亲予我一营兵马,儿必当攻破吴县,擒拿陈瑀,再取那严白虎项上首级,献给父亲。” “对岸袁军未去,一营兵马,不可轻易调动。”刘繇眼中掠过几分失望之色,他虽然号称麾下有三万部曲,但实际上,经过几次大战,除却驻守诸县,此刻镇守江岸的兵马,不过两万之众,尚能和对岸袁军持平而已。 哪里还有余力,南下讨贼。 第四章 子义,你归我了 “既然如此,父亲可否让我自行征兵?”刘奇目光灼灼地看向刘繇说道。 “前些日你率军与那孙贲一战,所部兵马折损大半,如今所余不过四百,便是征兵,我吴中诸县,又能让我儿揽得多少兵马?而且,征召所部,全是新军,你如何与那久经战阵的郡兵、悍匪为敌?”刘繇摇头,他早年便举孝廉,在北地素有名望,也不是糊涂之辈。 “自古征战得胜者,兵不在多少,陈瑀、严白虎不过无能之辈,若是父亲能遣一员大将入我军中,他日必定得胜。” 刘繇微微一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似乎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六年的嫡长子,下意识地开口询问,“你要何人?” “父亲同乡,东莱太史慈。” “子义?”刘繇微微一惊,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堂下闭目养神的许邵,“你要那太史子义何用?” “昔日北海为黄巾贼众所围,便是此人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求得援军,如此武艺,父亲若是不用,何不交给孩儿。” 刘繇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喜在众多部众面前,被自家长子步步紧逼。 而且,他也在权衡得失,许邵没有为小有声名的同乡太史慈批命,让他有些惋惜,他十分看重许邵,很在意他的想法,所以,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接见太史慈,也正是因为怕得罪了眼前这尊大佛。 “太史慈虽勇,麾下将兵与你合并一处,也不过千,不许。”刘繇也害怕自己这名已经有所战功的长子因鲁莽而夭折,当即一咬牙,开口拒绝。 “主公,何不让少将军说下去。”也正在此时,堂下坐着的孙邵突然开口道。 刘繇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孙邵,他心知孙长绪此人的能力,当即点头,轻咳一声,“奇儿,你若为将,率军征讨陈瑀、严白虎,该如何进军?” 刘奇眼中一喜,“陈瑀势弱,却联合严白虎,倘若我贸然进军,大张旗鼓,被为其觉察,只击陈瑀,我可取胜,若击二者,非父亲麾下数万精兵强将不可。” “少将军之意,偷袭?”孙邵笑着接过话道。 “是极。” “奇袭之策,或可赚得一两城,可那陈瑀治下,尚有诸县,县城所守兵马不过数百,但吴县,却有三五千之众。”孙邵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倘若陈瑀诱你深入,再派一军截你后路,你该如何是好?” “我父渡江北来,保境安民,素有仁义善举,又是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他陈瑀倘若举兵反抗,便是有违大义,我麾下部众乃仁义之师,且太史子义,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陈瑀,安能不胜?” 话音落地有声,堂内众多文武,同时陷入沉默。 刘繇的目光在空中和孙邵交汇一处,后者笑着微微颔首,“既然少将军有此雄心,姑且一试。” “长绪先生……”刘繇忍不住惊呼出口,让一个十六岁初入行伍不过大半年的小子,领军南下破贼,简直荒谬。 “主公,我等今日之战,俘虏袁军五六百人,营中伤兵亦有七百余人,不若,全部归入少将军帐下。”孙邵起身走到堂中,双手一辑,低头朝着刘繇说道。 “再加太史子义所部和奇儿本部兵马,竟有两部兵马?”刘繇眼前一亮,随后目光迟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奇。 刘奇当即不再犹豫,起身走到堂中,站到孙邵身侧,“孩儿心意已决,我吴中之地,倘若不图强求存,他日袁公路击败刘玄德之时,便是我等身死之日。” “甘罗十二岁拜相,大司马十七岁封侯,孩儿愿立下军令状,此番不胜不归。” 刘繇长叹一口气,年纪后宅的老妻,深深地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有成年人之高的刘奇,“奇儿,为父对你寄予厚望,却不想你这般冒险……” “父亲莫非当真想偏安一隅,受那袁公路日夜威胁不成?” “放肆”,刘繇猛地一拍身前长案,“噌”的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刘奇的鼻尖,“你……如此微末的激将法,当真是……” “主公息怒”,眼见刘繇动怒,堂下文武齐齐来到场中,纷纷下拜。 “哼”,刘繇猛地一甩袖子,转身走进内堂,留下一众文武面面相觑。 “少将军,起身吧。”孙邵上前,将刘奇扶起身来。 “可惜了,此番,多谢先生出言相助。”刘奇退后半步,朝着孙邵双手一辑。 “主公,却是已经答应了。”孙邵笑着看了一眼刘奇,含笑转身,招呼着同僚,迈步出门。 刘奇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内堂的方向,一时间,竟是没有挪动脚步。 当他反应过来,脸上涌出狂喜之色,“父亲,他竟然答应了。” 夜里,太史慈已经褪下身上战甲,迈步走向床榻。 “报,将军,帐外少将军来访。” “少将军?”太史慈微微皱眉,他虽然之前拒绝了刘奇,但心中不免也高看了一眼这个有拼劲儿少主,但深夜还来纠缠,却让他隐隐有些疑惑。 “请。”太史慈只得是披上一件外衫,迈步走到案前等候。 不多时,刘奇迈步入内,他满脸带笑,直接落座到案前。 “少将军。”太史慈双手一辑,做足了礼仪。 却见刘奇自顾自地拎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满上一碗,放到嘴边,一口饮尽。 太史慈嘴角微微抽搐,却没有出声打扰。 刘奇放下陶碗,拂袖一抹嘴角,抬头看向太史慈,“子义将军,今我得刺史大人将令,领将兵数千,南下征讨逆臣陈瑀,平定吴中严白虎所部,不知,你可愿为我帐下先锋。” 太史慈微微一愣,随后,他便看到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对了,忘了告诉将军,今日堂中议事,刺史大人已经将子义将军所部兵马,划归我帐下,今后,将军必须听我调度。” “喏。”太史慈下意识地双手一辑,不疑有他。 刘奇见他脸上没有息怒,当即起身,拂袖转身出帐。 “子义将军,明日大营点卯,请早。” “喏。”太史慈满脸复杂地看着离开的这家伙,这般自来熟的姿态,这小子已经是在自己面前摆了第二次。 第五章 点卯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刘奇便带着两名亲卫策马来到营中校场。 “快走” “站直了” “快点儿” 黑压压的大队袁军俘虏,被带到了场中,前后皆有甲士看守,此刻,场中已经汇聚了两千余名将士。 “少将军。”早已是披挂整齐的太史慈手持银枪站在阵列最前方,他白甲银枪,威风凛凛。 刘奇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迈步登台,身后两名亲卫左右站开,台下背对着他,站着一排守卫,却是为了防范场中那些袁军俘虏。 “诸位,能告诉我,这里是何地吗?”刘奇扫视一眼全场,居高临下,眼前齐刷刷站着披甲持兵的两千余人,这等场面,在后世几乎是少见的。 “曲阿。”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开口。 声音不大,但刘奇还是听仔细了。 “你,是哪里人士?”刘奇指中了前排列队的一名军侯,他也是太史慈麾下的一员。 “曲阿。” “你呢。”刘奇又指向了人群中袁军俘虏的一人。 他愣了愣,下意识答道:“九江下蔡人。” “你呢。”刘奇指向了他身旁的那名灰头土脸的俘虏。 “回禀大人,我是庐江舒县人。” 随后,刘奇陆续又指了几人,得到的回答莫过于扬州六郡。 袁术虽然居于淮南,但他南下征战,所聚之兵,大多都是从那些当地郡县招募,他麾下常年征战的精兵强将,时刻都跟在身侧,此番,却是大多都在淮阴和刘备作战。 “你们都是扬州人士,你们脚下的土地,也是扬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尔等是扬州人士,那么,你们认为,应该忠诚何人?” 人群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主公?刺史?已经升任左将军的袁术?还是眼前的这位少将军? “我等皆是大汉子民,自当效命于当今天子。”突然开口回答的,却是之前刘奇点到的那名军侯。 “你是何人?” “卑下曲阿。”精壮汉子抬头答道。 “说得好。”刘奇微微一愣,随后大声喝道。 “吾等皆是大汉子民,吾等脚下,皆是大汉之土,尔等乃大汉将士,城中官吏,自当是大汉官吏。” 说完,他指着北边的方向,“然而,北有逆贼袁术,不尊王命,擅自引兵作乱,侵占扬州、徐州、豫州等地,此乃乱臣贼子,天下汉民共诛之。” “吾父乃汉室宗亲,天子亲封扬州刺史,理当固守扬州之土,今日吾奉命召集尔等,便是为了南下讨贼。” “吴郡太守陈瑀,不尊将令,逆贼袁公路进犯,却暗自屯兵为祸地方,巨寇严白虎,乃吴郡祸根,吾父南下之后,到处听闻,吴中苦此二人旧矣。” “今……” 刘奇的一番话,无疑是给这些家伙灌汤,原本刘繇麾下兵将,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至于那些被俘的袁兵,大约也是听出刘奇想要收编他们的意思,这也就足够了。 “子义将军,今我麾下有此两千余众,分作两部兵马,一部归你统领,一部归我如何?” “末将领命。”太史慈抬手一辑,立即领命走向场中,选了自己的一千兵马。 “少将军,营中军司马来了。”正在此时,一名亲卫突然走到刘奇身前。 “军司马?他有何事?”刘奇微微皱眉,一回头,便看到两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已经走到近前。 “侯勇,吕岱,拜见少将军。” 刘奇双眼一眯,“吕岱?可是广陵海陵人吕定公?” “正是。”吕岱满脸惊异,自己和少将军不过初次相见,他为何一言就直接道出自己的出身故土? “现为何职?” “县丞佐官。” “区区文房,有何前途,定公不若入我军中。”刘奇双眼灼灼,他和吕岱一对眼,便发现了对方的脸上的错愕和呆滞。 他下意识反应过来,立即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我在吴中求学之时,听闻过定公少时英明,早年,定公亦是广陵县吏,文武双全,多有谋略,担任佐官,岂不屈才。” 吕岱脸上狐疑之色稍减,不过脸色仍是有些犹豫。 “军司马,你且前去刺史府,禀报我父,今后,定公便归入我麾下,为军侯。” “是。” “对了,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侯勇苦笑一声,“却是为少将军所部兵马出征的粮草调度,军械准备。” “我军此去乃是奇袭,轻装疾行,攻城器械不必携带过多,我会留下一曲兵马,配合民夫押送粮草和军械。” “是。” “对了,这批俘虏皆是轻伤,可父亲调度过来这批伤兵,竟然全是轻伤,此番大战,莫非就没有重伤之人吗?” “此事,全由长绪先生调度。”侯勇坦然答道。 “原来如此。”刘奇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果然,便宜老爹麾下,还是只有他最后见地。 侯勇带着命令离去,吕岱却是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帐下老卒,约有四百兵将,如今全部交到你手。” “定公,此番大战在即,我部兵马,即日就会南下,你可有信心为我斩将夺旗?” “敢不效死命尔。”吕岱看着正在训斥那数百降卒的数百老卒,这时才意会到,身边这位少将军对自己的重视。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少将军哪里来的信心,能够放心自己,让自己担任军侯,引领数百老卒为其征战,但吕岱在官场多年,也曾听过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的确,他吕定公不应该一辈子担当县吏,做那提笔写案的文书,堂堂八尺男儿,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 刘奇堂堂扬州刺史长子,入伍不过半年,便立下战功的汉室宗亲,竟然如此看重自己。 他,有什么害怕的呢。 吕岱,也有豪情壮志,他今年三十有三,一直以来,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今后,我必誓死报效之。”他走到这群悍卒身前,在面对他们之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台上的那道身影,心中坚定不移。 至于身后的这些刺儿头,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六章 奇袭无锡 三日后,两千一百六十三名将士已经全部登记造册完毕。 此时的大汉军制多为“二五”制。 五人为伍,设伍长;二伍为什,设什长,五什为队,设队率。 屯辖二队,设都伯;曲辖五屯,设军侯。 部辖两曲,共计千人,设牙将,也称千人督。 现刘奇麾下,太史慈领牙将,独领一部兵马,军侯两人,曲阿和刘三。 另外一千余人,分为前后两曲,伤兵老卒整编一曲,归刘奇亲率,而俘虏整编一曲,则由军侯吕岱统领。 “准备出发。”在下达了行军将令后,刘奇抬脚来到了马厩,此次行军,太史慈是先锋,他只是负责居中策应。 “少将军,且慢行。”也就在他调度好粮草军械之后,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近前。 “刘伯,何事如此匆忙?”来人是府中管事刘伯。 “少将军,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书信。” “哦?”刘奇微微一惊,刘繇可是渡江北来之人,在这吴中诸县,可没有多少亲眷,便是交好的豪族世家,也是极少,此时会有何人送信前来? 当他看了一眼上面的简笔,面色微惊,“步子山?” “年前少将军弱冠之时,老爷便吩咐为少将军定下姻亲,步氏一族,亦是淮阴士族,这步子山,便是为躲避战乱,南下的步氏一族族人,也是未来少夫人的堂兄。” “堂兄?”刘奇微微一惊,步子山这人,竟是自己的大舅哥? “出发。”眼见兵马全部汇聚,刘奇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信件捏在手上,朝着刘伯摆了摆手,“刘伯,你先回去吧。” “老奴祝少将军凯旋而归!”刘伯当即俯身下跪。 刘奇双眼一热,看着老者的身影,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马蹄踏泥,转眼间,便走出了营寨。 “子兴吾弟。”步子山在信中,第一句话便是以兄弟相称。 “吾现任海盐县吏,听闻汝将率军南下,吾当在海盐扫榻相迎……” 后面的话一句话归纳就是,你率领兵马抵达海盐县城,我为你打开城门,让你顺利夺下海盐。 至于区区一名小吏,何来这等能力,这就不是刘奇需要考虑的了。 江东世家,互有姻亲,他们看中门第,也看中潜力。 步子山这样的英才,既然开口许诺,那便绝对不会出错。 淮阴步氏虽然暂时没落,但几十名家奴也是拿得出来的。 待到晌午,队伍已经走出数十里地,四周一片旷野,时而途中有桥梁和河流。 “报,少将军,前军子义将军已抵达毗陵。” “毗陵城中兵马已归我军辖制,有多少人?” “先前曲阿之战,已抽调大部县兵,毗陵守军不足三百人。” 刘奇微微皱眉,“传令全军,加速行进,今夜必须在毗陵宿营。” “喏。” 一个时辰后,刘奇带着中军抵达毗陵。 “少将军,这位是城中军侯严季。”刘奇落座府堂前,县令便引领着一行三员小校走到近前。 “卑下拜见少将军。”三人同时单膝下跪。 “城内尚有多少兵马?” “共计三百二十一人,但其中大半老弱,青壮不足百人。”严季认真答道。 刘奇微微皱眉,“那便将这百人都伯叫上来。” “朱桓,还不速速上前,拜见少将军。”严季猛地转身,看向左后一员小将。 “卑下毗陵守军都伯朱桓,拜见少将军。”朱桓迈步上前,行礼之后,抬起头来,略显青涩的脸,看得刘奇微微一愣,“你,今年虚岁几何?” “十八。” 严季看到刘奇眼中的惊讶和喜色,立即迈步上前,“少将军,朱桓本是吴郡吴县人,年前入伍,素有勇武谋略,可追随少将军前往吴郡征讨叛逆。” “好,点齐兵马,即刻随我出发。”刘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迈步走到堂前,看了一眼天色,“我出发时,比子义将军刻意晚了两个时辰,算算时间,夜幕降临之时,子义将军那边,也可以开始了。” 夜幕降临,无锡城外的太湖湖面上,就像是沐浴了一层雪白的银辉。 微风起,波光粼粼的水波配合着湖边摇曳着腰肢的水草,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太史慈身上的银甲已经裹上了一层污泥,他猛地挥手,身后五百老卒纷纷蹲下。 “城墙上常有百余人守卫,来回巡逻的军士不多,但城门前有火把,我们只能靠近五十步。”太史慈观望着城墙上的火光,回头看着身后马衔嚼,人衔草的一众下属。 “上。” 一行五百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城墙,无锡,位于湖边,有水门,但那里把守严密,无法靠近。 城内约有千余兵马驻守,但只要攻破城门,太史慈就有把握一夜将此城夺下。 “什么人?”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到百步外时,队伍里,仍然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城墙上,立即便有人警觉。 “暴露了,立即强攻。”太史慈双眉微皱,随手取下挂在肩上的长弓,对准那亮起火光的几盏灯笼张弓搭箭。 “咻咻咻”三箭连珠,城门头顶的三盏灯笼几乎同时熄灭。 “上。”带钩的抛绳,在江边的城池,几乎随地可寻,五百人先锋,几乎人人腰间都缠着一捆绳索。 “敌袭” “敌袭” 城头上,守军的反应也是极快,陆续有火把抛下,将城墙前的一片区域照亮。 他们一眼便看清了城下密密麻麻的黑影,吃惊之余,便敲响了城头的铜锣。 很快,密集的人影从城墙各处赶来,一时三刻,援军便会抵达城头。 “反应很快嘛。”太史慈将长枪叼着嘴里,随后抛绳,在铁钩勾住城墙垛口之后,稍微用力拉扯几下,整个人便借力踩着城墙,迅速攀登而上。 县城的城墙不高,吴郡诸县,也就吴县的县城稍微壮观,这无锡县城的城墙,仅有几丈高,太史慈稍微借力,几步也就登上了城头。 “唰唰唰”他双手握紧长枪,手腕翻转间,一朵朵枪花翻飞,一道道人影,被他刺中喉咙、胸膛,栽倒在他的身前,不多时,他便在城头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源源不断的士卒从他打开的缺口攀登上城墙,在汇聚了百余人之后,太史慈顺利地夺取了城门。 第七章 克下县 “嗒嗒嗒”正在此时,漆黑的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闻风而至的城中守军。 “报,将军,城中守军已至,约有八百余众。” 太史慈刚下令打开城门,看到远处的火光已至,根据马蹄声分析,敌军转眼间便可杀到近前。 “尔等立即结阵,随我破敌。”太史慈拉过战马缰绳,翻身上马,右手持枪。 “喏。” 城门附近还有守军残部,短时间之内,在他身后集结的将士不过百余人,而长街上,光是为首的骑兵便不止百人。 后面还有大队的步卒,那森然的长枪已经在火光下发出寒光,太史慈甚至可以看到二十步外,那些骑兵脸上的狞笑。 “吾乃东莱太史慈,何人敢上前一战?”他猛地举起手中长枪,驻马长喝一声,声音雄浑,伴随着气浪,回荡在长街之上。 身后稍微骚乱的将士纷纷看向眼前的将军,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崇敬之色。 自古行伍之人,谁不想驻马持枪,斩将夺旗。 以一百敌八百,敢长街结阵,主动出击者,勇夫也。 “太史小儿休要张狂,且看我无锡镇将孙强前来擒你。”那为首一骑,手持双锤,双手舞空,双锤在空中发出一道道啸声。 “驾”,太史慈冷面傲然,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白马长嘶一声,后蹄一蹬,来势迅猛,竟然眨眼间,便来到孙强眼前。 “死”,太史慈双手如电,随后枪出如龙,出枪收枪不过一瞬,两人双马,擦肩而过之际,他已经收回长枪,闯入孙强身后的骑兵军阵之中。 “嘭嘭嘭”他座下战马很快,每一息突进,身后都会有数人倒下,但凡他长枪能够够到的地方,就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在他杀进黑暗中后,那为首一骑,战马背上的孙强,才捂着脖子倒地不起。 “贼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伴随着一声声暗自鼓舞的呐喊声,结好军阵的百余人一同跟随太史慈杀出,孙强的尸体,不知道被谁一刀取了首级挂在枪头,举在空中示威,无头的尸身,更是被冲击的士卒不知道踩了多少脚。 一个冲锋,太史慈浑身衣甲再也找不到一丝雪白,他的脸上也被鲜血染红,当他勒马转身,准备再次冲锋之际,身后长街,早已是人仰马翻。 “杀啊”城门所在,援军也已经赶到,那里有着一名同样持枪的小将,正是军侯曲阿。 “刺史大人有令,陈瑀结党营私,包藏祸心,吾等乃奉命缴贼,尔等立即放下兵刃,降者不杀。”太史慈眼见局势已经一边倒,也放弃了继续冲杀的想法,这一夜,有这么一次全力痛快地冲杀也就够了,他如果再重返战场,一次冲锋,枪下便会再添数十条性命。 现在敌军已经胆怯,完全没有必要再添杀戮。 半个时辰之后,降卒已经将手中兵刃依次放到长街一角,两侧的街边,都站着手持火把的刘军士卒,太史慈所部兵马,已经全部入城,此刻,县衙和城中大营、仓库,各处街道和城门,都已经落入刘军手中。 “将军,今夜夜袭,大获全胜,我等当趁胜追击。”曲阿迈步走到太史慈身前,“即刻换上守军衣甲,诈开吴县城门,我军可连下两城。” “不可。”太史慈微微摇头,“那陈瑀出身豪门世族,不是无能之辈,且我军此番兵力不足,不过是夜袭得手罢了,另一面的城门,还有水门,都有逃卒官吏逃走,消息,已经走漏,再去赚城,只是枉送兵卒而已。” “那我等就在此等候少将军不成?”曲阿面色错愕,不趁胜追击,在他看来,这可不是太史慈的作风。 太史慈略微思忖,“去娄县。” “喏。”曲阿面色一喜,吴郡诸县,唯有娄县和吴县是上县,而且,吴县和娄县隔湖相望,互为犄角,无锡败逃的士卒,大多会去较近的吴县,消息,一时半会儿,也就传不到娄县。 此番无锡一战,太史慈所部缴获不少战马,虽然大多都是驽马,但短途行进,已经够用。 “吾率两百人先行进军,曲阿,你且看守降卒,把守城池,在此等候少将军中军。” “喏。”曲阿眼中有些失落,他原本是想请为先锋的,可谁让他麾下这些士卒,大多都不善骑马。 “嗒嗒嗒”,夜幕里,太史慈再次带着队伍强行军,曲阿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 “立即传讯给少将军,我军已顺利攻下无锡。” “喏。” 一个时辰之后,刘奇带着小队骑兵进入无锡。 “卑下拜见少将军。”曲阿浑身浴血地走到近前,恭敬一礼。 “太史将军已经率军前往娄县,此地继续交由你镇守。”刘奇没有下马,而是挥动马鞭,带着身后百人骑兵小队,迅速冲过长街,从另一侧的城门出城,径直前往娄县。 “军侯,少将军所部骑兵不过百人,我等是否应该追上去,此去娄县,山贼和劫匪倒是不少,万一有个闪失……”一旁守着城门的什长忍不住开口道。 “无妨,等少将军抵达娄县,估摸着,太史将军已经取下娄县了。”曲阿笑着摇头,他虽然是曲阿人,追随太史慈不久,但他深知自家那位将军的武艺,整个吴郡,乃至整个江东,没有任何一员武将能够在单骑拼杀中挡住他。 说完,他扫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俘虏县吏,“怎么样,我营中伤亡可有点出?” “回禀军侯,此番军侯所部兵马阵亡七十二人,重伤三十八人,轻伤过百。” “俘虏共计六百二十五人,大多轻伤,重伤十余人,已经送往城中抢救。” 曲阿看了一眼自己营中的文书,“他所言可有误差?” “回禀军侯,一字不差。” “很好,周幼安,你这县丞的本事不差,他日我定会向少将军引荐。” “多谢军侯。”周宾双手一辑,一番大礼,他为官多年,才混到县丞之位,如今,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可以上进的曙光。 第八章 三箭定娄县 寒夜,太史慈带着征战了一夜的轻骑在下半夜,抵达了娄县城外的一片树林中。 “这里距离娄县还有五里地,再往前,就会被哨骑察觉了。”太史慈从怀里一套,在甲胄的内层掏出一个锦囊。 “娄县守军有三千,强攻我军没有胜算,三百骑诈城,便是能够诈开城门,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掌控全城。” 太史慈扫视一眼身后一众底层武官,“所以,我准备天亮之后,再行叫阵。”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将军这是准备阵前连斩几将,震慑城内军心。” 太史慈赞赏地看了一眼开口的这名亲卫什长,“说得不错,不过,这些,都是少将军的定计。” 他当着围坐在附近的数百名骑兵举起手上的锦囊,“在出征之前,少将军便给本将一个锦囊。” “少将军有何吩咐?”坐在他身侧的军侯面色急切地问道。 太史慈指了指南方,“我军需迅速穿插,攻下娄县之后,汇合海盐守军,把守由拳,抵御严白虎。” “至于吴县陈瑀,则交给少将军所部兵马应对。” “可是,吴县驻军至少五千,少将军便是整合无锡兵马,所部也不过两千余众,如何抵挡吴县?” 太史慈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若是本将所料不错,少将军此刻,已经率军出城。” “深夜行军?” “不仅要深夜行军,还要做出一副围攻吴县的阵势。” “这不是虚张声势吗?少将军麾下兵马,如何强攻吴县?便是围城兵力也略显不足吧。” “只要,吓得那陈瑀不敢出城便足够了。” “不过,天亮之后,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多。” 太史慈站起身来,他明白,一旦天亮,陈瑀便可以看清城外虚实,一旦发现刘奇麾下并不多,会主动出击,或者驰援娄县,自己也只有这么一点儿时间。 “后面的大队步卒,已经朝着这里跟进,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尔等且随本将前去杀杀娄县守军的锐气。” “喏。” 天色,很快就亮开。 当娄县的守卒揉着眼眶,眯着眼,将身子趴在城墙垛口,伸手去取城门上悬挂的油灯之时,这才发现,城外的空地上,竟然已有一队百人骑兵朝着这里行进。 “不好,敌袭。”随着他一声大吼,很快,城墙上便响起了铜锣警钟。 “嗒嗒嗒”大队披甲持戈的军士快步来到城墙之上,娄县县令仓促赶来,就连一身衣衫都还没有整理整齐。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兵马进犯?” “可是山越?” 吴中多有山越作乱,也有沿海水贼,所以,常年以来,沿海诸县,都是风声鹤唳。 “城上的听着”,也就在这个时候,城外传来了一声大喝。 城墙上的军士聚拢到县令附近,举盾将其护住,两侧密布着上百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箭雨齐发。 “吾乃扬州刺史大人麾下大将太史慈,此番前来征召尔等前往曲阿抵御逆贼袁术,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太史慈?”县令双眉微皱,扫视一眼身后众多兵将,“尔等可有听过此人声名?” “此人身材魁梧,俊朗有形,但所部骑兵不过百人,想来,不过是那刘繇老儿麾下一员小校而已,也敢再次猖狂,县令大人,我愿率军出城,将其拿下。” “好,陈校尉有此雄心,甚好。”县令当即面色一喜,半个身子探出垛口,一手指着城下来将,“前日太守陈瑀传讯,曲阿已被袁公路攻破,刺史刘繇和长子刘奇尽数战死,城下来将,如何证明身份?” 太史慈冷笑一声,“巧舌如簧,怕不是他陈瑀早有二心,想要弃汉从贼。” “来将猖狂,陈冲,我与你五百兵马,出城将其斩杀。” “喏。”正式得令之后,陈冲带着喜悦,一手倒提巨斧,快步来到城门下方,身后早有准备的数十骑和五百精兵。 “咔咔咔咔”当城门的吊桥放下,他已经是按耐不住自己座下的战马,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快步奔驰,径直朝着太史慈射来。 “吾乃娄县校尉陈冲……” “哧”他只见眼前一花,那远在数十步外的银甲战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近前,他只觉得一股巨力席卷心窝,整个人惨叫一声,手中巨斧脱手落地,眼前一黑,随后身体从马背一侧跌落,整个人天旋地转,落地之时,他嘴里已经咳出血来,视野一片模糊,意识渐渐地脱离了身体。 一枪秒杀! “无名之辈,也敢阵前挑衅?”太史慈轻笑一声,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右手持枪,枪尖迅速上移,直指城墙上方的娄县县令一行人。 “某在北海征讨黄巾军之时,尔等不过是吴中草芥,还不速速大开城门,待我后军杀至,本将定要攻下城池,屠了尔等家室。” 震慑! 胆怯! “县令大人。”倘若不是一旁的小校伸手将县令架着,他早已是因为腿软而跌倒在地。 “太史慈,对了,东来太史子义,城下来将……”他突然挣脱开手上的束缚,扑到城墙垛口上,“城下来将,可是昔日孔北海麾下大将太史子义乎?” “你既识吾,何不开城投降?”太史慈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一眼,后者只觉得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迎面扑来,倘若他是执掌一方的弥勒,城下来将,便是沙场雄狮。 “驾驾”也就在这个时候,太史慈等人身后的树林中,突然掀起大量尘烟,陆续有数十骑奔出密林,他们手上各自举着旗帜。 旗帜迎风飘扬,将旗上赫然绣着“刘”、“张”、“樊”等字迹。 “莫非是扬州刺史刘繇亲至?还有他麾下大将张英、樊能……”县令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咻”也正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至,径直将搀扶他的左侧一名小校当场射杀。 县令满脸惊恐看着被射穿头盔的小校,随后,又有一支箭矢到来,将左侧的县丞的喉间也给洞穿,当他扭头看向城下的刹那,太史慈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他。 “咻”这一箭,直接将他头顶的官帽给射穿,他发髻溃散,长发被风吹乱,老迈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回头一看,自己的官帽竟然已经是被箭矢钉在了城门楼上。 “快,快,开城投降。”他几乎是咬牙喊出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在昏迷之前,只希望,刘军入城之后,不要过多为难城中百姓和将士。 第九章 喜怒交加的刘繇 “咔咔咔……”再城门再次大开之时,大队兵卒已经迈步走出,他们士气低落,将手中的兵刃集中放到一处,退到一旁。 “进城”,太史慈策马扬枪,身后百骑陆续进入城内。 很快,他便在县衙见到了清醒过来的娄县县令。 “老朽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子义将军当面,还请恕罪。”老县令“噗通”跪倒在地,朝着太史慈恭敬一拜。 “大人严重了。”太史慈伸手将其扶起身来,“我等皆是汉臣,之前之事,不过是误会而已。” 老县令脸上激动稍微缓和,“多谢将军。” 随后,他打量一眼四周,“将军此来,所带兵马,竟然只有三百余骑?” 他心中满是震惊,眼前这员战将,虽然在北地早有威名,但竟然敢率三百骑来攻打自己率领三千人镇守的娄县,这等胆略,当真是前所未见。 羞愧,羞恼,不甘,佩服……他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太史慈何等心智,不过一眼就看穿了老县令心中所想,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还未请教县令大人尊姓大名?” “卑下孟何。”老县令立即醒悟过来,躬身下拜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太史慈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后背生出一阵冷汗,自己竟然敢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这家伙,可是兵不血刃,便轻易夺下娄县的悍将。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绝对是还有些许用处,否则,对方绝对不会这般温和地对待自己。 “孟县令,我部兵马会随后抵达此地,城内兵马还有多少?” 孟何对此早有准备,随手一招,“刘县尉,且告诉子义将军,城中兵马器械。” 刘县尉朝着太史慈恭敬一拜,“城中兵马登记在册,原有三千六百余人,刚才交战,折损数人,骑兵不过百人,其余大部全是步卒,其中全是精壮。” “全是精壮?”太史慈眼前一亮,“我昨夜取了无锡,破敌上千,俘虏数百,其中过半老弱,没想到此地却全是精壮。” 孟何拂袖,“吴郡诸县,唯有吴县和娄县是上县,且此地常被贼寇攻打,老弱士卒,大多都以成为辅兵、民夫。” “留下百人守城,其余所有兵马,且随我南下。”太史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朝着一旁的孟何吩咐道。 “只余下百人守城吗?”孟何面色一变,“娄县靠山临海,附近多有山越海贼,将军万万不可……” “尔等只需将我主旗帜插于城头即可,军情紧急,孟县令,你刚才据城不出,已有叛上作乱之嫌,此番,莫非你不想将功赎罪吗?”太史慈冷冷地瞪了一眼孟何,孟何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能退后一步,“老朽领命。” “孟大人,这子义将军,当真肯放下我等麾下兵将?”在目送太史慈走出县衙之后,刘县尉忐忑地看了一眼孟何。 “为将者,上兵伐谋,胆魄摄人。”孟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刺史大人乃是天子亲命,亦为汉室宗亲,如今举兵讨贼,谁敢不从?” 刘县尉看着甩袖离开的县令,脸上的狐疑逐渐消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大手一挥,指了指镇守在县衙的几名衙役,“尔等还愣着作甚,迅速封了县中仓库,把守各处入口,张榜安民。” “喏。” 同一时间,曲阿城内,刘繇刚刚放下午膳的筷子。 “主公,怎么了?”陪侍在旁的孙邵留意到了刘繇愁然的脸色。 “吾儿出征南下,已有两日了吧。” “嗯。” “可有战报传来?” “未曾。” 刘繇叹了口气,“长绪,此番吾儿南下,汝觉得胜负如何?” “若无太史子义,一成不到。” 刘繇微微一愣,“为何?” 孙邵随手取了案上的毛巾,擦拭几下嘴角,动作不快不慢,饶是让刘繇等得有些不耐。 “太史子义,征讨黄巾军之时,便有勇名,纵观吴中诸县,无锡、由拳等县,将兵不过千人,只需他率众数百,城前一喝,便可取之,陈瑀非是无能之辈,也正因如此,若是太史子义接连取胜,主公以为,他会如何?” 刘繇笑着指了指孙邵,他这位老朋友,就是喜欢半答半文。 “当然会更为谨慎,对付越聪明的人,用兵以正,反而会落了下乘,倒是奇儿用兵……” 孙邵笑了笑,看来,自家这位主公,还不甚了解少将军,他腹内裹稿,张嘴正待宽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来人是一名风尘仆仆的传讯兵卒,他快步冲入堂中,踏入堂中便单膝下跪,“禀报刺史大人,少将军传讯,我军已攻下无锡。” “哦?”刘繇眼前一亮,大手一伸,“快些将战报呈上来。” 左右对视一眼,右侧内侍迈步走下堂内,很快便将竹简接过,送到刘繇手中。 刘繇一目十行,很快便将竹简递给侍者,眼神示意他呈给孙邵浏览。 自己却是老怀欣慰,一手抚须,一边叹道:“方才吾还在为奇儿操心,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知人善用,太史子义,看来,许子将识人一生,今,却不识太史子义也。” “折损近百,便夜袭夺城,少将军麾下所部兵马不过两千余众,竟然还敢分兵……”孙邵目光一扫战报,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长绪先生,可有何不对之处?”刘繇急切地问道。 孙邵将竹简递给侍者,坦然一笑,“无他,既然夜袭得手,若邵用兵,必然趁胜追击,以我军兵卒裹挟吴中败兵,南下逃亡,便可轻取敌城,扩大战果。” “吾儿尚且年幼,却是……”刘繇埋怨地看了一眼孙邵,自家孩儿不过十六,能知人善用,已经让他老怀大慰了,若是弱冠之年便能面面俱到,那岂不是圣人? “主公且看信中所述,夺城之后,子义将军已率三百余骑南下顺势攻打娄县,而少将军,则是率百骑出城,不知所踪。” “糊涂,吴中诸县,吾至今未曾收复,只因敌情复杂,无锡靠太湖之水,附近多山,山越、水贼常有劫道夺城之举,只率百骑出城,奇儿此举,实在太过鲁莽。”刘繇猛地掀开竹简,仔细看后,他猛地一手拍在案上,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第十章 捷报连传 “些许水贼,不足为惧,主公少时便敢率众十余,闯贼巢营救至亲,且亲手斩杀贼酋之首,少将军所率皆乃骑兵,吴县附近多水脉,但地势地平,且河水不深,少将军所部疑作偏师,只需遮掩陈瑀耳目即可,若是敌军出城,遭遇险情,可任意去留。”孙邵不以为意,此刻,他心中已经是对刘奇多了几分好奇,行军打仗,知人善用,上兵伐谋,乃是重中之重,胆敢以主将之躯,以身犯险,担当疑兵,这等胆量,若是此战得胜归来。 刘奇之名,必将传遍大江南北。 “可奇儿身为主将,还是太过冒失了。”刘繇不善争辩,隐约也能猜到几分自家孩儿的想法,更何况,他现在也鞭长莫及,只能听之任之信之。 孙邵面上带笑,“能在少将军这个年纪,行军之中还能顾及左右,奇袭佯攻都能面面俱到,已是不易。” “先生过誉了。”刘繇心中暗喜,但面色仍旧肃然。 孙邵苦笑连连,以他和刘繇相交几年的经验,哪里不是,此刻自家主公表面严父,内心却尤为自豪。 “现在已经是晌午,长绪先生认为,在陈瑀察觉吾儿所部不过是佯军后,会如何决断?” “无他,求援尔。”孙邵朝着门外镇守的卫兵看了一眼,“立即将吴郡地图呈上。” “喏。” 在曲阿城内刺史府焦灼分析的时候,同一时间,吴郡治所吴县县衙之内,陈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什么,那严白虎,竟然拒绝出兵?这是为何?” 传讯的小卒面色犹豫地看了一眼陈瑀,嘴唇微张,吞吞吐吐,却是说不出来。 “快说。”陈瑀座前一员战将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怒吼道。 “严白虎胞弟严舆,昨日娶了第七房小妾,他说……” 陈牧见他面色憋得涨红,立即松开了他的领口,“继续说。” “他说……袁公路坐拥淮南、扬州、徐州大部,麾下兵马数十万之众,今跨江击刘繇,岂能不胜,便是不胜,刘繇老儿,也无法派遣上万兵马来袭,顶多……顶多也只是一支偏师而已,太守,太守大人坐拥兵马数千,倘若守城不能,便是……便是那酒囊饭袋之辈。” 陈瑀面色涨红,饶是他一项修生养性,此刻也气得不轻。 “咚”旁侧,又有一员战将踹到了身前的长案。 “主公,那严白虎欺人太甚,此等恶贼,不求也罢。” “不求援兵?今刘繇大军将至,万都尉可有守城良策?”陈瑀忍不住看向身后这人。 万演轻笑一声,“主公无需多虑,天亮前,我已派出骑兵小队出城打探,城外昨夜摇旗呐喊兵卒,不过数百之众,主公只需予我两千兵马,末将必可取胜。” “不妥,此刻出城求战,若是中了敌军埋伏……”陈牧微微摇头,“昨夜天色已晚,敌军虽然小部佯攻,但以防敌军用计,天亮后骗我等出城,好趁机夺取城池,城内兵马仅有五千,大多还是老弱,岂能擅自调动。” “战又不能,援兵又不至,那该如何是好?”万演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满脸颓然。 “哎”,陈瑀叹了口气,“那严舆素有勇武,严白虎也非是无能之辈,能以山贼之身,跻身吴郡之首,此番,断然不会坐观我等被刘繇击破,所谋之处,不过是我吴中钱粮而已。” “传令,准备十辆马车,陈将军,你亲自率领一千精兵,押往余杭。就当……那严舆纳妾的贺礼。” “喏。”陈牧领命快步出门,陈瑀却回首,失魂落魄地走向堂中,“今日不惜舍财予贼方能求援,他日刘繇或山越再犯,又能割舍何物自救?” 万演脸上若有所失,朝着陈瑀的背影躬身一拜,“主公无须焦虑,万演必誓死追随主公。” 陈瑀面色稍微缓和几分,“轻松,幸好,还有你。” 在万演出府之后,陈瑀立即取出一张纸在桌面放平,提笔写下一行开口。 “汉瑜吾兄” 在一口气写完数百字篇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墨汁干涸的信纸叠好,放进锦囊之中,系上松紧绳,看了一眼旁侧侍者,“即刻派快马,不,派快船送往徐州,交给吾兄。” “喏。”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陈瑀随手一挥,四周仆从尽皆散去,守在门边的亲卫更是将堂门也给掩上。 他在书信上,用词已有决绝之意,陈氏一族,乃徐州豪门士族,兄弟几人,皆是一郡太守,但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身为一郡太守,他们肩上的责任更重,有时候,在面临抉择之间,生与死,不过刹那而已。 陈瑀察觉刘繇已有独立之心,但他,却不能让其做大。 不过,他此刻也无法寻求兄长援救,毕竟吴郡和下郅之间,还隔着一个刘繇、一个袁术。 同一时间,一封战报,已经由快马送到了曲阿县城内。 “嘭”送信的传讯兵刚翻身下马,便整个人仰面瘫到。 “虚脱了,快,叫军医。” “喏。” 很快有人取了传讯兵身上的锦囊信件,“是加急战报。” 旋即,这名小卒快步闯入府内,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堂前,他双手拖着锦囊呈到空中,整个人弯腰下拜,“刺史大人,有前线急报。” “进来。”刘繇中断了和孙邵的商议,目光看向迈步走来的小卒。 “念” “喏。” 小卒打开锦囊,取出里面的纸条,摊开一看,顿时满脸盛放喜色,“禀报刺史大人,少将军遣子义将军趁夜行军,天亮之后,顺利夺取娄县,兵不血刃,俘虏收编兵马数千。” “哈哈……”刘繇大笑着迈步走到堂中,一把接过纸条,仔细浏览一遍,“的确是吾儿字迹。”说完,他朝着孙邵恭敬一拜,“长绪先生果然足智多谋,竟然能够料到吾儿此番战果,堪比高祖子房。” “不敢,不敢。”孙邵面上含笑,脸上仍旧写着淡定,平静之下,他的内心却是一阵波涛汹涌,若说夜袭无锡有他指点之功,这攻破娄县,却全靠太史子义之能,还有自家少将军,他,竟然如此深信太史子义。 “难怪,难怪。”他心里嘀咕着,士为知己者死,怀才不遇的太史子义,到了少将军帐下,今日一战之后,必定名震江东。 在他放下纸条之后,借着屋外射进来的光线,足以看清上面隐隐约约的几行小字,至于战况一栏,唯有一行五字“三箭定娄县”。 第十一章 斗将 吴县城外五里小坡,刘奇一行下马用着午膳。 探马快奔到近前,骑卒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一辑,“少将军,有千人兵马,从南门出城,押运十辆马车南下。” 刘奇双眉微皱,“千人?领军之将何人?” “骑上绣着“陈”字,应当是吴郡都尉陈牧。” 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吴郡都尉不是万演吗?” “回禀少将军,在陈瑀接任吴郡太守之后,扶持亲信,这都尉之职,却是足足提拔了两人。” 刘奇微微颔首,正待下达命令,远处,又有快马来报。 “少将军,朱桓将军已率后续一部兵马赶到。” 刘奇眼前一亮,“很好,全军集合,随本将军立即追上陈牧所部后队。” “喏。”百余人迅速翻身上马,刘奇一手提枪,马鞭一挥,率先策马下坡。 “传令朱桓将军,立即跟进。” “喏。” 刘奇掂量着手上仅有二十来斤重的铁枪,他这具身体的力量极强,而且,由于他马术出众,在马上双手挥枪,也不在话下。 “哗啦”这附近大多都是河流,他带着身后的百余名骑兵,随时需要涉水而行,不过好在,马匹入水之后,载人最多也就打湿小腿,这里的河水不急不深,对骑兵通行的速度,也没有太多阻碍。 很快,他便带着骑兵来到了一处山坡驻足。 远远眺望,大队步卒,押送着十辆大车在旷野中缓慢行进。 步卒大多是长枪兵,少部分是弓弩手,骑卒不多,唯有跟在队伍前方,护佑着都尉陈牧的十几名亲兵有战马乘骑。 十辆大车,也就是驽马拉着的板车,车上有篷布盖着,看不清底下的货物,但毫无疑问,这个时候运往南下的,多半都是钱粮。 “少将军,陈牧率军押送钱粮,莫非是要南下投敌?” 刘奇微微摇头,“应当是求援,他陈瑀不傻,我军能够抵达城外,无锡城绝对已经陷落,而且,我们在城外折腾了他一夜,他陆续派出二十多个传令兵被我们宰了大半,少部分回返送回来的消息,也足以让他知晓,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 “他这是要……南下求援吗?” 刘奇微微颔首,“严白虎的势力,在乌程、余杭一代,按道理,在我们进军被他们察觉之后,他便应该派人和严白虎联络,看起来,是谈崩了。” 刘奇一手捏着下巴,“或许,这十辆大车,也就是筹码。” “少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刘奇看了一眼身后,在一里外的河岸对面,已有数百步卒快速朝着这里行进。 “追上去,撵上那些家伙,传令下去,我部兵马只负责骚扰,让车队停下来便可,不可贸然上前接战。” “喏。” “驾”伴随着百余骑同时踏着尘烟下坡,不远处的哨骑,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都尉大人,我们身后发现百余敌骑。” 陈牧策马回身,看到那迎面冲来的百余骑,再扫视一眼四周的旷野。 他双眉紧皱,“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这些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传令,立即结阵,护住马车。” “喏。” 很快,千人运动到马车旁侧,将马车团团围住。 站在最前方的百余名甲士举盾持刀,露出后面的枪林,枪林之中,夹杂着不少泛着寒光的强弩。 “吁~”在百步之外,刘奇便提枪止住了行进。 身后百余骑令行禁止,纷纷勒马止步,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拿着长枪、长刀,骑战之中,大多兵将,也都是使用长兵器。 陈牧乘骑在战马之上,右手提刀,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修长的刀柄贴在他的手臂上,刀刃却是随着手臂抬起,刀尖直指刘奇,“昨日城外装神弄鬼的便是你吧……,少将军还真是胆量过人,麾下只有百骑,便敢拦我部曲千人,若是本都尉将你擒下,刺史大人只怕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他在骂声中,也看清了刘奇的模样,也认出了他曾前往曲阿述职时,见过的这位刺史长子。 “区区一都尉,口气倒是不小。”刘奇环视一眼左右,右手长枪轻轻拍在马腹上,战马朝前缓缓小步走出,“唰”,刘奇将手中长枪直指陈牧鼻尖,“陈牧,可敢一战?” 陈牧面色铁青,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左右部属的表情,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被阵前挑战,若是不应战,那他堂堂吴郡都尉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些家伙心中竖起的一丁点儿威望,他可不想放弃。 但是,他面色犹豫地看着刘奇,前不久得到的消息,这家伙可是在刘繇驱逐吴景和孙贲之时,和那孙贲大战了一场,却是在马上,硬生生击败了孙贲。 那孙贲,昔日追随孙坚之时,他也知晓此人武艺不弱。 所以,他现在才对刘奇心怀忌惮。 “战又不战,降又不降,陈牧,你待如何?”刘奇大喝一声,竟然主动持枪朝着陈牧冲来。 “刘奇小儿,欺人太甚,且看你家陈爷爷的宝刀!”陈牧怒吼一声,手中长刀刀身一拍座下战马,整个人策马出阵,转眼间,便杀到刘奇身前。 “铛”两人在百步空地上交手不过一个回合便各自擦身而过。 刘奇策马在敌军阵前十步外转身,右臂虎口处,还传来一阵酸麻。 “力气倒是不小。”刘奇冷笑一声,双手持枪,整个人突然在战马上放低了身子。 “刘奇小儿,拿命来。”陈牧双手舞刀,一击和刘奇战了个平手之后,他的信心再次勃然而生,他可是吴郡都尉,在军中历练多年,岂会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只要再和他斗上几十个回合,他必定会坚持不住。”他心里想着,这一刀,竟是泛着寒光从下往上,一击挑斩。 “铛”刘奇双手持枪,右臂托着枪杆尾部朝前一送,枪尖如同白蛇吐信,在落到陈牧胸前之时,已经是被他狼狈地挥刀挡下。 正中下怀! 刘奇一手抓住了刀背,而他的枪尖,也被马上的陈牧抓住,两人兵马而行,朝着右侧的山坡奔去。 第十二章 军侯朱桓 也就在场中两人角力的时候,快马也来到了吴县城下。 “禀报都尉大人,城外二十里,陈都尉所率兵马,已被敌军缠住。” 正在城头巡视的万演微微皱眉,“城外二十里?敌军有多少兵马?” “敌骑百余人。” “什么?”万演上前伸手抓住哨骑的衣领,“百余骑?百余骑敢主动和结阵的上千步卒拼杀?” “你可知,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卑职不敢。” 万演松开了手,“谅你也不敢。” “立即派人汇报太守大人,另外,点齐兵马,取我兵器,出城。” 话音落下,不多时,万演便乘骑着青鬃战马,带着三千兵马迅速出城。 “来了来了。”距离城外五里处的树林中,数百名穿着甲胄的军士潜伏在这里,一名哨兵快速窜入林中,走到为首一将身前汇报道。 “城内出来多少兵马?”这五百兵马的统帅,赫然便是之前在毗陵城中那一位百人都伯朱桓。 “约有三千兵马。” 朱桓双眉微皱,“那守城都尉万演可在其中?” “领头的便是吴郡都尉万演。” “三千兵马,是我军六倍,纵然伏击……”朱桓担忧地看了一眼后方,他的目光透过林木的缝隙,看到了对面的山岭。 “也罢,纵使敌众我寡,也不能让援兵顺利与敌军汇合,否则,少将军那里的压力,可就太大了啊。” “听我命令,过半而击之,不可贸然发起进攻。” “喏。” 朱桓蹲在草里,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哨骑通过,期间,全军上下五百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嗒嗒嗒”在乘骑着青鬃战马的万演带着前队数百兵马经过之后,隐藏在草里的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 很快,两人一排的行军长龙,通过了小半。 “杀啊。”朱桓大喝一声,张弓搭箭的同时,一箭已经带着破空的呼啸,命中了百步开外的万演。 可惜的是,箭矢从万演的背部插入,却没有将其射下马来。 “哧哧哧”朱桓手中长枪大开大合,陆续刺倒跟前扑上来的敌军,脚步不停,径直朝着万演所在的地方杀去。 “保护都尉大人。”随着箭雨过后伏击的五百人同时杀入战场,密林中已经一片混乱。 “给我下来。”朱桓抬枪将一名骑卒身体刺穿,随手将其身体砸飞出去,落地之时,已经压倒数人。 他翻身上马,持枪左突右杀,目标仍旧是万演。 “你们护着都尉大人先走,我等去拦下敌将。”护佑着万演的十几骑中,一名百人都伯大喝一声,拍马朝着朱桓杀来。 “哧”朱桓双腿一直用力夹着马腹,座下战马的奔驰速度极快,在他和这名骑卒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便一枪将其刺下马来。 “万演,你已无路可走,还不速速下马受死。” 万演双手环抱着战马,努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兵,眼见只有一人,他气得瞪目欲裂,“只有一人,便将尔等吓得仓皇逃窜?一群无能之辈,速速回返,宰掉这个小子。” “喏。” 他身后围着的十几骑领命转身,纷纷朝着朱桓杀去。 万演努力在喘息中停下了奔驰的战马,他感受着后背的疼痛,缓缓坐直了身体,但是,他在中箭之时,手上铁锤早已脱手掉落,他只得是拔出了马背上的长剑,剑尖斜指朱桓,“给我杀。” 他乘骑在战马上,听着四周的喊杀声,从人影之中,也分辨出了敌军的数量,“竟然……只有区区数百人,就敢伏击本都尉,简直就是找死。” 然而,下一息,他微微张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下属,被朱桓一枪洞穿胸膛,身体被穿在长枪上,沿途撞上第二骑,然而,被巨力抛飞。 他眼睁睁地看着十几骑前赴后继地上前送死,一一倒在朱桓的枪下。 这等武艺,这样的力量,没有太多华丽的技巧和招式,只有战场杀伐,大开大合的杀招。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名小将策马朝着自己杀来,他的双眼裹上一层血红,“陈大,何三,富贵……看本都尉为你们亲手报仇。” “杀啊”,一名沙场宿将,吴郡都尉的身份,战胜了他内心的恐惧,他单手持剑,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努力举起手臂,这一剑,他定要和对方分出胜负。 奔行在疾风中,他后背的伤口似乎已经不痛了,他只觉得后背甲胄的内衫贴附在身体上,有些湿润,那里……应该是被鲜血给浸湿了吧。 他的瞳孔猛地张大,自己和来将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的二十步,十步,五步…… 对方已经出枪了,这么远的距离,他应该刺不中自己吧。 果然,枪空了。 万演挥剑去撞击长枪,想要抵挡预料之中的第二次攻击,但他愣住了,自己的剑,竟然也空了。 “嘭”随后,他便感到一股颠簸,战马竟然主动朝前栽倒,他整个人朝前一跃,竟然直接扑倒落地。 他面部着地,摔得四荤八素,眼前一片黑暗,当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近前,一杆长枪,带着刺骨的寒芒,落到了他的喉间。 万演抬头淡然地看着朱桓,看着这名浑身浴血,但脸上仍旧稚嫩的小将。 “吾乃吴郡都尉万演,来将通名!”他突然朗声爆喝,这几乎是他毕生最大的声音,骑马站在他身前的朱桓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开口道:“吾乃扬州振军校尉刘奇帐下军侯朱桓,万都尉,你已经被某生擒了。” “汝可见过,被生擒活捉的吴中热血男儿?”万演抬头,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旋即,朱桓面色微变,下意识收枪,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万演脖颈猛地朝前一凑,一股鲜血,在脖颈被锋利的枪头贯穿的刹那,飞溅到了朱桓的脸上。 “噗”他看着嘴里也包裹着鲜血,但脸上却仍旧带笑的万演,满脸不解。 “噗”万演笑了,他胸口起伏一下,嘴里包着的鲜血喷射而出,飘洒了一地。 整个人朝后滑落,离开枪尖,缓缓坠地。 “轰……” 落地有声,吴郡都尉万演,陨! 第十三章 胜 朱桓微微闭眼,脸上满是痛惜,一位值得尊重的武将,就这么死了。 “可惜,各为其主。”他睁开眼之中,眼中已有几分果决。 “唰”他一枪挑起了万演的尸体,用长枪支着,高举在空中。 “都尉万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扬州刺史大人缴贼大军已至,尔等继续顽抗,当满门抄斩。” 伴随着他嘴里一声声高喝传出,正在和敌军交战的一众部下也随之传递着声音。 很快,整个密林里,都回荡着一道道相同的声音。 “都尉万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都尉万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哐当”不知是谁先放下了兵刃,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一具被挑在空中的尸体,鼻尖一酸,整个人跌倒在地,“都……都尉大人,竟然战死了。” “哐当,哐当”,陆续有抛弃兵刃的声音响起,很快,场中还在激战的上千名军士,纷纷丢下了手上的兵刃。 兵败如山倒,殊死抵抗,也要寻求对象,在这些最底层的将士心中,扬州刺史,那就是扬州的天,他宣称谁为叛逆,那便果真如此。 并且,他们的头儿都阵亡了,自己等人顽抗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开始他们被偷袭的时候,不少军士都发现敌军不多,但是悍勇程度,却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所以,即便敌军势弱,他们的伤亡,仍然是要大过敌军数倍的。 “迅速收押俘虏,打扫战场。”朱桓缓缓收枪,这样的结局,和他一开始的战前谋划,不约而同。 “应该,没有太多偏差。” 他回头看了一眼夕阳落下的方向,在那个方向,自家少将军所部兵马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落日的方向,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红彤彤的夕阳,几乎和地平线平齐,两道身影,交错在马上,他们已经打了数十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两人已经满头大汗,握紧枪杆、刀柄的力量,已经逐渐减弱。 “再来”,刘奇银枪一扫,他已经慢慢找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对于沙场征战的那一种渴望,当然,也正是因为他习武的那些本能,帮他在刚才的厮杀中,躲过了不少次致命的袭击。 他有把握,继续战上十几回合,就将对方斩于马下。 “来就来,怕你不成?”陈牧策马冲至近前,他仍然是双手持刀。 “铛”在两人战马交错的刹那,两人手上的兵刃再次撞击到一处,巨力震荡,金铁交击的声响回荡在这一片不大的区域上空。 所有人都看到两人再一次交手,他们也神色紧张地看着两人微微颤抖的手臂。 “喝”,这一次,是刘奇主动逼退了陈牧,在他慌神的刹那,刘奇手中长枪横拍在马腹上。 “吁~”战马倾斜,过快的速度让其更为迅猛地砸落倒地。 而战马上被抛飞出去的陈牧,在地上连续翻滚几下,便迅速站直,但下一息,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他只能看到一匹快马之上的刘奇,手持长枪,朝他杀来。 陈牧双脚朝外挪了挪,握紧刀柄的手臂紧了紧,刀面一横,他知道,下一击,自己很难接下。 “着” 马匹的冲撞增强了刘奇直刺的力道,枪尖撞击在刀身上,将刀身挡开的刹那,刘奇手中的长枪已经贯穿了陈牧的肩头。 “嗒嗒嗒”战马朝着己方军阵跑去,而被挂在长枪上的陈牧,却是丢掉了长刀,捂着肩膀,被长枪拖动着,跟着战马在地上拖住一长串的血迹。 “都尉大人。”对面立即奔出十几骑,上前解救陈牧。 “放箭。”而位于骑兵军阵内的亲兵,却是手疾,十几张强弓同时射出长箭,虽然准头不够,但已经足以让对面手忙脚乱,打消上前抢人的念头了。 “嘭”陈牧被刘奇手上长枪一松,整个人砸到地上,他此刻,浑身上下已经全无气力,整个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般。 “绑了。”刘奇大喝一声,立即有甲士翻身下马,用绳索将其捆了个严严实实。 刘奇策马出阵,走出二十几步,持枪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千人军阵,“吾乃扬州刺史长子刘奇,吴郡太守犯上作乱,不听调度,勾结逆贼严白虎,图谋不轨,尔等都是我大汉将士,莫非还要助纣为虐不成?” “什么?太守大人不是……” “我们这一批物资,的确是运往乌程……” 一时间,对面阵中有些慌乱。 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吾三日前受命进军,今已攻克无锡、娄县,海盐,入夜时分,必定可攻破由拳,吴中大部都已重回大汉旗下,逆臣陈瑀,不过冢中枯骨,尔等莫要执迷不悟。” “之前过错,只要尔等肯弃暗投明,本将军担保,可以对尔等既往不咎。” 一时间,这些家伙心里有些动摇。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骗吾等,尔等所部兵马不过区区百余骑……”人群中,也有人开口喝斥,却是之前陈牧麾下的亲兵。 刘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正待开口,远处,已经响起了呼喊声。 “少将军,朱军侯所部兵马,已经击溃出城驰援的万演所部,朱军侯并亲手斩杀万演。”尘烟中,只有一骑快马赶来,他的手上拖着一颗头颅,行至近前,赫然便是一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首级。 刘奇不过看了一眼便收敛了心神,对面那群军士却纷纷在看到这一颗首级后,吓得失魂落魄。 “败了,败了……” “就连万都尉也战死了吗?” 刘奇眼看这等大好机会,哪里肯放过,立即大喝一声,“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刃,立即投降。” “哐当” “哐当哐当” 不多时,千人小队已经全部放下了手上的兵器,刘奇大手一挥,百余骑围了上去,很快便将兵器和俘虏隔离。 “走,随我去看看以五百破三千的朱休穆。”刘奇策马先行,身后带着四名亲卫,一名亲卫坐骑上还绑着捆得严严实实的陈牧。 此刻刘奇的脸上绝对洋溢着惊喜,他迫切希望一场大胜,这是他第一次率军出征,也是在刘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只不过,之前大多都是太史慈的功劳,如今,好在他也能够单独领军击溃一支数千人的兵马,这等战绩,已经足够让他声名鹊起了。 当然,带给他惊喜的还有朱桓,这一位虎将,竟然在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大放异彩,骑乘追击,以一己之力连挑二十骑,且临阵斩将,朱桓,绝对是他这一次率众出征最大的惊喜之一,这是一员日后的虎将,他的征战生涯,将会很长。 第十四章 夺城 “什么?万演竟然带着三千人马出城了?”在府衙歇息的陈瑀收到消息之后,面色难看至极。 “这个胆大妄为的混球,竟然不听命令,擅自出城。” “立即召集所有兵马。”陈瑀快步出门,“本官要亲自登城。” 当他来到城墙上,城门外,正好有败兵逃回。 “莫非……已经败了?”陈瑀面色难看至极,一旁的亲兵凑到城墙垛口,“你们怎么回来了,万都尉何在?” “大人,快些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已经败了……” “败了……林中有伏兵,全完了,万都尉被敌将阵斩,弟兄们死的死,逃的逃,三千兵马,已经全完了。” 听到城下的回答,陈瑀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 “快,掐人中。”他身旁的亲兵立即上前掐住陈瑀的人中,另一人则是帮他胸口顺气。 陈瑀稍微缓和片刻,立即招手大喝,“传令下去,绝不能打开城门。” “胆敢擅自开城者,杀无赦。” 城下,那些衣甲破碎,脸上黝黑带血的兵将听到这话,顿时面色颓然。 “太守大人,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太守大人,不能放任我们不管啊。” 眼看着城门前的逃兵越来越多,转眼间已经是聚集了数百人,陈瑀一咬牙,伸手一指城下,“放箭,不能让这些人靠近城墙。” “嗖嗖嗖”稀疏的箭矢陆续射穿城下十几名兵将的身体,剩下的逃兵纷纷四散。 “嗒嗒嗒”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飘扬起尘烟,大地之上,响起了战马奔腾的声音。 朱桓带着数百兵将,陆续走出密林,来到城下列阵,林中还看押着刚才俘虏的兵将,只是此刻,他们派不上太多的用场。 陈瑀面色铁青地盯着城下来将,他内心很难接受,就是这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小将率军击败了万演麾下的兵马,“城下来将何人?此乃大汉扬州吴郡治所吴县,本官乃天子亲封吴郡太守陈瑀,你可知,擅自领兵犯境,攻城夺寨,是造反!” 朱桓冷笑不已,“陈太守,你还知晓此乃大汉吴郡,那起兵作乱,掠夺淮南、扬州、徐州诸郡的袁公路南下犯境,刺史大人调令,命你率军前往,你却抗命不遵,此举,该当何罪?” “竖子安敢狡辩,本官且问你,你在军中官居何职?” “吾乃扬州振军校尉麾下军侯朱桓。” “振军校尉?你是刘奇小儿的部将?”陈瑀脸上轻蔑一笑,“区区军侯,焉敢造次,叫那刘奇小儿来见我。” “老匹夫焉敢小觑本将。”朱桓顿时大怒,脸上更是一片火辣。 “休穆勿恼。”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喝,朱桓回头看去,却见林中一匹白马快步跑出,马上一将,赫然便是少将军刘奇。 “少将军。”在场数百人纷纷朝着刘奇躬身一拜。 刘奇颔首示意,策马行至阵前,一挥手,亲兵立即将一颗首级和一名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武将推了上来。 “陈太守,许久未见,区区小礼奉上,还请笑纳。” “太守大人,是万都尉和……陈都尉……”陈瑀身旁的将校们看得瞪目欲裂,城下那陈牧灰头蓬面,被擒之后,一脸颓然,反观只剩下一颗头颅的万演,瞪着双眼,眼中满是决然和坚毅之色。 “闭嘴”,陈瑀轻喝一声,将身子靠在城墙上,身体朝前倾斜,防止自己摔倒。 他一只手指着刘奇,“当日吾在太守府与你想见之时,你还是一个黄毛小儿。”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或是追忆,或是痛惜。 “没想到啊,这才区区十日,你便连夺我吴郡诸县,闯下偌大声名,倒是陈某,小觑了你。” “现在开城投降,本将军免你一死。”刘奇对陈瑀没有太大好感,他深知便是收下这家伙,也会变成一个隐患,而且,若是他肯归降,自家老爹,定会给他一个极高的位置,因为他本身,便已经是太守。 “降?”陈瑀轻笑一声,“刘奇小儿,你太小瞧老夫了。” 陈瑀遥望着北边,“那日刺史府与正礼兄相会,某便知晓,他有自立之心,如今天下乱世,枭雄并起,他袁公路雄跨长江,兵马数十万,一时天下豪杰,刘繇身为汉室贵胄,焉能没有私心?” “固然,刘繇想将吴郡兵马汇聚曲阿,是想自立而已。” “刘奇小儿,你若想要攻城,便下令罢,某乃徐州陈氏族人,断然不会轻易从贼。” 刘奇静静地看了一眼刘繇,他眼中带着轻蔑、不屑,朝后猛地一招手。 “走” “快点儿” 数千被俘虏的将士,此刻仍旧穿戴着甲胄,但手上已经没有兵器,他们被刘奇麾下的兵将押着行至城前,一时间,城下的区域,都被这数千兵将霸占。 “尔等听着”,刘奇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提枪。战马四蹄在原地回旋,身体在马上左右挪动。 “扬州刺史大人有令,吴郡太守陈瑀,犯上作乱,勾结逆贼严白虎,图谋不轨,此乃大汉奸贼,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擒杀逆贼陈瑀者,赏百金,军中部将,连升三级。” “喏。”在他身后,一众兵将纷纷粗着嗓子喊道。 声浪震天动地,他们目光火热地看着城头上的陈瑀,此刻,这老家伙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香饽饽。 “城内兵将,立即擒下陈瑀,本将军可上表天子,恕尔等无罪,倘若尔等继续与这逆贼同流合污,城破之时,定斩不赦。” 一时间,守城的兵将之间,开始神色交流。 城下的兵马雄壮,他们也都看到了,而且,城外刘奇大有将这数千俘虏兵将作为先锋攻城的意图,他们都是昔日袍泽,怎愿将弓箭刀枪对准手无寸铁的他们? “太守大人,得罪了。”一员牙将突然咬牙之下,抬手拔刀。 “尔敢?”陈瑀面色大变,但他不过区区文官,哪里有军中悍将反应快,只见刀光一闪,自己脖子一痛,下一秒,自己的头颅便脱离了身体,他眼中带着不甘,伴随着一腔热血缓缓坠地。 吴郡太守陈瑀,死。 半盏茶功夫,刘奇已经率众接管了吴郡。 第十五章 被窝有人 “立即张榜安民,兵马进城,不得惊扰民众。” “喏。” “将此地战报立即传报曲阿。” “喏。” “通知子义将军,我部会立即点齐兵马,赶往由拳驰援。” “喏。” …… 太守府,刘奇安排得井井有条,当他一口气下达十几条命令后,他笑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朱桓。 “此番攻克吴县,休穆头功,你且立即下去整顿兵马,将俘虏剔除老弱,发放兵器甲胄,全部充入军中。” “喏”,朱桓快步离开,刘奇站起身来,在刚才送往曲阿的战报中,他还添上了两条,为太史慈和朱桓请功。 请加封太史慈为吴郡都尉,朱桓为牙将。 “报……禀报少将军,子义将军已顺利接管海盐,入夜时,已经攻下由拳。” 到了半夜的时候,一封捷报也呈到了刘奇的面前。 刘奇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堂下的朱桓,“休穆,城中兵马需要几时方能整编成军?” “禀报少将军,城中兵马大多都是县兵,我已剔除老弱,选其精壮,今我军麾下兵马,尚可在行军途中操练。” 刘奇微微点头,的确,他们这一次的俘虏大多都是县兵,但是攻下这几座县城,也必须要派人驻守,而且,还得是自己从曲阿带出来的兵马。 “子义将军在信上汇报,他抵达由拳时,所部兵马整合之后,约有五千人马,吾军亦有五千,明日伴晚吾等抵达由拳,便可汇聚万人兵马。”刘奇眼中有几分喜色,如此一来,他麾下也算是有过万精锐了。 “少将军,还是早些歇息吧,吾等接下来,尚有一场苦战。” 刘奇看着朱桓严峻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的确,他声势浩荡地率军南下,目的便是一举荡平江东作乱的几大势力,如今陈瑀麾下几县轻而易举便被他攻占,陈瑀数千兵马也大半被他收入囊中,那坐镇乌程、余杭的严白虎,绝对不会坐视自己起势。 “严白虎久居余杭一代山林,与山越交好,麾下更是有上万精锐,若是短时间内裹挟附近诸县兵马前来,估计能汇聚两三万人。”刘奇面色微皱,“如此一来,在由拳的子义将军如今面临的威胁,会很大啊。” “传令下去,今夜让将士们好生歇息,五鼓过后,立即起身,点齐兵马,迅速赶往由拳。” “喏。” 刘奇迈步走向了府衙后宅,那里原本还居住着陈瑀的妻妾,如今却全都被投入了大牢。 刘奇带着浑身疲惫走到屋内,刚刚褪下甲胄,一眼,便看到了帘帐中坐着的少女。 “你是何人?”刘奇微微皱眉,这少女脸上梨花带雨,哭得妆容凌乱,脸蛋倒是生得美丽动人,大有小家碧玉的几分风采,身上仅仅披着一层薄纱,里面粉红的肚兜,根本就遮掩不了小荷才立刚刚角的风采。 至于亵裤,刘奇没有去看,她那一截修长白皙的大腿,都包裹在被子里。 “奴家……奴家……是罪臣之女,今夜前来侍寝,愿将身子献给将军,还请将军宽宏大量,宽恕我陈家女眷。” 在天下乱起的大汉十三州,刚刚经历了黄巾军起义和盗贼四起的年间,如今天下诸侯争霸,到处都在爆发战乱,百姓苦不堪言。 贱卖妻女的,根本就不在少数。 便是那些天下有名的商贾,也时有忤逆了诸侯的意愿,被抄家灭族。 他们的妻女,会被诸侯的部下随意挑选。 当然,也有很多诸侯喜好他人的妻女,譬如那一位身处陈留的曹孟德。 陈瑀好歹也是徐州陈氏名门出身,他刘奇可以将其正大光明的逼死,但却无意迫害他的妻女。 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貌似,才十五六岁吧。 “我喜欢……胸大的……”刘奇脑海里想着说词,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忍住了。 倘若真的这么说的话,估计待会儿来的,就是这位小姑娘的姨娘了。 这是一个群雄并起的年代,开年之后,孙策便会和袁术彻底闹翻,然后借兵南下,借着帮助袁术扫平江东的由头,割据一方。 到那时,他面临的,将会是孙策那一位江东小霸王,以及一干江东猛将,数千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悍卒,当然,他最为头疼的,还有那一位年幼时便与孙策结拜的江东美周郎。 尽快扫平整个江东,这是刘奇现在打破僵局的唯一局面。 北面袁术大势已成,在他头脑发热,称帝被群起而攻之之前,他坐拥数郡,麾下兵马数十万,短时间之内,刘奇绝对无法和他争锋。 而且,他想要自救,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图强,孙策随时可能南下,毕竟,他想要割据一方,最好的选择,便是江东。 “这个时候,大小乔,应当还在庐江吧。”刘奇眼中掠过几分复杂之色,孙策想要夺他基业,不如,自己便抢了他的女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姑娘。 “出去吧,等我回到曲阿,我会向父亲求情,给尔等一条生路。” “噗通”小姑娘立即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跪倒在地,朝着刘奇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将军。” 她此刻身下只有一条遮掩不住太多白皙的亵裤,刘奇叹了口气,只得是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一件外袍给她披上。 “出去吧。” “喏。” 一夜无语,刘奇酣睡到五更天。 “咚咚”房门被敲响了,门外,刘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少将军,可以出发了。” “吱呀”,他正想推门的时候,屋门已经打开,刘奇一身甲胄,手拿银枪迈步出门,“走,出发。” 城门大营,朱桓早已是等候在此地,经过昨日一战之后,他已经升任牙将。 刘奇麾下这五千人马暂时由自己麾下原来的几个百人都伯提拔为军侯各自统帅一千,而朱桓,则是刘奇现在的副将。 “出发”,刘奇领兵走在最前方,在大军出城的时候,已有十几匹快马率先出城,马上乘骑着背着小旗的哨兵,他们,会脱离大军数里地,担当大军的眼睛。 第十六章 兵围由拳 “快要过年了吧。”越往南,并不见得就越为暖和。 站在几丈城头,太史慈一脸疲惫地看着城外的篝火,天快要亮了,敌军应该会再次攻城了吧。 “子义将军?”来自曲阿的军侯,如今已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在之前攻克由拳的大战中,此人率领五百名军士奋勇先登,守城指挥的那名牙将,也是死在他的枪下。 “曲阿,你的真名该不会就叫曲阿吧。”太史慈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热汤,升腾的白雾下方,是一碗漂浮着菜叶的米粥。 “末将幼时家境贫寒,祖辈也从未出过文人,所以,末将的小名,就叫曲阿。” “曲阿可是如今扬州的治所。”太史慈眼中满是打趣的笑意,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员部将,武艺不弱,也略有胆识谋略,自己只需向少将军举荐一二,必能得其重用。 到那时,区区一个小名,只是让人徒增耻笑。 “扬州治所,莫不是九江郡的寿春吗?”曲阿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扬州地头上的事情,他还是知晓几分的。 “今大汉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刘繇大人便在曲阿,曲阿,便是扬州治所。”太史慈语气一沉,用坚定地语气说道。 “喏。”曲阿恭敬地抱歉一礼,他不是蠢人,自然能够领会太史慈话中的深意。 “你父辈姓什么?” “吴。” “江东等地,吴姓倒是少见。”太史慈笑着盯着曲阿,“倒是岭南那边,有吴姓一脉。” “将军博闻,末将不如也,只是,家中父辈从未提及过此事,怕是,某也难寻究竟。” “家中还有人吗?” “没了,前些年我在外学艺,水贼作乱,家中三口人,全都死了。” “提及你的伤心事了……”太史慈眼中多了几分歉意。 “无妨,后来,我杀入贼巢,已是将那数十名水贼斩尽杀绝,也算是告慰了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 太史慈宽慰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将嘴里的粥一口喝干。 “痛快。”他将碗递给一旁的亲兵。 “今后你便叫吴宪吧。” “吴宪?”曲阿微微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是这个宪。”太史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掌心写下笔画。 曲阿抬头,随后便听着耳边太史慈的解释。 “周书有云,博文多能曰宪。” “《说文解字》中有言,宪,敏也。” “曲阿,你昨夜攻城之勇武,日后便在吾扬州军中,亦是悍将,但你要知晓,陷阵冲锋,乃猛将,而攻城拔寨,是为上将。” 曲阿若有所思,恭敬地抱拳一礼,“多谢将军赐名。” “你的字,便继续唤作曲阿吧,这样比较顺口。” 曲阿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是极,某正有此意。” “天亮了,昨夜我见火把和敌军攻势,围城的贼寇兵马不下三万,但是,由拳不比毗陵、无锡这等小城,这里位居吴郡腹地,城池四周被河流环绕,三万敌众想要围城,还远远不足。” “他们必定会挑选一处城门作为主攻,另外挑选一处作为佯攻,曲阿,你且去镇守北门,南门便交由本将军亲自镇守。” 曲阿面色微变,“将军,还是由某镇守南门吧,昨夜敌军连续发动了数十次攻城,都是将军您亲自镇守此处……” 太史慈微微摇头,“大战关头,你我皆是军中宿将,应当知晓其中利害。” “如今城中兵马不足,东门和西门,都在敌军攻打范畴之内,所以,留给你北门镇守的兵马不多,只有一部。” “并且,北门还有重任在身,算算时辰,少将军所率增援兵马,估计夜里就会赶到,若是城外那严白虎察觉,必定会率军阻截,到时,便需要你出城接应少将军。” “末将明白。” “下去准备吧。” “喏。” 目送曲阿离开,太史慈收回了目光,他在城墙之上站了很久,直到天色蒙蒙亮,以他的视力,才看清城外三里河对岸,那一座雄壮的大营。 “靠江扎营,并且,将三万兵马全部集中在一座大营,严白虎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太史慈一手托着下巴,身旁,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子义将军,可在思考破敌之策?” “让子山先生见笑了,此番敌众我寡,某苦思一夜,倒是毫无办法。” “子义将军悍勇,何不率麾下儿郎出城一战,只须杀往贼寇中军,直取那严白虎项上首级即可大获全胜。” 太史慈微微摇头,“倘若这般简单,那某早已不顾一切。” 他从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锦囊,“某攻下娄县之后,得少将军传令,抵达由拳之后,不可擅自出城应战。” “这是为何?”步鸷接过锦囊仔细一看,“的确是子兴的笔迹。” “此番南下,少将军和某兵分两路,一路攻城拔寨,尽皆轻松取胜,少将军大概是不想让严白虎败逃之后,继续南下,涂炭生灵罢。” 太史慈叹了口气,想要攻破严白虎这虚张声势,聚集起来的三万贼众,可谓轻而易举,他麾下兵马大多都是受俘的县兵精壮,整编而成,但有他和曲阿二人,便可化作两把尖刀,一左一右,同时穿透敌军军阵,三万贼众,可堪一战的,在太史慈看来,也不过只有数千而已。 毕竟,昨夜登上城墙的贼众尸身之中,也有大多老弱。 可是,一旦取胜,他麾下这五千兵马,还能剩下多少? 五千击破三万,对太史慈而言不难做到,但想要一口吃下仓皇逃窜的三万贼寇,却是极难。 而且,他们都是野性散漫惯了的贼寇,若是放任他们逃窜,必定会为祸乡里。 步鸷仔细揣度一小会儿,便明白了信中深意,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与子兴结交不长,竟未看出,他竟有如此大志。” 他眼神很复杂,他想到了这一次自己出仕的开始,也想到了些许未来,如今,这一封信,却带给了他更多的曙光。 他自然是盼着刘奇麾下兵马更为强大,乱世之中,大丈夫立身之处,便是军中。 如今只要大破严白虎这一部兵马,一鼓作气,举兵南下,可尽收吴郡诸县,吴郡一统,则刘奇大事可成矣。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太史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子义将军,子兴何时会至。” 第十七章 淮阴步子山 “某已快马急报此间战事,应当在入夜时分。” 步鸷眼中掠过几分精光,“那严白虎帐下尽皆是无能之辈,他掌控吴郡南部诸县,全赖其弟严舆之能,此人少有勇武,当然,在子义将军面前,却不值一提。” “只是,昨日某已登城作战,料想,那严贼已经识我,我若率军营前挑战,那严舆绝对不会出战。”太史慈面带苦笑,阵前单挑,他料定那严舆不是他三十合之敌,但对方避战不出,藏匿在千军万马之中,自己想要斩他,却是千难万难。 话音刚落,城外已经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 “嗒嗒嗒”万人齐踏大地,脚步声震耳欲聋,整个城墙,几乎都在颤抖。 太史慈和步鸷不约而同地看向城外,伴随着光亮洒落在大地之上,远远望去,那城外几里大河渡口,不知何时,已经是搭起了一座座浮桥。 此刻,大队兵卒已经渡过湍急的河水,在岸边集结。 他们列队整齐,很好数,百人成排,百人成列,一个方阵便有万人之多。 这一支兵马中,有着两杆大旗,一高一矮,都绣着“严”字。 两侧排开,有着数十杆小旗,旗帜上多有姓氏,但这些家伙,大多都是军中将校。 “两个万人军阵,足足两万兵马攻打南门,而我军只有不到三千,子义将军,是不是让民夫和辅兵都一起协助守城。”步鸷笑道。 “不急。”太史慈眯着眼,审视着对面的军阵,“昨夜一战,我军已经折了对面锐气,今日,他们多了云梯和冲车,怕是要全力攻城了。” “唇亡齿寒,严白虎和那陈瑀定然有勾结,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陈瑀如今已经战败身死。”步鸷脸上带笑,他承认,自己以前是小觑了那个未来妹婿。 听到这里,太史慈眼中带笑,“少将军智勇双全,运筹帷幄,马上擒将,区区陈瑀,自然手到擒来。” “子义将军,我欲出城。” “为何?”太史慈微微皱眉,“这外面兵荒马乱,先生身份尊贵,应当在城内相助守城,出谋划策,此时外出,若是被那严白虎察觉……” “此战,严白虎必败无疑。”步鸷和太史慈并肩而立,笑着看了他一眼,“但子兴若是想要尽全功,必须一鼓作气,直接夺下余下诸县。子义可知,这吴郡之后,何处还可让那严白虎败逃之后藏身?” 太史慈脸上若有所思,双手一辑,“愿闻其详。” “然兴平元年初,这吴郡太守还是许贡之时,都尉也仍是孙文台的旧部朱治,其麾下有一将名为许昭,此人仗义,在许贡欲要谋害上任太守盛宪之际,出手相助,并且与严白虎有旧。” “他如今添为余杭县尉,坐拥兵马近两千,且联络附近山林盗贼,若是他愿意接纳严白虎,我部追击,必然徒增困难。” “那该如何是好?” 步鸷伸手一指南边,“我此番出城,却要星夜南下,去往那余杭城内,劝说许昭来降。” “敌我尚未分出胜负,他岂会抛弃旧友,先生此去,莫不是以身饲虎?” 步鸷笑着摇头,“别人或许会杀我,他许昭,却不会。” “为何?” “此人忠义,旧主、故交尚不成加害,吾乃大汉正统的扬州刺史使者,他岂敢轻易加害,更何况,子义将军只要会师子兴,上万精兵大举合围,大可一举将这严白虎围歼。” “此去……先生多多保重。”太史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曲阿,“曲阿,过来。” 曲阿迈步来到近前,“将军,先生。” “这是某麾下军侯吴宪,字曲阿,武艺出众,此番,便让他率百名精兵,护送先生南下前往余杭。” “多谢将军一番好意。”步鸷微微抬手,“但请恕鸷无法接受,此番两军交战在即,百余精兵出城,必为敌军察觉,不弱将军赠我几匹快马,夜里,让这位吴将军快马护送我杀出重围即可。” “也好。”太史慈思忖片刻后便是点头,他也明白,如果就这样派出百人护送步鸷,绝对会引起严白虎的注意,若是在南下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严白虎召集的山贼合围,步鸷落入敌手,反而会成为己方掣肘。 “那么先生便先下去准备吧,这城墙上,很快便要接战了。” “子义将军保重。” “保重。” 两人惜别。 城外,那两杆“严”字大旗下,有着两员穿着甲胄的武将。 “大兄,今日便让某做先锋吧。” “二弟稍安勿躁,那守城一将,甚是勇猛,昨夜我军初至,试探了十几波冲锋,便在城墙下折损了上千人,登上城头的也有数十名精兵,但大多都死在此将手中,万万不可轻敌。” “区区乡野匹夫,焉敢阻我?”严舆不以为意,“好歹,某家也是吴郡第一猛将。” 严白虎嘴角微微抽搐,在吴郡上一任都尉朱治每走之前,严舆这句话也就是一个笑话,不过,如今吴郡大部归了刘繇,本土战将之中,严舆的确可以算是数得上号的了。 而且,此刻,他也不能挫了己方锐气。 “那好,二弟,你且在前军压阵。” “喏。”严舆策马出阵,手中长刀一挥,“进军。” “嗒嗒嗒嗒”密集整齐的脚步声,这些训练有素的贼兵,穿戴着略显老旧的皮甲,大步走向城池。 “弓箭准备。”太史慈大手一挥,面色严峻的他,刚一下令,城墙上便多出数百把长弓。 两百步,对面的长枪兵枪尖上的寒光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发光。 一百五十步,太史慈眼中已有精光闪烁,他的呼吸,变得缓慢,沉重。 一百步,他猛地举起了右手。 八十步的时候,带着亲兵的严舆已经停下了跟进的脚步,他猛地高喝一声,“举盾。” “噌”一瞬间,长枪兵整齐的军阵中,立即走出大队刀盾兵,他们将包裹着一层皮甲的木盾举在身前,将身后的长枪兵大多都给遮掩在身后。 不过,盾牌合拢的缝隙,还是漏出了胳膊、大腿等部位。 第十八章 疑兵之计 “放箭。”伴随着太史慈一声大喝,身侧弓箭手纷纷松开了绷紧弓弦的手臂。 “嗖嗖嗖”一道道箭矢,飞上天空,面对城下密集的刀盾兵,最好的办法便是抛射。 密集的箭雨出现在空中随风飘到大队行进的贼兵上空,箭头是铁,重力朝下,齐刷刷落下。 “啊……” “我的眼睛……” “不……” 一道道身影,就如同秋天里被收割的稻草,一一栽倒,他们的尸体倒地,顿时引起了队伍里的一些骚乱,不过好在,军阵后方有着严舆压阵,一时间,也没有出现溃逃的军士。 “放”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缩,第一波箭矢造成的效果并不大,只是射杀了数十人,伤者倒是有不少,但是大军攻城作战,作为先锋的这一批贼兵,在没有出现过多死伤或者全军阵亡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后撤的。 他唯一能够阻止他们的办法便是……杀光他们。 好在…… 太史慈侧目看了一眼两侧已经烧开的油锅,冷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架云梯的贼兵。 “先放滚石檑木。” “喏。” 一块块超过头颅大小的石块被站在登城踏步上的民夫们手传手送上来,在弓箭手的身后和身侧,出现了手捧巨石的壮汉,他们在一声大喝之后,纷纷将手上的滚石抛下。 “嘭”在太史慈的视野中,一名攀爬云梯的贼兵,在云梯上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砸中了脑袋,脑袋在空中直接炸开,红白一片,洒落了一地。 那无头的尸体落地之后,又有接二连三,如同下饺子一般的声音响起。 “推开云梯” “放火” 太史慈有条不乱地指挥着战斗,很快,滚油也像瓢泼大雨一般从一架架云梯上泼了下去。 “放火箭。” “哧”城墙下方的油,几乎一点就燃,从云梯上失足摔到城下的贼兵,纷纷在火海中挣扎惨叫,城上,在短暂的防御战之后,油锅和滚石檑木都已经空了,弓箭手躲到了后面补充箭袋,而长枪兵却是主动踏前一步,将前赴后继,不顾一切攀上城墙垛口的贼兵给击杀。 “此人到底是谁?指挥守城如此井然有序,短短半个时辰,我军便伤亡三千余人,先锋几乎阵亡大半。”严白虎面色严峻,他在吴中纵横,全仗二弟严舆勇武和麾下儿郎拼命。 倘若他二弟严舆的勇武都无法仰仗的话,那么,他也就是失去了在吴中割据的能力。 纵然他麾下有着三万将兵,但他知晓,真正的精锐,唯独只有自己中军的数千兵马而已。 “传令,全力攻城。”严白虎心有不甘,他和刘繇本是平分吴郡,至于那为令不尊的陈瑀,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但刘繇,乃是汉室宗亲,少时便被赞为宗室隽才,如今更是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 他岂能不忌惮三分。 “刘正礼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严白虎比刘繇小不了几岁,但他那些儿女之中,却没有一人成器,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无奈。偌大家业,他山贼出身,能够纵横吴郡,坐拥数万之兵,名震江东,已是不易,倘若后继无人,终有一日,那些打着出兵剿贼名义的官军,会将他的基业给扫平。 他一直以来仰仗的严舆,现在看来,已经是他唯一可以抱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他这几日得到的战报,在他看来,无一不是在夸赞刘奇的战绩。 数日之内,便连取吴中诸县,便是那拥兵数千的娄县和吴县,也一并被夺。 这等武略,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杀啊”,在前面攻城的五千人损失殆尽的时候,严白虎看了一眼天色,两个时辰了,五千兵马,能够坚持这么久,城墙上,也应当有些损耗吧。 他无法分兵,自古攻城,十倍于敌之兵可围城,五倍于敌之兵可夺城。 他麾下兵将三万,本就忌惮城中敌将,若是分兵,他唯恐被各自击破。 白日遇袭尚可分兵救援,但若是到了夜里,贼寇生性散漫,便是夜里攻城,也难以聚集。他可不敢担保,在遭遇敌军夜袭之后,麾下兵将还能稳住不乱。 所以,他也就只能打定对方不敢弃城的心思,强攻南门。 三个时辰,天色已过晌午,但严白虎仍然没有鸣金收兵,他还在坚持,他想看看城内究竟有多少兵马,他也想知道,究竟城墙上的敌将知不知道疲惫。 此刻,已经陆续有他麾下的兵将登上城墙,在城墙上和守军厮杀,但随之不久,便会有不少尸体被抛下城墙。 “鸣金。”在又损失了三千人之后,严白虎面色阴沉,脸上几乎凝得出水来。 “驾”不远处,严舆一脸不爽地策马行至近前,“大兄为何下令鸣金,我部儿郎攻城正顺,眼看着就要拿下城墙了。” “拿下城墙?”严白虎眼中喷着怒火,“二弟,要这么继续打下去,城内的兵马尚且还没有被我军歼灭,我们的旧部,就全部死绝了。” “大兄……”严舆看着严白虎眼中的怒火,眼神一阵恍惚,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大兄这么失态了,自从他们霸占了吴郡南部数县之后,就算是会稽太守王朗也不敢招惹他们。 “收兵吧。” “喏。”严舆看着带着中军大旗缓缓离开的严白虎,脸上有些失落。 “传令,全军收兵。”他策马朝着大营赶去,他想询问一个究竟,不足一个日夜,他们就在城下折损了近万兵马,大兄……莫非当真有了退却之意。 黄昏,不约而至,看着鸣金收兵,如同潮水一般撤退的敌军,太史慈松了一口气,这场鏖战之后,他安排在南门城墙上的三千守军,几乎折损大半,如今城内只剩下两千五百多名军士,倘若敌军继续进攻,只怕自己只能调动民夫了。 “立即派出快马传讯,向少将军求援。” “喏。”太史慈眼中带着几分坚毅,他,必须坚守到刘奇到来。 而他暮暮朝朝的刘奇,如今,正在行军途中。 “少将军,我军备用粮食每人只有一个烙饼,水袋也不多,这都行走了大半日了,前面还有五十里便是由拳,倘若遇敌,以我等现在的状况,无法接战。”朱桓策马走到刘奇身侧,一脸担忧。 “再前进四十里,在由拳城外十里处歇息。” “可是,那里全是浅滩,无处藏身,倘若我等抵达,是否点燃火把?” “当然。” “一旦暴露位置……” 刘奇微微一笑,“传令下去,命前队千人,每人手持一根火把,火把木柄上端,用巧木做横梁,横梁上方,准备几根点燃的火把放置。” 朱桓眼前一亮,“莫非少将军是要施展诱敌之策?” “当然,既然休穆不认同在城外十里处歇息,那么,我等便在此地先行歇息。” “喏。”朱桓转身离去,脸上的敬仰之色尚未消失。 随着天色渐渐降临吴中的大地。 严军大营,严白虎满脸阴沉地看着座下的一众将校。 “诸位,我准备派人前往城内,请求和谈,某愿与刘繇共治吴中。” “什么?”严舆身旁的小校第一个站起身来,“大头领……我们连续攻城,已经在这由拳城下牺牲了近万儿郎,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今日攻城,吾等已经探清城中虚实,城中兵马现在顶多只剩下两三千人,只需熬夜苦战,攻到明日,必定可以杀进城内。” “然后呢?”严白虎冷笑一声,“既然今日吾等已经付出了近万人的代价,那明日破城之后,我军还能剩下多少兵马?” “况且,这一次失利,已经让偏寨的那些山越头领心生不满了。” “我们若是在由拳这一座下县折损掉所有旧部,那余杭、乌程诸县,该由何人去镇守?” “可是,就这么退了,会不会被刘奇小儿视为主动示弱,他若是趁胜追击,率军南下……” 严白虎冷哼一声,这人浑身一颤,话音戛然而止。 “报……”也就在严白虎想要怒斥这名小校的时候,帐外突然冲进来一人。 “禀报德王,我军右侧江岸,发现大批敌军行进,疑是敌军增援。” “什么?”严白虎面色大变,“再探。” “喏。” 很快,再有一名哨兵快步冲入营帐。 “禀报德王,火把细数之下,约有五千兵马。” “定是那刘奇小儿援兵抵达。”座下,严舆冷哼一声,“兄长,势不容缓,某立即率领本部兵马杀出,跨江将那增援兵马全数歼灭。” “不,莫要莽撞,莫要忘了城内还有数千守卒。若是我军贸然出城偷袭,城内守军趁此出城袭营,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严白虎立即伸手喝止了严舆,“况且,援兵虽至,但只是在对岸徘徊,显然,早知我军底细,若是此刻他们在江岸附近设下埋伏,我等该如何是好?” 今夜天色阴暗,外面并无过多月色,也极容易中埋伏,所以,严白虎料想,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第十九章 半渡而击 “击鼓聚将。”严白虎一声令下,整座大营的兵将已经开始全部调动起来。 在这深夜里,他站在营前的哨塔上,看到了对岸的一大片火光。 “大兄,机不可失。”不知何时,严舆已经乘骑着战马,带着所部数千兵马赶至近前。 “二弟,莫要轻举妄动。”严白虎眼睛一瞪,立即出声喝斥。 “大兄,既然你已有心撤军南下,返回乌程余杭一线,那何不让小弟率军上前冲杀一阵,我部兵马便是陷入重围,大兄亦能率后军接应,若是就这般离去,敌军如今呈两面夹击之势,只怕会趁机南下,追击我军。” 严白虎沉吟片刻,“也罢,二弟,你且率本部兵马,我再拨你三千精兵,凑足一万兵马,从下游浅滩攻击对岸敌军,倘若中了埋伏,必须立即撤退。” “喏。” “儿郎们,随本将军出营。”严舆手中长刀猛地一拍座下马匹,战马吃痛之下,快步冲出营门,跟着他身后的上万兵马,踩着整齐的脚步,迅速朝着下游移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隔着不远出的由拳城头上,也多了几道身影。 “将军,你看。” 顺着守城军侯的指尖远远看去,太史慈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数千道火光。 “定是少将军援军赶至,将军,机不可失,我等速速出城吧。” “不错,敌军白日攻城,杀了我部不少弟兄,此番出城,定要烧了敌军营寨,擒获那贼首严白虎。” 一时间,群情激奋。 太史慈面色平静如常,耳旁此起彼伏的请战声,都被他自动屏蔽。 他认真地看着对岸的火光,他知道,倘若少将军刘奇领军前来,兵马顶多也就五千,但此刻光明正大地驻扎在对岸,没有扎营,也没有朝着由拳方向移动,这摆明就是将自个儿暴露在深夜里,有意让对面大营的严白虎看见的。 那么,这也就是疑兵了。 “主力,尚在何处呢?”太史慈看了一眼严白虎的大营,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倘若严贼出营攻打援军,必定是严舆率军,严白虎坐镇中军大营,那么,营内兵马至少还有万人之多。” “而且,打草惊蛇之后,严贼大营必定严加防范。” “少将军这是……要让我和他一起出兵啊。” 太史慈沉吟片刻,“传令,聚集城内所有兵马。” “喏。” 不多时,城内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太史慈这一次,只在城内留下了一众伤兵镇守,他带着足足两千五百精兵聚集到南门。 严白虎大营 “报……” “禀报德王,由拳城内兵马正在密集调动,城墙上人影幢幢,似乎正在集结兵马。” 严白虎回头看了一眼由拳城头的火光,“传令后营校尉李黎,率五千精兵镇守北面营门,不得有失。” “喏。” 严白虎下完命令,便看到下游方向的火光,已经陆续朝着江心移动,那里是一处浅滩,显然,严舆所部兵马,已经开始从那里渡江了。 “敌军援兵,莫非还没有察觉吗?”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待着的援兵,“刘奇小儿,竟是这般少智?” 很快,他就被一阵惨叫给惊醒,当他站在十几米高的哨塔上看向远处的浅滩时,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被一片火光给笼罩。 不知从哪里杀出的乱兵,竟然冲入了渡江的严舆所部兵马中,将渡江的长龙拦腰斩断,几次冲杀之后,场中已经一片混乱。 “不好,中计了。”严白虎猛地回头看向对岸,果然,那里的火光已经纷纷熄灭。 “刘奇小儿,竟然派出疑兵,可恶。”严白虎气得咬牙切齿。 “德王,我等该如何是好?” “严舆将军所部中了埋伏,危在旦夕,不可不救啊。” 严白虎猛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木栏上,“传令,立即集结营内所有兵马,由本将军亲自率领,从下游浅滩,突围。” “喏。” 严白虎能够想到的,也就是在接应严舆的同时,从那一处交战的区域突围了。 那里,是他们渡江南下的必经之路,附近的水势都为之汹涌,也只有那里的水位,可供人泅渡。 “出城。”同一时间,太史慈亲率城内所有兵马打开城门快速杀出城外。 “将军,你看,敌军从南门出营了。” “这是弃营撤军吗?” 太史慈双眉微皱,伸手一指南边,“你们听,下游,貌似传来了喊杀声。” “一定是接战了。” “快,将军,我们趁机夺营吧。” 太史慈微微摇头,“不能进营,此刻严贼大营,必定是空营或者敌军故意设下的陷阱,我军兵马不多,不能进营,传令,全军加速行军,定要追杀那严贼南下驰援兵马。” “喏。” 吴中大江支流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不少浮尸。 岸滩的嘶杀声,震耳欲聋,从一开始被浅滩边上密林中埋伏的兵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开始,严舆便无比凄惨。 他只见前赴后继的兵将朝着自己冲来,敌军虽然仅有数千,但每一人,都是不顾生死一般,杀入己方军中,便朝着自己杀来。 隐约间,他还能听到一声声高喝。 “擒杀贼首严白虎、严舆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一个冲杀到他跟前的,便是一名持枪的小将。 “铛”严舆感受着长刀撞击之下传来的力道,皱眉问道,“来将何人?” “吾乃吴县朱桓。”小将朗声应答,挺枪将其长刀挡开,一枪便是朝着他胸口刺来。 严舆面色大变,在枪尖泛着寒光接近的刹那,突然一分为三。 “这是……枪花?”他满脸凝重,他的武艺,不过是在烧杀劫掠之中学会的江湖草莽之术,哪里有什么师门传承。 然而,眼前这人,抖手间竟然能够凝聚内劲枪花,显然,已经是踏入内劲的高手。 “怎的刘奇帐下,随意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便有如此武艺……” 三十合之后,严舆被一枪刺中咽喉,他双眼不甘地倒在马下,四周正在奋力厮杀的贼兵,顿时陷入慌乱,半刻钟之后,浅滩上的厮杀,已经一边倒。 第二十一章 步鸷说许昭 时间回到昨夜,被吴宪带着两名亲卫护送出城的步鸷,已经提前来到了余杭城下,他们一路行的是水路,顺江而下,速度很快,但刚一下船,就被一队兵将给带入了城内。 “吾乃淮阴步子山,求见你们余杭令许子丰。” “淮阴步子山,没有听说过。”县衙中的衙役打量几眼步鸷,这风尘仆仆之中,此人倒也有几分名士的精气神。 “替吾传话便是,休要啰嗦。”步鸷淡淡地回了一句。 “哼,你这厮现在不过是阶下囚,也敢如此猖狂?”衙役被气得不轻,但下一秒,站在步鸷身侧的吴宪已经是瞪着眼看着他,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气势,一下子就让衙役闭嘴不言。 “咕噜”他咽了口唾沫,“很好,我这就帮你们传话,倘若你们不认识县令大人的话,到时候大牢里,有你们受的。” 他转身走入县衙后面,很快,后衙便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子山兄,好久不见,想煞我也。”一名穿戴着寻常文士长衫的青年迈步走出,他脸上满是红润,身长足有近八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文士雅量。 “子丰,你我淮阴一别,也有数年了吧。” “哈哈,这个待会儿再谈,子山兄,请。”许昭伸手将步鸷请到旁座,“子山兄,你可是大忙人,这些年来,也无甚音讯,此番前来,想必,也有要事在身吧。” “子丰,你还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步鸷苦笑不已,指了指他,吴宪站到了他的旁侧,担当仆从。 “子山兄之才,胜我十倍,今我也添为余杭令,子山兄该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是极是极,快些将你后衙好吃好喝的,都给我端上来。”步鸷随声附和道。 “哈哈……这倒是少不了你。” 许昭打手一招,“来人,上酒菜。” “喏。”很快,便有仆从端着酒菜上桌,两人面前的矮桌上,多了几碟下酒菜。 “来,子山兄,你远道而来,我先干为敬。”虽是深夜,许子丰仍是担忧前方战况,那严白虎虽然不是良人,但好歹,昔日也是他的旧识,以往日的情分,倘若他兵败来投,自己必定是要接纳的。 只是……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步鸷,几年未见,自己这位昔日友人,选择此刻登门,显然是有要事在身。 “子丰兄,你身处余杭,掌江海入口,坐拥山珍海味,一览吴中风光,当真是悠闲自在。” “子山说的哪里话,吾为一方县守,自当坐守一方,保住一方太平,如今这天下,到处兵荒马乱,就算是我余杭,也不见安稳太平。” “哦?我来时可是听说,那吴中巨寇严虎,已经率军北上,莫非,这吴中还有隐患不成?” “你啊你。”许昭无奈地指了指他,“你今日前来,这般逢时,却是来当说客的吧。” “说客?”步鸷摇了摇头,“我如今无官一身轻,也未曾投身何人帐下从事,何来说客之说。” “巧舌如簧,仍是你步子山的作风,说吧,你又有何事教我?” 步鸷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想来,当年一别,许久未见,莫非子丰兄便这般不顾昔日情谊?” “且让我猜一猜子山兄来意。”许昭停下筷子,双目平视步鸷。 “数年以前,子山兄身处淮阴,如今淮阴归了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却是战乱之所,子山兄南下之后,去处不过豫章、吴郡之地,豫章亦在那袁术之手,唯有吴郡……”他说到这里,也就没有继续说下文了,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是点到即止。 “吾与那扬州刺史刘繇,有姻亲之好。”步鸷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水,一口饮尽后,擦拭几下自己须上的酒液后说道。 “那却要恭喜了,步氏名门与大汉宗室结亲,可为一时佳话。” “然天下自黄巾以来,久苦十余载也。” “洛阳被那董贼焚烧,北地烽烟四起,今淮南袁术割据一方,扬州诸郡,山贼水匪杂从交错。” “子丰身为余杭令,岂不知扬州如今状况?” “子山,今日你我故交重逢,当不谈公事。”许昭脸上仍旧带笑,却是不想听这些话语。 步鸷直视着许昭,“子丰,你我若是当年茅庐中听先生讲义的书童,无须理会这般繁琐,但你我既已出师,莫非,就不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吗?” “天下百姓?”许昭猛地一排身前长案,“子山,你我所学,不过寻常士族子嗣相继的往圣经典,今天下战乱,群雄四起,割据者又何止袁公路、董仲颖之辈?”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那扬州刺史刘繇,身为汉室宗亲又能如何?外惧袁术,内逐吴景、孙贲,昔日他渡江北来之际,北有袁术阻路,难有严虎之势威逼,他能够在吴郡立足,全赖此二人之功,然,恩将仇报,中山之狼也。” “放肆,匹夫焉敢如此污蔑吾家刺史大人。”话音刚落,吴宪面色涨红,双眼喷着怒火,一只大手直指着许昭。 “原来子山果真是刘扬州帐下。”许昭苦笑一声,却是“唰”的一声落座,直接拎起酒壶,朝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 步鸷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昔日同窗,“子丰,纵观整个江东,你以为,十年之后,谁当主宰沉浮?” “天下割据战乱不断,江东当属诸侯。”许昭眼中满是隐晦之色。 “可江东如今,汉室宗亲尚在,刘扬州者,高祖长子之后,他亦是汉室正统,大汉复兴,定非其莫属。” “惊弓之鸟,守土尚不能,安能保住江东之土?”许昭轻蔑一笑,昔日刘繇渡江之前,被袁术派兵阻路,畏惧不前之事,一直被他所诟病。 “那振军校尉,刘繇长子刘奇如何?” “刘奇?”许昭微微一愣,“便是那号称汉室双奇,一人为王,一人为虫的刘奇?” “匹夫受死。”话音刚落,吴宪早已按捺不住,大步流星,挥拳朝着堂上许昭打来。 “嗒嗒嗒”四周立即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数十名兵将迅速涌入堂内,将护在许昭身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曲阿将军且慢。”步鸷立即开口喝止住曲阿。 “子山先生,此人太过无礼,某这双拳,可无法在容忍他在言语中轻视我主。” 步鸷苦笑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许昭,“今日不请自来,想不到,这除了酒宴之外,子丰还为我准备了写助兴之物。” “退下吧。”许昭挥了挥袖,他心知,自己在步子山面前舞刀弄棍,只会被他耻笑。 并且,他也顾念着往日的情谊。 “喏。”兵将纷纷忌惮地看了一眼满脸怒视着他们的吴宪,各自收敛了兵器,徐徐从堂前撤走。 “今有校尉刘奇,麾下将兵不过三千,一路南下,数日之内,连取数县,破陈瑀,败严虎,不日定当携大胜之势南下,到时,子丰,你当如何自处?” “无他。”许昭淡然自若,“某乃大汉余杭令,当镇守此城,不让宵小之辈入城作乱。” “哈哈……好一个余杭令。”步鸷气极反笑,站起身来,走到堂中,脚步来回徘徊,一手抖动在空中,来回指着许昭。 “既是汉臣,为何不识扬州刺史诏令?” 许昭定睛一看,步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纸,当纸张被步鸷送到案前,他不过扫了一眼,便看清了上面加盖的扬州刺史大印。 “子丰,此来,我是为救你一条性命,我主刘奇帐下,兵将不过数千,但他治军严谨,每逢征战,必身先士卒,和士卒同吃同住,麾下兵将俱以命相报,所以,陈瑀、严虎之辈,不能挡也。” “他任人唯贤,子丰乃我故旧,若是愿意重归大汉麾下,听从刺史大人诏令,今后,子丰仍是余杭令。” 许昭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若是你顾及那严虎恩情,也罢,某也不为难你,两日之内,子丰你只需下令紧闭城门即可,如何?” 许昭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一片复杂,“昔日严虎亦对吾有恩情,岂能……” “严虎,逆贼尔,焉能与这厮讲恩义?” “他聚众山林,劫掠吴中郡县,你许子丰坐视不管,便已是愧对了吴中乡亲,如今严虎战败,纵虎归山之举,就捏在你许子丰的手中,莫非,你当真要庇护那为祸吴中的巨寇不成?” “也罢。”许昭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步鸷,“既有刺史大人诏令,下官余杭令许昭,领命。” “如此甚好,不愧是昔日隆中与我结伴同读的许子丰。”步鸷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倘若要和许子丰沙场对垒,他也会心有不忍。 随即,他看到许昭的目光落到身侧的曲阿身上。 “这位猛士,尊姓大名?” “某乃曲阿吴宪,得少将军提拔,为军中五百人军侯。”曲阿面对许昭审视的目光,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一脸肃然的朗声应道。 第二十二章 吴郡一统 新年的这一天,刘奇带着南下的兵马,在城门前见到了捧着官印迎接自己的许昭。 “余杭令许昭,见过振军校尉。”许昭双手捧着盛放官印的木盒,满脸肃然地朝着刘奇躬身一拜。 “拜见校尉大人。”在他身后,一众县吏降卒,纷纷躬身下拜。 “子丰先生请起。”刘奇翻身下马,迈步上前,亲自将其搀扶起身。 “诸位请起。” “谢少将军。”在起身的刹那,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等人已经是顺利地转变了身份。 至于站在队伍最前端的许昭,此刻内心是最为复杂的。 刘奇搀扶起他的时候,没有称他为许县令,这便是有意将他的官职忽略,称呼他的表字,以示亲近之意,但由此一来,也透露出他的意思,想把自己收入麾下。 “少将军,今后这余杭,就托付给您了。”他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刘奇道。 “早听子山介绍,昔日淮阴同窗许子丰,国之干才,今日能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尔。” 说完,刘奇拍了拍许昭的肩膀,“先生就任余杭以来,励精图治,今后,这余杭还得有劳先生多多担待。” 许昭面色微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躬身一拜,“喏。” “幸不辱命。”当刘奇的脚步越过许昭,看向步鸷之际,后者率先双手一辑,行了一礼。 “子山,辛苦了。”刘奇和他对视一眼,两人许久未见,却心意相通。 “进城。” 大军进城,随后,一行人落座堂中。 “昨日我得刺史大人传讯,他已上表天子,擢某为吴郡太守,加荡寇将军,擢子义为吴郡都尉,加裨将军,擢朱桓为吴县县尉,加奋武校尉,擢吴宪为余杭县尉,加先登校尉,其余文武,皆有提拔。”刘奇手上拿着一份竹简,脸上全是喜色。 “恭喜少将军。”在座众人纷纷起身恭贺,刘奇直接从振军校尉提拔为荡寇将军,而且,还被封为吴郡太守,要知道,现在扬州刺史刘繇治下,能够完全掌握的,也就只有吴郡大部,如此以来,他嫡长子继承人的身份,也被正式确立。 “诸位请坐。”刘奇双手朝下一压,众人恭贺声消散,但他们脸上全有喜色,原本追随刘奇南下的将校,只要活下来的,立下战功的,每人都得到了升迁。 “少将军,今吴郡暂定,我军可派人传缴会稽诸县,大军压到边境,逼迫会稽诸县乞降。”在步鸷的示意之下,许昭起身说道。 “先生之意,与我不谋而合。”刘奇指了指堂下诸多将校,“我已令子义取富春、休穆取钱塘,一日后,本将军将会亲自率军与其汇合,做出大举南下之势,想来,那会稽太守王朗,也不会负隅顽抗。” 许昭起身走到堂中,朝着刘奇双手一辑,“少将军,会稽太守王朗此人,在吴中多有威名,他在任上多年,素有好评,若是强行南下,只怕会徒增伤亡,不若,让卑下先行前往山阴,联络会稽士族,以作内应。” “大战在即,倘若先生南下,岂不是……”刘奇脸上有些担忧。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子丰乃吴中名士,料那王朗也不敢将其奈何。”步鸷在一旁出言相助,却是一脸信心满满,吃透了王朗的姿态。 “如此,那便有劳子丰了。” “分内之事,吾去之后,还请少将军即刻出兵,倘若三五日没有消息传来,少将军可率军跨江,进逼余暨。” “先生慢走。”刘奇站起身来,目送许昭离去。 他刚一坐下,门外快步冲进一名传令兵。 “禀报少将军,扬州加急信件。” 刘奇环顾左右,大手一挥,“念。” “今豫章告急,逆贼袁公路,遣麾下大将张勋,领兵一万,已攻至柴桑一线,李丰率军一万,进逼鄱阳,豫章太守朱皓求援,命吾儿亲率所部兵马,前往鄱阳退敌。” 话音刚落,传令兵努力喘了几口气,平复好呼吸后,朝着刘奇双手一辑,“少将军,昨日清晨,刺史大人已经接到豫章太守朱皓投效文书,豫章郡二十一县,人口百万,乃扬州第一大郡,总镇兵马过五万,刺史大人有令,让少将军便宜行事,另拨笮融、陈横二将马步军八千,进逼句容。” 刘奇听话传讯,双眉微皱,江东两郡未定,豫章郡再起波折,可他此刻若是分兵南下,且不说会稽王朗会如何行动,便是刚刚镇压的吴郡南部诸县,也会有严贼余部复起之危。 “当日刺史大人派兵驱逐诸葛玄之时,某便料想会有今日之果。”步鸷站起身来,走到堂中,朝着刘奇躬身一拜。“少将军,当断不断,乃将者大忌,既是刺史大人有令,还请少将军即刻率军西进,前往鄱阳退敌。” 刘奇在堂上来回走动几步,突然停步转身,面向堂下,“刘三何在?” “末将在。”刘三,乃是刘繇家将,能力虽然平庸,但忠心却无需多虑。 “城中兵马尚有多少?”这无疑是刘奇最关心的事情,之前连续几场大战后的俘虏,一路随军南下,在行军途中整编不少,如今又接收几县降卒,虽然看似兵强马壮,但实际上,能有多少兵马,他自个儿也没有数。 “随队南下马步军七千,刚整编城内降卒四千余众,择选精锐,可充万人。” 刘奇沉吟片刻,“传令太史慈、朱桓所部兵马,令其便宜行事,坐镇富春、钱塘,不得有失。” “喏。” 目送传令兵离去,刘奇扫视一眼堂中,“刘三听令。” “末将在。” “你率本部百人,在城中继续收编伤兵、降卒,策应吴中诸县,不得有失。” “喏。” “吴宪何在?” “末将在。”吴宪大步流星,快步来到近前躬身一辑。 “即刻点齐兵马,即刻出发,你部为先锋,率马步军三千,逢山开道、涉水搭桥。” “末将领命。”吴宪接了令符之后,快步走出大堂,随后,刘奇转身朝着步鸷一拜,“请子山领军师将军,随队西进。” 步子山收敛了脸上的惬意和笑容,面色肃然地走到场中,朝着刘奇郑重一拜,“鸷领命。” 第二十三章 鄱阳水贼 正月里的鄱阳湖面,静悄悄的。 夜色下,波光粼粼,湖畔的芦苇随风摇曳着身姿,时而有一艘乌篷,划破水面,带着一张大网,撒向湖中。 “哗啦”也就在这芦苇荡之中,藏匿着不少巨寇水贼。 鄱阳水系,连通彭泽,这河流两岸,时常有村落被水贼攻掠,便是附近的县城,也不敢大造声势,进湖缴贼。 这一日,北面来了近百条乌篷、舢板。 领队的是一艘乌篷小舟,此刻船头上坐着两名壮汉。 身后的船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吴中儿郎,他们穿着单薄,大多赤着双臂,肌肉虬结。 “公奕,做完这一票,我们就该北上了。” “听闻袁术有意派遣督军中郎将南下进攻刘繇,如今已经占领大半丹阳郡,再有一月,怕是足以杀进那曲阿县城。” “幼平,这已是年前的消息了。” “公奕,最近可有战报传来?” “吴郡振军校尉,也就是那刺史刘繇长子刘奇,亲率数千兵马南下,星夜驰军,数日之内,连破吴中数县,为令不尊的吴郡太守陈瑀被部下斩首献城,就连数日之前,那严白虎纠结吴中盗贼、山越共三万余众,也被其击破。” “什么?那刘奇是何等人物?莫非能够比肩江东猛虎不成?竟然能够以数千连破数万之兵。” “听说他麾下有一员大将,号东莱太史慈,一手银枪一手长弓,银枪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张弓搭箭,一百五十步之内,箭无虚发。” “这等猛将,岂会甘心臣服于那刘繇?” “幼平,你却是弄错了,他不是臣服于刘繇,而是看重了那刘奇。” “此人本是孔北海麾下武将,当年孔北海于他有恩,在他北逃之际,照顾他家中寡母,所以,在黄巾管亥当年兵围北海之际,是此人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求得援兵解围。” “此人既是在黄巾之时便有威名,投靠那刘繇老儿,倒是可惜了。” “不过,这半月扫平吴郡诸县一役过后,他的声名,将传遍江东各地了。” “沙场征战,成就我等男儿功名,哈哈……公奕,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可以投身孙伯符营中,创立一番马上功业。” “嗯。”公奕微微颔首示意,在船队进入芦苇荡的时候,他突然挥手止住了大队行进。 “嗒嗒嗒嗒”在船队安静下来之后,不远处的湖边,才传来密集的行进声响。 “公奕?为何这般小心谨慎?” 公奕微微摇头,“今袁公路命李丰率军南下,右路攻伐鄱阳等地,那豫章太守朱皓,为名将朱儁之后,能力却是平庸至极,必定向那丹阳、吴郡等地的刘繇求援,此地已是兵荒马乱,集结了三方兵马数万,倘若不是为了投名纳状,你我也不必来趟这趟浑水。” “刘繇老儿也派人来了?”黑脸汉子一脸喜色,“那刘奇麾下太史子义,可在军中?” “某倒是想会一会此人。” “幼平莫要冲动,人的名树的影,江东儿郎尽皆豪壮之士,不乏精兵悍将,那太史慈横扫吴郡,无人能敌,必定有几分能耐。” “报……两位头领,来船了。”也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来了一条舢板,舢板之上,站着一名包着头巾的小卒。 “有多少人马?夜里竟然走水路,可识得对方船上旗号?” “太黑了,看不清,不过有十三条商船,后面还跟着不少舢板。” “是条大鱼。”黑脸汉子嘴角挤出几分狞笑,“公奕,你率五百弟兄压阵,我且带人摸上去试试。” “小心,我估计,是南边来的援军,这个时候,没有商队敢途径这里,而且,还是深夜行进。”公奕双眉紧锁,目送黑脸汉子带着七八百人划船离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哗啦”商队为首的楼船之上,一名披着锦白披风的青年站在船首,此刻,船头上都立着不少稻草人,但隐藏在船舱里的,仍有不少兵卒。 他们手里都紧握着弓箭和刀盾,没有丝毫松懈。 “少将军,已经进入芦苇荡附近了。” “传令下去,严加戒备,对了,曲阿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吴将军已率千余兵将,划舢板绕道船队中央,随时可以杀出策应。” “甚好。” 一股微风吹过,刘奇也感到了几分凉意,他转身走向船舱,亲卫细心地为他将船舱的门给掩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波水贼,已经悄无声息地靠着舢板来到了船下。 “唰唰唰”数十个铁钩落到了商船的船舷,有人在底下朝后一拖,便稳稳地勾住了船舷的边缘。 不多时,便有数十名水贼踩着船身,稳稳地落到了甲板上。 “上”,数十人簇拥到甲板中央,背对背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挥手,便有二十人分两队朝着船舱摸进。 “跟上”站在船下的黑脸汉子大手一挥,一队又一队的水贼陆续攀登上十几艘大船。 “什么人?”很快,上面便传来了怒吼和嘶杀声。 黑脸汉子眼中带着喜色,抢劫嘛,有反抗那才正常。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上面的打斗声很快便结束了,从喊杀声他可以听出,伏兵,船上的伏兵不少。 而且,他四周贴着船舷掉下不少的尸体,大多都是穿着破旧的水贼。 当他回顾四周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面的商船之中,突然杀出了不少舢板。 “不好,头领,我们被包围了。”他手底下的水贼脸上有些慌乱,来时七八百人,登船五六百人,余下照看船只的众多水贼,此刻已经被点燃火把的上千兵将给团团围住。 “船上的水贼,立即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率领舢板兵将的,是一员手持长枪的小将,他满脸冷傲寒霜,目光紧盯着水贼之中为首的黑脸汉子。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被雁啄了眼。”黑脸汉子冷哼一声,右臂挥动长刀,刀尖直指被兵将保护在后面的那员战将,“来将可敢与某周幼平决一死战?” “区区匪首,焉敢造次,我来杀你。”不待曲阿回话,一名小校抬脚跃上黑脸汉子独立把持的乌篷船,一枪泛着寒光,刺向他的胸膛。 “铛”只见黑脸汉子双手齐挥,手中长刀重重砸在枪头之上,传来金铁交击的声响,转眼间,黑脸汉子便再出一刀,这一次,那出战的小校却是嘴里吐血,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砸入水面。 “噗”很快,便有兵卒下水搭救那名小校。 “他们,不是某的敌手,你来。”黑脸汉子手中长刀一挥,再次指向曲阿。 “将军”四周亲兵担忧地看了一眼曲阿,其中一名军侯更是持刀跳出,准备上前迎战。 “都退下,某来斩这黑厮。”曲阿轻笑一声,提着长枪落到乌篷船上。 “唰”他落地之时,脚步分开,身体稳稳地钉在船上,手腕翻转间,长枪已经如白蛇吐信一般,伴随着枪气刺向黑脸汉子喉间。 “来得好。”黑脸汉子看清枪上气劲,面色一喜,手中长刀上,也泛上一层寒光。 “铛铛铛”转眼间,两人便连续交手十余合,两人身形来往,脚步在船身上连续踩动,不多时,船身摇晃,两人所在的船只,眼看着船头船尾、船舷两侧,时不时接近水面。 “好” “打得好,吴将军必胜。” “头领必胜。” 守在一侧的官军也好,水贼也罢,都看得触目心惊。 “此人竟然能和曲阿将军交手数十合不分胜负,这鄱阳水贼之中,竟有如此人物。”后方的楼船上,步鸷被一群刀盾兵护佑着,站到刘奇的身侧。 “船上黑厮,可敢通报姓名?”刘奇突然大喝一声,却是为了喝问那人来历。 黑脸汉子一刀逼退曲阿,冷笑一声,“有何不敢,爷爷是九江周泰是也。” “周泰?”刘奇眼前一亮,竟是这人。 “难怪”,他嘴里嘀咕着,下一息,目光已经落到曲阿身上,他持枪后杆的右臂一动,竟是主动朝下压了压。 “不好。”刘奇面色一惊,他知晓周泰乃是后世东吴排名前三的战将,但曲阿不同,这家伙,可是百合之内,可以和太史慈旗鼓相当的存在。 这一招,便是他阵前斩将,无坚不摧的一式必杀。 果然,就在他惊呼之际,曲阿枪头一甩,在挡开长刀的刹那,突然绷直,那带动枪尖绷直的劲气,恍若一道惊虹,白的惊人,将正在乌篷之上交战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都给显露了出来。 周泰是一脸潮红之余,眼中多出几分惊骇。 至于曲阿,却是一脸杀意决绝,在他看来,这世间,能和他战至百合不分胜负的,唯有子义将军,他和这黑厮已经交手过五十合,此刻斩之,正是最佳时机。 “曲阿将军,枪下留人。”高手之间过招,往往生死之间,只有那么一刹那的机会,刘奇身为武将,却在刚才看到了什么,枪芒。 第二十四章 武将四境 可是,还是迟了。 “咔嚓”一声,只见,那黑脸汉子手上的长刀竟是直接断裂开来,在他眼中抹过一道惊骇之余,一道凌冽的枪芒,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唰”枪尖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血痕,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脖颈边上。 “可恶,你仰仗兵器之利,胜之不武。”黑脸汉子看着自己断成两截的兵器,满脸不爽。 “那本将便给你兵器,你我到甲板上再打过。”曲阿冷哼一声,手中枪尖一动,“给我绑了。” 黑脸汉子双目瞪圆,但脖颈边上的锋芒,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他宰掉,他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涌上来的兵卒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 “走”楼船上放下吊篮,很快便是将一众俘虏的水贼给带到了甲板上。 同一时间,不远处藏匿在芦苇荡里的数百水贼,也是摸索了过来。 “周头领他们中了官军的埋伏,被俘虏了,怎么办?” “蒋头领,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蒋公奕的身上。 他沉默了许久,眼见着商船再次泛动,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换人。” “蒋六、周四,你们各领五十人,绕道商船两侧。” “头领,我们是要夺船吗?” “别去送死。”蒋公奕指了指两侧的芦苇荡,“大造声势,点燃附近备下的柴火,佯攻。” “喏。” 随后,他便带着人缓缓来到了芦苇荡的水路边上,他知道,关键性的一招,只能自己来。 此刻,船上的黑脸汉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傲气,他看了一眼没精打采,都被绳子绑上的三四百名水贼,一脸怒其不争。 “都他娘的给我抬起头来,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脖子上多腕口大的疤。” “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之辈,有本事就砍了爷爷我。” “好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楼船的二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周泰闻声抬头,一眼便看到了两名文士打扮的男子走到了近前。 “松绑。”周泰一抬头,便看到这名脸上带笑的青年努力挤出几分和善的笑容,“我是刘奇,壮士可愿加入我军中,为我效力。” 周泰咧嘴,黑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可是那扬州刺史刘繇之子刘奇?” “不错。” 他猛地转身看向刚才击败他的那员武将,“那你,便是东莱太史慈?” “某乃曲阿吴宪。” 他微微皱眉,“某竟是败在一个碌碌无名之辈的手上?” “曲阿乃我心腹大将。”刘奇看着松绑之后的周泰,挥手之下,四周围着他的兵将也都各自退后几步,让开一条路来。 “取我偃月刀来。”随着刘奇大喝一声,立即有亲卫快步取来一杆长刀。 刀身流利,上面有着宫廷锻造出品的花纹,显得珍贵无比,浑身都是镔铁打造,刀身重达数十斤。 “唰”刘奇接过之后,直接抛给了对面的周泰。 “刚才曲阿将军取胜,仰仗兵器之利,你若不服,大可再战。” “好。”周泰随手拿起长刀舞动几下,眼中露出几分兴奋,刀尖一扬,直指曲阿,“你这厮,可敢再战?” “怕你不成?”曲阿大喝一声,挥手之下,附近的兵将已经各自退到船舷。 “喝” “吃某一刀” 两人在甲板上交手,刀枪交击,身影翻转,转眼间,便打斗了三十几合。 刘奇一直闭着眼旁观,这两人的武艺,毫无疑问,都是整个扬州地界上数一数二的。 即便是当年江东武将之中,周泰的武艺也能排入前五,这还是算上孙策、孙坚、太史慈、甘宁四人在内。 当然,曲阿神亭一战,独挡孙策部将十三人,武艺也是登峰造极。 “也不知,曲阿能否胜过子义。”刘奇一手托着下巴,倘若他要给自己如今麾下的武将列一个排名的话,毫无疑问,太史慈和曲阿应该排在第一等,他们都凝聚出了枪芒,应该已经达到外劲了。 至于周泰,在他看来,武艺应该已经接近了那个门槛,或许也就只差一步。 最终刘奇给他的断定是,内劲巅峰。 而同样踏入内劲的,还有他麾下的朱桓,至于他老爹刘繇麾下众将之中,也就只有樊能、于麋、张英等将,拥有接近内劲的武艺。 至于他,应该也在这个境界,短时间内,刘奇还没办法触摸到内劲的门槛。 当然,最弱的一等,便是陈横等将那种军中底层爬上来的百战悍卒,他们武艺不算出众,但作战经验,的确老到。 转眼间,场中两人已经战至百合,曲阿大喝一声,枪尖再次裹上一层白虹,周泰脚步朝后一个撤步,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击退了数步不止,在他刚刚稳住身形的刹那,曲阿已经再次杀来。 “铛”一枪,竟然直接荡开了周泰手中的长刀,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枪尖在落到他喉间之前,闪电般收回。 “你可服?”曲阿冷傲地看着他喝道。 “哼。”周泰冷哼一声,这一次,他虽然心中还有些不忿,但实际上,他的确是输了。 “周壮士,可愿加入我军中效力?” 周泰抬头看了一眼刘奇,“在你军中效力?你能给周某什么职位?” “一营校尉,此番本将军率军北上,驰援潘阳,倘若收复豫章沦陷敌手的诸县,你可任选其一,担任县尉。” “县尉?”周泰轻笑一声,“先是宝刀相赠,又是高官厚禄,少将军当真是仁义至极。” “不知少将军会如何安置我的这些弟兄。” “愿意留下的,让你收编入营,不愿意留下的,发放路引钱粮。” 周泰眼中浮现几分复杂,他猛地一抱拳,“倘若不是某心意已决,想北往寿春,投靠孙伯符帐下,可能,此番也就答应少将军了。” “孙伯符?”刘奇微微一愣,随后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昔日江东猛虎之后,那孙伯符,可是祖上对壮士有恩?” 周泰微微一愣,随后摇头。 第二十五章 折心之计 、“未曾”,周泰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和那江东猛虎孙文台有何交情。 “那壮士祖上,可有人在孙氏一族麾下任职?” “未曾。”周泰再次摇头。 “那想必,壮士是听闻孙伯符英勇善战,知人善用,想投入其麾下,沙场建功,封侯拜将。” “当然。”周泰毫不犹豫答道。 “既是如此,壮士可知那孙伯符今投身在何人麾下?” “这你可瞒不过某,他既是在寿春,自当是在袁术麾下。” “官任何职?” 周泰陷入了沉默,官职什么的,他一项不太关注的。 “校尉而已,所率兵马,也只有昔日孙文台旧部千余人,现孙文台旧部数千兵马,尚且还在袁术手中,便是壮士前往投身他帐下,只怕也只有都伯之职任之。” “且孙文台旧部之中,程普、黄盖、韩当三将现仍在孙伯符麾下,再有诸多长沙旧部,壮士以为,初入其军中,按资历辈分,可排第几?” 周泰冷哼一声,“扭扭捏捏,非大丈夫所谓。” “我年且弱冠,已是吴郡太守,麾下将不过三四员,兵马却有数万之众,倘若壮士愿来,当可大展拳脚。” 周泰再次陷入了沉默,他虽然很憨,很耿直,但他不蠢,他能够看到船上这些兵将的武艺,在仓促的埋伏之中,他身后那群饱经厮杀的水贼,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可见,的确是吴中精锐。 而且,他也深知扬州刺史刘繇,兵马虽众,但麾下无一能人,自己也碌碌无为,所以,即便是身在扬州治下,他也愿意去投靠知人善用,素有勇名的孙伯符。 但是现在,他对刘奇的态度完全改观了。 自己登船之时,便主动笼络,他一开始兴许有些反感,但此人胆敢站在十步之外围观自己与那吴宪比试,这等胆魄,便足以让他高看一眼。 “行,某可以留下,但是某麾下这些儿郎,他们的家眷都在芦苇荡内,你必须放了他们。”周泰喝道。 “当然,本将军说过,你麾下这些部众,去留任意。”听到这话,刘奇心中已有喜色,截了孙策的胡,抢了他一员大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高兴的了。 刘奇大手一挥,“松绑。” 周泰环顾一眼左右,眼见着一众部下被兵将松绑,正想交代几句,远处,却是亮起了火光。 “吾乃九江蒋公奕,商船且停下。” “发生何事?”刘奇微微皱眉,他环顾左右,商船四周都亮起了火光。那静悄悄的芦苇荡中,似乎藏匿着千军万马。 “报……少将军,我军船队附近出现了劫道水贼。”守在船头边上的兵卒回身朝着刘奇答道。 “是公奕吗?”周泰面色一动,快步走到船头边上,朝着那百步之外舢板上的汉子挥手。 “幼平,你可安好?” “少将军”,刘奇身旁的亲卫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刘奇,刘奇挥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看了一眼站在身侧当了一晚木头人的步鸷,“子山觉得此人如何?” “虎将也。”步鸷惜字如金,不过,他的意见,也是表达出来了。 “某尚好。”说着,周泰朝着刘奇抱拳一礼,“少将军,此人乃是我故交蒋钦蒋公奕,武艺出众,更知兵法,不若,让我乘舟前往,劝他来投。” “少将军不可。”曲阿面色一变,“这黑厮定是要借机逃走。” 周泰顿时暴怒,“哼,你这小白脸,莫要诋毁他人,是否还想与某大战三百合?” “怕你不成。” 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了,刘奇叹了口气,“传令,将刚才没有烧毁的船只交换给幼平,让他们任意离去。” “多谢少将军。”周泰感激地看了一眼刘奇,拎着手中长刀,转身就走。 “幼平”,在他登船之际,刘奇站在船头,朝着他喊道。 周泰回身看来,船只已经在部下水贼的操控下,缓缓朝着远处驶去。 “幼平一路保重,某这军中校尉之职,为你留着。” “好。”周泰应了一声,很快,带着大队船只,便驶进了芦苇荡。 “少将军,这黑脸汉子,只怕是不会回来了。”站在一侧的亲卫叹了口气道。 “他会回来的。”刘奇微微一笑,转身走向船舱。 远处芦苇荡中,灯火少了一些,商船继续北行,不多时,一侧突然传来一道喊声。 “刘少将军” “刘少将军” “何人喊话?”听到动静的曲阿来到船头,一眼便看到了黑夜里点燃灯火的那一艘乌篷船。 “我家头领传讯,我等须几日时间安顿家小,改日必定来投帐下。” 曲阿微微一愣,随即喝道:“你家头领何人?” 然而,那边却没有了回应,火光也随之消失。 “快,派人将这里的事情通报给少将军。”曲阿立即转身派出一名小卒前往船舱。 不多时,刚脱衣歇息的刘奇便听到了此事。 大喜过望,忍不住抚掌说道:“得蒋钦周泰,江东六郡,他日,必归我所有。” 驰援豫章,原本刘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击退袁术,积累声威,并且一举接管豫章郡,扩大刘繇的控制范围,扩张势力,招揽更多兵将。 倘若能够得到这两人,当真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激动,他却是睡不着了,他爬起身来,点燃油灯,摊开纸张,立即便有闻声走进来的亲卫为他磨墨。 “吾父亲启” “正月里,我统军万人,已北上进入鄱阳境内。” “今袁军两路进犯豫章,一路攻丹阳,连日鏖战不果,请吾父小心提防,今得密报,袁术帐下孙伯符,有意统帅旧部兵马南下,进攻江东诸郡。” “那孙伯符,乃昔日江东猛虎孙文台之后,武艺不在子义之下,更有江东美周郎辅佐,兵将虽不过数千,却全是昔日孙文台征讨黄巾、董卓之旧部,战绩显赫,乃百战之师也……” “儿定当早日驱逐袁军,北返曲阿,勿念。” 刘奇一口气写完之后,随手放入锦囊之中递给亲卫,“立即快马送往曲阿,十万火急。” “喏。” 第二十六章 鄱阳 鄱阳,当天色大亮之际,城外袁军早已严阵以待。 “嗒嗒嗒”一骑从万人军中踏步出列,为首一将,手中持着一杆长矛,矛尖一扬,直指城头。 “鄱阳县令何人?吾乃左将军帐下讨逆将军李丰,今已率大军数万到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受降,若是晚了,休怪本将军下令攻城。” 李丰的傲气整个城内都能够感受到,这几年来,袁术南征北战,割据势力扩充了数倍,掌控了整个大汉东南,长江南北的诸郡势力,坐拥兵马数十万,可谓声势浩大。 便是那同为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也不及这位本家实力雄厚。 他在整个扬州地界,可谓是积威已久。 “他袁术自领扬州牧,擅自领兵劫掠附近州郡,乃是乱臣贼子,谁敢与我去擒拿此贼?”城上走出一名戴着官帽的文士,他环顾身后一众将校,指着成为那耀武扬威的李丰喝道。 “某愿望。”一员小将大喝道。 “善。” “驾”不多时,城门大开,这员小将策马出阵,但持刀上前,不过数合,便被李丰斩于马下。 “鄱阳上县,兵马数千,莫非,就只有这等插标卖首之辈不成?”李丰一脸讥笑,他好歹也是追随袁术南征北战多年的骁将,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校,也想拿他当踏脚石,岂能这么容易。 “可恶。”城上那鄱阳令气得面皮抖动,环顾左右,众将纷纷低头,没有任何人胆敢请战。 “嗒嗒嗒”,城下,李丰一手拉着缰绳,座下战马在原地左右扭动,他持矛指着城头,“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尔等莫不是要当缩头乌龟?” “欺人太甚,来人,高挂免战牌。” “县令大人,不若让我等率军出击,在城外和敌军决一死战吧。” “对,决一死战,绝对不能让敌军如此猖獗。” 鄱阳令微微摇头,“诸位某要鲁莽,城外袁军兵马足有万人,若是出城野战,便中了敌军的激将法。” “今朱太守已向扬州刺史大人求援,援军已在途中,吾等只需守城数日,必定可以等到援军抵达。” “不知太守大人何时发出求援书信?” “数日前。” “那算算时辰,也应当快到了。” 也就在鄱阳令低头思忖的片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便有哨兵朝着这里汇报,“县令大人,南面有大队骑兵行进。” “是何旗号?”县令立即追问。 “刘” “还有吴” “哈哈……定是刺史大人麾下兵马赶至,快,左右给我打开城门。” “县令大人且慢。”也就在县令兴奋过度之余,他麾下的将校立即将其劝阻,这个时候打开城门,且不说这个时候赶来的是否是援军,现在距离城门最近的,却是李丰统帅的上万袁军,倘若大开城门,只怕援军未至,就先被袁军给夺了城池。 “杀啊”也就在他们来到城墙垛口观望之际,那大队骑兵的身影已经暴露在城外的平原之上,上千精骑,他们的奔驰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已经来到了城外数百步外。 “某乃吴郡太守刘奇帐下先登校尉吴宪,特来驰援鄱阳。”平地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旋即,城墙上的众多兵将就看到袁军开始结阵,主动将盾牌兵调往侧翼。 “哼,刘繇老儿的援兵到得还真是及时。”李丰冷笑一声,“传令,全军出击,区区千余驽马骑兵,驮运货物尚可,竟敢妄想骑兵冲阵,找死。” “喝”数百刀盾兵举着盾牌迈步朝前推进,他们缓缓移动到了平地上,在其身后,数千长枪兵配合着弓箭手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放”在骑兵接近一百步左右的时候,李丰便已是下令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恍若秋日的蝗虫,密密麻麻地朝着骑兵袭来。 “迂回”冲锋在最前端的曲阿突然猛地高举手中长枪,千余骑纷纷勒马回头,同一时间,双马死死夹住马腹,张弓搭箭,朝着不远处的袁军军阵,射出了一箭。 “嗒嗒嗒”在箭矢出手的刹那,他们座下的战马已经载着他们朝远处撤退。 当曲阿带着他们退到两百步外,己方已经是损失了近百骑。 但刚才的一波箭雨,也是给对方的步军军阵造成了很大的杀伤,他们在勒马回头的刹那,都是抛射出手,角度和力道刚好让箭矢越过对方的盾墙上空,射到后面的长枪兵。 远处,大地上传来了一阵阵颤动,由远及近,城墙上站着的鄱阳兵将们最先看到从鄱阳湖方向赶来的大队步卒,那里的中军竖着一面大旗“刘”。 “传令,全军后撤回营。”李丰也看清了远处的动静,只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作战的先机,好在,几里外就是他的行军大营。 “嗒嗒嗒”李丰带着身后的兵马如同潮水一般的撤退,曲阿大手一挥,身后骑兵迅速扑上,尾随其后,开始张弓搭箭,追逐撤退的袁军。 “将军,后队被撵上了。”撤退途中,李丰很快便接到汇报。 “该死。”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一众骑兵厮杀的后队,“全军后撤,即刻回营。” “喏。” “刘繇老儿,竟然派来了千余精骑,他麾下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骑兵,偌大江东,便是战马也没有这么多吧……” 待到李丰气鼓鼓地率军回营,清点死伤,竟然在刚刚的归途中,折损了数百兵将,这几乎将他气得三尸神跳。 此刻,他站在营门前,看着远处赶至,正在营外集结的浩荡兵马,目光落在了那一面“刘”字大旗上。 “此刻刘繇尚在曲阿坐镇,吴景、孙贲已经率军攻打长江渡口,莫非……这部兵马,竟是那前些时日平定吴中的刘奇小儿所率?”李丰眼中掠过几分敬畏,这些日子,他即便在庐江,也能时而听到吴郡的密报。 那严虎、陈瑀之流虽然不堪,但东莱太史慈的名号他也是听过。 “这刘奇小儿麾下,竟有过万大军?”他满脸震惊地看着在营前一字排开的大军,却见那中军之中,刀盾兵朝着两侧退开,两骑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来到阵前。 居中一将,手持银枪,面色俊朗,年纪不显,不是刘奇,又是何人? “吱呀”,不远处,城门大开,鄱阳令带着城内数千兵马杀出,很快便从侧翼包围了大营另一侧。 “来人可是少将军?” “正是刘奇。”刘奇策马出阵,朝着策马前来的这名戴着官帽的文士微微抬手一拜。 “下官鄱阳令严畯,拜见少将军。”他慢悠悠地翻身下马,行至近前,恭敬地长辑一礼道。 “严县令请起。”刘奇立即翻身下马,将其扶起,心中却满是喜色,此人虽无军略谋国之策,却有治国安邦之能,也是东吴中期和步鸷、诸葛瑾齐名的文臣。 “少将军舟车劳顿,从余杭赶来解救这满城百姓,畯不胜感激涕零。” “吾父乃扬州刺史,当权顾扬州六郡百姓,今敌军当前,曼才可愿与我破敌?” 严畯满脸带着喜色站直身体,“敢不从尔。” “吴宪” “末将在。”曲阿早已跃跃欲试多时,听到命令,立即策马持兵来到近前。 “营前叫阵。” “喏。” 吴宪策马持枪,催动座下战马缓缓来到营门前一百五十步外。 “唰”他举枪直指大营,“吾乃曲阿吴宪,何人敢与某一战?” “取我兵器来。”李丰怒喝一声,翻身坐上战马。 “将军乃我军统帅,岂能轻易出战。” “不错,倘若将军有任何闪失,我军将朝不保夕,袁公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李丰冷冷地扫了一眼劝战的两名部将,“尔等追随本将军多年,怎会这般无知。” “那刘奇小儿帐下,只有那太史慈可堪一战,如今派这无名小将阵前挑战,不过是那刘奇小儿不知军事,也不知本将军的厉害。” “且看本将军阵前斩将,尔等便随后杀出,直取刘奇小儿中军,一举破敌。” “喏。”两名偏将脸上有些无奈,但也只能看着李丰策马出营,毕竟,他是一军主将。 营外军阵前,刘奇笑着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严畯,“曼才,吩咐下去,你部兵马在我军阵前斩将之后,立即随军杀出。” “喏。”严畯没有丝毫犹豫,便恭敬地答应下来,袁军大营主将李丰很蠢,但他不傻,胆敢在数万人军阵前叫阵的武将,必定是心腹大将,而且,他看这少将军信心满满的模样,已经是对此番取胜有了几成把握。 果然,不出三十合,曲阿一枪刺中李丰胸膛,战马急速将其带动枪尖,将其身体串在枪尖,从马上扎到地上,整个人嘴里吐血,恶狠狠地瞪了几眼曲阿之后,便直接断了气。 “全军听令,出击。”随着刘奇一声令下,上万兵卒同时从两个方向杀出,一拥而上,那地动山摇之势,直接席卷了整个袁军大营。 第二十七章 鄱阳宗帅 战场厮杀,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困在营中的袁军溃兵突围的不过千余人,折损四五千人之后,余下的三千多人,全部被俘。 而纵观刘奇麾下,只死伤了近千人而已。 鄱阳城内,刘奇上座主位,如今豫章太守朱皓已经降了刘繇,这豫章全郡现已全部纳入刘繇麾下。 “今日大胜,全乃少将军调度有方,吴将军英勇神武。”严畯主动举杯,他看向吴宪的眼中满是激动,再看了一眼刘奇,“少将军麾下有如此良将,攻城拔寨可谓探囊取物尔。” “哈哈,来曼才,我敬你一杯。” “多谢少将军。” 一番高声谈笑,行酒正酣之际,刘奇放下手中酒盏,看了一眼严畯,“今我部兵马大破李丰所部,斩获无数,袁军只剩一路兵马,我军刚至,不知柴桑战事如何?” 严畯坐在原地朝着刘奇拱手一拜,“少将军,昨日柴桑来报,袁术麾下大将张勋,已经连夺城外两座大寨,且昨日与柴桑驻军激战数个时辰,各有伤亡,夜里来报之际,袁术麾下部将梁刚,已率所部兵马与其合兵一处。” “朱太守何在?” “半月前太守大人下令召集郡内兵马,今已率军三万,陈兵彭泽。” 刘奇满脸狐疑,“豫章之兵,甲于扬州,柴桑县兵便有数千之众,朱太守既统军三万,为何止步不前?” “却是鄱阳贼和山越作乱。” “月余前,鄱阳贼与山越发动叛乱,聚兵数万,为首鄱阳贼帅彭烨,勇猛过人,仅仅十余日,便连破我彭泽县兵几阵。” 刘奇双眉紧锁,“如此说来,如今豫章仍是两线告急?” “不错。” 刘奇沉吟片刻,“如此,那我等便先去击破彭烨所部兵马。” 严畯微微一愣,“少将军莫不想先退较弱一路兵马?” “非也,彭烨所部兵马,汇聚鄱阳水贼,此行北来之际,本将军沿水路过鄱阳,曾与湖中水贼交手,鄱阳水贼,乃至山越之兵,都颇为悍勇,朱太守麾下三万部众,短时间内,只怕难以取胜。” 严畯沉吟片刻,“可是,柴桑……” “曼才可率鄱阳之兵径直北上,驰援柴桑,一路无须高歌猛进,只需打出旗号,让城中兵将知晓,鄱阳援兵已至,朱太守麾下大军,就在其后即可。” “喏。” “只是,少将军,这城内兵马齐出,倘若……” “无妨,吾父已令麾下部将于麋、陈横二将率兵八千,星夜驰援豫章,三日之内必至,到时,我可令他们二人进军彭泽侧翼,一则可以协助剿灭鄱阳贼帅彭烨所部,二则可以震慑长江对岸袁术所部。” “少将军高瞻远瞩,某,不如也。” “曼才太过自谦,上阵杀敌,你不如我,倘若兴国安邦,我却拍马莫及。” 两人相谈正欢,酒宴散后,刘奇就在后衙下榻。 次日一早,刘奇便点齐麾下兵马,留下一名军侯领五百人镇守此地,并且看押袁军俘虏,其余兵马,共计八千余众,径直北上前往彭泽。 途中,大军正要渡河,却见河中下游,突然驶来大队船只。 正当刘奇下令小心戒备之际,却已经看到船上出现两道魁梧的身影,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日和曲阿鏖战两场的周泰。 “主公,某周泰来也。”当船只靠近,周泰那粗犷的大嗓门便隔河响起。 “哈哈……幼平,我想煞你也。” 当周泰下船之际,刘奇已经带着身后亲卫上前。 “周泰(蒋钦)从今以后,愿投入将军帐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两人屈膝下跪,身后船上,黑压压跪倒了一排,细数之下,他们此番带来的部众,竟有上千人之多,其中全是精壮。 “快些请起。”刘奇笑着将两人扶起,“今后,你二人,便各自组建一营兵马,于我军中效力。” “多谢主公。”两人当即再拜。 “主公,此乃我同郡好友周幼平,饱读兵书,甚至水战之能,武艺亦不在我之下。”周泰起身之后,当即介绍身旁的蒋钦。 刘奇仔细打量几眼蒋钦,这人身材近八尺,模样俊朗,时刻面上保持着肃然之色,但浑身肌肉虬结,一看便是武艺高超,早已迈入内劲之辈。 “我立即传书我父,上表天子,加封二位为校尉。” “谢主公。” “那日你二人派人传讯,回寨内将妇孺老弱全部带出安置,可今日我见,随军之中,并无一名妇孺,这是为何?” 两人陪同在刘奇身边,兴奋地看着左右亲卫送上来的甲胄,蒋钦拱手答道:“我等皆是九江、庐江、豫章人士,常年在鄱阳、彭泽一代纵横,所部全是精壮,些许老幼,此番已经护送各自家老回到原籍,我等只率麾下精壮前来投靠主公。” “如此甚好。”刘奇面露喜色,他目光一一看过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水贼,每一个都是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汉子,稍加训练军阵,便可成百战悍卒。 “主公,此番前来,却是听闻主公已是率军在那鄱阳城外大败袁将李丰,此行北上,主公可是为彭泽解围?” “嗯。” 蒋钦和周泰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蒋钦笑道,“那鄱阳贼帅彭烨,与我二人相识,其麾下头目,也大多是我二人旧识,主公,不若我二人主动登门投靠,里应外合之下,可顺势大破贼军。” 刘奇双眉微皱,“如此以来,你二人岂不是会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人在江湖飘,讲究的都是一个义字,汉初的游侠和这江南的水贼山越都是一样,没有信义,在这些地方,根本就无法生存。 刘奇可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为这两人背上骂名。 “主公无需多虑,我二人初入军中,主公便推心置腹,以校尉之位相待,我二人初至,寸功未立,军中怕是多有说词。” “还请主公允许我二人前往贼匪军中策应。” 刘奇反复思考几番,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一直沉默寡言的步鸷。 后者微微点头,“此去之后,二位将军可多加联络昔日旧友,我军中尚缺将校,只要他们真心投靠,皆可成为我等袍泽,只要未曾背负人命,犯法作奸,我军皆可宽宏大量,赦免其罪。” “喏。”两人应下之后,很快便是将甲胄交换给刘奇的亲卫,带着千余名水贼从水路登船远去。 此去,只为早日破贼。 第二十八章 朱皓之死 黄昏,彭泽附近江河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臃肿发胀的尸体。 昨夜一战,彭泽城东面的城墙先后易主十五次,可见当时战斗厮杀的惨烈。 城内由豫章太守朱皓带来的三万各地县兵,在几个日夜的防御战中,阵亡了大半,如今城内兵马仅剩万余。 眼看着破烂的城墙已经快朝不保夕,这一日,他下令召集了军中的将校。 “太守大人,援军还没有消息吗?” “援军?”朱皓满脸苦涩地抬起头来,“何处有援军?倒是我等西北的柴桑、东南的鄱阳,都有袁军。” 四周的将校陷入了沉默,他们脸上多少都有些疲惫,连日连夜的厮杀,他们每人都是先登城墙,亲自指挥作战。 在各地县兵集结到这里的时候,一开始,踏入此地的牙将、偏将、裨将、校尉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如今此地剩下的将校,不过八人,且人人带伤。 “太守大人,我们,突围吧。”沉默了许久之后,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一名武将抬起头来道。 “往何处突围?” “此间围攻彭泽的贼众皆是彭泽水贼和鄱阳水贼,还有大部山越,山路不通、水路也被敌军占据,我等只能朝附近县城突围。”之前开口的那名武将答道。 “附近县城?”朱皓微微摇头,伸手指了指摆放在案前的破旧地图。 “柴桑、鄱阳皆有战事,鄡阳已于三日前被贼帅彭烨率军攻破,如今鄡阳便是贼军粮草军械存放之所,我等不能自投罗网。” “那我等岂不是走投无路……” 朱皓站起身来,看着堂外的天空,“或许,我们只能坚守。” “传令下去,今夜挑灯夜战,召集城内所有精壮,在城内张贴告示,并且派人通知城内每一户百姓,倘若让贼帅彭烨攻破此城,此城上下,必遭生灵涂炭。” “他们不想家破人亡,便随吾等上城墙迎敌吧。” “喏。” 朱皓走带着身后一众将校走到城头,当他看着城外一片硝烟战火后变得坑坑洼洼的地面时,身后将校已经只剩下四人,余下四人,到了北面和南面的城墙镇守,至于西面的水门,已经是被他们用落石堵住了。 朱皓秉承其父之风,下令五百人镇守水门,在初战之际,用火攻杀伤不少。 这也是他这几日以来,唯一的胜仗。 他看着北边,想着昔日父亲的敦敦教诲,一脸追悔。 “倘若吾父在此,区区毛贼,根本不足为惧。”他是敬佩父亲的,他位极人臣,官至太尉,如今,应该还在长安吧。 “可惜了,或许终生无法与吾父相见了。”他看了一眼城外又在集结的军阵,他不知道这彭泽鄱阳附近的大江大河之中,究竟藏了多少水贼,持续数日的攻势,竟然能够和他身后的这些县兵战得旗鼓相当,莫非……是他身后的这些兵卒不够勇武,不够拼命吗? 只能说,刚过年关,这些家伙,只怕是家中没有余粮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面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地动山摇的脚步踏动声响连成一片,伴随着遮天的呐喊声和冲锋之时掀起的扬尘,他站在城墙垛口附近,满脸决绝。 “太守大人,当心。”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校尉将他护到身后。 “铛铛”两根箭矢,被涌上来的刀盾兵给挡下,他们拖着朱皓撤退,城墙边上,已经架起了云梯,攻占了一座县城的匪众们,也是拥有攻城器械。 他们攀爬的速度很快,转眼间,第一批超过百名匪众便冲上了城墙。 “把他们给我扑下去。” “快,烧掉云梯。” “弓箭手退后,长枪兵配合刀盾手,给我挡住他们。” 城墙上乱成了一锅粥,惊慌失措的朱皓看着两军混战的区域,他双腿酸软无力,这连续鏖战的几个昼夜,他根本没有进几口米。 “走,立即带着太守大人离开这里。” 伴随着一声大喝,朱皓在离开城墙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名校尉。 “快,我们拖住贼众,带着太守大人从西门突围。” 越来越多的水贼涌上城头,城头狭窄的区域,一瞬间便被上千人给占满,拥挤的地面上,到处飞溅着血水,在这种没有军阵依仗的混战之中,毫无疑问,水贼们立即占据了上风。 朱皓被人架着,跟着数百名兵将从西门的水门乘坐十几条舢板逃出。 然而,也就在他们来到大河中央的时候,附近的芦苇荡中,突然驶出了数十条船。 “哈哈……大头领果然料事如神。” “朱皓,哪里逃?” “大头领有令,擒拿豫章太守朱皓者,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周的船只渐渐靠了过来。 “放箭,快放箭。”守在船上的兵将之中,只有十余人手中有弓弩,当他们张弓搭箭射倒十几名水贼之后,对面的水泽也迅速反应过来。 但,这是在船上啊,即便他们仍然用身体重重包围着朱皓,将其挡在身后,但在拼杀之中,船身摇晃之下,朱皓的身体总会有缝隙暴露在水贼强弓劲弩面前的时候。 “咻”一箭,直接射中了朱皓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密集的箭雨,整个人朝着水面栽倒的刹那,陆续有十几支箭矢落到他的身上,他整个人直接仰面掉进了水里。 “太守大人?”四周正在厮杀的兵将眼见这一幕,纷纷瞪目欲裂。 “哈哈……朱皓死了。” “快抢朱皓尸首,此人便是死,尸首也价值五十金。” “噗” “嘭” 陆续有水贼跳入湍急的河水中,朝着朱皓尸身所在的区域游来,但此刻已经是杀红了眼的兵将不顾一切,不少竟然直接从长枪乱捅着船底,也有不少兵将更是直接跳下河水,和河中的水贼缠斗在一块儿,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将朱皓的尸体给抢走了。 “只是,朱皓中了十几箭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夜里,当城门楼上再次点燃灯笼,彭泽城已经易主。 城内到处都是喧闹声和惨叫声,这些野惯了的水贼进城,到处烧杀抢掠,遇到美貌的妇人,三五两人直接强行将其带到卧室,或者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扒了干净,为所欲为。 便是几岁的孩童,七老八十的老妪,也被他们给随意屠弑,连日连夜的攻城,他们心中压抑的情绪,需要释放,而这些羸弱的百姓,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发泄品。 第二十九章 罪不容恕 “什么人?”夜里,当周泰和蒋钦带着上千部众来到城外,立即被城墙上抛下的火把给照亮身形。 “是我啊,罗二虎,你他娘的不认识我了。”周泰嘴里骂骂咧咧的喝斥道。 “周黑炭?”城墙上传来一道狐疑的声音,紧接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凑近些,让我自己瞧瞧。” 周泰策马上前,一时间,城上那人果真看了个仔细。 “周黑炭,你带着手下人马来这里做甚?” “这不是听说咋们鄱阳,彭泽的兄弟们都在这里喝酒吃肉吗,我身后这些弟兄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大头领有令,尔等投效的头目兵马,可在鄡阳城内接受整编,获得粮草器械,你怎么就直接来了彭泽?” “啧啧,我说罗二虎,你现在是发达了啊,我等是听说大头领乐善好施,急公好义,方才敢来驰援,倘若你将我等和那些乌合之众相提并论,也罢,公奕,你我打道回府。” “公奕兄也在吗?” “二虎,许久不见。”这时,蒋钦才从夜色掩盖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竟不知公奕兄也亲自前来,快,打开城门,请二位速速入城。” “咔咔咔……”老旧的城门在水贼的推动下变得呜咽不堪,很快,戴着头巾的罗二虎便主动迎出门来。 “二位兄长,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二虎戍守城门,自当尽心尽责,无妨。” “哈哈,还是公奕兄明事理。” 周泰一听这话,双眼瞪得老圆,“罗二虎,你他娘的意思是说我周泰胡搅蛮缠?” “幼平息怒,走,我们先进城找大头领,改日,改日我摆酒赔罪可好。” “这还差不多。”周泰冷哼一声,率先迈步入城。 城内,街道上时而有巡逻的贼兵列队走过,街道上一片狼藉,贼兵过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不时,蒋钦和周泰还能看到从街道两侧的屋舍被这些贼兵清理出来的尸体。 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愤怒之色一闪而逝。 他们在鄱阳,彭泽附近江河纵横的时日也不短,但抢劫过往商船,从来不杀俘虏,还给对方留一日口粮,更别提这些老弱妇孺了。 进城之后,因家中富裕,或歪打正着被灭门的,都不计其数。 “贼兵过境,所到之处,可谓生灵涂炭。”蒋钦重重地叹了口气,面色满是痛苦。 “这天下乱世之象,兄长无须多虑,改日主公大军入城,这些混账,冤有头债有主,一个都别想逃。”周泰虽然大大咧咧,可他好歹知道,恃强凌弱,非大丈夫所为。这些进城掳掠,屠杀城内百姓的贼众,他们罪无可赦,都是畜生。 谈话间,两人已被带到县衙。 “周头领,蒋头领,请。” 两人微微抬手,便任由守在门前的贼兵解了身上的兵器,迈步入内。 “哈哈,诸位且看,这二人是谁?”当两人迈步入内,早已是得到通报的大头领彭烨顿时开怀大笑,笑声回荡在大堂附近,生生不息。 “这不是周头领和蒋头领吗?” “黑白二煞竟然也来相助我等?” 两人走到堂前,“周泰(蒋钦),见过大头领。” “哈哈,二位,现在应该称呼渠帅了。” 在两人疑惑之下,这名日前投靠的官吏穿着儒衫,“今日取了彭泽之后,大头领也算是在这彭泽,鄱阳地头上打出了声名,且坐拥兵马数万,为何当不得不得一方渠帅。” “是极,是极,大头领当渠帅,我等也可以捞一个将军当当。” “改日攻下豫章郡,渠帅就算是裂土封王也无不可。” “哈哈,说得好。” 周泰和蒋钦面面相觑,这就是他们相识的一群水贼吗?不过攻破了两座县城,就得意忘形至此,这等狂妄自大,残暴不仁之辈能绝对无法得意多久的。 至少,他们两人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谈笑声渐渐消失,上坐的彭烨大手一挥,“两位兄弟远来舟车劳顿,快些入座吧。” “多谢渠帅。”两人坐落到席中,很快,平日里有着交情的贼首头目纷纷上前互相推搡着敬酒,堂内一片热闹。 夜深时分,小队兵马入内,将各家的头领带回了各自营帐。 “诸位,可信得过我蒋公奕?”蒋钦在这个时候,已经联络了军中的几个相熟头目。 “今日城内烧杀劫掠,我等已经失了民心,倘若他日我等被官军击败,怕是日后,再也没有江河两岸的百姓接济。” “彭烨此举,却是将我等逼上了绝路啊。” “公奕大兄,有什么主意,你就说吧。” “对,我等以前在彭泽时便共同进退,如果我等兄弟自然也不分彼此。” 蒋钦目光示意周泰到营帐外巡视,他一招手,几人立即埋头凑到他跟前。 蒋钦有意放低声音,“今吴郡太守,荡寇将军刘奇率军已至城外,我等只需里应外合,便可将这些为非作歹之辈一网打尽,并且,今日之后,我等立下战功,投身刘将军麾下,也能为一众袍泽挣得几分前程。” 话音落后,众人陷入了沉默。 蒋钦略微沉吟,便决定主动抛出最后的筹码,“不瞒诸位,某与幼平现已是荡寇将军帐下校尉,独领一营兵马,麾下袍泽,尽数被赦免,已是白身。” “兄长之意,我等今日只要配合夺城,也能既往不咎。” “不错,只要没参与城内劫掠的,我家主公,必定会既往不咎,倘若立下战功,便是谋个封妻荫子,也无不可。” 一众头领思忖片刻,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纷纷点头,抱拳一拜,“我等,愿追随公奕大兄,建功立业。” “公奕必不负重托。” “兄长,不等该如何行事,接下来你便直接吩咐便是。” 蒋钦微微颔首,“尔等立即回到营中,如今城内兵马汇聚在东门,某负责率军夺门,接应主公大队兵马入城,尔等在营中制造混乱,务必拖住贼众。” “喏。” // 第三十章 破贼 “没想到,就连彭泽也被这群水贼给攻破了。”入夜时分,同样带着大军来到城外的五里的刘奇带着十几骑亲卫来到城外不远处的高坡上,看着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城墙,白日厮杀的惨烈,此刻外面的尸体,还有水贼在收捡。这一战,直接在战场上攻守战中牺牲的士卒和水贼加起来,足有数万之众。 “朱太守那边,有消息吗?”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步鸷。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我们刚到此地之时,吴将军便已经下令四处搜寻溃兵。” “报……”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哨兵策马来到近前。 他翻身下马,面色凝重地朝着刘奇抱拳一拜,“少将军,前方哨骑发现了守城的牙将,据他汇报,城破之时,他率军掩护朱太守从西面水门突围,在河上,遭遇伏击,朱太守身中数十箭,他带领麾下部众奋力抢回朱太守,但当他将朱太守带上船时,他已经……已经咽气了。” 刘奇面色背痛地闭上了双眼,当他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城墙方向,“三更时分,举火为号,尔等杀进城之后,所有贼首,一个都不要放过。” “喏。” 刘奇深吸一口气,大汉乱起除了前不久的黄巾军起义之外,死在贼匪手上的太守,已经很久没有在和平的州郡出现了。 况且朱皓何人?他可是当朝太尉朱儁之子。 亦是大汉皇族最为忠心的干臣,此人,不应该死在这里。 至少,在他举兵投靠刘繇之后,刘奇还需要留着他稳定军心。 “根据之前哨骑汇报,在贼军攻占彭泽之后,从黄昏落日时分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城内一直都有厮杀哀嚎声……”也就是这个时候,步鸷突然插嘴道。 刘奇眼中浮现几分暴戾之色。 “城破之后,但凡参与此事的贼众,一个不留,全部推到县衙外,当场斩首。” “喏。” 快到三更时分,近万兵马,已经在城外三里坡集结待命。 “子山,你且率领两千兵马,镇守北门。” “喏。”步鸷微微拱手一拜,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刘四,你率一千兵马,镇守南门,作佯攻之势即可。” “喏。” “吴宪听令。” “末将在。”曲阿迈步上前,朗声应道。 “本将军留一千精兵断水门退路,余下五千人马,尽皆交到你手,杀入城后,直取县衙,某要那贼帅彭烨项上首级。” “喏。” 很快,曲阿便带着五千精兵舍弃了辎重,用布裹了马蹄,缓缓摸进,今夜天色多乌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靠近城墙。 在距离城墙还有两百步的时候,曲阿已经能够听到城墙上依稀传来的交谈声,城墙上人影交错,似乎是正在换岗交接。 然而很快,曲阿便发现不对劲,因为那些人影逐渐重合到了一块儿,紧接着,接二连三站在灯火下的岗哨被放倒。 “开始了吗?”他嘴里嘀咕着,很快,他便听到了城门缓缓开启的声音。 一小队兵马从敞开的城门内走出,城墙上,随即点燃了三只火把。 “走”,曲阿猛地站起身来,翻身上马,立即带着大队兵马顺势进城。 同一时间,周泰带着百余名水贼来到了中军大帐。 “黑子,好久不见,还没睡呢?” “怎么,今儿个是你值夜?” “可不是吗,我现在可是渠帅的亲卫将军。”笑谈间,这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就来到了周泰跟前,但下一秒,他便看到了藏在左右两侧手持刀兵的百余名水贼,他面色大变,伸手摸向腰间,“周泰要……” “唰”一道白光闪烁,他的头颅直接伴随着颈腔的热血冲天而起。 “将士们,随我杀进去。”周泰大手一挥,身后兵马如影随形。 “嗒嗒嗒”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喊杀声,在整个营内响起。 堆放粮草的仓库、军械库,还有四周兵将夜宿的营帐,都被火把点燃,很快,整座大营,到处都是喊杀声。 周泰等人穿着自己人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玩儿命冲杀。 “王二蛋,你他娘的竟然敢杀我的部下。” “老薛,你竟然是叛徒?” 大营里,到处都是混乱的喊杀声。 而中军大帐所在,周泰已经是杀穿了帐前的军阵,当他闯进大帐之内,很快便拎着一颗首级迈步出门。 “彭烨残暴不仁,屠弑无辜百姓,今某周泰,斩杀贼首于此。” “彭烨已死。” “彭烨已死,官军已至。” 很快,他麾下的兵将便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座大营里的贼兵都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们的首领各自惶恐焦急之际,已经是朝着中军大帐杀来。 他们看到了拎着彭烨头颅的周泰,顿时怒不可遏。 “周泰,渠帅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反叛?” “周泰竖子,受死。” 喝骂间,便有上千兵将朝着周泰杀来。 “来得好。”周泰双手舞着手上偃月刀,手腕翻转间,拦路的贼兵纷纷倒在长刀下,他一路喋血,一路拼杀,身后的百余名部众,转眼间便只剩下三十几人,然而,四周围过来的贼兵却越来越多。 附近虽然都有喊杀声,但距离却极远。 周泰满脸是血,他环顾一眼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等人貌似已经神仙冲为了。 倘若这个时候有一匹战马,他还能杀出重围,但此刻,他还要顾及身后的几十名部下,他们,可都是追随了他数年的老人。 “周幼平何在?某来也。”伴随着一声大喝,黑夜里,如同炸雷般回荡在整座大营的上空,却见东门方向,突然杀来上千名穿着破烂的贼兵,为首一将,策马持矛,不是蒋钦,又是何人? “蒋钦,你也敢犯上作乱?” 蒋钦冷冷地瞪了一眼这名拦路的水贼头目,“彭烨者,反贼也,我等乃大汉荡寇将军刘奇帐下校尉,今日,乃是奉命缴贼,尔等倘若不愿从贼,且速速放下兵器,降者不杀。” “杀啊。”似乎是为了回应蒋钦,东门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公奕,打开营门。”那冲锋在前的千余精骑之中,一员身披黑甲的战将手中长枪翻飞,几下挑飞涌到跟前的贼兵,转眼间便杀至营门前。 “好。”蒋钦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泰所在,立即下令让人将营门打开,如今上万贼兵混战在这座大营内,倘若不让大队骑兵闯入冲杀,短时间内,是无法结束战斗的。 第三十一章 焚船,堵门 更何况,此刻周泰还被团团包围着。 “滚开。”他手中长矛正面挑飞一名水贼,座下战马四蹄飞扬,快步冲到营门前,他奋力将手上尸体抛向营门后,仓惶间赶到营门出放箭的弓箭手直接被砸倒一排。 “喝”他直接用长矛挑开了拒马,但很快,他便乏力,抽回长矛,杀进乱军之中。 “吾乃周泰,谁敢上前一战?”深陷重围的周泰,身侧已经只剩下三人,而且,人人带伤,环顾左右,包围他的贼兵足有上千人之多,这还是因为大多数贼寇去营门前阻击的缘故。 “头领,我先去了。”背靠着周泰的那名黝黑汉子大吼一声,突然冲向了背对着周泰的数十名贼兵。 “哧哧哧”一瞬间,数十杆长枪同时扎进他的胸膛,他嘴里的鲜血,喷洒了一地。 周泰闻声回头,瞪目欲裂,“不……” “头领,保重。”他一左一右的两名亲卫也同时护住他的身侧。 “杀了周泰。” “杀了这个叛徒。” 四周的包围圈越来越近,周泰呼吸开始沉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了。 在他所站的位置,方圆数十步,横七竖八地倒着数百具尸体,这些都是他这一小队的战果。 “周泰,某来也。”也就在周泰准备搏命一击的时候,一声大喝在耳边炸开,他回头之际,蒋钦已经一马当先,靠着战马横冲直撞,杀到他的身侧。 “吁……”周泰看到了蒋钦身后空无一人的战马,这是跟着他一起冲锋的马匹,只是,马背上的骑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四面八方捅来的长枪给干掉了。 周泰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左右两名已经被数十杆长枪捅死的部下,“儿郎们,随我破敌。” “杀啊。”营门打开,数千精兵悍将一拥而入,本就因为彭烨战死,士气大跌的贼众,再这最后一波汹涌的冲击之下,溃败了。 到处都是溃败的贼寇,他们一脸仓惶地朝着城内的居民院子逃去,他们想藏匿起来,躲过一劫。 也有人朝着北门和南门而去,但更多的,是逃向水门。 那里,有他们安置的船只,也是他们最大可能逃出去的生路。 数千溃兵逃窜,拥挤的巷道挤满了人,不多时,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便同时跳到了水道里停泊的船只上,他们七手八脚地拿起了船上的桨,十几条舢板,率先朝着打开的水门朝外划去。 “放箭”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水门之外飞来数百支箭矢,虽然看似散乱,但数百支箭矢,已经足以堵住水门的出路。 “哧哧哧哧”船上的水贼,就像是一个个芦苇荡里的稻草人,被箭矢射中,直接扎成了刺猬。 “不好,中埋伏了。”在陆续付出几波冲击伤亡的代价之后,溃兵中的水贼头目发现了水门外,处于河流中央的几艘高大的楼船。 他们也看清了站在船上,甲胄穿戴整齐的兵将。 “吾乃吴郡太守,荡寇将军刘奇,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南门、北门,东门、水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本将军已从丹阳、吴郡调来兵马数万,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此番尔等劫掠城中,犯下罪过,是受到蒙蔽,交出贼首,本将军保证既往不咎。” 数千溃兵簇拥在狭窄的巷道里,眼看着外面停泊的船只越来越近,那站在船头上的弓箭手,足有数百人,而且,在他们前方还有刀盾兵,也就是说,自己等人射不到对面,而对面可以居高临下,射到里面。 “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这些年来,官军从来都没有放过我等。” “我等数千人,莫非还忌惮这区区数百人不成?” “对,只要能够冲出水门,跳入水里,我等定能靠着娴熟的水性逃走。” 在几名贼首的示意之下,他们的心腹在人群中起哄,转眼间,数千贼寇都面红脖子粗地迈步靠近水门,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再次杀出。 “少将军,我等是否要暂避锋芒?”站在刘奇身侧的亲卫脸上有些担忧,毕竟对方的人马是他们的数倍以上。 “无妨,传令,将蚱蜢舟上的膏油给我点燃了,直接放出去,撞门。” “喏。” 很快,便有兵卒划着三艘蚱蜢舟来到楼船前,上面用干柴铺垫了很厚一层,而干柴之上,则是一层浓密的油脂。 “放箭”当火箭落到干柴之上,“呼”的一声,火势立即冲天而起,转眼间,烈焰便升腾起几丈高。 “跳。”顺着如今的风向,船上的兵卒在火点燃之后,立即跳下了河水,很快便被楼船上的袍泽给打捞了起来。 “完了,这群官军,竟然敢焚烧水门?” “好狠,倘若此刻风向一变,他们驶着商船在这狭窄的河道上,莫不是自寻死路。” 一众贼首隐藏在人群中,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和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赤红一片。 “杀啊”,正在此时,外面的追兵也已经杀到。 “吾乃九江周泰,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 “九江蒋钦在此,何人敢上前一战。” 随着各路追兵杀至,用刀盾兵开道,长枪兵和弓箭手紧随其后,沿着巷道,官军开始缓缓推进。 “儿郎们,杀出去。”一开始,还有匪首带着身后几十名心腹杀出,想要引动乱兵冲击对方军阵。 但是,在这种狭窄的区域,也正是战阵大显神威的地方,密集的盾牌后面,射出几波箭雨,没等这些家伙靠近,直接就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偶尔有几个喘气的,在刀盾兵迈步经过之后,处于战阵后面的长枪兵猛地刺向了他们的胸口,数十杆长枪同时落下,那飞溅的鲜血,即便是隔着数十步外,这些贼寇们,也看得触目惊心。 “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尔等宁愿当反贼,让自己的父母、孩儿,一辈子都背上骂名吗?” “负隅顽抗,就是等死,水门道路被堵,本将军这里有枪林箭雨,尔等可要来闯一闯?”曲阿也没有逼得太急,困兽之斗,更胜于背水一战,毕竟在列的这些贼寇中,大多数都是巫无辜的,更多的,是被裹挟进来的。 他只想要干掉那些匪首即可。 第三十二章 枭首示众 数千人簇拥在狭窄只能允许数人通过的巷道里,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他们手中的兵器和甲胄,大多都已经不太完备。 此刻,他们只能靠着附近袍泽的体温,保持几分紧张。 他们紧盯着两边堵路的官军,眼中充满了恐惧、慌乱、紧张、茫然、决绝。 “诸位,别听他们的。” “渠帅便是死在那个周黑子的手上,他投敌了,他用我们诸位兄弟的头颅,在官军那里换了校尉官职,弟兄们,别被他给骗了啊。” “咻”话音刚落,这家伙的脖颈带走一串血花,他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不起。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骚乱,附近的贼寇都距离这人远了一些。 “跟他们拼了。”又有一名头目站了出来,之前的屠城,他一个人抢了三家豪富,倘若自己落到这些官军手上,哪里还有活路。 “咻”又是一箭,不过这一箭来自蒋钦。 “公奕好箭法。”曲阿大喝一声,“看某的。” “咻”曲阿又是一箭,将簇拥在人群中的又一名头目的胸膛给射穿。 “好。”蒋钦也是大喝一声,随即放箭,也射杀一名彭烨的旧部。 转眼间,两人便在马上左右开弓,陆续射杀了人群中的十余名贼寇头目。 “降,还是不降?”最终,楼船上的刘奇,也是怒了。 “我刘奇,以汉室宗亲的身份作保,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投降,没有参与之前屠城劫掠的,一概不杀。” “日后论罪,只诛首恶。” 众多贼寇将信将疑,也就在这个时候,曲阿突然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嗒嗒”刀盾兵整齐推进的脚步声在巷道的青石板上响起,密集有力。 “嗒嗒”又是推进几步,再一次压缩了这些贼寇所剩的空间。 “嗒嗒”第三次行进,站在他们正对面的贼寇中,已经有人吓得丢掉了手上的兵器。 “哐当”,也就是这一道声响,一石激起千层浪,激起了连锁反应。 “哐当” “哐当” 陆续有数百名贼寇放下兵器,然后,是上千人,大部的贼寇都放下兵器。 “投降者,双手抱头蹲下,退到巷道两侧。”刘奇眼中一喜,不过也没有放松警惕。 “你们这些废物。” “站起来,这些官军会出尔反尔的。” 仍然没有投降,只有站在巷道中央的近百名头目。 “放箭。”曲阿大手一挥,密集的箭雨落入人群之中,转眼间,近百人便被射杀大半,随后战马嘶鸣,曲阿带着骑兵一个冲锋,便将剩下的人给宰杀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大队兵卒接管了这一条巷道,城中所剩的数千兵卒,终于是全部弃械投降,刘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传令下去,张榜安民,让所有幸存的百姓都来县衙前指认,只要参与之前破城之后烧杀掳掠之辈,一概斩首。” “喏。”三员战将同时在马上应道。 “派人看好此处船只,我等进城。”随后,刘奇便带着兵马入城,接管了县衙。 不过他只呆在县衙的前面,后衙有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在贼寇攻入城内之后,县令便已经在兵荒马乱中战死,而他的家眷,则是成为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还有城内不少百姓家中被劫掠来的大家闺秀,美貌妇人,此刻都衣不裹体地待在后院,足有上百人。 遍地的污秽物,到处都是鲜血,在官军杀进这里之前,还有不少头目和贼兵在这里胡作非为。 在官军解救他们之后,当场便有七名女子撞墙而死,三人投井自杀,一人上吊。 剩下的,都被刘奇请来的街坊大妈好言规劝着。 那些没有家室的,家破人亡的女子还好,或许还能看得开,但那些已有家室,夫婿尚在的,被贼人玷污了身子,她们却是哭着叫嚷着,死活不肯回去。 刘奇不过走到院门前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敢进去,他怕自己坚持不住。 这就是乱世,后世史册记载,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之前,大汉十三州百姓人口,统计之下,还有五千多万,而在经历了百余年的混战时期,三国末期,被魏蜀吴三国登记在册的人口不过八百万,虽然还应当算上那些山越、流民、世家庇护的人丁,但加起来,顶多也就两三千万人,足足损失了一半。 没有外夷入侵,也没有太大的天灾,全因战乱,便死了这么多人。 窥一角而知全貌,刘奇坐在县衙的堂上,胸中一团怒火直冒。 一夜未睡,他带着大队兵将来到了县衙前,天蒙蒙亮,所有兵将挨家挨户地通知,不多时,人流便缓慢地在县衙前的空地上汇聚。 待到一个时辰之后,整条长街已经被百姓堵住了。 刘奇看着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紧张和惊恐的这群百姓,牙齿轻咬,迈步上前,一手扶着腰间长剑。 “诸位” 他一开口,原本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安静。 “吾乃汉室宗亲,扬州刺史刘繇长子刘奇,今率军平贼,鄱阳、鄡阳、彭泽都已经收复,数万贼寇,诛杀过半,余下的,都被看押在城中大营。” “此处便是之前闯进你们家园,屠杀你们家人,抢掠你们宝物,侮辱你们妻女的畜生。” “左右何在。” 一瞬间,上百名手持短刀的兵卒来到了刘奇的身前。 “斩。” “喏。” 他们迈步走到被绳索绑着,跪了一地的百余名贼寇头目,各自端了一碗酒,饮下,将酒吐在刀刃上,在这初升的朝阳下,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唰”上百把刀,几乎同时落下。 重重地头颅,圆滚滚地掉落一地,滚动着,来到了拥挤的人群面前。 不少人吓得面色苍白,浑身瘫软,一次性斩杀上百人,这等场面,便是这些七老八十的族老,一生之中,也从未见过。 “今后,这彭泽县,重归大汉治下,某刘奇,绝不会再让贼寇胡作非为。” “好” “小将军说得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紧接着,叫好声和赞美声,已经连成一片。 这一幕,是刘奇想要的,既能安抚民心,又能够震慑那群被俘的贼寇,有助于自己的收编。 他率军进入豫章以来,也正是这一战,才真正打响了他的威名。 第三十三章 鄱阳营 “主公。”待到晌午,军中将校已经6续来到了县衙汇聚。 此刻,因为战乱逃窜的百姓,已经6续回城。 随着贼兵被一举剿灭,随着时间酵,刘奇的威名,将会传遍整个豫章郡。 不知何时,曲阿嘴里对刘奇的称呼,也从少将军变成了主公。 他昔日在刘繇帐下,不过是一名不太出众的都伯,后来他敬佩太史子义,所以主动投入他麾下那一部兵马中,成为了一名军侯。 现在,他奉刘奇为主。 “昨日战果,开始汇报吧。”刘奇一抬手,示意曲阿继续开口。 “喏。” 曲阿清了清嗓子,“昨夜我军入城,战死一千五百六十二人,重伤八百余人,轻伤三千余众,从吴郡带来的兵马,还剩下不足五千可战之兵。” 刘奇双眉微皱,“继续。” “城中贼寇,找到尸六千余具,俘虏八千余众,其中大部是轻伤。” “城内百姓的伤亡情况呢?” “彭泽是上县,城内登记造册有五千余户,足有近两万百姓居住。” “昨夜屠城之后……现城中百姓,约有万余。” “嘭”,刘奇一拳砸在案上,“真是一群畜生。” “少将军还请息怒,如今豫章郡朱太守死于敌手,还请少将军早日决断。”步鸷站起身来,朝着刘奇躬身一拜道。 “子山,我会向父亲传讯,举你为彭泽令,此地经历战乱,民心暂且不稳,你且坐镇此处,安顿民心。” “多谢少将军。”步鸷脸上不悲不喜,年过弱冠的他,能够当上上县县令,已经是不小的成就了,毕竟,他还没有举孝廉。 “另外,豫章郡太守之时,我觉得可以让长史是仪兼任,至于豫章郡都尉,我觉得,可以让吾父帐前张英、樊能二人担任。” 步鸷微微摇头,“少将军,此时袁术两面出击,欲要一举拿下豫章郡,曲阿江岸,必定也会被吴景、孙贲所部施压,张英、樊能二将,怕是无法前来豫章任职。” “如此,那便在豫章郡都尉一职上,填上曲阿之名。” 说完,刘奇看了一眼场中的几将,“另外,擢蒋钦为彭泽县尉。” “多谢主公。” “擢周泰为某帐前亲卫营统领。” “蒋钦整编水贼俘虏,挑选精壮,加紧操练,争取早日成军。” “喏。” “主公。”也就在刘奇话音刚落的时候,蒋钦保持着躬身的状态,继续开口:“还请主公赐下营号,稳定军心。” “营号的话,就用鄱阳营吧,俘虏大部都是附近几郡的儿郎,都是穷苦出身,落草为寇,也是迫不得已,倘若家中余粮尚能糊口,又何必做些刀口上舔血的杀头事呢。” “主公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道出此间疾苦,吾等佩服。”堂下众多将校纷纷开口喝彩道。 “此番柴桑尚被袁军围困,虽有鄱阳令严畯率军三千前往驰援,但袁军势大,尔等谁愿前往退敌。”刘奇环视一眼场中三员战将,他对着三人,倒是信心十足。 “主公,周、蒋二位将军麾下兵马,大多都还未整编,此番,还是先让某前往柴桑退敌吧。”曲阿抱拳一礼道。 周泰闻言,面上有些不忿,“我等麾下兵将虽然都是收编俘虏,但我等在鄱阳、彭泽一代,早有威名,只要在行军途中稍加训诫,自可成军,那区区袁术麾下小将,某率军五千,便可退敌。” “某只要三千兵马。”曲阿脸上露出几分淡然道。 刘奇一捂额头,“此事,便让吴将军率军五千兵马,星夜驰援柴桑,我等留守此城。” “喏。”曲阿面露狂喜,立即快步上前接令。 周泰面上有些不满,但却碍于一侧的蒋钦眼中示意,只能暂时压下心中不忿。 “此外,子山,你且准备诏令,让骑卒送往豫章各县,十日之内,本将军要在此地会见豫章郡各位县令。” “喏。”步鸷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在刘奇开口之际,他便已经明白刘奇的心思。 军议解散,周泰和蒋钦并肩走回军营。 “公奕,你为何让我不争那军功?” “幼平,你我初来乍到,虽然在攻破彭泽此城立下战功,但你我麾下兵马,如今的确大多都是水贼、山匪,那袁术麾下统军大将虽是平庸之辈,但你我麾下兵马,却无法长途跋涉,抵达柴桑驰援。” “此战,让曲阿将军前往,最为稳妥。” “更何况,算算时间,袁术在那徐州和刘备的大战,也要分出胜负了。” 蒋钦拍了拍周泰的肩膀,“往后,会有你我沙场建功立业的机会。” 周泰面色缓和几分,朝着蒋钦抱拳一拜,“抱歉,公奕,刚才……” “哈哈……你我相交多年,我岂能不识你周幼平乎?”蒋钦大笑着走进营门,留下一脸感动的周泰,挠了挠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县衙之内,刘奇难得可以歇息一小会儿,步鸷坐在一旁,随手将写好的诏令交给一旁等候的小吏,“立即派出骑卒,即刻传到诸县,不得有误。” “喏。”小吏立即快步离开。 步鸷看了一眼已经在案上趴着睡着的刘奇,摇头失笑。 “嗒嗒嗒”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让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报……”来人面色忧急,一脸风尘仆仆。 “何事?”步鸷正色问询道。 “禀报子山先生,曲阿刺史大人传讯,徐州局势有变,张飞喝酒延误,殴打曹豹,被吕布夺了徐州,今刘备退居小沛,袁军趁机夺了广陵全境。” “今袁术遣吴景、孙贲率军三万,强攻长江渡口,庐江沿岸,孙策所部兵马,也在迅集结,今曲阿兵马仅有不足两万,还请少将军率军即刻回援。” “此事当真?”步鸷正待回答,一回头,却见刘奇早已是被惊醒。 他迈步上前,一把抢过竹简,打开之后,仔细浏览了一遍便递给步鸷,“传令,让鄱阳营集结。” “子山,恐怕,这豫章郡的郡务,需要暂时交给你了。” “我会令刘四、刘五两员家将率领城内收编的溃军伤兵千余人协助你镇压豫章郡,其余兵马,我必须带回曲阿,那吴景孙贲并不可畏,可那孙伯符,却是极为难缠。” “以防父亲有失,我必须立即动身。” “少将军且放心,鸷必定不辱使命。”步鸷抱拳一拜,目送刘奇大步走出堂外,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 // 第三十四章 孙策献玉玺 扬州,寿春。 孙策一脸不忿地从袁术府中走出。 “可恶的老匹夫,竟然敢如此戏耍吾。” “主公可是没要到人马?”守在外面牵马的一员中年悍将忍不住出言问道。 “只有千余兵马?当年吾父中伏后,留下可有数千精兵。”孙策满脸怒意地行走在长街上,倘若不是如今寄人篱下,他又何必受这等委屈。 “可恶,袁贼安敢辱吾家主公。”牵马战将勃然大怒,取了马上长刀,转身就朝着袁府走去。 “公覆,你取作甚?”同行另一员武将将其死死拉住。 “还去作何,只为取那袁公路项上级。”汉子怒喝道。 “公覆暂且息怒,今日之事,尚且在公瑾算计之中,我等且回营再谈。” “也罢。” 几人怒气不平地回了大营,掀开营帐,落座左右,孙策上座,此刻,同样在营中的,还有一名穿着儒袍,头上髻被一根布条系着的儒雅青年。 “我观伯符此行,怕是受阻了。” “公瑾,你还笑,如今我只讨要到千余兵马,汇合这些时日你我召集的部众,营中兵马不过两千余众,如何行事?”孙策抬头迎上周瑜一张笑脸,忍不住没好气道。 “此事易尔,伯符可还记得,当日你我密谈之事。” 孙策面色微变,看了一眼左右在座的武将,眼神示意之下,程普立即起身走出营帐,带着亲卫把守帐外。 “公瑾,吾父可是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身为人子,我岂能……” “伯符,大丈夫当立不世之功,何况昔日文台公心愿便是如此,那物不过是烫手山芋尔,你无兵无粮,无立足之所,你留在手中,又有何用?趁此良机,渡江南下,张纮进献的江东良策,莫非,伯符就不心动?” 孙策站起身来,在案后来回踱步,走了一阵之后,他突然停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周瑜,“公瑾,你有几分把握?” “伯符之勇,江东莫敌,纵观江东三者,严白虎大势已去,王朗偏安一隅,不足为惧,唯有刘繇,不过,如今吴景孙贲连日强攻渡江口,刘繇所部兵马已经疲乏,且刘繇长子刘奇,率军南下,平定吴郡不久,丹阳近半已被袁军占据,刘繇所部兵马仅有两万左右,当是我等可趁之机。” 孙策被说得有些心动,“可是,那刘繇长子刘奇,素有勇略,今已率军兵进豫章,倘若他麾下部众率军来援,我部该如何是好?” 周瑜一脸成竹在胸,“无妨,只要我军先行击破刘繇,忧急其父安危,此子必定心性大乱。” “如此,某便再去那袁府一行。” “尔等可愿随我同去?” “吾等誓死追随主公。”黄盖、韩当等将同时站起身来答道。 “哈哈,走。”孙策当即从隐秘之处取了那个盒子,径直前往袁府。 袁府,袁术正在新纳的一房小妾身上上下其手,堂外却传讯说,孙策又来了。 “这厮怎的又来了。”袁术双眉微皱,却无法拒绝,毕竟,孙策继承了他父亲孙文台的勇武,想要征战四方,开疆拓土,他还需要仰仗孙策之勇。 “请。” “喏。” 很快,孙策便带着黄盖、韩当二将大步走入堂内,在十几步外,朝着袁术恭谨一拜。 “策拜见左将军。” “伯符无须客气,去而复返,所谓何事?”袁术稍微整理了几下仪容,但爱妾还在怀中,他根本不忍这时放其离去。 “还请袁公摒弃左右,今日此来,却是伯符欲要和袁公商议一件大事。” “何事如此谨慎?在场都是我心腹,岂会泄露机密。”袁术忍不住好奇道。 孙策双目一凝,“事关家父身死之事,当年,他率军提前联军进入洛阳,寻到了一物。” 袁术猛地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左右侍从立即退下。 孙策和他双目对视,仍旧没有开口。 他叹了口气,示意坐在座上的爱妾也离开。 随即,韩当和黄盖也主动退到了门外。 “说吧。”袁术坐下身来,一脸期待第看着孙策。 “吾欲南下为袁公开拓江东,平定刘繇、王朗之辈。” “本侯不是已经予你千余精兵了吗?”袁术双眉微皱,他也知道,这是孙策的交换条件,只是,他可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孙文台留下的那数千精兵,都是悍卒,乃是他征战四方的依仗。而且,他也忌惮孙策的勇武,担心让他坐大。 孙策一脸无奈,“刘繇遣樊能、张英二将率军两万镇守横江、当利,我部兵马仅有两千余众,如何能敌?” 袁术一手抚须,沉默了良久,“我予你三千新营兵马,如何?” 孙策心中暗自恼怒,但却不好作,想到入府之前,公瑾再三叮嘱,当即抱拳一礼,朝后看了一眼,“还不快将宝物呈给袁公。” “喏。”来人是一名文士,也是早前便投靠袁术的吕范,后来却是跟随孙策,做了帐下司马。 袁术眼看着精致雕琢的木盒,心中一颤。 孙策朝着袁术恭敬一拜,“此物,当为袁公这等当世豪杰所有。” “甚好,甚好。”袁术打开之后,不过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红光满面,他立即朝外大喝一声,“来人,立即让人拟命,调遣三千新营兵马给伯符将军。” “喏。” “如此,袁公,策便先行告辞了。” “伯符,我在寿春等候你捷报连传,我即上表天子,加封你为吴郡太守。”袁术一脸狂喜,看待孙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柔和。 “多谢袁公,策当拼尽全力,为袁公夺下江东,将刘繇、王朗二人级呈于案前。” “去吧,去吧。” “喏。”孙策如释重负,快步出门。 袁术目送他远去,眼中笑容缓缓收敛,脸上满是轻蔑,“哼,无知小儿,那刘繇虽老,却又许邵、孙邵等人相助,又有大将数员,今得吴郡、豫章,兵势正盛,你此去,岂能得胜。” “玉玺啊,几经周转,终于落入我的手中,那庶出子与刘景升为之拼命,江东猛虎孙文台,何等勇武,更是为之身死,哈哈……可见,天命在我!” // 第三十五章 小霸王渡江 回营,孙策脸上终于露出狂喜之色。 “伯符,见你面露喜色,想来,大事已成。”周瑜带着营中众将来到门前相迎,主动上前拱手一拜。 “哈哈,公瑾,果真不出你所料也,那袁公路不疑有他,给了我三千新营兵马。” “某已让公覆、义公二位将军前去接收兵马,只要兵马一到,你我立即率军过江。” “伯符一路可打出旗号,召集文台公旧部和义士,我即刻与数百门客先行一步,前往历阳汇合新营兵马。” “如此甚好。” 兴平二年二月初,孙策已经带着大部兵马,汇合了在历阳的周瑜。 “伯符,我点齐营中兵马,足足有六千之众,哈哈。”周瑜满脸欣喜,军容之盛,也为他二人南下平定江东增添了几分胜算。 “吾从父尚为丹阳太守,今得知伯符被加封为折冲校尉,率军南下,助吴景、孙贲二位将军征讨江东,特派人送来三千石粮草。”周瑜脸上神彩洋溢,“现在万事俱备,可以渡江矣。” “如此甚好。”孙策本想前去拜会周尚,但因为袁术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待他取了江东之后,再厚报不迟。 周家家资虽厚,但周尚不过是遥领丹阳太守,如今丹阳郡,还在刘繇之手,这三千石粮草,已足够孙策麾下儿郎食用数月,对于周尚而言,显然已是竭尽所能。 孙策心中记下恩情,当即率军汇合吴景、孙贲所部兵马,抵达长江沿岸。 帐中,吴景、孙贲自己做了右下的席位,而周瑜,则是带着孙策众将做了左下席位,孙策居中上座,被众人推举为首。 “今日,得舅父、堂兄相助,策不以为报,唯有攻下江东,为尔等共谋一场富贵。” “伯符,如今我二人营中兵马汇合你所部兵马,足有一万六千余众,若要正面与樊能、张英所部抗衡,大可一举破之,但今有长江天险在前,此二人把守横江、当利两个首要渡口,只需建立烽火台,以强弓劲弩、投石车守之,我等便无法靠近。” “无妨,我等来时,瑜已传讯从父,收集沿岸船只,我等趁夜直接从历阳渡江即可。” “具体如何?”吴景没有轻视周瑜,静待着他的下文。 “如此,这般。”周瑜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众将频频点头。 是夜,三百多艘船只借着茫茫夜色,缓缓渡过长江。 同一时间,横江渡口大营,张英正在酣睡之时,被帐外兵卒惊醒。 他立即点齐五千精兵,作为前部,先行杀向岸边,后续兵马,由于麋、陈横二将统帅。 同一时间,江边的烽火台也被点燃,传讯骑兵也赶往当利渡口。 “驾”快马奔驰的张英,一手提刀,满脸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江岸上,密密麻麻,开始登岸的军士。 他见军容散乱,队列不齐,眼中浮现几分轻蔑之色,手中长刀一挥,“左右儿郎,随我斩将杀敌。” “喏。” “杀啊。”五千兵马,奔跑在大地上的声音,几乎震天动地,那江边刚刚登岸的千余兵马冷笑一声,一名中年武将翻身上马,手中长枪一挥,身后兵马在张英率军杀至的时候,井然有序地结好阵列。 张英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变,但见敌军仅有千人,那运输兵卒的船只,大多都是舢板乌篷船,此刻已经隐入江心,往返接运兵马。 他一咬牙,“给我杀。” 一马当先,他冲在最前方,手中长刀连挥,刀光华丽,一骑闯入敌军军阵之中,连续砍翻数人。 “铛”突然,当他再次挥刀之际,一点寒芒已经来到近前,他下意识抬刀一挡,虎口立即传来酸麻的触感。 “张英,你可认得某程普否?”来人是一名中年武将,他双手猛地用力,便强行将张英逼退数步。 “不好,竟是那昔日孙文台帐下猛将程普。”他面色大变,孙坚之勇,扬州各郡谁人不知,这程普,更是孙坚旧部四员战将之中,硕果仅存的三人之首,武艺超绝,非是他能抵挡。 他勒马便走,但程普一直紧追不舍,两人在军中胡冲乱撞,不多时,便交手过二十合。 张英一个闪失,左肩便中了一枪,他善双手持刀,如今,左臂失去气力,哪里还是对手,也就在他即将逃走之际,乱军之中,多出一根箭矢,直接命中他的后心。 张英随着战马奔驰出十几步后,身体重重地砸落在沙滩上,嘴里吐血不止,转眼间便失去了生息。 “张英已死,儿郎们,随我破敌。” “杀啊。” 将勇,则军盛。 临阵斩将,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机,程普看了一眼之前放箭射杀张英的朱治,“君理,可敢与我追击敌军。” 朱治朗声应道:“将军有令,岂敢不从。” 故此,两人率军一路追杀出数里外,直到陈横、于麋接应兵马赶至,方才撤退。 当他们回返江岸之际,于麋、陈横已经将败兵收整,统帅七千余众,列阵齐步,进逼江岸。 而此时,孙策也已经率领三千兵马抵达江岸。 三千对七千,两军交击,大战一触即发。 也就在此时,周瑜率军从侧翼杀至。 早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便已经得了一半的船只,率军两千兵马从下游渡江,此刻,正逢两军鏖战,胜负难分之时,一股生力军从侧翼切入,一举,便锁定了胜局。 大战之中,于麋被孙策一枪挑下战马,不知生死,陈横见大势已去,只得率军逃窜,待他退到石城,孙策所部兵马已经全部渡江,点查兵马,刚才一战,不过折损数百人,却破敌近万,斩杀数千,俘虏千余。 一日之后,石城失守,陈横率军撤往秣陵。 两日后,刘繇亲自率军赶到,汇合樊能、薛礼、笮融等将,召集精壮新营,秣陵之兵,抵达两万。 刘繇下令死守,但夜里,周瑜遣人联络城中细作,攻破西门,城中兵马一团大乱,刘繇再败。 第三十六章 宛陵之围 古道西风瘦马,行军在古道上,数千衣着破烂的兵卒满脸颓然,低着头,自顾朝前走,浑身乏力地扛着兵刃,不少兵卒身上的甲胄也都遗失了。 “这是在何处?”刘繇从担架上缓缓醒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立即有一员战将骑马行至跟前。 “刺史大人,前方十里外,便是丹阳治所宛陵。” “宛陵吗?扶我起来。”刘繇面色有些苍白,昨夜趁乱突围,他肩膀中了一箭,失血过多,倘若不是军中尚有良医,只怕此刻已经撒手人寰。 他被人扶上战马,居高临下,他看了一眼四周,军容士气衰落,队列虽长,但一看便是败军之象。 得了消息,于麋、樊能等将已经纷纷赶至。 “刺史大人,无恙否。” “诸君无虑,我无恙矣。” 刘繇指了指四周,“昨夜突围,我军还剩多少兵马?” 问及此处,几将面色有些躲闪,还是笮融叹了口气,“昨夜突围,我等只顾护住刺史大人,乱战之中,孙策麾下部将十分悍勇,若非我等麾下断后儿郎舍命相抵,只怕,我等已经是回不来了,出城之后,我等行至晌午,收拢兵卒,只剩五千余众。” “两万余兵马,只十之二五?”刘繇胸口一闷,当即低身匍匐在战马上,“陈横将军何在?” “陈将军已率领一部败军撤往丹徒,另外,吾等已派人传讯曲阿,知会长绪先生,转移刺史大人家眷。” “为何不撤往曲阿?”刘繇捂着胸口,面色稍微缓和几分。 “曲阿虽是刺史大人根基所在,但我等前来江岸镇守之时,已将丹阳、吴郡之兵抽调大部,今曲阿守军仅有千余,我等前往,无法据守,宛陵城高,且靠近南部郡县,倘若少将军回援,我等可尽快得到驰援。” 刘繇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刻汇报的樊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可叹吾儿英勇,去岁夺下吴郡南部诸县,威震江东,这般基业,却被我这行将就木之人给毁了……” “刺史大人莫要妄自菲薄,那孙策悍勇,且有细作城中接应,我等不查,方才战败,如今退守宛陵,自当严阵以待,固守不出,以城中粮草,吾等尚可等待宛陵各处援军,支撑数月之久。”樊能抱拳一礼道。 “立即派出轻骑,传讯吾儿,快马驰援,告知此间战况。” “另,派人前往钱塘、余杭等县,告知镇守吴中的太史子义,命其北上驰援,昨日军中,那孙策勇不可当,便是等人几人一同上前,也不是其敌手,观我吴中众将,唯有太史子义可以挡之。” 众将点头称是。 晌午过后,大军进驻宛陵。 第五日夜里,追兵已至,孙策统军两万,在城外扎营,并没有召集进攻。 此刻,在他营内,众将列坐两侧,脸上都有喜色。 黄盖眉飞色舞,“此番大胜,主公下令将逃窜的兵卒全部收拢,并且只要愿意归降,便免其全加赋税,如此一来,我军便可收获丹阳民心。” “今我军攻宛陵,公瑾攻湖熟、江乘、句容等县,进兵丹徒,下曲阿。”孙策一手拿着酒盏,“倘若我等不尽快攻破宛陵,怕是公瑾已是得了刘繇家小,平定了整个吴郡。” “公瑾将军善于统军,我等则善于冲锋陷阵,主公只需明日派我等为先锋,必定一日之内,攻下城池,生擒城中刘繇老儿。”之前渡江之际,立了战功的朱治高声说道。 “好,那明日,你朱君理所部兵马,便为先锋。”孙策大手一挥道。 “喏。”朱治顿时喜出望外。 此刻,相距不过数里的宛陵郡守府外大营中,笮融正踱步不安。 “今孙策兵马正盛,那日在秣陵击败吾军之后,便靠着收拢人心之计,收编了足足一两万兵卒,如今分兵两路,城外尚有两万之众,城内便是有丹阳各县汇聚而来的县兵,兵马也不过万余,如何抵挡?” “那薛礼家中倒是有些丰厚,不若……”笮融又想到了昔日杀人多财的经历,不过他随即便将其抛之脑后。 “刘繇治下还有丹阳大部、吴郡、豫章,兵马数万,将有太史慈、朱桓等人,豫章尚有少将军刘奇麾下万余兵马,不到最后,无人知晓,刘繇是否会战败……” “将军,不若我等出城降了孙策。” “不可,那孙策嫉恶如仇,我在徐州多有恶名,岂能为他看重,怕是他会以背主之名,强留了我麾下兵马,将我就地斩杀。” 笮融几次三番考虑后,还是觉得以观后效。 毕竟,刘繇已经不再是那个内惧严虎、王朗之流,外恐袁公路的懦弱刺史了,他还有一个好儿子。 次日一早,孙策派朱治率军两千攻打北门,黄盖率军三千督战。 足足攻城一日,双方各有死伤,但城池还在刘繇军手中。 五日过后,城内兵马已经仅剩不到三千,城外因得到战报,周瑜已连取数县,率军进逼曲阿,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在距离宛陵尚有数百里外,一支衣甲穿戴整齐的兵马,正朝着这里急行军而来。 同一时间,周瑜所部兵马万余,已经连续攻打了曲阿数日。 他早已得到密报,城中刘繇帐下重臣是仪、孙邵等人,并未离开,便是名士许邵,也尚在,但是城中兵马不过三千,如何能够抵御他连续数日攻打。 这一日,正当城墙即将夺下之际,突然,从城墙一侧,杀来一支兵马,周瑜下令孙贲率军抵挡,触之即溃,孙贲与那来将斗了不过三合,便被刺了一枪,狼狈不堪地逃回营中,数千兵将,顿时大败。 好在周瑜中军尚在,那率军驰援之将,也不敢强攻,只得退入城内。 “那来将可敢留下姓名?”在敌将撤走,快要入城之时,周瑜朝着城门处喝问道。 那白马银枪武将勒马于护城河边,枪尖指向周瑜,回声大喝:“吾乃东莱太史慈也。” “原来是去岁横扫吴中诸县,名震江东的太史子义,难怪如此英勇,此人,非伯符不能敌也。”周瑜叹了口气,面对这等猛将,他麾下众将,无一人是其敌手,可偏偏,此人麾下便有上千骑卒,他又擅长统帅骑军冲阵,周瑜麾下兵马今日点查之后,仅剩七千余众,哪里还敢摆开阵势,继续攻城,他只能一边传讯孙策,一边下令镇守身后诸县的武将,将收拢的兵将朝着这里汇聚,准备再战。 第三十七章 围三缺一 “主公,前面便是宛陵了。”一路行来,丹阳各县的兵马也朝着这里汇聚,刘奇麾下原本只有收编的水贼六七千人,如今却已经有了万余兵马。 此刻,周泰骑马立在他的身侧,凝神眺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城池。 “吾父被那孙伯符率军连续击破两阵,可见此人勇武,幼平,可敢与我冲杀孙策大营?” “主公有命,敢不从尔。”周泰咧嘴一笑,他本就是热血义气的水贼出身,如今投身刘奇帐下,正想着如何像太史慈、吴宪等人一样,大显威名,如今,机会却来到了眼前。 “那孙策乃是孙文台之子,昔日孙文台亦为长沙太守,南征北战,素有勇名,麾下旧部之中,也有几员骁将,主公不可轻敌啊。”饶是一旁的蒋钦脸上有些忧色。 “无妨,你们且看,那孙策大营坐东朝西,却是正对宛陵城东门。” “孙伯符麾下只有两万人马,却是不敢围城攻打,而且,我等来时,他已率军连续攻城数日,如今营中兵马,顶多还有万余。”周泰嘴里嘟囔着,却也不是完全不知兵事。 “主公,你且予我五千兵马,我率军即刻攻打孙策大营,城内刺史大人见之,必定会率军出城,与我等两面夹击,待到我等鏖战一起,主公率军杀出,便可大获全胜。”这,是周泰思忖一会儿后,想出来的主意。 “公奕可有良策?”刘奇笑着看了一眼右侧的蒋钦。 “主公来时,命我等收集附近船只,孙策所部兵马,靠江结阵,主公莫非是想……” “知我者,蒋公奕也。” 刘奇指着那一条江流,“这江面足有十几丈宽,我军中船只,多是乌篷、舢板,但公奕你若借着夜色,可否带着麾下旧部,摸到孙策大营身后。” “易如反掌尔。”蒋钦微微一笑,趁夜偷袭,本就是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江流湖泊之上的水贼平日里的拿手好戏。 “如此,我给你一千兵马。” “五百足矣。”蒋钦深深地看着远处的江面,“如今天色已晚,再有一两个时辰,正是敌军大营众多军士酣睡之际,我等摸到后营,大可直接点燃大营内的粮草辎重,不过……主公可知会城中刺史大人,与我军里应外合?” “公奕是想扩大战果?” “然也。” “无妨,到时城内兵马自会接应。” “主公深谋远虑,钦不如也。” “哈哈,公奕莫要自谦,今夜袭营,尔等放火即可,一旦得手,立即抽身后撤,莫要恋战,那孙策军中多有骁将,非是你我之敌。” “喏。” 隔着宛陵城还有十几里外,在高坡后,万余兵马便一分为二。 目送五百悍卒跟着蒋钦登船,周泰看了一眼刘奇,“主公,为何我等不断那孙策所部兵马退路?” “幼平,你可知狗急跳墙?” 周泰微微一愣,双手抱拳,“某愚钝,还请主公解惑。” “自古为将者,攻城掠寨,大多都是围三缺一,一则虚虚实实,二则,便是打消城内守军的士气,倘若人被逼上了绝路,便会如开国淮阴侯背水一战,士气大增,搏命死斗,我军则会徒增伤亡。” “此战,只需击退孙伯符所部兵马即可,放任他一些残兵败将北逃,我军可趁势收复失地,汇合吴郡赶来兵马,于秣陵、湖熟一代,与其决战。”说到这里,刘奇眼中多了几分兴奋,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和真正顶尖的谋士交过手。 倘若今日周瑜尚在孙策营中,那么,深夜袭营的策略,他估计也得反复思量一番,是否有成功的把握。 但是现在嘛…… 他已经率着大军,缓缓开进。 抵达城外五里处,大军哨骑,已经是摸上去解决了孙策所部兵马派出的几个哨兵。 “哨兵出营,倘若一炷香之后没有回营交接,只怕会打草惊蛇。”刘奇的亲兵,昔日也是追随刘繇渡江北来的悍卒,他看着静悄悄的密林,双眉微皱道。 “无妨,吾等此时,只需缓缓推进即可。”夜里,因为白日里的大胜,孙策所部兵马只会对城中兵马放松警惕,而且,他们需要密切注意的,便是城门的动静。 从另一侧杀来的兵马,却不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 五里,四里,三里。 刘奇视野开阔,隐约间已经是可以看到孙策营中悬挂的灯笼和站在营寨之内的人影。 “主公,前方哨骑汇报,孙策营中又派出十余骑哨兵,似乎,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周泰快步走到刘奇身边汇报道。 “无妨,算算时辰,公奕那边,也应该开始了。”刘奇目光一动,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因为,在孙策军后营的方向,已经是传来了喊杀声。 火光,从孙策军的后营燃起,一连十,十连百,很快,整个后营的辎重和粮草,便全部被火光笼罩。 同一时间,隔着几里外的城墙上突然点燃火把,不知何时,刘繇已经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城墙之上。 看到孙策军大营起火,他顿时眼前一亮,“定是吾儿率军来援,传令,张英、笮融、于麋三将,即刻点齐城中兵马,杀出城去,直取孙策大营。” “喏。” 很快,城门大开,数千兵马一窝蜂地杀出,他们一同踩踏着大地,带着地动山摇之势,扑向孙策大营。 同一时间,在南面,上万披甲将士,跟随着刘奇从荒原中站起身来,从南面扑向孙策大营。 冲杀在前的,赫然便是在战马上提着偃月刀的周泰。 “儿郎们,随我取那孙策项上首级,献给主公。” “杀啊。”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时间,孙策大营之内,却是有些混乱。 刚睡下不久的孙策第一时间被惊醒,当他穿戴好甲胄,去了兵器走出营帐,外面的亲卫,已经是将他所在的中军大帐团团包围。 营中兵马大肆调动,后营所在,还传来了热烈的喊杀声。 “发生何事?何人袭营?”孙策朝着四面大喝,“快,取本将军战马来。” 第三十八章 周泰战孙策 “主公”,也就在孙策翻身上马之际,远处有两路兵马行至近前,却是黄盖和韩当二将。 “我舅父和德谋将军何在?”孙策立即大声喝问道。 “德谋将军已率军前往后营救火,吴将军已率军在前营集结,宛陵城内,南面,皆有大军杀来,敌军势大,主公可早作决断。” “深夜不明来敌数量,我军虽然白日鏖战,将士疲乏,但有大营依托,未尝不可一战。”孙策犹豫道。 “报……后营德谋将军已率众击退来犯之兵。”很快,孙策便得到回报,后营已经取胜。 他面色一喜,“德谋将军何在?” “那敌将甚是勇武,德谋将军马下与其鏖战五十合,竟是不分胜负,如今正在后营救火,不过,我军中辎重和粮草,却已被焚烧大半……” “可恶。”孙策怒哼一声,当他回头看时,前营又跑来传令兵。 “报……主公,大营正门被樊能、于麋等将率军攻打,吴将军求援。” “义公将军,你且率两千兵马前往驰援。”孙策目光微微波动,便下令道。 “喏。”韩当立即点齐两千兵马,快步杀向正门。 “报……我军难免已被攻破,敌军势大,约有伤亡之众。” “何来如此多的兵马?”孙策面色一惊,“莫非是,那刘奇小儿率军回援?” “主公,刘奇小儿从豫章郡回援,一路舟车劳顿,但其军势大,不若暂避锋芒。”黄盖面色泛苦,今日夜里,即便击退了刘奇所部兵马,大营内的粮草,也不够他们维持几日,不如,所幸趁此时突围,以免深陷重围。 孙策正在思忖,环顾四周,目光落向南面,此刻,喊杀声距离这里越来越近,他沉声一喝,“公覆,立即传令,大军后撤。” “主公,还是派出亲卫传令吧,某率军前去抵挡刘奇,为大军断后。” “如此,便有劳公覆了。” 孙策稍微松了口气,有黄盖这种老将在,他也能放心不少。 在他目光所及,南面,周泰率领千余兵马,轻松地攻破营寨边上的栅栏,他乘骑着战马,一路带动血雨,不断挑杀拦路的兵卒,不多时,便正面撞上一将。 “那黑厮可认得你家孙河爷爷否?” “区区无名之辈,焉敢造次?”周泰大喝一声,策马上前,长刀一扬,便直接劈砍在孙河手中的长枪之上,孙河原本还有些大意,但两人交手之后,便感到一股磅礴的巨力袭来,他面色大变,正当他想要后撤之际,却见周泰冷笑一声,再次一刀,却是让他虎口一麻。 “铛铛铛”周泰眼见他已是承受不住,哪里舍得丢弃这条大鱼,连连出刀,十几刀之后,孙河露出一个破绽,便被周泰寻住机会,一刀枭首。 “伯海将军……”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两员小将正好在此时策马赶到,他们满脸悲痛之际,周泰已经寻到他们的身影,策马上前,立即迎战二将。 却问这二将何人,乃是早年便追随孙策的宋谦、陈武二将。 “铛铛铛”,乱军之中斩得一员孙策军大将,周泰眉目中满是喜色,他越战越勇,这两将又岂是他的敌手,转眼间,四周的刘军兵卒便一拥而上,他们很快便陷入重围。 “不好……”陈武双眼瞪圆,但苦于无法脱身,眼前这黑厮怪力极大,而且,手上刀法也不弱,倘若不是他还有宋谦与其配合,哪里能撑到这么久。 “此人,非主公不能敌也。”正在思忖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宋将军、陈将军莫慌,某孙伯符在此。” 远处,只见一匹红鬃战马横冲直撞,转眼间,便杀至近前,他长枪一扬,便从中切入,顺势逼退周泰。 “二位将军且看某擒这黑厮。”孙策大喝一声,便挺枪上前。 “来得好。”那日在船上再次败给吴宪之后,周泰已经到了瓶颈,今日一战,他隐隐觉得,自己快要突破,如今又有如此劲敌前来,正好中他下怀。 “铛”刀枪交击一处,两人各自虎口一麻,孙策双目瞪圆,“你这黑厮,好大的力气。” “孙伯符,竟不识某九江周泰乎?”周泰原本是想投靠此人,但如今,他却看这人根本都不认识他,他眼中有些失望。 “无名小辈,吾孙伯符,岂会记挂在心?”孙策冷笑一声,手中长枪连续舞动,直接将周泰连续逼得只能招架。 “你我二人,且上前助主公尽快拿下此人。” “善。” 宋谦和陈武对视一眼,眼见孙策和这黑厮已经打斗了三十多合还未分出胜负,心中一动,一左一右,直接包夹向周泰。 周泰一刀逼退孙策,看着三将齐齐杀来,心中慌乱之际,身后,突然有战马嘶吼声响起。 “周泰莫慌,本将军来也。”刘奇一人冲杀在前,身后数百骑紧随其后,无数马蹄齐齐踏进营帐,左突右杀,转眼间,便杀至跟前。 “来人,可是那刘奇小儿?”孙策猛地扬枪指向刘奇方向。 “你便是那孙伯符?”刘奇猛地抬头,也看清了这名面黄体瘦的武将。 “哈哈……我却要取这江东诸郡,没想到,你却主动送上门来,陈武、宋谦,且随本将军上前斩杀此子。” “喏。” 孙策来时,正门已经被攻破,此刻倘若不是程普、韩当等将配合吴景所部兵马苦苦抵挡,便是中军大帐也都已经陷落。 但南面这一路兵马,却更为悍勇,孙策心知此战已败,没有粮草,他所部兵马必定难以在此地久留,只能是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直取刘奇。 然而,在他杀来之时,刘奇却是突然扬枪,“众将士,取孙策项上首级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杀啊。” “左右儿郎,随吾冲锋。”周泰听到这话,一股气血上涌,顿时面色潮红,眼中包含着激动,双腿麻利儿的一夹座下战马,再次朝着孙策杀去。 此刻,南面大营的缺口处,涌进来越来越多的将士,一时间,整座大营里,到处都传来了喊杀声。 孙策环顾左右,哪里还有心思恋战,但是水路被阻,他也无可奈何。 且战且退,他在撤出大营的途中汇合了同样撤来的韩当、黄盖等将,一路北去,现如今,也就只有北面没有敌军围困。 但是,在偷袭了后营之后,蒋钦便已经是带着船只沿着江道逆流而上,早已是在河边渡口等候多时。 孙策率领数千残部渡江之际,再逢大败,待到他在上游寻得一处渡口逃脱之际,点查兵马,所部只剩七八百人。 :。: 第三十九章 进城 夜里,有大队兵马从西面杀来,为首一将拎着一把长斧,他猛地一挥手中长斧,身后数千兵将行进的脚步戛然而止,四周都是被点燃的营帐,大多被战马和人的脚步给踩踏的不成人样,整个孙策大营内,到处都是火光。 此刻,樊能环顾左右,只见南面、北面,皆有大军赶至。 “敢问少将军何在?”他看着举着火把的众多兵将,朗声喝问道。 “你是何人?”那黑压压的兵将之中,突然策马走出一名手上提着偃月刀的武将。 “吾乃扬州兵曹从事樊能,你乃何人?”樊能双眉微皱,他不认识此人,但他认得此人手中兵刃,乃是刺史大人赐予自家少将军的偃月刀。 “吾乃九江周泰,今添为主公麾下亲卫营校尉。”周泰在战马之上朝着樊能拱手一拜,一挥手,身后的兵卒纷纷放下了兵器。 “樊能,吾父何在?”也就在樊能等将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骑从不远处赶来,却是手提长枪的刘奇。 “少将军。”一众刘繇麾下兵将,纷纷躬身见礼。 樊能翻身下马,带着身后于麋、笮融二将朝他见礼,“少将军,刺史大人正在城内。” “头前带路。” “喏。” “此外,于麋、笮融二将,率本部兵马即可北进,配合本将军麾下鄱阳营校尉蒋钦,同取溧阳,率军进逼丹阳。” “喏。”于麋和笮融朗声应下,对视一眼,立即翻身上马,从身后点齐四千兵马,朝着北面行进。 “此外,将此处战报,传缴吴中、丹阳、豫章诸县,以安民心。” “喏。”自有营中军司马上前应下。 “走,进城。”刘奇手中长枪一挥,身前樊能率军开道,周泰紧跟在他身侧贴身护卫,数千兵马,徐徐来到宛陵城城门前。 看着城门楼上,在灯火之下,有些苍老的面容,刘奇鼻子一酸,眼睛酸红得厉害。 “快快打开城门,吾儿归矣,今日大破孙策,当得是我汉室良驹。”刘繇早已是隔着城墙,看到大胜之后,老泪纵横,他下令打开城门之际,自己已是在左右亲卫的搀扶之下,快步来到了城门边上。 “孩儿来迟,让父亲受苦了。”刘奇策马来到近前,立即翻身下马,单膝下跪。 “不晚,今日城门楼上,众将士观吾儿英勇,便是那自号江东小霸王的孙策,也不是吾儿之敌,哈哈……”刘繇上前将刘奇搀扶起身,狠狠地打量了他几眼,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瘦了,也变黑了一些。” 刘奇眼中一红,眼角直接挤出眼泪。 “苦甚,休要做那小儿女姿态。”刘繇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走,随吾父进城。” “喏。” 两人迈步行走在长街之上,身后一众武将纷纷翻身下马,数千大军进城,速度缓慢得如同龟爬,不过,走在前面的是扬州刺史和刺史长子,他们又岂敢僭越,便是跟在身后,也不敢开口说话,街道上,除了两人的谈笑声,也就只剩下战马时而咧嘴嘶鸣。 城内列坐,刘奇坐左下首,樊能坐他对面,而他身侧,则是列坐一众部将。 “吾儿此来,带来多少兵马?”一路听闻刘奇在豫章的战绩,刘繇早已是喜上眉梢。 “不过万余,今夜一战,孙策所部兵马悍勇,我军厮杀一夜,只怕伤亡不小,如今怕是只有七八千人。” “无妨,吾儿部属,皆是悍勇之辈,那孙策军中,多有昔日孙文台旧部,便是那吴景征战多年的旧部,也在其中,吾儿麾下将士,能将其击溃,可见一斑。” 说完,刘繇扫视一眼堂下,“今豫章将定,我江东又逢孙策南下,战乱再起,不知诸位,有何见解啊。” 樊能抱拳一礼,“刺史大人,我军当趁胜追击,那孙策小儿,攻陷秣陵之后,竟敢主动分兵,此番,我军既胜,何不挥军背上,夺回秣陵,汇合曲阿孙长史所部兵马,将其一击歼灭。” “我料此时,那孙策定是舍弃了溧阳、芜湖、丹阳等地,逃亡秣陵。”刘奇脸上带着笑容,“父亲,此人甚是悍勇,听闻渡江之时,此人便是在乱军之中斩了张英将军,我军中,唯有幼平能和其力拼百合尚不能胜之。” “哦,今日夜袭敌营,斩那孙文台族子孙河,力拼孙策的,便是这位将军?”刘繇的目光,随着刘奇,落到他身侧的周泰身上。 刘繇仔细打量一番,他见此人身长九尺,虎形虎体,目朗眉浓,虽然面色黝黑,有些凶神恶煞,但一看,便是猛将的料子。 “某九江周泰,拜见刺史大人。”周泰起身来到堂中,朝着刘繇躬身一拜。 “哈哈,好,勇士现在吾儿麾下,官拜何职?” “某乃主公麾下,亲卫营校尉。” “既是勇士,岂能做一亲卫营校尉,莫不是委屈了壮士?”刘繇双眉微皱。 刘奇正待开口,周泰已是朗声应道:“主公不嫌周泰出身草莽,礼节下士,恩重如山,泰只能誓死报之。” “哈哈……好,今夜袭营,你乃首功,本刺史即日派人送信长安,上表天子,加封你为宛陵县尉,别部司马。” “多谢刺史大人。”周泰朗声应下,满脸潮红激动。 刘奇朝着老爹微微拱手,“此番平定豫章一战,我麾下文武,皆有战功,还请父亲一并上报。” “无妨,此事易尔。”得胜之后,刘繇难得激动,他轻咳两声,“此外,加封今日统帅水军烧了那孙策粮草,并且上游拦江伏击的蒋钦为偏将军,丹阳县尉。” “多谢父亲。”刘奇再次拱手谢过。 “奇儿,我军今日取胜,然孙策、周瑜之辈,尚在江东为祸,荼毒百姓,我等须趁胜追击,一举将其歼灭,不知吾儿有何良策?” “无他,传令诸县兵马汇合,招太史子义率军前来与我部兵马汇合,兵围秣陵,一举将这孙伯符给击败。”刘奇心知孙策勇武,也知道周瑜在谋略上强过他,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和这两个家伙正面硬拼。 他有的是时间,至少、吴中、丹阳、还有豫章诸县,都是在他老爹的治下,召集诸县兵马,再招募附近精壮,短时间内,便可召集数万人马,孙策渡江北来,在秣陵附近立足未稳,这也是上天留给刘奇的一个机会。 :。: 第四十章 传缴诛贼 丹阳,孙策狼狈撤到此地,汇合了此地驻守的兵马,麾下总算有了两千余众,但他不敢久留丹阳,身后追兵已至,那前几日夜里统帅水军在江中埋伏,伏击他所部兵马的贼将,甚是狡诈,只要他在途中撤退稍加诱敌,便放弃追击。 而当其率军来到城外之后,也只是围住了南门而不攻。 “主公,我等当务之急,是尽快汇合公瑾所部兵马,那刘奇帐下太史慈突然驰援,公瑾在曲阿城外也吃了败仗,现已退守句容,但我军两部兵马,都仅有数千之众,正合敌军各个击破之道。” “不错,主公,我等不若合军一处,这江东诸郡,如今都归了那刘繇老儿,但真正功臣,却是其子刘奇,倘若我等能够一击击破刘奇所部,将其擒杀,江东诸郡,尽可一举收入囊中。” 程普和黄盖的献计,让孙策心动了,他立即下令撤军秣陵,轻装前进,带走了城内的大部的精壮,但在途中,被蒋钦给夺走了不少。 他气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对方兵多。 二月尾上,周瑜率军与孙策在秣陵城中汇合,这些日来,两人各自在附近诸县招兵买马,在汇合秣陵城后,麾下兵马也堪堪达到两万之众。 同一时间,是仪继续留守曲阿,孙邵则带着太史慈、许邵、许靖等人,率军六千余众,沿途收复句容、江乘、湖熟,进兵秣陵城外。 南面,刘奇在传缴诛贼之后,主动率军北上,留下刘繇在宛陵城中养伤,樊能镇守此城。 他麾下兵马,已达万余。 三月初,秣陵城外,已经有两万以上的刘军驻扎。 “主公,这位是吴中阳羡都伯潘文珪,接到传缴诏令之后,立即率领城中所部数百兵马赶来驰援。”这一日,守门的亲卫队率,为刘奇引荐了一名从吴郡阳羡赶来驰援的小将。 “可是东郡发干人潘璋潘文珪?”刘奇心中一动,古献记载,刘繇帐下大多都是些歪瓜裂枣,怎的这吴郡之中便有良才潜伏。 “少将军知世间有潘璋乎?”潘璋满脸激动,他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昔日刘备在平原之时,太史慈单枪匹马,前往平原求援之时,刘备脱口而出的激动话语。 “自然。”刘奇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今我军扩编,军中尚有一新营校尉之职,不知文珪可敢接任?” “璋定不辱使命。”潘璋抱拳一拜,浑身都在颤抖,他抬起头来,从脖子往上,全部红透,他没想到,吴中诸县传闻的少将军刘奇礼贤下士之说,当真如此,自己刚至,便直接从百人都伯提了校尉,并且掌管一营兵马,这等提拔之恩,他岂能不以死报之。 三月十日,在和孙策所部对峙了大半月之后,刘奇下令击鼓聚将。 左侧文臣,右侧武将,依次列坐。 刘奇看了一眼站在太史慈身后的那员小将,忍不住出声询问,“子义,这位壮士是……” 太史慈朝着刘奇抱拳一拜,“主公,此乃琅邪莒县人徐盛徐文向,家人因战乱迁至吴县,吾接主公军令,率军北上途中,他领同乡数十人,主动加入吾军麾下,现任某副将。” “甚好,来人,给徐文向看座。”刘奇朝着帐外大吼一声,立即有人应声上前,添了一条长案在武将末席。 “徐盛多谢主公。”徐盛那沉静似水的脸上也浮现几分激动之色,他和家人在吴县避难,原本想的是偏安一隅,娶妻生子便是。 但在不久前,山贼为祸吴中,幸得刘奇率军南下,一路高歌猛进,攻城拔寨之余,并未强加刁难城中百姓,还主动开仓放粮,救济北来难民,而且,听闻他知人善用,礼贤下士,不久前,名震吴中的太史慈率军北上,他也就在一群同乡好友的怂恿之下,前来投军。 却不想,因为一次校场上和人争勇斗狠,被太史慈看上,主动提拔为他麾下副将。 新得二将,刘奇喜上眉梢,如今,除却征讨豫章的曲阿和镇守钱唐的朱桓,他麾下的一众部将都在此地。 右侧武将在列之中,太史慈坐了首位,其次是周泰、蒋钦、于麋、笮融、陈横、潘璋、徐盛,也算是兵强马壮。 左侧文臣之中,孙邵坐在首位,下列有一脸苍白,时而咳嗽的许邵、许靖,还有一人,是让刘奇有些惊讶的,曲阿令顾雍,他曾受学于蔡邕,弱冠之年,便担任合肥县长,此来,却是为了辞别前往会稽上虞县任职。 至于诏令,则是朝廷调度。 “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与城中孙策所部兵马决战之事。”刘奇坐在堂上,环视一眼众人,“吾军兵马正盛,三万对城内两万之兵,胜算极大,大不易攻城,不知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孙策,自号江东小霸王,渡江北来,连败刺史大人数阵,每逢战阵,必定身先士卒,此人,猛士也。”最先开口的,赫然便是坐在文臣第二位的许邵,他重重咳嗽了几声,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有些虚弱,“少……少将军,攻城战,我军兵马须得五倍于敌,且孙策麾下,多有勇将,便是召集诸郡之兵,一则会拖延过多时日,徒增变数,二来,吴中多有山越、水贼作乱,绝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说完,许邵在身旁仆从搀扶之下,朝着刘奇郑重一拜,“少将军不弱,派人城外叫阵,诱引孙策出战。” “阵前斗将?”刘奇眉毛一挑,一只手拖着下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咳咳……”也就在这时,许邵突然弯腰一阵剧烈咳嗽,整个人就像建国时候的柴油发动机,佝偻的身子抖动得停不下来。 “子将先生……”刘奇面色一惊,“快送子将先生先下去歇息,另外,知会郎中,为子将先生救治。” “喏。” “少将军,吾先行告退。”许靖眼见堂弟病重,哪里还有议事的心思,立即起身,跟着离去。 刘奇默然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环顾一眼变得有些焦急的帐中众人。 “诸位以为,兴才子将先生之策如何?” “孙策者,匹夫尔。”孙邵朝着刘奇微微拱手一拜,“既然我军中子义将军之勇,可冠盖江东,那何不让子义将军与其一战,若胜,我军士气高涨,可直接趁势攻城,若平,亦可削弱敌军士气,何况,少将军已是下令我军中民夫,加紧赶制攻城器械,吾等便是不胜,也可趁机拖延时日。” “哼,长绪先生此言差矣,某若出战,必可取那孙策小儿项上首级。”太史慈冷哼一声,他纵横南北以来,便是那刘备麾下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关张二将,他也敢上前一战,区区太史慈,他又有何惧之? “如此,传令,全军出营结阵,子义将军负责叫阵。” “喏。”太史慈起身抱拳一拜,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南下之后,他在吴中纵横,一直没有寻到敌手,今日在这帐中一坐,他虽然坐在首位,但身侧数将之中,隐隐有些不服和好奇的目光看来,他早有心在军中立威,与那孙策一战,便是最佳时机。 “主公,吾二人,原为太史将军掠阵。”蒋钦、周泰同时出列道。 “无妨,尔等可一同随本将军,为子义掠阵。”刘奇笑着站起身来,“传令,再从附近诸县调集民夫,征召诸县木匠、铁匠,加紧赶制攻城器械,十五日之内,必须打造出一百架。” “喏。” 命令下达,营中随后做饭,当炊烟升起之后,站在城墙之上的吴景和韩当二将,满脸都是凝重之色。 “义公将军,今日,又有数千兵马进入敌营。” “刘繇老儿得三郡之地,民众百万,数万之兵,只需抽调附近县城镇守之兵即可,若是抽调民众精壮,怕是十万之兵亦可得,我等在这秣陵守城,非是良策。” “可公瑾现已是接管城中指挥,乃是主公帐前军师,我等必须听从号令,不得有误。” “城中我军中老卒,只剩八千余众,其余大多都是新编士卒……公瑾他,也是谨慎起见。” 也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他们突然发现,大队骑兵,已经出了敌军大营,朝着城门前汇聚。 为首一将,银枪白马,面色俊朗,快马来到城门前一百五十步左右停下。 “城上的守将听着,吾乃东莱太史慈,快叫那孙策小儿出来受死。” “倘若不然,我家主公大军攻城,必叫尔等鸡犬不留。” “竖子好胆,且让我下去会会此将。”韩当怒喝一声,提了自己的长刀便匆匆下楼。 “义公将军,且让某为你掠阵。”吴景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外的太史慈,他也没有把这个家伙当一回事。 名震吴中的刘奇大将,他吴景若是扬州刺史,这吴中诸县,又岂能有武将能够挡住他的骁勇?太史慈不过是一过江猛虎,在他看来,能逞一时之威,也是侥幸。 :。: 第四十一章 斗将 “咔咔咔咔……”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近百骑鱼贯奔驰而出,跟在身后的,还有数百举着长枪的步卒。 为首一将,马步不停,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拖着长刀,嘴里叫嚷着:“太史小儿,我来杀你。” “此乃孙策帐下韩当韩义公。”笮融策马立在众将之中,回眸给刘奇介绍道。 “找死。”只听太史慈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已经撞上刀口。 “铛……”一声巨响,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哼,韩当面色一下憋得涨红,而太史慈,则是一脸淡定地看着他。 刀枪交手的刹那,两人虽然不肯就此罢休,但座下战马,扬起的四蹄,却是难以止住,两道身影擦身而过,双马在相隔百步的两军阵前交错。 “再来。”太史慈大喝一声,这一次,他双手持枪,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保持着一个突刺的姿势。 “呼”韩当身子伏低,趴在战马上的刹那,被太史慈一枪袭来,他立即双手挥动长刀,作势一劈。 “铛”两人虎口同时一颤,两马再次交错。 “好,好,好。” “韩将军威武。” “太史将军,干掉他。” 两面军阵,陆续传来高喝。 不知何时,城墙上,也多了一行人。 “铛”第三合,韩当面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太史慈枪法何等霸道,每一击的气力,竟然也能压制他几分,如果继续战下去,他觉得,不出十合,自己必败无疑。 “韩将军,我来助你。”也就在这时,他身后掠阵的吴景大喝一声,手中长斧一拍座下战马马腹,战马吃痛之下,撒欢似的放开四蹄,朝着太史慈扑来。 “何人出战拦下此将?”刘奇可不是吕布那种狂妄自大的匹夫,能一对一碾压对方,何必等着一打二逞威,毕竟,对方最强的武将,还没出来呢,这个时候就让太史慈筋疲力尽的话,今日的策略,也就落空了。 “末将愿往。”开口的,赫然便是太史慈副将徐盛,不等众将开口,他便策马出阵,手中挥舞着一杆长刀,在太史慈和韩当交手的侧面,他已经是和吴景撞击在一起。 “铛铛铛铛”两人似乎有意脱离战团,兵马齐驱,竟是在偌长的军阵中央,在战马上互相抢攻。 “好” “打得好” 两边观战的军阵中是不是爆发出一阵热火朝天的呐喊声。 这些军汉们,扯着大嗓门,看得面红脖子粗,恨不能自己也策马持枪出阵,在这数万甲士面前,做那横刀立马之将。 “主公,再有敌将杀出来,可算轮到某潘文珪了。”潘璋紧了紧手上紧捏的长刀,眼中满是炙热的战意。 “怕是潘将军要排队才好。”站在他身侧的周泰举着手上的偃月刀,“主公所赐长刀,还未见识名将之血,那昔日追随孙文台南征北战的几员大将,也算是军中宿将,今日,我必斩一人,献于主公。” “周将军,宛陵一战,你可是斩了孙坚族子孙河,将军吃肉,总得给弟兄们留口汤啊。”潘璋满脸黑线,他刚入刘奇帐下,寸功未立,岂能不着急。 周泰面色一急,正待开口争辩,却见刘奇策马上前半步。 他一手举着长枪,“尔等无须焦虑,子义,应该要分出胜负了。” 话音刚落,太史慈枪尖寒光阵阵,这一枪,泛着枪芒,直接刺中了韩当的头盔。 韩当凭着本能低头,被刺中的刹那,顺势甩头,将力道卸掉的同时,整个人冷不防趴在战马上,立即勒马回头,转身就逃。 而他的头盔,却是落到了太史慈的枪尖上,他披头散发,无比狼狈地逃向了城门。 “昔日江东猛虎麾下四将,也不过如此。”太史慈轻笑一声,枪尖一抖,头盔落到他的手上,他举着头盔,用力朝城墙上一抛。“孙策接着,倘若你不敢出城,此物,便拿回去戴着,改日见了某太史慈,退避三舍即可。某枪下,不杀你这等无胆鼠辈。” “匹夫焉敢汝我?”立于城墙之上的孙策顿时勃然大怒,朝着左右大喝一声,“取我霸王枪来。” 霸王枪,乃是他起兵之时,遣名匠以精铁锻造而成,狮头火纹,枪长一丈三尺八寸四分,重六十二斤,枪尖金光闪闪,岔眼一眼,旁人定会以为是黄金锻造。 “主公出城迎战太史慈,公瑾也不阻拦?”此刻,留守在城墙上的孙贲忍不住看了一眼周瑜,面色有些担忧。 “无妨,伯符之勇,可力敌千军。”周瑜淡定地看着城下的大军,目光时刻锁定着对面中军大旗之下立着的那一员小将,“那,应该就是刘奇吧。” 城门打开,城内数千兵马鱼贯奔驰而出,孙策一马当先,手中霸王枪泛着寒光,一枪挺出,“太史匹夫,受死。” “来得好。”太史慈大喝一声,刚才的战斗,最多让他热身而已,而眼前这人,可是江东猛虎孙文台的长子,自称江东小霸王的猛将。 “铛”一声巨响,两人座下战马纷纷用四蹄抵住地面,磅礴的反馈之力,足足让四蹄弯曲了刹那,两人手臂也在撞击的时候颤抖了刹那,战马附近的地面,沙尘涌起,一道道劲气在两人交手的区域纵横肆掠。 “给我开。”孙策猛地挺枪逼开太史慈,却不想,太史慈不闪不避,竟是再次双手持枪撞了上来。 “铛”又是一次面对面的碰撞,两人座下战马,竟然都主动朝后退了半步。 “驾” “驾” 两人身影交错之际,孙策朝后猛地回身一击斜刺,太史慈神情淡定,反应很快,身子朝前一趴,便顺势躲开。他似乎早就料到孙策会突然偷袭。 两人在阵前勒马止步,不远处的战团也已经是分出了胜负,吴中悍将吴景,竟是败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将手中,胸口被刺出一个血洞,倘若不是他马快,只怕此刻已经沦为徐盛刀下亡魂了。 “呔”徐盛横刀立马,勒马在原地踱步大笑,“从今以后,尔等可认识某徐文向乎?” :。: 第四十二章 太史慈战孙策 “徐盛小儿焉敢猖狂,待某程普来擒你。”眼见场中孙策和太史慈大战焦灼,程普怒喝一声,哪里见得徐盛在场中猖獗如斯。 他拍马来战,手中一杆铁脊蛇矛,在空中舞动之间,带着劲风呼啸,阵阵尖啸从矛尖传出,他的武艺,非是吴景可比,是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术。 “铛铛铛”两人战马交错,转眼间,便在场中大战数合。 “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却是孙策挥动霸王枪之时,枪尖多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赤色枪芒。 太史慈面对这样的一枪,不闪不避,收敛了枪下绽放的花蕊,握住枪尾的手臂一抖,长枪在空中旋转着连续突刺。 “唰唰唰唰”高速突刺,两人战马在原地踱步,太史慈反倒是把孙策逼得只能连连防御。 “好” “打得好。” 场中,一声声叫好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城上城下,数万将士齐呼,两军阵前,刘奇满脸严肃。 他看一眼焦灼的太史慈和孙策,目光转移到徐盛所在的战场。 一开始,兴许程普能够靠着沙场征伐多年的经验占据上风,但很快,徐盛那一股拼劲儿便上来了,他年少于程普,虽然程普正当壮年,但徐盛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功心切,他手上的长刀,一直都在抢攻,一次一次,不惜以伤换伤的打法,看得众将触目惊心。 “徐文向,当真猛士也。”刘奇忍不住惊叹道。 转眼间,场中战马嘶吼,武将鏖战已经过了百合。 徐盛和程普早已是落下战马,两人步战之时,短兵交接,一次次攻伐,都陷入焦灼。 “岂料那刘奇帐下,便是区区一无名小将,也有如此武艺。”城墙之上,孙贲一手紧紧抓着城墙垛口,恨不能策马出城,与程普并肩作战。 “传令,让公覆将军上前助阵,德谋将军不急此子年少,久战恐有闪失。”站在他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瑜突然开口道。 “喏。” 不多时,城外列阵的黄盖得了指令,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城墙方向,手中铁鞭下沉,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策马上前之际,他高喝一声:“德谋莫怕,某来助你。” 刘奇军中,笮融冷笑一声,“主公,此人便是那昔日孙文台旧部之一的黄盖。” “何人敢出战?”刘奇环顾一眼左右,不等他多言,一骑快马出阵,“主公,某定去此贼首级。” 众将闻声看去,此将却是刚投入刘奇帐下的潘璋。 “铛”铁鞭和长刀撞击在一起,黄盖感受着来将手上的力道,双手加持在铁鞭之上,猛地一扬,将其逼开,两马交错,两人各自在敌军阵前勒马回身。 “本将军鞭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乃何人?” “吾乃潘璋是也,老匹夫,你也不过如此。” “竖子受死。”黄盖哪里听得对方的讥讽之言,当即持鞭上前,再次与其厮杀到一块。 三个战团,战况胶着,基本上都是不分胜负,但在场的兵将都知晓,想要一方分出胜负,士气起伏,必须得看太史慈和孙策的胜负。 “喝”场中,两人已经是鏖战了上百合,但两人都正当壮年,缠斗在一起,众人只见战马在原地踱步角力,而马上二将,互相攻杀,你来我往,这样永无休止的打下去,哪里能够分出胜负。 “喝”,两人手中长枪再次撞击一处,枪劲震荡,方圆数米,尘烟激荡,两人座下战马各自后退几步。 太史慈顺势横枪,并马和孙策靠在一起,两人兵马齐驱,沿着两侧军阵,以快打快,不多时,便各自跑出数十步外。 “铛铛铛铛”武力相仿的他们,每一招一式,都是以命相搏的打法,没有一人留手,但是,眼见着快要接近一百五十合,也难分胜负。 “主公,换人出战吧,子义将军之前先鏖战一场,再与这孙策战了一百五十回合,恐若有失。”于麋朝着刘奇拱手一拜道。 “不错,主公,我等逞威之势已经达到,孙策部将连续败阵,今日,我军已是胜过敌军一筹。”笮融也点头称是。 刘奇微微摇头,“稍安勿躁。” 他驱马上前半步,正待开口,却见场中局势突变。 “给我下来。”太史慈不知何时,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斜着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一枪便是刺中了孙策座下大宛马的马腹。 “不好。”城上城下,孙策所部武将纷纷面色大变。 “嘭”孙策伴随着战马栽倒在地,他就地一滚,整个人立即爬起身来,正待孙策麾下一众部将想要上前助阵之际,孙策已经横枪扫向太史慈座下战马。 “嘭”太史慈座下战马被枪杆抽了一下马腿,马头顺着地面便直接栽倒,太史慈身体抛飞出去的刹那,也在地面翻滚几周,爬起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龇牙咧嘴。 “来啊。” “杀。” 两人踩动脚下尘沙,持枪再次撞击到一起。 “铛铛铛铛”再拼杀了数十合,仍是难舍难分。 不远处,徐盛已经气喘吁吁地退回了本阵,反观对面的程普,也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搀扶着马背,满脸苍白没有血色。 另一侧,初出茅庐的潘璋锐气难挡,但黄公覆个人武艺,实则在程普之上,且久经沙场,他便是鼓足了劲儿,一味地抢攻,也无法在黄盖手中长鞭下讨得了好。 居中的战团,鏖战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何时,各自弃了手上的长枪,太史慈伸手去拿身后短戟,却被孙策按住,他快步上前,死死地抱住太史慈的双臂,两人角力之际,脚下连连闪躲,四周尘沙飞溅,厮打之际,孙策直接探手取了太史慈身后短戟,太史慈也取了一枚,在孙策得手之时,更是直接挑下了他戴着的头盔。 “铛”,短戟交击一出,两人各自退后几步,相视而立。 孙策扬了扬手上的短戟,一脸得意。 太史慈轻笑一声,一手拿着孙策的头盔,满脸大笑。 久负盛名的江东两大猛将,鏖战两百余合,从马战到步战,再到徒手相搏,竟是——不分伯仲。 :。: 第四十三章 秘密武器——投石车 “传令,鸣金收兵。”城墙上,周瑜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是看到刘奇中军大帐中,已经有尘烟激荡而起,显然,又有大队人马在行进。 “铛铛铛……”当鸣金声响,孙策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周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太史慈,“太史慈,你我择日再战。” “怕你不成,今日两百合余合不能擒你,改日三百合之内,定取你项上首级。”太史慈大喝道。 “哼。”孙策不屑一笑,但他重新坐上部将前来的战马之时,看着对面同样翻身上马的太史慈,眼中也有几分炙热。 他从继承老爹孙坚遗志开始,大大小小,征战数十场,也算是第一次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随着他大手一挥,身后兵马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收拢,退回城内。 “主公,此刻下令攻击,正是最佳时机。”中军阵前,笮融、于麋等将纷纷朝着刘奇躬身一拜道。 “不急,不急。”刘奇微微摇头,他的目光和城墙上的周瑜撞击在一起,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也发现,这家伙,早有准备。 “传令下去,继续征召民夫,赶制攻城器械,另外,调动吴中镇守之兵,尽数汇聚秣陵,孙策渡江北来,于江东根基不稳,吾军须得尽快围城,断其粮道,另外,张榜告知江东诸县,但凡从贼者,三代连诛,绝不能让一人相助这等起兵作乱的逆贼。” “喏。”跟在身后的孙邵、顾雍等人交汇一个眼神,眼中同时掠过几分赞赏之色。 刘繇乃是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乃是大汉正统的皇室宗亲。 这扬州之地,偏偏在孙策率军渡江南下之前,便归了刘繇父子。 天下虽乱,但人心还是向着大汉。 大汉养士近四百载,无辜起刀兵之辈,实为逆贼。 “主公,末将有负重托,未能擒得那孙策,还请主公降罪。”这时,一马载着太史慈来到近前,他翻身下马,朝着刘奇躬身一拜。 刘奇跳下战马,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子义星夜奔驰,率军解曲阿之围,今日在此,先败韩当,再退孙策,乃是吾之樊哙,且先下去歇息,待到城破之际,吾还要命你率军进城,擒拿孙策,献于吾帐前。” “喏。”太史慈双目微红,便是他这等汉子,愿意尊一名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为主,也是为时局所破,如今,他却更加心悦诚服。 自家这位主公,虽然没有插手太多政务,但知人善用,心有大海,胸襟宽广,如此明主,整个江东,焉敢不从。 太史慈回到军阵之中,不多时,刘奇也翻身回到战马之上。 “笮融、于麋二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 “末将咋。” 两人面色一喜,各自策马出列。 “吾在起兵南下,平定吴中诸县之前,便将投石车改造图纸交由吾父,经数月打造,今吾又调动丹阳、吴郡诸县八万民夫连夜加急赶制,今有八百架投石车,可抛石数百步,轰平城墙,本将予尔等五千兵马督战,保护投石车,替吾拿下攻城首功。” “喏。”两人立即点齐五千兵马列阵朝着城门前挪了挪,在一百五十步外停下。 很快,远处尘烟滚滚,一座座高达十几米的投石车,被送了上来,民夫负责推动,负责用马车运送赶制的石弹,而工匠们,却是在大军之中,紧急赶制更多的投石车。 “公瑾,那是投石车吗?”孙策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投石车被组装出来,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此物起源战国,昔日李信攻楚,二十万大军,尚且不敌此物之威,却不想,那刘奇小儿,竟是藏着这一手。”周瑜轻笑一声,“不过,伯符无须焦虑,此物威力虽大,但我已有应对之策。” “哦。”孙策眼中一喜,立即追问道:“计将安出?” 周瑜朝后看了一眼,“孙贲将军。” “喏。”孙贲挥手之下,立即有大批兵卒将一张张平时日安放在被套之内的棉被送了上来。 “全部铺在城墙之上,此外,城上兵马,只留两千,其余兵马,全部撤入城内,等待投石车攻击过后,再登城御敌。” “喏。” “哈哈……他刘奇小儿虽有奇策,但吾有公瑾在,无忧矣。”孙策满脸欢喜,自己的金兰之好,果真大才。 两人走下城墙,乘骑在战马之上,孙策脸上还有忧色,“今日斗将,那刘奇小儿帐下,猛将频出,吾军中虽有昔日父亲旧部,却很难在陷阵之上,胜过他一筹。” 周瑜哪里听不出孙策口中的深意,当即笑道:“那刘奇连续征讨吴、豫章二郡,得了几员吴中骁将,也不足为奇,伯符忧心之处,可是如何破敌?” “自然,我军两万,但可战之兵怕是不足一半,且近日攻陷的诸多城池连续丢失,我军困于秣陵,那刘奇小儿,大可召集江东之兵,汇聚此地,便是每日用投石车和弓箭连续强攻,我军士气也会每况愈下,终有一日,城墙倒塌,你我……” 周瑜微微摇头,“秣陵城高,城中百姓更是不少,我等抽调精壮,汇聚吴中诸县粮草,短时间内,粮草无忧,民夫无虑,可守数月。” “刘奇想要靠江东大势胜过我等,须得抽调江东诸郡民夫,数以十万,方可胜我,可是,丹阳、豫章、吴郡山越未平,水贼甚多,且会稽尚有王朗、严白虎之辈,我等只需在此拖延,派人送信会稽郡,必得援兵。” “再许以城池粮草,派人联络丹杨、宣城、泾、陵阳、始安、黟、歙诸县大帅祖郎、焦已及吴中严白虎旧部,令其阻断刘奇粮道,趁吴中空虚,随意攻取城寨,如此,吴中乱势一起,刘奇必定撤军,到时,正是伯符你我二人,起事之良机。” 两人在府前翻身下马,两人列坐堂中,周瑜再次拱手,“伯符,我等可再向袁公路求援,让他调拨粮草渡江,相助我等惩罚吴中诸郡。” “可是,我等渡江之时,已经裹挟丹阳之兵,此番袁公路,必定与我等撕破面皮。” “非也。”周瑜微微摇头,“倘若我等此刻已经攻下曲阿,占领吴郡,那袁术必定心中忌惮,与我等撕破面皮,但此番,我军先胜后败,退居一隅,尚被刘奇大军围困,这才是袁公路想看到的。” 孙策若有所思,但凡周瑜要求,纷纷应下。 :。: 第四十四章 钱唐之围 “轰隆……”当大地传来一声震颤,孙策面色微变,他和周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来到堂前。 “咚咚咚”地动山摇的声音,正从南面传来,显然,此刻城墙正饱受着数百架投石车的摧残。 “公瑾……”孙策面色有些忧急,这等迅猛的攻城,便是隔着几里外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可见这投石车的威力,实在不凡。 “伯符且稍安勿躁,我已在城下安排五千精兵由韩当、黄盖二位将军统帅,攻城石弹如此密集,敌军士卒定然不敢趁势攻城,只要对方石弹一停,我军将士随后登城守备即可。”周瑜一脸淡定,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报……敌军持续攻城,我军阵亡上百,城墙上已经出现多处破损。”很快,就有快马赶来的传令兵汇报道。 “让城上将士注意躲避,随时准备迎敌。”孙策大手一挥,骑卒迅速策马离去。 “报……东面河面上,发现敌将蒋钦率船只数百,霸占整个江面。” “无妨,我军不会东进,且让那水贼在河面上候着便是。”孙策爽朗大笑,那一日自己被那蒋钦率人袭了后营,焚烧了辎重粮草,导致营中恐慌大乱,他便派人询问了此将姓名,却不想,此人竟是九江一落草为寇的水贼。 “报,太史慈率两千骑兵烧毁了我军渡江北来的船只。” “我等只是用芦苇结筏,渡江之后,也无法存储太久,且让他烧去。”孙策又是一笑。 “报,城外突然多出十几架高大的井阑车,车上载有兵卒数十人,且有可直接架到城墙上的木板。” 孙策面色微变,“传令哨塔上的弓箭手,用火箭攻击井阑车上的敌军。” “主公,我军安置在城墙上的十几个哨塔,已经全部被投石车给摧毁了。” “怎会?”孙策双眉一凝,“既然敌军已经靠近,准备用弓箭压制我城上军士后,再用这十几架井阑车登城,那么,他们的石弹,也不会继续攻击了,传令义公、公覆二位将军,随时准备登城作战。” “喏。” “公瑾,这刘奇攻城的军势倒是布得井然有序啊。”孙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周瑜,脸上布满愁容。 “伯符可是在担忧,秣陵城,守不了数月之久?” “自然。” “不出五日,江东必乱。” 孙策看着周瑜一脸笃定的表情,微微咬牙,“但如君所愿。” 孙策回到了堂中,这一日,他没有继续担忧守城之事,毕竟,白日里的阵前斗将,他麾下众将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论行军打仗,他却蛮有把握,麾下部众,不会落于人后。 刘奇所部兵马,连续强攻到夜幕降临,才鸣金收兵。 双方清点伤亡,各损兵数千。 城外刘奇大营。 “主公,为何今日只让我等掠阵,倘若只用石弹轰击城墙,那周瑜小儿有棉被、杂草堆积在城墙之上,石弹无法摧毁城墙,我等如何能够攻入城内?”周泰一脸忧急,一日强攻秣陵未遂,接下来,一旦陷入鏖战,对于他们一方而言,会是很大的负担。 “今日我军也用火箭烧了城上的杂草和棉被,但很快,城上敌军便在棉被和杂草上浇了水,那守城之将,久经沙场,便是我等投石车密集进攻,也无法……”于麋也是一脸惋惜,今日一战,他也是随队登上了井阑车,只可惜,登城不久后,就被赶了下来,十几架井阑车,还被烧毁了五架。 “主公,我部兵马伤亡很大,明日不若让我等率军用云梯攻城吧。”笮融也是出列道。 刘奇双眉微皱,目光看向在座的几位文士。 孙邵自顾自地低下头思索着什么,顾雍一脸茫然,许靖则是一脸痛惜,他的堂弟许邵,已经病重。 刘奇眼见着指望不上这几人,一手摸着下巴,“那明日,尔等在投石车的间隙之下,便可趁势攻城,我立即下令民夫工匠,连夜打造井阑车,明日攻城时,以弓箭压制城上敌军,在投石车停下攻击之后,尔等可顺势攻城。” “喏。” 一连五日,鏖战双方的伤亡加起来,已经超过万人之多。 城里城外,众多将士皆是一片疲乏。 “报……少将军,丹阳匪首祖郎,率兵数千,已包围泾县。” “子义将军,即刻率军星夜奔驰,解泾县之围。” “喏。”太史慈领命离去,白日里的攻城,他麾下的骑兵并无用武之地,虽是长途跋涉的奔袭战,但若能剿匪成功,也算是一桩军功。 “报……黟、歙诸县守军陆续传来求援急报,附近山越汇同山贼作乱,现我军粮道已失,不少县城受到围攻。” “报……严白虎现身会稽,汇同会稽太守王朗,起兵两万,现已攻破富春,兵围钱唐。” 一时间,陆续有战报从各地传来,大帐内,众将满脸凝重,细算之下,各地乱起,作乱的兵马少有千余人,多则两三万,如今江东兵马尽皆汇聚在秣陵城外的这一座大营,在几日的攻城之下,营中兵马不减反增,如今加上新练的县兵,已是有近五万之众。 只是,这其中,可堪一战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刘奇目前,更多的,是分兵前往各处镇守,以做佯兵之策。 “报……豫章吴宪将军捷报,与豫章兵马汇聚柴桑之后,他即刻率军北上,连败袁军数阵,现已收复失地,豫章全境,复归我主。” 这一份捷报,终于是让气氛沉重的大帐里传来了一阵阵笑声。 眼见着气氛好了不少,刘奇轻咳一声,“钱唐有休穆将军镇守,吾心甚安,但欲要破敌,却须得思忖良策。” 沉默片刻后,他环视一眼帐中众将,“传令,潘璋、于麋、笮融。” “末将在。”三人立即起身朝着刘奇一拜。 “尔等三人,各自领兵五千,顺丹阳各县,即刻南下,潘璋率军,直扑钱唐,早日解围。” “喏。” “此外,立即以吾父名义传缴会稽郡,太守王朗,以下犯上,起兵作乱,图谋不轨,但凡大汉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喏。” 安排妥当之后,刘奇又下令让两万民夫换上甲胄,手持兵器,充作士卒,继续把守北门大营和西门大营。 :。: 第四十五章 钱唐长阚泽 “少将军,吾与那王朗有旧,可修书一封,作为拖延。”许靖突然起身道。 刘奇笑着看了他一眼,“如此,便有劳文休先生了。” “此乃分内之事尔。” “少将军。”话音刚落,孙邵也是朝着刘奇长辑一礼。 当刘奇的目光看向他,他迎着刘奇的目光说道:“那王朗师从太师杨赐,文武双全,少将军请遣一员上将前往,早日击破王朗所部兵马,趁势一举攻占会稽全郡。” “此处战乱未平,便又分兵攻会稽,长绪先生此言,怕是……”帐中众将之中,徐盛略微皱眉道。 “既是长绪先生所言,周泰。” “末将在。”周泰见得几员袍泽都领命出征,早已是心痒难耐,听得刘奇唤他,他立即起身出列,走到堂中,朝着刘奇抱拳一礼。 “你率军三千,取蒋钦一半船只,顺江南下,一同围攻会稽。” “喏。” 周泰大步出门,随后,帐内又恢复安静。 “主公,子义将军已往泾县,幼平将军也南下解围,倘若此刻孙策来袭,何人可抵挡此人?”开口说话的文士,是宛陵令。 刘奇双眉微皱,正待开口之际,蒋钦已经朗声笑道:“孙策若来,自有我等军中武将率军抵挡,再者,连日攻城,孙策所部兵马本有两万之众,且大部都是滥竽充数之辈,我等严守四门,料他孙策也不敢出城迎战。” “不错,明日我军便继续攻城,投石车这几日已经增加到了上千架,上千枚石弹齐发,城墙上根本没有军士敢立足,说不准,我们就能趁这个功夫,将秣陵给拿下来呢。”徐盛亦是哈哈大笑,完全没有因为抽调近半士卒南下而感到烦闷。 这几日,汇聚在大营中的兵卒已经过五万,调走近两万,剩下三万人,也足以虚张声势,继续保持围城之势。 吴郡、丹阳两郡空虚,倘若内部不稳,粮道丢失,才会动摇根基。 待到众将散去,帐中唯独留下刘奇和孙邵、许靖、顾雍三人。 “少将军,近两万兵马调动,可以瞒得过孙策,却瞒不过那周瑜。”这几日的排兵布阵,每每三人想到攻城之策,都会被城内的周瑜立即破之,几次三番之后,他们对周瑜也有些忌惮。 “无妨。”刘奇眯着眼,“此事,吾自有应对之策。” 早在十几日前,会稽太守府。 “尔等且来看看,这是孙伯符的传书。”上座的王朗随手将手上的竹简递给仆从,让其给在座众人传看。 “孙伯符?此人自号江东猛虎,继承乃父之勇,但太守大人与其并无过多交际,为何他会传讯给太守大人。”下座一名文士开口疑惑道。 “仲翔稍安勿躁,一看便知。”王朗示意之下,虞翻耐着性子翻看了竹简,随后,他面色一沉,“太守大人该不会是想出兵钱唐吧。” “当然。”王朗站起身来,在案后来回走动几步,一手挥舞,“刘繇伤病,在宛陵修养,吴郡、丹阳、豫章之兵,皆在秣陵城外围攻孙策所部兵马,今吴郡空虚,正是我等出兵之时。” 虞翻摇头,“太守大人坐拥会稽郡,本可保境安民,为何非要兴不义之师,举兵北伐,若是战败,他日刘奇击败孙策,举兵南下,我等又该如何抵挡?” “不义之师,为何我等便是不义之师?”王朗面色微变,他好歹也是师承太尉,饱读诗书之士,哪里听得这些话,“他刘繇连续攻伐吴郡、豫章等地,身为汉室宗亲,却居心不良,方才是乱臣贼子。” 虞翻叹了口气,他在任会稽功曹数载,岂能不知自家这位太守大人的脾性。 “如此,太守大人准备率多少兵马北上?” “举会稽之兵,当有一万五千之众,汇同严白虎所部兵马,当有两万之众。” “何人领军?” “本太守亲往,周昕、严白虎随行即可。” 虞翻起身来到堂中,躬身朝着王朗拱手一拜,“翻,愿随军出征。” “既然仲翔愿去,自然甚好,吾等明日便点齐兵马,即刻北上,先去富春,再攻钱唐,钱唐一破,大军可顺势北上,一路势如破竹,直取曲阿。” “喏。”堂中众人纷纷起身拜道。 数日之后,王朗带着大军踩在富春的城头。 “刘奇小儿,不知兵事也,富春乃钱唐犄角,倘若有失,我等可直接取钱唐后的余杭,断绝钱唐守军退路。” “太守大人,那镇守钱唐之将,乃是刘奇帐下骁将朱桓,此人在征讨陈瑀之时,临阵斩将,那陈瑀麾下都尉万演,便死在他手上。” “无妨,吾军两万,莫非还敌不过他城中三四千兵马?” 当大军抵达钱唐城下之后,朱桓一边紧闭城门不出,一边征召城内民夫,守城的士卒不过三千多人,被他分为两队,而城内征召起来的民夫,却足有三千多人,这些人,便帮他修补城墙和运送守城军械。 一连强攻了七日,王朗所部兵马折损数千人,也未能攻下钱唐。 也就在这时,严白虎主动请命,绕道攻打余杭,断绝城中粮道。 王朗应允后,再次率军攻城。 而城头上,一直亲自指挥作战的朱桓麾下部众,也折损惨重。 “德润先生,我军老卒仅剩不足八百,这几日,倘若不是先生征召民夫换上甲胄,手持兵刃登城作战,只怕,此城已失。”又是一个黄昏,朱桓看了一眼带着民夫运来吃食的青年文士,脸上挤出几分疲惫的笑容。 “朱将军劳苦功高,不过,倘若城外敌军继续这般猛攻,不出三日,此城必破。”阚泽满脸忧急,这已经是城池被围第十五日了,为何北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三日?”朱桓哭笑不得,“倘若王朗当真是知兵之人,他这些日留守中军的预备队上来,我军便支撑不住了,此城能撑到明日黄昏,便已是极限。” “到时,将军意欲何为?” “吾受少将军之恩重矣,城在人在,城毁人亡尔。”朱桓抹得黝黑的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他蹲坐在城墙边上,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穹,“倘若是水军沿江而下的话,算算时日,也应该快到了,德润先生,你我说不定,还能活着。” “活着吗?”阚泽嘴角留着几分苦涩,他自然想活着,他在钱唐长任上待了这么久,从陈瑀帐下到刘奇军中,他还空有满腹经纶,尚未施展。 匡扶大汉,追随汉室,这,也是他的夙愿啊。 :。: 第四十六章 城破,巷战 秦以郡县治天下,汉则沿袭,县有万户者,其长官称令,未满万户称之为长。 当然,不少下县的长官,也为令,便是因为其地理位置重要。 次日,天色刚亮,王朗军便声势浩大地靠着十几架投石车和撞车、云梯开始攻城。 守了大半日,朱桓连续三次亲自率领五十名亲卫登城,将攀爬上城墙的敌军士卒给赶下去,几次三番之后,他发现,城上的守卒越来越少。 “队率,两个队率还在吗?”前几日,他便发现麾下只剩下两名五百人队率。 但今日一番询问之后才发现,军中只剩下两名百人都伯,其余全是刚刚从民夫精壮投入军中的新卒。 一上午,短短两个多时辰,城内的兵卒只剩下六百余人,朱桓满脸苦笑,此刻,他已经不再去计算攻城时王朗所部兵马折损了多少。 他只知道,现在跟在他身旁的老卒,只剩不到百人,倘若王朗午后再次率军攻城,只需一鼓作气,便可攻下此城。 他朝着北方看了一眼,“传令,城内准备干材桐油。” “将军可是要焚城?”阚泽满脸惊讶,之前朱桓便下令准备这些东西,他没有在意,但此刻他竟是让人将这些东西都给取出来,岂不是要焚城做殊死一搏。 “非也。”朱桓站在垛口后,看着城外大营中的兵卒已经在炊烟飘起之后,开始进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先生,我派给你十名亲卫,护送你即刻北上,前往曲阿,钱唐一失,余杭必不可守。” “朱将军莫非是看不起某阚德润?” “今日战败,朱桓死不足惜,只恨无能,无法为少将军守住钱唐,被賊人攻破,先生有经国之才,何必与我这一介莽夫共生死……” “休穆将军休要多言,将军乃是吴中豪壮之士,阚某也非懦弱之辈,明知此城必失,岂可一走了之。” “城中百姓大多已撤往余杭,先生可随队北去,一可安顿百姓,二可汇同吴中诸县官员,整顿兵马,阻敌北上,此乃上策。” “行军打仗之事,阚泽不如将军,将军为何不走?” “某……”朱桓沉默了,他如何能走,少将军前往豫章之时,千叮嘱万嘱咐,他深受大恩,如何能够擅离职守。 “将军无须多劝,吾立即入城,将干材浇上桐油,备在长街之上,只留一条通道,将军率军撤入城中之后,我军尚可以此暂缓敌军攻势,退守县衙,若事不可为,你我,便一同共赴黄泉罢。” “也罢,德润先生且去,吾随后便至。” “善。”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抱拳一辑。 阚泽离去不久,城墙上便传来了喊杀声。 半个时辰,王朗派遣周昕带着数千人亲自登城,新卒被一波波潮水一般的攻势打得溃不成军,城墙失守,大部兵卒战死,朱桓无奈,只能是带着百余名士卒,撤入城中。 “城墙已入我手,哈哈,传令下去,擒拿朱桓者,赏百金。”王朗乘骑着战马,站在城外看到这一幕,满脸欣喜,眼看着城墙上升起“王”字大旗,但不久后,城门却是没有打开。 “报……太守大人,敌军已撤入城中,城门被乱石堵住,我军将士正在迅速清理通道。”正当王朗疑惑之际,一名传令兵很快便将里面的情况汇报过来。 他满脸凝重,“这朱桓竟是要做殊死一搏不成?” 在他思忖之际,城内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他看着城内由大量浓烟飘起,面色大变,“城内发生何事,速速报来。” “太守大人,不好了,敌军在城内备下干材桐油,我军追杀之际,中了埋伏,数百人陷入火势之中,我军士卒正在抢救。” 王朗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可恶,待某擒住那朱桓小儿,必定亲手将其诛杀。” “走,进城。”他带着虞翻从城墙上坐吊篮入内,不多时,便带人来到城门楼上。 “报……太守大人,我军现已接管四门。” “报……太守大人,敌军残部已经退守县衙,周昕将军已率兵三千,将其团团围住。” “甚好。”王朗大笑一声,“迅速清理城门碎石,进城,本太守倒要看看,那朱桓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这般诡计多端。” 策马入城,很快,王朗的大军便朝着县衙收拢,越来越多的兵卒围住县衙,此刻,待在县衙之内的,尚有阚泽的家眷和百余名残兵败将。 “休穆将军,你我,看来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阚泽和朱桓围坐在一张石桌旁,半个时辰过去了敌军只围不攻,他们不用猜,也知道王朗是想做什么。 只是,他二人,早已是做好了打算。 “呼”当县衙点燃第一堆篝火,赶到县衙边上的王朗面色大变,“不好,朱桓想要焚火自尽,来人,立即攻入县衙,灭火救人。” “是。” “此等良将,忠勇不缺,可叹,不能为我所用。”王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昕,“泰明,你且亲自领军攻打。” “喏。”周昕立即领命前去。 也就在王朗派兵围攻县衙之际,县衙内飘起的浓烟,也让顺江而来的一只船队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县衙处和城门各有浓烟,看来,城池危在旦夕,尔等立即下船,随本将军入城杀敌。” “喏。” 周泰在船上拉下自己的战马,一马当先,手持偃月刀,快马来到城门前。 此刻,城门尚且大开着,却是之前清理完堵门碎石的军士在附近清扫,岂料此刻一骑杀来,速度快速闪电,根本来不及关上城门。 “什么人?”也就在十几名军士上前盘问的刹那,周泰见了他们的衣甲,早已是挥刀出手,策马奔驰而过,几颗头颅伴随着满腔热血冲天而起,其余士卒不是被袍泽的尸身压倒,便是被这冲天煞气给吓得魂飞魄散。 不多时,周泰已经杀到了长街之上,他一眼便分辨出喊杀声和浓烟传来的方向,他心知此时忧急,环视一眼左右,当即猛地一夹马腹,策马朝着县衙赶去的同时,一边朗声大喝:“朱将军莫忧,主公已率大军亲至。” “朱桓将军,某周泰来也。” :。: 第四十七章 王朗大败 来自长街之上的大喝,让乱糟糟的县衙门前为之一乱。 厮杀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桓一摸脸上的血迹,脸上露出几分狂喜之色,虽然他不知周泰是何许人也,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赶来的,铁定是援军。 王朗已经是倾会稽之兵北上,不会再有增援。 “杀啊。”只见一骑从燃烧的火堆上一跃而过,手持长刀杀入乱军之中,左突右杀,转眼间,便朝着衙门前冲来数十步。 “敌将焉敢猖狂,且看某王朗前来斩你。”王朗伸手接过身旁亲卫手中递来的长刀,策马上前,一刀自上往下的竖斩。 “铛”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他只感觉手臂发麻,便听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哈哈,你竟然便是那王朗老儿,今日某便擒了你,让你部下献了会稽郡,给我家主公。” “铛铛铛”连砸数下,这人力大无比,使刀哪里有太多章法,一招一式,都是大开大合,气劲一次次激发,王朗竟是在刀面上看到了游动的气劲。 “这是……外劲?”他面色大变,他早年也是在洛阳混过的士子,岂能不知武将的几个境界。 他少年时,喜欢快意恩仇的游侠,学了一身武艺,但他也只踏足内劲而已。 短短十几合交手之后,他便感觉到了吃力。 心生退意,再勉强坚持了三招之后,远处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却是周泰所率的兵马杀至。 途中拦截的王朗部众一触即溃,王朗面色大变之际,左臂便中了一刀,他咬牙一刀逼退周泰,捂着手臂,身子趴在战马上,转身就逃。 “撤,快撤。” 主将一走,军势瞬间溃败。 不远处,已有大部兵卒杀至近前,朱桓持刀走出县衙,看着战马之上的周泰,面色一急,“将军为何不率军追击?” “我此来只率五千兵马先行,一路急行军,虽是乘船南下,但士卒早已是疲惫不堪,此番能够解围即可,待我军余下两部兵马抵达此地,合兵一处,再击溃王朗即可。” “周将军此言差矣。” “哦?”周泰微微一愣,不解其意。 “此番你率军杀入城中,声势浩大,敌军一击即溃,且日前我用乱石堵住四门,倘若此番敌军出城,必是无法从南门杀出,只得趁乱挪开其余几门石头,你我趁势追杀,大可扩大战果。” “可是,如此一来……”周泰还是有些担忧他麾下将士的身体。 “无妨,敌军此刻士气低落,你我可放缓追击步伐,以劝降为主即可。” “善。” “此外,如今天色已黑,我已在县衙内备下不少干柴,浇上桐油,点燃之后充作火把,我军可兵分几路,合围城门,佯攻诈敌。” 周泰眼前一亮,虽然他不太通军事,但听着这些策略,稍微思量一番,也觉得可行。 他当即点头,“朱将军,你我便兵分两路,围攻王朗。” “周将军切记,不可与敌硬碰硬,王朗亲自领军作战,通晓军事,一旦我军虚实被捉摸透,敌军势必会反扑。” “嗯,某记下了。” 兵分两路,周泰绕过背对的小巷,赶往西门,而朱桓率军,径直沿着长街追击,朝着北门方向行进。 乱军之中,王朗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大片火光,面色焦急地看着东面城门,“还没好吗?” “主公,朱桓率军已经追上来了。”正在此时,长街上传来一声大喝。 “主公且走,某周昕前去抵挡周涛。”策马立于王朗一侧的周昕大喝一声,立即点齐本部兵马上前。 不多时,长街上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主公,周昕将军不敌朱桓,被俘了。” 王朗重重地叹了口气,“当日我误信那孙策小儿,竟不想,刘奇麾下,有如此良将。” “主公,当务之急我等还是从东门出海,前往东冶。”虞翻进言道。 “为何是东冶?”王朗微微一愣道。 “主公举兵北上,举会稽之兵,今日大败,十不存一,回到会稽郡,如何抵挡刘奇麾下的生力军?” “南下东冶,可逃亡交州避难。” 王朗重重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被无他法了。” “主公快走,那周泰率军从侧面杀来,若是晚了,城门就被其堵住了。” 王朗闻声朝着西面看去,果然,那里有举着大批火把的兵将杀来,为首一骑,不是那悍勇的黑厮周泰,又是何人。 “走。” “嗒嗒嗒”上千兵将拥护着王朗迅速撤出此刻已经被清理出一条通道的东门,朝着岸边赶去。 当其抵达岸边之际,海边却仅有十几条小船。 “主公,快上传。”虞翻带人取了船锚,在王朗登船之后,立即划船朝着海边挪动。 “王朗老儿休走。” “王朗休走。” 岸边,已经传来震天喊杀声,周泰和朱桓,各自领了一部兵马,从左右杀至,城内的喊杀声已经消失,在王朗逃走之后,失去斗志的兵卒,大多都已经是放下兵器,跪地乞降。 船已经缓缓驶离岸边,在周泰、朱桓率军赶到之际,已经到海中十几丈外。 “哎”周泰翻身下马,来到沙滩上,满脸苦恼,“可惜走了王朗,此战,未能尽全功。” “周将军勿恼,你随队南下水军船只不少,你可挑选大船,沿海追击,敌军船小,不敢深入海中,我且率军回围严白虎所部,得胜之后,即刻从陆路南下,你我水陆并进,可直取会稽。” “休穆将军,你我手中兵马不多,若是……” “无妨,兴才你我已收编不少降卒,这些残兵败将,临阵磨枪,拉上战阵稍欠,但随军南下,虚张声势,足以。” “如此甚好。” “立即遣人向秣陵大营传捷报,我军已大败王朗于钱唐,今水陆并进,直取会稽。” “喏。”有传令兵得了朱桓书信离去,快马送往秣陵大营。 “今日一战之后,我朱桓,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朱桓看着远去的周泰所部兵马,目光眺望北方,他得趁夜北上,否则,一旦被熟悉吴中地形的严白虎攻取了几座县城,他势必会东山再起。 第四十八章 周瑜连环计 同一时间,漆黑一片的秣陵城中。 南门所在的大营静悄悄的,却有大队兵马从营内撤出,他们没有点燃火把,城外有一座很高的哨塔,长时间有人监守,居高临下,倘若他们点燃火把行进,必定会被城外察觉。 “公瑾,破敌全在今日,你可有把握?”孙策乘骑着战马和周瑜并肩而行,眼中满是笑容。 “伯符信不过我?” “怎会,只是公瑾,这一战关乎我等在江东安身立命,倘若败了,怕是你我将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吗?”周瑜叹了口气,的确,吴景和孙贲都已经是舍弃了历阳的基业追随他二人渡江攻伐江东,连日以来,损兵折将,倘若这一次再不胜,折损了最后的生力军,他们便再无征讨江东之力了。 趁着夜色出城,大军很快便汇聚到了西门。 “咔咔咔”当西门大开之际,隔着几里外的大营内,一名哨兵听到响动,努力揉了揉眼眶,下一息,猛地瞪大双眼,他随手取了身上的鼓槌,连续吊打在身后的铜锣上。 “铛铛铛” “敌军出城,敌军出城。” 很快,偌大的声响在漆黑一片,万籁静寂的夜里,回响在整座大营里,无数兵卒纷纷掀开营帐,迅速走出营帐汇聚。 然而,很快,哨兵便发现,这一支一眼看不见尾的大军,竟是绕道向北。 “传令下去,全军迅速集结,弓箭手上前。”今夜在此地宿营的,赫然便是徐盛。 他领了这一营新兵,其中只有几百人是老卒,余下近两千人全都是精壮民夫填充的,至于战斗力能够多少,他心知肚明。 而且,此刻夜色漆黑,城门附近少有火把,一眼也看不清敌军虚实,他哪里敢冒进。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里的声势闹得大一些,尽快让驻守在南门的中军大营发现这里的动静。 “公瑾,那徐盛发现我等了。”孙策和周瑜隐藏在大军之中,看到对面大营亮起无数火光后,他看着营中的人影幢幢说道。 “无妨,正是要让他们察觉。” 足足盏茶功夫,当中军大营的刘奇派遣潘璋率领五千兵马先行赶到,城门已经空空无也。 “徐将军,敌军何往?”潘璋策马上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火光漫天的大营,朗声喝问道。 “由西面转北面,朝湖熟方向。”大营拒马被搬开,一队骑兵来到近前,为首一将,不是徐盛又是哪个? “还请徐将军率军与某共同追击。” “善。” 两将麾下兵马汇同一处,五千主力战兵战前,余下新卒在后,同时追击。 不过追进了五里地,前面便是一处密林。 “此处丘陵,再往前便是一处山岭,兵法有云:逢林误入,文向将军,你我且先派哨骑通过。”潘璋笑道。 “这是自然。” 很快,哨骑通过密林笑道,传来响箭,两人对视一眼,立即率领大军继续追击。 “前方三里便是一条大河,得到敌军出城汇报,蒋钦将军已率军沿河北上,你我只需徐徐追进即可。”远远地,还能看到孙策后军的影子,徐盛有意下令放慢追进速度,毕竟,以蒋钦的船队速度,应该会抢先在孙策所部兵马完成渡河之前抵达前面。 果然,他们刚刚来到河边一里外,便听到一阵密集的喊杀声。 “孙策休走,某徐盛在此。”徐盛当即率军从左侧杀出。 “孙策小儿,看某潘璋来擒你。”潘璋则率军从右路杀出。 一左一右,合围河边。 两军顿时厮杀在一起,上万人马缠斗之际,一大队兵马突然从河内杀出,却是原本在那战船之上放箭的军士。 “不好,孙策小儿有诈。”潘璋怒喝一声,看清河中陆续有军士列队杀出,孙策不知何时,已经乘骑着一队高头战马,他看了一眼身后原本就隶属于他老爹孙坚麾下的千余名悍卒。 “今日,沙场破敌,以我孙家军为先,杀啊。” “杀啊。” 紧跟在他身后的众将一字排开,程普、韩当、黄盖、吴景、孙贲、徐琨、朱治等十几员战将,每一个都是悍勇无比,身长七八尺以上,杀入乱军之中,一阵左突右杀,无论潘璋和徐盛如何稳住阵角,这千余悍卒,一直死战不退。 “潘将军,敌军势大,撤。”徐盛被程普和韩当联手击退,倘若不是他躲得快,兴才便中了孙贲一箭,他回眸看了一眼已经被潮水一般的孙策军冲退到自己身侧不远处的潘璋,大喝一声后,主动率军后撤。 “撤。” 兵败如山倒,跟在两人身后的兵卒更是一阵丢盔卸甲。 “可惜林中未提前设下埋伏,否则,必可尽全功。”孙策率军追至近前,眼看着徐盛和潘璋麾下的残兵逃向林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周瑜策马行至他的身旁,“伯符,此刻应当趁胜追击。” “是极是极。” 近万孙策所部兵马,得胜追击,前方的逃兵越来越多,大多都是不久之前被收编进入刘奇麾下的精壮、民夫,他们一直掉在徐盛和潘璋身后,直到穿过密林,却见远处有大队人马手持火把而来,却是刘奇中军亲至。 “嗒嗒嗒”战马奔驰而过,在对方结好的军阵前近百步放缓。 “停下。”孙策猛地一挥手中长枪,身后骑兵缓缓停下。 周瑜看了一眼对面城头上的人影交错,秣陵城已经易主,但是,此刻刘奇麾下兵马进城的却不多。 他顿时心中大定,猛地拔出马背上的长剑,朝前一指,“伯符,战机已至,发出三声响箭,直冲充军,破阵杀敌。” “好。”孙策大喜,当即猛地一举手中长枪,看了一眼身后已经集结大半的军阵,“全军听令,随我破阵杀敌。” “杀啊。” “咚咚咚”地动山摇的马踏大地之势,延绵不断,如同潮水一般用过的兵卒,在地平线上,刘奇军和孙策所部约有三万之众,在秣陵城外的平原上,展开了一场鏖战。 此时,乌黑的云层被天上的皎月缓缓推开了些,当月色洒落到城墙上,不知何时,一小队兵马,在陈武、宋谦的率领下,顺着城墙马道快步攀爬上去,轻而易举地,便是将留守城中的百余名兵卒给全部干掉。 他们从城内取了战马,不过五百人,却人人双马,浑身披甲,满脸决绝和狂热,这一去,目标便是正在厮杀的刘奇中军。 不能陷阵夺旗,那便马革裹尸。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 第四十九章 刘奇中箭 “杀啊。”滚滚战马奔腾,刘奇携两万余大军正面和孙策所部万余兵马撞击在一起,短兵交接,数万人厮杀在一起,到处都很喊杀声和人影。 不多时,孙策所部兵马便节节败退,刘奇安置在中军的全都是之前追随他征战的悍卒,又有潘璋、徐盛、蒋钦等将领军,中军左右两路不乱,后军气势未竭,孙策众将虽然悍勇,但是,却杀不到刘奇跟前。 两马交错,孙策被潘璋、徐盛拼死拦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奇和原本重伤未愈的吴景在马上交手两合,全身而退。 “可恶。”孙策怒喝一声,厮杀的大军侧翼,突然有一部精锐杀来,却是陈武、宋谦率领的五百精锐悍卒。 他们如同下山猛虎中扑入刘奇的新营之中,一时间,无人能挡,转眼便突进数十步,朝着刘奇中军大营杀来。 战事焦灼,原本一面倒的局势,发生转变,侧翼已经是被冲散,他们的目标,显然便是刘奇。 潘璋持刀死死拦下杀到近前的程普,朝后看了一眼,“主公,我二人断后,你先后撤。” “不行,我一退,大军必然溃败。”刘奇咬牙坚持,短短盏茶功夫,他枪下也连挑十余人,其余冲到近前的兵将都被他的亲卫给解决了。 “传令,稳住阵脚,全军随我突击。”可惜周泰、太史慈不在,否则刘奇大可直取孙策中军,但是现在箭在弦上,倘若撤军,便会被其趁势追杀,周瑜乃是善谋之士,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扩大战果的机会。 这附近都是平坦的地貌,若是被追上,便会一溃千里。 刘奇不允许失败,更不允许属于他的江东之地落入这二人之手。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 “众将士,随我杀啊。” “斩将夺旗,杀。” 刘奇看到麾下将士也都再次激发起斗志,当即大喝一声,“传令下去,斩杀孙策、周瑜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在战场厮杀之中,几万人混战在一起,这个时候,个人武力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 陈武和宋谦的五百悍卒,从侧翼杀入之后,立即就被蒋钦带着旧部鄱阳营给挡下,原本预想中的杀穿军阵,却是没能做到。 足足一个时辰,两军各自后撤,收敛了败卒,各自损伤不小。 “鸣金收兵。”刘奇高举手臂,绕着城墙率军后撤回大营。 “公瑾,是否下令追击?”孙策满脸疲惫地乘骑在战马上,看着身后仅剩数千老卒,满脸忧急。 “今日之战,我军伤亡数千,刘奇军折损上万,但他们大部都是刘奇日前收拢的新营兵马,伯符莫要莫要心急,你我徐徐追进即可。” 孙策和周瑜率军徐徐推进,也就在刘奇所部靠近城门,派出一骑上前叫门之时,城墙上突然冒起一长串人头。 “哈哈……刘奇小儿,我家主公已令我等早已是夺了城池,看箭。”那立于城头上的武将,赫然便是黄盖,他张弓搭箭,一箭化作劲风,直接射中刘奇胸膛。 刘奇顺势落下战马,顿时,身后大军一片慌乱。 “主公” “快,保护主公。” 左右二将,潘璋、徐盛带着刀盾手上前将刘奇护着,却见刘奇胸膛上插着一根箭矢,胸口一直朝外涌着鲜血,但他双眼却瞪得老大。 “快哭” “额?”潘璋、徐盛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何意。 “快哭。” 第二声低喝,他二人方才反应过来。 “呜呜,主公呐。” “主公……” 围着附近的一群兵将哭声大作,随后,二将立即率军后撤,蒋钦带人断后。 “哈哈,刘奇小儿中箭身亡,给我杀。”孙策率军追击,但大军抵达营门前,被无数箭矢给击退。 入城,孙策心情一片大好。 “禀报主公,今日一战,公覆将军一箭将那刘奇小儿射下马来,命中要害,倘若不出所料,此刻怕是流血不止,一命呜呼了。” “哈哈……”堂中众将纷纷大喜过望。 黄盖一手抚须,“主公,且看明日后效,那刘奇小儿,不死也必定重伤,可惜某这一箭来不及淬毒,否则,定要了刘奇小儿小命。” “公覆将军神射,料那刘奇小儿必死无疑。” “死了好啊,死了我军便是趁势夺取江东诸郡,奠造大业之基。” 堂中众人欢愉一片,酒盏交错,酣畅淋漓。 不多时,堂外跑来一传令军士,“报……主公,城外大营突然挂起缟素,营中来回走动的兵卒皆系白布,那刘奇小儿,疑是伤重身死。” “此事当真?”孙策面色狂喜,猛地站起身来,“尔等立即点齐所部兵马,随我杀奔敌营。” “喏。”一众战将纷纷面露喜色,站到堂中,朝着孙策恭敬一拜。 “主公且慢。”周瑜猛地挥手止住众人,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狐疑的目光看向他。 “且不管那刘奇小儿是否用计诈死,此刻敌军正是伤戚之际,士气低落,但敌军营中不乏猛将,我等白日攻此坚寨,必会死伤惨重,即便胜了,也得不偿失,不若夜里,我等再袭营便是。” 孙策抿嘴思忖片刻,“公瑾所言极是,那我等便是入夜发兵。” “喏。”场中众将又是一拜。 “诸位且下去稍作歇息,今夜乃是我军于江东最后一战,务必让麾下儿郎做好准备,一战击破刘奇,最好能够活捉了他麾下的一众猛将,为我所用。”周瑜笑道。 “喏。” 众将散去,周瑜跟着孙策走到城头,亲自观看敌营情形。 “公瑾,你以为,那刘奇小儿是否诈死?”孙策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忍不住出声问道。 “诈死也罢,真死也罢,伯符,今日一战,敌军死伤过大,今夜,且是你我破敌良机,只是,这袭营之事,却不能莽撞,须得我稍加布置。” 孙策大喜,伸手握住周瑜的手掌,微微磨蹭,“我有公瑾,可胜十万雄狮矣。” 第五十章 夜袭冲营,太史慈赶到 当夜色降临这一片江东的大地,整座大营除了一些篝火,陷入一片死寂,偶尔还有低泣传出,甚是诡异。 “主公,孙策会来吗?”躲在一处大营角落的徐盛持刀跟在刘奇身侧。 “当然,无论我是否诈死,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良机,而且,曲阿将军平定豫章的战报,相信也逃不过他孙策的耳目,他心知,与我军江东一战,无法持久,只能速战速决。”刘奇脸上胸有成竹,在中箭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周瑜诈死,骗过曹仁的一幕。 他的演技,虽然比不上江东众将,但敌军,却又不得不中计的理由。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奇还有凭仗。 “杀啊。”果然,很快,大营的拒马便被冲开,大队兵卒举着火把杀入营中。 “刘奇小儿何在,快快上前领死。”借着火光,刘奇已是看清来将赫然便是白日放箭射伤他的黄盖。 “主公,敌军只有一千兵马。”徐盛双眉微皱道。 “杀啊。”如约而至的,是布置在营帐附近的巡逻兵马,约有千余之众,但大多都是伤兵老卒。 “果然不出公瑾所料,全军随我直取中军大营。”黄盖一马当先,率着所部兵马直取中军大营。 “吁……”突然,前方绊马索一扯,营中烟尘四起,到处都出现了陷马坑,黄盖座下战马失蹄,整个人栽倒下马,四周突然杀出大队伏兵。 “黄盖,蒋钦奉我家主公之命,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蒋钦带着数千兵马杀出,转眼间,便将黄盖团团包围在内。 “公覆将军勿优,我等来也。” 营外,再次传来喊杀声,却是那陈武、宋谦二将率军来救。 黄盖用铁鞭砸倒一名骑兵,抢了战马,就立即朝后撤退,但一侧的蒋钦已经杀至跟前,他只能放弃逃走,勉力和他交战。 不多时,陈武宋谦已经率众杀穿营前军阵,朝着黄盖此处交战的战团杀来。 “杀啊。”也就在这时,左侧营门、右侧营门同时传来喊杀声,后营火光亮起,这一夜,孙策竟是分兵从四面攻入。 “兵少还敢分兵,这周瑜,是想用昔日霸王破釜沉舟之计,连续冲散我军兵马,靠着他麾下众将的武勇,在乱中取胜。” 刘奇一眼便看穿了周瑜的计谋,他麾下部众,经历白日一战,顶多还有对方两倍之兵,经过这么一冲,阵角一乱,必败无疑。 “但是……” 他毫不犹豫率着余下兵马从左右两路杀出,这个时候,后营的辎重粮草已不重要,左右两侧的营门被夺走也无妨。 “黄盖受死。” “黄盖老儿哪里走。” 潘璋、徐盛二将,弃了后军的刘奇,同时策马上前围攻黄盖。 “不好,公覆将军危险。”宋谦面色一变,手拿长戟上前,但斜着里,一大队兵马杀来,为首一将,不是刘奇又是拿个。 他心中一动,目光一瞥已经杀向战团,营救黄盖的陈武,他勒马转身,迎上刘奇。 “铛”战戟和刘奇手中的长枪撞击在一起,他见刘奇面色微变,当即大喜,“刘奇小儿,拿命来。” “哼”,刘奇冷哼一声,他只能勉励抵挡宋谦,此将虽然只是内劲武艺,但他只要稍微用力,胸膛的伤口就会崩裂,再次淌出血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二十合,刘奇的气力渐渐衰弱,反观宋谦,却是趁势越战越勇。 “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黄盖在蒋钦和潘璋的围攻之下,肩膀中了一刀,他拨马便走,却在途中中了蒋钦一箭,直接落下战马。 “公覆将军。”宋谦面色大变,立即舍弃了刘奇,策马上前相救。 “嗒嗒嗒”作为后队的孙策这时已经带着周瑜杀到,他一眼便看到了乱军之中的刘奇,“好啊,刘奇小儿,你果真是诈死。” “不过,此番,本将军便让你变成真正的尸体。”孙策拨马上前,直取刘奇。 “铛铛铛”,他手中霸王枪翻转之间,一大片血雨飞溅,拦路的兵将,没有人能够挡住他一合。 转眼间,他便已经杀至跟前。 “主公……”蒋钦面色一变,身旁潘璋早已是和宋谦厮杀在一起,他只能拨马回援。 “敌将休走。”旁侧,一道寒光袭来,却是策马赶到的韩当,蒋钦在马上低身避开要害,转身和他扭打在一起,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策势如破竹,直取中军。 也就在他面色忧急之下,无数火光突然从营门之外亮起,震耳欲聋的战马行进声,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赶至。 “太史慈在此,何人敢伤我家主公。”那一骑银马银枪,冲杀在前的,不是太史子义,又是何人。 他带着两千精骑顺势冲入大营,孙策后军大多都是步卒,哪里能够抵挡,转眼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伯符,事不可为,快撤。”周瑜面色大变,他没想到,太史慈竟然回军这么快,两千精骑,这两千兵马,几乎都是刘奇将江东之兵聚拢之后整编到一起的骑卒,都是经历过多次战场厮杀的悍卒。 更何况,还有太史慈这一员大将统帅,在这种平原之上,可谓是无人能挡。 “太史慈休要猖狂,且看某孙贲来斩你。”旁侧杀出一将,却是那持枪而来的孙贲。 “哼”,太史慈冷笑一声,持枪上前,毫无保留,枪尖横空,一道寒光伴随着透体而出的枪芒,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战马速度不减,太史慈足足将孙贲的尸体挑出几步之外,方才随手甩到。 罗马之际,后背重力传来,脊椎完全碎裂,孙贲嘴里疯狂涌出鲜血,他双目瞪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兄长”,孙策听到惨叫声,猛地回头看来,双目顿时一片血红,“太史慈,拿命来。” 他舍弃了被亲卫护着后撤的刘奇,持枪杀向太史慈。 “怕你不成?”太史慈大喝一声,挺枪来战,无论孙策如何抢攻,太史慈丝毫不逊,两人一招一式都是拼死之斗,战团之外,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太史慈身后的骑兵却没有停歇,一路顺势杀入乱军之中,原本在连续冲杀中撞开刘奇军阵,完全占据上风的孙策军,阵角也是大乱。 从一面倒的局势骤然转变,营中到处都是火光和喊杀声,兵马占据优势的刘奇所部兵马,在他坐镇中军的指挥中,渐渐占据上风,兵力分散的孙策军,反而是各自被击破,不过好在,领军的众将都是久经沙场之辈,便是不敌落败,也能稳住阵脚。 “败了,败了。”周瑜面若寒霜,嘴里低喃自语,突然,他双目一亮,“快,传令,全军后撤。” “快撤。” 当周瑜的命令下达,孙策所部兵马开始徐徐后撤,乱军之中的孙策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有些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太史慈,“太史慈,杀我堂兄之仇,改日必报。” “孙策小儿,休走。”太史慈持枪追击,如今大好胜势,若是走了孙策,莫不是不能尽全功。 足足一个多时辰的追杀,孙策的后军兵将陆续在追杀中溃散,当他逃到江边,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他立即登船之时,大部兵马已经杀至近前。 他回眸一看,这才发现,是陈武、宋谦所部。 “公覆,公覆将军何在?”几人上船,孙策环视一眼四周,面色大变。 “公覆将军被那蒋钦一箭射中,落于乱军之中,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宋谦满脸沮丧,他被潘璋缠住,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盖消失在乱军之中。 那重伤的身体,只怕已经是经历了无数人马踩踏,早已是面目全非。 “哎”,孙策脚步踉跄,脚下船只也是为之一晃,这一下,却是将他惊醒,众人纷纷沉默地看向孙策,却见他已是泪流满面。 “吾父昔日起兵之时,四员部将,纵横南北,先有祖茂将军不幸遇难,今……因我之失,公覆将军也遇难,试问,他日吾有何脸面在黄泉之下,面见吾父。” “今日之失,是吾之过错,没有料到那太史慈竟然突然出现在我后军,导致我军阵脚大乱……”周瑜主动上前背锅。 孙策看着远处江岸已经追至的追兵,那大片火光之中,环顾四周,只有上百条小舟。 “渡江东进之时,我部兵马上万,部将如雨,今仅剩七八百人,损兵折将,且逃亡袁术之地,前路晦暗,公瑾,我该如何是好?” 周瑜也陷入了沉默,渡江之时,他意气风发,率军连战连捷,如今却连番大败,最终只能率军回撤江北。 继续寄人篱下,必定会受到袁术处处掣肘,但如今,已经失了攻占江东的契机,只要给上刘奇一两年,江东必定稳若金汤。 “袁术野心勃勃,其至不小,但麾下尽皆碌碌无为之辈,伯符悍勇,虽然今日东进受挫,但他也不会轻易舍了你,只是……伯符,你或许会背上一身骂名。”周瑜叹了口气,他岂能料不到袁术那好大喜功的心性,得了玉玺之后,他注定要走那一条路的。 “寄人篱下,便是背负一时从贼骂名,为之奈何。”孙策看着滚滚长江水,面色如那夜幕一般沉重。 第五十一章 惨烈的战后 当第一缕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之上,滚滚流淌的浪花中,似乎还泛着血色。 昨夜,江边的支流已经是被尸体给堵住了。 夜里,刘奇已经调动上万民夫前去处理,只是,那里的江口流水湍急,只能用船只带着渔网打捞,尸体堵住了流水,水面飘红,可见,昨日的战斗惨烈。 “主公,喝一口吧。”身旁的随军医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粥,递到刘奇的面前,刘奇接过,淡淡尝了一口,嘴里有些平淡无味。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支流,大量已经被泡得肿胀的尸体,还被陆续打捞出来,昨日夜里到现在为止,他麾下只擒到孙策麾下六百余名伤兵,直接被俘虏的,也不过四五百人。 孙策渡江北去,麾下仅有数百人,也就是说,他昨日几阵,竟是折损了上万兵马,而他麾下,原本三万人,现如今,人人带伤,能够站着活动,帮忙打扫战场的,只有千人。 大部分没有受到重伤的,也都脱力了。 麾下武将,徐盛、潘璋二人中了几刀,他们拼死拦截孙策所部将领,深陷重围,倘若不是太史慈赶到,只怕两人已经牺牲了。 至于蒋钦,此刻倒是指挥调度着船只在帮忙打捞尸体。 这一战,抽调了江东三郡的兵马,惨胜过后,折损何止两万,刘奇可以想象,今夜之后,江东会有多少家庭门前缟素,哭嚎一片。 妇女将没有丈夫,孺童将没有父亲,老妪将没有孩儿。 战争,有铁的法则,死难更多的,是附近的百姓,还有帮着押运辎重粮草的民夫。 但是,刘奇不后悔一战,孙策注定会来到江东,他在很早以前,便注定要靠着这里起家。 只是,现在,江东入主他手,从今以后,江东三郡,都将姓刘。 他站起身来,眺望着滚滚长江,看着对岸的旷野,也看到了上游不远处的一处哨塔,那里,或许,是他下一步的战略目标。 “嗒嗒嗒”密集的战马行进声来到近前,一骑在十步开外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近前,朝着刘奇单膝下跪,递上一封书信。 “少将军,钱唐捷报,朱桓将军汇合周泰将军,大破围攻钱唐的王朗所部,现已率军南下,水陆并进,围攻会稽。” 刘奇面色一喜,伸手接过竹简,仔细浏览一番,脸上涌现几分喜色,“如此,江东四郡,大可全入我手。” “速速将捷报传向宛陵刺史大人所在,另外,将战报招录五百份,传入军中给众将士浏览,命许靖先生安排人在秣陵附近诸县张榜安民。” “喏。” 刘奇抬脚回走,身旁的骑从立即牵过来战马。 刘奇摆了摆手,他想在这片饱饮过鲜血的疆场上走一走,他胸口还有些疼,之前的伤口,在昨夜策马厮杀了一夜后,虽然已经止血,但还有些疼痛。 亲卫上前,为他披上一面披风,他放缓了脚步,四周有着上百名亲卫随同。 “主公……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战报已经列出来了。”潘璋粗着大嗓门来到跟前,他的身上早已卸掉盔甲,胸膛上还缠着几道染红的纱布。 “念。”刘奇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 “昨日一战,我军阵亡军士总计八千六百七十二人,受伤过万,失踪三千六百余人,余下人人带伤,脱力近一半,现在秣陵大营约有五千可战之兵。” “但是,我军在昨夜一战之种,公奕将军射杀敌将黄盖,更有子义将军枪挑孙贲,那孙策也算是损兵折将不少,而且,仅仅带着数百人逃回历阳,我军此番,算是大胜呐。” “来,随我走走。”刘奇将手上的竹简递给跟在身后的亲卫。 “喏。”潘璋渐渐收敛了喜色,他将手上长刀递给身后亲卫,一手按着腰间长剑,落后一步,跟在刘奇身侧。 “文珪,此战惨胜,我军伤亡之大,虽然江东之地,底蕴身后,但隔江对岸,便是如今坐拥淮南,兵马十余万的袁术,倘若不能妥善经营江东之地,他日,必会落入袁公路之手。” “主公无须忧心,只要那袁术小儿敢派兵前来,我潘璋必定第一个冲杀在前,将敌军首级全部斩下,献于主公。”潘璋一脸兴奋,他在这一战中,虽然没能斩杀一员悍将,但也算是立下不少战功。 “今孙策退守历阳,袁术定会再给他兵马,虽然不会让他作为主将,但他对我江东仍有威胁。” “下游渡口,横江、当利不可废,亦是历阳率军过江的必经之地,文珪,我准备命你为湖熟令,文向为江乘令,你二人各自率军镇守一处渡口,在江岸修建烽火台,以防袁军渡江南下。” “末将定不辱使命。”潘璋面色一喜,当即抱拳下拜。 “此外,本将军想让子义统帅江东骑军,暂编五千骑。” “五千骑?”潘璋瞪大了牛眼,“主公,我江东马匹多为驽马,且多数用于运送物资,哪里有那么多战马来组建精骑,而且,骑军花费是步卒数倍,钱财方面……” “无妨,骑军,是必须要组建的。”刘奇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日后他若是想要北进,没有骑兵,在曹孟德那个寡妇之友面前,一定会被吊打。 “此外,我会令蒋钦、周泰二将换防到豫章郡,蒋钦接任豫章都尉,周泰亦为都尉,在鄱阳湖训练水军。” “鄱阳湖连接南北,河道连同长江,湖面宽敞,容得下上百艘战船,自然可以。”潘璋频频点头,他少时家贫,不识诗书,但扬州地理,倒也是知晓几分。 “此外,会稽、丹阳两郡,山越、贼寇不少,子义骑兵训练之余,亦领丹阳都尉,负责剿灭山贼,攻下会稽之后,朱桓将任会稽都尉,亦是负责缴贼安民。” “至于吴郡都尉,便交由曲阿担任吧。” “主公英明。”潘璋躬身一拜,脸上也有些艳羡之色,刚才刘奇说得的那些将军,大多都是追随刘奇很久的老将,而且,都是战功赫赫,勇武在他之上的大将,他自然信服。 “随后的封赏,我自会让刺史大人为你们请命,下去吧,日后到了驻军之地,你所部兵马我不会拨你太多,剩下兵马,全都要靠你自行操练,短时间内,必须给我成军,可能做到?” “璋,定不辱使命。”潘璋一脸坚毅,他心知,刘奇的命令会下发到各个武将营中,他岂能甘愿落于人后。 “末将告退。”再次朝着刘奇躬身一拜之后,他策马离去,城内还需要他这等武将去维持治安。 “传召,孙邵、顾雍。” “喏。” 很快,当传令兵离去,刘奇已经是带着人进入了城内。 城内长街,十分宽敞,秣陵本就是上县,城中人口也有数万之多,经历了一场大战,城中并没有太多厮杀,街道倒也整洁,只是,经历了战乱,街上来回走动的行人却是不多。 刘奇刚步入县衙大堂坐定,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官员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孙邵(顾雍),拜见少将军。”二人入门之后,快步走到堂中,朝着刘奇恭敬一辑。 “二位先生无须多礼,请坐。” “多谢少将军。”二人随即一左一右,列坐下席。 “昨夜一战,我军虽胜,却胜得艰难,相信二位先生都已经看到了。” “吾父伤势如何?”刘奇说着,又看了一眼孙邵。 “昨日照顾刺史大人的官员传讯,已经是可以下榻走动。” 前些日子,在接见刘奇等人入城的时候,刘繇身体尚好,但后来听闻连日攻城不果,将要赶来大营之时,染了风寒,这才卧榻不起。 “如此甚好。”刘奇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他朝着身旁的亲卫看了一眼,后者会意,立即将一份竹简呈到两人身前。 “这是我斟酌过后,写下的一份战后嘉奖任命,两位先生且看一看,是否妥当。” 孙邵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任命,自己的嘉奖上写着,“擢孙邵为扬州别驾,兼丹阳太守。” 同一时间,顾雍也看到了自己的任命,“擢顾雍为会稽太守。” “少将军,雍本微末之臣,此战亦无战功,岂能……”直接从上虞令升任大郡太守,这已是破格提拔。 “我翻看元叹先生履历,弱冠即任合肥县长,后连任娄县、曲阿、上虞县长,在任上皆有政绩,且吴中缺谋士,还请先生,莫要推辞。”说着,刘奇朝着顾雍长辑一礼。 “岂能承受少将军大礼。”顾雍立即起身长辑一礼,脸上满是惶恐。 待到顾雍回到席间坐定,刘奇看了一眼两人,“倘若二位无所异议的话,便可拟奏表,送往长安了。” “善。”孙邵微微颔首示意。 “善。”顾雍得了便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刘奇紧盯着两人,拿出了第二份竹简,这才是他日后治理江东的条条款款,他只是在记忆中列出了小半,但应对当前江东的形势,倒也足够。 第五十二章 江东六项 上 “北地战乱,自黄巾贼起义而来,天灾人祸不断,多有北地士卒豪富渡江北来,于江东结芦为生。” “现经历战乱,江东四郡一统,豫章、丹阳、吴、会稽四郡,户籍须得重新登记入册,四郡田亩,须得重新丈量。” 话音刚落,孙邵和顾雍对视一眼,前者沉默,后者却是忍不住拱手一拜,朝着刘奇开口,“少将军有所不知,那北来人口极多,倘若重新登记户籍,各世家豪族收纳流民,引为佃户,且不少士族藏有私兵,若是施行此策,非一日之功,且难见成效。” “那便遣人收敛流民、专门梳拢北来豪族、流民,登记造册,分配官田。” “此计尚可。”孙邵微微颔首,如今长江渡口全在刘奇麾下将士把守之中,但成效肯定微弱,毕竟徐州、淮南虽然多有战乱,但袁术、刘备、吕布等人,也断然不会放任人口流失。 “江东之地,在前朝之时,有地广人稀自称,但北来人口诸多,经上述一策,便可统计江东户籍人口,以便吾施行屯田一策。” “屯田制?”孙邵和顾雍对视一眼,前者拱手一辑:“少将军可是要在江东诸县全面推广屯田制?” “不错,今江东战乱虽已平息,但淮南、徐州皆有战事,荆州亦虎视眈眈,江东倘若不图强以存,怕是我父基业,旦夕之间,便会落入他人之手,我等也会族灭身亡。” “但经历之前大战,江东兵马损失大半,吾欲新练兵马数万,所需粮草甚众,屯田一策,必须施行。” “若要屯田,耕作必须便利,只是,如今江东尚未普及农耕,即便是少将军下令,调动民夫、兵卒进行屯田,又如何做到家家户户皆可耕作大部田亩?”顾雍忍不住问道。 刘奇取出一张帛纸拿在手上,“尔等可记得中平年间,十常侍毕岚监制翻车一事?”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侍从递过来的一张帛纸,仔细看了几眼,顾雍率先惊呼,“莫非这图上所画,便是翻车?” “此物吾命名为水车,却是借江东江河之便,利于农耕之法。” “此外,本将军欲大肆引进耕牛,出资向荆州、徐州等地购买。” “北地耕牛乃是农耕之众,怕是很难……”顾雍面色迟疑道。 “无妨,倘若不卖,那便以物易物。” “所易何物?” “无他,便是这水车尔。” 顾雍猛地站起身来,面色郑重,“少将军万万不可,倘若此物乃江东发明,乃是农耕重器,岂能外传,莫不是助涨他人……” “水车尔,用于农耕,便利天下之民,靠近江河,水势湍急可用,藏私无用。”刘奇微微摆手。 “二位再看此物。”刘奇抬手间,再次取出一张图纸,将其送到两人跟前,他目光看着有些惊喜的两人。 “此物唤作犁,是用于耕牛所用,图上有横梁、刃口,用于耕田所用,只是,这也是吾设想之一,须得派遣农作官员,作坊尝试后推广。” “善。”两人同时点头,他们对刘奇翻手之中拿出来的新奇物件儿,已经有些适应。 “此物若能大用,配合耕牛,我江东农耕,当为大汉之先。”孙邵笑着点点头,“如此,以水车换耕牛,便是吾江东得利矣。” “此农耕之法,须得重臣看管,不知二位可有人选推荐?” “是仪如何?”孙邵笑道。 “可。”刘奇微微点头,现任扬州长史的是仪,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那么第二项,便是练兵。” “江东之兵,大多以县兵为主,诸县守军甚众,且靠近山越、贼寇作乱之地更甚。” “吾江东之兵祸,无疑两者。” “一是隔江之敌或上游之兵,二则山越之敌。” “前者有我大军镇守边疆,无人敢轻易犯境。”这几战连胜,几月之内,连续平定陈瑀、严白虎、王朗、孙策等人,刘奇自认,北地的那些诸侯,也不敢轻易再起站端。 “后者,实为我江东心腹之患,少则三五年,长则十年,某定要断绝江东山越之祸。” 孙邵微微颔首,“山越确为江东之祸,只是山越宗部众多,且分散聚居于山林之中,依托险要而守,族中大多儿郎皆可为可战之士,常年任上多有县尉出兵围剿,却一直不能尽全功。” “对山越,吾有三策。” “还请少将军赐教。”两人同时拱手一拜,露出一副恭谨的姿态。 原本,他们以为今日是向这一位今后内定的江东之主介绍一番江东内政,却不想,今日却是来私塾领课受教。 刘奇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策,派出大量探子,搜查林中山越聚居之地,屯田制施行之际,调遣良将精兵驻扎各处险要之地,以重兵围堵驻防。” 两人默不作声,这些年来,也有人这么试过。 “山越之兵,自行耕作,大多以内供山寨之需,余下,便是在饥荒之念,下山劫掠。” “且山越不通外界,吾可派遣得力官员,励精图治,于附近诸县联络居民,严令与山越通商,时常派遣良将出兵攻打,逐一剿灭,分割包围。” “第三,便是绝户之策。” “吾欲遣精兵良将,在秋收之时,先行入山烧毁山越宗部粮草,迫使其下山一战。” “此外,便需二位先生拟定招安条款,凡山越之民,肯下山归降,皆可成为我大汉之民,然山越之乱不可在为,其宗部之民,也会被分散遣送到各地城中。” “若是不愿,如何?”顾雍忍不住问道,山越之民,降而复叛,也是常有之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不愿?那便尽屠之,可杀鸡儆猴。” “嘶……”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刘奇的目光也越发的敬畏。 若不是这么一提醒,他们倒是险些忘了,眼前的这一位,可是以一己之力平定江东四郡的少年雄主。 :。: 第五十三章 江东六项 下 “二位先生觉得,此计解决内患,一举清除山越之患,可否?”刘奇收敛了眼中的煞气,露出几分笑容道。 顾雍微微皱眉,“倘若少将军是想让山越附近诸县的百姓都能相助我军,怕是须得三五年之功。” 孙邵一手抚须,“不错,便是派遣斥候进山,探知山越各总部山寨方位,亦是须得二三载。” “江东四郡,百姓近三百万,养数万之兵足以。” “余下兵马,大多充作屯田兵,守城即可,江东暂无战事,亦无须征召他们入伍。” “少将军英明。”两人拱手一拜,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此外,便是对外之事。” 说完,刘奇打量着两人,“吾江东之地,西南乃是交州,今交州已落入士燮一族手中。” “长江上游,乃是荆州,江夏黄祖,长沙刘磐,都可直接率军东进,威胁我江东四郡。” “北面,九江郡,如今屯守历阳的,乃是孙策所部,孙策渡江东进,本图我江东,却不想,遭逢大败,原本九江太守乃是其堂兄孙贲,后来他弃官追随孙策南下,为子义将军所斩,目前尚且不知九江郡何人镇守,不过想来,袁公路必定不会再交给孙氏一族。” “现汝南太守孙香,乃是孙策堂兄,周瑜从父周尚,亦官任丹阳太守,且以孙策之勇,料想那袁公路倘若想更进一步,必然得仰仗其麾下旧部。且我军平定江东四郡,士气正盛,那袁公路麾下武将,大多在应对曹操、吕布之辈,岂有功夫应付我等,吾料不出数日,那孙策便会得到正式任命。”孙邵笑道。 刘奇思忖片刻,“然也。” “此外,长安天子,在吾父迁宛陵养伤之日起,陈横将军便率一队人马北上朝贡,算算时日,怕是也到了弘农地界。” “刺史大人乃是高祖长子齐悼惠王之后,乃是当今天子皇伯,此番平定江东四郡,因功当进位封侯也。”顾雍面露喜色道。 “交州之处,偏安一隅,士燮家族,虽把持交州权柄,与夷人交好,却不足为虑,少将军,他日若我吴中山越平复,大可遣一员上将率军数万,直取交州,将其收复。” “长绪先生所言正合吾意。”刘奇眼中有些惊喜,孙邵的大局观,竟是和他不谋而合。他也就没有插嘴,目光示意孙邵继续说下去。 “上游刘景升,乃是鲁恭王之后,和刺史大人亦是同出高祖一脉,乃是汉室宗亲,大可修书一封,与其好生联络感情即可。” 言下之意便是,亲情牌,走大义施压的路子。 刘奇微微点头,只要蒋钦和周泰的水师能在鄱阳湖成军,自己再让工坊打造新型战船,日后在江面上不逊色于黄祖麾下水师,便可不惧上游威胁。 至于陆路,他倒不担心,如今顾雍将任豫章太守,此人也是德才兼备,只要能施政为民,得豫章民心,配合蒋、周二将,守土有余。 “至于北面袁术,主公既已遣徐文向、潘文珪二位将军镇守横江、当利渡口,自然无虑。” “外结刘表,隔江观袁术、吕布、刘备三人之争,内平山越,以图交州。”刘奇站起身来,踱步几周,“如此甚好。” “此外,吾欲广招贤良,无论寒门贵胄,只要有才德之辈愿入吾江东之地,吾皆可重用之。” 顾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帛纸,脸上带笑,“此计倒是与臣下不谋而合,倘若少将军不谈此策,雍亦会献上此策。” “哦。”刘奇笑着上前亲手接过,仔细一看,面色大喜,“如此,就按先生所撰张榜,广告天下。” “此外,吾欲设典农从事,兴建工匠坊,打造战船,吾江东之地,多江河,小舟甚众,但涉水不深,遇大浪易沉,荆州尚有水师之利,江北亦有袁术渡江威胁,倘若我江东水师若能兴盛,大可无惧荆州水师,亦可阻扰袁术渡江南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抱拳一拜,“少将军英明。” “此外,扬州治所寿春,尚在袁公路之手,曲阿偏远,且县城不足为据,吾欲将扬州治所迁往秣陵,于原秦时金陵邑旧址石头山筑城,为石头城,为驻军、屯粮所用。” “金陵邑。”孙邵和顾雍对视一眼,以他们的学识渊博,自然知晓金陵邑的典故。 当年秦始皇东巡至秣陵,得风水术士之言,此地有天子之气,始皇震怒,下令凿山以泄之。 如今刘奇欲要筑城聚龙脉之气,这等宏图志向,他二人岂能不知。 “少将军,不知筑城尚需多少民夫?” “无他,屯田闲暇时,抽调各地屯田兵卒配合农夫即可。” “便是耗费一两年之功,倒也无妨。”现在,刘奇不缺时间,他需要打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需要经营出一个富裕的江东。 “此外,我江东盛产米粮,可向北地收购麦米。” 这最后一条,却让两人微微皱眉。 “少将军现大汉十三州,百姓皆以稷、黍、麦、稻为食,然麦米生涩难以入口,便是如今亦可碾碎,以牲畜油烙饼,却也难以……” 刘奇笑了笑,在两人疑惑不解的表情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至晌午,二位先生便与吾一同用膳吧。” 说罢,他朝着堂外一挥手,“来人,传膳。” “喏。” 很快,便有人端着三个托盘来到堂内,分别安放到三人案前。 两人仔细一看,一碟牛肉,一碗稀粥,一碟咸菜,一碟炒豆,皆是平日所见,亦是他二人家中所食,但最后这热气腾腾,圆鼓鼓的,又是何物? “二位且看。”刘奇随手抓起一个白面馒头就朝嘴里塞了一口,香甜可口,软中带馅,美味无比。 两人将信将疑地各自尝了一口,随后,两人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少将军,敢问此物,唤作何名,吾年已三九,却从未见过此物。”顾雍一脸震惊,这等口感,简直比他以前吃过的大饼不知胜过多少倍,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珍宝。 眼看着孙邵亦是将目光投来,刘奇微微一笑,“此物乃是吾日前观蜀中祭祀蛮族所用敌对族人中,被其劫掠族人首级祭祀江神典故,以此馒头,换其蛮头。” “原来此物,便是馒头。”顾雍面色一惊,三两口便是将手中馒头吞下,再抓去第二个之时,他刚咬了一口,面色一变,“少将军,这第二个馒头,为何无馅?” “百姓家中疾苦,莫说一日三餐有肉食,便是一年四季能得温饱,亦是深感庆幸,吾欲推广此物用于军中、百姓家中,以蒸煮之法,五成蒸煮麦米分量,便可抵全功。” 孙邵猛地站起身来,“倘若此物当真有此功效,当即可在江东施行,北地麦米极多,却不为民间所喜,大可为我江东所用。” “善。”刘奇微微一笑,从牛耕水车、治理山越到对外结交、广纳贤良,最后兴建工匠坊,设典农从事,施行这馒头之策,他这江东六项,算是通过了自己帐下这两位重要文臣的意见。 :。: 第五十四章 张昭张子布 后记,兴平二年春,秣陵城中置顶的江东六项,亦被成为——第一个五年计划。 —— 三月中旬,秣陵城中,当一切安排下去之后,刘奇身边众多文武也各自散去。 “报……”这时,一人大步走进堂内,手中拿着一份竹简。 “子山,怎会是你?”刘奇站起身来,面露喜色,他已经传召步鸷归来,却不想,他竟是来得这么快。 “你上表吾为治中从事,吾岂能不至,不过是策马连夜疾行,早到了一些时日罢。”步鸷几步走到案前,将手上的竹简双手举过头,郑重其事地递向刘奇。 “主公,会稽捷报,周泰将军自海上一路追击至东冶,朱桓将军从陆路一路攻克余暨、山阴、上虞、余姚、句章等县,剡县、余暨、乌伤、大末等县望风而降,今已攻取东冶,活捉会稽太守王朗,收编其麾下降卒近万,会稽全郡,已归主公治下。” “善。”刘奇大喜,仔细看了几遍竹简上的内容,拉着步鸷在一旁座下,他自己回到主位。 “子山此番匆忙前来,该不会,只会为了向我送这份捷报吧?”刘奇微微一笑,他和步鸷结交很深,也深知自己这位大舅子的想法。 “会稽士族盘踞,太守王朗、功曹虞翻等皆出身豪族,以吾愚见,主公可趁江东局势安稳之际,前往会稽一行,倘若能说得此二人诚心归降,将利于会稽安稳。” “前往会稽?”刘奇微微皱眉,“吾事务繁重,工匠坊尚需……” 步鸷微微一笑,“吾闻刺史大人已从宛陵赶来,此地有刺史大人坐镇,主公尚可安心。” “如此,那我便让于麋、笮融二位将军领一千兵马,随我南下。” “子山,可愿与吾同行?” 话音刚落,步鸷却是面色泛苦。 “子山不愿?”刘奇微微一愣。 “非是不愿,饶是刺史大人有令,命我将叔母与族妹一同接来秣陵……”说着,步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奇,“子兴年虽十七,不及弱冠,但纵观大汉十三州,能在子兴这般年纪,有如此功绩之辈,少有,今刺史大人有伤在身,却是想提前为子兴行冠礼,随即……大婚。” “大婚?”刘奇瞪大了双眼,自己猜十七岁啊。 “此事万万不可,今江东虽定,但各地仍需吾……” “子兴莫急。”步鸷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堂门外的左右,微微拂袖,两名守在门边的甲士立即将堂门掩上。 步鸷走到刘奇跟前两人就在堂前的石阶上随地而坐。 “刺史大人已老,且伤病在身,子兴虽未及冠,但却有甘罗、霍去病之能,今以代父节制江东文武,以子兴之智,莫非不知其深意为何?” 刘奇沉默,“父亲年近不惑,谈何年老,吾……” “子兴便遂了刺史大人之愿吧,前些日,陪侍刺史大人身侧的医者汇报,刺史大人积劳成疾,且重伤未愈又添心伤,怕是……”,步鸷看了一眼刘奇,“怕是难以活过二三载。” 刘奇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刘繇待他,还算不错。 也可能,是因为来自皇室的传统,他这位嫡长子,的确是要继承家业的。 “吾闻北地有一人,唤作华佗,南阳之地,亦有一人,名为张机,你且为吾颁布诏令,命人前往南阳、颍川等地遍寻名医,且以吾扬州刺史府的谕令,传讯大汉各地,重金聘请名医。” “子兴真要如此?”步鸷面色微变,“倘若大肆声张,怕是会让北地诸侯得知吾江东近况……” “无妨,有吾在,江东便在。”刘奇一脸淡定,如今他坐拥江东四郡,麾下良将如雨,兵将士气正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料想那刘表、袁术之辈,渡江北来,他也无惧。 “喏。”步鸷微微拱手,他身为治中,理当为刘奇料理这些事宜。 “那子山你便留在秣陵吧,事不宜迟,吾即刻动身南下,早日归来。” “恭送主公。” “你我何须客套,私下相交,仍称吾表字便是。” “自古主次不可颠倒,君臣之礼不可废。” 刘奇哑然失笑,大步出门,不多时,于麋、笮融便各自领了五百兵马赶到城门处汇合。 “拜见少将军。”这二人乃是刘繇部下,所以,称谓还未改变。 “立即南下,前往会稽。” “喏。” 三月下旬,刘奇率军抵达吴县,曲阿领着一群吴郡文武在城门外早已是恭候多时。 “末将吴宪,拜见主公。”他在刘奇策马赶来之时,便带着一众文武俯身下跪。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刘奇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为首的曲阿和是仪二人。 “走,进城。” 刘奇带着一众文武入城,很快便在府衙大堂内落座。 他环视一眼左右,“今吾率部南下,是为会稽之事,尔等不必慌张,恪尽职守,便是为大汉尽忠,日后做出功绩,吾父自会上表天子,为诸位请功。” “多谢少将军(主公)。” 酒宴开始,饭菜之中,已经新添一物——馒头。 “主公发明这馒头,倒是十分果腹,如今军中儿郎每日三餐,大多都喜这馒头。”曲阿笑着朝刘奇敬了一杯,面色稍红着说道。 “此物亦要配合肉食,军中儿郎,为吾战阵厮杀,保境安民,不可懈怠,若缺钱粮,曲阿将军大可呈报上来。” “多谢主公。”曲阿面色一喜,果然,少将军还是看重自家这几位嫡部将的。 “少将军。”话音刚落,对面的吴郡太守是仪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少将军,吾今日,想给少将军引荐一人。” “哦?”刘奇眼前一亮,“不知长史为吾引荐何人?” 是仪笑着看了一眼身后,一人从他身后的矮案中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堂中,郑重地抬起长袖,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徐州彭城人张昭,张子布,见过少将军。” “此人乃徐州士族出身,饱读经书,乃北地知名之士,腹有经纶,可为大用。”是仪眼中带笑,他是真真切切地考察过张昭学识的,得到的结果,让他大惊失色,此人,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第五十五章 计问二张 “原来是子布先生,来人,给先生备长案,列坐本将军旁席。” “喏。”很快,便有士卒搬来长案,张昭恭谨地长辑一礼,“多谢少将军。” 他落座到长案上,很快,刘奇便主动端起酒杯朝着他敬了一杯。 张昭谦逊举杯,一口饮尽。 “先生北来,今在江东尚可安好?” “便是不安,方才来寻少将军。” “哦,那吾倒是愿闻其详。” 张昭朝着刘奇拱手一拜,脸色慢慢变得有些严肃,“少将军内定四郡,北逐孙策,建不世之功,乃汉室隽才也。” 献策之前先将你耀眼的事迹夸赞一遍,张昭给刘奇的第一映象,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儒士。 “然少将军制定江东六项,传达各部郡县官员中,却是有几项,徒增江东负担,易引起百姓恐慌,制造动乱。” “还请先生指点。”刘奇面色微变,当即拱手一拜。 堂中一众文武见此场面,大多数人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发展,有少数几名武将,面色不忿,认为此人,有些恃才傲物。 张昭面色淡定,伸手拿起面前案上的馒头,“此物可果腹,亦可使北地无用之麦米纳入吾江东之后,得以重用,以钱粮换麦米,却是妙计,然,少将军可知,此物是否得江东四郡百姓之喜,常年以来,他们以稻谷为食,北地之物,多有排斥。” “此事易尔,今江东之地,遍地屯田农作,亦有城池修建,须得征召民夫,到时,官府发放钱粮,便以制作馒头之法与麦米发放下去即可。” “可南方之地,少有人种植麦米,今年所购库存麦米若好治一空,敢问少将军,来年如何?” 刘奇双眉凝在一起,心里隐隐已经才到张昭记下来的话语,但他还是忍不住往下接,“当库存消耗十之八九,吾便会下发麦米,作为来年之种,且来年再向北地……” “一次尚可,北地诸侯麾下,尚有智多之辈,少将军派商船北上,如此大张旗鼓,便是傻子,亦能看出三分,还有一点,便是馒头之法,倘若用于民间,怕是不足三日,便会传入荆州、淮南之地,为敌所用,北地盛产麦米,倒是,怕是资敌之盛,徒增烦恼。”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子布果有大才,敢问先生,该如何应对此事?”刘奇立即虚心发问道。 张昭一脸胸有成竹,“暂收麦米,存储仓内,将此制作馒头之法,暂不公之于众。” 刘奇陷入了沉思,的确,他一开始想的是,收购北地的麦米,能够制作馒头,充实江东粮库,但却险些忘了,此物若是为北地诸侯所得,对他江东而言,便是大祸。 “北地收购麦米,大多是陈年仓储之物,岂能久存。”刘奇又问。 “若存储之法得当,可一二载无虑。”张昭满脸带笑,“正巧,老朽家中,便有早在族内看守麦米粮仓数十载老仆,可献上此法。” “善。”刘奇脸上多出几分喜色,“此乃吾之疏忽,亦为先生之功也。” “老朽万万不敢居功,不过分内之事而已。”张昭仍是保持着君子之风,十分谦逊低调。 刘奇笑了笑,这倒是和史册上记载的他,相差不大。 两人刚才的对话,都避开了麦米日后放在军中何用一谈,只要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大多都能寻到淮南、徐州之地的战机,如今江东平定,百废待兴,但刘奇仍是大肆征募兵卒,训练水军,设立工匠坊,造船铸铁,显然是有宏图大志。 张昭无疑是看出了刘奇将在淮南、徐州等地局势有变的时候趁机北上,夺取富饶之地,从而夺得争霸天下根基,但他却不点明,这便是高明之处了。 还未发生的事情,总归还是让它掖着藏着比较好。 毕竟,江东太大,便是这府内,说不定,便有来自荆州、淮南、徐州之地的探子。 正如张昭所言,北来之士太多,还有大多数士族心向中原之地。 而现在中原之地谁最强大?当是妇女之友曹孟德无疑。 “先生大才,愿投入吾之帐下,实乃吾之荣幸,来人。” 立即有兵卒走入堂中候命。 “向秣陵传讯,上表子布先生为薄曹从事。” “喏。” “多谢少将军。”张昭起身朝着刘奇恭敬一拜,随即被他上前搀扶起身,两人相视一笑,顿时满堂喝彩。 “少将军。”也就在这时,堂中又有一人开口。 这人年入中年,脸上已有几分憔悴,但言谈举止之中,仍是带着文士风度,见此人迈步出列,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人倒是好高的威望。”刘奇眼中一惊,随即,便看到此人朝他拱手一拜,“吾乃广陵人张纮张子纲,今日,亦有良策献上。” “原来竟是子纲先生,请恕刘奇无礼,来人,再赐一席。” “喏。” 张纮长辑一礼谢过,落座长案,位列张昭对面。 两人一左一右,虽同为文臣,但此刻,刘奇左右两侧本是台阶,本无人可列席此地,今日两人新入麾下,刘奇将长案列于此地,是为施恩。 “先生有何良策献上?”刘奇脸上有些期待,此人饱读诗书,年少时便游历洛阳等地,多有才名,回到本郡之后,即可被举为茂才,后得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等人征辟他为官,都被他一一拒绝,可见,此人当真有大才。 而且,作为后来者,刘奇可是隐隐有些期待江东二张突然出现后,能带给他何等改变。 “无他,少将军乃江东少主,今代刺史大人巡视扬州,当广开言路,任贤使能,崇尚宽和仁惠之策,征讨山越之时,当顺应天命,对外征战之时,当师出有名。” “江东六项,大多都是良策,但少将军乃是汉室宗亲,今当今天下受大汉四百年而不遇之最大危机,少将军若立志匡扶大汉,中兴汉室,当隐伏偃息军队,广开农耕,亲贤臣,远小人,早日筑成建业之城,大事可期也。” “善。”刘奇重重点头,“吾欲征召先生为功曹从事,不知先生愿否?”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来人,添酒,今日子布子纲二位先生愿入府任职,乃天佑吾大汉宗室,天赐吾扬州良臣,当一醉方休。” “少将军尚有要务在身,酒酣作罢便是,老朽两人皆是冷面之人,却不喜太过铺张浪费。”话音刚落,一旁的张纮便开口了。 刘奇微微一愣,随即便大笑,“善,那便浅尝即止。” 张纮,也是敢直言纳谏之辈,刘奇自然也得给予他几分尊重,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直言进谏,便已经成为了自己人。 :。: 第五十六章 刘奇入会稽 四月初,正是江东多雨时节,一路从陆路过钱唐,抵达余暨,途中并未过多停留。 附近倒也没有山贼,在即将抵挡山阴之际,同行的张昭、张纮跟在一左一右。 “少将军,前方便是柯笛亭。”张纮一手抚须,戴着儒冠,策马缓步行进间,身形在马背上挺得很直。 “柯笛亭,原名柯亭,亦为高迁亭,昔日蔡中郎避难江东,曾于此地投宿,取椽为笛,此亭因此而得名。”此事自然瞒不过同为北地名士的张昭。 刘奇微微颔首,“竟是蔡中郎投宿之地,吾必往之。” “善。”两人同时点头。 跟在三人身后的于麋、笮融二将一前一后,压着前后军阵,听到这话,倒也默不作声。 “报……”也就在距离高迁亭还有十里之际,一骑快马来报。 马上斥候翻身下马,朝着刘奇跪地一拜,“禀报少将军,前方高迁亭中,有数百兵卒等候,他们自称是此地士族,在此相迎少将军。” “少将军仁义遍布江东,今日刚入会稽,便能得会稽士族拥护,当动身前往接见。”张纮脸上多出几分喜色,果然,他没有看错刘奇,至少,会稽士族的眼光,和他相差不大。 “然也。”张昭亦是点头,对那高迁亭中等候的士族,多了几分期待。 几人既知此事,便不能毫无动静,只得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少将军,会稽士族,当以旧会稽太守王朗,今天子加封豫章太守华歆为首,功曹虞翻、功曹魏腾等人次之。” “豪族之中,当以贺齐、全柔、高岱等人为最,北来士族之中,有袁忠、徐奕、陈矫等人,不知,少将军如何处之。”张昭三言两语,便已是将会稽、吴郡附近的几多豪门士族一一列举出来。 “还有一人,前吴郡都尉许贡,为何不提?”张纮忍不住出声问询道。 刘奇微微一笑,“昨日得报,此人已和逆贼严虎,一同授首矣。” 张纮大笑,“如此,高岱可收矣。” “为何?”刘奇忍不住发问。 “早在少将军率军南下之时,因为旧怨,许贡此人,挟持高岱母亲逼迫其就范,却为高岱走脱后,杀死其母,如此杀母之仇,少将军代其报之,此人岂能不来投之。” “善。”刘奇微微点头,这高岱乃是名士高彪之子,有才学,亦被举孝廉,只因得罪许贡,而隐居余姚。 “那王朗、华歆之辈,怕是少将军得礼贤下士登门拜访,方才能劝其投效。”张纮再道。 “袁忠、徐奕、陈矫然也。”张昭也是点头。 “至于贺齐、全柔之辈,当以礼待之,今少将军得江东四郡,料他二人也不敢不应征辟。” “善。” 三人谈论之余,便已是来到了亭外一里处。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守在小亭附近的数百气势雄浑的兵卒,他们都穿着寻常披甲,腰间挎着短刀短剑,并无军中长兵。 刘奇翻身下马,带着张昭、张纮二人迈步上前,于麋、笮融二将则是快步上前,迅速带兵上前围了小亭。 “放下兵器,讨逆将军到此,我等焉敢造次。”亭中传来一声大喝,旋即,众多兵卒纷纷放下兵器,任由笮融、于麋部众带到一侧,亭中只留下几人。 “全柔(袁忠、董袭)拜见讨逆将军。”三人冲着刘奇长辑一礼,皆是礼重。 “三位请起。”刘奇上前一一扶起三人。 全柔,面色肃然,络腮蓄须,身长七尺有余。 袁忠,乃是出自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门之后,与冀州袁本初、淮南袁公路,乃是堂兄弟。 他相貌一般,放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但却有着四世三公出身的风度,仪表亦是不凡。 至于董袭,身高八尺,武力过人,乃是后世东吴十二虎臣之一。 他的到来,也是刘奇意料之中,东吴众多文武,他最为了解的便是十二虎臣,此人当年,便是在这高迁亭,相迎前往会稽的孙策。 正值晌午,刘奇当即下令,让人在附近购了一头猪,宰杀之后,在附近埋锅造饭,就地烹煮。 一时间,香飘十里,附近兵卒皆严密把守,行道附近亦有行人途径,却无人敢靠近。 席间,刘奇将馒头分与众人,又得一一夸赞。 他当即封全柔为主薄、袁忠为功曹,又命董袭为帐前司马。 当众人用膳后,启程前往山阴,前脚刚至,从秣陵赶来的快马便已是来到了山阴。 “圣诏:扬州刺史刘繇,平定内乱,收江东四郡,重归大汉,乃安邦固土之功,擢其为前将军,加吴侯,假节。” 刘奇面色微变,荆州牧刘表亦为成武侯,乃是县侯之掘,然其官拜镇东将军,尚次刘繇一等,这是何意? “繇长子刘奇,年过二八,少有武勇,南征北战,平定内乱,保境安民,乃汉室隽才,擢其为安东将军,加武乡侯。” “武乡侯?”刘奇面色微惊,自己这位同一辈分的小皇帝对他还真是厚重啊,出手便是一个乡侯,而且,安东将军的话,位列上卿之下,仅在四征、四镇将军之下。 他一手托着下巴,堂中众人却是纷纷在座上双手一辑,恭谨一拜,“恭喜少将军晋位安东将军、武乡侯。” “子布先生,吾父子乃汉室宗亲,因功封侯,如此丰厚,为何吾父官拜前将军,却比荆州牧尚高一等。” “无他,今天子受制于李傕、郭汜之辈,无非是想挑起江南各地争端尔。”张昭眯着眼,露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笑容。 “此外,袁术年前迁左将军,与刺史大人平级,此番孙策大败,且封赏圣旨下来,怕是,也会引起袁术不满。” “果然。”刘奇心里暗道,一石二鸟之策,想来,那长安城内,也是有心思缜密之辈,不过,那又是何人呢,竟然能向李傕献上这等计谋。 不过,刘繇封吴侯,正合他意,他官拜武乡侯、安东将军,也正好便宜他日后行事。 随后的一众封赏,便是他的二弟刘基,也被封骑都尉,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毕竟,刘基年幼,尚未举孝廉。 刘奇麾下一众部将,也多有封赏。 不过,这却是刘繇亲自书写的嘉奖,随后上表长安即可。 太史慈拜丹阳都尉,虎贲中郎将。 吴宪拜吴郡都尉,统军中郎将。 蒋钦拜豫章都尉,掌军中郎将。 周泰拜豫章都尉,奉车中郎将。 朱桓拜会稽都尉,抚军中郎将。 徐盛任镇军将军、潘璋任抚军将军。 樊能任武威将军,笮融任建忠将军,于麋任建义将军,陈横任宣威将军。 其余将校,皆有封赏。 至于文臣一方。 孙邵任扬州别驾,丹阳太守,是仪任扬州长史,吴郡太守,顾雍任会稽太守,许靖任治中从事,留于刘繇身边听用,步鸷任兵曹从事,扬武将军,豫章太守。 薛礼任曲阿令。 快到四月中旬,一行人行至余姚,高岱奉上所有家资,主动来投。 刘奇擢其为府中长史。 行至章安、在永宁途中,遇到率家兵近千前来投效的豪族贺齐。 刘奇当即封其为门下督,留于身边听用,所部兵马尽皆收编。 一行人来到东冶之时,麾下兵马已有三千人之众。 “末将朱桓(周泰),拜见主公。”行至城门外十里处,朱桓、周泰便早已率城中文武等候在此。 “休穆,幼平快快请起。”刘奇上前搀扶起两员大将,“今会稽重归扬州刺史府治下,你二人功不可没。” 说完,跟在他身后的长史高岱便严肃地宣读了一遍圣诏。 两人叩首谢恩,起身之际,已是满脸激动。 虽然中郎将已然不是数十载之前五中郎将,秩二千石之时,但亦为军中中层武将,位列杂号将军之上,而且,二人又各自领了一郡都尉,掌握一郡军事,这等信任和重赏,已是让二人感激涕零。 “罪臣王朗(虞翻、魏腾、周昕),拜见安东将军。”王朗带着一众会稽官吏迈步上前,亦是行大礼。 “景兴先生折煞刘奇乎,你乃经世大才,与吾父相交,当为吾长。”言罢,刘奇主动拉着王朗的手臂,一直将其带到城内堂前入座,且让他落座旁席。 王朗手臂一直都在颤抖,便是落座之后,面色仍旧有些潮红。 古之礼遇,不过赤足披发相见,持手而交,秉烛夜谈,同榻而睡。 “吾欲上表景兴先生为典学从事,掌管一州学政,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固所愿也,敢不从耳。”王朗朗声应下。 “吾欲擢先生为丹阳郡丞,不知先生可愿屈就?”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下席的虞翻。 “虞翻拜见主公。”虞翻见王朗也已经主动投效,哪里还不应允。 随后,刘奇又擢周昕为偏将军,留用身旁,一时间,满堂尽欢。 后有文献记载,时有安东将军、武乡侯刘奇南下会稽,相迎者甚众,斥候,会稽之定,世家豪族,尽皆从将军府谕令。 :。: 第五十七章 五月,返程 次日,刘奇便前往城内私宅拜会徐奕、陈矫二人。 相谈甚欢,刘奇在徐奕府中用过午膳,当即传令,擢徐奕为吴郡郡丞。 夜里,当长街上的兵卒列队护送刘奇的马车回到县衙之际,陈矫在门边恭送,他被授命为会稽太守,留于此地任职,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愿。 日子步入五月,陆续有来自秣陵的催促信件,大多都是以刘繇的名义派人送来的,当然,其中也有刘繇的信件。 “吾儿亲启:今会稽已定,汝礼贤下士,受江东士族、北来士人拥戴,吾父欣慰之至。” “今江东之地百废待兴,吾父年迈体衰,只怕时日无多,吾儿不可游历会稽太久,今扬武将军鸷,已将族妹接至府内,即刻回返秣陵,商议娶亲之事。” 刘奇一拍脑门,满脸无语,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淮阴步氏的这一位未婚妻唤作何名,便是相貌,也记不清了,只是听娘亲说,此女乖巧懂事,知书达理,乃是正妻不二之选。 同时,他也接到了驻守湖熟、江乘的潘璋、徐盛信函,历阳细作传来消息,孙策被袁公路上表为折冲将军,历阳令,率军镇守历阳,而九江太守,却是袁术之前任命的陈纪,另外,还令麾下大将雷薄、陈兰,各领兵五千,屯驻九江郡,以防备徐州为由,实则监视孙策。 此外,袁术倒是给了孙策自行募兵之权,只是历阳之地,民不过万,如何能够招募到多少兵马? 同一时间,北上长安朝奉的陈横归来之时,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听说,这个消息是从一个被他们从匈奴骑兵手中解救下来的女人口中得知。 今长安、京兆一代,李傕、郭汜、张济,还有塞外匈奴胡骑,混战一团,过十万兵马混站在一起,整个长安乱成了一锅粥。 且献帝有东归洛阳之意,只是,关内诸侯,不知何人能相迎,毕竟,洛阳已经是被董卓女婿李儒献上的毒计,烧成了一片废墟。 若是想要重建,没有数载之功,怕是极难。 “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是要便宜曹孟德了。”刘奇这一日,起床后,任由侍女为他穿戴好衣裳,他唤来二张,召集安东将军府的众多佐官,传令启程北上,回返秣陵。 朱桓在城外相送,他不敢离开此地太久,刘奇离开之前找他促膝长谈了一夜,命他平定会稽贼匪山越,在东冶建立船厂,打造海船,并且留下了工匠坊制作的海船图纸。 途中,兵马过三千,贺齐率所部数百人先行,董袭率军庇护中军,笮融、于麋率军在后督送粮草辎重。 此行南下,刘奇深得民心,且从会稽士族和北来的士人家中换了不少书籍,在这个书籍为贵,寒门几乎无所出路的时代,家中藏书亦可象征儒士的学识。 行至剡县,前方快马来报,山阴县城被围,有山阴宿贼黄龙罗、周勃聚众数千人作乱。 “传令,笮融将军率军五百,镇守此处,董袭、贺齐、于麋、周昕四将,随本将军前往缴贼。” “喏。”全军士气高昂,这三千人马中大多都是士族豪门的私兵,但每一位,都是身材魁梧,养得精壮彪悍之辈,投效刘奇帐下,尚未立功,听到贼寇围城,他们早已是摩拳擦掌以待。 话音刚落,刘奇取了自己的长枪,环视一眼左右四将,“何人敢领两百骑做先锋拒敌。” “主公,吾愿往。”董袭毫不犹豫策马出列,提着长刀喝道。 “那此番,便让元代将军为先锋,切记,且战且退,待吾大军抵达,一举破敌。” “喏。”董袭朗声应下,立即点了两百骑策马离去。 “主公,此地山贼亦是盘踞山阴多年宿贼,主公乃千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人群中,张纮忍不住劝道。 “子纲先生有所不知,吾自起兵平定江东以来,麾下儿郎皆信奉吾所言“军功马上取”一说,且吾军每逢战阵,吾必身先士卒,战旗所到之处,将士尽皆死战不退,如此,吾军方能常胜不败矣。”言罢,刘奇持枪猛地一拍座下战马,手中长枪朝前一指,“出马。” “驾”,他一马当先,身后两千余名军士鱼贯出列,四人一排,沿着官道,朝着北面山阴县城杀去。 “少将军果真勇武。”随行马车上,徐奕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侧马车里坐着的陈矫,“季弼兄以为,此战胜负如何?” “未言胜,先论胜负,季才兄此话何解?” “无他,贼众数千,少将军以两千五六百军士击之,若能取胜,今日之后,怕这会稽郡内,怕是再难有贼寇作乱。”徐奕笑着捋了捋下颚的一小撮胡须,“吾观此战,少将军务尽全功。” “少将军饱经战阵,麾下亦有贺齐、董袭之勇,后军尚有军中宿将于麋将军统帅,此战,必胜也。”陈矫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他二人并不知兵事,但既然遇上了,倒也可以在谈笑间议论几句。 原本,王朗兵败被俘,战乱从吴郡蔓延到会稽,他二人与此地北来的士族商议,原本是想至交州避难,但后来,听闻刘奇亲自北来,并且提前命人登门投递书信,他们方才明白,此番率军平定江东的,原来是早年便举孝廉的扬州刺史长子刘奇。 今刘奇被天子加封武乡侯,官拜安东将军,并且礼贤下士,分别登门拜访,两人若是再不从命,只会让世人耻笑他二人太过恃才傲物。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前方便有快马来报,董袭率两百骑冲阵,直接便冲散了围城的贼军,待到刘奇率军抵达,一鼓之后,敌军便全部溃败。 黄龙罗为贺齐斩首,董袭率骑兵追击周勃,于山林边一箭将其射杀。 此战斩首一千五百级,俘虏约两千人,马匹数百。 随行众多文士心中大定,对刘奇的认知,又多了几分。 夜里,一行人于山阴县城下榻,次日午时三刻,于街头菜市斩杀罪行昭昭的三十余名贼首,余下七八百名精壮,被收编进军中。 时至五月下旬,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吴县。 :。: 第五十八章 淮阴步氏 “恭迎主公。”吴县城外,曲阿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待到刘奇大军行至近前,立即上前一步,俯身一拜。 “主公用兵如神,山阴城外大败黄龙罗、周勃数千兵马,捷报现已传遍整个江东。”吴宪脸上满是笑意,之前收到捷报,他也是有些热血。 “我让你训练新营兵马,如今战乱过后,你到任吴郡都尉已有月余,成效如何?”刘奇上前问询道。 “屯田精壮两万,然可用守城县兵外,新营兵马仅有五千。” “吴郡五千兵卒,若是能全部养成百战精锐,守备有余,进可剿匪平定山越,他日,亦可追随吾北上建功立业。”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力了几句之后,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高大城池,“今日,吾便不进城了,他日,吾大婚之日,务必到场。” “末将领命。”吴宪目送刘奇大军徐徐北去,眼中精光闪烁,“没想到,主公不过十七,便要大婚了。” “传令下去,立即让新营兵马集合,吾要即刻出征,将盘踞在吴郡周边山岭之中的山越巢穴摸清,我等即刻出发,主公大婚之前,我等须得献上山越上千级祝贺。” “将军,大婚之日以山越首级献礼,会不会太过血腥?” “血腥?”曲阿轻笑一声,满脸不以为意,“主公乃汉室贵胄,少年封侯,以匡扶汉室为己任,我等部曲,倘若能够沙场建功,保境安民,方才是尽忠职守,主公飞弹不会怪罪,还会重赏我等。” “原来如此,末将受教了。” “阿当,你虽是降将,但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此番讨贼,你若能随本将军立功,主公面前,自然少不了你的封赏。” “当多谢将军提携之恩。” “你是本将部曲,自当如此。”曲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忘了,阿当你现在可有表字?” “尚无。” “无妨,那今后你便唤作伯侯吧。” 曲阿迈步离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一直喃喃自语的小将,“邓当,邓伯侯吗?” 六月初,正是天气炎热时节的到来。 刘奇返回秣陵城,大军就在城外候着,董袭随他入城,贺齐掌管两人麾下两千余众兵马,笮融和于麋,则是各自入城,各司其守。 “孩儿拜见父亲。”刘奇带着身后一众文武朝着堂上的刘繇躬身一拜。 “吾儿巡视会稽,舟车劳顿,入座吧。”刘繇脸色有些苍白,他的身子,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喏。”刘奇落座台阶上的长案边上,算是一个特殊的席位,在他左下首,便是别驾孙邵。 反观此番已经调任豫章太守的步鸷,却是坐在左下第三位,第二位是许靖。 紧接着,随刘奇从会稽带回来的文武陆续上前面前刘繇,一一对答之后,堂中各自列坐,文武群臣竟有二十人之多。 刘繇的话并不多,大多是想张昭、张纮询问一些典故注解,更多的时间,也都在听堂中汇报各地现状。 眼见着刘繇有些乏了,刘奇摆了摆手,两侧的文武陆续退走。 “吾儿,那淮阴步氏与你定亲的女子已经南来,吾已让文休先生(许靖)选了良辰吉日,日子定在七月中旬。” “喏。”刘奇没有反驳,这个时代,父母之命,便确定了婚事。 正妻之选,大多都是父母定下的,而且,刘奇还是汉室之后,正妻也必须选贤良淑德之人。 淮阴步氏,祖上有一人受封淮阴侯,近数十年来,虽然衰败,但族中亦不缺乏能人,步鸷,如今便官拜豫章太守,扬武将军,亦算是刘奇麾下一方封疆大吏。 “陪我走一走吧。” “喏。” “你少时顽劣,倒不如现在恭谨。”刘繇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奇,带着他绕过后堂,来到有着假山水塘,亭台楼阁的花园。 “全赖父亲教化之功。” “教化?我刘正礼,可教不出一个允文允武的孩儿。” “父亲莫要太过妄自菲薄,若非父亲声威,孩儿征战时,也不会这般顺利。” “吾父子二人能有今日,倘若你伯父得知,怕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刘奇沉默,刘繇之兄刘岱,乃衮州刺史,后死于黄巾军,刘繇当时在淮蒲未能立足,亦是鞭长莫及,难以相救。 “吾那兄长为人太过执拗,当日若是能听鲍信之言,不出城作战,怕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刘繇脸上有些复杂,他既是责备自己当年无力相救,又替兄长死难感到惋惜。 “他日,若沙场征战,相遇吾兄旧时部曲,且善待之。” “喏。” “此外,吾在北地有血时,亦结交一友蔡伯喈,虽是点头之交,但吾却敬重他为人,几月前,长安李傕、郭汜兵乱,匈奴骑兵趁此南下劫掠,其女昭姬,为陈横所救,如今亦在吾刺史府中。” 刘奇微微一惊,便是那做出《胡笳十八拍》的蔡文姬吗? “吾本想派人问询与她,将她许配给你,为正妻,料想,我和蔡伯喈为友,她乃晚辈,亦不会解决。” “但,你幼年便已有定亲,昭姬早年亦嫁与河东卫仲道,虽然两人未曾有子嗣,但亦算是再嫁,他日,若是你二人情投意合,大可为平妻。” “喏。” “吾不知兵事,但你带回来的文臣之中,张昭、张纮二人,可为堂前策问,内政辅佐之肱骨,陈矫、徐奕之辈,亦可为一方郡守,你麾下武将众多,因你施恩厚重,尽皆为你死战,此乃为父欣慰之处。” 刘奇认真听着,不曾插话。 “你献上江东六项,其中之一,便是那颁布招贤令一条,我在城内设下一招贤馆,四方设有门梁,无论是策问经略,兵事武勇之士,皆可入内,经考核,可推荐你处。” “这……”刘奇略微犹豫。 “无妨,为父老矣,年过四十五脏六腑皆有旧疾,自知药石难救,如今天下正值战乱,吾家中几子,你年长且智勇双全,日后,便全赖你照应了。” “孩儿知晓。” “婚前不允相见,你这几日,也不必住在府内,那石头城正在修建,你便四处去逛逛吧。” “喏。” 和刘繇一席谈话过后,刘奇途径别院,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内宅之中,已有两处空着的别院多了些人烟。 第五十九章 有女昭姬 石头城的位置距离秣陵城并不远,在石头城建成之前,秣陵城也在准备扩城。 至少,未来的郡守府是要扩建成刺史府的。 当刘奇的随行卫队二十余骑跟着他来到石头城的旧址时,这里已经建起了两面城墙。 石头城外的护城河,是引江水支流灌溉,只需将沟渠挖掘出来即刻。 “嘿,嘿。”当日刘奇在下达命令之后,最费心力的不过是修建石头城和造船两项。 修建此城大概的构造,刘奇只在帛纸上题了几行字。 “城墙内土外砖,糯米汁调制石灰贴砖。” 他这一筑城构造,虽然看似新颖,但实际上,以前也有人用过。 只是,这糯米汁和石灰调制在一起之后,被工匠一经使用,纷纷称赞。 至于造船,如今却是在鄱阳湖和会稽东冶渡口两处,民间多用艨艟、舢板、商船、乌篷船,而刘奇想要建造的,却是楼船,旗舰三层之高,载士卒上千人,两层楼船,载兵八百。 海船,则至少是五层楼船,载兵数千。 另,又遣制图工匠汇聚府内,连夜绘制战船“斗舰”,冲锋舟“冒突”,侦察船“斥候”、“小艇”,急救船“走舸”,大船“艅艎(yuhuang)”,一层楼船、三层楼船、五层楼船等。 小舟船尾设桨手摇船舵,保持方向平稳。 楼船底层两侧开孔,有船桨探出,底层民夫,于底层摇桨,相较以前,不会被流矢、石弹击中。 刘奇在此之上,再掏出一张图纸,不过,当日夜里,聚拢过来的工匠之中,却无人能够理会。 民夫于船舱底部踩踏板,以桨轮推动船只前行。 若是此物能够造出,船只可日行百余里。 另外也就是军制了。 刘奇站在远处的高坡上,随手召回了想上前打搅的随行护卫,策马回城。 他快步入府,董袭如今暂任他的近卫统领,但也无法进入内院,只是在外院等候着。 刘奇在越过花园,朝着自己小院走去之时,听到了一阵忽高忽低的琴音。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朝着那一座小院看去,那声音逐渐放低,清脆急促地连弹,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杂着少许悦耳鸟鸣,彼鸣我合,渐渐地,百鸟飞去,琴音却一直环绕在刘奇的耳边。 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这一处小院。 守在院门处的两名侍女见他到来,面色微变,立即弯腰准备行礼,却见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小院石桌上,背对着他的那一道靓丽的倩影。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他怔怔地看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一扭一动,都能牵动人心怀的美丽身影,下意识脱口而出。 “铮”佳人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她猛地站起身来,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走进院子里的来人。 她面色微变,当即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昭姬拜见少将军。” “吾父曾言,他仰慕伯喈大家之才,虽未能相交甚久,亦是将其当做平生挚友,女子见我,又何必行如此大礼呢?” 蔡琰微微一怔,当她抬起头来时,不知不觉中,刘奇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她惊呼一声,脚步朝后退了半步,竟是险些跌倒。 刘奇顺势伸手一搂,入手香滑柔软,他心神一荡,面上却淡定如常,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没事吧,女子。” “多谢少将军。”蔡琰扭身离开了刘奇的怀抱,朝后退了退,再次朝着刘奇微微拱手一礼。 “不知少将军此来,有何要事?” “无他,却是在回房之时,听到姐姐这绕梁三尺的琴音,一时间,被琴音吸引,方才不知不觉中,走到此间。” 蔡琰面色微红,刚才的举动,她险些一句“登徒子”就要脱口而出,但她也是心思缜密之辈,转念一想,却是琢磨着刚才刘奇的那一句诗。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诗,可是少将军所作?”蔡琰平缓了呼吸,忍不住轻声问道。 “也罢,今后我便唤你女兄便是,可女兄也莫要唤我少将军,唤吾世弟即可。” “世弟却是这般无礼,方才吾所问尚未解惑呢。”蔡琰心里也松了口气,果真眼前这年轻的武乡侯如传闻一般,十分平易近人,她轻咬着下嘴唇,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刘奇说道。 “是诗,不过,偶然而得,若非女兄琴音,怕是也不能脱口而出。”刘奇笑道。 “可有全作?” “未曾。”刘奇微微一笑,心里很抱歉,晏殊贤弟,莫要怪罪,你的词我忘掉了。 不过,把妹的话,一句,想来也就够了,至少,意境在那里。 “却不想,世弟却是懂我的琴音。”蔡琰面色一阵怅然若失,她先后经历丈夫病逝,被卫氏一族派人遣送回家,后父亲蔡邕,又为王允诟病,死于狱中,她又险些被匈奴骑兵掳走,若非陈横认出她来,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便是如今,她也是客居异乡,她尚且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 至于刘繇念及和她父亲的友谊,很抱歉,自幼天生冰雪聪慧的她,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父亲至交好友中,有一位唤作刘繇的。 或许,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见过一面罢了。 “女兄能否再弹一曲?” “世弟若是想听,请明日来罢,昭姬触景生情,此番,却是弹不出好曲。”蔡琰在琴上的造诣很高,同时,她对待弹琴这一件雅事,也是十分看重,此刻心乱了,不能在琴上寄托于情,便不如不弹。 “叨扰了。”刘奇有些内疚,这般美若天仙的可人儿,竟是为此感伤,可见,她不过一位饱学多才的奇女子,竟是在这般芳华受了许多苦难。 “恭送少将军。”刘奇出门时,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蔡琰,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石凳上,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刘奇心里已经暗暗决定,日后,定不负她。 步入自己小院之前,刘奇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近侍,“传令下去,扩建之时,这花园要扩大,靠近这座小院的小亭,多些景致,此外,不许任何人来此处叨扰。” “喏。”近侍领命,目送刘奇进入自己小院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前那处,能担任近侍的,大多都是些心思玲珑之辈,岂能不知,自家这位少将军,怕是已经对那座小院里的那位大家,上心了。 第六十章 同游 次日晌午过后,蔡琰正在院子里休憩,不知不觉中,也让侍女送来了自己喜爱的琴。 “铮铮”她刚刚抬指撩拨了三两下,一道身影便闻声而至。 “吾知女兄今日必会赏琴,不请自来,还请恕罪。”刘奇脸上带笑,如今刘繇拖着病重的身子处理政务,又有孙邵、许靖、张昭、张纮等人相助,他倒是乐得清闲。 “世弟愿来,昭姬岂敢怪罪。”蔡琰面色很淡定,她小脸自然粉红,精致而修长的十指在日光下,白里透红,犹如天然雕琢的玉石。 言罢,蔡琰便自顾自地弹奏起来,玉指一起一伏,或是勾指,或是轻拨,动作忽快忽慢,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或许,在弹琴的时候,她整个人,应该都是享受的吧。 一曲作罢,院子里恢复宁静,蔡琰十指平放在琴弦上,抬头间,四目相对,她小脸微红,再次低下头去。 “世弟也懂琴吗?” “听得懂高山流水,也听得懂节奏错落,只是,不懂怎么弹。”说完,刘奇看了一眼小院。 一簇翠竹,一张石桌,空旷的区域并不大,三面有着屋舍。 一间侍女,一间小厨房,一间则是主卧。 “女兄可愿随我去外面走走。” 蔡琰略微犹豫,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都没有到院子外走动,心有向往,但是,前不久,府内的下人已经传来少将军刘奇的婚讯,隔着不远处那座小院里,住着的,可就是刘奇的未婚妻呢。 蔡琰知道淮阴步氏的出身,虽然是没落士族,但那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她也见过,知书达理,文文弱弱的模样,倒是一个很好的可人儿。 “女兄莫要误会,却是在后院要改建了,花园有些改动,刘奇想听听女兄的看法,刘奇久居江东,洛阳、长安的格调倒是不甚了解。” “喏。”蔡琰盈盈起身,她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出头,有着名门世家的温婉,也有江南女子的碧玉。 “女兄,请。” “还是世弟先请吧。”蔡琰让人收敛了长琴,迈步走在刘奇身后。 刘奇走在前方半步,侧着身子,步伐很慢。 “秣陵城墙会朝四面扩建,今天子有意东归洛阳,然洛阳城已被焚毁,天子不可居无定所,吾父有意,在此扩建的区域兴建一座宫殿,为天子别居。” “刺史大人能有此心意,圣上若知,定当欣慰。”蔡琰笑道。 “刺史府亦会改建,与侯府相连,约摸着会扩建十几个套院,内宅和外宅的殿落会分开,这后花园,也会多些景致。” 两人在园内池边驻脚,刘奇指着湖中缓缓游动的鱼儿,“吾欲让池子环绕整个花园,这四周芳草,也须得常有池水浇灌,方才能够茁壮成长。” “这花园中的景致,也可从徐州、扬州各地移一些过来,再有,便是分居之事,父亲刺史府后院兴建之后,将会和后宅的花园分开些,到时,女兄也可以多出来走动一二。” 蔡琰微微颔首,却并未出声,她一个寡居的女子,自然是需要避讳一些。 来到正有园丁翻动的亭子附近,刘奇指了指这附近,“我知女兄喜欢些淡雅,恰巧吾偶然所得一些花草诗词,到时,便在此间兴建一些石墙,墙上用石灰粉刷,写上诗词,也算多谢景致。” “世弟又有新作?”这一句,无疑是牵动了蔡琰的兴趣。 刘奇指了指墙边角落上的一株寒梅,“梅树边上当写吾去岁寒月所作。” 他回眸见蔡琰露出几分倾听的表情,当即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脚步在原地小步挪动,韵量了几分吟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蔡琰目光微动,却并未说话,这两句倒是写意很浅,不过格调倒也韵量了几分,且看下句如何。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听到这最后两句,蔡琰小脸上多出几分粉红,她盈盈一笑,“世弟果有才学,不过,此诗格调有些新颖,不知从何出处?” “无他,吾观乐府诗、楚辞等前人所作,为诗添平仄一说,亦写押韵,五字一句,乃是五言绝句尔。” “五言,绝句吗?”蔡琰眼中有着流光转动,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身子朝下微微一压,“昭姬受教了。” “女兄莫要如此,文学一道,吾需向女兄请教者甚广,久闻蔡大家负重藏书万卷,不知女兄可记得?” 谈话间,两人已经步入亭中。 两人相对落座石桌对面,蔡琰一手捂嘴轻笑,“哪有万卷,不过,四五千卷,倒是有的。” “吾天资不如乃父,但也记得四五百篇。” “哦?”刘奇眼前一亮,“不如吾请女官随女兄将典藏全部默出,先贤经典,倘若毁于战乱,岂不是我等过失。” “此乃分内之事尔,家父离世之前,也曾派人托信于我,这些日子,在府中长住,倒也默了二十几篇。” 刘奇起身,朝着蔡琰恭敬一拜,“倘若日后江东之民,能得教化,文治鼎盛,此乃女兄之功也。” “女子不敢居功,反倒是少将军知人善用,广开言路,江东六项,府中无论文武仆从,尽皆称赞,实乃惊世大才。”蔡琰也忍不住夸了一句刘奇。 “女兄,吾欲将那五言绝句中,断句、截句、短句之法,教予女兄,不知女兄可愿受刘奇叨扰,学一学那平仄,日后,好为大汉天下著书以推广。” “四句二十字,便能将寒月墙边腊梅之景写得透彻,更能寄托情感,此等妙法,饶是女子,也很像请教,日后,只怕要多叨扰世弟了。”蔡琰眼中一喜,她之前碍于女子的矜持,倒是无法主动开口,此番,倒是刘奇主动提出来了,这自然再好不过。 “此外,吾亦掌握一竖笛之法,昨日夜里,谱了一曲,不知女兄可愿与我同往一观?” 蔡琰眼中一惊,自己谱曲,这刘奇这两日带给她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欲往何处?”蔡琰心动,但她此刻,却是不好和刘奇交往过密,若是直接到他小院里,怕是会引来不少闲言风语。 “城外踏青,明日当时天色放晴,我可与女兄驾车同游,如今正是江东六月,倘若再晚,怕是这天公便不作美了。”言下之意,往后日子,会很热,难以出行。 “既是世弟要求,琰,愿以文会友。”蔡琰眼中浮现几分狡黠,她也想到了几分托词。 “如此甚好。”刘奇大笑,很快,他便将小亭附近要移栽来的花草种类说与蔡琰,频频引得蔡琰娇笑连连,两人相谈正欢,一日里,亲近不少。 但此刻府中的院子也不多,这一幕,也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第六十一章 妾名练师 后宅靠近刺史夫人府的那一个小院内,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围坐在石桌前。 听得快步来到跟前的丫鬟细声回禀,脸上已是有些鱼尾纹的美妇人双眉微颦,“蔡大家之女北来,不过刺史大人麾下部将无意而为之,但少将军却与其情投意合,这两日,已是过多接触,这……” “娘怕是多虑了。”坐在她身旁的女子“咯咯”一笑,“那昭姬姊姊乃是士族闺秀,谈吐不凡,仪态亦不失大家风度,进府之日,孩儿也是与其有过一番会晤。” 步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她看着这家闺女那鬼机灵的模样,伸出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 “你呀,若是日后吃亏了,可莫要找为娘哭诉。” “自然不会,出嫁从夫,孩儿若是受了委屈,也是自己不该,岂会到娘亲跟前哭诉,少将军他为人谦逊,胸怀大志,当是大好男儿,夫君不二之选。” “你呀,还未出嫁,心儿便早已飞到了你那郎君处,真是女大不中留。” “让娘亲见笑了。”少女略微螓首,露出琼鼻凤眼,生得如那画中走出来的模样,虽然年纪尚幼,却已有日后风姿绰绰仪态。 “女子,夫人。”突然,院外走入一名侍女,母女回头看去,却是那时常跟在蔡文姬身边的侍女。 “你是昭姬姊姊身边的侍女吧,此来何事?”少女率先抢话问询道。 “明日正是踏青时节,少将军相请,吾家主上愿与女子同车,不知女子可愿往之?” 这个年代,男女虽定亲,但也没有强制规定不能相见,并且,若是出行之时,她戴上面巾,也是可以出去的。 “吾儿可愿往之?”步氏早已看出自家女儿眼中雀跃,当即问道。 “且回复昭姬姊姊,吾身子有恙,怕是只能谢绝姊姊好意了。”少女沉默片刻,便开口答道。 却不想,那侍女捂着小嘴微微一笑,却是主动上前两步,凑到少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少女面上裹上一层粉红,微微颔首,轻叹道:“也罢,那便为我谢过昭姬姊姊,明日,吾必与姊姊共车同行。” “喏。”侍女离去,步氏一脸疑惑,“那昭姬侍女究竟与你说些什么?你竟是转变了态度,莫要忘了,你我都是寄居于此,七月来时,你我却得搬入城内子山居所。” “娘亲莫急,昭姬姊姊派出的侍女,不过是为我带来少将军嘱托而已。” “少将军?”步氏略微一惊,“莫非,此事是少将军吩咐的?” “是呢。”少女微微一笑,她心思玲珑,但怎的,也想不到,那位昭姬姊姊,竟然会为自己在少将军跟前多提一句。 不过,刘奇的态度,也是让她转变的关键。 “没想到,那位少将军,竟也懂得诗词呢。”少女一脸憧憬地想着明日的时光,那日少将军回府,她也不过是隔着很远地看了一眼而已。 这一次,却是婚前的近距离接触呢。 —— 次日一早,秣陵城外,一架马车早已是在五里小亭等候多时。 这一日,刘奇也是换上黑纹蟒服,头上没有戴冠,却插着一支木簪,将发髻梳拢。 当一架挂着府内灯笼的马车来到近前,刘奇微微一笑,当即下令驱车。 董袭今日也没有披甲,换上一身长衫,却让他有些拘束,毕竟长时间破甲的他,身材魁梧,不适合这种束缚感过多的长衫。 随行的侍卫不多,只有十来人,当几人来到江边,渡口早已是为他们备下了船只。 “世弟这是要带我们渡江吗?”蔡琰笑道。 “是呢,淮水北去,有一方山,山不高,但却雅致,吾命人在山上修建了一座书院,却不知,现在修建如何?” “世弟闲暇踏青之际,尚不忘政务,甚好。” “女兄今日倒是穿得素雅。”刘奇上下打量一眼蔡琰,她今日穿了一条绿色的短裙,裙摆席地, 两人谈笑之际,却见车上下来一女。 她有着一双天然的小脚,嗯,这个年间,应该还没有外夷的陋习裹脚,长裙拖地,身上穿着素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脸上戴着一张面巾,虽然看不清那白玉无瑕的小脸,但她露出来的仪态已经是足以证明,她有着徐州大家闺秀的气质。 “妾身见过少将军。”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刘奇正式见面,所以,下车躬身之际,面上也有些羞涩,好在脸上有着一层面纱遮掩,外界倒是看不见。 “女兄与吾乃初见,冒昧相邀,倒是失礼了。”刘奇也是拱手一辑。 “无妨,能与君同行踏青,亦是吾所愿。” 刘奇微微一笑,“那便走吧,不过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方山上有不少宅院,今夜,我们便留宿在那边。” “喏。”步氏仍然显得有些拘谨,一行三人同乘一舟,附近随行的侍卫去占据了四条小舟,乌篷船内,董袭按着腰间长剑站在船头,目光时刻小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还未曾请教女兄闺名。”刘奇突然朝着与自己订婚的少女说道。 少女面巾下的小脸瞬间红透,嘴里却是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未曾说出话来。 刘奇一脸莫名其妙,却是蔡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哪有像世弟你这般问询女儿家芳名的。” “不过娣也莫要害羞,毕竟,你与世弟已是定亲,若还这般拘谨,那七月中旬,上了花轿,洞房花烛时,怕要躲在被窝里呢。”蔡琰调笑道。 步氏将头几乎低到了自己略微隆起的胸前,细声说道:“妾名练师。” 果然,在她开口之后,刘奇便恍然大悟,还真是蝴蝶效应,蔡琰被陈横带人从胡骑手中救到江东,吕布提前夺了徐州,而孙权的妃子,日后的皇后步氏,也成为了自己的未婚妻。 当然,最大的变故,还是他抢了刘基的长子之位,成了刘繇的嫡长子,日后这江东的继承人。 刘奇心里想着,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容,轻声说道:“步练师,饶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今后,吾会记在心里。” 步练师小脸微红,却无法开口应声。 反观蔡琰,目光游离,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 第六十二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方山,高不过数百米,山顶多有林木,上山小径两条,一条背山而建的石阶,一条却是郁郁葱葱的古道。 刘奇一行人自然走的是古朴的小道。 一行走来,两女皆有侍女照应着,走动的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 刘奇身子骨健朗,反倒是有意放慢步伐,来照应她们。 行至山顶附近,已经是有一排低矮的屋舍,大多都是竹子、林木作为梁柱,屋顶盖瓦,此刻,有着数十名工匠指挥着近千名民夫在此地劳作,监工的,却不过是一名百人都伯。 “拜见少将军。”都伯眼见着刘奇来此,立即上前见礼。 “炎炎夏日,不可顶着太阳做工,午时可歇息一个时辰,吾命膳夫用甘蔗制红糖,以绿豆煮沸加入糖水,可清热解暑,到时,可命人拎一桶上来,做工民夫工匠,每人一碗。”这句话,却是对着身边的董袭说的。 “喏。”董袭立即命人下去准备。 “世弟宽厚,御下定用心做工,日后,这附近屋舍,当早日建成。”蔡琰笑道。 “那绿豆汤,和红糖,可是郎君所做?”而步练师,则是想到了其他。 “是极。”刘奇应了一声,带着他们来到屋舍边上,“这附近的屋舍,大约可入住数百人,是为书院求学士子所留。” “数百人,若是世弟下令,命吴中士族子弟、官宦子弟、豪富子弟前来求学,再请名士授课,怕是此地亦难容留。”蔡琰举步观察几眼四周,便轻笑道。 “女兄才思敏捷,不过,吾将在江东各地开设书院,以举孝廉的长者为由,举孝廉或是曾任官,辞官回乡者,只要家世清白,任职上没有污点,便可提出在县里开设私塾,刺史府会给予部分补偿。” “然郡城里,吾会下发钱粮,督造书院,此地书院,便是从私塾、郡书院挑选而来的佼佼者入学,郡城之师,可请吴中名士,此地书院之师,当由天下名士,世间大儒授课。” 蔡琰眼前一亮,“此乃文教之功也,世弟若能功成,势必青史留名,江东之民,皆受你百世遗泽。” “可若是私塾、郡书院都给予钱粮补助,官府负担莫不是极大?”步练师也提出一点疑惑。 “若是豪富、官宦、士族子弟,入学尚需缴纳束脩。” “可是那郑康成公在著书中所言,十脡脯。”蔡琰不愧博学,竟是将那北海大儒郑玄之言搬出。 “非也。”刘奇微微摇头,“吾这私塾、书院,既为士族也为寒门,士族家中藏书多,家中多有为官显达之辈,起步高于寒门子弟,然寒门子弟多有刻苦,才思敏捷之辈,吾亦可给他们一条官路。” “可民间自有察举制,世弟若颁布此策,怕是会引起江东四郡动荡,且自建朝以来数百载,士族和寒门,已成定律,且有士族和寒门弟子同窗为友之说?”蔡琰盈盈笑道。 “女兄这可难不倒我。”刘奇指了指北方,“在颍川之地,多有私学,那衮州牧曹孟德,袁本初,袁公路等人麾下,多有文士出自此地,大多是士族,亦有寒门。” “世弟所言,可是那曹孟德麾下司马郭奉孝?” “是极,这寒门中的隽才,郭奉孝,可列第一等。” 说完,刘奇带着两女从一侧的小径来到一处花园里,这里已经开始东土修建一些亭台楼阁,约摸着模型和所需的砖瓦、梁柱已经从山下运来,此刻缺乏的,不过是工匠而已。 “吾欲在此附近兴建蹴鞠场,投壶场,骑射场,斗鸡场,亦有驳论亭。” “投壶、蹴鞠、骑射吾便知晓,这斗鸡莫不是民间家禽用于取乐,郎君此举,却是……”步练师微微皱眉,让可供食用的家禽来斗玩取乐,她是不喜的。 “斗鸡却是这般。”刘奇举起了一只大腿,单腿在平地上来回跳动几下,便放了下来。 “呀”步练师闹了个脸红,立即抬手一礼,“却是练师错怪了郎君。” “不知者无罪。”刘奇笑了笑,又带着两女来到云雾蒸腾所在的书院,如今的建筑,仅有三层高便已是极致,刘奇在这里备下修建几排房屋的空地,看着在此忙碌的工匠,“约摸着,几月的功夫,也能竣工,到时,吾尚需几位当世名流,经世大儒坐镇,无论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行军打仗策论,治国安邦良计,此间皆可学得一二。” “吾愿让诸子百家再起,让此间学子驳论古今,当代大势,学成之后,将他们下放到诸县,通武艺知兵者,任军中什长、任地方亭长,善书写,知政务者,任书笔小吏,任里长,若得功绩,可大用之。” 两女听后,都若有所思。 “已至晌午,此间早已备下膳食,不过,却是军中儿郎所造,吾平日行军打仗,也与诸多军士同斧而食,不知两位女子可愿?” “当与之共享。”蔡琰抬手道。 “郎君之食,妾身亦可食得。”步练师则是露出一副嫁鸡从鸡的模样。 “甚好。” 馒头、咸菜、稀粥,这已是此地上好的膳食,因刘奇等人到来,此地都伯还命人在附近山中捉了几只山鸡,如此,这稀粥之中,便是多了些肉味。 不过,比起府内的膳食,倒是粗制了些。 用膳过后,刘奇带着她们从下后山,快到黄昏,一行人已经是在一座荒废的寺庙留宿。 刘奇住在外屋,里屋归了两女和她们随行的侍女。 “主上今日皮都磨破了。怎的还要坚持。”脱下鞋袜之后,守在步练师身边的侍女惊呼一声,看着上面的血泡,满脸的心疼。 “无妨,为我换药即可,切记不可声张,莫要让郎君瞧出。” “这……” “还不快去。” “喏。”侍女一脸心疼地走了出去,心里却暗自纳闷,为何自家主子,不让少将军知晓此事呢。 另一处小屋,蔡琰自外嫁以来,多了不少操持,也时常在外行走,虽然身子也有些乏了,但脚上却没这般娇贵。 她靠着窗边,看了一眼对面亮着的那一间小屋,“今日,却是苦了女子。” 言罢,她面上又怅然若失,“晚知君如此,恨不相逢未嫁时。” :。: 第六十三章 大汉养士四百年 “扬州刺史刘繇告天下万民书:今天下乱局,天子受困于长安,诸侯征伐,大汉十三州,数千万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此乃黄巾贼作乱之果也。繇乃汉室宗亲,天子皇伯,理当肩负重任,中兴汉室,今遣吾子于秣陵外修建石头城,拒淮水而筑城,引龙气聚秣陵,天子有意东归洛阳之时,繇愿亲率兵马以待之,于秣陵修宫殿为冬宫。” “江东四郡新定,今有吾长子刘奇献上江东六项,军民政面面俱到,于方山之上,修一正气书院,相邀天下大儒,宇内名士前来任职,但凡大汉之民,无论贵胄血统,无论出身寒门,尽皆一视同仁。” “……大汉养士四百年,天下诸侯之乱,欲亡吾大汉基业,愿诸君与吾共襄大业。” 一番话,霸气显露,也将兴建皇宫别院,建立书院的事宜告之天下。 在这一份招贤令发出之后,扬州、荆州的细作,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江东领了上万份,发放各地郡县,北地和蜀中,也很快会得到此间招贤令。 半个月之内,整个扬州、淮南、衮州、徐州、荆州之地,引起了一阵喧哗。 更甚者,乃是颍川私学的那些士子。 徐州,下郅。 面上带着王霸之气的威武中年武将龙行虎步一般,走入堂中,随手将身上的甲胄卸下,扫了一眼等候在堂前的文士,“公台此来,可有要事?” “君侯可知,那扬州刺史刘繇颁布招贤令一事?” “半月之内,吾徐州境内,各地便流入数千份帛纸,那江东之地,可富硕得紧呀。”魁梧大将落座案后,随手取了案上酒盏满上一杯,直接递到嘴边。 “啊”他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后,嘴里发出一声酣畅淋漓之音。 “军侯,此乃离心之计也。” 壮汉笑着看了他一眼,“哦?何为离心之计?” “掌握着天下财富的,大多是士族,掌握天下书籍典藏的,亦是士族,君侯可知,这天下究竟是寒门多,还是士族多?” “当是寒门多些。”他一手捋了捋下巴的胡须,“倘若人人都如豪富,百姓都能丰衣足食,想来,十几年前,也不会爆发黄巾贼动乱。” “然也。”陈宫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家君侯还是明事理的。 “寒门之中,多有聪慧之辈,只是缺乏书籍典藏观阅,这便是他们不如士族之一,然各地诸侯,大多都在拉拢士族,寒门士子,即便是在那曹孟德麾下,亦无太多大用之人。” “刘繇此举,意在拉拢寒门士子前往江东求学,若是被其计谋得逞,怕是我徐州日后人才流失,再无法与其抗衡也。” 吕布双眉微皱,“公台未免有些危言耸听吧,那江东与吾徐州尚有袁术广陵郡抵挡,如何能威胁到我徐州,更何况,若是担心寒门士子南下,大可于南下道路设下关卡即可。” 陈宫微微摇头,“还请君侯下令,颁布招贤令,此间吾徐州新得,尚需文士经营各地,君侯大可趁此良机,一举收拢徐州士子之心。” “此事,便由公台去办吧。”吕布面色有些疲乏,微微摆手道。 “喏。”陈宫迈步走出大殿,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劝得很勉强,但好歹,他还是答应了。自己亲力亲为的话,徐州,应该不会损失太多才是。 “不过,那招贤令上写的《九章算术》,莫不是北海康成公收集先贤典籍所创,竟是在他手上有真解,且墨工亦有,耕田、巧车之法亦有,铸造增强刀刃锋利之法亦有,造船增速十倍之法亦有,这定不是那刘繇之策,能写出这招贤令的,怕是其子刘奇。”陈宫面色略微凝重,对着眼前的帛纸,对那一位素未蒙面之人,已是心生几分忌惮。 “此子不除,主公基业难成也。此子他日,必成吾之大敌。”同一时间,许县,一名穿着儒袍,满脸胡须,打扮亦是放荡不羁的青年满脸凝重道。 “此子圣眷不若,且多有武勇文治,今已得江东四郡,怕是气候已成。”和青年相对而坐的,亦是一名戴着儒冠的文士。 “仲德以为如何?”上座的曹操眯着眼,目光看向开口文士。 程昱立即起身一拜,“吾有两策。” “计将安出?”曹操眼前一亮,随即问询道。 “其一,主公与我等商议,本欲在衮州颁布招贤令,却不想,别此子抢先,如今虽已落后,但吾等不若效仿其招贤令中所说,不过,我等却不能因小失大,得罪士族而拉拢寒门。” “寒门士子,乃天下广众,我看,那刘奇倒是看得通透。”对坐的那名青年突然笑着插嘴道。 曹操微微皱眉,看着手下两大谋士竟是起了内讧,想要出言开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秉持公正。 程昱面色如常,继续开口,“其二,此子狼子野心,于秣陵修筑皇宫,此乃何举?莫不是有僭位称帝之念,吾等可命书吏抄写其称帝野心之举,散播民间,与招贤令同时传入民间,只要士人生疑,必不会轻信之。” “善。”曹操大喜,“仲德不愧吾之子房。” 说到这里,曹操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青年,“奉孝,你可有良策?” “仲德既有两策,主公善用便是,吾知兵事,这政务之上,却是一塌糊涂。”郭嘉也不避讳,反之,你程昱政务再好,兵事上,自己能碾压你十几条街。 程昱倒也不恼,主动朝着郭嘉微微拱手一拜,“方才,是吾失言,奉孝出身寒门,去博学多才,兵事一道,便是淮阴侯当年,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两人再次和好。 曹孟德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能够看到两大谋臣和睦,对他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 寿春,得了玉玺之后便一直谋划着进行下一步的袁术,想着下一步该出兵攻打谁。 如今他手上有着一把利刃,那便是镇守在历阳的孙策。 当然,如今案前呈放着的一张帛纸,却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主公。”堂下此刻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朝着袁术微微拱手一拜,“刘繇新得江东四郡,吾等虽可进兵北上,继续开拓基业,但历阳之兵,不可妄动,若是正如这信中所言,配合江东连胜士气,怕是吾军难以抵挡。” “长史所言甚是。”袁术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弘,重重点头。 “主公,刘繇老儿的招贤令,我等在淮南亦可发出,且主公可命人拦江设防,不许北上士人南下,那江东发放这招贤令,却是蛊惑人心之举。” “主簿之意,正是吾所想矣。”袁术又看了一眼阎象,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一人之言,尚有疏漏,可他麾下两大谋臣之言加起来,怕是就天衣无缝了吧。 :。: 第六十四章 儒与名士 荆州,依山傍水而建的水镜山庄。 “尚长今日前来,可是为避那刘荆州?”司马徽持持黑子先行,目光落在棋盘上,神色悠然。 “非也。”庞德公白子紧随其后而落,两人这些年斗棋早已不知多少盘,胜负早已忘却,只是,这下棋的先几十手,却是早已了然于心。 “此行可为那江东招贤令之事?” “然也。” “公欲何往?” “自然是秣陵一行。” “为何?” “观周天星斗,江东龙气,看六项民生,江东富强。” 司马徽哑然失笑,伸手指了指庞德公,脸上满是饶有兴致的笑容,“怕还是心有不服吧。” “你我这般年纪,若是想追求功利,早已出仕,此行,却是为了一解心中所惑。” “此来,可是想邀我通往?” 庞德公微微摇头,“只是告你一声,若是你我同去,怕是荆州与扬州间隙,兵祸之期不远矣。” “此去可有归期?” “三两月必回。” 司马徽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东方,“吾观天象异变,东方恐有天子之气蒸腾,若是此去,江东文兴盛举,尚长乐不思荆,该当如何?” “吾庞氏一族,在劫难逃。” “你既已知晓,善。”司马徽放下一子,起身走回屋内。 庞德公起身,朝他微微拱手一辑,转身出门。 两日后,荆州襄阳刺史府。 刘表猛地将手中竹简砸在眼前的长案之上,“庞尚长安敢背弃?” 他几次三番亲自登门相邀此人出仕,却不想,他不曾答应,此番却是登船顺江南下,去了江东。 “立即遣人知会江夏黄祖,拦截江中船只,定要将那庞尚长绑回来。” “主公息怒。”堂中几人,面色思忖之际,一人已经是起身一辑。 “子柔有何见解?”刘表强行压抑住脸上的怒意,目光尽量柔和地看向蒯良。 “庞德公乃荆州名士,堪称南州士之首,今日顺江东进江东,不过只身一人,他家中老弱妇孺全在,想来,只是因那江东文兴,刘奇小儿大放厥词所致,吾观,不出一两月,他必定归来。” 刘表在堂中踱步来回,突然停下脚步,“也罢,那便听子柔之策,不过,那庞氏一族附近,得添些人手照看。” “喏。” “主公,扬州刺史刘繇,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刘正礼与吾素未深交,此番送信前来,却是为何?”刘表满脸疑惑之下,却已是大手一挥,“呈上来。” 不多时,一封书信装在帛纸做的信封里面被呈了上来。 “这纸……”刘表随意揉捏两下,面色微变,当他取出里面的帛纸之后,目光迅速落到内容上。 “景升吾兄,北地一别,已有十余载,弟繇挂念已久。” 刘表微微皱眉,感觉这人有些自来熟。 随后,他见刘繇字里行间中,对他多有恭维,随后,又以七月中旬刘奇大婚为由,相邀他前往扬州一行,此外,信中结尾落笔:吾已遣快船十艘,献上江东财物,还望兄长笑纳。 “久闻刘正礼此人乃汉室隽才,看来,世人诚不起欺吾矣。”刘表感叹莫名,“今刘繇得江东四郡,任会稽名士顾雍为豫章太守,命麾下大将蒋钦、周泰于鄱阳湖训练水军,内平会稽、吴郡、丹阳宗贼、山越,吾刚遣刘磐与黄汉升率军两万镇守攸县,却不想,他立即便派人登门送礼,这是何故?” “主公心里已然明了,刘繇已然有意结交吾荆州。”蒯良拱手一拜道。 刘表面色阴晴不定,“吾荆州与江东素无恩怨,那刘繇长子刘奇,英勇善战,麾下部将勇猛,便是昔日孙文台部将黄盖、孙贲等人亦是饮恨疆场,他刘繇,为何需要讨好吾荆州?” “主公莫要妄自菲薄,吾荆州之兵,强于南北诸侯,主公坐拥荆州九郡,百姓安居乐业,兵精粮足,自然无惧天下诸侯,反倒是他们,须得畏惧吾等。”蒯越和蒯良交换一个眼神,迈步上前道。 “主公,刘繇遣船十艘,满载帛纸和拓印书籍上千本,已在渡接。”这时,又有一人迈步入内,却是早年投靠刘表的伊籍。 “帛纸?”刘表举着手上太过白皙轻薄的纸张,“可是此物?” “此物,被刘奇命为汉纸矣,不过,那船中押送的书籍,却是让吾喜爱不已,还请主公倒是,赏赐籍些许。” “这是自然,不过,须得将这些书籍尽快呈上来。” “喏。” 眼见伊籍准备离去,刘表心中一动,“机伯且慢行,传讯之事,交由下吏即可,吾且问你,那刘繇派人传信,有以这等贵重之物相赠,意欲何为?” “无他,不过三者矣。”伊籍笑着举起三根手指。 “愿闻其详。”刘表抬手一辑,面色郑重。 伊籍走进堂中,笑着环视一眼堂中文武,“这其一嘛,便是江东新定,那刘繇上表天子,朝贡后却因功得了吴侯之位,加前将军,位列主公之上,他怕恼了主公,因此,遣人送信赠礼,以此赔罪。” 话音刚落,眼见堂中众人尽皆陷入沉思,伊籍很是满意,当即举起第二根手指,“其二,江东知吾荆州民强文盛,却是想用此物,蛊惑吾荆州士族之心矣。” 说着,他朝着刘表拱手一辑,“吾闻那刘奇亲手撰写招贤令,便是以此物与江东书院引诱南北士人前往,此乃连环计也。” “其三如何?”刘表已是信了大半,继续追问道。 “这其三嘛,却是吾之揣度,不足为信。” “先生但讲无妨。”刘表展颜一笑,示意无碍。 “那刘繇乃大汉宗室,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在外以宗室牧守一州者,主公、刘繇、刘璋尔,他刘繇渡江北来之际便恶了袁公路,与刘备、吕布等人素无交际,若不趁血脉亲近与主公交好,莫不是将自身陷入两面作战之势矣。” “此乃,纵横之术矣。” “善。”刘表重重点头,脸上笑容正盛,“机伯此言,甚合吾意,那帛纸拓印书籍,便赐予机伯百本。” “多谢主公。”伊籍连忙应承下来,速度贼快,唯恐刘表反悔。 第六十五章 刘表:此乃文兴重器矣 半日之后,几辆大车已是运着沉甸甸的汉纸拓印的书籍抵达刺史府。 “主公,江东赠礼已至堂外。”一名小吏入内禀报道。 “即刻呈上来。”刘表大手一挥,立即有十几名披甲军士将堂外的书籍用麻袋装着,扛入堂内。 书籍刚一落地,刘表便上前察看,伸手随意从书堆中取了一本,“这表壳与那信封一般无二,僵硬无比,反倒是这文中夹杂的纸张,柔软、轻薄。” 刘表环视一眼四周,眼见一众文臣早已激动不已,笑了笑,“此物甚众,尔等也一同上前一观吧。” “主公,此乃《七略》。”一旁,一名戴着儒冠的中年男子满脸激动的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册,脸上激动之色越来越浓。 “不仅《七略》,便是《东京赋》、《西京赋》、《子虚赋》、《上林赋》亦有。”蒯越亦是一直翻看着手上的这本书册,“字迹清晰,笔墨仿若新默,好一个汉纸,好一个拓印。” “有此汉纸和拓印之法,江东四郡,当为天下文兴之地也。”蒯良重重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春秋,满脸凝重。 “此物,当为文兴重器矣。”刘表满脸潮红,只觉一股热流涌向他的脑海,头皮一阵发麻。 来回在堂中走动几步,他拿着手中一卷书册落座案后,“岂料江东竟有如此奇物。” “那刘正礼不是邀我前往江东嘛,此行,这汉纸与拓印之法,定要他交与吾荆州。” “主公不可。”一时间,堂下群臣纷纷急呼。 刘表微微摆手示意,“吾并非要亲自前往江东,公悌,你为吾府中东曹掾,此番,你便与文聘将军乘船东进,替吾拜会吾那正礼贤弟吧。” “喏。” 言罢,刘表一抬头,便迎上堂中一众文臣炙热无比的目光,他们的目光是不是停留在堂中这一堆书籍上,脸上的不舍和期待,刘表哪里看不出来。 他轻叹一声,“这些书册,府内留下五百册,其余,全部赠予诸君吧。” “多谢主公。”一时间,堂中众人纷纷起身拜道。 刘表面上努力挤出几分苦笑,心里却如同被割了一刀,心疼难耐。 同一时间,江东秣陵刺史府。 刘奇、蔡琰围坐石桌前。 “女兄以为,吾以此书百卷,聘请荆州名士为师,可有人愿否?” 蔡琰轻笑,“世有存粮万石者为乡里豪富,存书百卷者,为士族,此物轻便,易于携带,且字迹清晰,若是妥善保管,不易损毁,乃传家之宝,百卷相聘,世间名士,孰人不愿?” “吾欲昭告天下,凡愿将毕生所学,著书立说者,可来江东,吾请儒士百人,江东书院讲师票决,若能通过,即可拓印万卷,传遍天下。” 蔡琰眼前一亮,随即娇笑,“此举,怕是那远在北海的康成公,亦会心动。” 著书立说,毕生所学经典传留后世,让自己成为一家之长,流芳百世,几乎是历朝历代所有文人儒士一生所愿。刘奇这一诏令一旦昭告天下,蔡琰很难想象,会有多少文人儒士北来。 “还有十余日,便是世弟婚期,今已有北来士族、荆州士人渡江而来,汇聚江东,世弟莫非,是想让他们观你大婚否?” “江东欲文兴之举,当引天下瞩目,此间吾大婚,必有刘表、袁术、吕布、刘备、曹操、天子等臣属前来相贺,正是大好时机也。”眼白,刘奇伸手握住了白玉柔夷。 “世弟……”蔡琰面色一慌,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四周,眼见并无旁人,立即放低了声音,“世弟不可,你与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界已有闲谈,今同在府中,岂可如此……若是让女子知晓,岂不是……” “无妨。”刘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吾终归会迎娶女兄的。” 蔡琰小脸一红,立即将手抽离了刘奇的手掌,起身朝着屋内小跑。 “女兄,你不是问吾,那日学了这么久的谱曲,可有长进么?” 刘奇随手取出一支竹笛拿在嘴边,他前世里,乐器啥也不会,中学时候的竖笛倒是能记住几个音。 他横拿着竹笛,吐气之际,笛声悠长。 台阶上,蔡琰脚步一顿,背对着刘奇,满脸复杂,双耳却仔细聆听着此刻的笛音。 她闭上眼,笛音清脆,忽而婉转空灵,忽而飘渺,如朱雀在她耳边清鸣,但她,渐渐地,竟是听懂了这一曲。 《凤求凰》,是记叙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事迹的《凤求凰》。 一曲作罢,蔡琰的双眼已经红透,她自河南归长安,心中凄苦有谁知,满心惆怅有何晓? 刘奇是她的知己,亦是最能懂她之人。 “司马相如有绿绮,女兄有焦尾,不知女兄可愿与吾同奏一曲。”眼见着蔡琰已经是颔首低泣,刘奇笑道。 蔡琰抿嘴转身,目光撕嗔似息,刚哭过的脸蛋微红,模样更是娇艳欲滴。 刘奇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上前伸手顺着她的小腹绕到她的胸前,伸手将其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语,吹着热气,嘴里念念有词。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吾与昭姬,今生今世,亦不可分离。” 说完,刘奇身子放低,一手绕到蔡琰腿弯,拦腰将其抱起,用她一双小脚破门而入。 径直将蔡琰抱着,他用双脚关上房门,迈步朝着那挂着帷帐的大床走去。 “不,不可。”蔡琰一时情迷,但也意识到,接下来,眼前这个家伙想做什么坏事儿。 “唔。”下一息,她杏目瞪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樱红小嘴被叼着,嘴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时,已经被放倒在榻上。 数息,刘奇饶过,满脸柔情地看着她,“吾若为司马相如,琰儿可愿做吾卓文君否?” 蔡琰心脏加速,一层红晕早已是从脖颈往上布满脸颊。 “吾愿。”她几乎将头低到了自己早有规模的胸前,轻声低喃道。 第六十六章 雨打琵琶潇湘夜 五指轻解,这时的衣裳,大多用一根绳拴着,女儿家亦是。 此刻落在刘奇掌中的唤作衿,刘奇手臂上下游走,蔡琰呼吸越来越重,她双目已经迷失,眼里只有自己的情郎。 “现在,还是白日。”她在绫罗大半散开之后,面色羞红地想要挣脱刘奇。 “你我情浓时,何顾白日黑夜。” 刘奇随手解下自己的衣裳,身上的伤痕和强健的肌肉,让蔡琰看得一阵心惊。 她伸手抚摸着刘奇胸口处一道足有一寸长的伤口,看着那狰狞的疤痕,心中一阵酸楚,“还疼吗?” “早就结疤了。”刘奇将她的手拉着,带着蔡琰缓缓朝着榻上倒去。 帷帐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足以容纳几人并肩而躺的大床,开始微微摇动。 窗外,一滴一滴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滴落在院子里,南边的雨,总是眼见着就湿了整个大地。 屋外的一株芭蕉已经瓜果,待到秋黄,就会熟透。 它熟透不似水蜜桃,但刨掉外衫之后,里面却是一片细嫩。 雨中带着雾气,小院里的景致很快便变得有些朦胧。 雨声滴落在地面,沙沙作响。 落在林间,如泣如诉。 落在屋顶,从屋檐上滴落下来,这一下,让院子里积水的深潭一下便多了无数涟漪。 朝外迅速扩散的水面涟漪,波荡,震荡。 远在护城河外堵住的缺口,再往北,便是江面,这里有一条河被称为淮水。 此刻,河边的造船坊外已经暂时停工。构筑河堤的巨石,被打磨得整整齐齐的,堆放在雨里,任凭泥泞四溅,无人去理会。 工匠们大多都撤进了屋子里,若是靠近一些,还能听到呜咽的声响。 从方山上运下来的木料,全都对方在这附近的屋舍内,木匠们,需要日夜颠倒地做工,不过好在,黄昏时分,他们这一批,便可以与人交接,明日再来了。 而且,此地不仅有管饱的馒头,若是做得好,还能领到一些赏钱,秣陵城内的工匠,几乎这几个月来,都没有闲着,全部都被征用了。 此刻,打造好的独木小舟,就安放在河边,用一根绳子系在岸边木桩上,任凭雨水冲刷,河面上涨,也不过在河面起伏颠簸,却不会挣断绳子离去。 “哗啦”再往北,便可以看到如今的江面,因为大雨滂沱,水浪翻滚,一次次冲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礁石一开始,还立于岸边,经久不倒,但很快,水势上涨,从上游冲来的浪潮,一瞬间便将其淹没。 “咕噜咕噜”,若是它能够说话的话,它此刻已经是无法呼吸。 大雨滂沱,窗外唯有逐渐到来的夜景相伴,蔡琰只觉得自己弹了一曲琵琶,忘却了焦尾,这一曲,有些乏,但身上这健壮的人儿,却不知疲倦。 “啪啪”她拍了拍身上的人儿,“可以了,别伤了身子。” “今晚,吾留宿这里,可以吗?”刘奇将她搂进了怀里,一脸怜惜道。 蔡琰没有回应,她直勾勾地侧卧着,看着窗外的雨景,“这雨应当会一直下的吧。” 刺史府,即便是下雨也会有下人持伞走动,但是,却无人会来惊扰她的小院,她心思稍安,应该,不会被其他人察觉才是。 “那么,不等天明,你可得早些……”蔡琰回身看向身边这人儿时,才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平缓。 他俊朗的侧脸,勾勒有致的棱线,还有那恬睡之时,如同孩童一般,嘴角勾勒出来的笑容,让她看得有些痴了。 她苦笑一声,自己,来了南边,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爹爹,倘若你还在世,今日一同在这雨后来江东,一观这文兴之景,该有多好?”她心思怅然,不多时,也觉得有些乏了,眼皮一搭,也就沉沉地睡了去。 —— “慢些,当心,女子的物件,可都莫要摔坏了。” “此去不过是搬出府外住上一些日子,赶明儿就得回来,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吗?” “你这老妪,休得多嘴,女子与武乡侯的大婚,岂是你我可以嚼舌的?” 一入七月上旬尾上,府内都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正巧是步氏母女出府之日。 刺史刘繇尚且在府堂处理要务,刘奇则是一大早就不知了去向,只是,董袭带着亲卫们,留在了这一座小院外面,时刻嘘寒问暖,搭把手,帮着牵来几辆大车,将步氏母女,送进了城内步鸷的家宅。 晌午时分,刘奇穿着便装,乘车带着蔡琰回府,在街道上行走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即马车缓缓停下。 “前面何故喧哗?”蔡琰一脸疲乏地问道。 “无妨,吾去察之。”刘奇轻轻拍了拍她的柔夷,掀开帘子一角,朝外察看。 却见那街道正中,迈步行来一人。 他将土白、粉涂于脸上,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布衣,胸前敞开,一脸豪放地打量着四周,手里拎着一只酒壶,时不时放到嘴边饮上一口。 “汝乃何人,竟敢冲撞吾家车马?”护持在马车前的军士穿着短衫上前,伸手便要将其拉起身来,却不想,那人脚下一滑,竟是直接倒进军士怀里,将其带动着,两人几乎同时倒地不起。 “哎哟”,军士惨叫一声,立即回眸看向身后同僚,“尔等看着作甚,还不速速上前帮忙,若是晚了少——主君回府的时辰,该当何罪?” 几人立即应声上前,当他们四手八脚地将地上这人抬起之时,却听他朝天大呼:“前朝始皇南巡,尚绝此地龙气,高祖建国,亦不复修,为何今日这秣陵,就能修建宫殿,究竟是天子行宫,还是他人野心勃勃,哈哈……好酒。” 用手架着他的几人面色大变,猛地松手,竟是直接将架着的疯汉摔在地上,嘴边放着酒壶的他身子一颤,手里的酒壶也顺势滚落地上,酒嘴对准地面,里面盛着的酒液洒落一地。 “欲乱天下者,张角也。” “欲夺鼎者,董卓也。” “欲王者,呵……”他笑着看了一眼马车的帘幕,正好和掀开帘子走出的一道身影四目相对。 两人一上一下,一人面色铁青,一人面上带着狂放不羁,四目相对,竟是一眼,便各自看透了对方几分心思。 第六十七章 徐福三问 “哪里来的疯汉,尔等还不速速将其拿下。”人群喧哗声中,一员武将策马敢来,落地便朝着刘奇恭敬一拜:“见过少将军。” 四周围观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显然,不少人也认出了这位率军平叛,颁布江东六项的武乡侯。 “原来车里的是武乡侯。”他披散的头发下,露出一双睿智的目光。 “既知此乃侯爷当面,为何不拜?”围着他的大批军士之中,一名什长上前喝斥道。 疯汉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这些军士,正待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斥,“岂能对先生如此无礼。” 当他转身之际,刘奇已经是迈步上前,朝他长辑一礼。 “适才惊扰先生,还望先生莫怪。”说着,刘奇上前将其扶起身来。 “吾不过一巷市粗鄙之人,不敢劳动少将军大驾。” “吾观先生谈吐不凡,胸有沟壑,敢为先生大名?” “吾,徐福也。” “徐福?”刘奇双眼微微一动,随即问道:“敢问先生哪里人士?” “从荆襄之地而来。” 刘奇微微一笑,“先生在此拦吾,可有何教之?” “世人皆知将军文武全才,奇淫技巧,诗词歌赋,一一精通,吾来,不过三问尔。” 疯汉环顾一眼四周,眼见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将军莫非想请某在此间发问?” “岂敢。”刘奇微微拱手,抬头看了一眼策马前来的武将,“将你的战马让与先生乘骑。” “喏。”小将立即牵马上前,虽然一脸疑惑,不知自己少将军为何如此看重此人,但主上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 疯汉乘骑在前,刘奇乘坐马车在后,街道两侧的人群中,时不时发出一声喝彩。 “少将军。” “武乡侯。” 疯汉看着刘奇在马车中和众人招手,将他脸上和颜悦色一一收入眼中,不时微微点头。 太守府旁的宅院,如今是刘奇和蔡琰在府外私会的院子。 蔡琰下车之后,便去了内室,两人围坐在院子里,四周都有兵将把守,倒是宁静异常。 “先生请。” “此乃茶陵苦茶矣?”徐福看到新制的青釉茶杯,一个茶托,一个酒盏一般的盖碗,他看着刘奇端起茶杯,随意取了上面的盖子,沿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边缘,将漂浮在上面的清脆茶叶朝内抚了抚,小口轻啄,入口之后,见他满脸畅快,竟是长出一口气。 “此乃茗茶之道。” 徐福面色惊异,亦是端起眼前的茶杯,学着刘奇的姿态,浅尝即止。 “此茶味同茶陵,入口回味之际,却更添几分甘甜,且此物倒不似新茶。” “此乃炒茶之道矣。”言罢,刘奇挥手示意,立即便有仆从上前,将油纸包裹的木盒中盛放的茶叶展示给徐福观赏。 “善。”徐福眼前一亮,微微摆手,身边仆从便将盒子盖上,端着远去。 “江东此茶不多,前几日采摘新茶,吾命膳夫炒了十余斤,大多被江东文武得去,今日,若是先生喜此物,便赠予先生一斤罢。” “多谢少将军。”徐福笑着一拜。 两人再饮一小口,各自将茶盏放下,徐福脸上挤出几分笑容,胸口的领子早已拉上,只是,脸上的粉末还在,看起来,仍是有些怪异。 “敢问将军,那江东六项之中,有一物唤作馒头,号称能壮军中之士,能让北地百姓免于饥饿,却为何,朝令夕改,制作之法,存留府中。” “时候未到矣。” “如何才是良时?” “吾军饮马黄河之日。” 徐福面色一阵变化,最终恢复平静,缓缓举起一根手指,“其二,这建立石头城,恢复金陵邑,于秣陵城中兴建东都别宫,意欲何为?” “天子东归洛阳,吾父刘繇,乃汉室宗亲,天子亲封扬州刺史,自当相迎。” “若是不至,又当如何?” “为何不至?” 徐福笑了笑,“王天者,四百年来,刘氏矣,同姓夺鼎,大汉亦是中兴,然那龙椅之上,却……” 刘奇面色一沉,“先生倒是胆魄十足,吾皇族之事,亦敢妄言。” 徐福大笑着站起身来,“是非妄语,还请少将军自行辨识,今江东四郡已定,纵观天下,唯有江东今后十余年间,不受战祸殃及,且江东兵精粮足,连战连捷,士气正盛,今北地诸侯混战,不知少将军,可有宏图大志?” 刘奇一只手指敲打着桌面,“若欲王于天下,中兴汉室,不知如何?” 徐福浑身一颤,“倘若将军欲为,吾可助之。” 刘奇眼前一亮,他麾下缺乏顶级谋士多时,以至于在和周瑜对阵之际,险些兵败,眼前这人,虽然比起刘奇记忆中出现得早了不少,但他之前所言,从荆襄之地而来,只怕,已经是从那荆襄之地,学了策论归来。 “奇愿闻其详。” “无他,坐拥长江天险,以观天下矣。”徐福一脸信心十足,一手抚须,脸上布满了笑容,他在来时的途中,便已经想到了日后江东崛起的几步。 “计将安出?”刘奇起身长辑一礼。 徐福搀扶着刘奇落座,紧盯着他的双眼,“其一,内定山越,大造战船,训练水军,虎视荆襄淮南等地。” “少将军坐拥长江天险,然江夏水军雄贯长江,长沙、桂阳亦有雄兵驻守,江北历阳,孙策所部驻扎,厉兵秣马,两者皆不可图也。” 刘奇双眉微皱,“那该如何是好?” “少将军心中早有定计,如今颁布江东六项,便是为了稳定江东财政,屯田之法养兵屯粮,兴修水利,大造战船,再派麾下悍将共讨山越,数载之内,山越平定,江东水师崛起,到时,荆襄、淮南之地,必有战机到来。” “再者,吕布此人,反复无常,率军袭击兖州,险些毁了曹孟德之基业,如今曹操得青州兵,驱逐吕布,平定衮州之乱,倘若非是关内李傕未平,宛城张绣尚在,只怕他早已是率军攻伐徐州。” “不过数年,曹孟德必兴兵徐州。” “如此,便是我江东之兵,可趁之机也。” 第六十八章 在下颍川徐元直 “先生之意,正合我心。”刘奇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从三言两语,和途径江东诸县的见闻,便分析得头头是道,此人当是那位与诸葛交好的徐福。 “进兵之策,吾献于少将军舍下三策。” “愿闻其详。” 徐福笑着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干涸的茶水,刘奇示意,当身旁的仆从即将迈步上前之际,刘奇却是伸手接过茶壶,亲自为徐福满上一杯。 “能让名满天下的武乡侯为吾斟茶,倒也不枉此行了。” “能得先生之助,实乃刘奇之幸,江东之幸,此等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徐福心中满意,再饮了一口,嘴唇干涩状稍缓,只见他一指沾了茶水,几笔之下,便将江东四郡和长江上游、对岸的几大势力标注在石桌上。 “荆州刘表,孤身北来,信重荆州士族,却待寒门薄也,得南阳郡半,襄阳、江陵等地,其余诸郡,皆在世家大族之手,江夏黄祖,亦是听调不听宣。” “然刘表乃汉室宗亲,早年蒯异度献策,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各郡,可传缴而定。” “今荆南虽不在刘表之手,然吾军新得江东四郡,根基尚且不稳,刘表故为汉室宗亲,少将军既已派人维系血脉亲情,自当与其和睦相处,静观事变。” 刘奇微微点头,“此可为与荆州相交之法。” “其二,淮南袁公路,雄踞数郡,麾下兵马十余万,气势正雄,跨江而守,那孙策继承乃父之勇,又得庐江周氏美郎相佐,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麾下悍将精兵不乏,战力不弱,想来,少将军已有领教。” 刘奇默默点头,的确,之前和孙策一战,也算是让他手上刚刚积蓄的一些兵将伤筋动骨了。 “袁公路此人,好大喜功,其先败刘备,得广陵,北上却为曹操所阻,今吕布谋夺徐州,他定然会出兵徐州,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少将军可伺机而动。” “先生可是忘了那镇守小沛的刘玄德乎?” 徐福微微一笑,脸上早已了然,“那刘玄德,借着中山郡王之后的名号,入主徐州,得了陶谦兵马部署,却难以服众,麾下兵马三万有余,却先败于袁术,后为吕布夺得徐州,如今退守小沛,兵马不过万余,若非吕布心念旧情,怕是早已居无定所。” “先生莫要小觑此人,吾江东之兵,两三载内,镇守江东各地兵马需众,怕是若遇战事,亦很难拿出三五万精锐。” 徐福淡淡摇头,“兵不在多,兵精足矣,吾闻少将军在水军战船设计上有所远见,又亲自改进了军中训练之法,可否日后让某一观。” “这是自然。” “善。” 徐福笑了笑,“吾这第一步,便是趁江北乱局,趁势北上,夺庐江、九江二郡,再图谋广陵郡,屯兵淮河之险,雄视徐州。” “若有良机,可趁势北上,一举夺此中原富硕之地。” “再者,便是少将军须得遣一员大将镇守豫章,待荆南有所意动之际,可取荆南四郡,当然,在此之前,少将军可有信心,凭借水军,击败江夏黄祖。” “自然。”刘奇满脸信心,只要工匠坊能够打造出大批新式战船,以蒋钦、周泰麾下水贼旧部为根基,收复鄱阳水贼,训练万余水军,便可纵横大江南北,料他冢中枯骨黄祖,也无可奈何。 “如此,荆南可定,那刘表文弱,必不敢试少将军兵锋,到时,吾军可遣一能说会道之人,前往襄阳,劝双方罢兵,许以重利,也在所不惜。” “这又是为何?”刘奇满脸疑惑,打赢了还要倒赔款?这是什么道理,赵氏天下的窝囊外交? “荆南与会稽、豫章,有小道直通岭南,那岭南虽地处偏远,亦有百万之民,士燮一族,虽霸占交州已久,却不是吾军之敌,主公可遣一上将率军南下,直取交州七郡,将其纳入汉土,如此,得数州之地,坐拥数百万之民,北上,可图中原久战之地,西进,可吞无能之主刘璋,可坐观刘表老朽之后,趁势一统荆州,如此,大事可成矣。” 刘奇在徐福停下话语之后,陷入了沉默。 约莫数十息过去,他突然叹了口气,“一统天南,须得多久之功?” “少则五六载,多则九十载。”徐福笑道。 “吾欲拜先生为吾帐下军师将军,统领府内一众文武,不知先生可愿?” 徐福微微摇头,“吾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岂敢位居众人之上?” “听闻少将军南下之际,于会稽得士族豪富景从,去时兵马不过千,归来却新建一营。” “然也。” “吾愿率此军南下,先取丹阳宗帅、山越,再图豫章,若要得荆南,少将军须得先定豫章,欲得天下,须得先灭山越,反之,戍守山越可牵制江东兵卒数万,莫言北上,便是图谋荆南,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便全仰仗先生了。”刘奇起身朝他郑重一拜道。 “吾,拜见主公。”徐福起身,搀扶起刘奇,几步走到他面前,郑重地将头发盘上,用一根从袖子里取出的木簪将头发梳拢,就地俯身朝着刘奇下跪。 刘奇心中激动,当即上前将其扶起,“吾得先生,如虎添翼矣。” 徐福顺势起身,却再次朝刘奇一拜,“主公,吾非徐福,却是之前为得主公诚心相交,以旧名相示,还请主公恕罪。” “先生亦是为吾江东大计,何来罪过。”刘奇早已心知肚明,但现在却不能直接拆穿他。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徐福脸上重新挤出几分笑容,“在下颍川徐元直矣。” “果真是徐庶。”刘奇大喜,当即与他把臂同行,同乘马车前往城外大营。 —— 同一时间,南阳郡,叶县。 一处宅院之内,一名手拿汉纸拓印书籍的儒雅青年看着天黑之后,群星璀璨的天穹,满脸怅然若失。 “将星东去,二龙并起,长安黯淡而江东气明,元直啊,却不想,以你平日的沉稳的性子,竟是率先按捺不住,动身投奔的一人。” “今后,你我可有再见之日?”青年转身看向一旁熬制的陶罐,暗暗叹气,用湿巾将其放到陶托之上,方才将其端进屋内。 “叔父,该用药了。” “放在此处吧。”屋内传来一阵轻咳,回答之人,却是一名中年文士。 “仲景,有劳了。”屋内,诸葛玄坐起身来,看着亲自为自己喂药的好友,脸上涌现几分红润。 第六十九章 四方招贤馆 “元直,还有数日,便是吾大婚,汝当真不留此处?” “主公,吾知汝欲以“讨伐山越,不在乎此些许数日”劝诫与吾,然山越未定,吾却寝食难安。” “这又是为何?” “主公大婚在即,镇守江东四郡文臣武将俱将回返秣陵恭贺,此乃山越宗贼可趁之机也,吾若率军,前往丹阳临山诸县,或可斩获奇功。” “先生之策,反其道而行之,实为上策,只可惜……” “主公,这杯喜酒,待吾建功归来,再饮不迟。” “善。” 刘奇当即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亲卫:“命董袭、陈横二将,任元直先生副将,率吾虎贲营南下缴贼,另,传讯宛陵城外子义将军,率骑军出动,趁此良机,尽量重创山越之贼。” “喏。”亲卫迅速翻身上马远去。 快到黄昏,刘奇在营门外带着一众亲卫看着大军徐徐远去,这一营兵马去后,整个秣陵,只剩下樊能、笮融所率的两营老卒,不过三千余众兵马戍守。 不过刘奇在兴建石头城之时,亦收编附近流民,又招募精壮万人,由主薄全柔、门下督贺齐、建义将军于麋三人负责训练,训练之法,正是他新编整训之法。 回城,不知何时,城内来往的文人雅士多了不少,临近婚期,来自各地诸侯的使臣也已经抵达了城内驿馆。 “少将军,四方招贤馆,已有来自荆州、淮南、徐州各地士人汇聚,此刻下榻之处已满,城中客栈、驿站大多已满,尚有大多士人留于四方招贤馆屋外等候,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史高孔文何在?” “今日山中开渠引水,已入方山视察。” “府内功曹袁正甫何在?” “刚已接到传讯,已乘车赶往四方招贤馆。” “善,立即驾车,吾亦往之。” “喏。” 很快,马踏长街,便来到了长街豪富士族所居的四方招贤馆附近。 看着四周密集的士人,刘奇一一看到了站在府门前,戴着儒冠,穿着官服的袁忠。 “袁功曹,少将军设此四方招贤馆,为何不亲自前来接待我等,那广告天下的招贤令中所言,吾等士族与寒门,同等待遇,此言可实?” “袁功曹,吾等不远跋山涉水而来,莫非,你就将我等如此拒之门外,此地乃是秣陵城中主街,若是我等在此地久候,怕是城中引起骚乱,会给汝这府中小吏带来不便。” “你……”袁忠气得面色铁青,可这话,却还算是说得轻的。 “袁忠,你为四世三公,汝南袁氏之后,为何自甘堕落,投身江东刘繇老儿之子府内。” “那刘奇不过安东将军,献媚邀宠而得乡侯,亦敢私自开府,莫非是有心谋逆,犯上作乱?” 袁忠气得面色青一阵紫一阵,不等他开口,便再有人引经据典,朝他痛骂一顿。 马车内,刘奇放下帘幕,“传令城中守军,将之前肆意造谣之辈立即抓捕入狱,命治狱之吏,严加拷问。” “喏。” 言罢,刘奇腰间挎着长剑,猛地掀开帘子,踩着长凳下车,四周随行的亲卫立即上前挤开人群。 “安东将军到。”随着一声长号,四周驻足观望的行人纷纷朝此地看来,围在四方招贤馆门外的诸多士人也纷纷回眸,朝着两侧退开,朝着居中这名龙行虎步的少年看来。 “你便是那小儿刘奇?”一名中年儒士率先迈步出列,指着刘奇的鼻尖喝问,“便是你,号称造汉纸,拓印编辑书册,可为天下饱学之士著书立说?” “是吾所言不假。”刘奇站到袁忠身侧,面对袁忠歉意的一拜,微微颔首示意,便迎上在场数百士族,街上拥挤的上千百姓的面,朗声应道。 “吾且问你,那下令兴建书院,宣称让士族与寒门同窗而读之人,可是你?” “这位先生,发问之前,应当先禀明姓名。”刘奇朝他微微拱手,脸上带着笑容道。 这人微微一愣,随即抬手一辑,“吾乃平原祢衡祢正平是也。” “先生有何教之。”刘奇内心泛苦,此番乃是一名有名的嘴上不把门的家伙,曾经击鼓骂曹,后被曹操送往荆州,又得罪了刘表,后又被送到黄祖麾下,因得罪其主簿,在黄祖下令杀他之际,立即便动手,即便黄祖之子黄射,亦救之不及。 不过,此刻他出现在此地,倒是让刘奇有些心惊。 “无他,计场中诸位友人之见,唯三点矣。” “愿听先生到来。”刘奇举止投足间,皆是礼足,一时间,场中数百士人都为之噤声,将目光看向为首的祢衡,静待着他的下文。 “其一,汉纸乃是文兴重器,将军乃大汉宗室,理当知晓,此物既利于传道授业,为何不将其拓印之法与造纸之术,公告天下?如此藏私,怕是图谋不轨,料想刘扬州为官一人清明,不会做此寻私之事。” 一开始就用老爹刘繇的名声来压制刘奇,此人的毒舌之名,光是这三言两语之中,刘奇便可以见一斑。 “其二,吾在北地听闻江东六项,将军是为江东民生计,为保境安民,实乃大功一件,利于千秋,然为何那壮士之法,馒头,先示众而后藏匿,莫非,此号称能饱北地百姓之物,不配与吾等享用?” 第二个发问,更是咄咄逼人,刘奇尚在沉默隐忍,他身后的袁忠已经踏前一步,怒斥祢衡,“竖子不过北地一匹夫,又在何地拜得名师,何处学了经典,竟是以谣传之论,便敢聚众于此,占市质问吾主,你该当何罪?” 袁忠一开口,刘奇心知要遭,这祢衡虽是毒舌,却是一时名士,亦善辩,否则,那曹孟德也不会留下他一条小命。 果然,话音刚落,祢衡便仰天大笑。 “吾在荆州避难求学,所交之人,并无身份显贵,家庭显赫之辈,却俱读《诗》、《书》、《礼》、《易》、《春秋》,吾以先贤为师,为年长者为师,吾此来,亦为天下士人,亦为北地百姓,不知,袁功曹有何教我?” 袁忠面色一白,藏于袖子中的十指早已是捏得紧绷,可是,他哪里敢当着这么多士子率先发难,要知道,这些家伙之中,也有不少人携有仆从,佩戴刀剑。 而且,他不能让此地生乱,若是搅了自家主公部署,会犯下大罪。 也就在他思忖该如何回答之际,一只大手,安放在他的肩上,他回眸一看,正迎上刘奇那淡定自若的眼神。 他心中一定,朝着刘奇躬身一拜:“愚下才疏学浅,却让主公蒙羞了。” “无妨,士人见教,不论长幼、不论尊卑,今日,本侯亦想与诸位辩之。”言罢,刘奇命人送上长案自己坐于案后,背靠府门,内外皆有士人围着,他神态淡定自若,目光落向祢衡,“若是先生不再继续发问,便到吾回应之时。” :。: 第七十章 太仆韩融 “那吾便先听你解释。”别看祢衡一张毒舌,但仍旧有儒士的风度,甩袖落座到石阶上,就这么静候着刘奇的答复。 “其一”,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刘奇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红光满面,一脸自信盎然。 “敢问诸君,今大汉纸价若何?” 话音刚落,在场士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便有一人拱手一辑,“百文难求,两百文难取,三百文方能得一篇书写之地。”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吾督造此汉纸,造价低于蔡伦纸十倍,然,三十文一张,是否能流传于南北乎?” “士族、豪富或可买之用之,却无法流通于巷市之间。” “竹简、绵帛,仍是吾等书写身首用之物,吾已定价三十五文,运通南北,街道巷市皆可购之,拓印书册,均价不等,却也运往南北,可供天下士人购之。” “以汉纸、拓印之法,赚取我等儒士钱财,安东将军此举,怕是会让天下士人所不耻。”场中再次响起一声嗤笑,却是一名来自淮南的儒士。 “不知这位高贤尊姓大名?” “吾乃寿春胡通达。”文人抬起头来,面白而神色淡定,他已有三十出头,在淮南之地颇有名望,却并未出仕。 “本侯欲将此物制作之法赠予先生,不知先生以为如何?”刘奇笑道。 一时间,全场哗然,放眼天下,如今谁人不知这汉纸、拓印之法何其珍贵,刘奇竟是直接想要将其赠予一名士人。 不少人捶足顿胸,叹惋不已,倘若方才是他们开口喝斥,怕是这一甜头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某不敢受之。” “为何?”刘奇微微惊讶,忍不住问道。 胡敏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吾家中贫寒,却是取不出那么多的钱财将此物制出,提供天下士子。” “那为何不献给官府?”刘奇又道。 在场不少士子也纷纷点头,的确,自己得了此物,若是自家财力不足以自产经销,便只能献给当地诸侯,以得赏赐。 胡敏满脸复杂,“天子尚在长安,吾家中尚有老弱,不能远行,此物贵重,不能托付他人,而淮南之地,袁术此人,无需多提。” 刘奇饶有兴致地看着此刻表现得不卑不亢的胡敏,“先生可知,你在此地畅所欲言,怕是不等先生回返寿春,家中老弱妇孺,便会为那袁公路所困。” “吾来江东之时,已将家中老弱妇孺带上,驾舟避开渡口,径直南下,如今安置在城外。” 一时间,在场又有人小声交谈。 “吾来江东,在阶下等候半日,只问将军,此物,何不推广天下,让世族寒门皆可用之。” 刘奇笑了笑,面对此刻胡敏那真挚的目光,不闪不避,缓缓举起三根手指,“其一,正如先生所言,此物,官府、世族可造之,但不过与吾江东如今一般,开设工坊,造以商用,贩卖于巷市之间,如此,吾江东经营汉纸,与各地诸侯经营,有何不同?” “其二,此物造价三十文,无法为寒门所纳,吾欲遣工匠改造,当此物作价降至二十文、十五文之际,再用于天下万民。” “其三,吾欲在江东之地,兴建书院之事,便是为在各地郡县,开设藏书馆,无论世族、寒门,无论是饱读诗书之士,还是目不识丁之民,皆可凭案牍身份,登记后,进馆内浏览,若想借书,一册一次,不过一文尔,尔等即可带回家中,进行抄录。” “若是当真如此,江东之民,皆可学孔孟之道矣,然,将军颁布此政,莫不怕,今后拓印新册,无法流通于巷市之中?”胡敏脸上仍是不解,如果所有人都来用一文钱借书抄录,那价值几百文,乃至一金的书籍,又有何人会买?那些渡江北来的大儒著书立说,拓印而出的书册,该如何销遍天下呢? “吾江东治下,唯有吴、丹阳、会稽、豫章四郡,藏书馆,暂时知会兴建于此此郡。”刘奇笑着答道。 “便是天子近前,安东将军也不欲献上此物吗?”围着长街的人群突然散开,一群穿着儒士长衫,戴着官帽的士人行至近前。 为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躬身朝着刘奇一辑,“吾乃韩融,自长安而来。” 刘奇面色一惊,当即几步走下台阶,主动朝着老人长辑一礼,“竟不知太仆至此,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吾等见过太仆。”四周不少有名的儒士也已是认出老者身份,纷纷下拜见礼。 “老朽已年近七十,不惜舟车劳顿前来,便是为见此汉纸,不知武乡侯,可为陛下备下朝贡之物?”韩融满脸威严地审视着刘奇说道。 刘奇起身,面带微笑,指着西北边上,“石头城旁,淮水入江口,吾已在那里备下一船拓印书册,约有三千册,还请太仆北归之日,待刘奇献给陛下。” 韩融面色稍缓,但仍然没有露出笑容,只听他朗声再道:“吾闻武乡侯已在秣陵为陛下修建江东行宫,不知意欲何为?” “奇闻陛下意欲东归洛阳,然洛阳已被董贼烧毁,天子,乃吾汉室之本,岂可无宫殿朝政,刘奇斗胆,便在江东为天子修筑此宫殿。” 一时间,场中又有不少士人非议。 更有不少秣陵城内的百姓也忍不住皱眉,在他们看来,少将军这是疯了吗?让天子驾临江东之地,那今后,这江东治下,是听从刺史刘繇的,还是听从天子刘协? 韩融面色再缓,“汝知心意,待吾北归之日,必定回禀陛下,只是,那壮面之法,可否再交予老夫?” “早已为太仆备下。”刘奇笑着答道。 “善。”韩融面色大喜,“武乡侯不愧汉室隽才,大汉中兴,日后,全耐将军之功。” “刘奇不敢居功,必恪尽职守,保土安民,为吾汉室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韩融回眸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前方的祢衡,“兴才这士子发问,我想,老夫也为尔解惑了吧。” 祢衡连连称是,他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岂敢和官居太仆的老儒韩融作对。 第七十一章 各方来使 ,精彩小说免费! 祢衡尚有三问,最后一问,便是质问刘奇那宫殿兴建,意欲何为,可如今太仆韩融的出场,显然,比他更为惊艳,而且,面对他当面质问,刘奇更是一一作答,面色坦荡,他又如何继续开口喝斥? “太仆北来,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入内安坐。”说着,刘奇便头前引路。 “善。”韩融微微颔,此行的意图他已经得到,剩下的,他便只需将身上便携之物,交给扬州刺史刘繇即可。 “请。”刘奇头前带路,目光也落在跟着韩融前来的一行儒士身上,其中,护卫着韩融的一队十余人兵将之中,便有一人,手持大斧,虽然在四方招贤馆门前被侍卫取走了长斧,他身上也挂着一柄长剑,看起来,威风凛凛。 “不知,这位将军是?”刘奇忍不住问道。 韩融当即大笑,“此乃兴义将军麾下骑都尉徐公明矣。” “河东杨人徐晃,拜见安东将军。”徐晃今年二十有六,正当壮年,在刘奇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这位不过数月便已名震天下的武乡侯。 “勇士矣,以汝八尺身躯,魁梧臂膀,区区骑都尉,安能尽显你之才干?”刘奇面色故意流露出几分叹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刚刚见面,交浅言深,是大忌。 更何况,还是当着韩融的面挖墙脚。 虽然,徐晃如今是杨奉的部将。 当一行人入列坐下,徐晃神情还有些恍惚,他能够从方才刘奇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几分欣赏之意,他与自己素未蒙面,只因自己体型健硕,便看重自己不成? “主公,淮南来使,左将军帐下功曹袁涣,已至门外。”这时,守在门边的袁忠突然走到刘奇跟前禀报道。 “传。” “喏。” “报——荆州来使已至。”很快,便又有人传讯。 很快,傅巽便带着一员小将与几名仆从进入堂内。 “报——乌程侯孙策帐下吕范携众前来。” “传。” 吕范,乃是早年追随孙策之人,他身后跟着一员武将,身材魁梧,腰间同样挎着长剑,赫然便是如今在孙策麾下担任司马的凌操。 同行的还有几名儒士,刘奇倒是认不出来他们来。 “报——兖州刺史曹操治下许县令满宠携众前来。” 不多时,年仅二十余岁,满脸胡须的满宠,便带着一员小将迈步入内。 “主公,此将名为李通,乃是曹孟德麾下振威中郎将。”耳边,袁忠小声嘀咕道。 刘奇微微颔,心里却是一阵冷笑,区区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便被加封中郎将,与自己麾下四大中郎将位同,岂不是可笑。 酒宴酣畅,席间,这些来使都向刘奇献上各地的财宝奇物,刘奇一一拜谢,也随意赏赐了这些使臣一些书籍带回。 到了夜里,刘奇坐着马车出门。 却不想,行至长街之时,一名士人便是匆匆闯到他的驾前。 “汝乃何人,竟敢冲撞我家将军。”刘五,如今刘奇的亲卫长,亦是家中习武的老奴,刘三族弟,此刻他正怒目喝斥着眼前被两名侍卫按倒在地的来人。 “吾乃太仆之子韩义,此来,只为求见安东将军。” “哦?”刘奇微微一惊,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四周,“且上车同行,与吾一同回府。” “喏。” 坐上马车来的这位仁兄,不过二十出头,可见,那太仆韩融,也算是老来得子。 “将军,此来,却是吾父命吾,必须随你面见刺史大人。” “为何需得面见吾父?”刘奇微微皱眉,世人皆知,这江东之事,刘奇皆可做主。 “还请将军莫怪。”韩义面色犹豫,在刘奇的紧盯之下,他只得是咬牙道出几个来,否则,他也心知,刘奇心里会有疑心。 “衣带诏” 不过三个字,便令刘奇眉毛一挑,他立即下令,全回府。 不多时,车驾便停在了府门之外,刘奇在前,原本待在他车内的韩义,戴着斗篷,遮掩了面容,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后堂。 “已是深夜,吾父还在处理政务?”刘奇微微皱眉,如此劳累下去,可不利于刘繇的身体。 “此乃刺史大人自己要求的。”服侍在旁的近侍也无可奈何。 “少将军,刺史大人传你进去。” “喏。”刘奇微微拱手,便率先迈步走进堂内。 来到堂前,他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的刘繇,微微拱手一礼,“父亲,天色已晚,这些政务,便交由府中官吏处理便是,何须亲力亲为。” 刘繇摇头失笑,“吾儿无须多劝,吾等刘氏宗亲,自高祖以来,但凡牧守一方者,都不得怠慢任上事务,吾养病期间,不少政务已经落下,此番却是得尽快处理。此外,吾儿今日接见各方来使,情况如何?” “正要带人面见父亲。” “哦?此来何人?”刘繇惊讶道。 “太仆韩融之子韩义。” 刘繇坐直了身子,“快传。”同一时间,他目光询问地看向刘奇。 刘奇双眉微皱,上前朝着他耳边嘀咕几声,刘繇面色一惊一喜,在韩义迈步入内之时,已经恢复淡定。 “堂下之人,便是车府丞韩义?” “下官韩义,拜见吴侯。” 刘繇微微抬手,“不必多礼,太仆韩公,亦为吾长,你与吾儿同辈,便唤吾一声世叔便是。” “韩义不敢。”韩义连忙低头,随即,看了一眼刘奇,“还请少将军赐下一刃。” 刘奇立即取了一把短刃递给到他手上,韩义随手从自己袖子内衬截下一块绵帛,待到内侍呈到案前,刘繇入眼一看,面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猛地起身看向韩义,“天子东归洛阳,岂能无人护佑?” “兴义将军已率众数千,护送东归。”韩义朗声答道。 “杨奉吗?”刘繇面色一沉,“军中午钱粮,随行天子者,仅有一众文弱老臣,如何是好。” “奇儿,吾江东既已兴建行宫,不若,即刻遣人北上,接回陛下。” “喏。”刘奇当即躬身一拜应下。 “刺史大人且慢。”然而,也就在这时,韩义立即开口劝阻,“天子有意,重建洛阳故宫,却是无意南下,只愿各地臣属,援些兵粮。” 刘繇微微一愣,当即拍案,“正式自然,奇儿,立即调遣粮草三千石,兵马两千北上,天子身侧,当有吾江东良将戍守。” “喏。”刘奇心中苦笑,只能是配合自家父亲继续演这一出戏。 // 第七十二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韩义当即大喜过望,躬身长辑一礼:“吴侯不愧是汉室宗亲,天子皇伯,此番回返洛阳,吾定在陛下面前为二位请功。” “此乃吾等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尔,还请车府丞回返长安之后,告知陛下,吾刘繇乃大汉宗室,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倘若陛下有任何吩咐,当即可遣人告知与吾,吾必以死效之。”刘繇反而脚步匆忙地来到堂中,朝着韩义躬身一辑道。 “吴侯忠义,某定不负所托。”韩义满脸激动地紧紧握住刘繇的手臂。 随后,韩义将天子东归的事宜全部告知两人。 刘繇回到座上,双眉紧锁,“天子既是东归,为何不诏令南北诸侯前去朝见呢。” 韩义满脸苦涩,“如今诸侯征伐,四处山贼四起,民不聊生,陛下非是未曾下诏,反而是无人敢应诏。” 刘繇面色阴晴不定,一巴掌猛地拍在岸上,“一群乱臣贼子,天子诏令,竟然无人奉诏,真是人人该杀。”说完,他便是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咳嗽,面色更是变得无比苍白。 刘奇面色微变,立即上前伸手帮他捋平胸口。 “吴侯还请息怒,放眼天下,像吴侯这样的肱骨之臣,已然不多,倘若陛下再失吴侯,便再无倚靠。”韩义面色一变,他突然想起奏折上,刘繇因为孙策南下一战之后,留下伤病的汇报。 好不容易有个全力支持天子的忠臣,若是再有个好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过,他也无法继续和刘繇交谈下去了,原本这秣陵城中的细作就比平日多了不少,身为献帝使臣,他们一行人本就惹人注目,他又岂敢在此地逗留太久。 亲自将韩义送出府门之后,刘奇再派人将其用马车送走。 回到堂内,此刻,刘繇脸上,哪里还有任何的任何苍白,有的,只是略微颤抖的手臂。 “奇儿,徐元直为你所留书信中,早有预料今日之事,你以为,江东该如何?” 刘奇没有丝毫犹豫,微微拱手,“自当朝贡当今天子。” “糊涂。”刘繇一脸怒其不争,“吾乃守城迂腐之辈,这江东基业大多都是你打下来的,如此汗马功劳,岂能拱手相让,况且……” “莫非,兴建别宫之后,父亲当真想做那忤逆之臣?”刘奇面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 刘繇摇头,“自然不是,江东四郡,仅有四百万之民,有山越、贼寇作乱,可养之兵,不过数万,且西有刘表,北有袁术,吾岂敢有异心。” “只是……”刘繇一脸肉疼,“为父倒是舍不得那许诺的两千兵马,如今江东之地,大多是新营兵马,一旦抽调两千人北上,怕是……” “父亲勿优,昔日与那孙策作战之时,不时有千余兵卒未曾归降,下放矿场,此番,这千余兵卒,可随军北上,况且,吾已下令各郡都尉,于月前兴兵缴贼,如今,各地俘虏贼寇算上,亦可凑足千人,如此,两千兵马可成矣,既可不损吾江东之兵,又可应天子之需。” 刘繇当即大喜,“善。” 他招手之下,刘奇落座到他身侧。 “奇儿,好在天子无意南下,否则,你我可要多一掣肘。”刘繇脸上满是感慨,他既是有些希望天子渡江北来,又担忧他夺了自己的权柄。 “父亲此言差矣。”刘奇微微摇头失笑。 “这又是为何?”刘繇满脸不解。 “春秋时,管仲以“尊王攘夷”,挟持周天子以令天下诸侯,遂得齐国首霸,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天子愿意渡江北来,孩儿倒是求之不得。” “可如今,天子已然不想南下。”刘繇会意,但随即也有些愁眉不展。 “天子顾虑所在,亦是吾等汉室宗亲担忧所在,世祖当年起兵,中兴汉室,乃汉室宗亲夺取王图霸业,刘氏族人,自可继承皇位,天子虽年幼,但他身旁多有前朝老臣相佐,此间道理,自然是晓得。” 刘繇微微点头,便又听到刘奇开口。 “此外,天子倘若当真愿意南下,北地诸侯,那随行杨奉怕是最先倒戈,此外,曹孟德、袁本初、刘表、袁术等人,亦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之中,或许有人眼光短浅,但他们麾下,倒也是有几位能臣干吏。” “原来如此。” “父亲,接下来几日,便是孩儿大婚,这几日,还请父亲歇息几日罢,府中众多官吏在职,父亲若是继续这般劳碌,怕是他们都会到孩儿跟前哭诉。” 刘繇微微一愣,“哭诉如何?” “无事可做,失职矣。” 刘繇当即大笑,随后拍了拍刘奇的肩膀,“吾儿即将大婚,亦算成年,为父当年为你表字子兴,汝可知,为父初见乱世,便是将你当成汉室中兴之人,视若世祖当年。” “孩儿晓得。” “下去吧,为父尚且能支撑数载,内务之事,你无须理会,军事之上,你务必事事躬亲。” “喏。” 刘奇出了府邸,当即招来刘五,“那各方使臣随行各有部分士卒,那天子使臣之中,骑都尉徐公明可在营中?” “全部安置在秣陵城外大营,与吾军新营兵马相近。”刘五低头答道。 “备车,吾欲前往大营。” “已至深夜,少将军意欲何为?” “自当是为寻那徐公明。” “徐公明不过一骑都尉,且又是杨奉部将,随天子使臣前来,少将军此去,如何留之?” “自当以封侯拜将相待之。” 刘五张了张嘴,似乎从未见过刘奇这般意气风发,他只能取了战马,带着二十名亲卫跟随刘奇马车前往大营。 当一行人抵达大营前之际,便有贺齐率亲卫前来接应,刘奇入了大营,于中军大帐落座,全柔、于麋俱在。 “主公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全柔倒是比较直率,落座后,便开口问询。 “是为一良将尔。”刘奇笑了笑,招手之后,刘五立即来到跟前,刘奇吩咐了两句,刘五当即会意,奔出大帐之后,即可赶往旁边的那座大营。 // 第七十三章 徐公明 夜已至三更,营外的更夫刚刚走过。 徐晃已经是脱下长靴,准备脱衣就寝,毕竟明后几日,还须得面见刺史刘繇,参与武乡侯刘奇大婚,尚需费神。 下一息,他猛地抬头,帐外出现了一个黑影。 “将军,可已安歇?”门外的亲卫,突然开口小声询问道。 “未曾,何事?”徐晃微微皱眉,立即传好了靴子,迈步走向帐门。 亲卫迈步入内,朝着徐晃躬身一拜,“将军,帐外有武乡侯亲卫长刘五求见。” “夜已三更,武乡侯亲卫长寻吾何事?”徐晃心生狐疑,但人在屋檐下,若是无所要事,对方显然也不会主动寻上门来。 他犹豫片刻,取了外衫披在身上,“让他进来吧。” “喏。” 不多时,刘五迈步入内,他朝着徐晃恭敬一拜,“刘五拜见骑都尉。” “刘校尉此来,所谓何事?”徐晃坐在案边,直接发问道。 “饶是吾家少将军在旁外新营中军大帐中相邀将军夜下同饮,不知将军可愿往之?” 徐晃双眉微皱,当即陷入沉默。 “吾家少将军夜里已经会见车府丞韩义,接了天子诏令,进献两千精兵与三千石粮草。” 徐晃面色微惊,随后又下意识道:“此事,为何告知于某?” 刘五笑道:“少将军有言,将军乃是忠勇之人,断不会背弃大汉皇室,当可直言无妨。” “如此,那便有劳刘校尉头前带路吧。” “喏。” 两人一前一后,偷偷溜出了营门,不多时,便来到了旁边的万人大营。 “报……少将军,骑都尉徐晃已至营外。”中军大帐,刘奇独自斟饮,忽然听到汇报,面色一喜,当即起身走出帐门,一眼,便是看到了徒步前来的徐晃。 他面色一喜,直接迈步上前。 “徐晃拜见安东将军。”徐晃躬身一拜,却见刘奇直接拉了他的手臂,将他带入营帐,“公明呐,吾与你一见如故,此番三更相邀,若是冒犯之处,可莫要见怪。” 徐晃连称不敢。 “公明请坐。”刘奇拉着徐晃坐到自己身侧的长案之后,此刻,案上已经备下牛肉、烧鸡、烈酒。 “不知少将军相邀吾前来,可有要事?”徐晃落座之后,心里仍是忐忑,忍不住率先发问。 “自然是有要事,来来来,先干了这一碗,再说不迟。”刘奇当即举起手中的酒碗大笑。 “喏。”徐晃不疑有他,直接干了一碗。 “公明,你乃兴义将军部将,听闻,陛下意欲东归之时,亦是你出言相劝兴义将军,方才让他回心转意,护送天子东归。” “此乃兴义将军忠义矣,非是公明之功。”徐晃立即答道。 刘奇微微一笑,“那此番,公明护送天子使臣北来江东,可是自己请命?” 徐晃微微一惊,随后点头。 “不知公明为何愿意渡江北来江东?”刘奇再问。 “吾在长安时,便听闻江东有一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数月间,便连败诸路诸侯,平定江东四郡,乃大汉隽才,早已神交已久。” “然此番天子东归,身边兵卒不多,钱粮更是近月便要告竭,太仆年迈尚且愿意南下,吾只能率军保护太仆安然至此。” “公明当真忠义。”刘奇笑道,举碗再敬。 徐晃亦是再干了一碗。 “公明黄昏率军入营,见我这营中新军如何?” “少将军帐下,皆是能吏干将,所练兵马,不过月余便有如此军列,假以时日,经历战阵,必可成天下强军也。”徐晃这话倒也没有说谎,刘奇没有在军中变动职务,但后世军训中的队列整训之法,他倒是融入了新编军法之中。 如此,方能在月余有此良效。 “江东新定,百废待兴,吾以屯田养兵,数年之内,可募兵马十余万众,但能养之兵,却仅有八九万,除却镇压山越、贼寇之兵,可调动者,不过四五万。” “来此之前,吾星夜得报,吴郡、会稽、豫章等地,讨贼顺利,约有五千精壮正押送前来此地,吾欲兴建一新营,命之为虎卫,不知将军可愿任此营统帅?” 徐晃面色一惊,“晃身负皇恩,岂能……” 刘奇微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将军无需如此,那杨奉虽对将军有提拔之恩,但却吾主君之仁义,然大汉天下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将军尚有一身勇武,莫非当真甘愿做那旗下数百人统帅?” 徐晃面色一阵复杂,有些劝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日吾便向太仆明言,留将军于江东训练兵卒,镇守别宫,倘若他日陛下渡江北来,便由将军麾下虎卫营夜宿宫墙,镇守内外。” “这……”徐晃面色微变,在刘奇含笑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他微微拱手,“请恕公明不敢请尔。” “为何?”刘奇不恼,继续含笑发问。 “晃素无勇名,仅一帐下小校,不知武乡侯为何如此看重于吾?”徐晃这话问得很认真,目光清澈地看着刘奇,眼中也带着几分期待。 刘奇心中有些惊讶,徐晃乃是曹魏后世五子良将之一,成名之战,无非是解围樊城,大破关二爷所部,因此被曹孟德称之为“有周亚夫之勇也”,其人也善于用兵,有如此淡定的心态和反问,当是自然。 刘奇心中一定,迎着徐晃真挚的目光,缓缓开口:“太仆年迈,将军尚敢率军百人渡江北来,途中跋山涉水,何止千里,如此忠勇,奇岂能不敬之。” “况吾之所为,亦为汉室江山,亦为天下黎民百姓,今淮南袁术,此处征伐,早有异心,冀州袁绍,与公孙瓒互相攻杀,早已是让北地民不聊生,兖州、徐州如何,相信将军亦有所了解,奇愿拜将军为麾下周亚夫,与吾南征北战,复昔日世祖中兴之路,让吾大汉江山永固。”说着,刘奇站起身来,朝着徐晃长辑一礼,鞠躬弯腰,头手与地面平齐。 徐晃站在原地,因这一番话,面色潮红不已,他犹豫片刻,躬身扶起刘奇,在刘奇的惊 喜的目光下,朝他郑重一拜,“承蒙武乡侯不弃,倘若太仆愿命吾归于江东,某愿在将军帐下听命。” “善,还请将军与吾同饮。”刘奇大喜过望,回身拿起酒碗,再次敬了徐晃一杯。 徐晃心结解开,脸上也是露出喜色,在他看来,杨奉非是明主,而汉室天子,亦是衰微,东归洛阳,尚无任何诸侯接见,唯有眼前的刘奇父子,愿意以臣之礼相待,且无论真假,至少,刘奇和他的忠心,在某一刻,是相同的。 况且,他已二十有四,昔日武帝时冠军侯,二十有四便已病逝,天下兵荒马乱,他又能活得了几年,他为何,便做不得大汉又一冠军侯? 追随一江东雄主,自然胜过世间懦夫。 // 第七十四章 大婚前夕 七月十五,对于整个江东而言,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日子。 天色蒙蒙亮,城外便陆续有乘骑着战马的武将入城。 原本在城外整编的新营兵马,也接管了四门的镇守,城内三千多名巡逻的军士,在笮融、樊能二将的统率下,沿着街道,每隔十余步便有两人面对面戍守着。 附近民居的百姓是不是透过门窗缝隙张望,还有各位朝着戍守在门边的军士发问。 “军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弄这么大的阵仗?” 这名面黄肌瘦的汉子看到门内是名老妪,脸上也是努力挤出几分笑容,“大娘,今日少将军大婚,迎娶淮阴步氏一族的嫡女步练师,城内戒严,大娘若是想观礼的话,便在此等候便是,今日,少将军可是要带着迎亲的队伍在长街上绕几圈呢。” “少将军大婚,这可是件大事儿啊,为何不提前贴告示呢,城里的乡亲们,也能凑个热闹。” 军士苦笑一声,“大娘,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老妪正待继续发问,却听得长街之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旋即,一小队骑兵策马奔驰而过,乘骑在战马之上的,赫然便是一员面色黝黑的武将。 老妪看着此刻军士面色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忍不住发问,“此刻进城的,又是何人?” “此乃少将军豫章都尉,兼帐下奉车中郎将周泰将军。”军士笑道。 “驾驾……”紧接着,又有一骑快速冲入城内长街,不待军士回眸看去,便听见战马上那名斥候朗声高喝,“捷报,捷报。” “捷报……昨日伴晚,吾军大破丹阳祖郎所部贼寇,斩首千级,俘虏三千。” “嗒嗒嗒”紧随其后,又有斥候赶来。 “捷报……五日前,鄱阳水师大破鄱阳水贼彭虎所部贼寇数万,斩首三千级,俘虏上万,鄱阳贼寇,一举覆灭。” 在老妪震惊的目光中,军士脸上缓缓露出几分笑容,他知道,此刻,在东城门,亦会有这一幕。 其实,这一份战报,早已是在昨日伴晚便呈到了刺史府,但为了给今日大喜添些彩头,也就放在了天蒙蒙亮的时候。 鄱阳水师初战告捷,上百艘打造的新式战船下水之后,这还是初次和鄱阳水贼鏖战,经此一战,盘踞鄱阳湖多年的水贼,再无反抗余力,彻底被剿灭。 反观丹阳郡盘踞的祖郎所部,亦被徐庶给剿灭,太史慈亲自将其枭首示众,此刻,大军正在返程的途中。 同一时间,吴郡,在刘奇从会稽回返之际,曲阿便下令征讨山越、贼寇,如今也有千级斩获,俘虏了大批精壮老弱,老弱妇孺大多都直接就地安置,而精壮之中,不少人已经是被补入屯田兵,余下的,正待刘奇大婚之后,押往秣陵城。 此刻,在城内刺史府大堂前,一群披甲佩剑的武将聚在一起。 “曲阿将军,你来得可挺早啊。” “哈哈,我将军中要务都交给泰明将军了,自然是星夜兼程,提前赶到了。”曲阿放声大笑,幸好他精明,早已是将偏将军周昕调往吴郡担任副将。 周泰叹了口气,“只可惜,会稽的休穆将军无法来贺主公大婚。”他与朱桓,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倒是有些情谊。 “听闻休穆将军得了主公将令,如今正连夜驻守在东冶渡海口,监工打造海船呢。” “对了,听闻此番鄱阳大捷之后,幼平,你与公奕将军将水师从原本八千余人扩充至一万五千人,可莫要从那水贼之中挑些老弱滥竽充数。” 周泰当即面色一黑,“某岂会做这等事,如今吾鄱阳水师,除却这八千余名新编水军以外,尚有船夫、民夫共计三万余众,整个豫章郡,除却驻防各县的县兵之外,大多军士都在鄱阳湖,若非如此,公奕兄长亦不会留在鄱阳湖坐镇。” 曲阿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四周列坐的武将,目光再次落到周泰身上,“原来如此,不过听闻主公向襄阳、徐州等地求购战马之事受阻了。” “吾等江东之地,多河流山丘,军中战马大多都是驮运货物的驽马,战马,便是子义将军麾下那两千精骑,也不过是一人一马而已。”周泰叹了口气,即便是他所在的万余水师之中,亦不曾有多余的马匹,军中,也仅有都伯以上才能分到一匹坐骑。 “想来,子义将军也快回返了。” “昨夜传来捷报,若是星夜奔驰,此刻,也应当快了。” 两人脸上也有些感慨,刘奇麾下五大中郎将,除却蒋钦、朱桓二人镇守豫章、会稽二郡不能回返,他们三人,倒是可以小聚。 “只可惜潘文珪、徐文向二人镇守长江渡口,亦不能回返,今日,吾等倒是少了些拼酒的乐趣。” “听闻新编新营亦有不少嗜酒之将,不若到时,你我再与他们分个高下。” “是极是极。” 也就在两人对视大笑之际,一声长笑之后,门外,大步走来大队文士。 “吾等拜见刺史大人。”众将纷纷起身朝着此刻走入堂内的刘繇恭敬一拜。 “诸位镇守江东各地,恪尽职守,劳碌奔波,今日吾儿大婚,尔等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刘繇今日亦是红光满面,自从孙策渡江北来之后,他从未有过这般欣喜。 “喏。”一众文武纷纷恭敬一拜。 刘繇沉吟片刻,便有镇守各地的武将向刘繇陆续汇报近日奏报之中所书的战事详情,还有当地的政务施展情况。 随后,便是屯田和新修水利的汇报,这自然是由文官来汇报的。 不多时,眼见着天色已至晌午,然而刘奇此刻,仍旧没有出来与众人会面,他麾下的长史高岱,功曹袁忠,已经去往了四方招贤馆,准备将居住在那里的儒士引来刺史府。 有着月余的修筑,刺史府扩充的后宅还未修建完备之外,以前的前院大多已经是翻修过了,便是几百人汇聚到一处宅院,亦是不会显得很拥挤。 第七十五章 敬礼,迎亲 午时,刺史刘繇就在堂中赐下午膳,从四方招贤馆赶至的数百儒士汇同在场的数十文武都在堂前用膳。 “阿蒙,莫要猴急,注意仪态。” “姐夫脸红作甚,莫非是因为方才堂中歌舞?” “休要胡言乱语,这等世家豪族取乐观赏之乐,与吾何干,倒不如你家阿姊貌美。” “哈哈,姐夫真心吾自然知晓,不过,阿姊尚在吴郡,姐夫此言,羞也不羞?” “当真是拿你无可奈何,此番却是曲阿将军命吾将你带来,你可莫要到处乱跑,若是生了事端,到时,曲阿将军却会受累。” “蒙知晓了。” 看着眼前小舅子一脸故意乖巧的模样,邓当满脸是气,“你年不满弱冠,便偷偷混入吾军中,征讨山越之时,尚且身先士卒,你当时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向你阿姊交代。” “姐夫,如今你我皆不在军中,何须旧事重提。” “此来,吾欲将你送入少将军兴建的吴郡书院中就学,如今吴中不少名士都在书院中任教,教谕更是长史亲任,你有战功,若是在书院中学个三五两载,及冠之时回返军中,再次也可擢升校尉。” 面白少年气鼓鼓地反驳道:“吾在军中,征讨山越,平定贼寇,亦能在三五两载内擢升校尉。” 邓当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开口,却见堂外已经有传令兵行至堂中。 “禀报刺史大人,丹阳都尉,虎贲中郎将太史将军已与徐军师回府。” “哈哈”,刘繇大喜,当他站起身来之际,堂中不少文武也停下碗筷,朝门边看去。 只见徐庶和太史慈一左一右,走在最前,身后便是董袭、陈横二将,四人来到近前,尽皆躬身朝着刘繇一拜。 “吾等拜见刺史大人。” “哈哈,元直、子义辛苦,此番一举剿灭丹阳祖郎所部,日后,这丹阳之地,再无贼寇之忧,全赖你等之功。” 言罢,刘繇立即为几人赐座,又命站在他身侧的许靖宣读加封文书。 “今丹阳郡定,列为有功,奉诏当赏,擢太史慈为兵曹,掌管扬州军事,擢徐庶为祭酒从事,加奉义中郎将,擢董袭为讨逆将军,虎贲营统帅,擢陈横为建威将军,宛陵县尉。” “吾等拜谢刺史大人。” 四人入座,徐庶有军中职位在身,又以军师之职,于列座将军之上,居右下首,他身旁便是太史慈、曲阿、周泰、贺齐、陈横、董袭等将。 新入刘奇军中的徐晃也在,不过此刻却是陪在文官之中,和韩义一左一右,站在老太仆韩融身后。 他魁梧的身形和冷峻的外表,也时不时吸引一众军中武将的注意。 酒足饭饱,众人案前的酒菜都被撤走,这时,太仆韩融朝着刘繇微微拱手,“吴侯。” “太仆公有何事?”刘繇不敢怠慢,在他眼里,这位可是德高望重。 “吾闻吴侯有意让公明留在秣陵,是为训练守护宫墙之虎卫?” “是矣。”刘繇点头,他早已是得到了刘奇的嘱咐。 “如此,今后公明,便待在你江东吧。”韩融笑了笑,伸手一招,身后徐晃躬身出列,来到堂中朝刘繇恭敬一拜,“末将徐晃,拜见吴侯。” “公明,今后,你便是虎卫军的统帅,训练新兵,还需你劳碌辛苦。” “晃分内之事,定尽心尽力。”徐晃躬身再次一拜。 “来人,赐座。”刘繇大喜,徐晃这便离开了韩融父子,坐到了武将的案席中。 “虎卫军,可是吾等俘虏的贼寇精壮,送往秣陵城外新建大营的新军?”周泰朝着曲阿看了一眼问道。 “正是,主公麾下之兵,如今仅有虎贲一军,不过三千余众,贺将军所部,尚需一年半载方能成军,虎卫一军,是为守护宫墙近卫。”曲阿笑道。 “这徐公明有何能耐,竟是刚入吾军,便能任一营统帅?”周泰身侧不远处的笮融,嘴里嘀咕着,伸手将碗中烈酒一口饮尽,任凭洒落的酒水顺着胡须流淌到案上。 曲阿双眉微皱,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上首的太史慈,太史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反观徐庶,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徐晃的身上,这位身材魁梧的壮汉,面对笮融的冷嘲热讽,面色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嘴角微微勾勒,之前和刘奇的交心之谈后,他自然知晓,自家主公,并非是那等鼠目寸光之辈,这徐公明能被其委以重任,绝对不是庸碌之辈。 只是,他也感受到了一些矛盾,之前追随吴侯刘繇的旧部之中,樊能、笮融、于麋、陈横、薛礼等将,官位都不如如今的五大中郎将,独领一军的,也仅有樊能,其余几将,大多都是以副将之职留于军中。 以他们的资历和军功,面对五大中郎将时,稍有不如,也就无言反驳,但徐晃不过是一新投之人,初入军中便独领一营,五千兵马,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好在,笮融不过嘟囔了一句,便被陈横主动敬酒,两人谈笑后,也就渐渐将徐晃抛之脑后。 到了黄昏,这一场婚礼,方才正式到来。 “吉时已到,敬礼。”伴随着赞者一声长喝,府中管竹弦乐,编钟建鼓一齐奏响,声乐交汇一片,一条足有数步宽敞的红毯,从府门之外铺到堂内,数十步台阶两侧,早有兵将手持一丈等候。 刺史府大门敞开,两列文武,江东官吏世家豪族,收到请柬的,全都如约而至,手里各自拎着一个礼盒,迈步入内之际,将礼盒放入堂内一侧的长案上,自有侍者上前,帮忙摆放。 “迎亲。”随着赞者再次长喝,门外每隔数步便站有一名侍者,听到堂内传来声音后,一个紧挨着一个,陆续唱名。 “迎亲” “迎亲” 一道道回声,传入府门外,位居长街尽头的一座府邸门外,刘奇早已是在此等候多时。 刘奇头戴锦冠,一手拉着红绣球,此刻,门内走来一人,与后世的凤冠霞帔相差不大,隐约间,可以看到她俏脸上的娇羞。 两人并肩行走在长街之上,头顶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顶大红的礼盖。 两人的礼服主色调都是大红,仅有腕、襟、带、领等地有着玄黑的色调,这还是刘奇第一次穿着这么宽敞的礼服,两人走过长街,街道两侧,响起了阵阵欢呼,秣陵城内,数万百姓都涌到了街头,围观这一盛景。 第七十六章 汉礼四时,赞者如歌 “阿母,为何少将军和新娘需在城中绕行,而不乘车呢?”一名稚子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妇人。 “少将军宅心仁厚,愿在街巷中迎亲,与吾等百姓同乐,乃是照顾我等。”妇人眯着眼笑道。 在她们的视野中,四名举着红色礼盖仪仗的侍女分列左右,走在最前,两侧有兵将守着街道,用兵器拦着四周的百姓,而在兵将身侧,便是数十名侍女,她们统一穿着舞裙,边走边跳,临近刺史府附近,里面已经是传来了歌声。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唱曲的是江东的歌女,声音清脆,空灵如雀鸟般婉转动听,一人主唱,众女齐喝,如同后世的和声,声音传出很远,亦能使人心旷神怡。 新娘身后,两名孩童牵着她的裙摆,不使坠地。 在他们身后,有捧着长琴,拿着琵琶、羌笛、箜篌、角的侍者跟着起舞,再后面,才是数百名乘骑着战马的骑兵,不过,他们虽然穿着甲胄,马首和胸前,都用红绸系着红花,以示喜庆。 刘奇坐在左前,面上一直带笑,右臂牵着红绣球一端的红绸,另一头,却是由凤冠遮面的步练师牵着,她头上的凤冠,是刘奇亲自命人为她打造,虽说有些僭越皇后规格,但在江东,倒也无人敢指指点点。 走到府门外,所有相迎的文士纷纷伏地下跪,两人一前一后,跨过火盆,跨过门槛,步入府内。 又听歌声再道: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入府的院门已经被拆除,唯一的议事大堂,也被迁移到了数十步台阶之上,一路入府,须得行走数百步,才能行至堂内。 载歌载舞的侍者们,来到了仪仗的两侧,脚步紧跟着一对新人,来到台阶下,堂内,一众文武早已是列队站在两侧,翘首以盼。 “父亲。”韩义站在韩融身后,看了一眼新娘头上的金制凤冠,双眉微皱。 韩融微微摇头,有意放低声音,“武乡侯当世豪杰,虽年少,但日后匡扶汉室,唯他一人者耳,裂土封王,指日可待,此时有些僭越,倒也无妨。” 韩融老了,渡江北来,他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心知自己此次北返,怕是再难有机会南下江东,当他能够亲眼目睹,大汉气数未尽,心愿足矣。 汉室正统可不再,但刘氏血脉却不能亡。 他刘奇,能成为第二个刘秀吗?韩融不知道,但是,他主动规劝徐晃投身刘奇帐下,非是他看不起杨奉,而是觉得,放眼天下诸侯,人心在汉,且当真愿意匡扶大汉者,唯刘奇父子尔。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 “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秋歌过后,一对新人已经走过台阶,来到堂门。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冬歌过后,刘奇牵着步练师,满脸喜色地来到堂前,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刘繇夫妇及步氏,面对居中的喜字。 两人并肩而立,迎着四周无数瞩目的目光,居中穿着喜服的赞者满脸带笑,双手抱辑,袖袍接拢,安放在身前。 面对两人,朗声道:“大礼虽简,鸿仪则容。天尊地卑,君庄臣恭。男女联姻,鸾凤从龙。无序斯立,家昌邦荣。新人双双恭拜天地……” 话音刚落,立即有侍女迈步上前,躬身取了两人手上拉着的绣球,刘奇和步练师相视一眼,迈步走入堂前,各自用右手拎着礼服下摆,并肩而行,行至堂前,赞者再次出声:“跪。” 两人面带笑容,掀开礼服下摆,就地一跪。 双手平举至身前,两人几乎同时将双手重叠,就地磕拜。 连续三次,又听赞者高喝:“起。”,两人方才起身。 赞者挪步到刘繇等人对面,身侧站着手持铜镜等礼器的侍女,再次朗声开口:“拜高堂。” 两人挪步到三人面前,刚刚站定,身后便再有声音响起。 “跪。” 三次之后,身后赞者眉开眼笑,“起。” “拜媒人。” 随后,两人又走向了许邵、步鸷所在,这一次,倒是不用跪拜,躬身抬手一辑即可。 步鸷和许邵回礼,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俱是带着笑意。 随后,侍女在喜字前放下两个红绸包裹的蒲团,又听赞者开口,“夫妻交拜。” 两人并肩行至喜字前,相对跪坐,双手平放在身前,“跪。” 两人头上的冠带在弯腰之际,撞在一起,两人便含笑对视着直起身子。 “起。”赞者再道一声,两人便随即起身。 张昭继续目不斜视,浑圆的声音吊高,“将新人送入洞房。” 两人走到堂边,又有侍女递上之前的红绸,两人各自取了一段拉着,身前多出两名侍女各自拿着铜镜对准两人,一前一后,刘奇带着步练师,走出大堂,堂外天色已黑,身后陆续跟着走来的侍女手中都提着一盏宫灯。 从走廊到后院,途中的有着不少石头雕刻而成的灯塔,里面早已是点燃篝火,将脚下的红毯道路照亮。 一路行至新宅,自有站在四角的侍女撒花,榻上枣、栗、摞生,步练师来到榻前落座,自有侍女递上一根喜秤,刘奇挑开步练师脸上的珠玉帘子,看着她今日红妆淡抹的娇羞模样,面色一喜,侍女上前,将两人的冠戴都给接了下去,再有侍女递上斟满的酒樽,递到二人手中。 合卺酒,两人对敬一下,刘奇笑道:“夫人,请。” 步练师小脸晕红地微微颔首,便与刘奇同时饮下杯中酒。 将酒樽递给一旁的侍女,刘奇已是拉着她落座到一旁。 四周的侍女陆续散去,并在门边掩上了房门。 “吾年方十七,便有夫人这般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愿意嫁与吾,当是大幸。”刘奇紧盯着步练师此刻的俏脸上,看得后者耳根有些发烫。 “夫君乃当世英雄,汉室隽才,妾身能嫁与夫君为妻,是妾身荣幸。” “夫人,时候不早,你我且先安歇吧。” “嗯。”步练师微微点头,便看到刘奇双手已经搭到了自己的肩头。她想起昭姬姊姊给自己传授的那些,满脸红透,可她并不知,如今这闪躲畏惧的模样,倒是让刘奇更为兴起。 第七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刘奇双手安放在她的香肩,只感觉佳人浑身一颤,微微颔首,那娇艳欲滴的模样,煞是可人儿。 刘奇伸出一手挑起了她那精致的下巴,对准烈焰红唇便浅尝一口。 “夫君”,步练师浑身瘫软武力,直接倒在了刘奇的怀里。 刘奇伸手搂着她,就往榻里倒去。 “别,先熄灯。”步练师目光闪躲地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满脸惊慌。 刘奇无奈,只得是熄灭了烛火。 “啊……”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娇喝,随即,便听到一声微弱的低吟:“还请夫君怜惜。” …… …… 第二日一早,步练师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刘奇身上,方才由侍女进门,帮她穿戴。 娇艳的红梅手帕被取走,送往后院,交由吴侯夫人刘氏察看。 当刘奇搀扶着步练师出门,向二老奉茶之际,刘氏还搀扶着步练师起身,到一旁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紧接着,刘奇便被迎头盖脸的痛骂一顿。 “新妇入门,身柔体弱,你可莫要贪欢。” 刘奇脸上有些羞燥,借着一个由头离开了后院,昨夜,也非是他有意战到四更,饶是步练师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看似有着南国女儿家的柔弱,但实际上,内心却是狂野的。 外堂,一众文武虽然昨日酣畅淋漓,但今日,却也不得不起早。 只是,他们早已是在此间候了多时,刺史大人在后院陪着刘氏,不曾出来相迎,此间,也就只有孙邵、徐庶等人,一左一右地跪坐着,带着他们耐心的等候。 刘奇带着身后的侍从迈步走入堂内,一时间,堂内热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在刘奇落座之际,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拜见少将军(主公)。” “免礼,诸位请坐。” “喏。”一众文武落座,但目光全都汇聚在刘奇脸上。 “昨日本侯大婚,诸位不辞舟车劳顿,各地赶来,本侯先敬诸位一杯。”说着,刘奇端起酒樽,朝众人遥敬一下,双手端着酒樽到嘴边,一仰头,顺势一口饮尽。 堂下,众人也不敢推辞,纷纷同饮。 “今日可有要事,听闻尔等一早便在此等候?”放下酒樽,刘奇环视一眼众人道。 “少将军。”座上孙邵拱手一辑,眼见刘奇目光落向他,他迎着刘奇的笑容开口:“城中北来士子,皆已安排妥当,吾等在各地书院招聘学子,如今江东四郡,响应者云集,然县学优等学子,便能举仄陋,为县吏,郡学优等学子,便能举孝廉,为郡吏,州学,也就是方山书院优等学子,则可为刺史府中小吏,如此这般,怕是一年半载之后,吾江东之地,官多职少,多有钱粮负担。” “所应召者,多少人?”方逸忍不住问道。 “各地登记造册,报上来的人数足有三千余人。” “可通过县学考试?” “自然。” “那便再考一回,先学半载,成绩优者,可造之材,可派人考察才能品德,提郡学。” “郡学择年再考,入州学,也就是方山书院。” 许邵环顾一眼身侧的张昭、张纮等人,再次抬手一辑,“少将军之意,莫非,吾等新修州学、郡学五处书院,广聘贤师,先闲置一年半载?” “可让军中都伯以上将校,分批前往各郡郡学,学文习字。” “噗”堂下,刚拿起酒碗饮了一口的周泰,直接将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 一时间,堂中所有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只见周泰粗鲁地撸起袖子,擦拭几下嘴角,不顾胸前还有水渍便站起身来,朝着刘奇拱手一拜:“主公,军中都伯以上将校,大多都是出身贫寒,让他们学文习字,莫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放眼天下十三州,军中将校知文习字者,大多独领一军的统帅,然在吾江东之地,所有都伯以上将校,必须会几点。” 迎着众多军中武将热切的目光,刘奇举起几根手指,“其一,看懂沙盘地图。” “主公,那地图我等行军打仗之人,乃必修一道,自古军中将校相承,经年久学便能懂得通透,只是,那沙盘是何物?”曲阿忍不住询问道。 眼见在场众人面色狐疑,刘奇大手一挥,“董袭何在。” “末将在。”董袭应声出列,大步走到堂中,朝刘奇躬身一辑。 “率二十甲士,取工匠坊沙盘至此。” “喏。”董袭不敢有违,立即在府门前点齐人手,迅速离去。 “沙盘吾等随后再议,此刻,容本侯再言其他。” 说完,刘奇站起身来,随手从案上取了一册拓印的书籍。 “此乃《三十六计》,本侯命子布、子纲二人,查阅春秋先秦与两朝典籍,以行军打仗之计编撰此册。” “所有入学将校,必学此册,学以致用。” 言罢,刘奇便命人分发数十册给堂中文武。 “《围魏救赵》,这莫不是昔日齐国田忌、孙膑大破魏将庞涓之战吗?” “《声东击西》,莫非是班定远平定西域一战?” “嘶……饶是一些典故,但其中蕴含的,亦有行军打仗之策,此物大善。” 在一群文臣武将的惊呼声中,刘奇的目光看向了徐庶,作为如今府内统御调度的军师,此书好否,还得听听他的意见。 徐庶一抬头,正好迎上刘奇的目光,他立即起身一辑,“主公此书,自然妙极,若是再配合前几日主公与吾所言的兵棋推演,自然再好不过。” “元直之言,正合吾意。” 说完,刘奇再取出一卷书册,“此乃吾新军整训之法,数月之后,吾将在秣陵城外演武,将抽调各地戍守将校前来观礼,若是尔等认同,便将其施行下去。” “喏。” “此外,军中将校学文习字,百人都伯以上,需得读懂战报,能写奏报。” “主公,这……”这一次,却是陈横忍不住开口,就连坐在徐庶下首的太史慈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县学官吏,会有帐中书笔吏之职,下放尔等军中,在将校尚未学成之前,将辅佐尔等左右。” “多谢主公。”众将纷纷抬手一辑,喜笑颜开。 “此外,尔等独领一军之帅,亦需遵守。” 一时间,周泰等将面色又变得无比愁苦。 角落里,一员小将看了一眼旁侧的魁梧战将,“那个……姐夫。” “何事?” “吾算在此列吗?” 邓当犹豫片刻,“汝先登功绩,再有斩首数十级,当提百人都伯,若是汝不想如此,那便去你阿姊身旁,吾送你去县学。” 少年满脸愁苦,“若是担任都伯,须得去郡学,若是不任,便去县学,为之奈何。” 邓当开怀大笑,他看了一眼上首,貌似,自家少将军这一策,对身边的阿蒙,倒是有用。 第七十八章 军用沙盘 “莫要因为进学而苦恼,因为,今后但凡投身本侯麾下的文臣武将,大多都会去县学和郡学走一遭。” “莫非主公就不担心此举让那些贤能之士敬而远之?”周泰又忍不住嘴里嘟囔道。 声音不大,但是,在此刻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堂内,却十分清晰。 “不会,真正鼠目寸光之辈,不远投奔吾江东,将是他这一生最为错误的决定。” 言罢,董袭已经带着二十名甲士,抬着一张似乎是长案的物件从屋外走来。 一开始,董袭还以为东西贵重,必须要二十名甲士护卫,没想到,这二十人,却是都没有闲着,从工匠坊出来,便一直有驻守在工匠坊附近的军士护送,他麾下这二十人,七手八脚地将搭着篷布的长案抬着,每人大汗淋漓,方才抬入堂内。 “主公,沙盘带到。”董袭不顾额上的热汗,朝着刘奇拱手一拜。 “元代一路辛苦。”刘奇起身,迈步来到他身侧,看了一眼左右的侍从,“将篷布掀开。” “喏。” “哗”很快,篷布给掀掉,堂中众多目光同时汇聚在这四角见方,长条形的长案上。 长案是一个凹槽,里面已是被庭院中的假山和泥沙给盘踞,上面山丘、平原、军营、城池、江河应有尽有。 而且,无论是驻防的兵马还是敌我势力,都标注在其上。 这是一个构造了江东地形的沙盘,从其上,可以看清江东四郡数十县的分兵布防,还有豫章郡与长沙郡,横江、当利与历阳,会稽、丹阳、吴郡与山越等敌对势力。 “诸位且看。”随着刘奇一招手,四周的文武全部簇拥到近前,围着沙盘,一脸好奇。 “这不就是沙子吗?平日里,吾等帮着训练屯田兵卒之时,也曾捏些泥人,未曾想,主公竟是用泥沙做了一张地图。”说话瓮声瓮气的周泰惊呼道。 “幼平说得不错,这便是一张地图,吾江东四郡的地图。”刘奇环视一眼群臣,“此沙盘,吾命二十余名民间泥人匠师,劳作了数月之久,终于制成。” “诸位且看,这红旗,便是吾等江东之兵,驻防兵力,以旗帜计算,大旗则一万,小旗则一千,敌对势力持不同颜色旗帜。” “江河以沟渠为模,山丘以鼓包为模,城池简陋,大多捏造城墙一段以示之,本侯会命人在此之上,刻下尔等姓名,统兵之将,一县之长,一郡之守,尔等性命,皆在吾心。” 言罢,群臣一脸激动,相互对视一眼,已经开始小声交谈。 “主公,此物虽好,却是难以携带,吾等军中皆有行军地图,再取此物何用?”曲阿忍不住问道。 刘奇和徐庶对视一眼,徐庶笑了笑,主动接话,“曲阿将军有所不知,吾在丹阳作战之时,对付山越,便须得提前打造一个沙盘,将山寨兵力布防列举其上,一目了然,敌军在吾眼中,亦无所遁形。” “此物临时制作,尚需几日?”曲阿又问。 “若有当地详细地图,命军中工匠连夜赶制,一夜足矣。” 曲阿瞪大了双眼,“怎会这般快?” 刘奇轻笑一声,“曲阿将军,汝若是平日休穆之际,往那街上看一眼捏泥人的工匠,便不会再有此问了。” 的确,刘奇在这沙盘上拜访的,不过是一些模型而已,无论是山丘也好,代表城池的城墙一段也罢,都是可以用手工捏造的,常年捏泥人的工匠,一小会儿功夫便可捏出一个,十余人协同,一夜精致沙盘,根本不在话下。 且,此物早在伏波将军马援之时,便已现世,今日,刘奇所添,不过是上面的建筑与兵力而已,安放在刺史府的沙盘,更是多了太守、县长之名。 “此物制作,尔等无须为难,稍后尔等回返各自军中之际,吾会命工匠学徒跟随尔等返营。” “喏。”众将同时躬身一辑。 随后,众人回到座上。 “报……”门外,一名斥候突然闯入堂内。 “禀报少将军,四方招贤馆来报,太仆韩融一行人,已经准备北返。” 坐在下列的徐晃面色一惊,随即,就听到刘奇开口:“何事需提前动身,吾为陛下准备书册尚需数日加急赶工。” “太仆命人传讯,陛下已经在兴义将军杨奉的护送下,东归洛阳。” 闻言,堂中诸多文武面色微变。 早知此事的刘奇面色如常,摆了摆手,“诸位不必惊慌。” 言罢,他看了一眼堂下的张昭,“子布。” “臣在。”张昭起身朝着刘奇躬身一辑。 “遣人护送兵粮北上之外,命人为本侯传与天子一封书信,此乃吾父亲手所书,倘若天子有意南下,吾父子,定当全力以赴。”刘奇起身,朝着张昭一拜。 张昭郑重点头,“喏。” 随后,便结果侍者手上的书信,大步出门。 “裨将军邓当何在?”刘奇安然落座之后,突然朝堂下喝了一声。 邓当匆匆出列,在妻弟眼神鼓励之下,恭敬地朝刘奇一拜,“末将邓当,拜见少将军。” “汝部兵马不过千余,且在攻伐山越山中城寨之际,每战先登,且斩首数百级,多有战功,此番,你便进入郡学半载,军中事务,亦不可落下。” “喏。”邓当满脸苦笑地应声后,抬起头来。 “此外,若半载之后,学有所成,本侯自有重赏。” “多谢少将军。”邓当当即大喜。 当邓当回到坐席之中后,刘奇命人宣读了此番作战有功的将令名字,其中他身侧的妻弟阿蒙亦在其中,而且,也被选入郡学。 当两人跟随着一众文武走出府外,妻弟阿蒙拉着邓当,放低声音,“姐夫,军中将校甚众,汝这一营裨将军,统帅千人也入学,吾这百人都伯也入学,怕是荒废了军中事务,且我等战功,当受钱粮赏赐,却不想,就得了一念书的赏赐,倒不如……” “噤声,少将军宅心仁厚,有意栽培吾等,尔岂敢妄自揣度,曲阿将军不久之后,亦要入学,他执掌吴郡之兵,麾下兵马上万,你我乃其部属,焉能不从?” 阿蒙吐了吐舌头,顿时无话可说。 第七十九章 庞德公与黄承彦 黄昏,刘奇回到了自家小院,伸手搂着梳拢发髻,妇人新妆的步练师,不时伸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惹得娇嗔连连。 “少将军,四方招贤馆传讯,有一荆州士族长者求见。”适时,刘五迈步入内,躬身一拜,根本不敢抬头。 步练师身子如同一条曼蛇,稍微一动,便脱离了刘奇的怀抱。 “可是东曹掾傅巽?” “是庞尚长。” 刘奇面色一惊,“竟是号称南士之长的庞德公,快,为我备马。” “喏。” 刘奇起身走动几步之后,又停下,“还是准备马车吧,另外,命人将庞德公请出城外,吾等在石头城相会即可。” “夫君为何行事要这般掩人耳目呢,四方招贤馆中,庞德公与荆州来使居住之地相去不远,若是夜里外出,自然也有人知晓。”步练师笑道。 “尚长公名满荆襄之地,尚不负我,我又岂敢动身前往,大造声势,为尚长公带来不便。” 言罢,刘奇大步出门,不多时,便是乘着马车来到城外。 十里亭,靠近石头城附近,刘奇先至,命人在亭中摆了一席,数百兵将,已经分散到四周,亭中,只留下他与刘五二人。 当夜幕已经遮掩了夕霞,一驾马车才姗姗来迟。 从马车上下来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久闻安东将军风采,今日得以相见,实乃老夫之幸。”庞德公,头上仅用头巾包着发髻,一脸风尘仆仆,年纪早已过不惑。 “有劳尚长公深夜相见,实乃刘奇之幸。”刘奇朝着他躬身一辑,算是回礼,目光一转,落到与他同行这人身上,在他看来,这人莫非就是号称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沔南黄承彦,见过安东将军。”他油光满面,闲云野鹤之际,亦懂得养生之道。 “原来是承彦先生,二位先生,快快请进。” 三人落座,刘奇面对亭门,两人一左一右落下,看着眼前十几碟下酒佳肴,庞德公伸手抓着面前的一只馒头,“未曾想,吾二人初次登门,便能见到如此妆面之法。” 黄承彦已是取了一只,放在嘴里咬上一小口。 “此物入口即化,且味中带甜,若能为天下人所用,不知多少百姓能免于灾荒饥饿。” 刘奇一手放在酒樽旁侧,“二位先生此来,可是因此而劝我?” “自然。”黄承彦说话直爽,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双目更是精光闪烁。 “藏而不广,乃吾江东之利,非天下之利,然北地诸侯征伐,民不聊生,此物不出,是为天下苍生。”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因一己之私而将壮面之法藏于府中,安东将军此举,妄为大汉臣子。”黄承彦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直言不讳道。 “承彦莫要如此。”一旁的庞德公见刘奇面色有些为难,当即出言打断黄承彦的咄咄逼人。 刘奇满心苦笑,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是在欺负自己年少,身边没有带上任何一名能言善辩的文吏吗? “哼。”黄承彦面色稍缓,“尚长公,以汝之意,当为何?” “此番渡江东进,承彦已是将家中老小全都带来,不知意欲何为?”庞德公自顾自地为自己满上一杯,目中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 “安东将军乃汉室贵胄,放眼天下,忠于汉室,陛下东归之际,唯有将军父子肯为圣驾提供护卫兵马,此功不下将军平定江东四郡之功也。” 说道这里,黄承彦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曹操、袁绍、袁术、吕布之辈,或出身贵胄,或起于草莽,其非为汉室正统,将军此刻有私,非礼贤下士,宅心仁厚之主。” “吾欲以卑微之躯,投身将军书院之中,还望将军,将此壮面之法,传于天下。” 刘奇陷入了沉默。 庞德公见场面再次僵持,主动露出几分笑容,“将军也不必为难,此法虽藏匿于军中,然江东之地虽定,北地数载之间,必有雄主出世,或袁绍、或曹操之辈,一旦功成,必定顺势南下,到时,将军又如何处之?无非应战尔,到时,只要被破一营,军中壮面之法,必定外泄。” 庞德公的意思,也就是无论如何,你这做馒头的方法,都会外泄,倒不如,主动公之于众,换取一个好名声。 “不知尚长公可愿入吾方山书院任教?” 庞德公面露苦涩,“吾家在荆南,非只身一人尔。” 刘奇叹了口气,“如此……” “将军若是想以德才之士为方山书院之山长,老夫倒可举荐一人?” “何人?” “除眼前这黄承彦之外,荆州之地,尚有司马水镜焉。” 刘奇面色一喜,“先生可愿为吾请来水镜先生?” “自然,将军献此壮面之法以养北地之士,此事功德在天下之民,他司马水镜,不得不出。” “善。”刘奇重重点头,直接便答应此事。 “吾即可上表,为承彦先生与水镜先生请任方山博士。”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两人同时摆手。 “吾二人愿来,是为江东文教,是为将军大义,并非为图功名。”黄承彦拒绝道。 “如此,且让奇敬二位一杯。” “今日将军愿公布这壮面之法,当浮一大白。” “善,若是改日将军能改善造纸之法,使纸价将至十五文以下,吾天下学士,当多一珍宝矣。” 三人推杯换盏,不多时,行酒正酣。 “吾闻,元直现为将军帐下军师。” “元直大才,为吾子房矣。”刘奇对徐庶,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昔日元直曾入水镜门下修学,今水镜若是渡江东进,师生同仕一人,当为世间美谈。” “善。” “哈哈,大善。” 三人谈笑到夜里,刘奇面色略微发烫,两名近半百文士早已烂醉如泥,他只能是命人将二人安然送回四方招贤馆。 此行,他虽然送给了北地诸侯一个可以让小麦填充饥饿的珍宝,但也收获了两名大儒。 得失之间,今后江东之士,当为刘奇之矛,倒也无惧北地诸侯之盾。 第八十章 天子东归 转眼便是开春二月上旬,刘奇摘下身上披着的白袍,满脸疲惫。 去岁冬至,主持月旦评的许邵,去逝了。 但凡秣陵城内,文武群臣皆往府中,与其交好的刘繇,更是当场昏厥,当他接受医治醒来之后,立即遣刘奇前往府中拜会。 当刘奇归来之后,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也都全部交给了刘奇。 “主公。”堂外的刘五小跑着走向刘奇,递上一封有着蜜蜡封口的书信。 刘奇打开之后,仔细阅读一番,抬起头来,“刘四于江北收流民,以家眷钱粮控之,为吾所用,今已有成效。” “去岁,天子东归,为李傕、郭汜征伐,胡骑南下,长安城沦为一片废墟,而天子车驾,先逃亡弘农,渡黄河至大阳,又驻安邑,一路为追兵逼难,杨奉麾下部众拼死抵抗,渡河之后,所部兵马,已不过百人,幸得太仆韩融率吾相赠的两千兵卒抵达,方才幸免于难。” “这信上所说,天子当场擢吾父为骠骑将军,封吾为征南将军,爵位不变,但随即,又加封随行护卫十二人为列侯,便是留在江东为吾训练五千护卫的公明将军,也得了虎卫将军之职。” 刘奇放下书信,“然天子却不欲南下江东,准备回返洛阳,只是,从长安到洛阳,他一路被李傕、郭汜等追杀,倘若不是杨奉、韩暹等人拼死相护,怕是早已遭难。” “另,曹孟德于汝南、颍川击溃黄巾军刘辟、何义、黄邵、何曼等部,进据豫州一线,得城池数十座,今将治所迁徙至许县。” “此外,袁术正在征集粮草,往广陵郡一线运输辎重,看来,兵伐徐州之日,一两月内必至。” 说道这里,堂外已是有人迈步走了进来。 “吾等拜见少将军。”来者六人,分别是张昭、张纮、徐庶、孙邵、许靖、高岱。 “请起。” 刘奇让众人起身落座之后,目光率先看向张昭,“子布先生,不知各郡县书院之事如何?” “县学、郡学皆以九月开课,今各地县学共计收学子三千六百七十五人,郡学收军中都伯以上将校八十三人,州学仅十二人。”张昭立即坐在座上,拱手一辑答道。 这十二人,还是正月的时候,考试从郡学来到州学的几名将校,还有各地县学保送的几名学子。 其中,吴县郡学邓当、吕蒙二人,会稽则有一员十三岁从行伍,长相老成,且素有战功的留赞被提拔至州学。 文士方面,则是刘奇以司马徽、黄承彦之名,引来尚在叶县养病的诸葛玄二位侄子。 当然,此二人亦是刘奇以拓印书册五百,与刘景升做的交换。 当他们抵达秣陵之后,便立即被选入了州学。 诸葛家的子弟,学识和聪慧都是不差。 只是,这来人之中,并没有刘奇希冀那人。 “日后初定,县学九月一考,二月一考,郡学六月一考,至于州学,山长推荐之人,可到吾刺史府奏对。” “喏。”张昭朗声应下。 “子纲先生,屯田之策如何?” “今四郡各地,已征召民夫二十余万之众,开辟良田共计两万三千亩。” “各地县长汇报,预计两年内,开辟田亩千倾。” 千倾,便是十万亩。 江东之地地广人稀,三百万人,四郡之地,一口之家,若有两名壮力,便可耕田四十亩,若是再多一牛配曲辕犁,则可达六十亩之多。 屯田精壮,或得府库固定钱粮,获得开辟田亩产出粮食分成。 吴地虽广,但多有丘陵、河流,想要开辟新田,亦非易事。 除此之外,刘奇下令,桑蚕织布亦不能落下,但大多都是农妇闲暇在家时劳作。 当然,官府亦有织造坊,只是,大多蚕丝还是得从这些农妇手中收购。 这里的两万三千亩,都是上田,刘奇对于田亩的要求极高,靠近江河,常年有汛情之地不掘,高山滑坡之地不掘,靠近山越、贼寇之地不掘,以至于,即便是调动二十多万精壮,亦是很难开辟新田。 而江东三百万人,二十多万精壮的抽调,已是极限,再多,便会影响民生耕作,便府库之中的存粮,因年前征战和屯田之事,已消耗大部,唯有等到秋收之时,方能再纳粮入库。 好在江东最近并无战事,有的,也只是屯驻各处山越寨门外的各郡兵马而已。 “传令各地郡县,荒田以焚烧杂草秸秆为肥,以粪堆为肥,但不得因此而焚烧附近山林。” “喏。” 说完,刘奇目光落向徐庶,“元直,吾江东之地,除工匠坊打造的新式军械以外,便仅有鄱阳湖、东冶两处船坊,大半年已过,成果如何?” 徐庶朝他躬身一拜,“主公,鄱阳湖所在,今已有造船工匠五百余人,民夫近两万,多是徐州、江东四郡所在工匠与年老渔民,每月可产楼船一艘,大小船只数十艘,今水师得鄱阳湖诸多水贼缴获,再收购商船,今已有大型楼船四十三艘,各种小舟六百余艘,此外,一万五千水师,亦在迅速成军。” 刘奇再问,“东冶如何?” “东冶造的是海船,训练水师一事,休穆将军已征召沿海渔民,当地精壮,得士卒三千人,然打造海船工匠不过百人,民夫虽有数千,但大半年以来,造船不过数十艘,下水之后,可远行离岸数十里者甚众,然遇大浪暴雨亦可行船者,皆无。” 刘奇叹了口气,“可否从督造楼船的鄱阳船坊调人过去。” 徐庶双眉微皱,“主公莫要因小失大,江东之地,坐拥长江天险,然北地诸侯虎视眈眈,上游、对岸皆有强兵,若是鄱阳水师不能尽快成军,只怕吾等亦无法得此安逸之年。” “如此,那此时便再延后,派人送去钱粮锦缎,嘉奖工匠,此外,命朱桓多造战船,亲自监视,他若能早日打造出三十丈海船,吾必向陛下表其为侯。” “喏。” 此外,刘奇再问众人各地招募训练新军之事,大多准备,便是为了秋冬征伐山越之事,江东无战事,除却丹阳、吴郡、豫章、会稽少许县城需重兵留守之外,其余兵马,大多都已是在去岁秋冬之际,集结山岭附近县城。 最终,缴获颇丰,斩首两千余级,俘虏上万。 山越俘虏,大多都被充作民夫,于各地劳作。 第八十一章 定都许县 议后,刘奇带着徐庶、高岱等人在园中游走。 赏花看绿叶,穿梭亭台楼阁间,不多,一行人落座园中小亭。 刘奇一只手指敲打着桌面,“吾欲从俘虏之中抽调五千山越精壮,编成一军,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山越之民,难以教化,若是将其编为一营,怕是会难以管束。”高岱面色忧虑道。 “主公之意,是以己之长攻敌以弱?”徐庶放下眼前的茶盏,眯着眼笑道。 刘奇含笑点头,“然也,吾欲让这些山越精壮家眷迁移到吾江东四郡腹地郡县,远离山越之地,以军功脱奴为奖赏,命山越一营兵马为先锋,领吾等麾下军士杀入山林之中,分批剿灭吴中山越。” “此法或可尽全功,但若是山越叛之,又当如何?”高岱问道。 “诛灭一族。” 高岱面色微变,“如此,山越之民岂能不叛。” “吾赐予军中山越之兵家眷田土钱粮,定居吾汉人城镇,此乃恩德也,若是不从,非吾族类,屠之便是。”刘奇笑道。 高岱心中畏寒,略微犹豫,“此举,怕是难安山越之心。” “山越在吾江东之地,有数十万之民,族中精壮,皆可一战,民风彪悍,若是群起而抵抗……” 刘奇还未开口,徐庶便主动接话,“高长史,主公之意,是命会稽、吴郡、豫章之兵,合围山越之地,以重兵困守,再各个击破。” “料想,吾军据城而守,坚壁清野,有子义将军麾下骁骑营精骑驰援各地,区区山越,不足为惧,只是——主公,吾等麾下军士,要想和山越营一共杀入山林之中,那些瘴气毒虫,该如何防范,且吾等汉人,潜入山林作战,尚不如山越之兵灵活,若是对方分散大部,以骚扰袭之,吾军长驱直入,怕是……” “此事易尔,各郡县书院,都有医者为军士讲解常见毒虫,今后,吴中山林毒虫瘴气,亦会成为必修一课。” “此外,瘴气的话,可长期食用薏苡仁,此外,还有雄黄、苍术等物,可以熏出瘴气,当然,若是东冶船坊能早日打造出战船,吾等可以驱船南下,寻一种名作槟榔,亦可有此妙用。” 刘奇和徐庶的宏图大业,必定是要征服交州,训练山越营,征伐山越,也不过是一个开端。 “瘴气可除,吾等便可加紧训练兵卒,跟随山越营潜入山林,早日将山林之中藏匿的山越营寨和耕作物焚烧后,逼迫其逃出山林,为吾军俘虏。”徐庶笑道。 “此事,还得元直你多多尽心。” “喏。”徐庶抬手一辑。 商议妥当,徐庶便星夜赶往了宛陵,那里,正有着一座山越精壮汇聚的大营,此刻,超过五千名山越精壮已经被选到了那里。 他们将会被抽调到石头城附近,在新营附近训练,他们的统帅,正是方山书院的几名小校,邓当、吕蒙、留赞。 三人从郡学到州学,已从百人都伯提拔为千人牙将。 山越营,以五千山越精兵编制,辅以五千汉卒,合兵马一万人,以建威将军,宛陵校尉陈横为主将。 此外,贺齐、全柔统帅的万余名新兵,因大多都是丹阳人,被命为丹阳营,刘奇希冀,他们能和陶谦麾下,昔日名震四方的丹阳精兵媲美。 转眼间,六月到来,袁术起兵五万,攻伐徐州,同一时间,吕布兵围小沛,刘备以数千丹阳精兵苦战,为吕布麾下大将高顺以陷阵营挡住,当张飞、关羽二将,左右杀出之际,吕布麾下并州铁骑出动,刘备所部兵马,顿时溃败。 刘备逃亡许县,投奔曹操。 同一时间,袁术麾下大将纪宁已攻破下郅国十余城池,兵锋正盛,吕布慌忙留下臧霸镇守小沛,亲率大军回援。 两月交战,双方各有胜负,吕布虽勇,但麾下兵马尚未来得及整顿,徐州内部士族,大多不听其令,反观袁术麾下,兵精粮足,以众击寡,倒也在徐州等地站稳了脚跟。 八月之际,袁术再往徐州增兵三万,双方在下郅大战一场,吕布亲率并州铁骑连破十营,斩首八千级,俘虏甚多,纪宁大败,连失数成,在东阳县收拢败兵,四五万兵马,仅剩万余。 随后,袁术令孙策率所部兵马北上。 八月中旬,于东阳鏖战一场,双方不分胜负,孙策阵前力拼吕布百合不败,力有不逮之际,为周瑜之计所救,伏兵从四面杀出,吕布不得不下令撤军。 同一时间,据冀州吴卫汇报,袁绍未曾采纳沮授之谏,相迎天子,而天子,也未曾移驾甄城,反倒是为曹操率军进驻洛阳,将天子迎到了许县。 后杨奉得知,即刻率军追击,却为时已晚,他只能退回梁县,打着刚被天子加封镇东将军的名号,招兵买马,以图夺回天子。 秣陵 “嘭”得知孙策率军北上,回城内述职的潘璋一巴掌拍在桌上,“主公,那曹孟德欺人太甚,竟是将主公援助天子的兵马全部纳入麾下,自此以后,天子莫不都受那曹贼匹夫掣肘?” “挟天子以令诸侯,曹孟德帐下谋士,倒是有些能耐。”反倒是徐盛眯着眼睛,一脸忌惮。 “主公,今袁术与吕布于徐州开战,庐江、九江、广陵等地兵力空乏,我军何不趁势渡江,直取袁术老巢寿春,若能得淮南之地,吾江东便可独霸长江下游,大业基石已定。”高岱朝着刘奇拱手一礼道。 潘璋闻言,大声叫好,“孔文先生所言甚是,主公,还请下令,某潘文珪,愿为先锋。” “吾徐文向亦愿往。”徐盛也立即出声道。 “此事无须理会,吾军山越营、丹阳营、虎卫营两万五千兵马早已准备妥当,秋冬之前,便需出兵攻伐山越诸寨,不可鲁莽。”刘奇板着脸道。 “不错,攘外必先安内,吾江东若有山越作乱,大军外出,则基业难守,未免麾下部众人心惶惶,若是先平山越,吾江东镇守各县的兵马可一并抽出,再整合山越之兵,可得精兵十万,到时配合水军,一举渡江,便可大获全胜。”徐庶跟着解释道。 潘璋和徐盛对视一眼,虽然仍是有些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 此刻,便是刘奇心中也有些意动,江东想要崛起,必先灭袁术,而灭袁术,变得寻找时机,孙策如今尚在下郅与吕布为敌,镇守历阳之兵不多,并无大将镇守,可轻取之,这等机会,随后数年,只怕都难以得到。 只是,徐庶也告知与他,此战,袁术无法取胜。 的确,若是袁术不得徐州,大败而归,那么,当刘奇平定山越之后,便无须忌惮袁术了。 第八十二章 点将台 八月尾上,秣陵城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结束之后,刘奇来到了高大的点将台上。 他穿着银白甲胄,环视一眼校场上近三千披甲之士,“尔等换上这一套套新式甲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新婿临门。” “哈哈……”校场上即可传来了一阵大笑。 无论是站在数万汉人之中的五千山越之兵也好,还是其余一些整训了一年有余的新卒,脸上的紧张都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了。 “此番检阅尔等,最佳有二,徐公明麾下虎卫营。” “哗”站在左侧的徐晃身后,五千穿着重甲的精壮士卒齐声高喝,这一刻,他们五千人的声浪掀起,直冲云霄,回荡在校场之上,经久不息。 “次之,便是子义麾下这两千精骑。” “吼。”那位于右侧,靠近大营边缘的两千精骑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斧钺,脸上俱是狂喜。 “两营兵马共计七千人,今晚两营加肉。” “多谢主公。”一时间,场中七千军士尽皆扯着嗓子大吼,他们面色潮红,吼得声音沙哑也在所不惜,虽然营中多有餐补,但能吃得上一顿香喷喷的肉食,也足以让他们群情振奋了。 待到他们欢腾过后,刘奇目光一一扫过山越营、丹阳营众多将校那忿忿不平的表情,心中一动。 他目光如炬,一一从各营主将身上扫过,和站在前排的那些将士对视,“或许尔等之中,会有人觉得委屈,也会有人认为本侯赏罚不均。” 场中无人抬头,也无人敢应声,刘奇面色微微缓和,“山越营,将作为此战先锋,吾为尔等,备下美酒五百坛,此去山林,归来无期,但必是寒冬腊月,本侯将率亲卫前往宛陵坐镇,温酒以待诸位凯旋。” “吾等誓死效忠主公。”山越营统帅,陈横也好,站在其身后一排的吕蒙、邓当、留赞等将也罢,纷纷粗着嗓子吼道。 言罢,上万将士一手扶着兵器,齐刷刷就地下跪,甲胄下摆擦动的声响连成一片,上万人同时单膝下跪,这等场面,便是刘奇统军征战这么久,也从未见过。 阅兵,是他突发奇想,没想到,确有奇效。 “丹阳营,挑选各地招募新卒中的精壮成军,尔等无论是体魄还是气力,都能胜人一筹,你们,将作为此次出兵后军,随山越营一同,潜入山林作战。” 刘奇脚步在点将台前沿走动,他的身侧和台前,都站着亲卫。 “吾江东军中,斩一级者,可为劲卒,斩三级者,可提伍长,斩首五级,可为什长,尔等若能斩将夺旗,攻城拔寨先登,可连升三级,然,此番进剿山越,乃是规劝山越之民迷途知返。” “于此,本侯再颁布第二道将令,此战,是为解救困居于山林中的山越族人,俘虏一人者,可得一斤粮食,俘虏十人,得十斤,俘虏一百二十人,可得粮食一石。” “哗”瞬间,全场哗然。 所有兵将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闻军中会奖励粮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基本上粮食,都是各地诸侯最为看重之物,江东,有如此多的粮食吗? “若是府库粮食不足,以新造五铢钱兑之。”刘奇当着众人再次大喝道。 一时间,场中的嘈杂消散不少,江东之地,多有渡江北来,躲避战乱的士族,便是去岁少将军刘奇大婚,守在秣陵城外的这些兵卒们,也都见过那一大车一大车从北边、西边运来的财物,在刘奇大婚之后,军中便多有传闻,那一日,刺史府的府库几乎都装不下来自整个江东的贺礼。 可见,江东的确极为富裕。 “主公。”人群中,突然有一壮汉朗声开口。 他的嗓门很大,身材魁梧,足有八尺之高,站在人群中,穿戴着甲胄,亦是鹤立鸡群。 “你乃何人?”刘奇目光落到这名山越营军士脸上,他朗声喝道。 “吾乃山越营都伯彭式。” 刘奇认真地打量着他,“年岁几何?” “二七之年。”他朗声答道。 刘奇面色微变,“你仅二七之年,便有如此体魄?” “吾等山越之民,久存于山林之中,每日奔波劳累,锻炼筋骨,有吾这般体魄者,不足为奇。” 言罢,彭式便双目精光闪闪地瞪着刘奇,“敢问主公,吾等山越之兵,皆是戴罪之身,若身先士卒,攻破山中城寨,俘虏族人,吾等可否不要钱粮。” 场中顿时又有骚动,山越之民,久居贫乏之地,没有钱粮如何存活,官军亦是长年累月,方才掌握了他们这一弱点。 “你不要钱粮,又要何物?”刘奇没有感到意外,便是这营中的五千山越之兵,亦是得了家眷束缚,为奴兵,低过汉人士卒一等。 “吾等愿做汉人。”彭式学着汉人儒士,朝着刘奇恭敬一辑,当着场中数万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奇。 “传令,但凡山越之兵斩首或俘虏十人以上者,全家可登记入册,为吾汉人籍。” “若能斩首或俘虏百人者,赏赐田亩家宅。” “吾等拜谢主公。”五千名山越之兵,在彭式的率领下,同时下跪,他们不是单膝,而是双膝下跪,手中的兵器都被他们放到了地面,恭敬地将头也磕在地上,表示对刘奇的臣服。 “尔等不应谢我,尔等若能立下战功,是本侯应当感谢尔等,山越之民,与吾汉人,本该和睦相处,不应起刀兵征伐,尔等若是能解江东山越之危,本侯必不啬重赏。” “吾等必以死效之。”看着众志成城的数万将士,刘奇心中满意,军心可用。 他扶着腰间长剑,抬脚走下点将台,看了一眼身侧陪同的徐庶。 “元直,此战,你当要亲往?” “山越之地,既然几位小将军去得,吾徐元直亦可去得。”说着,徐庶显然是看出了刘奇的担忧,他笑了笑,“主公无须忧虑,此战之前,吾等安插在附近山林的吴卫便已得知山越城寨具体方位,吾等不过是进去放一把火,趁势劫掠一番,不会有任何闪失,并且,克服瘴气的药物和治理毒虫的医者已经进分配发放至各营,此战,吾军必胜。” “如此,那吾便在宛陵等你捷报。” “喏。”徐庶恭敬地朝着刘奇一拜,伸手接过象征着扬州刺史的虎符,抬脚踏前一步,环视一眼场中数万军士,“太史慈、徐晃听令。” “末将在。”两将策马出列,行至台下,于马上躬身一辑。 “点齐本部兵马,率军先行,把守各处隘口,不得有失。” “喏。” “陈横、贺齐听令。” “末将在。”贺齐一脸淡定,反观陈横,面上却有几分激动之色,他毕竟是初次统帅万人之兵,虽然只是大军副将,但他也心满意足,毕竟,当年身为刘繇心腹之将的张英已经战死,樊能如今却也不过是秣陵都尉而已,他统帅万人,位已不在其下。 “你二人即可下令拔营,陈横为先锋,率山越营先行,贺齐为后军,与本将同行。” “喏。”两人同时抱拳一拜,策马离去。 徐庶转身,朝着刘奇长辑一礼,“主公,某这便去了。” “奇恭候先生凯旋归来之时。” “定不负重托。”徐庶大笑一声,来到台下,翻身上马,便在一众亲卫的护持之下,策马离去。 营中辎重,早已是在月前便已经是运往秣陵,后续粮草,也在民夫的押运下,源源不断地朝着宛陵汇聚。 此番,大军出征,便是以丹阳的山林为始,一路南下,杀奔吴郡、会稽等地山越城寨。 刘奇率董袭所部虎贲前往宛陵之前,将张昭、张纮、高岱等人留在府中,小事可自行做主,大事不决,可传书信往宛陵,亦可询问刺史府榻上休养的刘繇。 此行,刘奇也未带上步练师,他这段时日,除了每日的公务,夜里,也时常耕耘。 好在他身强体壮,这个熟悉了路子的美人儿,如今已是千娇百媚,每日夜里的缠绵,都得到四五更天方才休止。 如今,却是已有身子。 当然,刘奇离府之时,一辆从后宅跟来的马车,也是被刘五率军护持着,随着虎贲军,出了秣陵。 “主公,此番吾江东调集兵马不下五万之众,入山之兵,亦有两万,山越之兵,是否会避战?” “入山之后,吾军除非遭遇抵抗,否则,都以斥候小队为伍,长驱直入,只为焚烧成熟作物即可,绝不主动求战。” 刘奇看了一眼身侧战马上的董袭,“山越之兵善山林作战,却不善平原作战,更不善军阵拼杀,只待吾军将其粮食焚尽,他们定会主动求战。” “到时,便是吾等战机。” 刘奇眯着眼,徐晃的五千重甲步兵与太史慈的两千精骑,可都是他最后留下来的杀手锏,就看,山越的那些首领们,能否静得下心了。 他,也很担忧用在山越之上的时日过长。 第八十三章 阿蒙与彭式 泾县,这附近的山越,遭逢两次大败,族中大多精壮已被俘虏,这附近的寨子,早已十室九空。 “阿蒙,你当真要抢这先锋之职吗?你带着山越人进去的话,若是……”邓当有些担忧,山越人桀骜不驯,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大军屠弑山越部落之际,倒戈相向。 “姐夫,吾等为将之人,功名马上取,若是未战先怯,那还如何为主公开疆拓土,剿灭山越。”吕蒙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他早已不是初入军中,以年幼、粗鄙被行伍之中的老卒耻笑的小子了,他现在,可是堂堂千人牙将。 而且,他统领的千人乃是山越精兵。 “阿蒙,切记,莫要长驱直入,战线过长,与吾军后队脱节,会陷入重围。” “姐夫,且安心。”吕蒙笑着看了他一眼,一招手,身后大队兵卒跟着他鱼贯没入丛林中。 行进十余里,吕蒙伸手朝下一压,同行的兵卒见状,纷纷停下了行进的脚步,蹲在草里,立即有十余名斥候朝着四周扩散侦察。 “彭式,过来。”吕蒙一招手,之前在校场上大出风头的彭式如同猿猴一般,在丛林里跳跃几步,便来到近前蹲下,“将军。” “听闻,你有一表兄便在这附近。” “当年吾姑姑嫁来此地之时,吾还未曾出生,吾那表兄如今已是二十余岁,早年姑丈死难毒虫之口,今亦是寨中首领。” 吕蒙沉吟片刻,“此寨距离此地多远?” “约有二十里地。”彭式稍微打量一眼四周的林木答道。 “尔等在山林中定居,这四周也无路牌、标记,如何识路?”吕蒙仔细看了一眼四周,进入山林之后,这附近的花草树木不都一个样儿吗?为何他们在这光线很暗的地界,还能分清楚方位和大致的距离呢。 “将军且看。”彭式笑着指着两人脚下的堆积了厚厚一层的枯叶,“吾等山寨,大多建在靠近水源之地,此地的落叶,叶面巴掌大小,大多松柏相间,再往内,便是一些小叶的林木,到吾等居住之所,大多,却是移栽的果树。” “吾等便是根据这山林中栽种的林木分辨的,而且,若是这附近有吾等族人途径的足迹,即便是努力遮掩,也会在我们这些族人的眼中留下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 “将军。” “何事?” “吾欲率二十名部署前往山寨,还请将军在此等候吾之讯息,若是大功告成,吾会命山寨敞开大门,相迎大军。” “若是不成,吾会拼死在夜里射出响箭为号。” 吕蒙摸着下巴,学着少将军思忖之时的模样,半响过后,“此举太过危险。” “吾乃家中独子,且姑姑与吾父交情极深,表兄断不会害我,将军若率大军与吾通往,事先未曾与表兄联络,怕他会有所误会。” 吕蒙沉吟片刻,“吾需在五里外等候。” “不可,将军需在二十里外等候。” “二十里?那吾如何看清你夜里所发响箭?”吕蒙惊呼道。 “将军只需派出大量斥候,分布于五里之内的山巅即可,不过切记,莫要和山寨的哨兵冲突。” “明白了,不过此去,你且一路当心。” “喏。”彭式随意点齐二十人,便脱了甲胄,穿着山越的粗布衣裳,上身半赤着,光着双脚,奔跑在山林之中,转眼便消失无踪。 “跟上。”吕蒙带着人紧随其后,却落后一两里,只用斥候知晓彭式的等人方位即可。 最终,吕蒙找了一处背山坡结营扎寨,寨门是临时砍伐的木桩绑制而成,他命二十名斥候日夜不歇息地监视着二十里之外的动静,再以五十人以明哨、暗哨之法,分布在营寨四周。 他随行之时,身后这些将士大多都背着一张吊床,在清理完附近毒虫蛇蚁之后,他翻身落到吊床上,抬头看着头顶依稀的星辰,接下来这几个月,他都得在山林中渡过,虽然,在方山训练的时候,他也时常露宿野外,但他周围,现在除了二十名亲卫之外,其余全都是山越人。 “若是彭式有异心,只需顺势将那寨中山越精壮引出,吾军怕是会不战自溃。”吕蒙现在,只能选择相信彭式,他表兄的寨子,经斥候汇报,却是一个容纳了万人的山寨,自己麾下这千余名兵将,即便是夜袭,也无法将其攻破。 这寨子里,十三四岁都五六十岁的男人,足有三成,三千可战之兵,持长矛棍棒可近身搏杀,张弓搭箭,可百步穿杨,若是在平坦开阔的平原上摆开阵势,吕蒙倒有几分把握,但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敌众我寡,他不觉得有任何的胜算。 也就在他恬然入睡的时候,一座靠山临泉而建的寨门外,两根箭矢几乎同时落到了彭式等人的脚下。 “什么人?” “是我,彭式。” “原来是彭头领,快快请进。” 不多时,一名脖子上缠着一圈兽牙的壮汉赤着上身,快步来到近前,“哈哈,表弟,你怎的来了。” “表兄,许久不见,可安好否?” “一切尚好。”两人胸膛肌肉撞击,各自用强劲有力的胳膊拍打几下对方的后背。 “倒是长结实了,快往大堂,阿母若能看到阿式,当会大病痊愈。” “大病?姑姑染病,表兄为何不来信告知与吾?” “只是偶感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倒是阿式你,当真是长大了。”走到堂前,一名身形臃肿,走路颤颤巍巍的中年妇人迈步走来,她推开左右搀扶的侍女,上前揉着彭式低头凑来的发丝,露出满脸欣慰。 “大兄近日可好?” “甚好,甚好。” “阿虎,还不速速将你表弟请进去。”中年妇人瞪了一眼自家孩儿,满脸埋怨。 “喏。”费虎满脸无奈,他成为山寨头领已有许久,平日里哪个族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可谁让他自幼便是阿母带大,饱惧虎威。 :。: 第八十四章 汝可知大祸临头矣 “阿式,你来得赶巧,寨中粮食刚收获了一批早熟的,今年收成不错,栗饭管够。”费虎拍着胸膛,看着大口大口扒饭的彭式,一脸豪迈。 “你这孩子,多吃点儿,从会稽到吾丹阳,怕是累坏了吧。”费氏扯下案上的鸡腿,放到彭式的碗中。 “嗯,多谢姑姑。” 彭式狠狠地饱餐了一顿,他随行的二十名精壮,亦是被妥善安置在寨内。 当彭式一把擦拭干净嘴角的油光,朝着费虎拱手一拜,“多谢表兄款待。” “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客套。”费虎连连摆手,他早年丧父,阿母一人将其带大,若非是彭式所在的部族强大,又岂能让他在争夺首领之位时,抢占先机。 “阿式,此来,可是吾兄长有重托于你?”费氏深知,两寨相去甚远,平日里逢年过节,也不过是派人问候一声,送上一些礼物而已,岂会亲自动身,不远数百里,跋山涉水而来。 “不瞒姑姑表兄,吾此来,却有大事。”彭式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他心知,接下来自己所言的话,怕是会引起两位至亲的不满。 但是,他如今已是投靠了汉人,主公待他不错,且被俘虏的山越族人,大多都已是在秣陵附近的新城安居乐业,他岂能抛弃族人。 “是为何事?吾闻南边汉军已经击败了宗帅严虎,还迫降了会稽太守王朗,莫非,汉军已是对阿式你所在的寨子进兵了吗?”费虎面色微变,当即道出心中猜测。 “的确如此。”迎着两人关切的目光,彭式缓缓点头,“会稽都尉朱桓,率军五千,于山下列阵,与吾寨中联合附近十余处寨子汇聚一万五千余众大战一场,吾军惨败,回撤之时,寨中已被潜入林中的汉军点了,寨中老弱妇孺,全都被俘。” “如此,阿式这是逃难出来的吗?吾兄长如何?”费氏眼神关切地问道。 “吾父尚好,不过,如今却在汉人秣陵城中居住。” “秣陵?”费虎和阿母对视一眼,面色一下变得无比难看,“看来,阿式是投了汉人。” “不投汉人,吾等族内数万老弱妇孺,难逃一死。”彭式满脸无奈道。 “阿式此来,可为劝降吾等?或是那汉人大军,已至山林?”费虎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怒气地瞪着彭式喝道。 “阿虎莫急,且听阿式解释。”一旁费氏见势不对,立即上前拦阻。 “阿母休要阻拦,阿式如今已成了汉人的犬马,怕是此来,便是为给汉人引路,说不得,如今汉人大军,便已至吾山寨附近,阿母倘若不信,吾便趁夜派人出去搜寻,数十里之内,必有汉人驻军。” 费氏满脸为难,回眸看向彭式,“阿式,当真如此?” 彭式低着头,“吾是投了汉军,今为武乡侯帐下山越营都伯。” “阿式,你当真背弃吾等族人,为汉人做事?”费虎满脸暴怒,伸手拎着彭式的衣领,直接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家山寨被汉人攻破,粮草基业被焚,此乃世仇,你如何忘了?” 彭式抬起头,迎着费虎的目光,“如若不然,死战?” “吾等新败,部众折损严重,无论是兵甲还是士气,都无法和汉人抗衡,如何为战,何况吾等家小皆在汉人之手,吾等皆是山越坦荡汉子,只能投鼠忌器。” “哎”,费虎松开了他,退后一步,满脸怒其不争,“糊涂,你为何不率众突围,躲入山林,那汉人素讲仁义,若是尔等尚在,也可令其忌惮,不敢妄动尔等族人,以你彭氏一族在会稽山越诸寨威望,假以时日,号召数万之兵,亦非难事,为何便这般自甘堕落。” 彭氏苦笑一声,“表兄不知,那汉人和其之强也,如今江东四郡,数百万之民,皆归扬州刺史府调度,武乡侯刘奇,乃汉室宗亲,文武双全,麾下更有太史慈、吴宪这等万夫不当之勇夫,兵马更有八九万之众,我以残兵数千如何挡之?若是平日里,山寨尚在,附近诸寨,可听吾号令,战败之后,若是再去发号施令,怕是自投罗网,被诸寨得知此事之后,只会斩了吾头,收编了吾麾下部众。” 费虎在堂中踱步,来回走动了数周,突然停下脚步,“阿式,你既投汉人,便不再是吾弟,吾本应将你逐出山寨,但念你我血脉亲近,吾给你指一条路。” “表兄但讲无妨。”彭式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仍是耐着性子。 “那汉军此番潜入山林之兵几何?” “一万山越营,一万丹阳精兵。” 费虎面色微变,和费氏交换一个眼色,沉声再问:“表弟以与吾有旧为名前来说项,所带兵马,必然不多吧。” “一千而已,全是山越之兵。”彭式仍旧坦然告之。 “一千之兵?还全是吾山越儿郎,甚好,哈哈……阿式,此乃上天相助你我建功立业之机啊。”费虎伸出双手按住彭式的肩膀,“阿式,你可愿为我引路,你我率军趁夜袭营,收编部众,他们都由你指挥,随后,我等联络附近山寨,共伐汉军,大获全胜之后,吾等可挥军下山,直取汉人城池,听闻汉人城池金银钱粮早已溢仓,你我可不取来一用,至于荣华富贵,你我兄弟,不分彼此,哈哈。” 彭式面色犹豫,他一闭眼,就想到了此刻家中分到的田亩,也想到了在夜里忍受蚊虫叮咬的那些袍泽,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刻满怀期待的表兄,目光从凝视着他的姑姑脸上挪过,低头陷入了沉思。 “阿式,还在犹豫作甚,你乃吾山越之人,亦是昔日会稽第一大族彭氏之后,你莫不想复兴彭氏一族?与吾一同成为山越之主吗?” 彭氏听到这话,终于是做出了决断,“表兄,此言荒谬至极。” 他眼神坚定地抬起头来,和此刻满脸惊愕的费虎对视一眼,“表兄,莫要一错再错,吾此来,是为拯救表兄这一族近万族人性命。表兄可知,汝已大祸临头矣。” :。: 第八十五章 大功告成 “哼。”费虎略微失神,便冷哼一声,“阿式莫要欺吾,吾寨中兵精粮足,就凭那附近山中藏匿的千余汉军,吾如何大祸临头?” 彭式看着他这一对虎眼,心中已是想得通透,此刻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惧色。 “表兄可知,去岁腊月,吾山越部族,于丹阳、吴郡、会稽三地被汉军围剿,俘虏近五万,吾等族中精壮,更有近万人被发配到各地做工。” “汉人与吾等乃是世仇,表弟既知,为何还要投靠汉人?”费虎寒声道。 “如今汉军用计,与以往不同,这丹阳附近的宗帅,自祖郎身陨以来,靠近县城附近的寨子,都被席卷一空,表兄所部,若非是距离汉人城池较远,怕也早已沦陷。” “汉人赶来,吾必让他们头破血流。” 彭式满脸苦笑,“表兄为何还不醒悟,此番汉人大张旗鼓讨伐吾等,用计早已和以前历任吴郡、会稽、丹阳太守不同。” “有何不同?”听到这里,费虎也回过身来,仔细思量着彭式之前的话,似乎也有些深意。 “汉人四季都在训练可常年在山林作战的军士,以吾山越族人为精兵,为其引路,吾等家中老小皆在汉人之手,分到田亩钱粮,他们早已臣服汉人,吾等在外征战,亦需挂念家人,不得不听命行事。” “汉人,素来虚伪卑鄙。”费虎冷哼道。 “此外,汉人早已是将靠近县城附近的山林中,吾等山越族人的寨子摸清,待秋收之前,便会派出军队,焚烧吾等田亩中的粮食,在吾等率军追击之际,立即遁逃,不与吾等交战,且在山下设下强兵,若是吾等敢出山一步,必中埋伏。” “如此,秋冬之际,吾等无法养活寨内老弱妇孺,只得下山劫掠,此刻,汉人再派大军驻守各地,以骑兵策应各县,吾等部卒再勇,也只能束手无策。” “不过死战尔,吾山越自先秦以来,与汉人征伐何止数百年,从未干休。” 彭式满心苦笑,面色故作一横,“如此,兄长可率军击破那山坳里的汉军。” 费虎以为他回心转意,面露狂喜,“哈哈,阿式,你能相通,如此甚好,且与吾同行,那营中俱是吾山越族人,吾此行只杀汉将,吾山越族人,一概不杀。” “表兄,吾且问你,若一举击败这一千兵马,汉军起数万大军来袭,又当如何?” 费虎毫不犹豫开口:“自当迁徙寨中族人,躲入山中,求援附近部落,待大军到来,再击破汉军……”他的声音弱了少许,因为,他已经看到彭式努力摇头。 “且不说表兄是否能及时将族人撤走,姑姑身子弱,这寨中多有老弱妇孺,如何能长途跋涉,躲入那蛇虫鼠蚁、豺狼虎豹甚多的深山老林?” “吾军开拔之际,便各自约定,以狼烟为讯,各队兵马,多有数千,少则五百,两万之兵,且只是潜入山林偏师而已,主力尚在秣陵,留守兵马亦有上万之众,更有那吴中大将太史慈亲自坐镇,丹阳山越,于去岁一战,祖郎惨败,便已失去可战之力,表兄为何不知其中道理?” 费虎陷入沉默,彭式见势,继续开口:“如此道理,附近诸寨,谁人不知,自祖郎大败,身死陨灭后,丹阳诸寨,恐汉旧矣,表兄主动招惹汉人,求上门去,若是主动将部署投之,或可被诸寨接纳……” “吾岂会抛弃妻子乎。”费虎猛地扬起头来,断然拒绝道。 “那表兄,便会孤立无援,汉人自吴郡、会稽、丹阳三路并进,早已布下十面埋伏,表兄此举,却是将寨中上万族人带上绝路啊。” 费虎满脸苦涩,“汉人,当真如此悍勇?” “汉人兵将,下马与吾等部卒拼杀,一对一,有所不如。” 费虎松了一口气。 彭式见状一笑,“若是一万对一万,汉人有精良兵甲,有百姓耳目,更有坚固战阵,更有善谋之士指挥作战,吾等必败无疑。” “那该如何是好?”费虎面色一慌。 “表兄可否信我?” 费虎面色迟疑,目光下意识地回身看向自家阿母。 “你二人乃是血亲,断不能互相加害。”费氏沉吟道。 彭式脸上露出笑容,“表兄若信我,便率众下山,主动归降吾主刘奇。” “主动归降?” “是极。” 彭式抬脚走到堂前,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吾主刘奇,雄才大略,且待吾山越,与历代太守不同。” “表兄若是主动归降,可为族人谋得一块栖身之地,吾等山越族人,若非因常年居于山中,与外界格格不入,又何必自困于这穷山恶水之间,与豺狼虎豹为吾,那汉人城镇之中,富饶之际,主动归降,还可得田亩钱粮,衣食无忧,日后族中子嗣,亦可成为汉人。” “且表兄麾下尚有数千可战儿郎,若是与吾投身行伍之中,建功立业,他日必可封侯拜将,到时,再得这一片群山作为封邑,亦无不可。” 费虎陷入了沉思。 “表兄,汝若愿意归降,吾必向主公表奏你为军中校尉,不仅可获得汉人田亩宅院,还可获得大肆封赏,表兄,他日这山越之地,必归吾主所有,吾等到时再降,是为局势所迫,如今却是首功一件呐。” 费虎走回自己的虎皮宝座,突然一拍座椅,猛地站起身来,“阿式可愿与吾前往汉人军营,吾欲与那汉将一见。” 彭式微微一愣,“表兄欲与吾家吕将军相见,这是为何?” “表弟率二十人入寨相劝,吾前往汉军营外,一来,便是为应证你话中之言,二来,却是为表弟讨要一番功勋。” 彭式满脸感动与羞愧交汇成一片,“表兄信重阿式,阿式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让表兄失望。” “哈哈,你我兄弟,何言其他,如此,阿式在族内尚且安歇一日,你我明日便立即动身前往,白日行进,想来,吾等与汉军,亦不会轻易爆发冲突。” “善。”彭式重重点头,脸上终于是露出几分喜色。 :。: 第八十六章 吕蒙给自己升官 天明,吕蒙揉着酸软无力的胳膊,走在视野昏暗的密林中,来到坡边眺望远处的断崖,在那后面的一处山谷里,便是费氏部落居住的区域。 这是约定的第二日,若是彭式此去,能够劝说这个万人山越寨子归降,那么,今日便应当有结果。 “报……将军,斥候禀报,费氏部落开始集结战兵。” “什么?”吕蒙面色微变,抬脚走到坡边,凝神眺望着远处,随后,又见对面的山岭中一名身后背着令旗的小卒挥舞着旗帜,对着这边传述些什么。 “他说什么?”吕蒙问道。 “山越部落战兵已经朝我部杀来,精装之士,在三千人以上。” “几乎是倾巢而出了,莫非,他们就不怕一旦开战,我只需派出百人战兵,便可一举捣毁他们的巢穴吗?”吕蒙一只手摸着下巴,眼中浮现出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 “将军,吾等是否撤兵。” 吕蒙微微一愣,“撤兵?为何要撤?” “暂避锋芒,吾军仅有千人,而且动向已被对方得知,若是不撤,此地山越人熟知附近山林,留于此地,苦战必定有失。” “不撤。”吕蒙微微摆手,命人大开营门,吾等在坡上埋伏,背靠一处山壁,吾等可守此地,若是逃走,附近山林大多都是平地,无险可守,若是被山越人追上,必死无疑。 “传令军士,张弓搭箭,我们且看看,山越人将如何行事。” “喏。” 千余山越精兵,一字排开,沿着山坡布防。 不多时,他们便看到斥候陆续回归,在最后一名斥候回归坡上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军,领头的便是费虎和彭都伯。” “吾已知晓。”吕蒙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多时,远处密密麻麻地身影从山林间窜出,这些土生土长在山林中的山越人,擅长赤脚在山林中奔跑跳跃,他们身后背着长弓,手中的武器却是一根根打磨并不精致的铁矛、长枪。 他们朝着两侧散开,在坡前三百步外停下,刚好避开了弓箭可以射到的距离。 “敢问哪一位是吕蒙将军?”一名魁梧壮汉脖颈上套着一圈兽牙,手里拎着一根狼牙棒,迈步走出人群。 “吾便是武乡侯帐下山越营牙将吕蒙,汝,便是费虎吧。”吕蒙从坡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笑容,目光却审视着此人。 “哈哈……”费虎朗声大笑,指了指左右。 “将军不在坡上藏匿身形,靠着林木躲避箭矢,莫不知,吾这寨内,尚有百步穿杨勇士乎?” “吾知头领必不会害我。”吕蒙朗声大笑,扫视一眼费虎身后的丛林,“彭都伯,还不速速出来。” “将军。”彭式无奈,只得是迈步走到费虎身侧,隔着极远朝着吕蒙躬身一拜。 吕蒙笑着看了一眼彭式,“汝此行能将头领带来见我,先记大功一件,且回营再论。” “喏。”彭式拱手一辑,退后半步,落到费虎身后。 眼见吕蒙已是看破两人的心思,费虎索性也就坦荡明言,他学着汉人朝着吕蒙微微抱拳,“将军,某且问你,倘若吾等山寨愿降,将军愿如何安排某这寨中上万族人?” “主公有令,但凡主动归降部落,迁徙族人,送往丹阳、豫章沿江诸县,赐予家宅田亩,明年秋收之前,由府库调拨粮草供养。” “此外,若是有山越精壮愿投军者,吾等可自行接纳收编,千人以上,封寨主为千人牙将,头领麾下有三千精壮,剔除老弱,怕也有两千人之多,且率万人部落归降,可封校尉。”吕蒙笑道。 “校尉?”费虎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吕蒙,“将军统帅千人,乃汉人牙将,吾率两千之中,为校尉,不知今后,你我主次如何?” “哈哈哈……”吕蒙仰头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上面有着密密麻麻地隶书小字,“此乃本将军出兵之前,主公亲自赐予告示文身,若是尔等愿降,便是吾等袍泽,头领为校尉,吾统帅三千人,可封裨将军。吾在这纸上留下姓名,你我各曲一份,手持后下山见官,便可以此示之,务必有用。” 费虎闻言,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彭式。 “彭式。” “卑下在。” “汝此行功不可没,擢为牙将。”说着,吕蒙朝身后大喝一声,“取笔墨来。” 他当场便要将加盖了扬州刺史大印的空白告示文身上写下两人的大名。 “将军且慢。”费虎却是突然伸手将其拦阻。 “这是为何?”吕蒙面色迟疑道。 “将军此行,为保山下汉民安泰,若是只取吾一寨,如何美哉,不若由吾引路,与将军将这丹阳郡内十八山寨一并清扫一空,尽取全功。” 吕蒙闻言,双眼一亮,抬脚大步便朝着山下走来。 “哈哈……”费虎大笑一声,带着身后儿郎,收敛了兵器,也朝着吕蒙走来。 一群人互相抱着拍了拍肩膀,围着一棵大树落座。 “这丹阳郡内,万人部落竟有十八个寨子?”吕蒙满脸震惊,他知山寨人多势众,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自先秦乃至更早以来,历代治理附近的郡守县令,亦曾时常发兵剿灭,但从未尽得全功,但仅仅丹阳一郡的山林中,便藏匿着这么多人,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十八寨,小有五六千人,大有两三万人,兵少则数百,多则五六千人之多,将军若愿取之,吾可为先锋。”费虎见吕蒙如此豪爽,心中也没了顾忌。 “好。”吕蒙一拍大腿,“此番,若能剿灭这十八寨子与诸多小部落,俘虏十万之众,吾当可官拜中郎将也,到时,费将军与彭将军,你二人,当可青云直上,与吾汉人一般无二,还可纳得汉人妻妾。” “那此告示文书,将军便先留着,日后一并与吾算作军功封赏。”费虎大笑道。 “非也,此物还需送一份下山,呈禀主公。”吕蒙笑着摆了摆手,心里却是一阵苦涩,自己给自己升官,自己,也算是开了一个先河吧。 :。: 第八十七章 连破七寨 在斥候怀揣着告示文身下山之际,吕蒙已经命费虎率五百山越人先行,前往附近的一座数千人大寨。 去往黄昏,吕蒙才在费氏部落族人的引路下,来到寨门之外等候。 夜里,寨内一片欢腾,镇守寨门的山越人,却被里面的“自己人”给放倒了,数千兵将一拥而入,短短半个时辰,寨内的嘶杀声就结束了。 “将俘虏的精壮全部集中到堂前来,所有老弱妇孺也集中到一处,清点寨中粮草器械,天明之后,即刻派人下山向主公报捷,此外,何军侯,你且率本部兵马,将这些俘虏分批给押下山去。”吕蒙很快便是做好布置。 “为何要将精壮一同押送下山?”站在不远处的费虎闻声走来,满脸不解。 “费将军可能劝服他们归降否?” “自然,山寨已灭,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在吾等手中,焉敢反叛?”费虎下意识回答道。 “如此,那便挑选出成年精壮,编入将军所部兵马。” “多谢将军。”费虎当即大喜,今夜偷袭,虽然里应外合,但他部落的儿郎,也有百余人伤亡。 补充之后,他所部兵马竟有两千八百余众,不减反增。 第二次晌午,另一座万人大寨被攻陷。 费虎满脸疲惫地走到吕蒙的身侧,他手里拎着一颗头颅,随手将其扔到吕蒙脚下,头颅在地上滚动几周,露出一张不甘而又苍白的脸。 “此乃周氏部落头领周海首级尔。” “将军辛苦。” 此战继续收编俘虏,两军合兵一处,已达五千余众,之前大战,由于是趁着天色蒙蒙亮强行攻寨,死伤不少,受伤的俘虏,也跟着被送下山去。 连续五日,吕蒙率军一连拔了七个寨子。 当他率军赶往第八个山寨之际,却发现,这一座山寨已经是人去楼空,就连一些带不走的作物,也都烧焦了。 寨子废墟,到处都冒着黑烟。 “吾等行踪已是暴露,立即点狼烟,随后撤出此地。”吕蒙全然不顾此刻身后足有上万山越之兵,他心知,这些人不过是俘虏,若非费虎与彭式尚在,他断然不可能执掌如此之多的山越精壮。 这几日以来,陆续押送下山的俘虏,已是多达四万之众,他吕蒙凭借此功,足以在此番征伐山越的大战中,占据首功。 若是继续攻伐,仰仗着兵多将广,他兴许还能连破数寨,但费虎与彭式却忧心忡忡,这丹阳最大的寨子,无疑是之前祖郎所在的祖氏部落,人口数万,精壮数千,便是此前大败,如今族中也能倾其所有,聚集三四千可战之士,再加上已经得到风声,撤往祖氏部落的这些山越族人,此刻,怕是那祖氏部落所在的山林,已有数万之兵。 不可力敌,尤其是在山林之中。 在吕蒙下令撤军之后,狼烟点起,滚滚烟尘直冲云霄,特制的各种粪便混杂的狼烟,味儿大,且烟浓密,白日里,亦能从极远的地方看到此处的烟尘。 同一时间,几封捷报先后呈到了刘奇的案前。 “主公以为,当如何处置这批山越之民?”周昕拱手询问道。 “按原定谋划,迁往豫章、丹阳等县。”刘奇头也不抬地答道。 “那吕蒙将军奏报的山越头领费虎、麾下都伯彭式等人,又该如何封赏?” “吕蒙功勋卓著,连破七寨,俘虏数万山越之兵,擢其为平山越中郎将,费虎加虎威将军,彭式擢讨逆将军,万名山越之兵,新编一营为扬州兵,吕蒙为统帅,费虎为副帅。” 周昕面色微变,“主公,以山越降兵代吾汉人州兵营号,怕是……” “无妨,他曹孟德肯以青州黄巾降卒为青州兵,莫非,吾刘子兴,便不能以山越之兵为扬州兵否?”刘奇当即大笑。 周昕当即赞道:“主公深谋远虑,昕不如也。”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这大约也是古来君王喜欢谄媚之臣的缘故吧。 少歇,他看了一眼周昕,“泰明。” “主公有何吩咐。” “这山越之民迁徙之事,需尽快落实,今秋收在即屯田之兵与各地守军大多相助田里收割稻谷,数万山越之民,分批迁徙,兵卒可少量,但当地官员,必须事必躬亲,不得马虎。此事,便交由你督办。” “喏。” 周昕躬身一辑,正要请辞,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公……会稽捷报,陈横、邓当、贺齐、全柔几位将军率军于大末城外二十里荒原,大败山越贼兵万余,斩首两千级,俘虏甚众,随后,军师命于麋、全柔二将为左右先锋,攻入山林之中,取会稽山越大寨五座,小寨部落二十余座,俘虏山越之民,足有三四万之众。” “哈哈……”刘奇一掌拍在案上,大步上前,一手强过信纸,“元直真不愧吾之子房矣。” 话音刚落,又有斥候大步入内。 “报……主公,吕蒙将军急报,丹阳山越诸寨,现已汇聚祖氏寨中,山越之民近十万,族内精壮两三万之众,吕蒙将军已率军撤出山林,据将军奏报,寨中山越族人,大多都是焚烧山寨,提前收割了山中粮食,寨中余粮不多,怕是数日之内,必有兵祸。” 刘奇大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传本侯将令,命徐元直将俘虏交给朱桓,立即率军北上,本侯要在这丹阳之地,一口吃掉先后数次叛上作乱的祖氏部落,一举荡平丹阳山中残存山越诸寨。” “主公。”周昕满脸惊喜,“若是此战功成,吾军可为江东收纳十余万之民,且其中精壮足有两三成之多,稍加训练,便可择出两万扬州精兵。” “山越之兵,步战不弱于中原虎贲,吾自当重用。”刘奇回到座上,“命太史慈、徐晃二将,将附近县城百姓撤空,坚壁清野,这一战,不能在靠近山林之处作战,县城城墙低矮残破,不足以拒敌,吾要在平原之上,与山越决战。” “喏。”斥候领命而去,但倒是周昕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刘奇,眼中满是精光闪烁。 :。: 第八十八章 歙县之战(上) 九月下旬,潜入山林的军队陆续回归,近八万山越之民被掳掠,余下的山越族人,大多都汇聚在丹阳和会稽、豫章二郡交界的歙县。 徐庶率领的丹阳精兵鏖战三个昼夜,麾下兵马仅剩七千余众。 这一日,靠江扎营结寨的数万山越兵突然退却了。 北边,有着滚滚惊雷震动大地,一道道黑影,从平原上陆续出现,密密麻麻地人影,正从北地而来。 耒水江面不宽,但江水亦很湍急,从北地而来的大军,在歙县城外停下,两千精骑于侧翼勒马持枪,严阵以待。 五千身披三层甲胄的虎卫营持盾上前,掩护着身后的大军结阵。 刘奇乘骑着白马,身上甲胄穿戴整齐,徐徐从军阵中走出。 对面,乱糟糟的山越大军之中,散开几条小径,乘骑着战马的十几名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羽冠的头领各自来到军阵最前列。 他们身后,数万山越精兵,手拿弓箭的占据三成左右,余下,大多都拿着长矛、长枪等兵器。 不少人赤着上身,下半身也只是用布料和兽皮缠了一圈,皮肤黑里带黄。 刘奇两侧,众将分散排开,正待军阵之中的战鼓声响起,城门大开,数千披甲之士在贺齐、全柔、于麋等将的统帅之下,策马而出。 “嗒嗒嗒……”众将陆续来到刘奇身侧,朝着刘奇躬身一辑。“吾等拜见主公。” “元直守城辛苦,众将也是。”刘奇朝着他们微微颔首示意,十余日之前,当徐庶率军撤出山林之际,山越兵马便大部汇聚大末附近的山林,几次交战之后,山越不断增兵,徐庶所部兵马只能一撤再撤,最终来到了歙县。 南面,会稽山林中的山越分成小股,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分头袭击会稽诸县,会稽都尉朱桓,分兵把守各地,更亲自率军前往各地平叛。 北面,眼前这三四万的山越精兵,也就是这丹阳、会稽两郡的山越精锐了。 “唰。”刘奇猛地举起了右臂长枪。“此战,吾军必胜。” “喝” “喝” “喝” 在他身后,数万大军齐声高喝,呐喊声震耳欲聋,声势惊天动地,回荡在旷野之中,经久不息。 “击鼓。”随着刘奇一声令下,那悬于军阵中的数十面大鼓一起被敲响。 “咚咚咚咚咚……”密集的战鼓声,犹如咆哮的长江水,亦有万马奔腾之势,久经沙场之士,听到此鼓声,早已是热血澎湃,战意升腾。 “主公,末将原为先锋,必取贼帅首级。”一直跟在刘奇身侧的董袭策马上前,朗声喝道。 刘奇哈哈大笑,“先锋不必,且去阵前叫阵,杀杀对面的威风,也好让这些山越蛮族知晓,吾大汉男儿,不惧马上单挑。” “末将领命。”董袭面色一喜,手中长刀猛地一拍座下战马,“驾。”他策马奔出阵前数十步,于对方一百五十步外勒马。 “吾乃讨逆将军董袭,谁人敢上前与某一战?”董袭身长八尺,面容粗犷,留有络腮胡,手中长刀亦有数十斤之众,刀刃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眼中更是精光闪烁不休。 “汉贼小儿休得猖狂,且看某祖安前来斩你。”平地里传来一声大喝,对方军阵中,一名乘骑着黑马的山越头目杀出,手中长枪一卷,来到近前之际,便是一记伴随着战马冲刺的强力直刺。 董袭冷笑一声,策马上前之际,在两马交错之时,身形避开这一刺的同时,长刀自下往上,刀光一晃,竟是直接一刀削飞了马首。 “哧”滚烫的鲜血横飞四溅,祖安在马下滚动几周,正要站起身来之际,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喝:“当心。” 他只觉得一股寒芒刺背,一股心悸的感觉传来,当他回头看去之际,一道寒光闪过,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目光缓缓抬高,他看到了己方军中,数十个大小头领瞪目欲裂的表情,看到了那刀刃上还残留着鲜血的汉将,也看到了马下缓缓跪倒的一具无头尸首,持枪的这人,看着熟悉,可到底……是谁……呢。 “主公,机不可失,趁元代将军阵前斩将,大涨吾军士气之时,应下令全军出击。”徐庶在身侧朝着刘奇拱手一拜。 “传令,徐晃五千虎卫营为先锋,丹阳营、扬州兵为两翼,虎贲营为中军,全军出击。” “杀啊。”数万人同时爆发出咆哮声,徐晃乘骑着战马,手持长斧冲杀在前,一马当先,最先赶上阵前的董袭。 “迎敌” “迎敌” 对面的山越头领虽然表情还沉浸在之前董袭阵前斩杀祖氏山寨头领祖安的神威一幕中,眼见着汉军将至,他们也只能带着各自麾下人马杀出。 此役,山越近四万之兵,而汉军,加上骑兵,亦有三万七千之众,兵力相差不大,小十万之众混站在这一处平原之上。 汉军着黑甲,将领系白袍,山越头领戴着羽冠,精壮皆赤着黝黑的上身,两道洪流,在耒水之上,相交的刹那。 居中的一条线上,无数鲜血伴随着残肢断臂一同横飞,惨叫声和厮杀怒吼声,交织成一片。 乱军之中,刘奇长枪连点,他平日里在处理政务之际,亦不曾落下晨练,此刻有着数百亲卫庇护,带着剑术精湛的徐庶,身后竖起一面足有数丈高的大旗,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极为醒目。 两军交击,最前方的徐晃所部兵马,刀盾兵挡住了一波、两波、乃至三波的刀兵,在乘骑着虎豹的山越人的冲击下,在他们跳过刀盾兵落到人后之时,也扛不住了。 董袭的虎贲营,由刘奇亲卫长刘五、刘三二人接管,两人乘骑着战马,一左一右,如同并驱的两匹宝马良驹,为刘奇和徐庶这一面中军大旗,开辟道路。 一往无前,左右两侧,贺齐、于麋、全柔等将所率的丹阳精兵和吕蒙所率的扬州兵庇护着中军的两侧,两支精锐,一是由汉人精壮组建,一则是由山越精锐组建,攻杀之势,竟是不相上下,不多时,两军后翼亦是杀出极远,将刘奇所在的中军落在了后方。 // 第八十九章 歙县之战(中) “将军,吾等是否出战。”勒住战马的小校看了一眼身前的太史慈,一脸急迫的问询道。 “不急。”太史慈冷面寒霜地持枪立于马上,目光时刻落在刘奇那一面中军大旗之下。 随着战争的车轮推动,数万大军厮杀在一起,这个时候拼得,便是军阵和士卒的求生欲。 刘奇心知士气乃取胜之道,战前便命军士打造了这一面大旗,便是隔着几里外厮杀的军士,也能看到一直朝前推进的中军大旗,只要刘奇那一面“刘”字黑色金纹镶边的蛟龙战旗尚在,便无人退却。 两线厮杀,山越对扬州兵,同为山越精锐,两军冲杀在一起,有着吕蒙、费虎、彭式等将的扬州兵,竟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短时间内,便朝前推进了两百步,在他们脚下和身后,遍地都是山越人的尸体。 跟随着中军附近的山越营,这群已经是在山林中穿梭,为刘奇立下不少战功,手上沾满了族人鲜血的山越精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刚被俘虏不久的同胞们被送上战场,再和本族的精壮厮杀,这样的场面,便是他们生活了数十年里,部族之间因为粮食和女人交战,也从未有过这般激烈。 这一战,会死多少人? 一万还是两万,会有多少部落中的男人全部死绝,多少部族只剩下任人宰割的老弱妇孺? 他们没有来得及思考,因为,右翼的丹阳兵,在这种平原的地形上,所有军士手上的兵器都换成了长枪,一杆杆长枪,双臂紧握着枪杆,径直朝前,大步推进。 “刺”他们面色麻木,一排百人,在各自都伯和什长扯着嗓子的大喝之下,将一年有余中,训练了数万次的动作统一朝前。 斜拿长枪,回收,下压,向左,用尽吃奶的气力。 “哧哧哧哧”朵朵鲜血在他们的枪尖绽放,他们几乎来不及回收长枪,耳边便再次传来一声大喝,“收。” “唰唰唰唰唰”后撤步,旋转着回收长枪,然后,再是麻木地听着下一道命令。 “前进” “刺” “收” “前进” “刺” “收” 或许,会有人因为跟不上节奏,而被自己绊倒,然后,被身后的人踩成了肉泥,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因为,他们的耳朵和手上的动作,只会听命于自己的上官。 一人倒下,后队立即有人补上,百人一排,成一条直线,推荐的速度,比起左翼的扬州兵,竟是更快,在他们推进两百步的时候,已经是走出了三百多步外。 在他们身后,尸横遍野,所有惨死的山越人,死相都极为惨烈。 “败了,败了。”一名头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排队刺杀,他们胆怯的双脚,已经开始朝后逃窜,但是,身后便是冰凉的江水,这个季节,江水仍旧汹涌,此刻厮杀一阵过后,已是精疲力竭的他们,如何能够泅渡过江?怕不是会淹死在耒水之中罢。 这一场厮杀,是他们反抗汉人对他们山越族人的血洗,屠杀精壮,将所有老弱妇孺给俘虏下山,送往远离山林之处,虽赐予田亩家宅,但久而久之,这些山越人,也就成了汉人,他们会背弃自己的族群,背弃山越的信仰,背弃山越人的祖宗。 他们岂会心甘情愿,于是,在祖氏一族的牵头下,会稽黄氏、豫章张氏、永安施氏,豫章董氏、彭氏、王氏、李氏,会稽大洪氏、小洪氏、吴氏、华氏、苑氏等诸多万人以上的寨子派出精壮集中到一处。 此战若胜,他们可趁势席卷丹阳以南,豫章以东,会稽以北的十余个县城,可以攻占汉人城池,劫掠汉人钱粮,成为这一片土地上的主宰。 连续夺了数座空城之后,他们被引到了这一片平原之上。 但听闻前方那歙县城内,有着数县的百姓和钱粮,他们如何能不心动,在汉军潜入山林烧杀掳掠的这段时日里,他们每一个部族都收编了大量因山寨覆灭逃窜而出的山越人,此刻,部族内正缺乏粮草安顿。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到那面中军大旗之上,这一战,也正是因为这一面大旗,一直朝前推移,所以,汉军一往无前,没有任何一人后撤。 他突然眼前一亮,那中军大旗之下,率军拼杀的汉军主将,身侧竟然仅有数百人护持,若是直接冲杀过去,将其擒杀,汉军士气大跌,莫不就可一举扭转局面,大获全胜吗? “诸位,吾等还有取胜之法。” 随着他一声大喝,不少头领都将目光看来。 “全军听令,擒杀那汉军主将,冲啊。” 所有头领之中,也不大都是莽撞无能之辈,听到此言,他们回头之际,这才发现,刘奇所在的中军冲杀速度也是极快,转眼间,竟然距离他们不足百步。 “杀啊。”一时间,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头领各自带着身边近百亲卫杀向刘奇,一时间,数千人一齐而动,而且,大多都是山越中为首的头领。 隔着极远处,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缩,他缓缓举起手中长枪,“迂回,右翼穿插,保护中军,斩将夺旗。” “杀啊。” 他一马当先,身后插着两支小戟,手中提着银枪,座下白马踏在河沙之上,健步如飞,不多时,便率先冲到大军右翼。 “保护主公” “保护主公。” 中军所在,刘奇已经是被四面八方杀来的山越头领给围住了,他们不是一窝蜂地涌上来,数百人从两翼杀出之后,直接就迂回堵住了增援的兵马来路,数千人,内外两层,将刘奇和徐庶所部不过百余人给团团围在了中央。 “放箭,尽快干掉官军主将。”随着祖氏一族的头领一声令下,数百张强弓劲弩同时举起。 “亲卫营,随吾上前。”也就在这时,刘三手中长枪一横,策马带着身后数十骑迎面朝着那弓弩阵列杀去。他心知,这弓箭绝对不能落到人群之中,否则,主公危矣。 “放。” “咻咻咻”密密麻麻地箭矢,几乎没有间断,山越人没有经过梯次队列,连续射箭的训练,但却有着迅速张弓搭箭的本领,这是他们长期在山林间猎杀猛兽养成的习惯。 数十骑,陆续倒地,但最终还是冲到了他们跟前。 “给我死来。”刘三左突右杀,转眼间,枪下便连续刺杀十余名山越人,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名手持狼牙棒的山越头领大喝一声,“汉将受死。” 他手中的狼牙棒,直接迎上了刘三手中的枪杆,刘三手臂酸麻的刹那,两马在原地角力,却见对方再有一棒当头砸来,他惨叫一声,手中枪杆脆弱地断成两截,胸口被砸中,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大股大股,犹如泉涌,他双眼无力地仰在马上,回头不甘地看了一眼刘奇所在的方向,栽下战马,一命呜呼。 “刘将军。”不远处,刘奇瞪目欲裂,他的目光隔着数十步锁定这名山越头领,“汝,可敢告知姓名。” “哈哈……有何不敢,听好了,吾乃歙县乌聊山宗帅毛甘是也。”阵前斩将,黑脸的毛甘朗声大笑,脸上写满了得意和张狂,他手中狼牙棒指向刘奇,“汉军主将,还不速速下马授首。” 刘奇冷笑一声,心中还有些疼痛,刘三,毕竟是跟随了他父子二人多年的老仆,可如今,就这么战死了。 “主公,莫要受贼厮激将之法。”徐庶浑身是血,他此刻身上也穿戴着甲胄,他早年便是以剑术为游侠,此刻战马上挥剑杀敌,倒是得心应手。 “吾知晓。”刘奇紧了紧手中的长枪,眼见着合围的圈子越来越小,四周的大军,发现此间动静的,也迅速在回援。 只是,没有一支,能够赶上山越众多头领所率的数千精壮,他们在刚才,冲杀得太远了。 “主公”,不远处,徐晃奋力将一名头领砍翻下马,朝着这里杀来,但转瞬,又被三人给死命缠住,眼见着刘奇所在的上百名兵将转眼间便折损大半,仅剩十余人,他瞪目欲裂,自己刚刚才喜欢上这位主公,他为何就遭遇如此险境呢。 “主公。”距离刘奇中军最近的,乃是统率着后军的邓当、陈横二将,然而,他们身前,也有着数百名山越精兵阻挡,二人武艺,在军中将校中,也不过是中下游,哪里能够迅速击溃眼前的山越之兵。 “主公莫慌,某董袭来也。”隔着百步之外,一声惊雷炸响,董袭浑身上下包裹着鲜血,不知何时,他已经是对山越军阵完成了一个迂回冲杀,此刻,浑身浴血,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路杀来,但凡上前阻挡的山越贼兵,没有一人能够挡住一合。 “毛甘,取汉将首级。” “毛甘,速速砍倒汉军中军大旗。” 随着一声声呼喊,毛甘奋力摆脱了左右缠斗的亲卫,他面露狰狞,双腿猛地一夹座下战马,手中数百斤混杂铁矿打造的狼牙棒已是高高举起,这一击,他便要直接砸碎眼前这汉将的头颅。 他,即将靠眼前一战,挽救即将覆灭的吴中山越诸寨,成为山越之王。 :。: 第九十章 歙县之战(下) “主公当心。”拼杀护着刘奇右侧的徐庶面色大变,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周昕也同时回头看来。 然而,刘奇早已是避无可避,他前后都有敌骑围着,此刻哪里能够腾出手去抵挡毛甘。 “去死。”毛甘的嘶吼,已经充斥着刘奇的双耳,他脸上的青筋,这一刻,刘奇几乎都够数出一二三四五来。 “咻”也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刘奇瞳孔猛地瞪大,他看到了刚才阵前强势斩杀刘三,两棒立下神力无敌之威的毛甘,捂着脖颈,伤口处大口大口涌出鲜血,手中那足有上百斤的狼牙棒,更是坠落在地。 “主公,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恕罪。”刘奇只听数十步外传来一声大喝,他回眸之际,正好看到收好长弓,持枪左突右杀,于万军之中,胯下一匹白马先行,任意来去的太史慈。 “子义,为吾取那祖氏头人首级。”刘奇大手一指前方那面祖氏战旗下方戴着羽冠的头人,满脸杀意四射。 “喏。”太史慈目光锁定了远处的那道身影,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战马吃痛之下,发出一声长嘶,两只前蹄一扬,更是将身前的数名山越兵将都给击飞出去。 他策马冲过人群,转眼间便杀出数十步。 “逆贼受死。”太史慈的长枪,恍若一道白色惊鸿,一枪出手,枪下必有一朵梨花绽放。 那祖氏头领,根本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阵惨叫声后,猛地回头,便被一枪刺穿了胸膛,双眼空中,四肢垂下的尸体,被挑到了空中。 “祖氏头领已死,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投降。”太史慈爆喝一声,在这无尽厮杀的战场上,犹如雷神轰鸣,方圆数里的目光,几乎同时看向了这里。 “传本侯将令,缴械不杀。”刘奇身侧,董袭、邓当等人已经率部杀到,重新汇聚了上千兵马,他已安然无恙,见得太史慈阵前斩将,他当即大喝一声。 “主公有令,缴械不杀。” “主公有令,缴械不杀。” 声浪一波传一波,几乎军中正在厮杀的汉军都扯着嗓子吼着,此刻,他们只觉得每高喊一声,都能获得几分神力,自己头皮发麻,热血上涌,攻势也越来越猛。 “啊……”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随即便有太史慈的大喝响起,“此乃何部头领首级,尔等还不速速上前认领。” “骁骑营,随吾斩将夺旗。”随着他长枪朝前一指,身后两千精骑,人均一马,杀入这乱军之中,径直朝着江边杀去,一个回合,便冲散了不知多少临时聚集到一起的山越人,在他们连续冲杀数阵之后,身后的袍泽已经倒下了上百人,但山越人的士气,也随之降到了极点。 包围圈,在渐渐缩小,近两万山越族人被赶到了江边,四周都是严阵以待的长矛刀枪,还有一张张强弓劲弩。 汉军阵列之后,正有那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太史慈。 短短数个时辰的拼杀,一半的族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惶恐不安地相互拥挤着,站在后面的,时不时就会有人落到江中,被湍急的江水一卷,顿时消失在无尽洪流之中。 “降者不杀。”随着太史慈高举手中长枪,四周包围的数万汉军同时齐声大喝,“降者不杀。” “哐当”,也不知是谁,率先丢下了手上的兵器,接二连三的金铁落到沙子上的声音响成一片。 眼看着上万人弃械的一幕,太史慈眼中仍然没有喜色,“双手抱头,挨个走过来蹲下。” 言罢,他下令兵卒朝后退出二十步,留给这些俘虏很宽的一片区域。 丢弃了兵器的山越人,已经不再是和山中虎熊搏杀的悍勇之士了,他们,只是没有爪牙的老虎,失魂落魄地被汉军士族给推攘着,走向城门方向。 地上散乱的兵器,也有照应后勤辎重的军士收敛,虽然大多是粗制滥造,但若是能够回炉重铸一番,倒也可以取出数千把可用之兵。 “结束了,主公,下次,可莫要这般以身犯险了。”徐庶和刘奇策马立在远处的一个斜坡上,徐庶此刻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非刚才太史慈赶到及时,那毛甘,怕是就要让本书提前完结了。 “吾知晓了。”刘奇苦笑一声,目光落在远处的崇山峻岭之中。 “今日一战后,传令各部,分批进山,将山中山越族人全部俘虏押出,吾要让这丹阳之地,再无山越盘踞。” “主公,对于追击之事,庶有一策。” “计将安出?” 徐庶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林,“此前主公发放给军中各部的告示文身,极为有用,可让追击的部将再手持告示文身,前往各处招安,此外,再命得胜之兵,趁势南下西进,一具将豫章、会稽等地的山越剿灭,明岁入秋之际,吾军可合围吴郡山林,如此,两载之内,可荡平江东山越。” “善。”刘奇重重点头,此战之后,便是眼前这上万名俘虏,收编成军,那扬州兵,可成两万之营,到时,他再派几员良将统军,必可成为他麾下依仗之锋刃。 “泰明,传令下去,迅速打扫战场。” “喏。”周昕不顾浑身是血,立即应下此事。 “元直,走,回城。” “喏。” 两人策马回城,途中,又得秣陵快马来报。 “少将军,吴卫来报,袁术攻伐徐州不果,与吕布议和。” “袁术与吕布议和?他二人既已因徐州撕破脸,如何议和?”既是和吕布未曾谋面,刘奇也有听说吕布的桀骜不驯。 “听闻,袁术欲让其子迎娶吕布之女。” “吕布可有答应?”刘奇又问。 “此事尚在商酌。” 刘奇双眉微皱,“如此,徐州战事,怕是要告一段落了。” 曹操迎天子,如今威望正盛,吕布与其有夺兖州之恨,怕是腾出手来,就会立即收拾他,吕布又岂敢再和袁术起刀兵。 而袁公路,腾出手来,不敢招惹北上曹操、西面刘表,怕是只会打江东的主意。 :。: 第九十一章 钱粮告竭 “主公,天子诏令天下,改年号为建安。”十月上旬,刚回到秣陵府中,刘奇便接到了这一汇报。 “那如今,便是建安元年了。”刘奇翻看着案前的一份报告,双眉紧锁,“子纲,这江东的赋税,竟是这般沉重,吾多日忙于战事,未曾下访民间,如今正是秋收刚过,不知各地的钱粮税收统计可曾登记造册?” 张纮闻言起身,“回禀少将军,江东四郡,到目前为止,屯田开辟田亩五万一千亩,按人丁分配,家中无壮丁者,妇一人五亩,幼年十岁以上可分五亩,有壮丁者,可按需分配,此外山越移居之民自去岁至今,已有十万零八百五十三人,耕种田亩亦是从开耕田亩分配,山越大多三四人一户,十万之众,亦有两万三千余户,每户所居近半有吾等屯田之兵协助搭建屋舍,大半自行修建,自行修建者,官府补助钱粮增倍,今自行开耕田亩一万八千亩,再加上各地治下,太守都尉时常带领官员下地开耕田亩,共计七万三千亩。” 张纮缓了缓,继续开口:“此外,少将军此番大婚,花费钱一万八千贯,几乎耗尽府中钱财,若非新收贺礼十万八千贯,再与荆州、淮南之地以汉纸易物,又得三十余万贯,怕是早已入不敷出。” “即便如此,新购耕牛,工匠坊调拨钱粮,屯田之兵以及山越族人补助钱粮,府中亦有枯竭,如今豫章、吴郡、丹阳等地,无论郡府诸县,钱粮尽皆告竭。” “那为何各地太守未曾禀报?”刘奇面色大变,府库钱粮告竭,这三郡之地如何能够安置山越之民,顺利施行屯田之策? “屯田之计,少将军予以各郡太守便宜行事之权,吴郡多有山越被剿,都尉曲阿,以缴获钱粮填充府库,再以府宅、田亩以供山越之民,以军功奖赏开垦田亩多者,更与太守是仪,号召吴郡豪富,暂且取出钱粮,以郡府名义租借,发放于民,方才稳住吴郡大局。” 刘奇微微点头,“其余二郡,又是为何?” “丹阳郡,却因多迁山越之民,导致府中钱粮空缺,又因近两年以来,数次大战皆在丹阳郡内,去岁与孙伯符交战,秣陵以北,十余县城被夺,其撤走之前,将城中钱粮收刮大部,虽不曾挪用百姓之物,但府库却也几近枯竭。” “尔等又如何处之?”刘奇再问。 “主公月前出兵,征讨山越,各县告急,吾等只能以此事禀报刺史大人,却是刺史大人从府库挪出私库,再以秣陵城中,各将军、文吏府中援助,共得钱粮十五万贯,方能一解丹阳之危。” “豫章如何?” “豫章之地,鄱阳水贼已定,山越亦于今日大部被平,今幼平将军率军收编山林各寨山越,尚需时日安置,且鄱阳水师大造战船,调动民夫数万,每日消耗钱粮数千钱,若非昔日丹阳在朱皓治下尚有富裕之粮,如今怕是,早已出现饿肚之民。” “会稽亦有船坊修建,亦有山越作乱,亦有山越之民迁置,为何不曾钱粮短缺?”刘奇再问。 张纮此刻额头上已有热汗,不过,面前刘奇的咄咄逼人,他没有停顿,他再次抬手一辑,“会稽太守顾元叹,请州学典学从事王大人出面,昔日王景兴为官会稽,对当地士族百姓,多有恩义,又有都尉朱桓与一旁协助,山越之民,多得士族豪富开仓资助,其中大末贺氏、余姚董氏,会稽士族高氏、徐氏、袁氏、顾氏等多有资助,东冶船坊,如今竣工下海之船,亦于海边捕捞海中鱼获,以资钱粮。” 刘奇听完一席话,满脸感叹。 “吾近年只知征战,却不知百姓凄苦,亦不知尔等奔波劳累,府库亏空,此乃吾之过也。”他起身朝着在场众人恭敬一拜,态度无比虔诚。 一众文武不敢受此一拜,纷纷跪倒,“吾等上为刺史大人少将军效命,下为江东百姓,此乃吾等分内之事,焉敢居功。” “起身吧,子纲,今日有功之臣,无论士族豪富,皆记录在案,他日,若尔等不负吾,本侯必不负众人。” “臣下早已备好名册,明日可呈至少将军案前。”张肱躬身应下此事,早在他调查此事,得到汇报之际,便已是命人劳心记下这些,今日,果真是派上了用场。 “善。”刘奇点头,面露喜色,果然,江东二张,都有过人之处。 “子布。” “臣在。”张昭听到唤他,立即转过身来,抬手一辑。 “江东钱粮,入不敷出,该如何是好?” “此事臣下早已与长史、别驾商议多时,此事,待由别驾告知少将军罢。”张昭也知进退,他虽然才学在孙邵之上,但毕竟是新入府之人,官位虽高,却不肯得罪旁人,便是功劳,也分允众人。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一脸无奈地看向左下首第一位的孙邵,“别驾有何教我?” “无他,两者尔。”孙邵起身,来到堂前,朝着刘奇恭敬一拜道。 刘奇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陈述下文。 “其一,开仓将此前北地收购麦米磨制后做成馒头,以供山越之民、屯田精壮日需之用。待秋收过后,各地钱粮入库,当可以应明年之需。”此前,刘奇以对天下公告壮面之法,从袁公路、曹孟德、刘景升、吕布、刘备那里各有钱粮收获,以物易物,却是一等交易,共得麦米三十万石。 刘奇微微颔首,“此不失为一计,然各郡县府库缺乏钱粮,又该如何是好?船坊、工匠坊、屯田、山越安置,任何一事,皆不能落下。” “此事易尔,吾等考察太湖之畔,欲兴建铸钱工坊,以各地铜矿投入青壮开采,铸钱以应江东之需。” 刘奇闻言,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喜色,反而是双眉紧锁。 “铸钱以供官府之用,此策极好,但若是新钱流入江东四郡,各地物价上涨,又该如何是好?”刘奇担心江东物价上涨,尤其是米价,若是贫民小户无法生存,北地诸侯派出商贾,趁机用钱粮入侵,崩坏江东经济,又该如何是好? :。: 第九十二章 铸钱五千万 孙邵抬手一辑,“此事易尔,请少将军派遣北来商贾管事官吏,若入江东,日后奉行皆为新币。” 刘奇一手托着下巴,“此举是否会令商贾抵制。” “诸侯征战,荆州、徐州之地富裕,淮南之地虽经战乱,钱粮亦是充足,如何会放任于吾江东收刮钱粮之机而置之不理,且,吾江东一旦铸造新币,北地诸侯必为之一动。” 刘奇微微点头,只要还在征战中的诸侯,几乎没有不缺钱粮的,这天下,没有那个人不希望自家的家底厚实一些。 “此外,新币与旧币可通用之,今江东市面多用五铢钱,金则流通于豪富士族之家,吾等所铸,亦当为五铢钱。” “一年可铸造多少?”刘奇又问。 “民夫工匠具备,矿石火炉俱全,则一年千万钱矣。”张昭出列道。 “年关之前,本侯要看到一千万钱,明年今日,至少五千钱。” “喏。”两人同时躬身一拜。 “此外,若是千万钱,若是下放各郡县府库,所分得不过十余万钱,且船坊、工匠坊乃江东之重,不可短缺钱粮,吾欲开设冶银工坊,于临汝县,派遣方士搜寻白金矿,以矿石铸银锭,物值于金铜之间,为吾江东所用。” “主公不可。”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站起身来,刘奇定睛看去,却是那府中长史高岱。 “孔文有何见解?”刘奇未恼,耐着性子问道。 “于武帝昔年,冠军侯率军出征,以匠丞督造白金三品,位同于金,多为赏赐之用,若是投入坊市,用于以物易物,该当如何定价,且即便豫章临汝县内尚有矿脉,矿存几何?铸造成品,可为大用?吾等尚且未知,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话音落下,堂内一众文武尽皆陷入沉默。 刘奇哈哈一笑,“那便由孔文负责此事,即刻率军士一千,前往临汝县,为吾搜寻矿脉。” 高岱微微一愣,随即拱手一辑,“岱领命。” “此外,此银锭以一百两,二十两,十两,五两,一两为足银,一两纹银为一百钱,一金为百两纹银,尔等以为如何?” 高岱仍是皱眉,“今天下大乱之始,汉初之时,一金万钱不过官制,民间豪富士族,多以一金换万七八或两万钱,此物一出,如何让百姓心悦诚服,莫不会扰乱坊市物价?” “试问长史,此物北地诸侯可有?”刘奇笑着问道。 “天下银矿罕有,多为公侯世家珍玩之物,流经数百年,怕是极为罕见。”高岱不愧饱读诗书之士,对于此事,倒也回答得上来。 “如此,此银锭造出之日,本侯可遣一使,前往许县上贡,此外,银锭公之于众前,再以此物,向各地诸侯及其辖下士族豪富换取钱粮。” 闻言,高岱眼前一亮,“如此,即便此物铸钱不成,亦可铸造珍玩之物,向天下士族诸侯换取钱粮,如此甚妙,只是,物以稀为贵,到时还请主公莫要滥用于市。” “哈哈……”刘奇笑着指了指他,“孔文且先去吧,若能探得矿脉,本侯必有重赏。” “臣告退。”高岱当即领了兵符,大步出门。 留下堂中一众文武,纷纷抬头看向刘奇。 “元直,宣读此番作战功勋封赏诏令。”刘奇看了一眼右侧上座的徐庶道。 “喏。”徐庶拿着两根木轴掀开一张帛纸,面对堂中一众文武,朗声开口: “此番征讨山越,吾军伤亡万余,折损钱粮不过十万,斩杀山越之兵近两万之众,俘虏山越之民共计八万之众,此战之后,丹阳之地,山越尽末,豫章、会稽山越亦可蚕食,吴郡山越,可在吾军剿灭两郡山越之后,调兵东进,于一二载内,尽覆山越诸寨。” 闻言,场中文武尽皆露出喜色。 “以吴侯、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刘繇诏令,擢祭酒从事徐庶为军师祭酒,位列扬州众将之上,为征东将军府谋主。” 徐庶念到此处,拱手一辑,随即便再次往下念。 “太史子义,阵前斩将,折敌军锐气,以骑军冲阵,勇不可当,为此战首功,擢太史慈为平东将军。” “多谢主公。”太史慈出列,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心中却是一阵雀跃,平东将军,他已官居大汉高层将领。 “将军董袭,护驾有功,阵前厮杀,每阵必冲杀最前,战功卓著,擢平戎将军。” “多谢主公。”董袭面色大喜,他这一年以来,自做了刘奇亲卫虎贲营统帅后,竟是连续三次升职。 “将军贺齐,训练士卒有成,陷阵杀敌,勇不可当,擢为领军将军,统帅丹阳营。” “多谢主公。”贺齐顿时眉开眼笑,他几乎连升几级,当然,他也知晓,此事必定是自己特传家书,让族人开仓放粮之事有所关联。 “将军陈横,擢为中护军将军,加秣陵县尉。” “多谢少将军。”陈横脸上也是露出笑容,他虽然失去了山越营的兵权,但却成了今后这江东四郡治所的守城之将,可谓是得到了刘奇的重用。 “将军吕蒙,年少武勇,山越之战,十日之内,连破七寨,俘虏山越之民数万,擢为平山越中郎将,统帅扬州兵。” “多谢主公。”吕蒙浑身都在颤抖,他脸上的表情是十分兴奋的,他身为刘奇推崇的州学出身的将领,一战之后,便被委任为两万人扬州兵统帅,这等看重,非是心腹之人无法托付,他只觉得,此刻当士为知己者死。 “擢全柔为灭寇将军,加扬州兵副统帅。” 吕蒙面色一顿,但也没有感到意外,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担任此要职,必定还是会有军中久经战阵的老将辅佐,只是,他没想到,是军中极为低调的全柔。 “擢徐晃为上护军将军,加虎卫营统帅。” “擢于麋为下护军将军,加丹阳营副统帅。” “擢邓当为绥远将军,山越营副统帅……” 封赏作罢,刘奇扫视一眼全场,“此外,扬州兵即刻拔营,移驻牛渚。” “末将领命。”吕蒙、全柔、费虎、彭式一同出列应道。 “山越营统帅,由吴郡都尉吴宪将军任职,邓将军,且率军前往吴郡,汇同曲阿将军,一同剿灭吴郡山越。” “喏。”邓当不疑有他,立即朗声应下。 “虎贲营自俘虏、诸军中挑选精壮,扩军五千。” “末将领命。”董袭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升官之后,麾下兵将也多了不少。 “虎卫营、虎贲营,汇同秣陵、石头城、方山书院州兵共计两万人,共同屯守秣陵。” “吾等领命。”一群武将纷纷起身。 “丹阳营,配合豫章、会稽之兵,继续进剿山越。” “末将领命。”贺齐起身应道。 眼见众人应下,刘奇轻咳两声,“江东之兵,除驻守各地兵卒之外,吾已有五万可用之兵,尔等麾下部众,因此战折损不少,可就地招募精壮,或从俘虏中挑选入营,切记,不可用强。” “喏。”众将再次齐声应下。 “如此,诸位可还有事要报?” 也就在这时,一名小吏为张纮送来钱粮奏报。 张纮不过看了一眼,便满脸狂喜,他举步来到堂中,朝着刘奇躬身一礼,“少将军,刚得四郡钱粮官吏奏报,由各郡太守加盖印玺快马呈送上来,今各郡秋收钱粮尽皆入库。” “念。”刘奇早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他刚好扩军,正缺钱粮。 “吴郡人口五十八万,秋收后,各赋税征收,共计钱三十九万,栗米两万石,丹阳民六十一万,各赋税征收,共计钱四十五万,栗米四万石,会稽民四十万,各赋税征收,共计钱二十八万,,栗米三万石,豫章之民一百五十三万,各赋税征收,共计钱八十万,栗米十三万石,除却留于各郡县府库钱粮,今已运输秣陵途中钱一百万,栗米十五万石。” “如此,今年亦算是一丰收之年。” “恭喜少将军。”徐庶、张昭、许邵等人纷纷起身相贺。 “恭喜少将军。”随后,堂下一众文武亦是同时起身。 “哈哈哈……”刘奇朗声大笑,环视一眼堂中众人,“今年屯田,吾江东钱粮收成富裕,明年水利兴修,牛耕水车用于农桑之事,开垦田亩更多,吾要赋税不减,让这上贡钱粮,多上五成。” “吾等,必竭尽全力,以报君恩。”一众文武同时躬身下拜,声音回荡在这刺史府大堂之内,绕梁三尺,经久不息。 当群臣离去,刘奇坐在案后,心思再次沉了下来,江东之治,始于足下,十五万石钱粮,看似极多,若是他发兵五万攻伐淮南之地,不过一月粮草之需,比起富裕的徐州、荆州等地,他江东之地,如今降低了赋税,刚施行屯田制,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但很快,一场迫不及待的战争,也就要爆发了。 年末,鄱阳水师奏报,已有三十艘载着水车叶桨的百人战船下水,今西进商船,多有为江夏水师刁难,且江东水师欲要制衡长江之上,与江夏黄祖,必有一战,蒋钦、周泰二将,早已请战多时。就连刘奇,也跃跃欲试。 :。: 第九十三章 鄱阳水师 建安二年正月,正是第一波涨潮的时节。 鄱阳湖,一座傍水而建,占地足有十里方圆的庞大水寨之内,踩着木制的水栅栏,大多从秣陵运来的酒水,全部放在江水中冰着。 这个时节冬寒刚去,江水入手冰凉,刘奇来到这里时,已是黄昏,周泰、蒋钦二将早已是等候在营门之外。 此刻带着一众军中部将跟在刘奇身后,来到平日里训练水师的点将台上。 “主公,今吾军已有车船八十艘,每船搭在民夫六十人,兵将可载一百二十人,若是再配合上艨艟、蚱蜢、冒突、斗舰,以及作战指挥的三层楼船,吾军一万五千水师,可倾巢而出,今江夏黄祖沿江屯兵于鄂县、西陵、沙羡等地,水师大寨尚在沙羡,但沿江多有烽火台,若遇战事,顺江而下,一个时辰之内,必至江面战场。”周泰跟在刘奇左侧,一脸恭敬地进言道。 “幼平之意,吾军水师,此番攻打江夏?” 周泰当即大笑,“这是自然,袁术沿江步卒虽众,但水师却不堪一击,如今长江水面上,唯有江夏黄祖,可堪与吾江东水师一战。” 刘奇看了一眼蒋钦,“公奕意下如何?” 蒋钦沉吟片刻,“吾水师成军以来,已有一年有余,今鄱阳水贼已剿灭,附近山越诸寨,由太守步鸷与奋武将军留赞率军剿灭,吾等车船已入水月余,当是可战之机。” “鄱阳粮草军械可充足?”刘奇行走在前,眺望着此刻湖面上停泊的上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眼中满是感慨。 “民夫两万五千人,兵将一万五千人粮草,已备下一年之需。”在场的兵将虽然大多都是水师,但平日里,除了白日的水战训练之外,也需要屯田,所需口粮,大多是从家中的田亩产出之中分允,所以,鄱阳水师,从府库调拨的粮草甚少,大多都是自给自足。 “战机何在?”刘奇又问。 周泰立即上前接话:“吾军水师气势正盛,且兵精粮足,新式车船,行船快,且作战便利,于大江之上,可任意来去。” “且黄祖不知吾江东水师之利,大可一举杀往长江上游,击破黄祖水师,俘其兵卒,夺其战船,此战胜后,将这长江之上的水道,都归我江东所有。”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江夏之地,若取之,不难,以汝军之盛,大可一举击破黄祖,然尔等可知,此举却是将吾江东安置险境。” 周泰面色微变,和蒋钦对视一眼,同时躬身一辑,“还请主公示下。” “淮南袁术,与吕布战后,以迎娶吕布之女为由,暂且休战。” 说着,刘奇看了一眼他二人,“孙策回师历阳,对吾江东之地虎视眈眈。” “且襄阳刘景升,虽与吾江东称兄道弟,心里却暗自忌惮,黄祖乃荆襄士族,黄氏宗族,遍布南阳、江夏、零陵之地,枝繁叶茂,于荆襄之地,影响极大。若是吾军夺取江夏,先胜一阵,襄阳刘表,必定出兵相助,到时,战事胶着,历阳孙策,九江陈纪,庐江刘勋,皆会寻此战机。” “吾江东粮多,却大多在百姓之手,府库存粮不过二三十万石,若是持久作战,两线作战,必败无疑。” 说完,刘奇迎着两人凝思的目光,“长江水师,唯有江夏黄祖、江陵蔡瑁,可看与吾江东水师一战。” “车船之事,吾不欲将其泄露于外。” “主公,这又是为何?”周泰再次发问。 “欲取江夏而占之,必遣兵水陆并进,方能尽全功,然北有庐江刘勋,西有长沙刘磐,吾军若胜会陷入重围,江东再面两线作战,若是不胜,日后这长江上游,必设铁索拦江,吾等车船虽快,却步步艰难。” “若取江夏,需先取袁术。”刘奇指了指北边,随即带着众将回营。 十余名战将列坐左右,刘奇身后站着董袭。 “吴卫得报,袁术与吕布休战之后,返回寿春,迷信一太士张炯,今在寿春扩建宫城,备下香坛,似有不臣之心。” 闻言,帐中众将面色俱变。 “吕布乃汉臣,昔日虽先后侍于丁原、董卓之辈,却定不肯与此乱臣贼子为伍,吾欲修书一封,愿上表天子,加封吕布为右将军,徐州牧。” “如此,吕布与袁术,必定开战。” “吾已派遣吕蒙率军两万,驻守牛渚,袁术必不敢调动历阳孙策所部兵马。” 刘奇站起身来,在帐中走动几步,“如此,吾等可举缴叛贼大义之旗,趁势北进,以水师为先锋,先破庐江水寨,再围刘勋皖县,围剿刘勋之兵,可进逼寿春。” “主公,袁术既有不臣之心,必定在庐江屯驻大量兵马,庐江刘勋于皖县附近,便屯驻马步军三万之众,吾军北上,势必苦战。”在周泰看来,不能与上游黄祖水师一战,实乃一大遗憾。 “无妨,此番吾欲兵分三路而取庐江,便是九江孙策,亦救他袁术不得。” “战机稍纵即逝,吾此来,一为向二位将军传告此事,二则便是前往临汝县视察银矿之事,三来,便是巡视水师。” “主公,还请在鄱阳留歇数日,明日,吾二人便为主公演武。” “甚好。”刘奇笑着点头,他在来之前,的确也很想出兵江夏,骑在黄祖头上耀武扬威,但是,既然吴卫细作已经传回袁术即将作死的密报,此事若是不取庐江、九江等地,更待何时? 是夜,刘奇将随行送来的猪肉与馒头酒水分与诸营兵将,夜里,整个鄱阳湖上,都点燃了火把,一时间,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欢声一片。 天明,当一阵密集的战鼓声响起之后,刘奇已经是由亲卫上前,为他穿戴整齐甲胄,当他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来到帐外之际,一众水师部将,早已是各自乘着一艘小舟,等候在点将台下,他们身后,便是列队整齐的八十艘新式车船,居中一艘,便是他们为刘奇准备的旗舰,足有三层楼高,长达数十丈的大型楼船。 :。: 第九十四章 车船入江 天色初明,湖面朝霞洒落,无数笙旗迎风作响。 等待了半刻钟,刘奇放眼看去,碧空如洗,彭水苍茫,岸分水旱二寨,艨艟战船为外郭,中藏小船,往来有巷,起伏有序。 战船甲板上,无数身材魁梧的吴中儿郎纷纷挺胸抬头,双目凝视着点将台上的刘奇,等待他的号令。 “擂鼓”随着刘奇一声令下,立于点将台附近的十几面大鼓一同被敲响。 鼓声大作,声音回荡在整个鄱阳湖面,无数儿郎只觉得一股热流上涌,头皮发麻,此刻,面色潮红的看向刘奇,静待着下一步将令。 刘奇在董袭的随同之下,登上了三层楼船的旗舰,他看着座下刻有“飞云”二字,微微一笑,当着前方无数战船,拔出了腰间长剑,“车船开道,水师沿彭水而上,入江。” “咚咚咚咚……”伴随着震天动地的浩瀚鼓声,头前的四艘战船,船头与船身,皆有铁皮木板作为护甲,乘风破浪,卷起无数水花,那底层的船舱之中,突然探出一根根船桨,船桨迅速划动,不多时,便驶出一里之外。 “主公,此乃吾军先锋。”跟在身侧的小校,一手指着前方的四周战船说道。 随后,刘奇便看到八十艘车船齐动,安置在船身两侧的水车叶桨,犹如十余座小型水车护着战船前行。 水车数量大多是八个,原本设计之初,以两个大型水车,占据船身三成,但人力于底层船舱内踩踏桨叶,亦有极限,大型水车,须得数十上百人之力才能催动,且若是损毁,战船则难以移动。 八轮车船,算是这新式战船之名。 水车齐动,如同八个木制车轮,船在水面上,犹如驱使马车,健步如飞,船速胜过以前,何止数倍。 船上原本载有床弩、投石车,后再在石弹的基础上,添加了燃烧弹。 燃烧弹大多是用松枝肉脂、酒水制成,若是在水战之上,将其抛到对方战船上,炸开后火光洒落一大片,用水浇不灭,短时间内扑不熄。 船上大多都是手持拒钩的将士护持着船舷两侧,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大批的弓箭手,他们身边时刻准备着桐油和火折子,顺风行船,对敌之时,使用火箭,可大肆杀伤敌军。 船径直北上,刘奇站在三层楼船顶端发号施令的旗手身侧,四周都是持盾的甲士,他扫视一眼四周,自己的旗舰位于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之间,波浪平缓的鄱阳湖上,战船星罗棋布,各自风帆在劲风的吹打下,鼓鼓作响。 刘奇凝神看了一眼远处,周泰领着一艘车船在前,蒋钦则是作为后军带着十几艘二层楼船,待在刘奇旗舰身后。 车船在前方,犹如数十条游龙,于水面,来回行驶,快若游鱼,径直冲锋,转舵突袭,船侧齐射,一次次演练,都一一到位。 刘奇顺手一指彭水的入江口,“传令下去,车船入江,其余楼船、蚱蜢、舢板,即刻返航。” 长江下游便是吴中四郡,他带着战船,看着远去的蒋钦,在周泰指挥的数十艘车船的护持下,乘着其中一艘车船,站在甲板上,看着战船缓缓驶入江心。 “轰隆……”船头时不时被一个巨浪袭中,木制的船身,传来一阵巨颤,刘奇一手拉着船舷,身上甲胄南面会沾上写水珠,却是董袭率着卫队,顶着盾牌和帆布,给刘奇遮挡。 “主公,此处风浪太大,还请速回船舱躲避。” “元代,吾没那么金贵。” “主公呐,临行之前,夫人交代再三,让我小心侍卫者,若是今日行船之后,有何伤寒感冒,某该如何向夫人交代呐。” 刘奇满脸黑线,“这些话,都是夫人交代你的吧。” 董袭面色一慌,立即低下头去,“非是夫人,却是末将肱骨之言。” “也罢。”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吾便去船舱避避吧。” “喏。”董袭松了口气,紧跟着刘奇的脚步,来到船舱内。 不多时,船身便恢复了平静,毕竟也就只有入江口那处最容易翻船,且江中暗流礁石,行船掌舵的船夫,也都来此间熟手,岂能不知。 走到晌午,沿途,站在船舷上,隔江几百步,已是可以看到江边的驻兵,袁术大多将军营安置在县城周边,渡口也有驻兵,倒是沿江的一些低洼处,没有任何驻兵。 “主公,吾军水师之利,一炷香内,便可运输上万之兵登岸,袁公路这等江防,对于吾等,简直不堪一击。”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正待回答,便看到对岸突然驶来一艘快船。 不多时,船只已是被江中车船围住,船上一人,被带到了刘奇所在的车船上。 并排驱使的车船,并非需要停下来,只需要放慢行船速度,以跳板作为桥梁。 “江北吴卫涂三,拜见征南将军。” 来人送上一份奏报,刘奇拿在手上,刚将目光落到其上,便听他小声汇报:“经潜伏在袁术府中细作汇报,袁术已准备,于后日祭坛称帝。” “什么?”刘奇面色大变,回视一眼董袭,“前面最近渡口是何处?” 董袭躬身一拜,“刚问过了,是春谷。” “立即靠岸,命周泰沿江巡视,然后……”刘奇说到这里,目光突然落到奏报上的最后一行,“吕布已答应袁术求婚,袁术遣使韩胤,以马步军两百余人,已从徐州接了吕布之女南下?” “汝乃寿春吴卫,可知那韩胤已走几日?”刘奇踏前一步,冲着跟前的涂三喝问道。 “吾等算过时辰和脚力,如今已至九江地界。” 刘奇双眉紧锁,水师东进,靠近北岸,在庐江、广陵交界处埋伏,此外,命江东之兵即刻集结,命长史高岱,立即遣人前往四郡,以府中新铸五铢钱,收购栗米,以充军用。 “此外,将许县曹孟德的情报尽快呈上来。” “喏。” 刘奇一道道命令下达,很快,江北潜伏的吴卫纷纷行动,将各自收集到的密报,以商队掩护,偷偷送往江南,同一时间,刘奇也率着水军,趁着夜色,渡过了历阳。 :。: 第九十五章 袁术称帝 建安二年,正月下旬,汝南袁氏嫡出子袁术,登坛祭天,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正式登基。 同一时间,车船刚过的历阳沿岸大营之中,二十几员战将围坐中军大帐,孙策坐在上首,一左一右,赫然便是周瑜和吴景。 “袁术今日称帝,遣使加封吾为前将军,乌程侯,命吾率军北上,与纪灵麾下大军汇合,进攻陈国,诸位以为如何?”孙策虎目一横,目光立即落在左侧一众谋臣身上。 “主公,今吾等栖身袁公路帐下,世人皆以为吾等为袁术之将,若是不奉诏,唯有反之。”吕范拱手一拜道。 “子衡不必试吾,直言无罪。”孙策哪里不知吕范心中所想,若非渡江攻刘繇而兵败秣陵,他也不会再回袁术帐下忍受此人欺辱。 吕范苦笑一声,当即再次抬手,“当拖延奉诏,去信相劝袁术,莫要称帝。” “此时已经晚矣。”孙策微微摇头,信上约定的称帝时辰已经过了,自己未曾前往寿春朝拜,袁术心中必有怨气,若是再去书信劝阻,木已成舟,怕是袁术会即刻恼怒。 吕范正待开口,却见帐内又有一人出声,“主公去书信,是为个人忠义,是为汉臣之本,亦是袁术帐下将校职守,若是不去,天下人眼中,便视吾等与此乱臣贼子为一丘之貉,此信,必去也。” “子敬也这般劝我?”孙策双眉微皱,“吾此刻若是遣信前去,怕是袁公路会立即动怒,轻则削吾官职,夺吾兵权,重则即刻发兵来取吾历阳。” 寄人篱下,兵少钱粮也不充裕的滋味,孙策这段日子深有体会。 “子敬,若是再有奇谋,便一并道出吧。”上座的周瑜无奈苦笑一声,他哪里不知,素有远见的鲁子敬,此刻心中早有韬略。 鲁肃抬脚来到帐中,“主公,此事易尔。” “计将安出?”孙策面色一喜,急切问道。 “袁术调集重兵,欲取陈国,为护持许县,曹操必定南下与其开战。” “曹操刚逢大败于宛城,做那窃人寡婶,强纳欺辱之举,损兵折将之外,便是大将典韦与其子侄亦遭逢此难,如何有余力与袁术交战?” 鲁肃面色镇定,显然早有预料孙策会有此问,“那曹孟德起兵征讨宛城之际,张绣主动率兵归降,若非因曹孟德强纳邹夫人之事,反目成仇,怕是宛城之地,早已归了曹操。” “即便如此,曹操南下之兵并不多,根基尚在兖州,且新的豫州一部,尚有良将能臣镇守,袁术麾下,大多酒囊饭袋之辈,如何能敌?” “若是袁术战而不胜,曹操杀来,吾岂不是会与曹军接战?”孙策一手摸着下巴道。 “倘若此时,吕布再起刀兵,又如何?”鲁肃笑着问道。 “吕布为何起刀兵?”孙策满脸狐疑和不解。 “吕布已应袁公路之求,将其女嫁与袁公路长子,遣使韩胤,怕是已经在返程途中,主公只需择一良将,率军数百,便可将其伏杀,且嫁祸于九江太守陈纪。” “陈纪为袁术亲信,他如何肯信?”孙策再问。 “其女遇难于九江境内,如今九江在袁公路治下,将军以为,若不为陈纪,又为何人?” 孙策双眉紧锁,“若是吕布怀疑吾等,又该如何?” 鲁肃当即大笑,“吾等乃是袁公路帐下之臣,吕布若攻吾等,吾等便向袁公路求援。” “可袁公路那处,又该如何处之?” “吾料,袁术称帝之后,吕布必定悔婚,此人虽勇武无谋,但麾下陈宫却非是无能之辈,袁术篡汉自立,天下人共讨之,他吕布本就是东躲西藏,声名狼藉之人,又岂敢与袁公路再联姻结盟。”鲁肃笑着抬手一辑,“主公,还请早做决断,若是晚矣,怕是吕奉先,已命轻骑追回其女车驾,擒拿了韩胤。” 听到这里,孙策满头雾水,“既然吕布有意如此,吾等为何非要插上一脚,引来祸端?” “若袁胤被擒,吕布为表汉臣忠心,必定遣使将其送往许县,袁术起兵讨伐吕布,若败,则可退回九江,吕布必不会追击,若是吕布之女身死,吕布必杀袁胤泄愤,到时,两家结上死仇,必定会于九江、广陵之地交战,到时,一场大乱,豫州曹孟德,必定会顺势南下,收取陈国,到时,便是主公可趁之机。” 孙策听得若有所思,“若袁术以吾等为讨伐吕布先锋,又该如何是好?” “谎报江东水师来犯,历阳岌岌可危即可。” “若袁术遣兵来救,识破子敬之计,又该如何?” “袁术苦于与吕布交战,岂能有暇顾及吾等?” 闻言,孙策这才作罢。 不多时,他便命鲁肃与凌操统帅五百人星夜北上,前往九江境内,截杀送亲队伍。 同一时间,借着夜色,将船停在北岸树林边缘的刘奇,接到了来自秣陵的快马传报。 袁术称帝之后,刺史刘繇竟是直接吐血,昏迷不醒。 刘奇面色大变,犹豫顷刻,朝着旗手挥手,“传令,车船返航,留下周泰数艘战船,监视北岸动静。” “喏。”周泰得令之后,带着百余名士卒带着十几条快船等候在林边,并且派出斥候上岸,而车船大队,则是缓缓驶入江心,朝着对岸驶去。 远在下郅,听得陈宫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吕布面色阴晴不定,沉吟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也罢,传令魏续、宋宪,即刻率一千铁骑,追回吾儿。” “喏。”很快,魏续和宋宪便在城外大营点齐一千并州铁骑,这些都是吕布从九原带来的老卒,经历了董卓之乱,兖州之战,小沛之战,都是沙场老卒,一人双马,脚程极快,一夜几百里地,轻而易举。 “嘭”他转身之后,一手拍在岸上,“愚蠢,愚蠢至极,枉他袁公路还是四世三公之后,竟敢篡汉自立,今天子尚在,各地诸侯皆朝许县天子而不敢有违,他袁公路,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君侯不必动怒,此庸碌小人,自取灭亡尔。”眼见劝谏成功,陈宫那略显疲惫的脸上也是挤出几分久违的笑容。 :。: 第九十六章 截杀,温候之女 次日天色放明,二十几辆马车在随行的车驾护卫中,于古道上缓缓行进。 “阿婆,这已经快要到九江境内吧。”贴着车帘,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出,声音很低,犹如夏虫般窃窃私语。 “嗯,前面就是九江地界了,前面很快便会有九江驻守的官员前来迎接女子了呢。”面上皱纹满布的老媪怜爱地看了一眼车帘,想象中里面的自家小姐,满心惆怅。 “此地界尚且安宁,女子,不会出任何事端的,且安心歇着吧。”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宽慰一句,她照顾了任夫人许久,却无法左右君侯的想法,如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君侯将女子嫁与袁术之子。 “徐州与淮南刚结束战端,便即刻联姻,可怜了女子,当真是……”老媪又是一谈,目光一扫,突然看到平原之上,突然有着大队尘烟激荡。 “那是……”她瞪圆了双眼,下一刻,数百精骑已经呼啸着朝着此地杀来。 “敌袭” “敌袭” 护送的甲士纷纷高呼,领队走在最前方的韩胤面色大变,他慌忙勒转马头躲入军阵之中,但很快,便有零星箭矢射穿军阵,他一路狼狈地栽下马去,拼命冲到马车附近。 “女子,女子,快些下车,贼寇来袭,吾等速速骑马躲避。” “女子,快与我弃了马车,否则,在劫难逃。” “呼”车帘被掀开,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头上还戴着蒙头巾,此刻只见她随手摘了头巾,露出一张婉玉般的白皙小脸,双眉英气逼人,倒也是有着几分温候风采,一时间,韩胤却是看呆了。 “你这使臣,还不快些收拢兵将,与吾杀出去。” 韩胤面色微变,听着耳边的娇喝,便看到这位即将成为他家少夫人的少女随手取出一把短刀,斩断了马上的枷锁,翻身落到一匹战马之上,举着手中短刀,“众将士,与吾杀出重围。” 言罢,她竟是主动带着周边的军士朝着贼寇杀来的方向主动冲去。 “女子,女子不可啊。”韩胤挣扎着翻上另一匹战马,策马追上少女,看着前方数百蒙面的精骑,“九江地界,断无这等人俱双马的精骑,必定是曹操亦或是孙策部下伪装劫杀,吾等不若先行回返东城,凭借城池而守。” “吾等军中大多步卒,来敌一人双马,如何逃之?”少女秀眉倒竖,竟是主动率军杀入敌阵之中。 “哟,看不出来,这温候之女,倒也有几分英姿。”隔着百步开外,凌操和鲁肃交换一个眼神,一左一右,手持兵刃围上此女。 然而,却不想,鲁肃在战马上用长剑不过接了此女两剑,便是被惊得下马。 “哈哈,如此贼寇,安敢来劫吾车驾乎?”少女大笑,座下战马也不停歇,竟是带着身后的十余骑径直杀穿军阵,朝着南边扬长直下。 “子敬,子敬先生无恙否?”凌操策马赶到鲁肃身旁,立即命人将他搀扶到战马背上。 “吾无恙,将军,吕布之女已率军南逃,快些追击。” “她逃不了。”凌操冷笑一声,“吾等一人双马,且她往南行,此去官道,通往全椒、历阳,她是自寻死路。” “将军,那韩胤已在马车上晕倒。” “劈他一刀,不伤他要害,将其吓晕即可。”凌操下令道。 “喏。” “所有人,放弃车中财物,即刻随本将军追击。” “喏。” 五百精骑,顺势朝着南下追击,然而,他们只是在车马前停驻了少歇,那奔驰在前的少女等十余骑,却已是在官道上消失了踪影。 “斥候,斥候。”凌操叫来军中斥候,“尔等马快,且先追上去,放箭随意射杀即刻,吾等不要生擒活捉。” “喏。” 凌操根本不急,广陵如今在陈登治下,而陈登,与吕布面和心不和,只要不让吕布之女逃到广陵郡县城下,他便无须担忧。 不过,追到黄昏时刻,他所部的骑兵,方才追上这仅剩下的六骑。 他远远看来,这六骑的战马早已是因缺水而乏力,此刻,靠着茫茫大河边上,满脸茫然无助。 其中,更是有三名英姿飒爽,穿着甲胄的婢女。 “她们,亦是家臣?”凌操略微有些惊讶,朝前微微挥手,百骑精锐呼啸而出,朝着六骑迎面杀来。 八十步,凌操凝神看着对面,六骑立于河边,却丝毫不急,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五十步,上百精骑已经捏紧了手上的长枪。 三十步,他们脸上已经露出几分狰狞和笑意。 二十步,他们之中不少人心里想着,若是无法俘虏这几个女子好生享受一番,能亲手让她们香消玉殒,亦是一件大有成就之事。 十五步,那立于河边的六骑身后的河水中,突然冒出数百人头,他们穿着棉衣轻甲,手上举着长弓,在出现的刹那,便同时张弓搭箭。 “不好,中埋伏了。”凌操和鲁肃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大喝。 但已是有些迟了。 “齐射” “放” 随着为首一名手持长刀的战将高声大喝,数百支箭矢迎面射中丝毫没有防范的上百精骑。 “啊” “不好” 短短几个呼吸,便有数十人折损,其余人则是立即勒马回头,但撤退之际,又折损了十余人。 凌操双眉紧皱,看着对面那两三百人,没有下令冲锋,因为,河面上,不知何时,竟是驶来了十余艘小舟。 “女子,速速登船。”那员战将手持长刀断后,却见吕布之女翻身下马,很快便是带着仆从登上一艘乌篷船。 “将军,下令追击否?”鲁肃双眉紧皱道。 “先生,你看这些人受伤的弓箭和轻甲,是何质地?”凌操凝神问道。 “莫非是……” “未能让吕布与袁术为敌,让其与江东结仇,倒也是吾等所愿。”凌操笑道。 “善。”鲁肃展颜露出几分笑容,无论吕玲绮死不死,自己等人只要立即做出冲锋的势头,他们只能驾船汇入江中,回返江东,而不敢在徐州地界停下。 “全军冲锋,莫要走了吕布之女。”此刻,凌操主动暴露那女子身份,带着他身后的数百精骑呼啸间杀出,可是,当他们冲到河边,下令放了一阵箭矢之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余艘小舟缓缓驶入下游。 船上,少女朝着面色粗犷的大汉拱手一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敢问将军是否是元龙先生帐下?” 周泰笑而不语,一挥手,立即有十余名兵将上前,将几人用刀枪押下。 “将军这是为何?”少女忍不住惊呼道。 “女子乃温候之女,吾等却是江东之兵,此番阴差阳错,看来,是得请女子与吾等同回江东一行了。” 言罢,就在少女惊呼之中,转头看向船舱,“取来麻绳,给女子系上。” “放开我,你这黑厮,竟敢如此无礼,吾父定不会轻饶了你。” “还请女子莫怪,到了吾江东,吾家主公与你年岁相仿,若是到时你看上我家主公,自荐枕席,可就会乐不思返咯。” “混账。”少女满脸无奈,心有不忿,但却知晓,自己和这等军中莽汉较真,只能自讨苦吃。 不过好在,自己等人不过是被看押在船舱,对方也未曾怠慢。 :。: 第九十七章 刘繇顾命 靠岸,当刘奇走下船侧跳板,便有快马奔驰到近前。 “少将军,少将军,府中传报,吴侯病情反复,已经……已经……”来人湊到刘奇跟前,努力压低声音,面上满是悲痛。 刘奇双目凝重,藏于袖袍下的十指紧捏。 他回眸看了一眼蒋钦,“公奕将军。” “末将在。”蒋钦踏前一步,他为刘奇从微末之中提拔的大将,这个时候,自然明白该如何去做。 “立即率水师返航,镇守鄱阳地界,与太守步子山书信往来,若是刺史府有变,不得擅自率军回返,需镇守豫章,保障豫章安稳。” 蒋钦双目微红,“末将得令。” 言罢,他立即带着身后部将走上甲板。 “扬帆,启航。” 数十艘车船迅速远去。 刘奇带着数百精骑,快速奔行在旷野之中,不多时,镇守附近渡口的潘璋已经率军和吕蒙等将赶来。 “吾等拜见主公。”众将在马上纷纷抱拳一礼,身后跟着的,都是各自麾下亲卫。 “子明率军,接管渡口江防,严加防范,不得有失,渡口乃吾江东门户,亦不能擅自调动兵马撤离。” “喏。”吕蒙面色严肃,他虽然比较年幼,但也在日前接到了来自秣陵的密报,自然知晓如今刺史府的情况。 他麾下有着两万扬州兵,乃是边防大将,乃是镇守渡口之重。 “潘璋听令。” “末将在。”潘璋立即策马上前一步。 “率所部兵马,与吾回秣陵。” “喏。”潘璋策马来到刘奇身侧,战马落后一步,紧跟其后。 “驾”马蹄踩踏着大地,卷起滚滚尘烟,在天色放明之前,刘奇已经是回到了秣陵城外。 此刻,秣陵城内外早已是戒严。 “末将拜见主公。”早已是镇守在城外的徐晃带着所部兵马早已是集结完毕,他身后军容整齐,所部五千人,尽皆披甲持枪,黑色重甲和白袍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公明辛苦。”刘奇朝他缓缓抱拳一礼。 “末将分内之事尔,主公还请入城,此间,交由末将驻守。”徐晃在战马上抱斧一拜,朗声应道。 “善。”刘奇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持着马鞭朝前一挥。“进城。” “少将军。”城内驻守的,赫然便是笮融,而守在刺史府外的,则是陈横。 当刘奇进入内堂,一众文臣都在。 别驾孙邵,长史是仪,治中许靖,张昭、张纮、徐庶、周昕、袁忠,还有穿着银甲,一脸疲惫的太史慈。 “吾父何在?”刘奇只是淡淡朝他们微微颔首示意,便走进内宅,看着守在院外的一群内宅妇人,立即开口问道。 “夫君。”肚子已经怀胎九月,快要临盆的步练师被侍女拉着,上前朝着刘奇见礼。 “夫人辛苦。”刘奇看着她略微通红的双眼,走到此刻已经满脸紧张,面白没有血色的刘氏面前,朝她恭谨一拜,“孩儿回来了。” “奇儿,快些进去吧,汝父尚在等汝。”刘氏满脸复杂地看着刘奇,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却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里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喏。”刘奇抬脚,走到里屋前,自有下人打开屋门,迎面一股浓郁的药膳味扑鼻而来,刘奇绕过门边的屏风,一眼便看到了平卧在榻上的刘繇。 此刻,守候在一旁的,还有一名四十出头的医者。 看着刘繇恬静的睡着,刘奇下意识放低声音,朝着医者拱手一辑,“仲景先生,吾父情况如何?” 张机朝着刘奇抬手一辑,满脸无奈,“请恕老朽无能为力,吴侯心力交瘁,久病在身,此刻,已是药石难救。” “就连先生医术,也无法……”刘奇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感伤。 “将军以府中珍贵药材,延胤谊之命,吾乃其旧友,无以为报,只能前来江东,却不想……哎,是老朽无能,无法救治吴侯,还请将军降罪。”张机,也算是一个实在人,之前刘奇因刘繇病重,下令吴卫于荆襄之地遍寻他,便是最终在南阳叶县诸葛玄病重隐居之所,寻到了此人。 若非刘奇愿以府中数百年老山参相赠,延诸葛玄之命,怕是他还不愿来此。 只是,现在,也有些晚了。 “此事,吾儿勿怪先生。”也就在此刻,刘繇出声,那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一条缝来。 “父亲。”刘奇双目微红,看着此刻面白苍老,比起张机还要年幼的他,此刻却比身侧的张机苍老数倍。 “吾儿且上前来。”刘繇微微招手,刘奇便主动上前,在他榻前下跪,伸手捉住了他那苍老枯松的大手。 刘繇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回眸看向站在一侧的张机,“先生,可否为吾宣别驾孙邵、长史是仪、簿曹张昭、功曹张纮,军师祭酒徐庶、平东将军太史慈。” “喏。”张机领命,迈步出门。 “吾儿,为父大限已至,汝不必哭泣。” “父生吾养吾,打下这江东基业,百废待兴,孩儿弱冠之年,如何肩负重任,还请父亲好生休养,江东大局,尚需父亲执掌。”刘奇宽慰道。 刘繇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手掌,“吾儿勿优,汝东征西战,先后平定陈瑀、严虎、王朗、孙策,先有江东六项,后收荆襄、淮南名士,如今又败山越,收山越之民十万,拥兵近十万之众,江东四郡,已是大定。” 说着,房门打开,几道身影已经先后步入堂下。 “吾等拜见吴侯。”六人同时俯身下拜见礼,他们脸上都有几分激动,这个时候,能本宣到此地,无疑是托付今后江东之事。 他们,在这一刻,竟是被刘繇视为江东肱骨。 “尔等六人,且躬身听命。”刘繇挣扎着坐起身来,刘奇立即伸手为他身后添了一个靠枕,将他搀扶到较为舒适的位置上。 “今山越已定,吴郡、会稽、豫章余孽,皆不足为虑,然北地烽烟已起,逆贼袁术,篡汉自立,当为吾等江东心腹大敌。”刘繇濒临之际,也不会忘记,自己受命扬州刺史,渡江北来之时,为袁术据兵阻道之事。 往后数载,他又为袁术强兵所欺,双方交战旧矣,今日,他袁公路篡汉自立,亦算是背弃了大汉。 刘繇此刻,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看到刘奇举江东十万之士,渡江北进,攻破寿春,擒拿袁术逆贼。 :。: 第九十八章 江东尽缟素 “长绪、子羽,你二人随吾渡江南下,乃是吾之旧臣,日后这扬州四郡,政务之上,尚需汝二人多加提点。” “臣等,必竭尽所能。”孙邵双眼通红,是仪躬着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肩膀微微抽动,匍匐在地的脸庞,已是泪流满面。 兴才张机传讯堂外,刺史大人已经弥留之际,此刻红光满面,他们那里不晓,此乃回光返照尔。 “子布、子纲。” “臣在。”张昭与张纮立即抬手一辑。 “汝二人入奇儿府中旧矣,处事严谨,治政一方,今日且为州郡之守,他日,便可执政一州,还请你二人,竭尽所能,辅佐吾儿。” “臣定不辱命。”两人亦是俯身一拜,面上皆有痛惜,刘繇出身名门,不落汉室隽才之声誉,与诗书之上,亦有极高的造诣,而且,看重他们这等文士。这一年半载以来,他们也相处如宾。 “元直。” “臣在。”徐庶在江东,若是无人问津他,他便表现得有些脱身世外,平日里,大堂里议事,他多是虚心听教为主。 旁人问他行政文事,他笑着指了指张昭等人,推托自己学艺不精。 唯独有人问他行军打仗之事上,他才开口回复。 他,终究是谦逊的。 “元直,汝乃吾儿帐下军师祭酒,吾儿为汝设下此职,日后,你可独领一军,不知,你可愿担负其吾江东之重?” “臣必竭尽所能。”徐庶下拜到底,神情有些低落,这,或许还是刺史大人和他聊得最久的一次了吧。 “子义。” “末将在。”太史慈抬头,直视着眼前这位同乡,表情亦是沉重。 “汝乃吾同乡,渡江北来探望,吾老朽愚钝,不肯用你,你可怀恨在心?” 太史慈肃然一辑,“绝无此念。” “汝乃吾江东大将,如今戍守一郡,对汝乃是屈才,汝弓马娴熟,日后可为吾江东之地开疆拓土。” “末将遵命。”太史慈抱拳下拜,随即,刘奇便听到刘繇在咳嗽。 “咳咳……”刘繇在刘奇的搀扶下,含笑看着眼前六人,“尔等,皆为江东基石,咳咳……” “父亲。”刘奇双目含泪,欲要劝阻刘繇不要继续说下去。 “也罢。”刘繇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刘奇,任由他扶着自己躺下。 “还请吴侯保重贵体。”榻前跪倒的六人齐声高喝道。 “尔等之愿,吾已知晓,且先退下吧。” “喏。”六人缓缓起身,红着双眼,陆续走出屋外。 “呜呜……”屋外,顿时传来了一阵低泣哀嚎声。 “吾儿,吾走之后,汝便是这江东之主。”刘繇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莫要四处开战,养江东之民,趁机袭取荆襄、淮南之地,以成大业。” “喏。” “袁术逆贼,不杀之,吾既死,怒意也难平之……”刘繇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刘奇的双眼,“他日,踏平寿春之日,且勿忘坟头告祭为父。” “孩儿知晓。” 刘繇露出了笑容,缓缓松开了刘奇,他仰面看着床榻顶上的雕花,眼神渐渐迷离。 “吾为扬州刺史数载,无恩德于江东之民,在任之时,却有吾儿为吾平息战乱,一统治下数郡之地,吾此生足矣……” 他的声音缓缓消失,刘奇立即惊醒,抬头看向此刻已经闭上双眼嘴角微微扬起,面色十分安详恬静的刘繇,他包裹在眼眶中的眼泪,犹如两串珠帘,顺着眼角就“哗啦哗啦”地流淌下来。 “父亲。” 他的高喝响彻了整个院落,屋外,一群妇孺侍女纷纷放声大哭。 不多时,有内侍入内,将浑身乏力地刘奇搀扶到园内,来到刘氏面前。 刘氏面色苍白,无半分血色,她勉强打起几分精神,一手抚摸着刘奇的侧脸,“吾儿莫要伤感,汝父既去,汝便是江东之主,今北地诸侯尚屯兵对岸,虎视眈眈,江东四郡,尚有山越未平,人心不稳,这后宅之中,自有为娘与练师照应,守孝之事,便让汝弟三人代劳吧。” 刘氏看了一眼身旁亦是哭声大作的次子刘基,三子刘烁、四子刘尚,次子年已十三,然三子四子,方才六七岁,子嗣之中,亦仅有眼前的刘奇,可堪重任。 “孩儿知晓。”刘奇勉强打起几分精神,身旁,立即有侍卫上前,“君侯,院外几位先生尚在等候。” “吾无力见他们。”刘奇微微摆手,站起身来,“传吾谕令,府中设灵堂,扬州各郡县官吏,皆着缟素,军中将士,亦戴白绫。” “吾父虽去,他仍是吾江东之主,仍是吴中之侯,仍是吾汉室贵胄……此外,再上表许县天子,请天子追封吧。” “喏。” “传令别驾,主持吾父身后事宜,命长史暂统府中文事,令军师,暂管江东之兵。” “喏。” 刘奇脚步蹒跚地走向内宅,他带着身后早已是哭成泪人儿的三位弟弟。 刘基已经开始明事理,倒是这两个身高刚及刘奇大腿的幼弟,此刻,却只知道哭泣,完全不知,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失去了家中顶梁柱,意义为何。 所幸的是,刘奇在此之前,已经平定了江东。 回返之事,在他心志未蒙打击之前,他便已经下令,命麾下众将镇守四方,此番,刘繇病逝讯息,三五日之内,必定被荆襄、淮南、徐州、许县等诸侯知晓,但他无惧。 刘奇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北地,刘繇之死,并不意味着江东会就此消沉。 他临终前的那一番话,刘奇一直都记在心里,犹如李克用递给李存勖的三箭,在日后,这必定如鲠在喉。 —— 二月里,秣陵城外下了一场大雨,阴雨绵绵的时节,灵堂摆了三日,便由刘奇捧着灵牌走在最前,身后,尚在不断抹眼泪的三位幼弟随行,抬棺的,是临危受命的昔日刘繇麾下四大旧将,樊能、笮融、陈横、于麋。 这一日,江东尽皆飘着缟素,无数人走上细雨的街头,听着郡县书院里,朗朗的祷告声。 江东数百万之民,皆知老吴侯,已魂兮归去。 :。: 第九十九章 陈宫的失望 徐州下郅 “君侯,吾等赶到之时,仅捉回了袁胤一人,护送兵卒,于途中被杀死大半,就连老仆侍女都未曾放过。”宋宪和魏续恭谨地站在堂下,坐在他们面前的,赫然便是压抑着怒火,喘气声几乎能让他们心跳减速的吕布。 “尔等敢肯定,出了吾徐州境外,已入九江境内。”站在一侧的陈宫眯着眼问道。 “吾等敢以项上首级担保,且那一片地界,并无山贼败兵作乱,袭击少主之人,唯有三……二者。” “嘭”吕布一掌拍在桌上。 “三便是三,二便是二,尔等莫非以为本侯耳背?” 两人浑身一颤,吓得同时跪倒在地,“还请君侯恕罪,吾等实在是不敢妄言诽议。” “本侯恕尔等无罪,且如实说来,若是敢有半点隐瞒,军法从事。”吕布面色稍缓几分,这两人是他心腹干将,他也信得过。 “喏。”魏续和宋宪交换一个眼神,由魏续拱手一拜,率先开口,“吾等徐州与淮南交界处,唯有温候与袁术所部兵马,这其一,便是袁公路有所异心,只是……袭击途中,死难的大多都是他麾下的兵将,吾等去时,袁胤尚且也在……” “继续。”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不必分析。 “这其二嘛,便是历阳孙策。” “孙策?”吕布眉间凝成一个川字,“他徒有小霸王之名,渡江东进,却为刘繇那弱冠小儿所败,今兵不过三千,寄人篱下,若非是袁公路尚需仰仗其勇武,早已是只能遣散兵卒,成那乡野匹夫。他,也敢欺吾?”吕布双眼瞪圆,吓得开口的宋宪立即倒退一步,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如此,其三又是何人?”吕布目光一扫,落到魏续脸上。 “这……”魏续低下头去,却是一言不发。 吕布面色铁青,就要再次动怒,却见陈宫上前几步,走到二将跟前,“君侯莫要动怒,此事,吾等既已问清来龙去脉,当前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寻得少主所在。” 吕布面色稍微缓和几分,目光看向陈宫,“公台可知吾儿所在?” “臣未有鬼神莫测之术。”陈宫当即苦笑。 “那可知今日谁人何为?” “这倒不难猜想。” “哦?”吕布眼前一亮,“公台还不速速道来。” 宋宪魏续二人如蒙大赦,纷纷抬头看向陈宫。 却见陈宫在堂中悠然走动着,看向吕布时,脚步一顿,“吾且问君侯,若吾徐州与袁公路因此事结仇,君侯起兵征讨袁公路,谁人得利?” 吕布一手托着下巴,“莫不是许县曹孟德?” “曹操鞭长莫及,刚败张绣之手,损兵折将,莫非天生七窍玲珑心,能算得吾徐州、淮南之事?” 吕布双眉微皱,“袁公路?” “袁术既已称帝,此人必是胆大妄为之辈尔,然,其厌弃背主之人孙策,却因其武勇,不得不用,主公之勇,天下皆知,他袁术如何敢撕毁盟约,再起争端,且,纪灵正在聚集兵马,攻打陈国,若攻下陈国,以唇亡齿寒之由,曹操必定出兵,到时,袁术若是恶了吾徐州,两面开战,他素与江东交恶,到时,必是自取灭亡。” “如此,倒也有几分道理。”吕布微微颔首,他也觉得袁术不会这般愚蠢。 “此外,便是那历阳孙策,此人勇武虽有,但智谋短缺,不过,此人身边尚有周瑜、鲁肃之辈,佯装袁术之兵袭击,却将袁胤交由吾等之手,倒也算是疏漏百出。” “那吾儿如今尚在何处?”吕布又问。 “主公勿虑,二位将军既然未在车驾旁发现少主,此刻少主,多为他人所救,数日之内,当有分晓。” “如此,那吾便静候公台佳音了。”吕布思索片刻,也只能选择相信陈宫。 “汝等二人,且先下去吧。”吕布朝着魏续、宋宪二将摆了摆手,他二人只能拱手一辑,转身离开。 待到二人走后,吕布的表情才恢复铁青,“公台,那魏续、宋宪二将,支吾不言之人,是为何人?” 陈宫笑了笑,“自然是那广陵之人。” 吕布双眉微皱,“汉瑜父子,亦为吾帐下之臣,岂会……” “君侯,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宫叹了口气,“此番,还请君侯下令,调动兵马,做出攻打淮南之势,且遣使责问袁术此事,此事吾举荐汉瑜处之。” “如此,那便传令,让陈珪去一趟寿春罢。”吕布点点头道。 —— 数日之后,袁术大怒之下,孙策、陈纪尽皆派人搜寻吕布之女下落,最终,江东传来刘繇病逝消息,却是轰动了整个江北之地。 紧接着,吕布便接到了一封书信。 “吾儿如今身在江东?”吕布双眉紧锁,“公台,吾徐州与江东素无联络,此事,你看该如何是好?” “君侯勿虑,当遣使驾船前往江东吊唁吴侯刘繇,那江东新主刘奇,素有仁义之名,使臣回返之际,带回少主即可。” “若是刘奇有意扣押吾儿,又当如何?”吕布反问道。 陈宫低下头去,“江东与吾徐州之地,相去甚远,若是刘奇有意扣押少主,宫仅有最后一策。” 随即,吕布便听到陈宫凑到耳边的低声窃语,他面上一阵思索,“倘若那刘奇尚未成婚,倒是一良配,不过如今已纳淮阴步氏之后,如此,吾儿莫不是……” “君侯可愿与江东为敌否?” 吕布闻言,微微一愣,“吾与刘繇、刘奇素未交际,且江东四郡,如今全归刘奇帐下,他帐前猛将甚众,兵精粮足,若是为敌,非吾所愿矣。” 闻言,陈宫低着头的目中浮现几分失望,随即又道:“如此,此计尚为下策,若是使臣未曾带回少主,可再行之。” “如此,也罢。”吕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吾有些乏了,公台,此间之事,便全交付于你。” “喏。”目送吕布起身离去,陈宫满脸惆怅,昔日征战天下,虎牢关前,喝问十八路诸侯的盖世飞将,如今却是已在徐州这乐世桃源,磨灭了雄心壮志…… :。: 第一百章 陈登渡江 刘繇出殡的前日,十几匹快马入了广陵城。 “君侯传讯,没想到,竟是父亲亲自护送书信前来。”陈登一脸惊讶地看着马上年迈的陈珪,命人上前将其搀扶下马。 “父亲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入内暂且歇息片刻,君侯若有交代,也可吩咐孩儿。” “走,进府。”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在堂内,陈登请陈珪上座,陈珪没有推辞,看了一眼陈登,屏退左右,面色凝重地看着陈登,“元龙吾儿,君侯命汝渡江前往江东,吊唁刘繇之事,你既已知晓,为何不动身?” “若吾已然动身,如何能在此候到父亲。”陈登笑道。 陈珪无奈地指了指他,“倒是忘了,吾儿之才,远胜于吾。” “为父老矣,此来,有一忧虑,还有一事不明。” 陈登双眉微皱,“不明之事为何?” “吾儿幼时便有从龙之愿,如今天下乱世,群雄并起,吾儿心眷何地?” 陈登指了指西边,抬手微微一辑,“父亲莫非是忘了,天子尚在许县。” “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驱逐杨奉等人,把持朝政,文武百官,皆为他所持,此人当如昔日许子将所言:乱世之奸贼矣。” 陈登笑了笑,“父亲莫要混淆此言,许子将虽去,然其月旦评之名,却是天下皆知,昔日他为曹孟德所对正解乃是: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陈珪笑着摇了摇头,“当年天下大旱,流民四起,乱象已生,曹操素威严相逼,他岂敢道出心中所想?” “吾父之意,这许县,不可去?” “放眼天下诸侯,今吕布于徐州安于享乐,心志已衰,且此人反复无常,性情暴戾,且先后侍丁原、董卓之辈,且都为他亲手所杀,此人,断不能为吾等之主。” 陈登微微颔首,没有插话,静待着陈珪下文。 “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又如何?袁术已篡汉自立,自号仲业,早晚必为中原诸侯所擒。” “河北袁绍,好谋无断,狂妄自大,与那蛮夷屠夫公孙伯珪二者,亦不可为。” “父亲之意,仍是许县曹孟德?”陈登又问。 “天地之南,势力有三,蜀中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如今却是刘奇。” “此三者,刘璋其人,泛泛无能之辈,若非其父蒙荫,怕是只能沦为街头走夫贩卒。” “荆州刘景升,若是舞文弄墨,玩弄美人,他是个中好手,胸无大志,不过一守成之主尔。” “余下,便江东、许县二者,吾儿以为,当如何抉择?” 陈登陷入了沉默,许久,恭敬地朝着陈珪一拜,“孩儿知晓了。” 陈珪眼中带笑,下意识问道:“如何行之?” “渡江过后,留心江东繁盛,观其主刘奇。” “如此甚好。”陈珪微微颔首,算是放下心来。 陈登双眉思忖着,放低声音,“此外,父亲所忧虑之事为何?” “吕布之女,为賊人掳走,你可知,如今何在?” “自当是江东。” “袭击者何人?” “非是许县曹操,便是历阳孙策。” “为何如此笃定?” 陈登微微一笑,“此二虎尔。” 陈珪微微一笑,“汝将徐州当作刀俎鱼肉?” “却是此二虎将其当作卧榻之处也。”陈登微微拱手,“江东之主,年不过弱冠,去岁成婚,今正妻已有身孕,其幼弟三者,后继有人。来日继承吴侯之位,坐拥江东四郡,可观南北诸侯征战,择良机尽起江东之兵,攻伐荆襄、淮南之地,则大事可成矣。” “只是……此人究竟为龙为虫……尚需吾亲眼目睹后,才有决断。”陈登叹了口气,以他徐州陈氏士族之身,坐拥豪富家资,私兵过千,州郡之内亦有威名,却也只能在这乱世之中择主而侍。 两人商谈妥当后,出门前,陈珪从袖袍下取出一封书信。 “吕布之命,若是刘奇不愿交人,便将此密信交与女子。” “信中所言为何?”陈登立即问道。 “将女子下嫁。” “下嫁?”陈登微微一愣,“刘奇之弟,年不过十三,如何嫁之。” “莫不是嫁与刘奇?” 陈珪微微颔首,“江东刘子兴,如今已贵为吴侯,大汉征南将军,坐拥数百万之民,将兵十万,君侯,亦不想得罪于他。” 陈登微微摇头,“如此,徐州当早日择主矣。” 告别父亲陈珪,陈登随行数百人一同来到江边,择选十余艘小舟,载着礼物,便是摇船过江。 丹徒之外,陈登一行人被军士拦下,盘问过身份之后,搜查了一遍货物,便随即放行。 途中,他发现护送自己等人的甲士,身上的甲胄都较新,不似北地常年征战之地的旧甲,且大多军士手持长戈,腰间亦有短刀。 “江东兵械,竟是这般富裕?”他微微吃惊,却不好多问。 秣陵城,一年有余的修建,位于秣陵城外的石头城已经修好,入城之际,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了群山万壑之中,位于山顶一处的座座屋舍。 “那里,便是淮南、荆襄大儒争相之地吧。” “方山书院,石城锁龙,此子有此筑城之举在前,江东六项在后,这秣陵城外,不少靠近河流田亩都是新扩,却紧挨着,用石碑作界,丈量之法,也不知如何做的这般规矩。” “且,一路走来,吾便已经是看到不少耕牛,徐州往来商贩皆言,如今江东富裕,果不欺吾。” 入城,陈登得知吴侯刘奇,未曾第一时间接见他,只是让他在驿馆住下。 不多时,又有侍者来报,别驾孙邵,将于明日葬礼过后,接见他。 他念及背负之事,借着替吕布吊唁的名义,最终是在黄昏时分得到了孙邵的接见。 他带着两名随从,徐徐走到刺史府门前,在堂门外,镇守此地的军士便将仆从拦下,他只能自己入内,来到堂前,看到一群穿着丧服的男女跪拜之所,他腰间的长剑,也是被取走,侍者送来了一条白绫。 他微微一愣,侍者立即解释道,此为吴侯诏令,但凡江东之民,不分男女老幼,皆着缟素,祭拜已故刺史大人。 :。: 第一百零一章 接见 陈登将白绫缠于冠上,上前几步,在燃烧的火盆后,恭敬见礼。 许久,他转身朝着跪坐在一旁,早已是哭得乏力的刘氏等人长辑一礼,退出了大堂。 堂下,尚有一众穿着缟素的文武站在两侧,见陈登走来,是仪上前一步,“陈太守,我家君侯有请。” 刘奇如今虽未正式被天子加封,继承父爵,但此刻,已是江东唯一主宰。 消瘦、面白、身体修长、双臂有力,与人交谈之时,眼中充满了睿智的神采,这便是陈登第一眼见到的刘奇。 “广陵太守陈登,拜见吴侯。”当他走到堂中,刘奇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也就是这么个仪态儒雅,动作恭谨,模样不太出众,年近而立之年的家伙,能够将吕布、陈宫之辈,玩弄于鼓掌之中? “先生请坐。” “谢过吴侯。” 陈登坐在右下首的长案后,他朝着刘奇微微一辑,“登此来,身负我主之托,拜祭正礼公。” “温侯心意,吾已知晓,元龙回返之际,还请为吾托谢。” “喏。” 随即,陈登看了一眼侍女呈上来的酒盏和瓜果,随手取了酒盏在手,满上一杯,却见刘奇未动,复而放下。 “吴侯。” “元龙有何事?” “吴侯近日烦忧,本不该过多叨扰,然吾主重托,却不容有负,敢问吴侯,吾家少主何在?” 刘奇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尚在内宅。” “这几日以来,皆在吴侯内宅?”陈登面色一惊。 “却是与府中女宾相住。”刘奇未免他误会,当即出言解释。 “如此,不知吴侯可愿让吾与少主相见。” “这是自然,子羽,稍后,汝便带元龙前往内宅花园,与女子相见。” “喏。”是仪迈步上前,朗声应下。 陈登长辑一礼,“多谢吴侯。” “吾近日繁忙,元龙乃名门之后,今渡江至江东,需得多留些时日,子羽,汝且一路作陪,不得怠慢。” “喏。”是仪苦笑,他也不知为何,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徐庶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与太史慈去了城外大营,说是有紧急军情。 “元龙,恕不奉陪,改日,你我再把臂言欢。” “不敢叨扰吴侯,吴侯请便。” 两人在堂前各自一礼,陈登起身之时,这才发现,刘奇竟是这般魁梧,若非是因为他体型消瘦,怕又是一头江东猛虎出世。 刘奇行至堂外,在角落里一招手,一道身影笑盈盈地迈步踏出,“主公可见得陈元龙?” “见了,却是有些失望。” “这是为何?” “徐州陈氏,久负盛名,却不过如此。” 迎着徐庶不解的目光,刘奇行步在前,带着他走向外宅。 “此人父子,先于陶恭祖帐下,陶恭祖病死而投刘玄德,刘玄德兵败而投吕布。”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元直以为,若他直接来投,表明心意,吾是否可用?” “为何不用?”徐庶笑道。 “哦?若是他早已另投明主,假意投靠吾等,实为诡计,又当如何?” 徐庶笑道:“此等名士,若是愿投主公帐下,必定主动挑明心意,他渡江北来,虽有乌篷十余艘,但随行兵卒不过二十余众,余下皆是船夫民壮,兵卒、民夫,皆于驿馆下榻,可见,全乃其心腹,若是不愿投效之,大可一走了之。” “元直以为,徐州可取否?” “如今若取,烫手山芋矣。” “这是为何?” 徐庶微微一笑,两人已经策马奔驰而过长街,出了城门,在人流稀少的城外,两人放慢马速,徐庶才看了一眼有些急切的刘奇说道:“主公,孙策遣兵将袭杀吕布之女,徐州,必举兵而攻淮南。” “吕布之兵,与刘备交战一场,再与袁术鏖战,又与孙策精锐再战,并州铁骑所剩不过数千,便是张辽、高顺等将所部兵马,也不过万余,如何与淮南开战?” 徐庶双眼促狭,“吕布之女,主公留于内宅,今后,怕是又添一娇妻美妾矣。” “元直休要取笑与吾,那吕奉先,莫非当真要与吾江东共盟?” “然也。” “若是约定起兵,讨伐逆贼,尚且师出有名,然吾等攻下疆土,如何分配?” “今广陵大半在淮南,吕布可取广陵全郡,而攻九江,主公可发兵自豫章而出,渡江直取庐江。” “庐江所在,袁术基业,他如何肯让?且庐江太守刘勋,麾下兵多将广,于江防布下数万之兵,如何取之?” “此事,不难矣。” 说完,两人同时在飘扬着缟素的军营前翻身下马。 “主公,要慑服陈元龙,须得明日。” “如何行事?” “且听吾徐徐道来。” —— 同一时间,吴侯府内宅花园内。 一名娇美少女朝着陈登微微一辑,“太守何来?” “奉君侯之命,自广陵而来,接回少主。” 少女眼前一亮,随即,便听到陈登朝着是仪一拜,“敢问长史,吾可否与吾家少主闲聊几句。” “这是自然。”是仪笑了笑,挥手之间,便带着一众侍从离去。 “多谢。”陈登朝着是仪的背影抬手一辑,跟着少女走到石亭边上。 “少主。” “父亲命你来所谓何事?既是接我,为何现在不走?”少女秀眉一挑,当即就拔高了嗓子。 “君侯之意,皆在此信中。”陈登无奈,只得是伸手奉上密信。 吕玲绮将信将疑,打开书信之后,入眼,却是二娘秀气的字迹,她看得心情愉悦,但看到最后,却是面色一变。 “呜……” “吾已为他遣送寿春外嫁,为何如今得救于江东,却又留于此地?”吕玲绮满脸苍白,她入府之后,不过远远见了刘奇一面,并未和他交谈过多,她这几日,也是和蔡琰一同住着,哪里能够接触到刘奇。 而信中所说,却是她女儿家名节因居于吴侯府内宅数日之久,已是有损,这让她如何心甘情愿。 陈登心里暗暗叫苦,看着面色越来越糟糕的自家少主,绞尽脑汁,却也无法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 第一百零二章 蔡琰献计 夜里,刘奇被步练师给赶了出来。 她现在,正是危险时期,情绪有些不稳。 虽然心里,也念想着刘奇能够继续待在她身边,但是,去岁,刘奇便纳了蔡琰,她却不能让那位知书达理的姐姐独守空房。 夜黑风高,江面上仍有波涛翻滚,一艘龙舟扬帆而来,摇桨的频率很快,时而有浪头涌起,撞在船头,飞溅大片雨珠,洒落在甲板上,又有水鸟低鸣,断断续续,如同夏蝉冬虫,船上还有拿着水龙炮的军士,他们手中的竹筒是用大号的竹筒制成的,一人瞄准,一人发射,竹筒可从江水中取水,“咕噜咕噜”,吸得很快,喷射而出,犹如一条水龙,奔流之下,狂暴的冲势,瞬息间便可将船上的火苗浇灭。 “呼”,刘奇将身上的蔡琰搂进怀里,两人呼吸缓缓趋于平静。 “出殡之后便如此乱来,将军此次,却是有违礼法。”蔡琰伸出一只玉指,在刘奇胸膛上画着圆圈。 “想来,父亲九泉之下,亦是期盼着吾能开枝散叶,如今练师已是临盆在即,琰儿就不想为为夫诞下一儿半女?”刘奇伸手捉住她作怪的柔夷,轻笑道。 蔡琰顺势将头靠在刘奇胸膛,“妾身自然想的。” “那何不趁此春宵一刻,再与为夫大战三百回合。”说着,刘奇便要翻身上马。 “夫君莫要作怪,妾身白日里,见着吕氏女子于后院亭中会见那广陵太守陈登,却是争吵一时,她回屋之后,却是哭了许久。” 刘奇微微一愣,“管她作甚,吕氏女子不过客居于此,改日就会回返徐州,与吾等何干,吾这一月,难得在你房中待上几日,何不趁此良辰,遂了你的心愿。” “夫君当真要放吕氏女子回返江东?”蔡琰推开刘奇,坐起身来,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啪。”刘奇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丰腴所在,“莫要僭越。” 蔡琰顿时低头,眼中浮出几分娇羞,“妾身只不过是听闻,那温候有意将女子嫁与夫君。” 刘奇哑然失笑,“断无可能。” 蔡琰满脸疑云,“这是为何?” “温候吕奉先,当年虎牢关外,何等雄姿,如今坐掌徐州,世人皆道他沉迷骄奢淫逸,心志已失,但他为罢兵而将其女嫁与袁公路长子,亦是正妻之位,又岂肯让其女为吾滕妾?” “可幼平将军吕氏女子擒来,却是安置于夫君后宅,如今居住已有数日之久,夫君可知坊间传闻?” “坊间何来传闻?”刘奇面色一惊,随即微微挑眉,“莫不是那陈登……” 蔡琰捂着樱红小嘴娇笑连连:“有人白送妙龄女子入府,莫非夫君还推三阻四不成?” 刘奇平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帷帐顶部的花纹。 “若当真如此,那陈元龙究竟意欲何为?” “或是温候有意让其女与夫君成婚,徐州、江东,共结秦晋之好呢。” “如此,明日,须得再次召见此人。”刘奇答道。 “听闻徐州陈氏一族,历代仕官于各地,那陈元龙,乃沛相陈汉瑜之子,陈汉瑜叔父曾为灵帝擢拔为太尉,有子二者,一为陈琮,曾任汝阴太守,为袁术所执。” 蔡琰直视着刘奇,“其兄陈瑀,为吴郡太守。” 刘奇眼皮一跳,翻身坐起。 他伸手按着蔡琰的香肩,“此事当真?” “吾父为官洛阳之时,早年还曾入太尉府中拜会,此事断无差错。”蔡琰盈盈笑道。 刘奇翻身下榻,满脸凝思,许久,他叹了口气,“杀其叔父之仇,陈元龙这等人物,岂会忘却。” “可是……其渡江北来之际,陈汉瑜于其府上,两人商议良久,莫非,便为此事?”刘奇双眉紧锁,立即起身去拿架上衣衫。 “夫君作何?”蔡琰微微一惊,往常刘奇夜宿她处,从未着过片缕。 “此事事关重大,若非琰儿,吾险些忘却,吾与陈珪,有杀弟之仇,吾需得立即召集元直众人商议此事。” 蔡琰“咯咯”一笑,“夫君,此刻已是过了五更了。” 刘奇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穿好外衫的手也停在了空中,他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哑然失笑,“倒是为夫忘了。” 他放下衣裳,迈步朝着床边走来。 “如此,便先歇息吧。” “夫君,既然明日有要事,为何还要作怪。” “人伦之事,古今君王便是每日须得早朝,也得遵循,为夫身为刘氏贵胄,焉敢不从?” “那为何……为何要行那旱……” …… 此子一早,刘奇轻捂着额头,一不留神,便睡过头了。 当他来到堂内坐定,徐庶、张昭、张纮、许邵四人已经落座左侧,武将之中,太史慈、樊能、笮融三将亦在。 “汝等可知,那沛相陈汉瑜,乃是昔日吴郡太守陈公玮之兄?” 众人面色微变,张昭率先拱手一辑,“此事吾亦有听闻,只是……主公看重陈元龙父子之才,若他二人能不顾此等恩怨,愿侍吾江东,亦可纳之。” “子布此言差矣,那陈元龙尚且不论,其父陈汉瑜,多受其叔父太尉陈球之恩,杀弟之仇,断然不会忘却,此番陈元龙渡江北来之前,尚与其会晤府中,密谋良久,莫不是居心叵测。” “这……”张昭和张纮等人交换一个眼神,满脸复杂。 “元直以为如何?”刘奇目光一扫,看向徐庶。 “且先任之,吾江东欲取淮南,需安荆襄、徐州之地也。”徐庶起身,“今坊市之中传言,吕氏女子已失身主公,不知可有此事?” “一派胡言。”刘奇拍着长案喝道。 场中文武纷纷缩了缩脖子,同时抬手一辑,“主公息怒。” 刘奇双眉微皱,目光看向徐庶,“汝此言何意,莫要遮遮掩掩,吾恕汝无罪。” 徐庶微微一笑,“主公何不,将计就计。” 刘奇微微一愣,正待回答,堂外已是有人入内汇报,长史是仪带着广陵太守陈登,已至府外,正待传讯,欲要拜会吴侯。 :。: 第一百零三章 陈登定计!吕刘之盟 “传”,随着刘奇一声大喝,便有侍者6续将此间命令传出。 不多时,等候在府外的陈登,便跟着是仪,来到了堂中。 “拜见吴侯。”在是仪见礼入座之后,便留下陈登一人在堂中站定。 “昨日先生于后宅之中,可与吕氏女子商议妥当?”刘奇笑问道。 “少主,不愿与吾回返下邳矣。”陈登一脸苦笑道。 “这是为何?”刘奇耐住性子,出声问道。 “女子居于吴侯府中已有数日之久,吾渡江北来之时,坊间时有传闻,称……”陈登言及此处,突然停顿,面色有些犹豫。 “徐州士人皆以广陵陈元龙高义豪爽,为何今日,元龙于吾堂中,却是这般吞吞吐吐,学那小儿女般扭捏姿态?” “哈哈哈……”堂中顿时引起一阵大笑。 陈登面色微红,当即抬手一辑,“坊间传闻,却是吴侯私纳吾主之女,以充后宅之事。” “荒谬。”刘奇猛地一拍长案,满脸涨红,“温侯乃当世虎将,牧守徐州,其女亦是巾帼不让须眉,于逆贼袭击之际,率军杀出重围,吾刘子兴乃汉室宗亲,焉能如此?” 堂中噤若寒蝉,一时间,不少凌厉的目光都看向了堂下的陈登。 “吴侯,人言可畏啊。”陈登面对四周怒目而视的文武群臣,满脸淡定自若。 刘奇满脸愧疚,“本侯会立即派官吏镇压坊间造谣生事之辈,此事,必会给元龙一个交代。” “吴侯万万不可。”话音刚落,便听到陈登出言劝阻。 “这又是为何?” “若是吴侯派人大肆宣扬此事,吾家少主名节全毁,日后,又当如何视人呐。”陈登叹了口气道。 是仪当其起身,“元龙兄莫要激动,此事,却是吾等江东疏忽,吾家主公必定会还吕氏女子一个清白。” “是极,陈太守莫要为此事焦急。” “吾主英明神武,当会还吕氏女子一个清白。”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 陈登满脸苦笑,迎着刘奇审视的目光,抬手一辑,“吾今日此来,却是昨日夜里,得了吾家君侯之命。” 眼见着刘奇露出几分好奇,他环视一眼堂中众人,“此番吾家少主遇袭之时,乃是历阳孙伯符蓄谋已久,今已举兵数万,陈兵于夏丘,准备征讨淮南。” 闻言,堂中文武交换一个眼神,却听刘奇开口:“袁术逆贼,篡汉自立,本侯当与温侯共讨之。” 陈登面色一喜,“敢问吴侯,何日出兵?” “吾江东百废待兴,今秋收之后,大军余粮尚且不多,怕是……只能待本侯筹足粮草后,再行出兵。”刘奇面上故作为难道。 陈登不动声色,开口再问:“出兵几何?” “怕是,只有一两万马步军。”刘奇皱眉道。 “吴侯坐拥江东四郡,数百万之民,征讨山越便得数万精兵,只出一两万之兵,如何能击破袁公路十余万之众?” “温侯出兵多少?”刘奇亦问。 “马步军三万,并会派人联络韩暹、杨奉,一同出兵,分兵三路,共讨袁术。”陈登直起身子,一手抚须,满脸自豪之色。 “温侯先于兖州败于曹孟德之手,于小沛之时不过万余兵马,后得徐州之后,便是身侧并州铁骑也仅剩五六千人,如何有三万之兵?”话音刚落,便听到徐庶出声质疑。 “哈哈……元直未免太过小觑吾徐州矣。”陈登放声大笑,扫视一眼全场,“吾主昔日虎牢关前,便是那温酒斩华雄的关云长三人联手,亦不曾胜之,雄踞兖州,亦曾杀得曹孟德丢盔弃甲,此番出征,将不再多,温侯一人足矣震慑淮南宵小,兵马只需并州铁骑、陷阵营两营精锐足矣。” “且汝南地界,尚有韩暹、杨奉二将率所部兵马牵制,吾等两家,之需分别从两路进兵,庸碌袁本初,必为吾等所擒。”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出兵方向为何?” “吾家主公自夏丘进兵,直取寿春一线,吴侯可率军从横江、当利,攻打历阳,剿灭孙策所部。” “孙策遣兵袭击吕氏女子,温侯为何不攻之?”刘奇故作不解道。 陈登应道:“孙伯符为袁术帐下之臣,篡汉者,袁公路矣,吾等汉臣之敌,乃是淮南仲业之国。” “温侯声明大义,奇拜服之。”刘奇展颜露出笑容,立即招手,命人送上地图,有着军士在堂内掀开地图,面对堂中文武。 刘奇走到堂内,伸手按在庐江之地,“本侯欲兵三万,攻取庐江,与温侯南北呼应,再遣一上将屯兵横江,做佯攻历阳之势,如何?” “为何不主攻历阳?吴侯莫非是怕了那历阳孙策乎?”陈登笑道。 “区区孙伯符,焉为吾主之敌,某太史慈单人匹马,便可取他项上级。”安然坐在右侧的一员银甲战将冷哼一声,缓缓放下手中酒盏。 陈登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太史慈,当即赔笑,“是在下失言,还请吴侯恕罪。” 刘奇微微摆手,“无妨。” “此外,为吾吕刘两家结盟之事,温侯有意,将其女嫁与吴侯,不知吴侯意下如何?” 刘奇微微一惊,“吾已有家室,岂能让温侯之女……” 陈登微微躬身,“听闻吴侯已纳昔日洛阳蔡大家之女为平妻,吾家少主,断不能为滕妾。” 刘奇陷入了沉默,目光落向张昭。 张昭当即起身来到堂中,“主公,臣下以为,吕刘两家联盟,是为匡扶汉室,吕氏女子,正当妙龄,德容双馨,当为主公平妻。” “为吕刘两家,请主公娶吕氏女子。”张纮也起身一拜。 “为……”随即,孙邵、是仪、太史慈、笮融、于麋等人纷纷起身附和。 刘奇叹了口气,目视着陈登,“如此,便请元龙传讯回徐州,择良辰吉日,吾当与吕氏女子在江东成亲。” “喏。”陈登顿时眉开眼笑,如此,他江东一行的重任,却是顺利地完成了小半。 // 第一百零四章 吕氏胭脂马 三月中旬,这一日,江淮徐州一线,已经风声鹤唳。 大战将起的阴云和紧张气氛,似乎席卷了江北各郡县。 十几日前,吕布将俘虏的袁胤送至许县,为曹操以叛逆之臣的名义,斩于街市。 袁术勃然大怒,原本他已是向原本准备了赔罪之礼,以安其心,如今纪灵大军已杀入陈国,他已准备派出张闿重操旧业,然而,吕布如此举动,又向夏丘增兵,彻底让他暴走。 “一路以大将军张勋为中军,率马步军三万,进逼夏丘,破敌之后,直取下邳。” “二路以汝南太守孙香、雷薄为左路军,率所部兵马万余,迎击韩暹、杨奉所部贼兵。” “三路以桥蕤为右路,率军八千,攻打小沛。” “四路以孙策所部五千马步军兵马,攻打徐州。” “五路以陈纪所部五千马步军攻沂都。” “六路以陈兰所部三千马步军攻碣石。” “第七路以梁纲为偏将,领兵数千,攻浚山。” —— 江东秣陵 这一日,直到黄昏,城内车马巷市,仍是人流拥挤。 吴侯府内,却是一片热闹欢腾。 吕氏女子嫁与吴侯刘奇,在刘繇死后的守孝期,虽不能大操大办,却可暂时将其纳入房内。 “主公,袁术七面进兵,迫使吕布首尾不得兼顾,然其琅邪、沂都、浚山、碣石四路兵马,却须得先破下邳、小沛、徐州,方能进兵,今吕布亲自率兵赶至夏丘,便是想在徐州之外,与袁军决战,七路兵马,唯有六路合围,攻破吕布军营之后,方能继续进兵。” “今历阳驻兵不过两千,尚有庐江刘勋所部兵马严驻,主公或可先取历阳,夺了孙策于此地的基业。” 将醉醺醺的刘奇送到后宅花园内,徐庶有意搀扶着刘奇,放慢脚步而行。 “袁术庸碌,帐下文士无谋,若无孙策所部,此战必为吕布所败。” 刘奇看了一眼徐庶,“先取庐江,庐江兵多,又有刘勋驻守,袁术必不会立即撤兵回援,若吾军先破历阳,袁术必定撤回七路大军,到时,吕奉先可长驱直入,直取寿春,吾军却会被合围在长江北岸。” 徐庶微微颔首,“如此,那吾军便按照约定之日,进攻庐江。” “善。”刘奇笑着将手从他腕里抽出,迈步走向后宅主屋。 轻车熟路地挑下新娘盖头,饮下合卺酒,刘奇将身子有些僵硬的吕玲绮搀扶到塌边落座。 在婚前,吕玲绮被一群老妪围着恶补了许多房中术,还见了不少泥偶,如今,在烛火下,被刘奇这么盯着,只觉得脸颊一直发烫。 刘奇伸手拿着她的下巴,促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刘奇满脸温柔,“你本可嫁与一地贵胄为正妻,今日却为吾之平妻,可还怨否?” “夫君愿为妾身于守孝期内举行婚事,已是恩德,妾身岂敢埋怨。”吕玲绮弱弱道。 “那便还是埋怨。”刘奇故意面色一板。 “妾……妾身万万不敢。”吕玲绮吓得花容失色,立即就要下跪。 刘奇伸手直接将其搂在怀里,“既是当真不怨,那便莫要辜负这良辰吉日了。” 吕玲绮浑身滚烫,哪里敢直视此刻刘奇欲要吞了她的目光,只能将螓首靠在刘奇肩上,轻声对着刘奇侧脸和耳垂吐气如兰,“还望夫君怜惜。” 城外大营,从入夜开始,太史慈便率三千骑卒先行,此刻,若是江北的探子来寻,便可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处空营。 春雨未果,却是绵绵如丝弦般串着,“沙沙”落在大地上,犹如男女耳鬓厮磨。 骑卒健壮地身影,双腿并拢,用力夹着马腹,轻松自若地连续翻过两座隆起的山丘。 数千骑奔行到一处,全都噤声不言,沿着古道,从旱路至水渠边上,从桥上而过,穿过茂密丛林,直通豫章。 此番,仍是从豫章出兵,调动之兵有四。 吕蒙扬州兵两万,鄱阳水师一万五千人,徐晃五千虎卫营,笮融、薛礼所部曲阿兵五千,贺齐一万丹阳营,共计五万兵马。 错杂的马蹄声,惊醒了不少附近夜里如厕的百姓,但他们大多也都是驻足观望,并未声张,这江东之地,已是太平许久了。 行至豫章境内,太史慈所部兵马并未停歇,“嗒嗒嗒嗒”,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掠过平原、掠过丘陵,掠过密林。 “要快要快。”刘奇一直在为太史慈所部骑兵收集战马,也从北地渡江而来的士族手中收购了大部,几乎是恩威并施,但三千骑,已是江东骑军的极限了。 欲要攻伐江北之地,问鼎中原,必须骑兵掠境方可。 “嘶……”在第二日晨时,太史慈座下的战马猛地扬起一双前蹄,将胸前健壮的肌肉露出,他用力绷紧了缰绳,在战马落到平地上后,看着眼前湍湍流淌的江水,他咧嘴一笑,持鞭指着前方江河喝道:“过了这条河,吾等便可在今日抵达中军大帐,到时,尔等便可好生歇息。” “喝……”顿时,身后的军士一片欢愉。 同一时间,秣陵城的吴侯后宅之中。 刘奇疲惫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他无法动弹,整个人身上缠了只八爪鱼,昨夜的驯马之征,一开始还让他大展雄风,直到后来,吕玲绮食髓知其味,却是主动做了骑士。 一夜征战,刘奇只感觉后腰已是有些乏力。 “夫君,妾身服侍汝穿衣吧。”不知何时,吕玲绮也是睁开双眼醒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立即挣扎着起身,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但一只玉足落地之后,刚行了一步,却险些跌倒,好在,她继承了吕布的体质,在后宅,也多与二娘舞枪弄棒,倒也有些武艺底子。 看着她坦诚上前,刘奇下意识看了一眼床榻上留有殷红的白绢。 “今日之后,府中添一胭脂马。” “夫君可莫要再使坏,今日,怕是夫君做不成骑士了。” 刘奇起身,任由她小手俯视着,一脸享受之际,更想到了另一位绝色佳人,汉末最好的马,应当是她吧。 :。: 第一百零五章 寻阳 “哗啦”,静悄悄的江边,突然冒出一颗黑色的人头,紧接着,一名穿着黑色轻甲的身影端着短弩站起身来。 在他身后,一道有一道身影,如同泅水的野鸭,接二连三的直起身子。 “阿生,到你了,我去饮碗凉酒。” “什长,可莫要贪杯,这几日上头可巡视得很勤。” “嗯。” 数十道身影,慢慢靠近这一处烽火台,烽火台所在的木架上,有着一处火堆,烽火台上堆着牛粪和干草,只要此刻守在火堆旁的两名军士,随手从堆里抽出一根柴火,一点便燃。 身材魁梧的汉子,摸索着走到江边,从水草里摸出一根绳子,使劲儿一拉,一个酒坛,便落到了他的手上,他笑着抬起头来之际,一道身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 “哧”一刀见红,那迅速从此人手中坠落的酒坛,也被随后登岸的一名军士落地给接住。 “咚”然而,重物倒地的声响,还是让站在哨塔之上的军士惊醒。 “什长,发生何事?” “什长?” “嗖嗖嗖嗖”数十支箭矢,如同瓢泼大雨,瞬间便席卷了这一什的兵马。 数十道身影,鱼贯而上,手持刀刃,在十具尸体上各自补了一刀,便端着短弩,跑到了不远处的高处戒备,一人则是登上了哨塔,朝着黑暗的江里,凑着灯火,招手示意。 他招手的手势不过是用力挥舞几下,但频率却极有意思,一快一慢,三下急促的快。 不多时,江里便有水浪翻涌声响起,一艘艘挂着长帆的战船,在距离岸边还有百步之外便停下了,岸边有礁石,否则,这些家伙,也无法借着夜色,从水里泅渡过来偷袭。 “嗒嗒嗒嗒”大队穿着铁甲的军士,踏浪而来,不多时,便在岸边汇聚出五千人的兵马。 为首一将,乘骑着战马,从水里走到岸上,面对身前一众军士,他手中长斧一挥,指向山坡那头,靠近江边的一座城池。 “短弩斥候上前,迅速清扫附近江边烽火台敌军。” “喏。” 足足大半个时辰,当斥候传回汇报之后,岸边,已有两万将士结成军阵。 年轻的吕蒙蹲在几员战将之中,他们借着几支火把,聚集在沙滩上。 “寻阳,不过两千兵卒镇守,吾等一鼓可下,公明,主公发兵之下有令,命汝率虎卫营镇守此城,据江夏之兵,不得有所闪失。” “喏。”徐晃拱手应下。 “皖县,居巢一代,镇守之兵,足有万余,刘勋屯驻舒县,统兵两万,且此三县相距不过几十里,若是吾等先取其一,不能三鼓而下,敌军必定驰援。” 吕蒙看了一眼四周几将,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此乃吾等出兵之前,军师交由吾之锦囊,吾等须得依计行事。” “喏。” 一个时辰之后,慌乱的寻阳长戴好头冠,迈步之际,还在整理长衫,“如今已是四更,何事如此喧哗?” “禀报大人,城外有敌军围城。”站在他身旁的斥候满脸忧急。 “敌军,何处来的敌军?”他一脸不屑,登城之后,不等县尉汇报,便探头来到城墙垛口处,朝外一看,他瞳孔猛地瞪大,城外,竟有密密麻麻无数火把,更有大队兵马在朝着此处调动,那沿江低洼之处,更有无数人影带着火把而来,还有乘骑着战马的军士,朝着行军,那奔驰的声响,恍若地动山摇,怕是,足有千人之众。 “城上守将听着,吾乃吴侯帐下平山越中郎将吕蒙,今吾主讨伐逆贼袁术,已命吾率十万大军团团围住此城,尔等若是不立即开城投降,待吾下令攻入城内,必让尔等尸首分离。” “十……十万之众?”寻阳长面色一黑,朝后直接栽倒。 “大人” “快扶住大人” 一众将校官吏手忙脚乱地将其扶起,却见寻阳长满脸无助地看着他们,“城外火把,约有数万之众,敌军号称十万,已从渡口登岸,此番围城,吾等该如何是好?” “大人,吾寻阳城中兵不过两千,距皖县甚远,此番四面被围,怕是……怕是……” “怕是如何,汝快快道来。”寻阳长一手死死抓住县尉领口,大声喝道。 县尉低着头,满脸颓然,“怕是吾这两千兵马冲杀出城,怕也难以将此间战报呈送出去。” “尔等莫要负隅顽抗,冥顽不灵,实乃自取灭亡。”城外又有大喝传来。 待十几息过后,便又听到一阵甲胄伴随着脚步声靠近城墙。 “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抛射上城墙。 “保护大人” “快,保护县长大人。” 一群军士迅速将盾牌举到寻阳长身前,不多时,一鼓箭矢消退。 “箭矢为何停下?”寻阳长站起身来,踮起脚看着城下的无数火把,面色惊疑不定道。 “大人,此乃江东之兵示威而已。”县尉一脸苦涩,环顾一眼城墙上留下的密集箭矢,“箭矢未有停歇,一波箭雨过后,便有数千铁矢落在城头,大人,城下光是弓手便有一两千人,十万之众,怕是诈言,但数万之敌,亦是有的。” 寻阳长双手按在他的肩上,“那吾等,该……该如何是好?” “开城投降吧,江东兵既然从吾寻阳渡江,怕是为了联合吕布,一东一西,一南一北,同时攻入吾大仲境内,此番先取寻阳,便是为了据江夏之兵,再分批攻我庐江之地啊。” “开城投降,袁公待某不薄,岂能……”寻阳长面色有些犹豫挣扎,嘴里嘟囔着说道。 “敌军既然围城,必是有备而来,吾等两千之兵,如何抵挡数十倍于我之敌?还望大人,看在城内百姓,与吾等袍泽情分上,开城吧。” “大人,降吧。”话音落下,城上跪满一地。 “停下。”城外,吕蒙听到城头上的动静,也看到人影的晃动,一挥手,刚要上前继续射箭的弓手,被他下令止住。 “吕将军,吾等愿降,莫要攻城。”紧接着,城上便传来一声高喝。 “咔咔咔……”破旧的城门缓缓打开,这一座常年被江水泛滥所胁的小城,成了江东攻取淮南的踏脚石。 :。: 第一百零六章 救与不救 少歇,大军入城,众将列坐堂下,此刻,作战堂上的并非是吕蒙,他只是坐在了左下首。 在他对面,坐着樊能、徐晃、贺齐、笮融、四将。 “未曾想,此番竟如此顺利。”全柔坐在吕蒙身侧,满脸喜色,此番,攻城的是他扬州兵,他们当取此战首功。 吕蒙侧目看了他一眼,正待开口,堂外,整理了仪容的寻阳长带着县尉等官吏迈步入内。 “见过平东将军。”一行十余人皆朝着太史慈躬身一拜。 “诸位不必多礼,县长能深明大义,开城归顺吾江东,今后,便是吾等袍泽。”太史慈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随行的军中司马。 后者随即起身,将一张帛纸呈到寻阳长面前,“还请足下留盖大印,张榜安民。” “喏。”四十有余的寻阳长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命身后小吏取出县长大印加盖后,小心翼翼地递回给司马。 “还未请教县长大名。”太史慈郑重地打量着这位老成有礼的县长道。 “老朽涂涛,字阳长。” “涂县长,吴侯有令,但凡此番征战途中,加入吾军文士,皆需前往秣陵述职。” “述职?”涂涛身后的一种小吏交换一个眼神,眼中满是惊慌。 “诸位不必惊慌,这是吴侯最新颁布江东新政中的一项,但凡各郡县文吏,每年须得到上一级书院旁听半月以上。” “那县内公务,交由何人?”涂涛忍不住问道。 “征战之地,由将军代管,三百石以下官吏,不用调动、述职。” 涂涛会意,三百石,也就是说,县长、县丞、县尉,都需的前往秣陵。 “下臣听命。”涂涛抬手一辑,身侧的众多小吏也随他再次见礼一拜。 “如此,那便请县长大人随吾交接此地公务吧。”之前呈上榜文的司马上前,朝他微微一辑。 “未曾请教,司马尊姓大名?” 青年文士微微一笑,“琅琊诸葛瑾,县长大人可称吾之表字子瑜。” 涂涛微微颔首。 诸葛瑾当即踏前一步,抬手引路,“县长大人,请。” “子瑜先请。” 目送一行人走出堂外,众将交换一个眼神。 却听太史慈清了清嗓子,“诸位,军师将在两日后抵达,吾等需率军合围皖县。” “只围不攻吗?可是书院中《三十六计》所讲的围魏救赵?”吕蒙身边,也有一名行军司马,他面色略显稚嫩,但众将却知他身份,乃簿曹从事张子布之子张承。 太史慈笑着看了他一眼,“正是。” 言罢,他收敛了笑容,站起身来,自有侍卫递上军令。 “樊能、笮融听令。” “末将在。”两人几乎同时起身,来到堂中。 “汝二人领所部兵马,星夜行军,换上城中袁军甲胄兵器,先取潜山、皖水关卡,逢山开路,涉水搭桥。” “喏。”二人接过将令,主动退到一侧。 “彭虎、彭式听令。” “末将在。”两名出身山越的战将走动间,甲胄擦响,应答之声,如虎狼般洪亮。 “如二人沿江进军,吾军后援,将由水师运输,渡口登岸,尔等负责接应,配合援军,阻断居巢援军。” “喏。” “吕蒙、全柔听令。” “末将在。”吕蒙,容貌仍然稚嫩,虽然他故意蓄须。 “汝二人言皖水北上,直取龙舒。” “喏。” “贺齐、于麋听令。” “末将在。” “汝等且为后军,合围皖县。” “喏。” 夜里,太史慈率骑兵先行,庐江境内多山,皖县以北,大多是丘陵矮山,大军往北面,驻军不多,他只需从龙舒进逼舒城,威胁合肥即可。 次日一早,当江东兵先锋樊能、于麋所部攻破潜山、皖水五道关卡,一封封战报,也传向了庐江诸县。 同一时间,舒县郡守府,刘勋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刘奇小儿,焉敢欺吾淮南大仲无人否?” “传令,立即点齐兵马,随吾南下,解皖县之围。” “大将军且慢。”一旁带着儒冠的中年文士立即伸手将其拦下。 “此刻军情紧急,主簿若有要事,可稍后再议。”刘勋微微皱眉,他被加封为大将军,眼前此人未曾谋得一官半职,还被袁术发配到他身边,便是因为他在袁术称帝之前,多家劝阻,惹袁术不喜。 如今淮南与徐州战事胶着,此人却是被派到了庐江。 “大将军,莫要轻易进兵,恐中刘奇小儿之计也。” 刘勋双眉微皱,“主簿莫要危言耸听,江东之兵,渡江而来,兴师动众,与吾淮南之地作战,连夜进军,必是人困马乏,且不晓地利,亦不曾施恩于百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吾军,此战,焉能不胜?” “战报中,江东之兵号称十万,先锋亦有上万兵马,先锋之将,乃是昔日刘繇麾下心腹大将樊能和笮融,以其兵盛,皖县之兵,不过数千围城数日可下,大将军此前,为何下令居巢之兵不能轻举妄动?” 刘勋沉思,“吾庐江多县临江,与江东豫章、丹阳二郡毗邻,防线偌长,若是本将军不以皖县、居巢、舒县互为犄角,如何能守?” “刘奇小儿心思缜密,素有善战之名,此番起兵,必是举四郡之兵而来,若是居巢之兵妄动,中了埋伏,江东兵可先取两城,犄角已失,吾舒县再无屏障,断不能守矣。” 阎象微微一笑,“如此,江东攻皖县,吾军必救,倘若,其不攻皖县呢?” “只围不攻,怎的可能?”刘勋略微皱眉道。 “倘若吾乃江东统帅,必绕过舒县,先设伏兵于居巢附近芦苇荡,埋伏吾舒县援兵矣。” 刘勋浑身一颤,心中一阵后怕,“多谢先生教我,不知,吾军该如何进兵?倘若皖县不救,数日之内,必献于敌手,而居巢亦为江东复施其计,再取之。” “大将军当即刻下令,命皖县、居巢之兵撤回舒县,再聚附近各县之兵,吾军可达三万之众,纵观江东四郡,西有江夏黄祖、长沙刘磐,东有历阳、广陵之敌,内有山越作乱,此番出兵,不过数万,舒县城高,粮草充足,吾军可坚守不战,以待陛下援军赶至,再一同大破江东之兵。” 刘勋在堂中踱步几个来回,最终点头,“好。” 第一百零七章 弃守皖县 刘勋身为仲业朝大将军,庐江太守,一声令下,皖县、居巢之兵纷纷弃城而走,朝着舒县靠拢。 巢湖,春风吹绿芦苇荡,飘扬的枝叶,在空中随风摇曳,也就在这大片芦苇之中,潜藏着数百艘乌篷舢板。 “军师,已有三波百姓过去了,吾等还不出战吗?”周泰满脸忧急地看了一眼坐在船舱内,有人为其摇扇的徐庶,却见后者眯着眼,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不急,不急。” “怎的不急,军师,吕子明已经率军取了寻阳,吾水师这一两日往来于长江两岸,未曾战过一场,吾麾下这些儿郎,寸功未立,家中老小,可都翘首以盼着他们能建功立业,为家中挣得钱粮田亩呢。” 徐庶睁开眼,盯着此刻面色气得涨红的周泰,微微摇头,面上满是苦笑。 “报……”这时,一道身影从水中探出头来,被守在船边的士卒拉上船之际,便朝着二人躬身一拜。 “军师,刚得斥候禀报,皖县长黄猗率军裹挟皖县百姓近万,自西而来,距吾军尚有十五里。” 徐庶眼前一亮,立即回眸看了一眼周泰身侧的一员儒将。 “定公,你即刻领兵五千,攻打黄猗所部,击溃之后,顺势攻取皖县,不得追击。” “喏。”年过三十的战将跳到一旁的舢板上,手中长剑一扬,“出征。” 立即有小半船只板跟在他身后,从芦苇荡四处杀出。 “杀啊” “不好,敌袭,敌袭。” “放箭阻击。” “快逃啊。” 不远处,喊杀声震天,慌乱的百姓更有不少朝着芦苇荡奔来,混乱之中,黄猗主动下令驱赶百姓阻挡江东之兵,自己被亲卫簇拥着,逃向居巢城内。 “报……军师,定公将军率军击溃黄猗所部,斩首五百级,已顺势攻占皖县。” 徐庶面上多出几分喜色,“幼平。” “末将在。”周泰浑身一颤,面上满是潮红,早已是等候这句将令多时矣。 “吾军驶船向东北,无水之处弃舟,夺芦苇荡外关卡,阻断居巢、舒县退路。” 说着,徐庶看了一眼周泰,“幼平,若是刘勋遣将来攻,你当如何?” “若有万人,吾必主动击之,败其于关下,若举庐江之兵而来,吾必率军死守不出。” 徐庶满意,微微颔首,“去吧。” “喏。”周泰面色一喜,立即下令开船,驶向芦苇荡的尽头。 徐庶将一手放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线,“快至晌午,城中兵马,断不会等到吾军合围。” 约有盏茶功夫,便有快马来报,“军师,周将军已攻取前方十里斜坡袁军关卡。” 又过一炷香,“报……军师,居巢袁军紧闭城门,据守不出。” “早已料到了,传我将令,命彭虎彭式、樊能、笮融所部兵马,迅速朝吾军靠拢。” “喏。” “再命车船上的工匠民夫下船,于居巢城外组装投石车、井车、擂车、床弩,准备攻城。” “喏。” 徐庶从芦苇荡中站起身来,并没着急着出去,他身边只剩下两百亲卫,还有五百人留着照看船只,若是被城上之敌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嗒嗒嗒嗒”沿江而至的五千扬州兵来到了芦苇荡边上,身材健壮,披甲持矛的彭虎、彭式来到了近前。 “拜见军师。”二人都无比恭敬地看着眼前这名文弱的青年,他们二人,任意一人的胳膊都比他的大腿粗,但这人的一计,却可轻易让吴中山越面临浩劫。 “你二人护吾车驾,于城外叫阵。” “喏。”二人对视一眼,朗声应下。 “嗒嗒嗒嗒”战马奔腾,不多时,五千山越精兵便在居巢城下汇聚。 “拜见军师。”两侧的城墙边上,跑来几道尘烟,却是负责堵住其余两门的樊能、笮融二将。 “结营驻守两门,若敌军冲阵,乱箭杀之,若敌军以乱民冲阵,结阵挡之。” “喏。”二将策马应声后,立即策马回营。 同一时间,城墙上的一群官吏,也是看到了城外正在大肆调动的兵马。 “驸马都尉,城外光是在这东门结阵之兵便有数千,看起肤色,却似去岁刘奇小儿于吴中山林中俘虏的山越精兵。”袁胤看了一眼刚整理好衣裳的黄猗,眼中掠过几分凝重。 黄猗皱眉不展,“不仅如此,率军击溃我部的敌将吕岱,已夺了皖县,现攻打皖县的兵马已包围了西门、北门、南门,南门水寨外,芦苇荡中,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战船。江东之兵,何止数万,如今有了寻阳、皖县立足,又断了吾军与舒县的联络,该如何是好?” “城上的袁军听着,吴侯兴兵,只为讨伐叛逆袁术,尔等附庸,被其裹挟,不知情者无罪,只要尔等愿开城投降,可宽恕尔等之罪。倘若继续助纣为虐,城破之后,屠灭尔等一族。” “放箭,放箭。”袁胤怒不可遏,他乃袁术堂弟,如今袁术称帝,他岂能豁免。 “咻咻咻”乱箭齐发,顿时,城下的阵前一片慌乱,举盾的兵卒上前掩护,大军朝后撤出数十步。 “驸马,你也听到了,你我皆是大仲宗室,若是城破,你我必成刘奇小儿刀下亡魂。” 黄猗沉默不言,满是复杂。 袁胤又扫视一眼身后众多将士,“尔等皆为吾大仲之臣,刘奇小儿,跨江而战,立足未稳,吾淮南之地,兵精粮足,待陛下率军回援之际,必与大将军合兵一处,杀他个片甲不留。” “守城有功之臣,皆有重赏。” 言罢,袁胤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吏,“汝即刻命城中豪富,还有从皖县撤来的士族,取出钱粮,犒赏尔等,但凡吾大仲之臣,有功之人,人人有赏。” “多谢大人。”顿时,城墙上响起一片欢腾。 士气可用,袁胤带着黄猗走下城墙之后,正好迎上一名迎面走来的文士。 “子扬,汝之妙计,当真可激发士气,不过,以你之见,此城可守几日?” “且看东吴攻城军械何时能至。”文士抬手一辑道。 :。: 第一百零八章 徐庶VS刘晔 “攻城器械?”袁胤一脸茫然,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之后,他便重新回到了城头上。 城下,上万民夫推着一辆辆行动迅速的怪车来到城外,怪车之上盖着篷布,篷布取下之后,竟是取出一块块木板,那些木板用绳索绑在车上,取下之后,便全部运到大军军阵之后,由上千名工匠上前,配合民夫开始拼装。 刘晔欠身冲着袁胤一拜道:“大人,此刻当收集城中所有杂草、棉被,安置到城头。” “子扬,此乃何物?”袁胤已经看到几架数丈高的木架搭起,看着后方怪车运来的一颗颗足有磨盘大小的石弹,满脸苍白地询问道。 “吾闻秣陵之战,刘奇以投石车发射石弹攻城,威力竟然,大人,不可不防啊。” “投石车?”袁胤心中一动,“吾亦知投石车,可为何这般庞大?” “必是江东有善奇淫技巧之辈,改造而制。” 袁胤面色一慌,“快,立即命人准备棉被、杂草。” “子扬,吾观那怪车约有上千架之多,搭建投石车,怕是亦有数百架之多,若是石弹齐发,吾居巢可能挡之?” 刘晔微微摇头,“不出三日,此城必破。” 石弹攻城,对城墙的杀伤太大。 战国末年,秦将李信伐楚,便是在渡河之际,败于投石车之手。 刘晔自认也精通一些奇淫技巧,哪里不知此物厉害。 只是……此刻准备杂草和棉被,还来得及吗? “快快快”,当一名名军士将棉被和杂草送上城墙,被水浇湿的棉被,统一铺垫五层,被悬于城墙之上,更有数层铺垫在军士脚下。 “快,将城内所有盾牌全部运上来,弓箭手先撤下去。”黄猗指挥着城中的兵将,他回眸看到刘晔,立即快步走到近前,“子扬兄,吾南门被江东战船围堵,江东多有善水之士,若是他们从水门下方潜入,该如何是好?” 刘晔轻笑道:“埋伏一百弓箭手,只要有人露头,射杀即可?” “若是敌军以火焚烧寨门,该当如何?”黄猗又问。 刘晔哈哈大笑,“水门地处狭小,一百弓手配合守军,足以镇守,任敌军强攻,断不会有失。” 黄猗松了口气,“有子扬在此,吾居巢数日之内,断不会有失。” “驸马谬赞,晔不过尽绵薄之力,愧不敢当。” “此番若是子扬能保居巢不失,某定向陛下为汝请功。” “多谢大人。”刘晔躬身一拜,脸上满是笑容。 大半个时辰之后,城外已经响起了轰鸣声,刘晔等人躲到了城内,不过,隔着极远,站在高楼之上,看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弹,亦是为之惊悚。 “轰隆隆” 隔着一两里地,刘晔亦能在城内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子扬?城头,能守住吗?”袁胤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满脸苍白。 “石弹需要就地开采,运输需要时日,最多还有盏茶功夫,敌军就该攻城了。”黄猗眯着眼道。 “不,他们不会攻城。”刘晔微微摇头道。 “为何?”黄猗和袁胤异口同声问道。 “吾大仲之兵,除陈国境内纪灵将军以外,其余兵马,兵分七路,尚在征讨徐州,舒县之兵,不过两万,便是全力杀出,亦非江东之敌,江东军统帅,既有威力如此惊人的投石车,断然只会大造声势,使吾军士卒胆寒,亦可派兵埋伏山林、芦苇荡间,伏击舒县援兵。” 说着,刘晔走向后衙,“二位大人,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若是过了明日,江东军,也就该攻城了。” 城内一片安宁,徐庶果真如刘晔所料,只派出一波士卒在石弹结束之际,用云梯攻城。 却不想,刚冲到城下,便承受了一波箭矢,死伤上百,他便立即下令撤下士卒,全军退入搭好的营寨休整。 “军师,今日之战,城墙被吾军投石车轰塌两段,守城袁军,亦有数十人伤亡。”眼见徐庶一直坐在堂上,皱眉不展,彭式当即笑着调解帐中气氛。 “城中镇将何人?” “统兵之将,不知其名,袁术留守庐江之将,唯有大将军刘勋,其余重将,大多都在征伐徐州。”帐中吕岱抬手禀报道。 “不对,当立即查清守城之敌。”徐庶猛地抬起头来,正准备下令,便看到斥候闯入帐中。 “报……军师,抓到一个偷摸着出城报信的斥候,一共十几人,其余全部死于乱箭之下了。” 说着,几名军士将伤了腿的袁军斥候推到堂中。 “别杀吾,别杀吾。”斥候满脸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帐中全是煞气逼人的虎将,他岂能不惧。 “城中守城镇将何人,汝若如实道来,本将军便不杀汝。”徐庶冷喝道。 “城……城中守城之将,是丹阳太守袁胤,驸马都尉黄猗。” “此二人庸碌无为之辈,如何想出守城之策?”徐庶双目一瞪,帐下彭式猛地上前,直接将其领口拉着,单手将其举在空中,“汝竟敢隐瞒不报,莫非是想找死?” “是……是……刘子扬,县丞刘晔。” “刘晔?”徐庶双眉微皱,不等他开口,帐中一名文士便主动起身,“吾在治中堂前听讲之时,听闻此人,昔日为子将大人评为:佐世之才。” 徐庶双眼一眯,“既是子将大人评说之人,必是有真才实学,此人,吾未曾听闻,不过他既姓刘,莫不是汉室贵胄?” “刘晔,乃阜陵王刘延之后。”文士朝着徐庶一辑道。 “公让年幼,未曾想,竟是这般博学。”徐庶笑着看了一眼诸葛均,此人乃是他友人之弟,此番在方山书院深造之后,倒是收获不少。 “军师谬赞。” 徐庶扶须大笑,“汝,有乃兄之风矣。” 说着,他命人取来笔墨,很快便书写一封书信,放入锦囊中,“吾即允诺不杀汝,此番,便放汝回城。” 斥候当即大喜,“多谢将军。” “汝且将此信传与刘子扬,便说,同室操戈,为之奈何。” “喏。”斥候面上狐疑,略微思忖却不解其意,只得躬身应下后,被士卒押解着,转身离去。 :。: 第一百零九章 反间计 入夜,城头上仍有巡逻的军士举着火把往来,人影幢幢,城下数十步外,还有自城上抛下来的火把,此刻熊熊燃烧着。城外江东军想偷城,也断无机会。 守了几个时辰垛口的小卒伸手揉了揉眼眶,再次睁眼,竟是看着夜里徐徐走来一道身影。 他瞳孔猛地瞪大,“谁,站住。” 一时间,城上便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两支箭矢,不分前后,几乎同时落到火把可见的数十步外。 “别……别放箭,是吾。”来人举起双手,缓缓走到城门前。 “周四,汝不是受命出城求援吗?此刻回来作甚?”城上,立即有同一曲的军士认出了他。 “说不得,他已是被俘投敌,尔等且看,他身上衣甲未曾破碎,但兵刃已失,马匹不在,极为狼狈。” 一时间,城墙上的劲弓强弩齐刷刷对准城下的周四。 “吾……吾有要事禀报。”敢单枪匹马闯出重围去报信的斥候,无一不是军中身手敏捷,心思缜密之辈,岂能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是他们认定了自己是叛逆,乱箭齐发,自己也就白死了。 城上,那名校尉沉思片刻,“放吊篮,将他带上来。” “喏。” 不多时,周四便乘坐着一个竹篮,缓缓爬上城头。 两名军士上前,各自架住他一只胳膊,守城校尉迈步来到近前,目光冷冽地打量他一眼,“何事禀报?且如实说来,若有半句隐瞒,立斩不赦。” “吾,吾有密信呈给刘县丞。” 校尉目光一扫,便有士卒从他怀中搜出一封书信。 “吾还有口讯禀报,是敌军大营机密。” 校尉沉吟片刻,立即看了一眼身旁的都伯,“汝且率二十人,将其送去县衙。” “喏。” 周四被人架着,快步下城,他松了口气,被俘还替敌军传递口讯,这是任何一位上位者都不容姑息的,若非是他口称还有敌军大营机密汇报,怕是此刻,便已是成了刀下亡魂。 长街上,灯火早已熄灭,每隔一段,便有巡逻的军士举着火把行进,居巢被围,城内也是风声鹤唳,往日还能见到的繁闹街头,如今全被披甲劲卒占据。 大约行走到长街中央,距县衙还有几百步之际,突然,斜着里,射来十几支箭矢。 “哧哧哧”箭矢入肉,转眼间,护送周四的军士便倒下了大半,只剩下五人举着长枪,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 “敌袭” “敌袭” 他们眼神慌乱,扯着嗓子吼道。 “咻咻咻”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这一次,却有十余名戴着斗笠的精壮冲到近前,用刀随手抹过苟延残喘的军士脖间,将周四架上,穿过街巷,闯入一处小院。 “呜呜……”周四一直努力挣扎,但他只能看着搜寻的军士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当他被散发着恶臭的足衣堵住嘴,他眼前一黑,几乎倒地昏厥,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被装进了麻袋,耳旁听着一人小声汇报:“刘晔回府了。” 随即,他便沉沉睡去,当他醒来,努力踢着麻袋,却并未挣脱,他感觉四周静悄悄地,鼻尖微微一嗅,屋子里传来的腐烂恶臭,让他有些不喜,他,究竟在何处? 同一时间,戴着斗笠的一人,将那封书信,呈到了刘晔府中。 “子扬先生,袁、黄二位大人有请。”刘晔正待拆开书信观阅,才打开一半,便放到案上,“可知何事?” “刚才长街上被敌军所俘的斥候,入城之后,被人劫走了。” “劫走?既是被俘斥候,如何归来?”刘晔双眉微皱。 “却是听闻……听闻……” “说。” “听闻他得了敌军大营机密,尚有密信要呈给大人。” “密信呈于吾?”刘晔面色一沉,取了外衫,大步出门,“快,备车,吾要前往县衙。” “喏。” 刘晔备了车马,迅速朝着县衙,却不想,前脚出门,后脚便有上百军士围了刘府。 “军侯何来?”刚在门前送走刘晔的管家一脸疑惑地看着这群兵卒。 “方才长街上,有賊人袭杀吾军中士卒,劫走要犯,吾等听闻,賊人已入刘府,恳请入内搜查。” “绝不可能,賊人岂会入吾刘府?吾家大人,可是居巢县丞,岂会窝藏叛逆?”管家惊怒道。 军侯朝他抱拳一辑,“得罪了。” 言罢,一招手,大队兵卒强行击退府中奴仆,转眼间便闯入内宅。 “军侯,且看。”不多时,便有人举着一封已经打开的书信来此。 “是汉纸信封无疑,汝在何处找到?”军侯满脸惊喜道。 “被压在砚台之下。” “甚好。”军侯大喜,直接将书信揣到怀里,大步出门,“汝等二什,留于此处,围住刘府上下,不得放走一人。” “喏。” 他翻身上马,“走,回府。” “嗒嗒嗒”,数十兵卒火速赶往县衙的同时,刘晔刚好入府。 “拜见太守,驸马都尉。”刘晔拱手一辑,便站直身子。 袁胤和黄猗对视一眼,脸上故作镇定,“子扬,听闻汝乃阜陵王之后?” 刘晔微微一愣,抬手一辑,“正是。” “汝早居扬州,可与那扬州刺史刘繇,有何交情?”话音刚落,黄猗脸上就不那么淡定了。 刘晔心中一突,心中警惕,面上却是故作镇定,“早年刘正礼避祸淮蒲之际,却是拜会过家父,但吾当时年幼,未曾与其深交,其后,也未有往来。” 袁胤站起身来,在堂前走动几步,突然靠近刘晔,双目逼视着他,“汝可知,方才有人从街上劫走要犯?” “入夜之后,吾便闭门未出,方才亦是走到府前,方才得知。”刘晔坦然答道。 袁胤和黄猗交换一个眼神,此人回答得滴水不漏,如此,也很难为其定罪。 “子扬,尚且入座吧。” “喏。” 袁胤回到座上,不多时,门外便有人闯入。 “禀报太守大人,袁军侯已归。” 袁胤当即眼前一亮,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尚且安然正坐的刘晔,心中冷笑不已,打手一招,“快,让他们进来。” :。: 第一百一十章 刘晔下狱 进门的军侯唤作袁九,是袁胤以前的随从,如今袁术称帝,便是昔日袁家的仆从,亦是跟着鸡犬升天。 “袁九,汝此去可有斩获?”袁胤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禀报大人,吾率军在刘县丞所居长案砚台之下,发现一封已经打开的书信。” 说着,他在刘晔面色微变之下,上前几步,将书信呈给了袁胤。 袁胤看了一眼黄猗,当着两人将书信摊开。 “刘晔吾兄……”刚念出第一句,袁胤便抬头怒视一眼刘晔,“刘晔,汝与江东刘奇,倒是称兄道弟,好生亲近。” 刘晔面色大变,但一瞬便恢复了淡定,他站在原地,躬身一辑,“吾投大将军帐下,便是麾下数千部卒亦全部遣散,兵粮军械,无一存留,断无叛逆之心,还望大人明察。” 袁胤面色阴晴不定,却听耳旁黄猗开口继续念道:“汝与吾同为汉室宗亲,昔日父辈亦有往来,今汉室衰微,天子为曹贼所据,吾等当为刘氏中兴而奋起,兄为居巢县丞,可于今夜……” “叔父,这信上有不少墨渍,大多字迹,已被损毁。”黄猗双眉微皱,“此帛纸乃江东所产汉纸无疑,此刻能从城外入城的,唯有之前的斥候周四。” “汝无须多想,此信,必是城外江东大营,联络刘晔为内应书信,刘晔,汝还有何解释?”袁胤怒视之下,大手一挥,“来人,将这叛逆之徒给吾绑了。” “喏。”堂外,大步走来两名身材魁梧的军士,不由分说,上前顺势将刘晔双手架住。 刘晔满脸苍白,用力挣脱两名军士强壮有力的手臂,“太守大人。” “吾现在是居巢长。”袁胤冷笑道。 “吾亦知晓,汝想说,汝于大将军有赠兵粮之恩,但这淮南,这大仲,却是吾袁氏根基,容不得尔等叛逆兴风作浪。” “子扬,得罪了。”黄猗面上略微犹豫,一挥手,“押下去吧。” “喏。”两名军士朗声应下,便拖着刘晔朝外走去。 “哈哈……”刘晔突然放声大笑,“袁胤,汝已中了离间计也,若是汝当真将吾收押,莫不是正好遂了城外江东大营的愿?” “逆贼安敢猖狂。”袁胤勃然大怒,猛地回身去抽悬挂在兵器架上的长剑。 “叔父且慢。”却是被黄猗双手抱住,“这书信既是来自城外大营,必是被城外江东军统帅得知吾等今日守城之策,是子扬献上,其中,怕是有诈。” 袁胤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抢过书信,指着上面墨渍涂黑之处,“那汝便说说,这墨渍为何要涂抹信中文字?” “城中,如何出现江东细作,他们,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知晓吴郡斥候,被城外江东大营所俘不成?” 黄猗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拖下去。”袁胤大手一挥,两名劲卒,即刻将刘晔拖出堂外。 “哈哈哈……吾竟不识袁氏庸碌,忘却吾大汉隽才之后矣。”刘晔此刻心中满是感慨,自己乃是没落皇室宗亲,却不想,在那江东之地,还有人记得其名。 他也想到了这一封书信,绝对是城外大营所施的离间计,并且,这江东军的统帅,经此一计,亦是让他刮目相看。 “咻”,夜里,南城门拐角处,一根箭矢,趁着夜色,从城内抛射而出,在一名兵卒打盹的刹那,落到了城下。 “张虎,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怕是蛇鼠过境吧。” “莫要打盹了,若是敌军偷摸上来,你我可是大罪。” “吾知晓了。” 可是,在下半夜城头换防之前,一份纸条,还是被呈到了徐庶帐前。 待到天明,徐庶醒来,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刘晔已下狱。” “立即击鼓聚将。”他大声下令,不多时,营中诸将便纷纷策马赶到营外。 “吾等拜见军师。” 眼见着众将站到两侧,徐庶举起了手中的纸条,“城中吴卫密报,离间计已成,袁胤动怒,将县丞刘晔给收押,如此,居巢城中,再无人可阻吾江东攻取此城矣。” 话音刚落,帐外便有斥候来报。 “报……禀报军师,吕蒙将军已攻占龙舒。” “好。”营中众将纷纷大声喝彩。 徐庶一手抚须,“吾等率众渡江,最担忧之事,便是立足不稳,今寻阳、皖县、龙舒皆在吾守手,大事已成。” 言罢,他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子明将军所部伤亡如何?” “百人以内伤亡,一鼓即下。”斥候朗声答道。 “子义将军所部骁骑营如今何在?” 斥候再次抬手一辑,“战报送来之前,太史将军便已率军杀往舒城,如今,怕是已得舒城。” 徐庶面色一喜,“传吾将令,命全柔将军率军镇守舒城、龙舒等县,子明将军率所部兵马即刻北上,取灊、六安、雩娄等地。” “喏。”斥候立即应声出帐。 徐庶环顾一眼帐中众将,“刘勋将兵全部汇聚于沿江一线,唯有汝南太守孙香所部集结兵马,但汝南毗邻曹操盘踞之地,重兵屯驻边境,不敢撤离,庐江,半月之内,必为吾江东所取。” 言罢,他环视一眼营中众将,“今日,黄昏之前,以井车、擂车、投石车,强行攻城。” “周泰听令。” “末将在。”周泰踏前一步,满脸喜色。 “汝率水军攻打南门水寨,做佯攻。” “喏。” “樊能、笮融。” “末将在。” “汝二人强攻西门,为偏师。” 二将对视一眼,又是佯攻? 不过,将令在前,他们焉敢在此刻发问,当即一同躬身一辑,“喏。” “吕岱、彭虎何在?” “末将在。”二将一同踏前一步,抬手一辑。 “汝二人攻打北门,大作声势,强攻试探。” “喏。” “贺齐、于麋、彭式。” “末将在。” “汝等各率所部兵马,随本将坐镇东门,此外,所有投石车全部集中东门,居巢城高于皖县,虽有杂草、棉被为抵挡,但吾军已用石弹攻城一日,这第二日,汝等必要将投石车石弹击中城上一处,必要破开城墙。” “喏。” 徐庶目中精光泛动,看向东边,“刘勋,既然汝不率军来救,那这居巢,吾江东便一口吞下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皖县双姝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 数万大军,兵围居巢,便是一字铺开,团团围住四周足有几丈高的城墙,伴随着战鼓声,挪动脚步,也能让镇守在城头上的军士感到心颤。 “咚咚咚咚……”那位居东面的中军之后,十八面大鼓朝着两侧排开,鼓声大作,军阵铺开,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其后,便是正在迅速搭建攻城器械的工匠。 远处,还有高大的投石车被装上车轮,由数十名精壮拥护着,推到城墙两百步外。 “大人,是否让城中骑军出去解决掉这些投石车。”袁胤身旁的校尉满脸忧急,昨日之战后,这城外的投石车,竟是增加到了三百架,可见,江东军的工匠们,也没有闲着。 袁胤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城中兵不过六千,骑卒四百,城外骑卒不多,但一波乱箭齐发,估计这些骑卒就剩不下了,汝莫非是,想带着骑卒出城投降?” 校尉面色一白,“末将不敢。” “江东军意图牵制吾等,只围不攻,今日,或许也只是大造声势而已,叔父莫要担忧。”黄猗努力宽慰道。 “暂回县衙吧,吾军昨日至今,已陆续派出三十余名斥候,未曾有一人回讯,也不见援军到来,驸马,你我,已成孤军矣。”袁胤叹气道。 “城中兵粮尚足,叔父何必沮丧,倘若不能坚守,吾可率军与叔父杀出城去,数千兵马,死命相护,这东城门外,将兵不过万余,足以杀出重围。”黄猗指着城外军阵,眼中浮出几分果决之色。 “守城吧,此刻,江东出兵庐江之事,想来陛下已是知晓,若是他能早些击溃吕布所部,吾等便也不必陷入困局。” “可是……” “三日,只守三日,倘若刘勋不来救,吾等便往龙舒突围。” 黄猗看着袁胤佝偻的背影,面上满是苦涩,还有一句话他还没有说出来,倘若城外江东军撤回埋伏在舒县道上的伏兵,龙舒必定已落入,否则,江东军,断不会冒着陷入重围的风险,大张旗鼓地攻城。 他走下马道,看着长街上来往不息的兵卒,时不时,看到兵卒走到一些大宅前,从里面搬运出粮食和钱财。 也就在他行至长街中时,正好看到一群兵将在和一名老者拉扯。 “这是在作甚?”黄猗面色不善地翻身下马,来到近前喝斥道。 “驸马都尉,这老家伙不识抬举,竟然不肯将家中钱粮贡献于吾军中将士,必定是想等城外江东军杀进城来,好以钱粮资敌。”都伯朝着黄猗躬身一拜道。 “冤枉啊,大人,老朽从皖县随大军撤往居巢,随行只携带一些珠玉古册,便是口粮,也仅有十日。” 话音刚落,都伯眼中满是冷笑,“怕是不止吧,汝乔氏亦算皖县名门,祖上也有仕官,逃难之际,便是仆从便有五十余人之多,钱粮可是足足装了十辆大车,汝说没钱,怕是这街坊邻里,都无人相信吧,便是这一处宅子,少说也得几十金吧。” 闻言,黄猗面色一沉,“此番江东军围城,为守住居巢,城中大多精壮都帮着搬运滚石檑木,乔氏乃是皖县望族,却也不能免俗,不过,乔老却可以钱粮相抵府中应征精壮。” “敢问驸马都尉,吾乔氏,须得多少钱粮?”乔老面色一苦,但仍旧努力做出赔笑道。 “乔老府中精壮数十,须得五千钱,或者栗米五十石。” “五十石?”乔老面色一变,但也只能躬身一拜,“如此,老朽便典当家产,以家资相助守城。” “乔老辛苦。”黄猗咧嘴一笑,大手一挥,“撤。” 乔玄目送着军士从府中抗走几十个麻袋,其中便有不少他从皖县带来的珠玉。 他目中恨色一闪而逝,转身回府,立即便命人关上府门,府中一干人等,不得擅自出门。 正当他步入堂前,两道倩影,便匆匆朝着后院逃窜。 “绾儿、薇儿。” “给父亲大人请安。”两女浑身一颤,只能是低着头,回身朝着乔玄盈盈一礼。 “汝二人尚未出阁,便在府中到处乱走,若是被府外的人看到,怎的是好?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乔薇吐了吐舌头,故作委屈道:“父亲,吾与阿姊,听闻父亲被官军为难,也是牵挂父亲大人嘛。” 乔玄面色一板,“薇儿,汝那日的字画,简直就是鬼画符,可有重新临摹?” “孩儿只善抚琴,丹青却是阿姊擅长……” 乔玄怒其不争地指着她的琼鼻,“吾乔氏一族,世代知书达理,汝功课不达,还敢顶嘴?” “父亲莫要生气,是孩儿此番做错了。”乔绾拉了拉自家小妹的衣袖,二女当即抬手一辑,躬身下拜。 乔玄深深地看了一眼二女,最终,却是主动上前将她二人扶起。 “汝娘亲早早便撒手而去,为父带大汝二人,已是呕心沥血,汝二人如今亦到出阁年纪,若是,能早日将汝二人托付给良人,为父此生也就无憾矣,不过,如今外头兵荒马乱,汝二人生得如此……若是被贼军看见,该当如何是好?” “孩儿这便带着小妹回屋。”乔绾眼见乔玄面色稍缓,便顺势拉着自家小妹逃也似的奔向后院。 “阿姊,阿姊,慢些,慢些。”小乔的身子弱些,跑过了庭院,走到自家院落前,她已是有些气喘吁吁。 乔绾玉手点落在她眉间,看着嘟起小嘴,煞是可爱的她,故意板着脸道:“薇儿方才,实在不该与父亲顶嘴。” 乔薇一脸不爽,“那府外的官军,亦不是豺狼虎豹,吾二人并未犯法,乃是良家女子,他们为何敢欺吾?” “古来征战,为将者,马革裹尸,如今江东军已围城,城破之前,城中必定是人心惶惶,吾乔家虽是世代豪族,在皖县一代也素有名望,但大战之时,也莫要和这些刀口上舔血的莽汉为难,一些钱财,给了便是,倘若他日吾等还能回返皖县,家中田亩,亦足够吾等日常所需矣。” 乔薇将柔夷放到了阿姊的掌心,颔首在她香肩磨蹭,“阿姊,居巢,当真会破吗?” “汝不曾出府,莫非,未曾听到那些老妪下人平日里的碎嘴?” 乔薇一脸茫然。 “如今呐,这扬州,已是一分为二,庐江、九江尚在袁公路之手,那江东四郡,却早已归了一位汉室贵胄。” “汉室贵胄?” 乔绾伸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江东六项、汉纸、牛耕、平定山越,当真很难相信,这位吴侯,才弱冠之年呢。” 她或是低喃,或是埋怨,或是好奇,或是叹惋。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破 “报……”县衙后院,黄猗刚坐下,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传令兵已经冲到近前。 “二位大人,四门鼓声大作,东门投石车石弹齐发,守城将士伤亡惨重,其余三门,暂时还未有士卒登城。” 袁胤一手抚须,脸上早已是胸有成竹,“子淳,汝与吾所料不错,城外江东军果真是三面佯攻,只攻吾东门。” “如此,三门吾等只需用精壮配合少量军士便可守之,将城中大部兵马大部调往东门镇守。”黄猗咧嘴笑道。 “那城外江东大营统帅,子淳可知是何许人也?” “方才在城墙上眺望之时,吾观敌军帅旗上绣着一个“徐”字。” 黄猗双眼一眯,“那必是刘奇小儿,自寒门擢拔的一介狂生了,听闻,当年此人在江东之时,曾粉头蓬面,当街袒胸露乳,放胆拦下刘奇马车,于长街喝问。” “此等狂生,若在吾淮南之地,必为陛下所斩,这天下之大,渡江北来,前往江东避祸的文人儒士何其之多,他刘奇小儿,却偏偏重用一狂生,哈哈……难怪,便是牢狱中那刘子扬,亦能应对其攻城之策。” 话音刚落,东城门方向,已经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黄猗和袁胤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同时大变。 “莫非……”袁胤站起身来之际,长街上,已有骑卒奔驰而至,他满脸惊慌的冲入后宅,“报……江东军军阵之后,突然推出二十架井车,井车之上,分布兵卒上千,如今,敌军已从井车杀上城墙。” “汝竟敢假传战报?”袁胤大步上前,一手直接抓住了他的领口,双目怒视道。 “吾在城上布下一曲刀盾手,焉能一鼓而败?” “井……井车上有大批弓箭手,乱箭齐发,城墙上的守卒根本抵挡不了,二十架井车,源源不断地有军士登城,现在……城墙怕是已经失了。” 袁胤满脸苍白地后退两步,眼前一黑,作势欲倒。 “叔父,叔父。”黄猗立即上前将其扶住,“叔父勿优,吾即刻率护卫县衙的一千精兵,重新夺回东门。” “善,幸好尚有子淳在。”袁胤面色一喜,作势站起身来,双手按着黄猗肩膀,“子淳,此去,保重。” “必为大仲效死命尔,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黄猗退后一步,朝着袁胤郑重抱拳一拜,转身大步出门,很快,便有密集的脚步声远去。 袁胤如释重负,他回眸看了一眼还在大口大口喘气的传令兵,双目一瞪,“快,即刻调集三面守城之兵,吾等从北门杀出,前往龙舒。” 传令兵面色微变,“驸马都尉已率军前往东门,重新夺回城门,吾等此刻撤走,岂不是……” “汝敢违抗将令?”袁胤双目一瞪,满脸杀气。 “喏。”传令兵心中厌恶,但面上却不敢有违,拱手一辑,转身就大步出门。 不多时,汇聚了两千兵将在侧的袁胤,直接打开北门,率军从北门杀出。 “定公将军,敌军出城矣。”此刻,镇守北门的,赫然便是吕岱和彭虎,眼见大队袁军杀出,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狂喜之色。 江东军战功赏钱粮田亩,吴侯刘奇,更是看重军中后起之秀,便是年不过弱冠的吕蒙,在平定山越一战后,亦被提拔为江东军中罕有的中郎将,敌军从他二人这里出城,岂不是天赐良机。 “彭将军且慢。”正当彭虎手持狼牙棒翻身上马,却被吕岱喝止。 “定公将军为何阻我?”彭虎一脸疑惑,眼看着那乱军之中护送的一名官员,赫然便是守城之将,这天大的战功,便近在咫尺,他早已是心里痒痒难耐。 “敌军从北门突围,而非东门,汝知何故?” 彭虎略微沉吟,“必是吾军主力攻打东门,袁军胆怯,只敢弃守,不敢与吾军拼杀。” “袁军突围北门,往何处去?” “北去必是龙舒。”话音刚落,彭虎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却说不上来。 吕岱一手抚须,面上带笑,“昨日得报,龙舒已为子明将军攻占。” 彭虎顿时眼前一亮,“如此,吾军只需杀散敌军,弱了敌军士气,随后追杀,将其逼到龙舒城外,两面夹击即可。” “善。”吕岱徐徐点头,心中松了口气,这山越头领,也不完全是不学无术。 商议妥当,二人各自领兵数千,从左右杀出,两支大军,如同两支箭矢,锋利地贯穿了袁军掩护突围的兵马,但被守护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仍旧是在一群亲卫精骑的护送下,朝北逃窜。 “公让,吾留汝一曲兵马,且顺势攻占北门,打扫此处战场,将此处战报,呈于军师面前。” “喏。”诸葛均拱手一拜,便看到吕岱和彭虎各领一军,尾随袁胤败兵而去。 他满脸羡慕地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回眸之际,大手一挥,“汝三什之兵,即刻占据城门。” “喏。” 他看了一眼远处,听着东门震天动地的嘶杀声,鼻尖微微一嗅,胸腹便一阵翻涌,他立即顺势趴在战马上,呕吐了一阵。 当他面色苍白地爬起身来,再也不敢看附近的断肢残臂,大手一挥,“迅速打扫战场,入城,先占据城中主要街道,莫要让乱兵惊扰城中百姓。” “喏。”众将士虽因诸葛均呕吐不堪的一面,有些轻视于他,但却不敢违背将令。 “这便是战场啊。”当诸葛均登上城墙,俯视下方的战场,散乱得到处都是的笙旗,被刀枪捅杀的战马,车轮被毁,崩碎在山野中的车驾,还有密密麻麻,数百具死尸,方才,不过半烛香的厮杀,袁军便杀出重围,但留下了数百具尸首,如今,更多的袁军,却是被追击的军士三三两两地压回来,他们,将是这一战的俘虏。 “如今看起来,还是吾兄在皖县治理,更为安逸。”诸葛均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西面,在攻克皖县之后,诸葛瑾当即被徐庶上表刘奇,提前擢拔为皖县令,如今,他的兄长亦是牧守一方的六百石了。 只是……他那堂兄,却自叶县一别,不知去向。 “兄长为何,便不愿来着方山书院呢?”他一脸纳闷,方山书院有这么多名士授课,更有江东军中几位重将不时前来指点马术、骑射,如此文教重地,当是他那自比管仲、乐毅的兄长向往之处才对,为何,他却畏刘如虎呢?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凉薄袁氏 “杀啊。”当黄猗率队抵达东门马道,却已发现,马道已经被溃军堵住。 “尔等在此何用,还不速速与吾登城阻击敌军?”黄猗举着手中长剑,随手推开几名兵卒,当他站到高处,很快,原本乱糟糟,挤作一团的兵卒便恢复了宁静。 “喏。”众多将士纷纷看了他一眼,随他杀上城墙。 刚冲上马道,黄猗便被一波箭矢给偷袭,倘若不是他身后的刀盾手补位及时,他已是命陨在这一波箭矢之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吓得面色苍白,“怎的,这城墙马道对面还有一架井车?” “大人,城外江东军一开始便以二十架井车于城外用箭矢压制吾等。” “井车如何靠近?只要敌军投石车石弹一停,吾不是便命尔等登城作战吗?”黄猗瞪目欲裂,他此刻心里十分窝火,陆续有几波兵卒冲上城墙,都被站在井车上弓箭手射杀。 “敌军井车下,似乎有可供推动的车轮,可以在城外平地上移动。” 黄猗面色微惊,小心翼翼地从马道边上探出一只眼睛,“只有一辆井车,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手,随吾登城,必要夺回此城,否则,吾身死之前,亦要治尔等一个畏战不前之罪。” “喏。”众将士应诺,很快,便有数十名扛着盾牌的军士强行冲到城墙上,随后,大队弓箭手跟进,不多时,他便听到一阵欢呼声。 “驸马都尉,井车上的弓手,已经被吾等射杀。” “善”,黄猗面色大喜,手中长剑一挥,“众将士,随吾夺回城墙。” “斩首一级者,可领百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虽然兵荒马乱,但亦能买到一两钧栗米,对于这些贫苦出身的军士莽汉,那便是赤裸裸的诱惑。 黄猗冲杀在前,身侧有着刀盾手挡住流矢,当他冲到城墙之上,入眼,一片血雨腥风。 混杂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士族,穿着青色甲胄和黑色甲胄的袁军与江东军,此刻,登上城墙的江东军仅剩下不足两百之数,但城外的十几辆井车的木板,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城墙垛口处,用倒钩勾着,十分稳固,而在井车下方,却是有着三层踏板,由百步之外的平地上,由木架拖着,然后搭在井车后方,正有源源不断的江东士卒,从踏板登上井车,再从井车登上城墙。 而在十几架井车周边,亦有不少云梯,此刻,从城墙垛口处俯身望去,攀爬在云梯之上的军士,就如同秋日过境的蝗虫,不计其数。 黄猗略微咬牙,“刀盾兵,结盾阵。” “喏。” 二十余名持盾的刀盾手,上下两面盾牌靠在一起,两层盾墙,便是一名壮汉站在盾墙之后,除却脖颈以下的部位,也全部能被挡住。 “弓箭手,放箭。” “不可啊,都尉大人,城墙上还有吾等袍泽啊。” “大人,三思啊。” 一时间,便是持盾的刀盾兵也忍不住回眸看来。 黄猗捏紧长剑的手臂微微发颤,面皮绷紧,“汝等耳背不成?” “放箭。” “喏。” “咻咻咻……”连续数十支箭矢,直接将正在颤抖厮杀的几名军士射成了刺猬。 眼见着自家袍泽喋血倒地,不少跟在黄猗身后的士卒都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 “刀盾手,盾墙推进,弓箭手,不要停,给我放箭。”黄猗见果有奇效,当即大喜,长剑一挥,继续推进。 “那城墙之上,乃是何人?”城下,正在观战的徐庶,也是发现了城墙上的异常。 “那便是袁术老儿之婿黄猗。”站在徐庶身旁不远处,自皖县归降的一名小吏立即上前答道。 “传令,鸣金收兵。” “军师,吾军已夺得过半城墙,为何后撤?”贺齐面色微变,当即拱手一拜,“军师,末将愿率所部兵马,攻上城墙。” “军师,末将愿为先登。”彭式亦是策马上前,抱拳一礼道。 徐庶微微摇头,“城上之兵,大多已撤不回来,吾亦曾听闻那黄猗之名,本以为,只是酒囊饭袋之辈,却不想,竟有如此狠辣手段。” 他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传令鸣金,后方投石车的石弹已准备就绪,撤下井车,既然黄猗亲率将兵守城,那么,便让他先尝一尝石弹的滋味。” “喏。” 彭式和贺齐对视一眼,眼中多出几分敬色。 他二人亦是亲临过数次战场,自家这位军师用兵,当真是进退有度。 “轰轰轰……”当井车被守在车轮边上的精壮推着朝后挪出数十步后,城墙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江东军士卒,已经撤下大半,然而,此刻,东门城墙,也被黄猗顺势攻占。 黄猗松了一口气,正当他回眸看向城下,那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投石车,突然再次装填石弹,在他双眼猛地瞪圆之下,无数黑影,已经同时被一个个漏勺般的推杆,送上了天空。 “快卧倒。” “刀盾兵,快保护大人。” 不多时,密密麻麻地数百颗石弹,直接覆盖了这一段城墙,到处都传来吐血栽倒的声响,甲胄和铁盾,即便可以抵挡箭矢,但这磨盘大小的石弹,却并非他们这等肉体凡胎能够硬抗的。 黄猗被接连四五名军士压在下面,身上更是有着十几面铁盾,但短短十几息,他便感受到了数颗石弹落到身上,先后,有四五名军士,为庇护他而死。 一道道鲜血,顺着他的头顶流淌下来,他满脸苍白,当一波石弹过后,他立即推开身上的死尸,“快,留下一曲兵卒,其余人,撤到马道。”他踱步奔走,当他来到马道之上时,一抬头,却看到了北门所在的硝烟。 随即,他听到了南门、西门的喊杀声,原本,应当是被佯攻的几门,竟是同时在被攻打。 他似乎意料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一片死寂。 “咻”一根箭矢,不知从何处而来,从他略微颤抖的后脑勺,一穿即过,带走一片红白相间的血花,在空中绽放。 黄猗嘴角带笑,看着北面无力栽倒。 他为袁氏,拼死苦战。 怎奈,袁氏舍他,如衣帛。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军师之外的任务 黄猗一死,城上兵卒大乱,眼见着大队兵卒在城头上护着黄猗的尸首朝城内撤去,很快,徐庶便得到了这一战报。 “可惜,此人倒也算一忠烈之士。”徐庶叹了口气,大手朝前一指,“彭式、贺齐,命汝二人,各率本部兵马,夺城。” “喏。”二将面色一喜,当即各自领了一军,从两侧开始攻城。 “报……军师,南门水寨,已为周泰将军攻破。” “报……军师,西门城门,已为吾军攻占。” 徐庶面色一喜,正待开口,又有传令兵抵达:“禀报军师,袁胤率军千余,从北面城门突围,已被吕岱、彭虎二位将军击溃,如今被亲卫百余兵将簇拥着北逃,二位将军正在追击。” “无妨,袁胤北去,欲投龙舒,子明将军虽已率军北去,此城亦有吾军五百士卒把守,他区区百人,只会自投罗网。” 说着,徐庶深深地看了一眼北面城门的方向,“吕定公,此人倒是有些武略。” “咔咔咔咔……”在徐庶沉思之际,城门却是从里面打开了。 彭式与贺齐,为夺这先登之功,却是亲自身先士卒,率军登城,却不想,最终仍是彭式年轻气盛,先登一步。 城门大开,徐庶在战马上拔剑出鞘,“传吾将令,众将分别占领府库、县衙、城内大营,四门必须留兵驻守,于麋、笮融二位将军,把守街道,解决城中溃兵,不得有误。” “喏。”很快,等候在他身侧的十余骑便各自散去。 一炷香后,徐庶率军入城,城内到处,都有着散乱的杂物。 贩卖水果的竹筐、逃难时掉落的细软,被城内袁军扛着洒落一地的栗米,一片狼藉。 当徐庶在县衙坐定,城中众将也纷纷回到堂前交换将令。 听着他们一个个兴奋地汇报斩获,徐庶扫视一眼堂中众将,目光最终落到独自领兵攻占北门,且顺势率军占领府库和县衙的诸葛均身上。 “公让,汝且为吾代笔,张榜安民。” “喏。”诸葛均立即起身应下,心中有些激动,他在这一战的表现可圈可点,此番,亦算是熬出头了。 “此外,将俘虏的三千余众,全部收押大营,择其精壮,收编各营。” “喏。”众将面色一喜,此战他们所部兵马亦有伤亡,若是能有补充,自然再好不过。 “将黄猗尸首厚葬,此人,亦算是死守此城而死的忠义之士,各为其主,却也不能让其暴尸荒野。” “喏。”众将看向徐庶的目光,又多出几分敬色,他们效力于沙场,又有哪个敢说,自己的头颅,他日不会被敌将从疆场上取了取,若能保个全尸,已是他们这等战将的夙愿。 “各营入城休整,沿舒县每隔一里派出一名斥候,留意袁军动向,吾军明日发兵舒县,此战若胜,吾江东,可一举平定庐江郡。” “喏。”众将同时踏前一步,扯着嗓子吼道。 徐庶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以周泰为先锋,领虎贲五千先行,五更出发,天亮之前,必须抵达舒县城下。” “喏。” “诸位各自回营吧,征战几日,且先好生歇息。” “末将告退。”众将鱼贯离开,徐庶立即取出了一张帛纸,他还必须得亲笔所书,为远在秣陵的刘奇,呈上庐江的战报。 不多时,吕岱回营。 “定公将军一路辛苦。”徐庶隔着很远便看到了他拎在手上的头颅。 “军师,此乃袁胤之首级,吾等追至半途,乱兵为吾军击溃,袁胤被吾阵前斩了。” “彭虎将军何在?” “已入驻龙舒。” “甚好,知吾者,吕定公矣。”徐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攻居巢一战,将军当为首功。” “岱,竭尽所能矣。” “且先下去歇息吧,明日汝军为吾侧翼,拔营攻舒县。” “喏。” 目送吕岱远去,徐庶在给刘奇的信上,再添上几笔。 “诸葛瑾、诸葛均,前者可现为一县之长,历练大用,后者需积累资历,以老吏为其挂职,实则以其主政一县。” “此外,主公所言,战时,以武将代县长之职,兼任县尉,镇守一城,此计可行矣。” “吾料数日之内,庐江各地,必为吾军所取,还请主公早日定下庐江各司职官员,将郡县书院文士,派遣庐江赴任。” 袁术麾下的官,除却部分老朽,资历极深但在任上却待不了几年的可以留用之外,在出兵之前,刘奇和徐庶、张昭等人的商议中,其余剥削百姓,残暴不仁,或是碌碌无为之辈,尽皆以前往江东述职的名义,以刺史府孙邵、是仪、许靖等人,考察其德行,下放州、郡两级书院进修后,视成绩任用。 至于兵卒,徐庶汇报了两个数字。 一则是俘虏的人数,二则是具体补充进各营的精壮数量。 此外,己方战损,亦是呈上。 一开始,徐庶并不理解,军中既然有花名册,为何刘奇还要下令,为每一名军士甲胄上留下籍贯和姓名,如今,随军征战,几战阵亡的五百余人,尸首焚烧之后,却是可以凭着木牌,送外秣陵,被各家取走下葬。 抚恤的奖赏,亦可根据身份木牌上的籍贯和姓氏发放到位,便是在秣陵城外,石头城西边的矮山上,那一座专为江东阵亡将士留下的墓地,此刻,亦多出六面石碑。 百人一面,军中校尉、裨将、偏将以上,可单独立碑,立下卓越战功者,特立于此战阵亡将士石碑之首。 而且,在白银寻到之后,一开始,刘奇并未打造银锭,反倒是,用此物打造了些大小不一的银牌。 每战之中,立下卓越战功者,可授此物。 徐庶停下笔,浏览几遍后,方才将其放入信封内,取来灯油,将其滴落在封口。 “命快船将此书信,以百里加急,送往秣陵,亲手交给吴侯。” “喏。”目送亲卫离去,徐庶站起身来,望着东北边,“下面,便看熟快熟慢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望风而降 四月初,徐庶率军三万,抵达舒县城外。 刘勋扒着城头,望着城外正在忙碌中搭建的大营,一手紧紧捏着城墙外沿。 “太守大人,敌军正在扎营,且随行大军中,并无骑兵,吾可率城中精骑两千,杀出城外,将其阵角击溃。” 刘勋微微摇头,双眼紧盯着那一面“徐”字大旗,“徐元直并非无能之辈,他能在攻下居巢之前,便抢占龙舒,袁胤和黄猗,败得不冤。” “此外,他没有趁夜进军,以震慑吾军,便是为了防范吾军趁他立足未稳之际,出城偷袭。” “如今战机已失,他随行兵马,人人精神充沛,早有迎敌准备,军阵之后,虽有大队民夫工匠运送攻城器械而来,但军阵之中,在那刀盾兵之后,多有沟壑,便是为了防范吾军骑兵。” 刘勋叹了口气,“陛下这两千精骑,乃是讨董之际,从北地招募的儿郎,其中还有一部乃是孙文台旧部,若是折损于此,吾有何面目再见陛下?” “大将军言下之意,吾军据城而守?” 刘勋眯着眼,“此番,吾已将庐江各县之兵汇聚于此,寻阳、皖县、居巢、龙舒相继失守,吾军损兵折将万余,如今城中之兵仅两万,进击不足,但守城有余。” “古来用兵,十倍围之,五倍困之,他徐元直便是孙武在世,仅凭三万之兵,如何破吾?” 言罢,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阎象,“主簿可有何教我?” “龙舒已破,斥候回报,未在吾舒县方圆二十里发现敌军骑兵,大将军以为,江东第一猛将太史慈,会在何处?”阎象一手抚须,脸上布满愁云。 刘勋面色大变,“莫不是以顺势往北穿插?” “可……太史慈所部,全是骑兵,如何攻城?” “大将军莫非是忘了攻占龙舒的吕蒙所部。” 阎象看着城外偃旗息鼓的军阵,“吕蒙所部兵马,全是刘奇平定几郡山越之后,从山越精壮中挑选,训练而成,奔行于山林之中,强行军,日行百里,不在话下。” “若是不出所料,北地诸县,数日之内,必有战报传来,落入敌手。” 刘勋面色无比难看,“如此,吾军,便只剩两条路可通九江。” 阎象微微摇头,“北去合肥,须过龙舒水,若吾是江东军统帅,只需遣兵两千,于河岸后的密林设伏,吾军过河之际,半渡而击之,吾军,必败无疑。” “临湖、襄安而成,各有三千兵马屯驻,可保吾军后路不失。” 阎象微微摇头,“长江沿岸,都为江东水军任取矣。” “那该如何是好?” “固守待援。”阎象叹了口气道。 “今孙香驻守汝南,纪灵将军攻入陈国,吾大仲出兵七路,进讨徐州,九江境内,唯有历阳一线有兵驻守,何来援兵?”刘勋满脸凄然,大仲称国之际,有大军九万,抽调精壮,兵可达十余万之众,如今,却已无兵可用。 “昨日得徐州战报,吾军已攻破盱眙、广陵,大军陈兵淮阴,与吕布兵万余对峙。” 阎象看了一眼刘勋,“此战,吾军败象已现。” “这是为何?”刘勋双眉微皱,他总算是明白为何陛下不喜此人了。 “广陵乃陈登根基,以其士族在广陵之势,大可举兵万人固守,为何,却让吾军屡屡得手,吾军进兵不过月余,便连破徐州境内二十余城池、关卡,吕布、陈宫之辈,绝非不知兵,反倒是诱敌之策。” “吕布所部骑兵精锐,骁勇无比,且其麾下,有大将张辽、高顺等人,兵少却善战。” “不出半月,吾军必为吕布所败。” 言罢,刘勋便带着阎象走下马道。 “纪灵将军,进兵陈国,听闻,曹孟德已在许县誓师兴兵,吾大仲已与徐州、江东先后开战,若是三线作战,怕是……” 阎象没有回答,他在袁术称帝之前,便多加劝阻,因此,为袁术所恶,但此刻,他已孤立汉臣诸侯之外。 放眼天下,强如昔日董卓、北地袁绍等,亦不敢称帝,袁术称帝,在阎象看来,自取灭亡矣。 晌午过后,大军攻城,刘勋在府内烦躁不安,江东军于西城门外下寨,只用投石车和井车强攻,城头兵卒,短短两个时辰,便折损上千。 “报……” “太守大人,六安灊县溃兵来报……昨日夜里,已经相继被敌将太史慈、吕蒙攻破。” 刘勋满脸暴怒,一手拎着传令兵的领口,“那吕蒙所部,皆是山越精锐,然太史慈所部全是骑兵,六安如何失守?” “却是六安长,主动开城投降。” “竖子”,刘勋猛地将其丢开,双臂青筋暴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陛下待他不薄,竟敢弃城?” “庐江北部诸县,守军加在一起,尚不足数千,太史慈乃江东猛将,天下皆知,攻取六安,当在大人意料之中。”阎象迈步上前,“还请大人立即传令临湖、襄安守军,不得出城作战,坚守城池,此外,再派传令兵,向陛下递上诀别之书,倘若陛下不能命七路大军回师,不仅吾庐江之地不保,便是九江,怕也会落入江东之手。” 阎象眯着眼,看着西城门的方向,“秋收过后,江东得山越精兵,更有大量钱粮,这十几日攻城掠寨,皆以攻城器械先迫使城中守卒胆寒,再下令攻城,徐元直,是在等徐州战报。” “吾军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刘勋怒道。 “胜,则回师之前,徐庶会下令,速取庐江,若败,则其可持缴文,招降庐江郡县,遣大将戍守寻阳、阳泉等地,继续进兵九江。” 阎象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若不出吾预料,数日之内,北地诸县,尽数将落入江东之手,大人,此番,若临湖、襄安两地有失,汝吾,便成孤军矣。” 刘勋沉吟片刻,“吾已知晓,今夜,便再向寿春求援。” 阎象失落地回府,走进入自家园内,便有仆从递上一封书信。 “主上,这是半个时辰前,一名壮汉投入府内的书信。” 阎象面色微变,仔细打量几眼信封的材质,“此乃汉纸,汝怎敢将此书信取入府中?” 阎象回身出府,回到马车座上,“快,回太守府。”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连环计 “主簿为何去而复返?”刘勋已脱下外袍,听到仆从传报,阎象前来,方才来到外堂接见他。 “将军可知,汝吾已大祸临头。” 刘勋面色微变,“此话何解?” “将军且看。”阎象递上手中书信,“此乃城中敌军细作投递于吾府中,吾尚未拆封。” 刘勋复杂地看了一眼阎象,随即便露出几分笑容,“主簿为人,本将军自然是信得过,又岂会……” “还请将军立即下令,调集重兵把守城中府库,既然有人能将此信投递到吾府上,那么,前几日的从各县汇聚入城的兵将之中,必定就有江东细作。” “粮草乃吾军守城之重,倘若被焚,则舒县难保。” 刘勋当地看向门外,“传令下去,命子岱遣一营兵马,看守粮仓重地,不得有失。” “喏。”门外,立即有亲卫领命而去。 “如此,主簿可否放心?” 阎象拱手一辑,“有二将军率军镇守,粮仓无忧矣。” “主簿请坐。”刘勋笑着将阎象拉到下首长案落座,回到座上,随手将信封置于案上,也不去理会。 “主簿可有用膳?” “未曾。” “来人,呈上膳食,吾与主簿共饮几盏。” “多谢将军。” 席间,两人推杯换盏,不多时,便各自面色红润。 “轰……”也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响起的,还有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报……太守大人,城中细作,突袭粮仓,焚烧吾军粮草大半。” “什么?”刘勋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惊怒,“吾二弟刘偕何在?” “幸得二将军率军前往,将賊人尽数擒杀,也抢救下小半粮草。” 刘勋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阎象,后者也顺势起身,冲着传令兵喝问道:“偷袭粮仓賊人几何?” “仅有三十余人。” “粮仓栗米,足有十几万石,以供城中两万大军一年之需,如今,仅剩一小半?”阎象面色极为难看,但他心知,如今气愤也无济于事,若非自己因这一封书信料到城中细作阴谋,怕是粮仓一粒米也懵想留下,“还剩多少?” “四万石。” 刘勋脚下一颤,目光看向阎象,“如今城中征集各县民夫足有万余,若是算上民夫,吾军粮草,怕是难以供应三月之需。” “更何况,此前便已是收购城中百姓钱粮,因战乱从皖县、居巢逃亡舒县难民亦不在少数,吾等可要顾及城中难民粮食?”刘勋双眉紧皱,按他的预估,徐州之战,短时间之内,很难结束。城中粮草若是不能供应半年之久,此战,会陷入困局。 “将军,待天明之后,吾前往粮仓清点钱粮,此事,还请将军张榜安民,命人传讯军中将校,粮草无忧,此外,可带部分换防兵将前往运粮,以免军中恐慌。” “善。”刘勋点头,“如此,吾便不挽留主簿矣。” “下臣告退。”阎象转身离去,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城外的徐庶,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难缠,居巢城中,尚有刘晔,此人心思缜密,智计百出,他原以为,有此人辅佐,袁胤、黄猗虽不能突围,但也能靠着城坚粮足,坚守半月,却不想,这才不足数日,便兵败身死。 也就在阎象离去之际,西门和南门的大营,接连爆发了营啸。 刘勋之弟刘偕,亲自率军镇压,斩首数百级后,城中兵将皆偃旗息鼓,好在,未能酿成大祸。 城外,徐庶看着城内的大火,一手抚须,“定公将军。” “末将在。”吕岱上前一步,来到徐庶身前。 “汝即刻下令军中小吏,将此信抄录一千遍,明日将其塞入陶罐中,用投石车抛入城内。” 吕岱面色一喜,“喏。” 天色一早,阎象便匆忙地赶往军营,从两处大营各自挑选了两百人,前往粮仓,在他看来,只要让这些军中老卒亲眼目睹粮草充沛,必可将此间消息传回所部军中,昨夜营啸之事,断不会再生。 正当他带着人前往靠近县衙的粮仓,城外,已经响起了密集的战鼓声。 “可是敌军攻城?”阎象看着西城门方向喝问着赶往太守府的骑卒。 “正是。”骑卒战马不停,却也认出他身份,大声回应道。 “咻咻咻……”也就在阎象震惊之余,一抬头,便看到西城门方向,那凌空抛起的无数黑影。 “不好,是石弹,快,传令城上兵将,注意闪避。”阎象双手紧捏着衣角,触目惊心,之前他便听闻江东军的投石车如何犀利,如今亲眼所见,这数百石弹齐发的场面,的确是无比惊人。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城头上,却没有惨叫声传来,城墙附近,也没有嘶杀声响起。 “莫非是石弹试探攻击,打偏了?”他忍不住疑惑道。 “报……主簿大人,城门大营附近,突然落下无数陶罐,陶罐碎裂之后,里面呈放着此物。”立即便有人快马行至近前,将一份纸条呈递给他。 阎象摊开纸条,双眉微皱,“告淮南之民,今江东四郡,井田之法,百姓可得数倍于此前之田亩,税收维持三十税一,家中却有余粮。以军功奖赏田亩、钱粮,寻阳、皖县、居巢归降之兵卒,已有兵三千人,分得城外荒天,士族私田……” 他越看越心惊,这文中无一句话规劝城中兵将归降,但却用钱粮、田亩来引诱城中兵将。 同一时间,在城墙马道处指挥作战的刘偕面色也无比难看。 “寻阳长涂涛,寻阳县尉侯进,官任原职,还可往江东方山书院就学,学成之后,可任一方郡吏……” “好一个刘奇小儿,好一个江东新政,这蛊惑人心之法,简直胜过十万雄兵。”刘偕气急,“立即将此信呈于吾兄,此外,汝等立即巡视城墙、军营,收缴此物,收缴之后,立即焚毁,有藏私者,杀无赦。” “喏。” 在一众亲卫离去之际,阎象站在长街上叹了口气,“此乃,攻心之计也。”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陷阵营,进 城外,五千山越精兵一字排开,持盾的老卒站在阵前,阵中,徐庶与众将皆在。 “军师,吾军已连克庐江数县,此番只要攻取数县,将那刘勋小儿斩于马下,这庐江郡便入吾江东之手,为何不攻?”周泰仍是愤懑不平,他帐下的刀笔吏,在昨夜,也被抽调抄写缴文,他还未到方山书院就学,哪里看得懂上面的隶文。 “不急,公奕将军捷报未传,吾军不可攻城,庐江北部诸县,未全入吾军之手前,城内不会大乱,徐州战报尚未传来之前,刘勋,还有袁术主簿阎象,此二人,都不会乱。”徐庶一手抚须,连日以来,接连取胜,攻城拔寨之余,他在军中的地位,亦是稳固。 现在,几乎无人敢反驳于他,便是周泰,也只能嘟囔两句,脸上虽有抱怨,却不敢直言。 “军师,缴文已全部投入城中。”不多时,吕岱策马上前汇报。 “定公辛苦,传令,吾军撤回营中休整,此外,命斥候严加监视城内,若有兵将士族来投,尽皆纳之。” “喏。” —— 徐州,淮阴大营。 “君侯,城外敌军叫阵。”刚抵达此处下营,城外袁将张勋,便率众挑衅。 “取吾方天画戟来。”吕布大喝一声,浑身甲胄震颤,虎目一扫,站起身来之时,帐中众将尽皆有些面色潮红。 自从他们击溃刘玄德,得了这徐州之后,温侯已有多时未曾亲自披挂上阵矣。 “此刻巳时未过,君侯不可出战。”也就在众将热血,纷纷想上前请求掠阵之职时,帐下,突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众将闻声看去,却见坐在左下首的徐州别驾陈公台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吕布抬手一辑。 “布生平,最恨犹豫不决之辈,公台若有要事,且先道来,若无要事,阵前扰乱吾军军心,当重罚之。”吕布心里也憋火,面色更是凝得出水来。 “君侯,袁军数倍于吾军,君侯出战,可有必胜把握?”陈宫直视着吕布虎目,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哈哈哈……”吕布顿时放声大笑,“吾吕奉先,纵横天下十余载,军阵前,还未逢敌手。区区张勋、桥蕤之辈,岂能当吾。” “君侯虽胜,却无法尽全功,若此刻出战,仅能取一小胜。” 吕布双眉微皱,他也不是大傻子,自然能听出陈宫言外之意。 “公台可有全胜袁术这十万之众妙计?” 陈宫一手抚须,“袁军十万,但可战之兵,不过五六万之众矣,此刻,吾两军汇聚淮阴,袁军连克广陵、盱眙等地,气势正盛,吾军此刻出战,若胜,全仰仗君侯及帐下诸位将军之勇,未能尽全功而损麾下儿郎伤亡,此乃不智。” “吾等可再等一个时辰,待晌午炎炎烈日,城外袁军,等候已久,必定人困马乏,君侯再率军出击,当可大获全胜。” 吕布沉思片刻,环视一眼帐下众将,“如此,便先听公台之策,且让那张勋小儿项上首级,再留顷刻。” “君侯宽心,此战,吾军必胜。”陈宫大笑着退回座上,看向吕布的目光中,多出几分欣慰。 他看不上心狠手辣,奸诈无比的曹孟德,扶持吕布,亦是看重他的勇武。 原本,他以为,以他之智再配合吕布冠绝天下之勇,这世间,将无人能挡,却不想,连连受阻。 如今吕布麾下将兵不过万余,若非汝南尚有杨奉、韩暹之兵牵制孙香所部,怕是此刻徐州腹地已是沦落敌手。 不过,兵临城下,他却从未担忧,世人畏惧吕布勇武,他却信任吕布之勇。 “此战,便可让吾看看,当年吾陈公台所看重的吕奉先,是否仍是人中之龙。”他眼中精光闪烁,旁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却对此战,早已规划大概。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吕布猛地站起身来,“公台,此刻可出兵否?” “愿为将军壮行。”陈宫举着酒樽上前,低头,双手推到吕布近前。 吕布伸手接过,一口饮尽后,大笑三声,“哈哈,畅快。” “侯成、宋宪听令。” “末将在。” “汝二人领兵两千,护住吾军左翼。” “喏。” “魏续、曹性,率兵两千,护住吾军右翼。” “喏。” “高顺,汝坐镇中军,持吾帅旗,以汝陷阵一营之兵,守吾中军,进兵之际,许进不许退。” “末将领命。” “张辽何在?” “末将在。” “汝穿吾甲胄,隐匿军中,待两军交击,汝方可露面。” “末将……领命。” “成廉与本侯,率军从侧翼杀出,今日一战,吾徐州之兵,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营帐内,十几员战将的喧哗,伴随着他们行至营中,整座大营都在喧哗。 将士们,看到了众将围在中央的身影。 他束发金冠,仅着一身军中常备黑甲,但那龙行虎步的姿态,那蔑视一切的眼神,那不怒而威的神态,犹如天神下凡。 “温侯” “温侯” “温侯” 他每走过一顶营帐,必有军士持刀戈振臂高呼,他接过兵刃,翻身落座在吃土马上,环视一眼军中兵将,手中方天画戟朝天一指,“今日,吾吕布愿击破城外这些土鸡瓦狗,可有人愿随吾出战?” “末将高顺愿往。”高顺第一个在马上拱手拜道。 “末将愿往。”此外,张辽、成廉、魏续、曹性等将纷纷齐声喝道。 “吾等愿往。”随后应声高喝的,便是他麾下的并州铁骑旧部。 再之后,方才是在徐州招募的新兵。 “出营。”随着吕布一声令下,侯成宋宪,魏续曹性,各率两千兵马,一左一右,同时从辕门而出,于门前散开,居中推进兵马,乃是吕布最为信奈的高顺坐镇,其后,便是坐镇中军的张辽。 “并州儿郎,走。”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原本落于马下的两千骑卒统一翻身上马,动作整齐统一,无一人落于人后。 吕布心中满意,这便是他赖以纵横天下的铁骑,倘若不是仅剩这两千之兵,他此刻,早已是如虎牢关时,率军正面直闯袁军大营。 即便如此,他带着这一支骑兵之际,行动如风,很快便借着大军的掩护,从另一门而出,冲上一侧高坡,来到了两军对峙的侧翼。 “全军出击。”进入战场,高顺不等袁军反应过来,便直接下令。 “杀啊……”数千人齐踏大地,地动山摇之势,那位于高顺身后的“吕”字大旗,迎风招展,最为引人注目。 “大将军,是那吕布小儿,率军杀来。”桥蕤指着对方军阵喝道。 张勋双眼一眯,目光隔着数百步之外,锁定了那面“吕”字大旗之后的一员战将,突然朗声大喝:“桥蕤。” “末将在。” “汝率所部兵马为先锋,先破吕布前军。” “喏。” “陈纪率军,攻左翼。” “喏。” “陈兰率军,攻右翼。” “喏。” “梁纲率军押后,大军冲破敌军前阵,便可全军压上,吕布将徐州之兵陈于淮阴,此战取胜,吾大仲便可尽取徐州之地,到时,汝等必随本将军封侯拜将。” “吾等誓死追随将军。” “出兵。”张勋手中长剑一扬,数万大军,踩着密集的脚步,带着大地的颤动,从无边无际的平原上,迅速推进。 两军一赤一白,由远及近,脚步越来越快,所有兵卒,都能隔着几十步外,看到对方脸上的狰狞之色。 手中的刀戈,在两军交击的刹那,几乎同时拼着吃奶的劲儿,朝前挥出。 “唰唰唰”朵朵血花绽放,无数残肢断节,几乎在两军交汇一处的刹那,便洒落一地。 吕布军两侧兵马,突然朝着左右散开,中军所在,如同一处凹槽,却放任桥蕤大军进击。 “众将士,随吾直取中军。”桥蕤大喜,他麾下兵多,敌军中军不过近千之兵,岂能阻他? 十步,他已经看到前军踩踏敌军撤退不急的掌旗兵留下的笙旗。 二十步,他已经看着两侧敌军已经被陈纪、陈兰率军牵制。 三十步,他已经策马杀穿敌军军阵,如同一把长矛,直接贯穿了吕布军阵。 他看到了统一披甲的吕布中军,看到了他认识的敌将高顺。 他略微一惊,对方这列阵的动作,莫非,高顺此人,想凭借着七八百之兵,与自己麾下八千儿郎抗衡不成? 两军交击,混乱的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对旁物充耳不闻,他们面色潮红,心中只有激动,热血早已是涌上大脑,不少人更是青筋暴起,此刻,前军不能停下,否则便会出现踩踏,大军只能一往无前,否则,士气一泄,此战必败无疑。 可,当桥蕤麾下的兵将正式和那列阵的披甲军阵撞击到一处之际,他瞪圆了双目,瞳孔中,倒映着大片挥洒的绞肉,军阵前更是下起了一场血雨。 满脸飞舞的残尸,被刀枪破碎,被重盾撞飞,被人踩在脚下,吐血不止,他麾下的儿郎,面对的,莫不是一群恶魔。 短短几十息,他便看到前军一曲,折损近半,其余军士,心惊胆颤,忍不住双腿发颤,根本不敢主动上前。 “进”,也就在此刻,敌军主动推进。 他们的脚步,每一步都踩着鼓点,每一步,都带着血雨腥风,每过一步,都有他桥蕤麾下的儿郎倒下。 他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此战,莫不是一面倒的屠杀?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中吕布 “给吾挡住,夺吕布大旗者,赏千金,封列侯。”桥蕤举着手中长刀扯着嗓子嘶吼,然而,他却只能看着麾下的儿郎败退。 “不能退,左右亲卫,随吾斩将夺旗。”他心里一紧,心知此刻张勋中军便在身后推荐,若是败退,必定为督战的张勋责怪,更会牵连身后中军溃败。 兵败如山倒,数万人混战的战场,一旦有一方溃败,撤退的途中,便是死于踩踏中的军士,也会有小半。 他桥蕤,不敢承受战败的罪责,那便,只有拼命了。 而且,眼前这数百劲卒,亦非铁铸铜灌,亦是血肉之躯,他就不信,自己这数千兵马一拥而上,撕不开一个口子。 当他距离阵前只有二十步的时候,他看清了这员吕布帐下声名不显的大将。 他面色铁青,一脸肃然,不善言辞,便是下达军令,指挥作战,此刻嘴里也只是吐出简短的几个字而已。 “挺盾” “进击” “挺盾” “进击” 桥蕤咬牙闯入这一军阵之中,他手中的长刀,自下往上,径直挑飞一名全副甲胄的劲卒,但刹那间,便有十几杆长枪同时刺向他。 “铛铛铛”他勇双手将手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转眼间,便再次砍翻三人。 “散”,也就在这时,位于阵后的高顺在战马上猛地举起手中长枪,陷阵营兵卒绕开桥蕤,两军阵前,露出一处空旷的地界,此刻,只有两将对峙着。 桥蕤也认定了,高顺,便是他如今最强的敌手。 高顺面无表情地将长枪举到与右臂平齐,“杀。”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之下,长枪如电,一击,带着穿透劲风的呼啸,迎面袭来。 桥蕤双手举刀,自上往下,斜劈一记,这,是他投身袁术麾下,征战南北以来,成名的一击。 “哧……”两马交错,鲜血飞溅,高顺面无表情地举枪,“结阵。” “嗒嗒嗒嗒”数百兵卒迅速在他战马前集结。 “挺盾” “进击” 仍旧是一丝不苟地在下令,至于桥蕤,则是在阵中被无数脚步踩踏,除却他那首级,被人斩下来挂在腰间之外,身体与数万大军脚下踩踏的血泥,并无二致。 “大将军,桥蕤败了。”眼见着前军溃败,桥蕤那面将旗已经倒下,主将桥蕤,更是不知所踪,跟在张勋身侧的一众将校,面色难看至极。 “看到了吗?那持盾举枪的重甲步卒,便是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尽皆追随吕布南征北战十余载的并州老卒。七八百人,如今伤亡近半,尔等随吾冲锋,此番,必要击溃吕布中军。”张勋冷笑一声,桥蕤,匹夫尔,身为主将,亲自率军突击对方严阵以待的军阵,这不是找死吗? 他张勋能凌驾于纪灵、陈纪等人之上,自然有他的睿智之处。 吕布麾下悍勇何其多矣,他,绝对不会亲自上前送死。 只是,令他忧虑的,便是温侯吕布,此人,为何到了如今,还未出现。 “报……大将军,右翼陈兰将军,已为敌将曹性所败。” “报,左翼推进受阻,敌将侯成、宋宪死命相抵,陈纪将军所部兵马,无法推进。” “是时候了,全军出击。”张勋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此刻战场上,双方数万将士混战一处,吕布军的气势,已经随着陷阵营如同尖刀一般的推荐,如日正隆,若是任由其继续下去,怕是己方在围歼这陷阵营之前,两翼的防线,也就会溃败。 只是,也就在他中军和后军一同杀出的刹那,右翼,突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那是……骑兵吗?”张勋面色大变之际,便看到了远处平原之上,一匹赤红如烈焰般的宝马良驹之上,一员虎背熊腰的敌将,手持方天画戟而来,转眼间,已经杀入侧翼军阵,一路砍瓜切菜般,率军连续击破几道军阵,无人能在其兵刃下走过一合,他在这数万大军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吕布……”张勋满脸苦涩,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侧,“梁纲将军,汝且率兵五千,阻击吕布。” “喏。” 当梁纲带着大队步卒上前,吕布麾下的两千并州铁骑,已经在万军丛中杀了一个迂回,一人双马的并州铁骑,掠过之后,尽皆尸横遍野。 常年追随吕布在并州草原上和外族作战的他们,在战马上收割头颅,如同割草般轻松自如。 一个冲刺,折损掉近百骑卒,但袁军的死伤,却足以十五倍以上。 被吓破胆的军士,更是不计其数。 “张勋大旗就在前方,众将士,随吾活捉张勋。”吕布突然自万军之中爆发出一声咆哮,只见他策马而来,沿途,十几员将校在三合之内,便被方天画戟给劈成两半。 张勋几乎是亲眼目睹梁纲被吕布一戟刺中腹部,双臂用力,凌空挑起之后,手腕飞速转动戟杆。 梁纲在惨叫中,胸膛碎裂,身体被抛出的刹那,被吕布长戟几次斩击落在身上,双臂、大腿、头颅,各自分离,一片血雨,几乎让拦在吕布身前的无数袁军吓得魂飞魄散。 挑斩,这几乎是吕布在虎牢关下的成名绝技,若非各地名将,无人能逃脱他这恶魔般的鬼神一戟。 “败……吾军败了……”张勋看了一眼侧翼,他,还有退路,他可以退往广陵,也可以退回九江,他身边还有所部万余兵将,此战虽败,他仍旧是大仲朝的大将军。 “撤” “快撤” 兵败如山倒,何况主将带头先跑。 “高顺率军,就地打扫战场。” “张辽、宋宪、魏续、侯成……尔等随本侯追击。” “喏。” 半日,随队掩杀了足足二十里,吕布才命大军在淮水边上休整。 当日,从淮水乘船南下,过广陵而传入江东的密报中,赫然写着:“淮阴一战,袁军五路大军,背水一战,为吕布铁骑冲阵所破,张勋麾下,五万余众,逃过盱眙,晋升万余。” 战后,张勋连续派出七次传令兵前往广陵孙策帐内传令驰援,孙策未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孙吕不约而盟 “哈哈……畅快,此战吾军沿路斩杀,斩上万级,被吾等赶入淮水的袁军便有近万,俘虏更有一万之中,其余袁军,怕是早已吓破胆了。” “今日战后,吾等可渡过淮水,一举收复失地,进广陵可攻涂中、历阳一线,攻下蔡,可进逼寿春。” “袁术逆贼,篡汉自立,自取灭亡尔。” “哈哈哈……” 众将回营,尽皆大笑,今日一战,他们的斩获何等丰盛,便是缴获的马匹军械,也足以让他们将部卒扩充数倍。 吕布笑着看了一眼众将,目光看向陈宫,“此战,还得多谢公台之策,吾军杀出之际,袁军早已人困马乏,久战之下,体力不支,沿途追击之时,竟有不少脱力之下,舍弃了甲胄兵刃,就地跪降之辈。” 帐中顿时又是一阵大笑,吕布入主徐州以来,名不正言不顺地从刘备手上篡夺,徐州士族并未服他,如今一战,当真是让他帐下的众将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今日之战,全赖君侯虎威,诸位将军作战勇猛,徐州儿郎不惜死命矣,宫,焉敢居功。”陈宫先是谦让了一番,便抬头迎上吕布的目光,“君侯,吾军明日便可兵分几路,收复失地。” “张勋于盱眙收拢败兵,陈兵于淮水南岸,吾欲先取此城。”吕布双眉微皱道。 “不出三日,张勋必定退兵。” “为何?”吕布惊讶道。 “君侯可遣诸位将军,收复北地诸县,亲自于北岸收拢战船,做出渡河攻伐盱眙之状。” 吕布面色一沉,“公台之意,只取北地诸县,不取广陵?” 说着,他看了一眼帐中的陈珪。 至于陈登,此刻正在许县回返的途中,吕布献上韩胤级,向天子表明忠心,得了左将军之位。 “孙策所部,如今已驻守广陵月余,大肆招揽流民,挑选精壮训练成军,如今帐下已有万余兵马,其麾下更有不少悍将,吾军若取,必有苦战。” 陈宫迎着帐中众将沉思的目光,闲庭信步地走在帐内空地,“若吾军携大胜之势南下,孙策必助张勋与吾军决战。” “此战,吾军旧部精锐,君侯帐下,并州铁骑、兖州老卒,折损不少,若想再战,恐北地有失,非是良机。” “若吾军暂将广陵让于孙伯符,此人必不会联合张勋所部。” “君侯只需做出渡江攻打盱眙之势,不出三日,张勋必定撤兵。” 说着,陈宫的目光落到陈珪脸上,“饶是汉瑜族人,于广陵受苦矣。” “为君侯效命,保徐州百姓安危,广陵陈氏,受些苦难,亦是理所应当。”陈珪不卑不亢地答道。 陈宫心中暗忖一句“老狐狸”,再次朝着吕布抬手一辑,“此外,江东军连日以来,连取庐江数县,不出十日,刘勋必为江东所败,此刻,若是吾军与张勋、孙策交战,怕是在此战之后,九江、庐江,乃至淮南之地,俱会落入江东之手。” 吕布双眉微皱,“吾与江东联姻,吴侯刘奇,乃是吾婿,约定起兵之日,定好吾等瓜分九江、庐江二郡,此番,若吾军驻军不前,怕是……” 陈宫大笑,“此战吾军虽胜,但伤亡惨重,已无力再攻九江,且吾徐州境内,一郡十余县尚在敌手,若要攘外,必先安内矣。” 陈宫在吕布面色犹豫不决之际,一手抚须,“此战,江东军必胜,取庐江之后,必须率军东进,以水路、6路共取九江,袁术陈兵于陈国、汝南、盱眙等地,寿春附近诸县,守军不多,其必定下令张勋回援,到时,孙策所部,必会趁势西进,到时,君侯可趁势南下,收复广陵,遣大将屯驻广陵,南下可渡江取丹阳、西进,可进兵九江矣。” 略微思忖之后,吕布重重点头,“如此,便依公台之计罢。” 众将对视一眼,也未曾出言反驳,便是陈珪,看向陈宫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重和忌惮的复杂之色。 “陈宫之谋,当真深谋远虑矣,吾……不如也。” —— 同一时间,广陵孙策大营。 一众文武列坐两侧,尽皆听着此刻从淮阴送来的战报。 “主公,张勋已命人数次催促进兵,吾军当真不出?”朱治双眉微皱,“若是张勋败亡,吕布携大胜之势南下,吾军困于广陵之地,南北皆敌,该如何是好?” “君理将军莫要焦虑。”孙策正待开口,帐下鲁肃已经一手抚须,“吾军非是不能出兵,而是此刻,时机未至矣。”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周瑜,“公瑾以为,江东军,何日可破舒县,进攻合肥、历阳等地?” “淮阴袁军战败之后,徐元直,必定强取舒县。”周瑜淡然答道。 孙策坐在堂上,一脸若有所思。 周瑜起身朝着孙策一拜,“主公,那吕布帐下,亦有陈宫、陈珪等有识之士,断不会轻易进犯广陵,庐江若失,江东军威胁合肥,袁术必调张勋回军,到时,便是吾军趁势西进,攻取九江之绝佳战机。” “公瑾,此番江东起兵五万,水6并进,吾军何不从广陵直接渡江南下,攻取江乘、丹徒、曲阿等地?”孙策心中仍然有些疙瘩,他未曾继父亲遗志,取江东六郡为根基,心中岂是“遗憾”二字可表。 “江东军看似倾巢而出,但据可靠战报,吴侯刘奇未动,其麾下,尚有吴宪、朱桓、潘璋、徐盛等将尚未调动,吾军此刻若是渡江南下,岂不是自投罗网?”周瑜轻笑道。 “不想,刘奇小儿,防吾孙伯符之心,如此缜密矣。”孙策叹了口气,相比广陵,他倒想此刻坐拥江东任一一郡。 “公瑾,吾军此番,若取九江,可能赶在江东、徐州之前?” 周瑜当即大笑,“吾军以奉命回军,守护合肥名义西进,一路可通行无阻,到时,主公率前军先行,吾率后队一路接管城池,收拢降卒,吾等可借历阳据江东之兵,一路攻打寿春,灭袁术之后,当可将九江收入囊中,谋淮南,而结吕布,可拒江东之兵矣。” 孙策面上逐渐露出喜色,“公瑾,不愧吾之韩信矣。” “主公谬赞矣。”周瑜一边谦逊落座,目光却和身旁的鲁肃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帐中,他二人却是心知肚明,想和吕布联合,攻打九江之际,这广陵,却是不能要。 // 第一百二十章 曹操来了 秣陵,吴侯府内宅。 淮南战事一起,整个江东,豫章、丹阳等地的民夫,被征调数万之众,虽大部都是山越精壮,但江东财政上,也多了不少负担。 刘奇将榻上的步练师哄睡,目光游离在她那隆起很高的小腹上,还有不足半月,步练师便要生产了。 即将为人父的感觉,让他满心复杂,既是有些心慌,也有些紧张。 心慌是迎接从未有过的体验,紧张则是害怕自己做不到一位父亲。 “吴侯,门外有斥候等候。”也就在他脱掉外衣,今日准备挨着步练师入睡之时,守在门外的侍女,突然出声道。 “可是有急报?”刘奇大步走到门边,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来到庭院中,直视着这位侍女道。 “正是。” 刘奇脚步加快,几步便是来到了内宅外的园林中,一名斥候早已等候多时。 “卑下拜见吴侯。” “何处战报?” “自庐江而来,一封是军师亲笔所书,一封则是从寿春转到庐江书信。” 刘奇伸手接过两封书信,先拆开徐庶亲笔信函。 他略微扫了一眼,便朗声大笑,“不愧是徐元直,步步蚕食,稳固进逼,如今,吕蒙与太史慈二位将军可横扫庐江北地诸县,南边,蒋钦攻取襄安、临湖二县,如此,刘勋所部,困守舒县,已成瓮中之鳖也。” 言罢,他又拆开第二封加了蜜蜡的书信。 “寿春大仲皇宫,三日内,骑军斥候二十七人出城,七人往徐州前线,六人往舒县,其余十四人,尽皆北上,前往汝南、陈国一代。” “陈国境内吴卫来报,司空曹孟德于许县聚拢大军四万,以命麾下大将乐进、于禁为先锋,领五千兵马,已杀入陈国境内。” 刘奇双眉微皱,“曹孟德,未曾击败宛城张绣,便率军东进,进攻陈国,这徐州、淮南的一亩三分地,他,竟然也想插足吗?” “立即召孙邵、许靖、张昭、张肱前来议事。” “喏。” 很快,刘奇便从里屋取了一件长袍披在身上,不多时,便落座到议事堂内。 稍微等候了盏茶功夫,便看到门外四人陆续抵达。 “吾等拜见主公。”四人面上有些疲惫,但也深知,倘若无紧要事宜,刘奇断不会星夜召他四人前来。 刘奇看了一眼身旁的侍者,“将此两封书信,传阅众人。” “喏。”侍者捧着两封书信,恭敬地来到几人身前。 不多时,四人便陆续看完信上内容。 张肱当即直起身子,朝刘奇拱手一辑,“主公,曹孟德于许昌挟天子及文武百官,假大义于诸侯,此番出兵,可是打得剿灭篡位逆贼袁术的旗号?” “自然,他曹操自领司空,以汉臣自居,讨伐袁术,顺应皇命,其麾下文武,必定众志成城。” “纪灵领兵万余,屯驻陈县,收拢陈国之兵,马步军可达两万之众,若粮草充足,或能驻守月余。”张纮一手抚须道。 “纪灵有统军之能,全无吕布、关羽万人敌之勇,不出十日,必为曹孟德所败。”刘奇微微摇头,天下人,如今仍是有些小觑曹操。 他击败吕布,不少江南士子会以为,他是得了鲍信等人相助,唯独仅有明眼人知晓,曹孟德此人,且不论他麾下文武群臣之能,自身,亦是当世豪杰。 “十日?这……”张纮有些难以置信。 “纪灵之勇,不过于禁、李典之辈矣,曹孟德虽于宛城失了大将典韦,但其麾下,尚有许褚、夏侯惇之辈,可力压纪灵,将失其勇,则论兵阵。” “曹操于初平三年征讨黄巾,得数万青州兵,其麾下众将训练许久,虽于宛城一战折损过半,但元气未失,纪灵战兵,两万之众,仅万人为袁术旧部,可堪一战,四万对一万,他纪灵若守陈县,自寻死路尔。”说着,刘奇目光环视一眼堂中几人,“纪灵,必败无疑。” 刘奇顿了顿,“吾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商讨下一步进军事宜。” “吾军兵围舒县已有五六日,徐元直在消磨城中兵将士气,只待徐州张勋兵败,便可取城。” “曹操率军东进,先取陈国,其心腹大患,乃是宛城张绣,今汝南空乏,太守孙香率军击韩暹、杨奉未归,他若攻取汝南,易如反掌尔。”孙邵一手抚须,眼中时有精光闪烁。 “汝南、陈国,乃大郡矣,黄巾之乱前,有民九十万户,经历战乱,黄巾贼寇掳掠,却也有数十万户之多,多为曹孟德所据,其势可席卷兖、豫二州,若再取张绣南阳,可携大势南下,将是吾军心腹大敌。”张昭满脸凝重地说道。 也就在几人思忖的时候,堂外,再有斥候闯入堂内,“报……禀报主公,吴卫密信,今日午时,吕布率军于淮阴城外,大败张勋五路人马,斩首万级,张勋损失惨重,撤到盱眙。” 刘奇面色一惊,大步上前,接过斥候双手呈递的密信,在张昭四人的观望下,缓缓拆开。 “张勋已派人多次向广陵孙策求援,孙策称吕布军新胜,气势正盛,不宜出击为由,拒之。” “如何得知此讯?”张纮忍不住出生问询道。 斥候打扮的壮汉看了一眼刘奇,见他微微颔首,方才转身朝着张纮躬身一辑,“吴卫上下,在淮南之士,已多达三百余众,大多都是昔日军中劲卒,如今孙策帐下、张勋府内,亦有安插人手。” 张纮眼中满是惊叹,“主公设吴卫,当真可将吾江东耳目,遍布江北诸郡矣。” 刘奇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斥候身上,“本侯且问汝,吕布所部兵马,可有收集战船,准备渡淮水攻打盱眙?” 斥候微微颔首,“却有下令,不过,吕布麾下大将张辽、宋宪、魏续等将,已率军沿河收复失地,如今在淮水对岸驻扎之兵,也不过吕布、高顺所部而已。” “哼,吕奉先此人,断不能信矣。”许靖冷哼一声,“主公,吾军与吕布本有姻亲,此番又联盟以攻袁术,定下同取庐江、九江二郡之约,如今他驻军不前,必是为坐山观虎斗,欲要做那山中黄雀矣。” “此等反复无常之小人,如何与吾军共谋大事?”许靖一脸愤慨,他本就是忠义之辈,素来看不起吕布这种反复无常,无忠无义之辈。 “文休先生勿恼,此事本侯已有定计。”刘奇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动气,毕竟,被人撵得东奔西走,屡战屡败,走到哪儿投到哪儿的,吕布,还算不上第一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劝降 “吾将亲笔手书两封书信,将由吴卫呈于徐州吕布、舒县张勋面前。” 几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张昭双眉微皱,“主公可是要催促吕布出兵?” “吕布与曹操有仇,曹操若取陈国,可兵进汝南、东进谯、梁,威胁沛国,此番,便是吕布答应主公,怕是,也无法出兵相助。”张昭开口之际,仍是有些顾及刘奇后宅的吕夫人。 “本侯,只是想见一见天下无双的吕奉先而已。”刘奇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张昭,“至于这第二封信。” “却为劝降。” “劝降?”张昭抬手一辑,“主公,那庐江太守刘勋,乃是袁术心腹,更获封骠骑将军,舒侯,吾等若劝降,以何官职应之?” “吾欲上表天子,以弃暗投明之节义,擢其为安南将军,豫州刺史,加列侯。” “豫州刺史?”孙邵抬手一辑,“为何主公不征辟其为府中官吏,任其为扬州两千弹之职,亦可……” “豫州刺史,今豫州之地,皆不在吾江东之手,若他有意为许县征辟,放行便是,吾只需保全舒县一城军民,刘勋此人,吾并不在乎。” 许靖起身一辑,“若刘勋不降,又当如何?” “令徐元直强攻舒县,城破之后,屠灭刘勋一族。”刘奇冷哼一声,“袁术篡汉自立,乃国贼也,他刘勋胆敢做那从龙之臣,便知身死族灭的下场。” “本侯,对那等叛上作乱的乱臣贼子,向来不会姑息纵容。” —— 舒县城外,江东大营。 徐庶接到刘奇书信,已是接近晌午。 “传令,击鼓聚将,大军陈于舒县城外。”徐庶毫不犹豫便下令全军聚集。 当他策马来到舒县城外,看了一眼身侧的亲卫,“去,唤出刘勋。” “军师此举,和其麻烦,不若让末将代劳。”旁侧,穿着银甲的战将笑道。 “如此,便有劳子义将军了。”徐庶微微一笑,便看到身前的战将策马上前,一手闪电般从马上取出长弓在手,只见他手腕翻转,三根箭矢已是架在弓弦上。 “咻咻咻”三箭齐发,于空中并作一排,竟是同时命中城头三面战旗。 “咔嚓”三面旗帜倒下的刹那,箭矢去势未竭,更是扎进城墙砖内数寸。 “嗡嗡嗡”城头之上,刘勋看着尚在颤抖的箭尾,面色苍白,回眸看去之际,身前已经多出一群持盾的军士。 “庐江太守刘勋何在,吾乃东莱太史慈,可敢出来一见。” 刘勋面色微变,指着城下,“此将,便是江东第一猛将太史慈?” 说着,他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一众校尉,拨开军士凑到城墙垛口处,双眼死死盯着城外的太史慈,“吾便是刘勋,汝有何事?” “太守可知,昨日淮阴一战,吕布大败汝军五路兵马,斩首数万,许县曹操,已兴兵四万,攻打陈国。” 刘勋面色微变,他岂能不知,即便襄安、临湖二城已失去联络,但从合肥而来的传令兵,却可泅水将密报传入城中。 只是,城头这些兵将,在听闻此事之后,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刘勋面色一阵轻一阵白,这些日,若非是他以九江援兵支撑着城中士气,只怕早已是出现逃兵和营啸。 “太史慈,吾敬你于孔北海帐下忠义之举,汝莫要传谣以欺吾军中儿郎,若想取城,来攻便是,吾刘勋大好头颅,任取之。” 太史慈轻蔑一笑,随手取出一封书信,“此乃吴侯亲笔所书,呈于将军,还望将军慎重考虑。” 言罢,他张弓搭箭,在刘勋目光躲闪的刹那,箭矢命中他身旁的城墙垛口,与他所站的距离,不过数寸而已。 刘勋后背已经湿透,不过,在两军阵前,他却不能胆怯。 他接过信件,随意撕开看了几眼,脸上浮现出几分冷笑,“上表刘某为豫州刺史,安南降价,封列侯,吴侯好意,刘勋心领,吾乃大仲之臣,食君之粮,当为陛下效忠,投降之事,断无可能。” 城外,徐庶身旁的几员战将纷纷看向了他。 “传令全军攻城。”徐庶一挥手,作为先锋的周泰,振臂一呼,数百架投石车齐齐抛出石弹。 “快,保护太守大人。” “大人,先下城吧。” 大战一触即发,刘勋几乎狼狈地在几层铁盾的庇护下,退下了城墙马道,他回望城墙,此刻,无数磨盘大小的石弹,陆续砸落在城墙上,惨叫声和脚下城墙的颤动声,让他满脸沉重。 “传令下去,死守。”刘勋闭着眼,走到长街上,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一脸茫然。 他能投降吗? 当然。 即便,他身边有着袁术死忠阎象。 但庐江失了大半,袁术二弟袁胤,驸马都尉黄猗,都死在居巢,他若率军突围,最终能活着跟他逃回寿春的兵马也不会太多。 薄情寡义的袁公路,必杀他以泄愤。 但……刘奇给的筹码,实在是太低了。 安东将军虚衔也,他知吴侯刘奇之下,唯有平东将军太史慈武职最高,这虚衔,给他,也无用。 豫州刺史,江东之敌如今尚有九江袁术、广陵孙策、徐州吕布,向西还有荆州刘表,取庐江之后,可谓三面皆敌,且庐江距豫章尚有一江之隔,此乃飞地也,若三面强敌来攻,如何守之? 江东的前景,他并未看好。 他若降,愿为江东四郡一郡太守,却不要此虚衔。 —— 回到府中,四面城门,仍有震天的厮杀声,他的心很乱,此刻,便是阎象也去了城头,他安然坐在案后,四周静悄悄的。 “大人,南门外有一人,自称刘子扬,已被军士用吊篮迎入城中,大人是否接见此人?”也就在此时,堂外走来一名侍者。 “刘晔?”刘勋眼前一亮,“快,请子扬先生入内。” 不多时,发髻用竹穿好,穿着素色长袍的刘晔,便大步踏入堂内,他笑脸盈盈地看了一眼堂上刘勋:“太守可曾安好?” “自然。”刘勋见他过得潇洒,故意冷哼一声,以嘲讽他叛投江东之事。 “太守可知,大祸临头矣?” 刘勋心中一顿,双眉微皱,“汝此来,可为说客?” “自然。”刘晔坦然答道。 “左右,立即将此人拉下去,斩。”刘勋起身,背对着刘晔,大手一挥,断然下令道。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汝乃刘氏子否? 生死一刹那,刘勋脸上虽有痛惜,但也有几分果决。 他心知,自己不能犹豫,但心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刘晔的劝降中,是否有对他更有利的筹码。 “子台若欲杀吾,何不亲自动手。”被两名强壮军士架着胳膊往外拖动的刘晔仰天大笑,一脸张狂至极。 刘勋转过身来,满脸涨红,“刘子扬,莫非你以为,吾必不会杀汝?” “锵”,他抽出了悬于案后的长剑,大步来到堂中。 架着刘晔的两名军士立即停下脚步,任由刘勋上前,将剑锋搭在刘晔脖颈上。 “太守可知,今日城上相拒之后,吾为何又孤身入城。”刘晔看了一眼散发着寒光的剑刃,满脸淡定。 刘勋若有所思,“那汝便说道说道,若是说的不能让本将军满意,可便要借汝这项上首级,来试一试吾这宝剑是否锋利。” “太守非是不愿降,而是对信中允诺高官厚禄有所不满,是否?”刘晔直视着他的双眼道。 刘勋瞳孔微微收缩,“是,又如何?” 说着,他一挥手,两名亲卫立即松开刘晔。 “吴侯此番传信,有明暗两封,第一封,太守已经亲眼目睹,这第二封的内容,则是让太守大人,继续担任庐江太守。” 刘勋轻笑一声,“怕不是,先要去秣陵述职。” “庐江隶属扬州六郡,吴侯贵为扬州刺史,大人新上任,自然要前往秣陵一行,此外,阎主簿,亦要前往秣陵。” 见刘勋沉默,刘晔笑着推开了他放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走过刘勋身侧,环视着空旷的大堂。 “此外,更擢太守为安东将军,位列江东众将之上,仅次吴侯一人尔。” “刘子扬,吾与汝,亦算故交,吾且问汝,吾此去秣陵,可还能北返庐江?”刘勋踏前一步,长剑垂于手臂,双目逼视着刘晔喝问道。 刘晔犹豫片刻,随即开口,“太守于庐江之地,积威已深,且九江、汝南、江夏等地未定,庐江仍处战乱之地……” “可还能回返?”刘勋冷声打断刘晔的话,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领口。 “可能甚微。”刘晔叹了口气,他没有料到,刘勋竟是如此推心置腹。 刘勋沉默几息,缓缓松开了手臂,“吾之部卒,又当如何?” “荣华富贵无忧,太守麾下部众,会被整编为庐江营,镇守庐江各县。” 刘勋大步走回堂上,将剑安放在长案上,坐下后,一手拎着酒壶,头也不抬地问道:“那夺吾临湖、襄安二城之人,可是昔日纵横彭蠡、鄱阳一代的贼帅蒋钦?” “正是。” “吴侯为何不先取历阳?” “历阳有吴景、韩当镇守,虽仅有兵卒两千,却非五倍之敌不可破之,庐江,乃扬州门户,北据豫州,西临荆州,必先取之。” “如此,吴侯已是将淮南之地,视作囊中物尔。”刘勋放下了酒壶,脸上多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 “若此战胜后,可全吾主家人?”刘勋一口饮尽杯中烈酒,感受着火辣辣的嗓子,仰头对着屋顶说道。 他没提袁术,袁术篡位自立,刘奇不能饶了他,人心未失的大汉诸侯,也不能饶了他。 “吴侯有令,愿降者,往日荣华富贵皆存之,只诛首恶。” 刘勋松了口气,“吾可任豫州刺史,请迁为平南将军,可否,让吾家小留在庐江。” “自然,刘氏,当为庐江豪族。”刘晔满口答应。 “此外,吾弟刘偕……” “吴侯有令,将军刘偕,忠义武勇,可迁为平夷将军。” “征讨山越?”刘勋双眉微皱,他深知自家二弟的能力,志大才疏,武勇不过当世三流之下,简称……不入流。 “非也,乃是任职于会稽郡。” “善。”刘勋微微点头,便继续沉默。 约莫过了数十息,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刘晔,“子扬乃吾故交,虽心向往汉室,却不愿做那事二主之臣,如今许县天子尚在,为何投于江东吴侯帐下?” 刘晔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刘勋有此一问。 沉默片刻,他坐落到左下首的长案后。 “当日居巢城破,吾于牢狱之中,被接到县衙内宅,会见徐元直之际,有吴侯亲笔书信一封,太守可知,信中首行为何?” 刘勋不解,正待发问,便看到刘晔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闪烁,“汝乃刘氏子否?” 刘勋微微张嘴,心中满是好奇,目光闪烁间,最终只能憋出一句话来:“此乃诛心之问也。” 刘晔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吴侯再问:既为刘氏子,可知昔日光武中兴?” 刘勋暗暗咂舌,他也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刘奇的雄才大略,此子不过弱冠,竟有如此野心…… “子扬吾兄,汝吾父辈早年相交,今天子受困于许县,奸臣如虎牢关前罢兵,回冀州起兵割据一方之袁绍,携天子以令诸侯之曹操,汝若愿随吾中兴汉室,复光武盛举,当上表请封子扬为淮阳侯。” 刘勋瞳孔微微收缩,“曾闻子扬乃阜陵王之后,阜陵王昔日……便就国淮阳,莫非……” 刘晔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无奈,他,算是被刘奇摸得一清二楚。 “祖上于建武十五年获封淮阳公,十七年进爵为王,二十八年就国于淮阳,后因私做图谶之事,贬为阜陵王。” 说到这里,刘晔脸上露出几分黯然,“后辈子孙不孝,如今,便是侯爵也未曾相继,如今淮阳之地,亦成陈国属地也。” 刘勋看到这一幕,心中叹息,刘晔之才,他是知晓的,只是,他忌惮刘晔为汉室之后,不肯为淮南效力,方才故意疏远。 如今看来,江东吴侯,当真是知人善用,并且有宏图大志,不似荆州刘表、益州刘璋之辈那般碌碌无为。 “今日,是为大势所趋,想来,袁公,也怪不得我吧。”他看了一眼寿春的方向,徐州新败,自己若是不尽快做出抉择,怕是江东军,也不会给自己任何多余的时间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气袁术 建安二年四月中旬 寿春,大仲皇宫。 “陛下,就吃一口吧。”一名柔柔弱弱地侍女端着一碗八宝粥,始终有些畏惧地看着坐在案后的袁术,不敢靠近。 袁术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将案上的书册和膳食全部推到地上。 “啪嗒”器皿摔了一地,侍女吓得花枝乱颤,就地跪倒,朝着袁术连连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汝上前来。”袁术大口大口地喘息几口,突然轻声道。 “喏。”侍女小心翼翼地端起八宝粥上前,走到案边,却被袁术伸手一搂,竟是直接按在了长案上。 “嘶……” “哧……” 衣裙在袁术的爪下碎裂飞舞,殿中洒落一地。 侍女双手埋在长案前,双手捧着即将落地的八宝粥,一脸梨花带雨。 ……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酣畅淋漓的嘶吼,方才主动退下长案,朝着袁术躬身一拜,“多……多谢陛下雨露,奴……奴婢承恩……” “粥放下,人出去。”袁术摆了摆手,平日里,这等姿色的侍女,他不会按不住性子,但他刚才,胸中愤懑难耐,只能发泄一番。 好在,如今大汗淋漓,心中愤懑消散,也胃口大开。 当他刚端上八宝粥,目光游离在案上梅花般的血花时,殿外,却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报……陛下,徐州急报。” “何事如此惊慌。”袁术面色微变,他留意着来人的表情,面色一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陛下,大事不好,大将军于淮阴为吕布所败,损兵折将,五万大军,付诸一旦,收拢败兵撤回盱眙之际,仅……仅剩万人呐。” “噗通”眼看着无力跪倒在地,满脸痛哭流涕的内侍,袁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猛地朝后栽倒,后脑勺一疼,顿时不省人事。 “陛下,陛下……”他昏迷前,能够看到的最后一道身影,便是进大殿传讯的那名内侍。 当他在充满药味的寝宫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看着身旁的皇后冯氏说道:“之前入殿传讯的那名内侍何在?” “袁四。”冯氏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跪着的内侍,后者应了一声,立即挪步上前。 “拖下去,斩了。”袁术闭上眼,冷声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很快,内侍便被拖出门外。 屋内,冯氏秀梅一颦,“陛下为何动怒,徐州战事不顺,无关袁四,他为吾袁府家奴多时,不曾……” “妇人之见。”袁术猛地睁眼,怒瞪她一眼,便立即吓得冯氏俯身跪拜,再也不敢开口劝诫。 不多时,便有人呈上袁四首级。 袁术看也不看,摆了摆手,“袁四为朕一族效力多年,尸首不可分离,厚葬之。” “喏。” 袁术叹了口气,翻个身子,背对着冯氏,“传召袁涣、杨弘二人进宫商议大事。” “喏。”待到侍者远去,他才闭上眼,歇息顷刻。 一个时辰之后,杨弘、袁涣出宫。 十几名传令兵,乘骑着战马,奔向舒县和盱眙,均是下令撤军,回防九江。 也就在入夜时分,袁术病逝稍缓,正坐起身来,在侍女的服侍下,小口饮着药膳,却不想,又接到了一封战报。 “启禀陛下……刘……刘勋大开舒县城门,率两万部卒,投降江东……” “咔嚓”,被袁术接到掌中的粥碗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一脸痛心疾首,“刘子台负朕,该死……该杀……” “噗……”他整个人猛地朝后一道,一口怒血直接从口中喷出,眼前一黑,再次栽倒。 “陛下,陛下。” 一众侍候在旁的内侍顿时手忙脚乱,最终,刚刚出宫的杨弘、袁涣赶回。 在和太子、皇后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再发两道急令,一道给汝南太守孙香,一道则是给车骑将军纪灵,江东、徐州两路大军,士气正盛如今袁术病危,这大仲之国,亦是岌岌可危。 待到袁术醒来,已是三日后。 杨弘、袁涣等人围坐在大殿内。 “广陵孙伯符来报,吕布麾下大将高顺,率军进兵高邮,广陵危在旦夕,若是撤离,广陵必失,则徐州之战,吾军无利而损兵折将,为天下诸侯徒增笑尔矣。孙伯符,愿率所部兵马,死守……” “够了。”杨弘抬手打断,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孙伯符、周公瑾之辈,中山狼也。” “此外,驻扎盱眙的大将军张勋来报,现已回师钟离。” 杨弘与袁涣对视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气。 “此外……陈国战报……” 汇报的小吏沉默了刹那,继续开口:“车骑将军纪灵,率军已汝南境内。” “命纪灵将军回师寿春,若皇城不保,吾大仲基业将失。”杨弘果断下令道。 “喏。”立即有斥候领命离去。 “徐州如何?” “吕布麾下部将,正在收复失地,却无意进兵九江。” 杨弘松了一口气,“江东之兵如何?” “江东大将蒋钦,屯兵襄安,此外,徐庶所部,已向六安开进。” “如此,合肥难守矣。”袁涣叹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须得告知陛下,早做打算。” “吾已知晓。”高堂之上,不知何时,袁术已从侧殿入内。 “吾等拜见陛下。”一群文武纷纷俯身下拜。 “免礼平身。” “谢陛下。”一群人起身,纷纷将目光看向袁术。 “命大将军张勋,进兵合肥,调九江诸县之兵,死守此城,此外,命汝南太守孙香回防汝南,再命纪灵将军回师皇城。” “咳咳……”袁术一手捂着嘴,轻咳两声,“此外,再命孙策回师戍守全椒、阜陵一线。” “吾大仲基业,将在此一战,曹孟德,趁人之危也,江东刘奇小儿,方是吾等心腹大敌,此战,还望诸公上下一心。” “喏。”众人纷纷起身,朗声应下。 三日后,浚遒战报,孙伯符所部兵马,趁夜攻占此县,收拢兵马两千余众,今已席卷广陵、九江诸县,拥兵三万之众,以征讨逆贼袁公路为名,率军提前江东一步,兵近合肥。 “噗……”袁术在大殿内听到这一战报后,当场吐血,这下,却是一病不起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郭嘉:吾有一计 陈县,自纪灵退兵之后,曹操命曹仁于孙香回师之前攻克汝阳,再命乐进、李典进驻梁国。 此外,沛国相陈珪,于日前,给曹操呈上一封书信,愿举沛国二十一县归降。 “且都看一看吧,陈汉瑜此人,可信与否?”曹操将书信递给堂下一众文武,自从攻下陈国之后,他连战连胜,一扫此前典韦、曹昂死于宛城后的愤懑。 “吕布夺徐州,名不正言不顺,广陵陈氏,素来听调不听宣,便称之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也不为过,只是,如今广陵已入孙伯符之手,陈氏父子,亦只剩沛国一处栖身之所,主公,那信上可有讨要官职封地?”堂下,一名戴着儒冠的文士笑道。 “未曾,陈氏乃广陵士族,田亩钱粮不缺,早已有祖辈显达于人前,吾倒想不出他们所求为何。”曹操沉思片刻后道。 “无他,为家族尔。”堂下,又有一人开口。 众人回眸看去,此人赫然便是加入曹操帐下不过数载的郭奉孝。 “奉孝有何高见?”曹操笑着看向这名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的青年,他,是荀文若为自己举荐的第二位谋主,第一位,是已经病逝的戏志才。 郭嘉迎着一众文武的视线,淡定地走到堂中。 “广陵陈氏,徐州名门,徐州今为吕布所据,广陵为孙策所占,江东之兵,陈兵于丹徒、江乘一线,对广陵虎视眈眈,至于淮南袁公路,不提也罢,其气数已尽。” 说着,郭嘉迎上了曹操凝视的目光。 “嘉以为,陈汉瑜父子,可信之。” 他眉间带笑,“主公当即刻遣一员上将出兵,秘密进军,收沛国之地。” 曹操双眉微皱,“吾知陈氏父子为人,其不喜吕布、孙策,与刘奇小儿,更有杀弟之仇,其心必属朝廷矣。” “若吾军提前南下,入驻沛国,与下郅国相邻,吕布必回军下郅,吾与吕布,有夺兖州之恨,乃生死之仇,今宛城未定,吾不欲与吕布为敌。”曹操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心中所想。 “如此,沛国可暂时不取,陈氏父子,却不能不赏。”方才出言的文士站起身来答道。 “仲德之见,正合吾意,不知,当如何封赏?” 程昱再次拱手一辑,“吾等未取徐州之前,可命二人就任原职,可加陈珪俸禄为中两千石,擢陈登为伏波将军。” 曹操徐徐点头,“如此甚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堂中的郭嘉,“吾军已兵临陈国,未曾与袁军交战,取国之后,士气正盛,当可再战,奉孝可有进兵之策?” “南下汝南,破孙香所部兵马,屯兵淮河北岸,虎视淮南之变。”郭嘉未曾因为之前的计策被驳回而感到半分失落,他很快便再献上一策。 “吾欲亲往之,不知,何人愿为先锋?”曹操环视一眼堂下众将,满脸带笑。 “末将愿往。”话音刚落,堂中十几员战将齐齐站起身来,朝他拱手一辑。 “夏侯惇听令。” “末将在。”夏侯惇面色狂喜,他未曾想到,孟德亲自统军,帐下武将如林,他竟能抢到先锋之职。 “命汝率军五千,先取南顿,兵临平舆。” “喏。” “命曹仁率军攻征羌、西华、召陵等县。” “此外,命戍守颍川的满伯宁率军进兵西平。” “大军于明日开拔,吾军径直南下,直取平舆,击破孙香,当收复汝南全境。” “喏。”众将轰然应下。 目送堂中一众武将回营调度兵马,曹操目光落到安然回到座上的郭嘉身上,再一一看过他身侧的一众谋臣,毛玠、程昱、荀攸。 “今庐江三家争锋,寿春袁术,冢中枯骨矣,孙伯符,尚有武勇,但麾下兵将,旧部不过数千,新募两三万精兵,对袁公路麾下无能之辈尚可,对江东山越精兵,却唯有惨败。” “主公言下之意,江东,当入主淮南?”毛玠笑道。 曹操一脸忧虑,“正是如此。” “主公勿优,吾有一策。” 堂下,程昱正待开口,却听身侧郭嘉,已是放下方才传阅的书信,突然抬头出声。 “计将安出?”曹操面色一急道。 “吴侯刘奇,为扬州刺史,汉室贵胄,举大义而讨伐逆贼袁术,出师有名。” “主公可上表天子,封孙策为九江太守,命其讨伐寿春袁术。” 曹操双眉微皱,“若孙伯符,不敌刘奇,当如何?” “孙策有霸王之勇,帐下更有孙坚老臣相佐,更有周公瑾、鲁肃等人出谋划策,退江东之兵,尚且力有不逮,灭寿春袁术,却易如反掌尔。” “吾军十余日可定汝南全境,到时,主公可命两员上将率重兵屯驻汝阴、新蔡一线,于淮水北岸虎视庐江诸县,另外,可遣使与孙策共盟。” 曹操一手抚须,“结孙策而据江东之兵,守汝阴、新蔡可据淮水,九江孙策可为犄角,只是……孙伯符此人,可能信之?” 郭嘉笑而不语,目光看向一侧的程昱。 后者站起身来,朝着曹操拱手一辑,“孙策若败,主公无须任何损失,仅凭一天子加封文书,到时汝南已入吾手,江东为之奈何?” “孙策若胜,主公可命天子酌其功,命其节九江、庐江二郡,孙策去岁于秣陵败于刘奇之手,损兵折将,如此深仇大恨,必定应允。” “到时,主公可挥军先取张绣、吕布,平定中原之地,再谋他算。”程昱下意识地忽视了冀州的袁本初,当日曹操败于张绣之手,损兵折将,为袁绍书信羞辱,曾几何时,天子迎回许县之际,曹操与袁绍,也因封赏之事相恶,若非曹操主动退让,将大将军之位让于袁绍,怕是两人早已刀兵相见。 “如此,便依奉孝、仲德之计罢。”曹操终于是眉开眼笑,谈笑间一统豫州全境,兵临汝南,坐观淮南三家兵争,正合他心意。 “张绣,吾誓报当日杀子之仇,折将之恨。”想到这里,曹操又念及那丰腴身姿的邹夫人,他神情惋惜,当日,只赏玩了一宿,便被张绣那厮一枪刺死,那白花花的身子,啧啧……当真可惜。 想到这里,曹阿瞒心中愤恨再生,“张绣恶贼,吾必杀汝。”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步氏诞子 四月下旬,这一日,吴侯府上,内宅上百侍女,尽皆来往于主屋附近。 刘奇来回走动在屋外,看着时而进进出出的产婆老妪,满脸焦急。 “啊……” “好痛……” 屋内,时而传出步练师的低吟,刘奇听在耳中,一阵揪心。 后花园内,张昭、张纮、孙邵、许靖等人皆在,却不敢步入内院。 “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了,还未传来讯息,真是让人揪心呐。”张纮一脸感叹,江东之主刘奇弱冠承吴侯之位,正妻步氏临盆,乃江东头等大事。 “子纲莫急,主公陪在内宅,临盆产婆身侧,尚有仲景先生指导,无忧也。” 张纮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孙邵,“长绪先生有所不知,主母年少体弱,头胎临盆,若拖得久了……” 张昭回眸,欲言又止之际,突然正听到内宅传来一阵欢愉。 “哇……哇……”这是屋内,有产婆故意在拍打新生儿臀瓣惹来的啼哭。 内屋房门开了一半,立即掩上,一名满头香汗的侍女跑出屋门,在门前一脚朝着刘奇跪倒:“为吴侯贺,夫人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刘奇如遭重击,脚步朝后退了半步,双手举到空中,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旋即,他面色狂喜,放声大笑,“哈哈哈……传令下去,今日接生产婆、侍女,皆有重赏,此外,传令府内外,派人通报江东五郡,吾刘奇有后矣。” 说着,他便迈步上前,准备拉开屋门,入内嘘寒问暖。 “吱呀”,一抬头,他便迎上了一张满脸疲惫的老脸。 “吴侯还是在门外稍候顷刻吧。”张机出门之际,不忘将屋门待上,“步夫人年幼体弱,头胎临盆,多费了些时日,吾已向女婢开了几服药,日后,可好生调养。” 刘奇一手拉着张机落座到园内的石桌上,“有劳先生。” “吴侯那日所言,女子当推迟生产之事,老朽近日于秣陵城中,亲手接生二十余起,亦算有所愚见。” 刘奇此刻满心欢喜,倒也耐着性子,“愿闻其详。” “二十余起中,大多为寒舍新纳之妻,十七八岁者多矣,半年有孕,年半临盆,多因体弱力竭,以致难产,少有三起,为二胎,三胎之妇,年过二十有余,皆为顺产。” “老朽以为,吴侯日前施行新政,奖励多生,实乃下策。” “吾大汉建国四百年,百姓大多居于北地,江东之地,地广人稀,便是豫章一郡,亦才百万人口。” “吾推行此策,是为江东计,二十年之后,江东之民,可从三百余万,增幅数成。” 张机微微摇头,“如此,贫寒之家,为免赋税,将多生产矣,年幼出嫁者,体弱多产,易难产,更易夭折,且,因多生而降低江东赋税,因年幼者多,而缺乏劳力,便是多有田亩钱粮,亦会让江东之民,心生惰意,还望吴侯三思。”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先生之见,吾会有考量,今日之事,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实乃分内之事尔,吴侯允诺吾在方山书院开设医科,已是恩德。” 两人相视一笑,正见屋内产婆满脸大汗地迈步走出,在门前朝着刘奇跪地一辑,“为吴侯贺,夫人母子平安。” 刘奇仰头大笑,抬脚步入,略微有些炎热的屋子。 绕过屏风,他便看到了躺在榻上,满脸香汗淋漓的步练师,此刻,正有侍女为她擦拭身上的汗珠,身上的衣裳,亦是换了一件。 “夫君。”步练师看到刘奇的刹那,眼中生起一层薄雾,目光似喜似嗔,刘奇此刻,有意放轻脚步的模样,又让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刘奇落座到塌边,一手抚上步练师光滑的小脸,感受着她脸上略微发烫的温度,“苦了你了。” 步练师眉开眼笑,“不负夫君所托,妾身终于为夫君诞下麟儿。” “莫要胡言乱语,好生歇着,便是诞下女子,吾也欢喜。”说着,刘奇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女。 侍女当即将睁开双眼,用清澈、黝黑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幼儿,递到了他的怀里。 刘奇双手紧张地抱着襁褓,刚想将脸凑过去,却见婴儿目光突然在他脸上停住,小嘴一嘟,竟是“哇”的一声,放肆地哭嚎。 刘奇一时间,手脚无措。 却是步练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立即命侍女从他手上接过襁褓。 “夫君,该为孩儿取名了。”步练师再出声提醒道。 刘奇张嘴欲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刘氏在侍女的搀扶中迈步入内。 “且让老身来看看吾家孙儿。” “见过娘亲。”刘奇站起身来,冲她欠身一礼。 饶是步练师,也点头躺在榻上见礼。 “当真是苦了你了。”刘氏抱着襁褓,坐落在塌边,将襁褓靠到步练师身侧,“吾儿,吾家孙儿可有取名?” 刘奇微微一愣,迎着两女注视的目光,一手抚须。 身处汉末,他如今略显稚嫩的年纪,也是有意蓄须增添自己的威严。 当下,他却是有些泛苦,四百年来,刘氏一族,族人何止十万,要想避开重名,几率实在太小。 他沉思许久,“吾儿尚在练师怀胎中时,江东百废待兴,如今攻下庐江,吾江东五郡,已有蒸蒸日上之势,当为振兴大业,中兴汉室之良机。” “吾儿,便名“振”罢。” “刘振”,刘氏玉手拨弄着幼儿红润的小脸,“振儿,汝今后,便是振儿了。” “吾儿,练师和幼儿尚需歇息,汝且退去吧,院外文武和汝三位弟弟,亦在候着,汝万不可因私废公。” “喏。”刘奇一脸苦笑,朝着刘氏施了一礼,转身出门。 初为人父,刘奇来到院内,环视一眼刘基三人,再看了一眼张昭、孙邵等人,“传令,设宴三日,为吾儿刘振贺,秣陵城内,千家万户,皆有钱粮赏赐。” “喏。”众人同时下拜,张昭却面色泛苦,他乃簿曹从事,掌管钱粮,此番秣陵全城皆赏,这府库中的钱粮,怕是会亏空不少。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袭取历阳 同一时间,北地曹操、徐州吕布,乃至淮南孙策,都得知了刘奇得子的密报。 戍守历阳的吴景、朱治总算是松了口气,连日以来,自庐江方向的江东军,频频调动,驻守襄安的江东大将蒋钦,麾下五千精锐每日至少会派出三十多名哨骑,吴景和朱治心知,历阳绝对不容有失。 否则,江东军北上可合围合肥,东进可攻取阜陵、全淑,切断刚占据合肥的孙策大军和广陵都尉韩当之间的联系。 “狂欢三日,君理,此番,江东之兵,当无暇攻吾历阳矣。”将密报递给朱治,吴景坐在案后,一手抚须,露出一脸笑容。 朱治看完密信,双眉一皱,“虽是如此,吾军兵少,若江东大军来袭,必是两路并进,吴将军不可不防,吾欲将江口哨卡增多一倍,待主公攻下寿春之后,再让麾下儿郎们歇息,如何?” “如此,便依君理之见吧。” 两人商议妥当,朱治当即告退,吴景在他离去之后微微摇头,“终究是年轻,行事太过谨慎了。” 两日过去,渡口风平浪静,几乎没有任何情况发生,江东的战船,白日、黑夜如约出现,但只是巡视一番,根本就不敢靠近有弓箭手驻扎的岸边。 距离江边最近的哨塔,离地三丈之高,可轻而易举地借着插在岸边的火把,看清远处江面的动静。 直到第三日,他们得知,江东的文武群臣,已经酣醉如泥,这几日,便是刘奇发放城中百姓用作奖赏的钱便有百万,粮草足有一千石,纷纷羡慕不已。 又到深夜,隔着江岸对面,静悄悄的,仍有火光。 但在上游二十里开外,却有着上百艘车船,严阵以待。 “二十里,能避开敌军哨骑吗?”原本应当在秣陵的刘奇,此刻面色仍旧有些活润,刚食过巢湖兵将送来的螃蟹,虽不是最美八九月的蟹,但也美味可口。 “公奕将军,已将敌军白日里派出的哨骑清理了一遍,历阳吴景、朱治大营,兵马不多,应当不会派出过多哨骑。”潘璋凝神望着江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刘奇双眉微皱,却没有说些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几更了?” “四更已过。” 刘奇闭上眼,“应当,快开始了。” 同一时间,隔着十余里外,历阳江防正对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根竖立在水面上的竹筒。 走动在哨塔上的兵卒,已经守了数个时辰,身子有些困乏。 正当他努力揉着眼眶,朝着江面看去之际,隐约间看到了一道从水里站起来的身影,他正要大喊,一根箭矢,已经是顺着火把借来的亮光,扎进了他的喉咙。 “咕咕咕”大股大股的血泉,从他喉间淌出,他身子朝前倾斜,整个从哨塔上翻了下来。 “嘭。”尸体从几丈高坠落的响动,绝对不轻,守在附近的上百名兵卒,几乎同时张弓搭箭,握紧了身侧的兵器。 “咻咻咻”可是,从江水里冲出的泅渡军士,已经端着短弩冲到了岸上。 数十步内,长弓不敌短弩,虽然短弩只有一根箭矢,断数十根箭矢齐发,迎面便倒下了十余具尸体。 “铛铛铛……”钲声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从远处的营帐内迅速集结,一道道人影晃动,转眼间,便会有大队士卒赶来。 “敌袭,敌袭。”一名名传令兵先后大喝,营帐内,也传来了回应。 “何人袭营?”朱治持刀未曾上马,带着数百士卒直接朝着江岸上来。 “杀啊。”也就在此同时,从襄安方向摸到大营附近的蒋钦,率军直接从旷野之中站起身来,五千劲卒,同时朝着大营杀来。 “吾乃吴侯帐下掌军中郎将蒋钦,何人敢战?”蒋钦命刀盾兵在前推进,五千劲卒齐齐杀来,声势震天动地,来到一百五十步处,已是被哨塔附近的弓箭手放倒近百人,但到了此地,江东军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 “咻咻咻”一道道火箭射入营内,虽不曾射中那些兵卒,却全部落在了他们身后的营帐上。 火势一起,很快,便顺风点燃数十座营帐,当中军大帐的吴景率军赶到之际,蒋钦麾下士卒,已经将拒马和栅栏给挑开,数千兵将,一拥而入,在营门前厮杀一处。 “吴将军莫慌,朱治来也。”不多时,朱治率领数百军士加入战团,两人一左一右,围攻蒋钦。 却不想,远处的平原上,突然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响起。 “不好,是骑兵。”朱治面色大变,江东军的情况他们如何不知,刘奇孤注一掷,将江东四郡的马匹全部集中在一起,以善骑之士组建了三千骁骑营,而这一营的统帅,便是名震南北的江东名将太史慈。 “东莱太史慈再次,众将士,随吾斩将夺旗。” “杀啊。” 数百步的距离,骑军只需要一个冲刺便到,朱治满脸泛苦,太史慈骑兵一到,他历阳大营正面之敌,便足有八千之中,并且,太史慈麾下,乃是久经战阵的三千精骑,更有他万夫不当之勇,他与吴景,便是将这些日子以来收拢的流民征召,也只能汇聚三千之兵。 并且,此刻大营西面已破,太史慈,只需率军一个冲锋,便可杀入营中,到时……他也就只能死命一战了。 “敌将受死。”果然,太史慈在万军之中,最先察觉到朱治厮杀的身影,他迎面冲来之际,朱治持刀上前便是一挡。 “铛”巨力袭来,朱治只觉得自己虎口一麻,却咬牙努力将长枪挡开,但下一刻,胸口一疼,不知何时,太史慈手上的长枪,已是扎到了自己的胸前。 “吾命休矣。”正当他万念俱灰之下,身侧却突然刺出十余杆长枪。 太史慈在战马上侧身躲开刺向他座下的长枪,吾乃抽回长枪,抬手一荡,当他再回眸看去之际,朱治已经是低身伏在战马之上,勒马撤回阵中。 “可恶。”太史慈愤怒之下,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于阵中杀散朱治亲兵,径直追入阵中,身后数千精骑,鱼贯而行,转眼间,便在营中杀了一个来回。 另一侧,拳怕少壮的吴景,亦是被蒋钦压制得死死的,营中到处都是人影,但吴景已经渐渐察觉,守护在自己身侧,为自己而战的军士,已经越来越少,败象已现,他历阳大营,即将败亡……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周瑜挥泪舍朱治 “吴景,汝何必为孙文台守这孺子,昔日老吴侯亦承汝护送,得以渡江,入主扬州之恩,汝若愿降,封侯拜将,唾手可得。”在吴景对面,蒋钦战得游刃有余,他与周泰,时常过招,个人武艺在江东众多武将中,亦可排个中上。 “刘繇忘恩负义之辈,那刘奇小儿,亦是野心勃勃,汝让吾降?可知只有战死的吴景,没有跪着生的吴景?”吴景双目瞪目欲裂,此人竟然还有脸劝他归降,殊不知,当年便是刘繇忘恩负义,将他与孙贲驱逐出丹阳。 “不降也好。”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蒋钦脸上竟是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 “汝江东兵将,当真贼鼠一窝。”吴景顿时破口大骂,抢攻的招式,也越来越犀利。 “汝乃孙策舅父,莫非,汝当真以为,吾江东能够容得下汝?”蒋钦冷笑一声,“吴景,授首罢。” 蒋钦在长刀上灌注全力,这一刀,几乎是他生平最强的一击,两刀撞击在一处,生如雷鸣,力若悬河,吴景接下一刀,手腕一颤,力道便如同潮水一般泄掉。 “不……” “哐当”一声,他手中长刀几乎脱手而出。 一股劲风,伴随着一道刀光而来,直接落到了他的脖间。 吴景闭上双眼,看着头顶的斗天星辰,头颅天旋地转一般,缓缓从马侧坠落,还未等他留恋般地眼神再看一眼此刻厮杀正隆的战场,头颅已经被一杆长刀挑住,一只大手,在将头颅挑飞的刹那,大手一抓,顺势将其拎到了手中。 “吴景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蒋钦常在彭蠡、鄱阳一代的湖面上喊号,粗犷的大嗓门,如同滚滚雷音,回荡在此刻的战场上,几乎所有目光,都随即看来。 “吴将军……”远处,朱治几乎瞪目欲裂,他身心俱伤,却不敢丝毫停留,身后,太史慈追杀已至。 可是,他逃窜的选择,却并未北上,而是东进,前往广陵,汇合韩当所部。 但不知何时,原本被射杀得干干净净地江岸沙滩外,已经是多出十余艘战船,从船上,陆续杀出数千兵卒,转眼间,一名手持长刀的战将便杀至近前。 “此首功,归吾潘璋也。”潘璋勒马于岸边,在朱治迎面冲来之际,面色潮红,激动之下,手中长刀也未曾忘记出手,一刀,直接顺势将朱治逼得滚落战马,在朱治快要爬起身来之际,潘璋已经策马来到他的身前,将刀刃放到了他的脖颈边上,“汝已被俘。” 朱治紧闭双眼,万念俱灰,一咬牙,竟是将脖颈主动朝着刀刃撞去。 “铛”,却听一声箭鸣,原本停在朱治脖颈边上的刀刃被箭矢撞开,在朱治将脖颈凑到刀口上时,不过斜拉出一个小口子,潘璋便作势将手中长刀丢弃,伸手将其按在身下,嗯,乘骑位。 “给我绑了。”潘璋一脸心有余悸,眼前的这员武将,可是孙策麾下大将,若是这便轻易折了,岂不是可惜。 当他回眸看去,正好迎上刘奇放下手中长弓,露出的一脸笑容,“文珪阵前俘虏孙策帐下大将朱治,当官升一级。” “主公神箭无双,末将惭愧之至。”潘璋面色涨红,方才若非是刘奇放箭,他险些让俘虏到手的朱治自刎了。 刘奇在马上摆了摆手,“无妨,文珪且先率军追击敌军,此事容后再议。” “喏。”潘璋立即领着五千兵马,杀向大营东侧。 刘奇一手托着下巴,留在岸边观战,非是他不愿亲自领军冲杀,反倒是,他忘不了临行之前,在府门前相送之时,一众娇妻美妾相送时,脸上露出的担忧之色。 刘振尚幼,他,现在心里也多了一份牵挂,怎敢再上战场。若是有个好歹,江东五郡,将无主矣。 在天色微微亮起之际,战场已经打扫了大半,只是,被点燃的营帐,还在燃烧。 太史慈、潘璋已领命分取全淑、阜陵二城,倘若功成今夜便可阻断广陵与合肥联系。 到时,刘奇挥师东进,可轻取广陵,北上则可与徐庶围攻合肥,一举攻灭孙策。 —— 天明,寿春城外大营,在亲兵未曾端着盥洗的铜盆入内之前,周瑜便是醒了,他在榻前面朝地面而坐。 亲兵唤了几声,未得回应,面色大变,立即出营寻营中众将。 “公瑾,公瑾为何这般模样,莫非是一夜未睡?”鲁肃闻风而来,却是正看到周瑜抬起头来,满脸泪流。 “公瑾这是为何?便是想不出破城之策,也不必这般……”鲁肃眼中,周瑜还是那个庐江意气风发的美周郎,此刻的模样,却像是被抢了未婚妻的文弱书生。 “子敬,且屏退帐外众将。” “喏。”很快,鲁肃便下令帐外兵将都不得入内,在放下帐幕之后,他迈步来到跟前,凑到周瑜身边,“公瑾这是为何?” 周瑜突然伸出双手,按住鲁肃的双肩,双目赤红。 鲁肃面色微变,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愧疚、不甘的神采。 “子敬,吾对不住吴景将军与君理呐。” 鲁肃浑身一颤,面色一白,以他的才智,如何想不出此中缘由。 足足过了数十息,他才叹了口气。“历阳,非久守之地,更易被断其后路,公瑾让主公镇守合肥,拒徐庶之兵,便是为了早日攻破寿春,以求一栖身之所,此乃吾军上策矣,然历阳若失,则广陵、合肥皆危矣,吾岂不知……但,吾军攻取九江,尚需近月……” 周瑜突然站起身来,在鲁肃疑惑的目光中,指着城内,“吾,已有破敌之策,倘若历阳失守,吾来日必以刘奇小儿项上首级祭奠二位将军,若历阳尚在,带吾等攻取九江全郡之际,便回师与其决战,吾等必不会重蹈覆辙。” 鲁肃见他眼中重新焕发出神彩,心中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周瑜,“主公那处……” “战后再传讯便是。”周瑜迈步出帐,“击鼓聚将,今日,攻破寿春,枭袁术之首。” “喏。”鲁肃对着周瑜的背影长辑一礼,心中满是复杂。 为大业,当真可舍亲情吗? 他抬头之际,分明在周瑜原本安坐的榻前,看到了一些水渍,他想起了周瑜眼角的痕迹,这八尺男儿,竟然也会抹泪。 鲁肃嘴角露出几分轻笑,“公瑾,终究不是冷血之辈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任广陵太守·张文远 天明,全淑、阜陵两城,没有过多抵抗,便纷纷大开城门投降。 刘奇接到战报后,正在野外早膳,一碗稀粥,两个馒头,正是军中上至将校,下至小卒所食。 他在军中,便一视同仁,和这群显得很是拘束的兵卒一起用膳。 “将兵不过三五百人,而且,全是老弱充数,周公瑾,此番,必然是孤注一掷呀。”刘奇一手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在身前候命的传令兵,“子义将军何在?” “已率军杀奔广陵,一切顺利,可于正午之前,抵达广陵城下。” 刘奇双眼一眯,“戍守广陵之将,乃是孙文台旧部韩当,此人智勇双全,不可小觑,传令子义将军,若不能伺机攻取,则固守待援。” “喏。”传令兵迅速翻身上马远去。 刘奇看着遍地的尘烟,目光眺望着东边,蒋钦已经率水师顺江而下,算算时辰,应当在午时之前抵达广陵外的渡口。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应当还有一个时辰。” 早膳完毕,刘奇下令,全军跟进,他已命人传讯徐州,欲与温侯吕布一见,此番前往广陵,便是为了赴约。 临行前,他算是给足了吕玲绮允诺,方才让那匹胭脂马,没有闹着随军前来。 她在江东许久,思念父母之心,刘奇能够体谅。 但军中规矩,不能有女眷随行,他身为众军之主,却要以身作则。 —— 正值晌午,广陵城外,辽阔的平原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如滚雷般的响动。 戍守在城头的军士一阵骚动,很快,他们便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线,线如潮水一般,在平原之上汹涌散开,不多时,便行至城外数百步开外。 “铛铛铛”城上的兵卒,已经纷纷就位,张弓搭箭的数百弓手,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城外。 “停。”只听一声大喝,原本已是冲到城外三百步外的骑军,在为首一将的长枪挥动下,行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令行禁止,城外这数千骑军,虽不比温侯帐下并州铁骑,但亦有强军之象。”城上守将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嗒嗒嗒”,只见那为首骑将策马来到城门前,目光桀骜地扫视一眼城头,手中长枪一举,枪尖直指城头。 “吾乃东莱太史慈,城上之敌,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城上未有回应,正待太史慈心生不妙之际,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经持刀来到城墙垛口处。 “城下可是子义将军,吾乃温侯帐下张辽,奉军师将令,已夺此城多时矣。”张辽面色淡定如常,任凭城下太史慈面色铁青,也看不到他脸上丝毫得意之色。 “敢问文远将军,这城内原本戍守的敌将韩当所部何在?” 张辽满脸淡然,“吾昨夜攻取此城之前,此城已无人镇守。” 太史慈双眉微皱,朝着城上张辽微微拱手一拜,勒马转身,长枪一举,“众将士听令,于城外五里扎营。” “喏。”骑兵们纷纷勒马转身,退到城外五里后,陆续翻身下马歇息。 城头之上,侯成回头看了一眼张辽,“文远,这太史慈所部皆是骑军,既不攻城,为何不退?” 张辽苦笑一声,正待开口回答,身侧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喝:“报……南边沿江渡口,出现大量江东战船,船上笙旗飘扬,领军之将,乃是东吴上将蒋钦。” 张辽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在他身侧的侯成则是张了张嘴,一脸惊讶,“未曾想,文远自昨夜便未派兵卒戍守江岸渡口,竟是早有预料江东战船会顺江而下,水陆并进,攻打广陵。” “吴侯刘奇,乃少主夫婿,吾徐州与江东亦未撕破面皮,若起刀兵,非温侯之愿矣。”张辽笑道。 不多时,两人便在城墙垛口看着大队士卒从战船上陆续走下,不断登岸。 半个时辰,数十艘战船上,陆续走下上万军士。 “嗒嗒嗒”,当率军而来的蒋钦行至太史慈阵前,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城头,“广陵近在咫尺,子义将军为何驻足不前?” 太史慈一脸苦笑地抱着头盔,“公奕可见那城头将旗?” 蒋钦双眉微皱,“吕布命张辽、侯成夺城,戍守历阳所部,可是吾军击破,既是他徐州之兵不义在先,为何吾等便须让其夺走广陵。” “公奕暂且息怒,待主公大军到来再言攻城不迟。”说着,太史慈眯着双眼,打量几眼城头,“那张文远,倒也是知兵之人,方才吾率军逼至城门,其麾下兵卒,藏于城墙垛口之后,刀盾手列于最前,弓箭手梯次分布,时有守城器械藏于其中,对付此人,万莫轻敌。” 蒋钦微微颔首,“待主公与温侯相会之际,吾倒要亲自领教一番这厮。” 太史慈摇头苦笑,正欲与他叙叙旧,远处,已有战骑踏着尘烟而来。 “报……主公已率军至二十里外。” 太史慈和蒋钦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来得挺快,传令下去,大军继续扎营,其余兵将,列阵相迎。” “喏。” 三千骑卒,分列大营两侧,蒋钦所率水军,除却看守船只兵将,其余全在搭建营帐,太史慈所部骑军,全是轻装行进,也就只有他所率的水军,随时都会在船上备下一些营帐木料。 同一时间,刘奇在行进的战马上,也接到了前方的战报。 “张辽已奉陈宫之令,提前一步,夺了广陵?”刘奇面色阴晴不定,他此刻怒意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警醒,汉末智多近妖的那群人,会在其后数十年,陆续粉墨登场,他此前,倒是有些太过小觑天下英雄了。 此刻,无论是提前一步,撤走广陵守军的周瑜,还是命张辽顺势攻取广陵的陈宫,这二人,任何一人,都不可小觑。 此外,他还接到一封自淮阴传来的密信。 “吕布擢张辽为中郎将,迁广陵太守。”刘奇双目一眯,看起来,淮阴一战,吕奉先,也发现了他麾下这员大将的才能。 “有张文远戍守广陵,此行,怕是只能无功而返矣。”刘奇叹了口气,大手一挥,传令全军继续行进。 夺城不果,会见,还是要继续的。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历史的会晤 五月,位处江畔的广陵,尚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昨日夜里,城内便有人送来书信,徐州刺史,左将军,温侯吕布,已经率军抵达城内。 天色一早,刘奇便命人在城门外二里半,设下芦蓬相迎。 “咔咔咔……”广陵的城门,发出老朽不堪的沉闷,一队骑兵,径直冲出城外,行至一百余步,便停下脚步,唯独仅有三骑继续朝着芦蓬而来。 “走。”刘奇扬起马鞭,带着太史慈、蒋钦策马走出军阵,行至芦蓬前数十步,刘奇看了一眼二将,“汝二人,便在此等候。” “主公……”蒋钦欲言又止,却是太史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另一侧走向芦蓬的身影,“吕布乃天下第一战将,主公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他顿了顿,“不若,让末将随行护卫,已得周全。” 刘奇摆了摆手,“两军阵前,温侯断不会害吾。” 言罢,他翻身下马,独自朝着芦蓬走去。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两军阵前,数万双瞳孔下会晤,隔着一张长案,相距十步之内。 刘奇本以为自己八尺有余的身长,已是出众,但他此刻,也只能仰视着这位岳山。 刘奇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听闻吕布身长近一丈,如今看来,顶多也就近两米。 他面容俊秀,身材挺拔魁梧,却并不似周泰那般肌肉虬结,顶多,算后世C罗那般身材。 在他打量吕布之际,吕布也在打量他。 当两人目光相会,皆是抬手一辑。 “温侯” “吴侯” “请”,刘奇微微欠身,抬手示意。 吕布当仁不让,率先落座,一伸手,便取了案上酒壶,率先为刘奇斟满一碗。 “吴侯为吾备下如此酒宴,此番,便让吕某先敬吴侯一碗。”吕布言罢,便举着斟满的酒碗朝着刘奇示意一下,将酒水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温侯不怕这酒水有毒?”刘奇淡然饮尽碗中烈酒,将空碗置于案上,淡定地开口问道。 “吴侯三尺之内,未携兵器,尚不惧吾吕奉先,吾为何要拒这碗中佳酿?”吕布目光灼灼地抬头和刘奇对视道。 刘奇取壶斟酒,满上两碗后,主动举碗起身,“此为翁婿之礼。” 吕布闻言一愣,起身缓缓接过刘奇手上的酒碗,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两人相继落座。 “吾儿可安好?” “前些日还吵闹着要返徐州探亲,却为吾以军中不存女眷而拒之。”刘奇笑道。 “广陵尚未安稳,兵荒马乱,女儿家,不能远行。”吕布看了一眼刘奇,“汝倒是治军有方。” “温侯麾下,骑军有并州铁骑,步战亦有陷阵营,奇江东之兵,大多应征入伍不过年余,何足称勇。” 吕布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纳了这一番恭维,还是在笑刘奇不够坦率。 三饮之后,刘奇放下酒碗,面色一板,“曹孟德已攻陈国、梁国等地,南下克汝南十余县,窥觊淮南、沛国之地,不知温侯有何见教?” “孟德与吾有夺兖州之恨,吾与其,亦有折兵之辱,断不能共存。”吕布目光如常,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大是大非面前,倒是看得明朗。 言罢,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刘奇,“广陵隶属徐州,此番,有劳吴侯相助,击溃历阳之兵,逼迫韩当北逃,吾军方才顺利收复广陵诸县。” “汝吾本有盟约,吴侯出兵相助,吾欲以粮草万石答谢。” 刘奇抬手一辑,“那便多谢温侯。” “此番,吾欲攻取九江全境,诛灭逆贼袁术,不知温侯可愿助吾?” 吕布满脸惋惜,“倘若三日之前,吾便不取广陵,亦会出兵相助,日前,吾军哨骑得报,曹孟德欲进兵沛国,吾岂敢轻易调遣兵马南下。” “如此,吾军即刻拔营北上,攻打合肥、寿春等地。” “善。”吕布微微颔首,默然不语,再为自己斟满一碗。 “温侯若好这烈酒,改日,吾便命人送上十车。” “酿酒劳民伤财,吾虽好酒,却不能夺吴侯所好。”吕布微微摇头,言下之意,便是自己知晓,江东粮食也不充裕,这一批烈酒,既是辛辣爽口,也必定不多。 “那便一车,算是岳婿聊表心意。” “善。”吕布微微颔首,若是再拒,便有些失礼了。 “岳山为天子牧守徐州,此番,汝吾两家,以广陵为界,共结于好,他日,倘若徐州危急,还请岳山告之,小婿必出兵相助。” 吕布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想到了自己小女,脸上也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如此,便多谢吴侯。” —— 会晤之后,两大诸侯便因一案酒席,决定广陵归属。 刘奇未要这数十万人之郡,一乃敬重吕布为人,二来,便是顾及家中娇妻。 更何况,此刻,不应与吕布为敌。 至于吕布是否信得过,刘奇已不做他想,在今日会晤之后,便会有吴卫的密探,化身下郅城中商贾,将沛国易主,陈珪父子投靠许县曹操之事,呈于陈宫案前。 吕布与陈宫蜜月未失,刘奇可以预料,在自己撤兵之后,吕布必定另选一偏将镇守广陵,再集结大军,赶往下郅。 而他,则必须北上了。 寿春袁术,已是冢中枯骨,城外周瑜,日夜以两万之兵攻打,欲要先合肥城破之前,攻下寿春,持袁术节令九江诸县来降,再回师解合肥之围。 反观徐庶,这几日,仍旧只是利用投石车轰击城墙,他在等刘奇的援军,孙策镇守城中之兵不过万余,若他不计伤亡,早已破城。 但…… —— 五月四日,刘奇率军抵达合肥城外,两军会师。 江东大营之兵,兵围合肥四面城门,近七万之众。 同一时间,自汝阴开来的一支万人军队,已经绕过山林,进入九江境内。 陈宫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密报,经他查实,广陵陈氏一族,确已投靠许县曹操,并且,数日之内,沛国二十一县,全部落入敌手,还有陈氏一族麾下的万余大军。 下郅,直接暴露在曹操铁蹄之下,徐州,将再次面临,与曹操一战。 :。: 第一百三十章 刘奇驭下 “吾等拜见主公。”在刘奇下马走入营门,围着两侧的一众文武,尽皆躬身下拜,营内数万兵将齐声高喝,一时间,声浪回荡在旷野之上,便是隔着几里外的城门楼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未曾想,吴侯刘奇,竟有如此胆魄,于长子生辰宴上,调兵遣将,夜渡长江而攻吾历阳……”城墙上,孙策满脸痛苦地看着城外的大营,合肥,已经被江东军围了半月之久,他麾下的儿郎,苦战至今,旧部已经折损小半,倘若不是城外大军未曾发动过一起全面攻城,怕是城内兵将,早就所剩无几。 “成德尚有凌操将军镇守,主公,若是刘奇率援军抵达后,全力攻城,吾等不若……”陈武忍了忍开口道。 孙策微微摇头,“公瑾攻打寿春,半月未曾传来捷报,寿春守卒便有近两万之众,吴郡兵力不占上风,成德,不容有失。” 孙策很清楚,周瑜攻下寿春,他方能有与江东一战之力,若是周瑜攻不下寿春,即便他死,孙家,亦有仲谋。 合肥可丢,成德,作为寿春屏障,却不能丢。 城外大营,刘奇双手张开,微微抬手,“诸位请起。” “谢主公。”众人俱是起身,随即,刘奇便上前拉着徐庶的手臂,“军师辛苦。” “为主公效命,为匡扶汉室,庶不敢居功。”徐庶跟着刘奇走向中军大帐,“主公此来,吴郡、会稽征讨山越可有捷报?” “邓当接管吴郡驻防,如今却是曲阿率军在征讨四处山越,倒是会稽,经雒县一役后,休穆趁机取了会稽三山十二寨,如今会稽山越盘踞的山林,已是不多,并且,东冶船坊,已经打造出二十艘航海舰船,待此间事了,元直可与吾一同前往。” “善。” 两人谈话间,便已步入大帐。 落座之后,刘奇环视一眼四周,目光落到右下一人之际,徐庶立即起身介绍,“此乃平南将军刘子台。” 刘奇目光看去,便看着刘勋起身朝着他恭敬一拜:“罪臣刘勋,拜见吴侯。” “子台弃暗投明,当为吾大汉良臣,来人,赐酒。”刘奇当即大笑,命人送上一樽酒。 “多谢吴侯。”刘勋接过酒樽,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善。”刘奇微微点头,便看着徐庶紧接着介绍两人。 “此乃庐江郡丞刘子扬。” 刘晔起身,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刘晔拜见主公。” “子扬乃吾同族兄长,万不可大礼。”刘奇亲自端着自己的酒樽上前,“兄愿助吾,奇不胜感激,请满饮此杯。” “多谢主公。”刘晔双眼微红,情绪有些激动。 刘勋贵为豫州刺史,平南将军,乃是降将之中官位最高之人,亦未曾得到吴侯刘奇亲自敬酒,不曾想,他却是如此看重自己。 一樽饮尽,刘晔再次下拜。 刘奇大笑,随即,给刘偕等庐江官吏,一一敬酒,最终,他扫视一眼堂下文武,“主簿阎象何在?” 徐庶满脸尴尬,“现处舒县宅院。” 刘奇微微点头,没有多问。 他环视一眼堂下,文吏不多,徐庶、刘晔、诸葛氏二人,武将却如珍宝一般,琳琅满目。 太史慈、吕蒙、周泰、蒋钦、潘璋、董袭、贺齐、全柔、吕岱、彭虎、彭式、樊能、于麋、周昕、笮融…… “诸位,今日本侯率军抵达大营,吾江东之兵,达七万之众,于城中孙策所部七倍,明日一早,便围四门而攻城。” “投石车配合井车、擂车一同攻城,破城之后,先登之人,赏百金,连升三级。” “吾等必为主公死命一战。”刹那间,在座的十几员战将几乎同时起身,朝着刘奇郑重一拜。 “如此,尔等便各自回营,整顿兵马,以备明日之战。” 言罢,刘奇看了一眼徐庶,示意他下令安营调度。 “蒋钦、周泰,率所部水师一万五千人,于西面水门外扎营。” “喏。” “吕蒙、全柔,率两万扬州兵,戍守北面城门外大营。” “喏。” “贺齐、于麋,率丹阳营万人,驻扎东面大营。” “喏。” “太史慈所部骑兵,于西北平原之上扎营。” “喏。” “合肥,乃九江重镇,若不取,则无法北上。”徐庶环视一眼帐中众将,“吾江东之兵,士气正盛,明日一战,还望诸位,全力以赴,若有懈怠者,本将必不姑息。” “喏。”众将朗声应下,陆续走出大营。 帐内,刘奇和徐庶相视一眼,徐庶率先抬手一辑,“主公,吴卫密报,曹操已命大将夏侯渊,率军一万,进攻下蔡、平阿一线,吾欲率庐江营、曲阿兵共计两万兵马北上,取阴陵、西曲阳一线,兵临寿春。” 庐江营,挑选舒县降卒中精壮成军,如今的统帅便是新建功勋的吕岱,他以奋武将军之职任万人统帅,帐下有刘偕、张承等将,曲阿兵,原本笮融、薛礼所部仅有五千兵马,后得于麋随刘奇渡江南来之兵,亦有万人。 “军师何不取成德?” “成德兵仅有一千五百人,但戍守之将,却是孙策帐下大将凌操,非五六日之功不可破,若破此城,孙策必拼死突围北上,周瑜必定回师相救,此番阴陵、西曲阳一线已经空乏,吾率军北上,可轻易取之,亦可威胁寿春,迫使周瑜新生忌惮,不敢全力攻城。” “此外,吾军可提前抢占当涂,九江一郡,淮水南北,当涂乃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命大将率军南下,必有窥觊吾江东之心,主公不可不防。” 刘奇一手抚须,“军师目光卓远,吾不如也。” “主公之兵,仅有城中五倍,吾去之后,主公可收缩东门、西门之兵,全力攻打南门,再派重兵伏于北面山林,必有所获。” “军师放心。”刘奇微微一笑,城中孙策所部,旧部不足三成,他麾下尽皆是百战之师,岂能不胜。 并且,如今他江东,已非当日孙策渡江之时,被迫而战,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和他玩儿。 想到这里,在徐庶走后,刘奇将家将刘四招到旁侧,“吾闻皖县有一乔氏豪族,其女双姝,容貌绝佳,可招入吾府,暂为女婢。”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督战 次日一早,当刘奇带着虎贲营的五千军士,于南门城外列阵,在他们身后,是五百架投石车,呈圆弧形朝外扩散,距离城墙足有三百步,便是城头也有十几架破旧的投石车,也无法攻击到城外。 “主公,刘奇小儿的将旗就在城外,吾等打开城门,顺势杀出,只要擒杀刘奇小儿,便可一举破敌。”陈武满脸激动地看着城外的大旗,他从未忘却,去岁的秣陵一战,他们败得有多惨,损兵折将,他麾下旧部十不存一,何等凄惨。 孙策眼中也有些意动,他的目光,紧盯着那面“刘”字将旗下的银甲身影,眼中杀气越来越盛。 “子烈将军稍安勿躁,城外兵马虽仅有五千之众,但太史慈精骑就在一侧,若是吾军出城,太史慈率军从侧翼偷袭,吾军必败无疑,此乃敌军诱敌之计矣。”旁侧,一名白衫文士立即出言劝阻道。 “子衡言之有理,主公,万不能冒进矣。”一旁,宋谦亦是出言规劝道。 “不仅如此,纵观城外敌军,南门兵少,却皆是江东悍卒,将有太史慈、董袭,亦有弩车、弓手潜藏其中,其余三门,则是以大军攻城,主公,吾城中兵马不多,戍守四门,力有不逮,不若守其余三门,伺机突围。”吕范担忧地看了一眼城外严阵以待的投石车,一手抚须道。 孙策双眉微皱,“南门若弃,太史慈麾下数千精骑,便可长驱直入,吾等便是突围,也逃不过。” “他若不入城也罢,若是入城,当为吾等突围之机也。”吕范大笑,主公可收集城中板车、棉絮,浇上桐油、松脂,于吾军后撤之际,于城中点燃,刘奇小儿素有仁义之名,必先救火,如此,吾军可趁势突围。 “朝北面突围?”孙策双眉微皱。 “主公今日可见徐庶将旗?”吕范笑道。 孙策微微摇头,随即,便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吾所料不错,徐元直,必已率军北上,攻取西曲阳、阴陵等地。” 孙策面色微变,“如此,寿春大营,侧翼有失,公瑾所在……” 吕范笑着从袖间取出一封密信,“此乃方才吾登城之前,一斥候从北地传回书信。” 孙策打开吴纸,扫视一眼,面色大喜,“不愧是公瑾,竟是已有破敌良策。” “如此,吾军只需守城一日,便可撤军北上,成德有凌操将军,定不会有失。”孙策收好书信,便看到城外大批民夫已经来到投石车附近,他面色微变,“子衡,吾等当退入城内矣。” “喏。”吕范跟在孙策身后,看着四处已经有些残破的城墙,面上露出几分忧色。 这半月以来,徐庶并未下令全军攻城,但却一直以投石车轰击南面城门,若是…… “攻城”,孙策带着吕范沿着城墙马道走到城门后方,四面城门,几乎同时传来了战鼓声,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咻咻咻”,孙策等人策马离开之际,一回头,便可看到密密麻麻,如同冰雹一般的石弹,直接覆盖了南门城门楼。 “轰……”一声巨响,孙策猛地勒马,他身前的街道石板上,被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砸出一个小坑,石块粉碎开来,他也吓得面色铁青。 “轰隆隆……”当他带人撤到几百步开外,勒马立于长街之上,孙策看着城头,“不知,城上兵将可安好?” “报……主公,三面城门,敌军已发起攻城,数千江东兵,已经沿着云梯、井车,登上城墙。” 孙策面色泛苦,“子衡,以汝之见,可还能守一日?” “入夜之后,吾军必须突围。”吕范面色苍白地看着远处已经在石弹轰击下垮塌的城门楼,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石弹摧毁的房屋,这等凌冽攻势,难怪敌军不用派人攻城了,这些石弹,便是最好的攻城利器。 孙策看了一眼吕范,“子衡,城中兵马尚有两千,吾予汝一千兵马,驰援北门,吾率军一千,驰援西门。” “主公,不若让吾驰援西门。”吕范犹豫道。 “北门乃吾军突围,唯一生机所在,子衡断不能推辞。”孙策深深地看了一眼吕范,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长枪横于缰绳前,“吾去也。” “驾”,长街之上,战马四蹄飞扬,踏起漫天尘烟,孙策那魁梧的身形,让吕范看得有些泪目。 “攻城。”当吕范抵达北门城墙马道,走到最上面的几步石阶,已经看到城上的景象。 堆积如山的尸首,正有无数民夫上前,将尸首拉走,再有医者为受伤的军士包扎。 “县令大人,不可上前。”吕范正待登城指挥作战,却被一旁的亲卫死死拉住。 “城墙上形势如何?” “伯海将军正率军将城上之敌肃清,敌军已登上城墙三次,每一次都是以数千之兵强攻,配合井车、床弩,吾军,死伤惨重。” 吕范陷入了沉思,孙河之能,他并不担忧,但北城门便是加上他这以前旧部,也仅有三千之兵,而城外,却是严阵以待的两万大军。 并且,统兵之人,乃是江东声名鹊起的平山越中郎将吕蒙。 他深知,此人虽然年幼,却并非泛泛之辈,便是这攻城的序列,便以刀盾兵为首,将云梯护送至城墙下方之后,便不顾一切,以山越精壮冲击城墙。 他在亲卫的护送下,朝着城墙边上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黑甲士卒,朝着城墙攀登而来,井车上的江东兵,并未顺势登城,而是居高临下,用弓箭射杀着守城的军士。 “不计损耗,吴侯刘奇用兵,与徐元直用兵不同,他是将主公当做心腹大敌,此战,不欲破城,而是要折损吾军精锐……”吕范心中一沉,孙策虽勇,若是手上无兵,亦不过一匹夫尔。 反观刘奇,自身勇武不足,但却知人善用,麾下几大中郎将,任意一人,都能独当一面。 “若是三门皆如此,合肥,当弃。”吕范看着身边来往不断的伤兵和援兵,在城墙马道上奔走,按着腰间长剑,一旦城墙失守近半,他便必须亲自登城作战。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惨烈 西面城墙 孙策已经是第七次打退江东军的攻城了,可是,敌军士卒,仍旧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朝着城上杀来。 “你们为何不顾一切,为那刘奇小儿死战不退?” “明知是死,尔等为何要前赴后继地送命?汝等妻儿老小,为何不顾?” 孙策双手紧紧抓着一名双腿被鲜血染红的江东士卒的领口,将他举在半空中,满脸狰狞地喝问道。 “为何?”因下半身失血过多的士卒,只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粗犷汉子,他面带嘲讽地看着孙策,“吾若身先士卒,登城战死,吾家中会得二十亩田土,还会减免三年赋税,还获得“忠烈”银牌,供奉家中,吾家中二子,可入县学,从此摆脱寒门,吾死,足矣。” 言罢,壮汉嘴里突然咳出大鼓鲜血。 “嘭”孙策将其随手抛开,脸上满是复杂之色,“竟然咬舌自尽了。” 立于他身侧的战将浑身是血,命人将死尸抛出城外后,回头看了一眼孙策,“伯符可知,这“忠烈”银牌为何物?” 孙策微微摇头,“吾岂知是何物,不过,能让这些士卒奋勇杀敌,必是可蛊惑人心之物,古往今来,无非钱粮田亩尔。” 徐琨扫视一眼城墙上各自搀扶着离去的军士,“两个时辰,若非晌午,城外鸣金收兵,吾等守城一方的伤亡会更大。” “折损了多少?”孙策随手接过一个馒头,此法在刘奇公告天下,献于天子之际,便已为诸多诸侯所用。 “四门汇报,阵亡兵卒三千七百余人,五千余人带伤,除却两千镇守府中新兵外,其余兵将,全部调用。” 孙策眯着眼,“江东军伤亡多少?” “应当近万人。” 孙策面上浮现几分薄怒,捏着馒头的手掌紧了紧,十几息后,又松开。 “按例,攻城一方,伤亡应当是吾军两倍以上……” 徐琨拱手,“城外江东军阵亡兵卒,当在七千以上,少有轻伤,乃是因为,江东军上下,不惜死一战尔。” 孙策叹了口气,“能撑到天黑吗?” “主公亲自登城,吾西城门士气大振,一千三百军士,辅以八百精壮,当可守至明日。” “其余三面城门战况如何。” “三将军汇报,南面城墙出现十几处破口,却未有城墙垮塌,守城兵卒伤亡最小,但城外刘奇,并未下令攻打过一次,只用投石车和床弩攻击。” “东面城门幼台将军汇报,三千新卒,仅剩千余,人人带伤。” “北面城门,有孙河、吕范二位将军戍守,伤亡亦有近两千人。” 孙策将剩下半个馒头一起塞进了嘴里,几下嚼碎,咽进肚子里,站起身来,眺望着城外的寥寥炊烟,“如此说来,吾军可战之兵,仅剩四千?” 徐琨点头称喏。 “传令吕范,命其率城中两千新兵,收集松脂、桐油,以板车、货架置于长街之上,三面守将,若力有不逮,可撤入城中。” “喏。” 孙策叹了口气,四面城门,唯有北门没有堵石,其余三门,都被乱石堵住,若要疏通,亦需数百军士忙碌几个时辰,只不过,城墙若失,也唯有希冀这焚烧断路之计,能够拖延一时。 南门外大营,刘奇放下了手上的吃食,指着城内,“有炊烟升起,元代,立即命人,将投石车转向那处,孙策麾下将校想要膳食,却要问问吾江东军答不答应。” “喏。”很快,董袭便下令投石车几乎发射石弹,目标却是城中点燃炊烟的大营,一波石弹洗礼,忙着熬制膳食的民夫、妇人被砸伤不少,一时间,军营大乱,若非吕范率领城中兵将赶到,这些民夫早已是轰然而散。 即便如此,拖延城上兵将午膳之计,也已达成。 “传令,攻城。”刘奇见计策生效,继续传令攻城。 “虎贲营,随吾攻城。”董袭手中长刀高举,竟是一把拉开身前的军士,一马当先,一手攀着城墙云梯而上,几步便来到城墙垛口,一刀将持枪捅出的军士枭首。 他一步跃入城墙上,双手舞动长刀,左突右杀,不多时,身侧便倒下了十余具尸首。 转眼间,身侧的援军越来越多,董袭已抢下三丈城墙。 刘奇见城墙上已有十几处己方兵将登城,与敌军拼杀在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守在身侧的太史慈,“子义,汝为骁骑营统帅,如今命汝做先登之士,可能破敌?” “末将必亲手为主公擒杀那孙翊小儿。”太史慈大喝一声,当即带着从扬州兵大营赶过来的五千兵卒朝着城墙杀去。 刘奇在中军之中,带着数千骑兵,眼看着太史慈如同猿猴般矫健,不多时,便已是亲自登上城墙。 “铛”城墙上,董袭身后已有三十余名袍泽,但他也遇到了守城的劲敌。 “董袭,拿命来。”孙翊年不过十六,但胜在年轻气盛,这合肥,被他视作他孙家的基业,焉能轻易被江东夺去。 只是,他无论如何抢攻,也无法在董袭面前讨得了好。 “孙翊,汝父孙文台,何等英雄,汉室忠臣矣,汝何不弃暗投明,投吾主帐下,可保汝荣华富贵,哈哈……” “贼厮焉敢辱吾?”孙翊年轻气盛,顿时勃然大怒。 但如此以来,他手上的招式,却渐渐变得有些凌乱。 董袭大喜,但他身后的袍泽,已经陆续倒下,守城的兵将在城墙危急之际,全都登上了城墙,上千人和攻上城墙的百余名江东军厮杀在一处,自然是他们占据上风。 “铛”,孙翊又是一刀,挡下董袭袭向自己脖颈的长刀,“董袭,汝今日,便死于此地吧。” 孙翊猛地抽刀后撤,他身后的亲卫顿时接管了他和董袭之间的区域,将董袭死命缠住。 “主公,敌军势大,不若撤军罢。”城下,一名偏将朝着刘奇抱拳一礼,城上的董袭,已经岌岌可危,他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转眼间,就只剩下三人,四人在数人并肩般宽敞的城墙上,如何能挡住源源不断地大军冲击,败亡,近在咫尺。 只是,刘奇的目光,一直没有去观察董袭,他看到了一杆从城墙人群之中钻出之后,又潜入人海的银光,那是一杆长枪,也是一杆杀伐利器,身材魁梧的银甲战将,每走一步,都能卷起数朵血花,他距离董袭越来越近,正好,和仓皇后撤的孙翊撞在了一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城破,追击 孙翊瞳孔猛地收缩,紧咬着牙关,双臂之上,青筋暴起,长刀竖劈之下,身侧的军士亦是鼓足了气力,将手中长枪朝前刺出。 “铛铛铛”三声轻响,三朵枪花,很轻易地将兵刃挡开。 太史慈一枪点在孙翊长刀横面上,在火星擦动之际,将其逼退数步。 “嗒嗒嗒”孙翊面色憋得涨红,两招,他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太史慈再次出枪,这一次,却是自上而下,轰然砸落。 “铛”数十斤重的长枪,足足让孙翊虎口酸麻,他双腿岔开,双手擎刀,方才挡下。 身后,喊杀声逐渐大作,没了他所部亲卫的牵制,董袭又在城墙上开辟了一处宽敞的战团,城下的云梯,正源源不断地往他身后输送军士。 “铛”,太史慈刺向孙翊胸膛的一枪,再次被挡下。 只是,这一次,孙翊的两只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喝”,他鼓足了全身的气力,但压在自己刀背上的长枪却纹丝不动。 他心知,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实在太大。 孙氏一族的部将中,大多都称他有乃兄之勇,但他却很难在孙策枪下走过数十合。 现如今,他也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在太史慈的枪下撑过几合而已。 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虎口更是抬不起丝毫气力。 双臂沉如铅铁,就像是,被巨石压在下面。 “开”,只听太史慈沉喝一声,长枪猛地一挑,一股劲风从孙翊耳边掠过,一朵血花伴随着他一层头皮和发丝飘起。 他吃痛之下,太史慈握住枪杆的右臂猛地一摇枪尾,枪头一甩,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嘭”孙翊整个人被抽飞出去,脑袋砸在了城墙垛口上,他摔得天旋地转,扶墙缓缓站起身来,眼前已是有些模糊。 “唰”,太史慈的长枪,已经在他愣神之际,顺着他的脖颈,一穿而过,带走一片血花。 孙翊瞪圆了双眼,手中长刀早在摔倒之际落下,他用双臂死死抓住枪杆,眼看着太史慈从腰间拔出长剑,寒光一闪而逝,他看着太史慈离着自己越来越远,自己似乎飘了起来,在空中看了一眼城头上的厮杀,看着昔日熟悉的袍泽,一个个倒下,他不甘,他朝着城西的方向看了一眼,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孙翊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太史慈接过孙翊头颅在手,长枪横扫,将冲到他身侧的一排孙翊亲卫砸倒。 “孙翊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不远处,董袭浑身是血,此刻却是眉开眼笑,他与孙翊战了数十合尚且拿他不下,未曾想,统帅城外骑兵的太史慈,竟是亲自登城作战。 城上,除却孙翊的数十名亲卫上前抢夺尸首之外,其余兵将已经在董袭和太史慈的领队冲杀下,朝着两面城墙败退。 城外,刘奇松了口气,“传令城外大军,尽快攻取三门,此外,命北面设伏大军,严阵以待,不能放走孙策。” “喏。” 西城门,当孙策率领数百残部撤入城内,迎面便遇上带人前来接应的吕范,只见此刻吕范双目通红。 “子衡,何顾大哭?”孙策忍不住问道。 “三将军……三将军战死军中,南门,已经失守。” 孙策几乎瞪目欲裂,他猛地将吕范手臂抓住,“何人杀吾三弟?” “是太史慈。” “跟吾走。”孙策翻身上马,径直朝南门赶去。 “驾……”不远处的长街上,数百兵将突然冲出,为首一将,径直上前将孙策拦住,“伯符何往?” “叔父,三弟他……” 孙静满脸黯淡,“叔弼年不过十四便上阵杀敌,未曾想……” “叔父可愿与吾杀往南门,吾要取太史小儿项上首级,祭奠吾弟。” “伯符,汝乃一军主将,万不能鲁莽。”孙静一手紧紧抓住孙策,“仲谋、嫂嫂皆在成德,汝若有闪失,吾军如何杀出重围?” 孙策忍住眼中的泪花,“叔父既然在此,那东门?” 孙静满脸凄苦,“贺齐、于麋,不计死伤,率军攻城,吾麾下儿郎,死得就剩这不到三百人了。” 孙策重重叹了口气,“如此西门、东门、南门都失守,叔父与吾,速速从北门杀出吧,吾以命快骑传讯凌操将军前来接应。” “如此,事不宜迟,吾率军断后,伯符先行罢。”孙静看了一眼远处,喊杀声已经从三门朝着这里席卷而来。 “伯符快走。” “叔父……”孙策忧急地看了一眼孙静,后者朝他摆摆手,“吾随汝父征战多年,断后定不会有失,伯符快走。” 孙策一咬牙,猛地勒马回头,带着身后数百残兵逃向北门。 就在孙策的背影消失的刹那,孙静一回头,从三门街道杀来的数千江东军,已是将他团团围住。 “众将士,吾孙氏两代,皆对尔等不薄,吾欲舍身杀敌,尔等可愿助吾?”孙静凝神看着四周源源不断地的敌军,心中坚定如铁,他是孙氏族人,孙坚族弟,此番,断然不能投降。 “孙静,可愿与吾一战?”一员策马而来的战将,拨开围住四周的兵将,持枪来到近前。 “汝,便是太史慈?”孙静看了一眼来将,眼中浮现几分杀意。 “便是汝,杀了孙贲、孙翊?” “不错。”太史慈冷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扬,“吾这便送汝一起上路,按照主公谕令所言,汝孙氏一族,要死得整整齐齐。” 孙静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如此,吾正好为叔弼报仇雪恨。” “驾”两马交错,太史慈的枪尖上,多出一道血光,他缓缓放下长枪,身后,一匹战马在原地踱步,马背上的战将,已经消失无踪。 余下百余兵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传令,厚葬此人。”太史慈率军继续往北门行进,孙策欲逃,他便要给孙策施加压力。 纵观整个江东战将,唯有他,可以和孙策正面交手。 他,也想堂堂正正地击败这一头江东猛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梅花分瓣计 “主公,果然不出所料,那孙策,果真从北门杀出。”刘勋扶剑立于刘奇身侧,一脸讨好。 刘奇站在撑起的顶篷之下,指着不远处的合肥喝道:“传令全柔、于麋等部,接收城池,将城中乱兵擒杀后,封存府库辎重粮草,张榜安民。” “喏。”立即有两骑快马踩着尘烟离去。 “此外,命二人派兵疏通三门碎石。” “喏。” “董袭听令,即刻领骑军汇合子义将军,追上去,咬住孙策大军。” “喏。”刚从城头下来,浑身还带着血迹的董袭,一脸激动地朝着刘奇抱拳一拜,便立即转身离去。 “主公,吾军攻占城池之后,放任几处城墙不占,反倒是让全柔、于麋二位将军迂回四门,岂不是会放走不少溃兵?”刘勋看了一眼远处的董袭,心中有些意动,他自认勇武不足,那孙策被称为江东猛虎,如今的境遇,便是困兽,但逼急了追上去的将士也会损失惨重。 刘奇微微摇头,“合肥一城,唯有北面被吾军放开,围三缺一,东西南三面皆是吾军驻守城池,淮水以南,更是一片平坦,他们便是逃入四周山林,也难以存活,唯有北逃。” “北逃,便正好落入吾军瓮中矣。”刘晔立于马上笑道。 “子扬兄,半个时辰之后,汝吾便可入驻合肥城中,静待北边捷报传来。” “如此甚好。”刘晔也渐渐接受了刘奇兄长的身份,但他谈笑举止之间,还是保持着君臣之礼。 —— 北逃,出城之后,孙策所率的骑卒不过百余人,身后狼狈跟着骑军身后的步卒不过千余人,在逃出十余里,冲进一处山岭之际,人马俱疲。 “不能歇息,刘奇麾下有一骁骑营精锐,全是轻骑,方才吾军以乱石堵住城门,江东骑军不能入城,但也能绕城追击吾等。”孙策亦是久经战阵之辈,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溃军,双眉微皱。 “将军,吾等实在是走不动了。” “将军,便让吾等歇息顷刻吧。” 一时间,各种恳求声响起。 孙策无奈,看了一眼身侧的吕范和徐琨,“此处往成德不足二十里,吾军抄小路,附近有山岭,若是刘奇帐下,非是酒囊饭袋之辈,必有伏兵于此山岭间埋伏。” “吾军,万万不能久留,若是与伏兵厮杀,再被追兵赶至,深陷重围,必是死局。” 话音刚落,远处山岭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喝,“孙策小儿,潘璋奉主公将令,在此恭候多时矣。” 言罢,四周山林中突然射下密集箭雨,顿时,孙策所部阵角大乱。 “主公,吾去抵挡潘璋,主公先走。”徐琨大喝一声,便领了所部百余名兵将,迎上潘璋从两侧山林杀出的伏兵。 孙策狼狈而逃,当他行至五里坡外,回看四周,步卒仅剩小半,加上骑卒,仅剩五百余众。 “此处为施水尽头,再往前,便出了山岭之地,若是刘奇再于此处设下一支伏兵,吾军必死无疑。” 孙策看了一眼旁侧吕范,“子衡,看来,吾等命不该绝矣。” 吕范面上涌出几分喜色,“刘奇不过得父辈根基之便,算不得英雄,待主公得了九江之地,便可东山再起。” “哈哈……”孙策当即大笑。 “孙策小儿,周泰在此,还不速速下马受死。”不远处的道路尽头,突然杀出数千伏兵,那领军之将,肤色黝黑,面色狰狞,手持偃月刀,何等威武,不是周泰,又是哪个? “杀啊”两军冲杀在一起,孙策被吕范、孙河死命护着,终于是杀出重围。 继续北逃,当孙策一行人行至平原之际,身后的将士,仅剩二十三人,而且,人人疲惫不堪,浑身带伤。 “再往前十里,便是成德了,主公,此处乃是平原,若有几百精骑,吾军怕是,再难逃命矣。”吕范担忧地看了一眼孙策左右,此刻,大将不是战死便是于身后阻挡追兵,此刻,孙策旁侧,仅有他与孙河二人,兵不过二十三人,人困马乏,如何作战? “驾”,不远处,尘烟激荡,地动山摇,似有大队兵马行进。 孙策面色大变,与吕范对视一眼,一招手,“所有人列阵。” 他身后的二十余名军士歪歪斜斜地依靠着长枪站起身来,满脸疲惫地朝前望去。 却见,那一支行军行至数十步外,一骑径直策马来到近前。 “主公,是凌操将军。”吕范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主公……主公,末将来迟,还请主公恕罪。”凌操翻身下马,躬身一拜。 “坤桃一路辛苦,若非汝率军赶至,策将朝不保夕矣。” 凌操不敢鞠躬,但他看了一眼孙策身后的残兵败将,心中也是一阵同情。 “将军率军出城,城中可有兵马留守?”也就在此时,吕范突然发问道。 “城中尚有二将军率军守城,兵不过五百,俱是新卒。”凌操拱手答道。 “快些回城,吾军唯一后路便是成德,倘若刘奇知兵,必会先断吾军后路。”吕范面色大惊,随即,三人带着千余兵将,快马加鞭,朝着成德赶去。 当他们赶至城门外,城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员战将。 “孙策小儿,可识得爷爷樊能否?”樊能一手扶着长刀,一手抚须大笑,他的眼中满是畅快和复仇的快感,当日,孙策率军渡江偷袭,他的好友张英,可就是死在孙策枪下。 如今,孙策前路后路被堵,走投无路,正是他擒杀孙策的良机。 “咚咚咚”,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阵阵轰鸣,却是率骑军绕开山岭,于平原之上行进的太史慈和董袭,率军赶至。 孙策麾下千余兵马,转眼间,便有被合围在成德城下的趋势。 “末将前去抵挡追兵,子衡,快些护送主公突围。”凌操大喝一声,立即带走一半步卒,策马杀向太史慈军阵。 吕范上前朝着孙策抬手一辑,“主公莫要迟疑,吾等绕城北上,公瑾大军此刻必定已经攻下寿春,吾等可派出轻骑求援,尚能摆脱追兵。” 孙策微微点头,“善。” 数百兵将绕城而走,樊能即刻命人大开城门,从侧门出击,顿时,阵脚大乱。 孙策厮杀了一阵,两合便将樊能击伤,樊能败走之后,他带着两百余众杀出重围,径直北上,赶向寿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霸王末路 成德往寿春,沿江而行,途中多有丘陵,大多隆起的小坡,都是淮河泛滥的泥沙堆积而成。 孙策几乎每走几百步便会回头,他麾下的战将,无论是孙静也好、徐琨、凌操也罢,没有一人在阻断追兵之后赶回。 每一人所面之兵,皆是十倍于己,他心中暗叹,好在,沿江而上,便能顺利抵达公瑾大营了。 “子衡” “主公。”吕范一脸疲惫地的策马行至近前,拱手一辑。 “传令寿春大营,可与许县曹孟德联络。” “主公——”吕范面色一惊,在广陵失守之际,进占下蔡的李典、于禁便派人传来许县诏令,以天子之令,加封孙策为建威中郎将,九江太守,命其归降许县。 寄人篱下的滋味,孙策几乎已经是尝尽了苦头,他父辈以来,都想拥有自己的一隅之地,只是……征讨江东战败之后,他便接二连三的战败,如今,仅剩周瑜一部生力军。 孙策的脸上,已经是看不到任何的希冀,事到如今,别无他选。 吕范满脸复杂地长辑一礼,“喏。” 传令骑兵迅速远去,孙策和吕范对视一眼,挥军继续行进,不多时,便来到了两面丘陵的一处斜坡下。 “孙策……吾已在此等候多时矣,汝还不速速乞降?”一侧斜坡上,突然笙旗挥舞,喊杀声大作,孙策麾下兵马一惊,当他抬头看去,那立于斜坡上的一员战将,不是刘繇旧部笮融、薛礼,又是何人? “冲杀过去。”孙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一指,径直策马上前。 “杀啊。”另一侧的高坡之上,又有一支大军杀来,吕岱扶剑而立,旁侧小将张承,眼中露出几分精光,坡下便是江东之敌孙伯符,若他们能擒杀此人,必是征战淮南的头功。 “嗒嗒嗒……”也就在孙策勒马迟疑之际,正前方,数百持盾的重甲步卒,护着一面将旗赶至。 “徐庶”,孙策瞪目欲裂,他没想到,刘奇在设下几道伏兵之后,徐庶还能事先于寿春途中设伏,为何,莫非,他就能猜到,自己会率军杀出重围? 算无遗漏的谋士,他麾下也有几人,未卜先知,却是鬼神莫测之能。 他心中胆寒,猛地挥手,“众将士,随吾斩将破敌。” 退,是不可能的,身后不远处便有追兵将至。 徐庶既然出现在道中,那么,便杀穿军阵即可。 “放箭” “放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从两侧的斜坡抛下,如同春日的绵绵细雨,位于坡下的孙策所部,几乎一个照面就倒下了近半的军士。 孙策杀入了重甲步兵的军阵,他左突右杀,目标直指军中那面将旗下方的徐庶。 徐庶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只要他的将旗不退,麾下的大军就不会后撤半步。 孙策脸上满是血污,他的眼中只有徐庶,五十步,他浑身甲胄已经被血染红。 三十步,他紧握数十斤长枪的双臂已经有些吃力。 二十步,徐庶定睛看去,孙策身后,已经倒下了数十具己方军士的身体,重甲步兵军阵,已经被他以一己之力杀穿。 十五步,徐庶身旁的亲卫已经纷纷持刃上前。 “弓箭手,上。”徐庶微微抬手,身后,上百名弓箭手顿时张弓搭箭,对准了正在军阵中厮杀的孙策。 “放。” “咻咻咻”孙策心中升起几分寒意,猛地一抬头,便看到无数寒星。 他双手舞动手中长枪,死命将不少箭矢挡下,但仍有十几支箭矢透过他甲胄的缝隙,扎进了他的体内。 “啊……”孙策吃痛之下,直接将眼前的十几名亲卫全部逼退,他长枪一扫,更是折断了几杆兵刃。 “徐庶,拿命来。”孙策策马上前,十步之内,他有绝对的把握,取了徐庶的性命。 可是,也就在他冲到十步之内的刹那,徐庶猛地挥手。 “唰”,两侧的步卒突然同时拉起了两道绊马索。 “吁……”孙策座下战马一对前蹄跨过一道,但后蹄,却是被缠住,第二道绊马索,也在劫难逃。 “嘭……”孙策头朝前方,跟着马头,一起栽倒在地。 “上” “围住他” 一时间,上百军士一拥而上,将跌倒在地的孙策团团包围。 孙策落地之际,凭着本能已经翻身而起,他双手长枪一舞,直接让围上来的军士纷纷后撤几步。 “来啊” “来啊” 他满脸狰狞,心知此刻已是穷途末路,但孙氏一族的荣耀,决不允许他此刻屈服。 战败他可以认,但被俘之后,刘奇小儿的羞辱,他却无法容忍。 “上”,随着徐庶身侧的刘偕一声令下,数十名军士一拥而上,手中长枪几乎同时刺向孙策。 “铛铛铛”孙策手中霸王枪一舞,将厂前尽数挡开,顺势把枪一横,朝前一推,顿时推到一片兵卒。 “哧”他双手紧握枪杆,时而出枪,将冲上前来的军士一一刺死在身前,不多时,他身侧的尸首已经越来越多。 徐庶朝着刘偕看了一眼,后者轻叹一声,“弓箭手准备。” 弓弦绷紧的声音伴随着上百人朝前行进的步伐,强弓劲弩,泛着寒光的箭矢,纷纷对准了人群中厮杀的孙策。 “嗒嗒……”几里外,一匹白马载着一员战将放肆狂奔。 他脸上满是汗珠,但他想继续那未完之战。 在途中得到军师谕令的他,已知晓军师徐庶会在前方设伏。 孙策已是穷途末路,他,只是想送此人一程而已。 “嗒嗒嗒……”当他看清前方围在斜坡之下的军阵,策马上前,“让开。” “是太史将军。” “太史将军来了。” 围在队伍后方的军士朝着两侧散开,太史慈紧了紧手中的长枪,越过人群,看到军阵前方。 吕范被十几名军士用长枪压着脖颈,浑身青筋暴起,双眼怒不可遏。 前方,敌己双方士卒的尸首倒了一地。 在他包围圈的中央,孙策的身上,扎满了箭矢,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渐渐凝固,他的双眼仍旧怒目而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猛兽般的气息。 右臂将长枪倒插在沙土上,双腿靠着腿上扎满的箭羽和地面支撑着,屹立不倒。 便是……明知他已经身死,旁侧包围着的军士,也不敢上前察看。 太史慈满脸落寞,这世间,又少一能和他匹敌的绝世战将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吾要这寿春有何用? “子义将军,后方战况如何?”徐庶见太史慈策马行至近前,含笑询问道。 “主公已命人顺势攻取合肥、成德,敌将孙静、孙河、孙翊被刺于马下,吾军已擒获凌操、徐琨二将,沿途收拢溃卒近千,缴辎重粮草无数。” 徐庶一手抚须,“如此甚好。” “吾军可趁势北上,屯兵于西曲阳、寿春之间,待前方战况汇报上来之后,再做定夺。”徐庶并不急着率军赶往寿春大营,周瑜,乃孙策义弟,若是得知孙策身死,必定兴兵来犯,连续追逐,这一战,虽然击溃了孙策所部,斩获颇丰,但江东军也损失惨重。 更何况,还有一头猛虎,在一旁虎视眈眈。 屯兵于下蔡的李典和于禁,徐庶并不会小觑此二将。 —— 寿春,南面城门大开,城墙上,到处都是残缺的破口,此刻,插满了“周”字将旗。 入内,长街之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不少被鲜血染红的地砖,到处都是尸首,长街上并无人烟,便是藏于附近居民楼中的百姓,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寿春城,在晌午之际,便已是破了。 周瑜挥军入城,命陈武率军接管东门,韩当镇守南门,孙权接管西门,朱然接管北门,程普、鲁肃等人,随他攻打袁术的大仲皇宫。 “吱呀……”随着残破不堪的城门轰然倒塌,不等周瑜下令,程普大手一挥,身后部卒鱼贯杀入宫城内,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子敬,汝听这喊杀声,吾军一举击败袁术,夺淮水以南数座重镇,拥民数十万之众,可北连吕布,与江东为战。”周瑜立于马上,一脸意气风发,亲手覆灭一国,是何等战绩,他周公瑾之名,必在今日之后,传遍大江南北。 鲁肃双眉微皱,“江东之兵,有七万之众,吾军虽小胜袁术,裹挟其部众,以九江数县之地,亦难养如此数万兵卒,如何与其为战?” “这皇宫府库之中,有珍玩钱粮无数,袁公路此人,刚愎自用,将兵马钱粮全存于此处,大可为吾所用,可惜,放走了纪灵,不过袁公路与其家眷还在宫墙之内,这便足矣。” 说着,周瑜策马先行,“子敬,汝可知,吾为何与吕布结盟,而非曹操?” “曹贼坐拥兖州、豫州、徐州、司禄等地,民数百万,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更挟天子以令诸侯,有问鼎逐鹿之心,此贼狼子野心,断不能与吾主共存。”鲁肃坦然答道。 周瑜笑着看了他一眼,“知吾者,子敬矣。” “那汝便再说说,为何吾与吕布结盟?” 鲁肃指了指周瑜,“吕布此人,勇武冠绝天下,但有勇无谋矣,其与曹孟德有夺兖州之恨,两人此番,又因广陵陈氏父子降曹而尸下郅国易主,必起刀兵,公瑾怕不是想坐观二虎相争,坐享渔翁之利矣。” 周瑜笑了笑,“谈何容易,江东之兵,足有七万,那太史慈、周泰、蒋钦等将,都可独当一面,吾等不过残兵败将,如何挡之?” “公瑾何必欺吾?” “吾何处欺汝?” 鲁肃哑然失笑,“公瑾方才直言粮草,这寿春粮草甚多,吾军得之,可据数城而守,得偏安一隅之地。” “江东军北来,七万之众,粮草,必定不足,吾军只需坚守寿春月余,便可令其不战自退,到时,公瑾可挥师直取下郅、汝南、庐江三地任一,则大业可成矣。” “子敬呐。”周瑜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旧友,“汝若敌臣,吾心难安矣。” “能与公瑾共谋大业,为主公效命,乃肃之幸也。”鲁肃笑道。 周瑜笑着指了指他,突然抬头看向皇宫一处,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那是何处?” “回禀将军,乃是皇宫朝露台。” 周瑜面色微变,“袁公路此人,竟有如此决绝之心?” 鲁肃亦是满脸叹惋,“此人,当年于陈留会盟,位列十八路诸侯之一,亦非等闲之辈矣。功败垂成,便是焚火自尽,亦不愿落入他人之手,当厚葬之。” 周瑜默然,正待下令劝降此刻尚在攻杀的宫墙之敌时,远处长街上,突然快马驶来一骑。 “报……报……” “将军,大事不好……主公……主公他……” 周瑜面色微变,和鲁肃对视一眼,立即勒马回身询问,“主公何处?可是合肥有失?” “合肥于昨日便陷落敌手,主公率军北逃,沿途为凌操将军搭救,却又为徐庶所围于此地二十里外……” 周瑜面色一白,“汝为何走脱?” “吾于渡口寻得渡船,顺势北上向将军求援,方能走脱,但船小唯有一艘,主公身侧尚有数百部卒,不愿舍弃,便走陆路。” “快,子敬,汝吾立即回师,杀奔成德,营救伯符。”周瑜当即勒马转身,便要下令攻城的程普所部撤回。 “公瑾”,鲁肃翻身下马,匆匆来到近前,上前将其手臂按住,“公瑾万万不可鲁莽。” “鲁子敬,莫非主公有难,汝便不救?”周瑜双目瞪圆,满脸杀气升腾。 “非是不救,而是救不得啊。”鲁肃满脸哭丧,“以公瑾之才,如何算不到徐庶于西曲阳赶至成德以北,设伏为何,主公兵不过数百,如何是徐庶麾下上万精兵之敌?” “骑卒沿河而上,乃是逆水行舟,他已抵达此处,主公尚未派出骑卒传讯,更无一人杀出重围,公瑾为何还看不透……”鲁肃说道这里,已经泪流满面,话语哽咽。 “嘭”,周瑜翻身落马,失魂落魄地挣脱亲卫搀扶的手臂。 他看着冒着浓烟的朝露台,看了一眼四处断壁残垣的大仲皇宫,看着四周观望着他的旧部儿郎,仰天大笑:“吾周公瑾,已得寿春,伯符,汝尚在何处?” “伯符”,他猛地跪倒在地,面朝南边,哀嚎痛苦,“吾已率军攻下寿春,伯符,汝如何忍心弃吾而去?” “若无汝,吾要这寿春有何用?” “汝吾同生、共死,如何背信弃义?” “伯符……”周瑜一手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嘴角缓缓淌出血来,竟是仰面朝着身后轰然栽倒。 “公瑾” “将军” 顿时,跟在他身后的鲁肃等人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将周瑜扶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临危受命孙仲谋 “嘶……”当周瑜醒来,已是在行军大帐中。 “子敬呐,吾军所在何处?”周瑜气息微弱地唤道。 “当涂大营,公瑾昏睡已有一日之久。”鲁肃满脸疲惫地答道。 “徐庶军何处?” “吾军北撤之际,已发兵西曲阳,如今,怕是在攻取寿春矣。” “吾军既在当涂,便是淮水孤城,如何守之?”周瑜叹气道。 “曹操已命屯驻义成的夏侯渊,率军于淮水上搭建浮桥,随时可出兵驰援吾部。” 周瑜双目瞪圆,“鲁子敬,汝敢引狼入室?” “吾军撤军途中,沿途被驻守西曲阳、阴陵的江东军出兵袭扰,损失惨重,如今城中仅有八千兵马,如何守之?” 周瑜无言望着顶篷,他率军强攻寿春,争分夺秒,却未曾顾及伤亡,两万部卒,只剩八千,据守一城,已是极限。 “伯符何在?”周瑜再问道。 “已在城中设下灵堂,刘奇命人以上好棺木将其送还,但……” “讲。”周瑜面无表情,眼中没有悲痛。 “老仆在为其梳洗之际察觉……身上全是箭伤,怕是取下箭矢,亦有十斤之重。” “嘭”,周瑜一拳砸在榻上,拳头传来阵阵酸麻痛感,但他眼中却无比坚毅。 “此仇不报,吾周瑜誓不为人。” 鲁肃正待出言宽慰,却见帐外大步走来一行人。 “吴夫人,丁夫人,二将军”,鲁肃朝着来人躬身一礼。 几人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便凑到榻前。 “公瑾可安好?”吴夫人,乃是孙坚正妻,生四子一女。 周瑜见她穿着缟素,在侍者搀扶下起身,抬手一拜,“周瑜拜见吴夫人、丁夫人,二将军。” “公瑾乃吾孙氏肱骨,万要保重身体,汝身体安泰,吾等方能无忧矣。”丁夫人出言道。 孙权虽然未曾开口,但他关切的目光,仍让周瑜感到几分暖意。 周瑜朝着三人微微拱手,“伯符之仇未报,三将军之仇未报,吾等孙氏儿郎之仇未报,瑜,不敢有辞。” 言罢,他在侍者的搀扶之下,背上添了一个靠枕,在榻上坐起身来。 “公瑾,这当涂城中,有旧部八千之众,不可一日无主,汝乃众军之首,不知有何高见?”在他坐定之后,吴夫人便率先开口。 周瑜看了一眼立于一侧的鲁肃,“子敬,取密信罢。” “喏。”鲁肃迈步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蜜蜡封口的书信,递到周瑜手中。 “此乃主公南下之际,留于子敬所在密信。”说着,周瑜当着几人,将其拆开。 他不过浏览一番,便笑着递给吴夫人,“主公信中有言,若他有失,可由二将军为孙氏之主,继乌程侯之位。” 吴夫人等人端详几遍信中内容,吴夫人一脸感慨地看着周瑜,“公瑾乃众军之首,当好生休养,来日,再言复仇不迟。” 周瑜缓缓点头,他对吴夫人,还是比较恭敬的。 “仲谋,公瑾乃汝兄手足,年长于汝,亦是汝兄。”吴夫人看了一眼身侧尚且年幼的孙权笑道。 “权拜见兄长。”孙权当即来到榻前,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拜。 “二……主公不必多礼。”周瑜笑着改口,随即,便朝着鲁肃看了一眼,“子敬,且命军中众将相迎主公,吾养病之际,军中事务,尽皆交由主公罢。” “喏。”鲁肃长辑一礼应下。 “公瑾好生休养,吾等便先告辞了。” “主公慢走。”周瑜目送几人离去,看着相送的鲁肃,满脸感慨。 帐外,孙权命鲁肃好生照应周瑜,却被鲁肃推辞。 “主公不熟军中事务,需吾引见,公瑾之意,亦是如此。” “如此,便有劳子敬了。” “分内之事尔。” 孙权跟在鲁肃身后,缓缓走向城内府衙。 “仲谋不过二八之龄,便为孙氏之主,阿姊便不忧心吗?”丁夫人一脸关切,即便孙权不是她所出,但她仍将其视若己出。 “文台大仇未报,伯符、叔弼又去,吾孙氏一族,若无程普、韩当等老将,怕是……”吴夫人叹了口气,经合肥一战,孙氏旧部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如今,城中兵将大多都信奉带着他们打下了寿春,抢夺了袁术府库钱粮的周公瑾。 周瑜今日在中军大帐之内,肯命鲁肃取出孙策昔日密信,拜孙权为主,亦算看在旧日恩情。 在吴夫人看来,周公瑾之忠义,无须质疑,且孙氏如今仅剩当涂一城而已,若无周公瑾,怕是旦夕之间,便要毁于江东与曹操之手。 —— 寿春城外大营,当吕蒙为先锋,领着扬州兵于城外扎营之际,正好看到打北边来了数千马步军。 “莫非,是曹贼大军南下?”吕蒙立于马上,挥手下令大军结阵。 待对方于两里外停下之后,吕蒙终于是看清对方军阵中的三面将旗。 “刘”、“关”、“张” “莫非是……豫州牧刘备?”吕蒙双眉微皱,这时,群雄讨董,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之事,亦随各地诸侯分封,传遍天下,他如何不知刘玄德。 “驾……”却见一骑行至近前,于百步之外停下,“敢问可是江东之兵?” “吾乃吴侯帐下平山越中郎将吕蒙,汝家主公可是刘玄德?” “正是。” “此来为何?”吕蒙冷哼道。 却见传令哨骑转身回阵,对面军阵之中,缓缓踏步走出一骑,“备奉天子谕令,征讨叛逆袁术,今奉命攻打寿春。” 吕蒙定睛看去,只见此人脸上满是谦逊的笑容,一双招风大耳,迎风招展,满脸红润,浑身甲胄上还带着风尘仆仆。 “竟是刘使君当面,这寿春城内,袁公路已焚火自尽,其麾下纪灵所部,已向吾江东军弃械投降,使君此来,可为这城池?” “然也,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寿春为逆贼袁术所据久矣,今日,当为吾刘备为陛下收复。” 吕蒙面色有些难看,他未曾想,被吕布击败的刘备,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这必定是曹操为遏制他江东军进兵寿春之举。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玄德兵至 “将军便是吕子明罢。”刘备见对方面色不善,在马上拱手一拜道。 “正是。” “果真少年英雄,不知,将军可为吾引荐吴侯?” “使君与吾家吴侯同为汉室宗亲,自当相见。”吕蒙面色恢复平静道。 “不过……”吕蒙扫了一眼刘备这数千精兵,“使君麾下这些部卒,尚不能入城。” “汝这小儿,焉敢欺吾家兄长?俺等奉天子谕令前来接管寿春,不入城内,尔等分明便是刁难。”立于刘备身后的那名虬髯黑厮面色狂怒,当即持矛上前,指着吕蒙喝骂道。 “三弟,不得鲁莽。”刘备低斥一声,便见到对方军阵前,吕蒙满脸阴沉。 “吾主乃是汉室贵胄,亦是天子亲封扬州刺史,节制扬州六郡,这寿春一城,隶属扬州之地,使君既是有天子谕令,亦有收复寿春之权,但吕蒙领命而来,乃是接管寿春,倘若吾主未至,有人擅闯此城,休怪蒙麾下这些儿郎刀兵无礼。” 闻言,立于刘备左侧那长髯红脸大汉双目一眯,一股杀气升腾,反观右侧那黑脸汉子,更是破口大骂,“兄长,不若让俺前去取这小儿性命。” “三弟若是再这般无礼,便独自回营,闭门思过。”刘备面上故作佯怒,回头瞪了一眼他,抱拳朝着对面的吕蒙一礼,“如此,吾军便在寿春城外下营,等候吴侯。” “多谢使君深明大义。”吕蒙目光扫了一眼那黑脸汉子,冷哼一声,一挥手,“全军听令,于此处扎营。” “喏。”上万军士领命之下,轰然应下。 声浪滚滚,震天动地,回荡在宽阔的平原之上,久经不衰。 “这吕蒙虽然年幼,却深得练兵之法,统领全军,亦如臂指,不可小觑矣。”刘备身侧,一名中年文士抬手一辑道。 “简中郎何必涨他人士气,弱自家威风,俺观那吕蒙小儿,四肢无力,武艺寻常,俺一矛下去,便可捅他几个窟窿。” 简雍顿时哭笑不得,“三将军勇武,天下皆知,然江东军中,多有能征善战之士,如今更是击溃孙策,斩此江东猛虎,其军士气正盛,数万之兵,若率军北上,吾军若与之交恶,必陷重围矣。” 一行人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翻身下马,陆续走进中军大帐。 “以宪和之意,吾军可取这寿春与否?”刘备沉声问道。 “今曹操麾下大将,分别屯驻下蔡、义成,据淮水北岸而守,大军攻伐徐州,吾军,不过曹操麾下一偏师尔,焉能与气势正盛的江东军交恶?”简雍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孙乾,回身朝着刘备拱手一辑,“主公,这寿春,当不取也。” “为何不取?”红脸汉子一手抚须,一脸沉静地出声道。 “取之,与江东交恶。” “寿春城内,粮草军械,大多为周瑜所夺,吾军新至,入城不得民意,更无粮草据守,与曹操援军隔淮水相望,若刘奇遣军断吾军后路,围城攻打,如何挡之?” “俺自与二哥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三将军勿恼,雍敢问主公,那孙策勇武如何?” 刘备眯眼沉思,“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孙文台攻汜水,进洛阳,若非袁术困其粮草,所建之功,当于诸侯之上矣。” “其麾下勇将,硕果仅存者多矣,孙策既有乃父之勇,怕亦是万人敌矣。” “如此,孙策既为刘奇所败,且只身难以杀出重围,江东军,亦非泛泛之辈矣。”孙乾接过话来道。 “如此,吾军当撤军与否?”坐在对面的关羽再次出生道。 简雍朝着刘备拱手一拜,“主公,吾军当渡淮水北上,助曹操一臂之力,攻伐徐州吕布矣。” “那方才,简中郎进谏,让兄长留于此地,又是为何?”张飞也暂且熄了怒气,沉声问道。 “主公与吴侯刘奇,皆为汉室宗亲,纵观天下,除许县天子、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外,岂有汉室贵胄为诸侯者?” “刘奇此人,重恩情,好名义,主公此番,只需与其拜会,主动谦让此城,将吾等北来之事,尽皆推于曹贼即可。” 刘备眼前一亮,“宪和之意,吾当交好刘奇?” “淮南,已是江东掌中之物,主公何必与其交恶,纵观淮南之地,唯有曹孟德可堪与其一战,主公何不坐观其成矣?”简雍笑道。 “坐观其成?”刘备双眉微皱,“若是吾军出师北上,攻伐吕奉先,吴侯刘奇,乃是吕布之婿,岂能不发兵相助?” “庐江、九江二郡新定,北有曹操派大将于淮水沿岸相胁,东有当涂周瑜陈兵以待,西有江夏黄祖虎视眈眈,江东军,于淮南征战,亦有月余,粮草重负,怕难再起刀兵矣。” 刘备仍然摇头,“如此,若吕布兵败,徐州入曹操之手,吾等该当如何?” “当涂尚有孙氏旧部,主公北上之际,不若派公祐前往拜会。” 刘备当即大喜,“善。” —— 同一时间,一匹快马行至成德城内,快步闯入县衙。 “报……禀报主公,吕蒙将军来报,曹操以天子谕令豫州牧、镇东将军刘备率军数千,收复寿春,此刻,已于寿春城外三里处下寨,与吾军对峙。” “此外,刘玄德,欲求见主公。” 刘奇双眉微皱,“刘备见吾?所为何事?” 他看了一眼下首的徐庶,“元直,当真被汝料中,那曹孟德此刻率军攻打徐州,无意与吾江东军开战,却命一无关紧要之辈,进兵寿春,便是想,以刘备与周瑜互为犄角,御敌于淮水以南。” “主公,这刘玄德,自称乃中山郡王之后,天子称其为皇叔,早年亦有不乏战功,当可一见。” 说到这里,徐庶脸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倘若不出吾所料,此人必会主动让出寿春。” “这是为何?”刘奇心中已有判断,但也好奇为何徐庶能与他有相同的意见。 徐庶当即大笑,“此人南征北战,当年群雄讨董,虽算十八镇诸侯之一,亦凭此声名大噪,随后数载,连投数人,当是混得如鱼得水,今日,岂能看不破曹贼之计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周瑜论战 又是一日,周瑜起身盥洗,面色红润了些,身子也不如之前那么疲乏。 “公瑾,刘备帐下从事孙乾前来拜访。”鲁肃快步走入帐中,这几日,往来周瑜帐内的军中战将亦有不少,但大多是在帐内嘘寒问暖一番,便各自抬脚离去。 新主刚立,他们也得避嫌。 “吾抱恙在身,让主公接见便是。”周瑜接过亲卫递过来我的小米粥,嘴里吹着热气,小口食用。 “公瑾可知,孙公祐此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联络吾军,攻守同盟罢了,此等小事,还需子敬亲自跑一趟?” 鲁肃摇头失笑,“公瑾韬略自然胜吾,只是,刘备如今寄人篱下,兵不过数千,虽有关张之勇,却无一栖身之地,较吾孙氏亦不占上风。” “吾等与其为谋,却是……” “徐州战乱,吾孙氏旧部因伤留于庐江之兵,亦有,子敬可知,昨日吾得了一封密信。”周瑜未答,却指了指不远处摆在案上的一封书信。 鲁肃快步上前,将其拿起,拆开看时,面色一惊,“黄祖出兵,攻打寻阳,此事当真?” “豫章之地,山越已定,又有吴侯刘奇妻舅步鸷镇守,临近鄱阳,又是江东水师屯驻之地,无处可攻,唯有寻阳一城,仅有数千之兵戍守,且江东之兵,大部临近寿春,若黄祖率军攻取寻阳,当可长驱直入,一举攻下庐江,此人,眼光卓著。” 鲁肃一手抚须,“如此,刘奇必定回师寻阳,吾等可趁势,攻取淮南诸县。” “刘奇回师,徐庶必不会离去。”周瑜微微摇头,“刘玄德以孙乾为使,与吾孙氏结盟,怕是不日,便要借道北上,攻伐徐州。” “这是为何?” “刘玄德此人,仕主多人,颠沛流离,不敢久居人下矣。” 说着,周瑜看了一眼鲁肃,“孙乾可去?” “未曾。” “如此,子敬可让刘玄德与吾等于插足徐州战场,共击曹操。” “刘玄德未必肯允。”鲁肃双眉微皱,“他如今寄人篱下,淮水北岸,尚有于禁、李典、夏侯渊所部据守,他如何敢得罪曹操?” “那便,与他联名上书天子,愿代天子征讨徐州,讨伐逆臣吕布。” “北上徐州?岂不是要弃守当涂?” “当涂千户之城尔,且四面皆敌,吾孙氏莫非要困守此地?”周瑜摇头轻笑,“纵观天下大势,得天时地利,兵多地广者,冀州袁本初、许县曹孟德,江东刘子兴,今江夏黄祖挑起战火,刘奇必兴兵江夏,以报夺城之仇,到时,便是吾等良机。” “公瑾欲谋何地?” 周瑜放下手中碗勺,来到帐中悬挂的地图前。 “徐州、青州,俱是吾所谋一处矣,只是……” 鲁肃面色一急,立即追问,“只是如何?” “此战,曹操难败,若是此人趁势取胜,吾等,多为其胁迫,归降许县尔,到时,说不得,主公须得卧薪尝胆,受些屈辱。” 鲁肃面色一白,“公瑾,非得如此吗?” “取江东良机已失,九江之地,刘奇必以徐庶所部固守,徐庶此人,智计不在吾之下,若两军兵力相等,某可胜之,但如今敌兵数倍于吾,为之奈何?” “纵观北地,曹操因迎驾天子之时,已与袁绍交恶,袁本初于幽州连战连捷,不日便可剿灭公孙瓒所部,到时,一统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四州之地,将兵可达数十万之众,必为曹操心腹大敌矣,二虎相争,必有一战。” “至于江东刘奇?黄祖乃荆襄黄氏,出身名门士族,攻寻阳或有小胜,但却无法抗衡江东众将,兵败之后,刘奇必携大胜之势,攻伐江夏。” “到时,襄阳刘表,必不能坐视江夏有失,江东与荆襄开战,当是北地诸侯之愿矣。” 鲁肃闻言,若有所思,沉默顷刻后,再次开口:“刘奇已得广陵之地,若其趁徐州大战,遣一偏师北上,驰援吕布,当如何?” “此战,吾三方出兵,吕布必败,此人不过病虎尔,焉能逃脱囚笼,刘奇为安妻妾之心,当救吕布家小尔,不足为惧。” “若其自寻死路,欲取徐州,便要抗衡吾等三家之兵矣。”周瑜大笑,上前抓起鲁肃胳膊,“子敬,今日天色尚好,不若,汝吾换身行头,逛一逛这当涂县城?” “喏。”鲁肃没有拒绝,但他也知道,为何周瑜没有在大营内现身,也没有主动去接见军中诸将。 在鲁肃心里,一直憋着一个疑问。 只是,他看周瑜这几日心情开朗,似乎心中没有芥蒂,便未曾发问。 吴中孙氏,未得一隅安生之地,今据当涂一城,乞一地而生,上不能征讨强敌,下不能保境安民,按理说,不应让一名年不过二八之龄的少年郎统领全军。 在鲁肃看来,周公瑾,当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是……他也明白,周公瑾和旧主之间的恩义,他,应当是不想城中众将为之窘迫,也不愿违背当年和旧主定下的约定。 更何况,就算是幼主继位,这掌兵之权,仍在周公瑾手中。 鲁肃这一刻,想得通透,公瑾,非是不争,而是不愿去争。 他若去争,便是违心,亦是欺负旧主孤儿寡母。 “公瑾,当真是坦荡君子矣。”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人流拥挤的长街上,周瑜如同一名求学的儒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几次三番驻脚在街上的小吃摊上。 “子敬,这北地的葱饼倒是不错,快,取钱来。” “公瑾,汝出门从不带钱吗?” “这不是……乔装打扮吗,岂能携带亲卫?” “子敬,这馒头……嗯,还是算了吧,都成捞面了。” “子敬,这砖上烤肉,要尝一番吗?听闻,是从交州来的香料呢,咦,是从江东传来的膳食吗?未曾想,那刘奇小儿,也会食这等烟熏火烤之物。” “子敬,这豆腐汤,别有一番风味啊。” 鲁肃:“……” :。: 第一百四十章 寻阳,大将之争 五月上旬,黄祖得了九江细作密报之后,便得知江东刘奇已是取了合肥,孙策兵败身死之后,仅剩一隅之地,朝不保夕。 然曹操遣使允诺,只要他一发兵,淮水以北,夏侯渊、于禁、李典三将麾下两万精锐,必定挥师南下。 再合刘备、孙权两路兵马,必可一举将刘奇所部,围歼于长江以北,到时,曹操取九江,他黄祖取庐江。 “吾儿,那娄子伯之言,汝可信之?”黄祖安坐于堂上,一脸肃穆地看了一眼旁侧的黄射。 “此人早附州牧,后因王忠北投曹孟德而倒戈,自知无言面见州牧,此番,却是来吾江夏,父亲莫非信了此人狂妄之语?” 黄祖双眼一眯,“此人早年便有才名,又得曹孟德那等当世枭雄看重,岂是无能之辈,汝为何说其狂妄?” “曹操率军先破陈国纪灵,再败汝南太守孙香,今正与吕布战于徐州,如何遣兵南下,莫不怕其帐前二狼噬主?” “吕布夺兖州之祸,就在昨日矣。”黄射一脸成竹在胸地看了一眼黄祖,“父亲,可是早得州牧书信?” 黄祖眼前一亮,“吾儿聪慧,月前,却有襄阳书信送至。” “信中所言,莫不是让父亲谋定而后动之?” “然也。” “唰”,黄射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黄祖躬身一拜,“还请父亲以吾为先锋,吾愿率万人攻取寻阳,取庐江诸县。” 黄祖当即大笑,“既是如此,吾便命苏飞为将,率陈就、邓龙所部战船五百艘,水师一万,与吾儿水陆并进,一举破敌。” “多谢父亲。” 言罢,黄射转身出门,很快,便消失在黄祖的视野中。 当日,水师先动,黄射率军沿江杀奔寻阳,而水师则是自沔口水寨而出,浩浩荡荡地顺江而下。 夜里进军,苏飞立于船头,迎着夜里的凉风,心中一片舒畅。 “吾还是首次为水师主将,今日,能随少将军建功,亦算吾等荣幸,兴霸,到时,汝可率麾下八百锦衣众先登,吾可上表为汝请功。” “寻阳城破墙矮,怕是吾等率军到时,少将军已攻入城内矣。”位于甲板边上,有着一道黑影,靠在船舷歇凉,闻声后,方才惫懒地开口答道。 “少将军急功冒进,若那镇守寻阳之将,非是泛泛之辈,当能坚守一两日,到时,吾军可取战功。”苏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好友,心里对太守还有偏见。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毕竟,自己这一二载以来,已是向太守举荐了兴霸数次,他都未曾看重,唤作旁人,心里也难免会有芥蒂。 “取了战功又能如何?汝吾,不过是为少将军跻身,添砖增瓦尔。”那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切不可胡言乱语。”苏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兴霸,吾知汝勇武,此番,难得天赐良机,豫章、庐江皆空乏,吾军此战若胜,必有汝吾大展宏图之机。” “那为何不取豫章?” 苏飞微微一愣,“为何要取豫章?” “豫章之地,西临长沙,今刘、黄二位将军率重兵屯驻攸县,若太守以水师南下,配合长沙之兵,水陆并进,发兵数万,大可一举攻破豫章,豫章之民,有百万之众,若是取之,江东必元气大伤矣,庐江一地,久经战乱,士族佃户之外,百姓贫而豪族富,取之何用?” 正待苏飞准备再次出声喝斥之际,这道声音继续开口:“也罢,庐江陆路与江夏接壤,若是率军取之,正可让荆襄黄氏势力大增,亦可让其达成所愿。” “兴霸,汝醉了。” “吾未醉,倒是公权,那吴侯刘奇,南北素有其知人善用之名,若是其非有眼无珠之辈,此番留守寻阳之将,必不一般,那徐公明,可是其于韩融手中挽留,岂是泛泛之辈!少将军,必为其所败。”言罢,黑影翻身站起,抬脚朝着船舱走去,“吾有些困了,有事公权可命亲卫唤吾。” “兴霸……”苏飞满脸黑线,只能目送这位好友抬脚离去。 “哎……若当真如兴霸所言,此番,吾军取寻阳,当有艰难险阻。” 夜里,行船于水浪中穿行,时而有湍流撞击船舷,有暗流将船身带向礁石,船只时而颠簸一下,却并不会失陷于其中。 漫漫长夜过去,船队距庐江,仅有百里。 天色刚明,一夜行军的黄射所部,便于林中整装行进。 同一时间,寻阳县衙,徐晃得了吴卫密报,已知江夏大军到此。 “诸位,吾欲出城破敌,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敌军刚至,立足未稳,人马皆疲,偷袭尚可,但黄祖骑兵,乃是水陆并进,水路尚不知其进军何处,若吾军贸然出城,为江畔水师偷袭,此城怕是难保。”涂涛忍不住出言劝道。 “末将以为,当可一战。”寻阳县尉侯进,站起身来抱拳一礼道。 徐晃眼前一亮,“如此,正宇便率五百军士守城,吾以所部虎卫营出击,可于城外,一举破敌。” “虎卫一营,皆为重甲步兵,将军若是出城,陷于苦战,为之奈何?”涂涛心中仍有疑虑。 “阳长可知,子明将军取寻阳之际,尚未将城中军械调走,是为何故?”徐晃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堂外,“若是所料不错,敌军此刻,已近城外。” “报……禀报公明将军,江夏黄射所部兵马,马步军一万余众,已至城外十里。” “传令,虎卫营集结,与吾出城会一会这黄祖虎儿。”徐晃随手从亲卫手中取了自己善用的长斧,大步出门。 堂中,留下涂涛、侯进二人,面面相觑。 “正宇以为,此战,公明将军可否取胜?” 侯进一脸尊崇地看着徐晃消失在几道门外的背影,“自然,吾马上与公明将军交手,不过一合便败,吾一生征战,从未见过如此悍勇之将,区区承父辈蒙荫之黄射,如何与公明将军匹敌?此战,吾军必胜矣。” 闻言,涂涛心中大定。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徐晃破黄射 “这便是寻阳城吗?”天色放明,清晨的雨露还残留在甲胄上,黄射一脸轻蔑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低矮土墙,眼中满是冷冽。 “嗒嗒嗒”临近城墙,他身后的兵将亦未曾放慢行军速度,转眼间,便冲到三百不内。 “待会儿命众将士,先行整顿军阵,歇息半个时辰后,即刻攻城。”黄射行军的策论之中,并没有避开晌午炎热一说。 区区两丈高,如何抵挡他麾下的精兵悍卒。 “吁……”他在一百五十步外勒马,身后将旗迎风招展,并非初次领军的他,此番,亦怀着统军万人,身为数万之兵主将的豪情。 他若能一举攻破庐江诸县,其功与名,当可与江东刘奇媲美。 “咔咔咔……”也就在他遐想到时父亲是否会向刘荆州进言,加封自己为庐江太守之际,对面的城门突然大开,大队兵卒,踩着沉重的步伐鱼贯出城,为首一将,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上提着一杆长斧。 “驾”,他策马行至近前,手中长斧一扬,斜指着黄射,“吾乃吴侯帐下上护军将军徐晃,汝便是黄射小儿?” “爷爷便是黄射,汝待如何?”黄射一脸趾高气扬,“区区一无名之辈,亦敢造次,谁予吾拿他?” “末将愿往。”话音刚落,一将策马出阵,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手中长枪斜指,径直杀向徐晃。 徐晃冷笑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策马上前之际,手中长斧已用双臂举起,他双手高过肩膀,坐于马上的腰间、腹部亦伴随着长斧挥动。 “哧”一斧劈落,直接由中劈断来将枪杆,顺势沿着他的肩膀,将其半个身子在战马上劈开。 待其战马奔至徐晃身后,整个人摔在地上,已是将肠肝肚肺全都洒落在沙地上。 “吁……”黄射座下战马吃惊,满脸更是惊骇之色,他未曾想,刘奇留守寻阳之将,竟有如此勇武。 “全军出击。”下一刻,徐晃已是举起战斧,趁着自己阵前斩将,麾下部众士气大振之际,趁胜出击。 “杀啊。”在五千虎贲营军士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杀出的刹那,城外之兵,亦在警觉的黄射怒吼一声后,全军压上。 “铛铛铛铛铛”混乱的拼杀,在两军交接的一线展开,一个照面袭来的长枪,几乎让两军数十名将士一瞬便各自带着血雾倒地不起。 “重甲步军,出。”徐晃从战马上连续劈落数员敌军将校,长斧高举,虎卫营中军军阵大开,突然列队走出千余名身着重甲的军士,他们手持长枪,在徐晃一声令下之后,率先朝着对方军阵杀去。 “杀啊。” 徐晃作为先锋,作为一支箭矢,迎头杀入敌军军阵之中,在敌军军阵撕裂的那个口子还未补上之际,重甲步卒,已经纷纷压上,溃败,不过是顷刻而已。 黄射位于乱军之中,他左突右杀,亦是连斩十余人,但当他听闻着惨叫声回头望去之际,却看到了一排排溃败的己方军阵。 “吾有上万之兵,为何不敌?”他正迷茫之际,一声大喝,已从耳边响起,“黄射小儿,受死。”不知何时,徐晃带着一身血雨,已经杀至十步开外,在黄射愣神之际,他已经高举长斧,将拦在身前的亲卫击倒,就像是秋日的麦穗一般,他平日里随身护卫的数十名亲卫,根本无法挡住徐晃一合。 危机之下,黄射一咬牙,手中长刀高举,欲要挡下徐晃一斧。 “铛”兵器交击,一声巨响传来,他手臂一麻,便被徐晃手中长斧的斧刃,顺势勾住刀柄,朝下猛地一压。 “嘭”刀柄猛地砸在他的肩头,黄射吃痛之下,浑身已经发软。 “呼”,肩上,徐晃的长斧突然回收,他再次爆喝,又有一斧麾下。 “少将军快走。”也就在这时,亲卫们也如梦初醒,他们大多是荆襄黄氏的家仆出身,若是自家少将军于军阵之中被敌将斩杀,他们回到江夏,亦是身死,自家的老弱妇孺,亦会被牵连,如此,他们只能死战。 “滚开。”徐晃连续斩杀十余名亲卫,已经看到黄射和他身后的将旗遁入军中,他脸上缓缓露出几分喜色,阵前斩将,未必是他所想,只要能够让黄射惊慌失措,持将旗遁逃即可。 “黄射已败,众将士,随吾杀敌。”徐晃高喝一声,再次率全军压上,主将一退,江夏军顿时兵败如山倒,徐晃率军掩杀了数里,方才收兵回城。 沿途,收拢兵器甲胄数千,笙旗数十面。 当他立于城头,环顾城下尸首之际,己方不过数百而已,反观江夏军,战死足有两千之众。 “传吾将令,将俘虏全部收押,动员城中精壮,准备应敌。”徐晃强忍住脸上的兴奋,他来到了南门城墙上,黄射已败,必定会向水师靠拢,而此刻,他原本可挥师抵达岸边,据守江岸以据江夏水师,但不曾想,江夏水师,却以舢板为先登,先有数百之兵登岸。 “看来,江夏水师之中,也并非全是无能之辈。”徐晃叹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已经从县衙赶到此地的涂涛和侯进,“可有点查完吾军此战伤亡?” “将军神勇,一战击溃黄射所部万余兵马,斩首两千级,俘虏三千,黄射所部,此战之后,怕是只能向水师靠拢。”涂涛满脸狂喜,能有如此猛将守城,他与侯进,亦可心安。 “公明将军,方才城外吴卫来报,吾江东水师,已于昨日过贵池江畔,将军只需戍守白日,夜里吾军水师必至。”侯进亦是喜笑颜开,江夏军水陆并进,先破一路,则可不用担心围城了。 “何人领军?”徐晃面色一喜,当即再问。 “蒋钦将军。” 徐晃心中大定,“如此,吾军便严守南门,城中兵粮器械不缺,当可坚守一月,可惜吾军未有骑兵,否则,吾倒可再试试,夜里将敌军沿江大营给点了。” “将军神勇,吾等佩服。”涂涛和侯进表面出言赞道,心中却有些忐忑,幸好,这城里,没有骑军。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甘宁奋短兵(一更求首订!) “报……禀报将军,少将军所率大军,与城中敌将徐晃所部于西门外激战一个时辰,吾军溃败,损兵折将过半,少将军已收拢败兵,朝吾水师大营赶来。” 苏飞闻言,面色大变,立即看向帐内众将,“陈就、邓龙,汝二人即刻领五千兵马,于城门外结阵,接应少将军所部回营。” “喏。”二将立即抬脚出帐,却见甘宁,一脸沉重地看了一眼苏飞,欲言又止。 苏飞一挥手,帐内众多将校纷纷迈步踏出,唯独留下甘宁一人。 “果真不出兴霸所料矣,少将军战败,将士十不存三,大多溃卒,宁往江夏亦不愿回返军中,看来,那镇守寻阳之将,确有几分本领。” “吾有一计,公权若听吾之见,今日便可破城。” “哦?计将安出?” 甘宁正待出言,帐外,已有亲卫出声高喝:“少将军已至营外。” “兴霸,走,与吾接见少将军罢。”苏飞立即迈步上前,一手拉住甘宁的肩膀,将其带到帐外。 “吾等拜见少将军。”营门前,众将尽皆朝着灰头土脸,一手抱着头盔的黄射抱拳一礼。 “免礼。”黄射一脸愤然,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落座主位之后,黄射满脸不善地瞪了一眼苏飞,“苏飞,汝可知,吾与城内敌将苦战一个时辰,汝麾下船队,既已提前派舢板登岸,为何不趁机攻城?” “回禀少将军,吾等登岸,将士已是人困马乏,并且在登岸之际,便已是被敌军察觉,南城门上人影幢幢,怕是早已有伏兵以逸待劳,若是吾军贸然攻城,怕是会正中敌军下怀。”苏飞对黄射的脾气早有准备,毕竟他刚刚兵败,自个儿焉能直接朝枪口上撞。 “哼,汝言下之意,本将军却是不通兵法,擅自出战,以至兵败?”黄射冷哼一声,满脸愠怒难耐。 “末将不敢。” “如此甚好。”黄射站起身来,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汝水师大营已经于南门外结寨,如此,一个时辰之后,便可至晌午,汝可率军攻城。” “晌午攻城?吾军若用午膳,必是人困马疲,如何作战?若是不用,亦浑身乏力,天热之下,怕是登上城头便成软脚蟹。”帐中,又有一将出言道。 “汝便是那甘宁?”黄射冷冽地回头扫了一眼立于陈就身后的甘宁,“汝乃军中何职?” “不才,裨将尔。”甘宁冷然答道。 “吾与主将商议军中要务,岂有汝妄自开口之理,左右给吾拿下,拉出去,打四十杖。” “且慢。”就在甘宁满脸愠怒,要出列喝斥之际,苏飞果断踏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少将军,临阵重罚,会乱军心,不若,让兴霸戴罪立功罢。” 黄射目光和苏飞对视着,面色稍微缓和几分,“如此,便让甘宁率所部兵马为先锋,若不能取城,当斩。” 苏飞面色一变,便看到甘宁拱手一拜,“末将领命。” “兴霸,汝这……”他看了一眼转身离帐的甘宁,满脸忧急,一回头,正迎上满脸杀机四射的黄射,他一阵左右为难,却不敢追出帐外。 —— 晌午,苏飞领着万余大军,以甘宁、邓龙为先锋,于寻阳南门外列阵。 “将军,吾等每人只食用一个馒头,怕是难以果腹,吾刚从行伍中归来,大多军士,都有怨言。”立于苏飞身侧的陈就凑到苏飞耳边低喃道。 “无妨,西门一战,少将军所部虽被重创,城内兵将,也折损上千,吾军此战,以兴霸为先锋,必能取胜。”苏飞一直以来仰仗的,便是甘宁的勇武,他此番攻城的希冀,也全都落在了甘宁身上。 前方军阵,邓龙所部三千军士身后,甘宁带着八百锦衣众舍弃了甲胄,几乎是赤膊上阵,手中也仅仅拿着一把短刀。 “兴霸,当真要如此吗?”邓龙一脸欲言又止,不穿甲胄,从云梯登城,岂不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城上油泼、滚石,箭矢、檑木,都可轻易击溃甘宁麾下这些士卒才是。 “邓将军只需按例攻城便是,吾自会寻找破城良机。”甘宁笑着看了一眼邓龙,赤膊之后,他双臂肌肉虬结,脸上也露出几分平日里纵横长江之上的狰狞。 他甘宁,可是蜀中江流之上的锦帆贼,可是寒窗苦读数载,曾任蜀郡丞的饱学之士,今日这一战,他便要让黄祖这无能小儿,知晓他甘兴霸之勇。 “咚咚咚……”战鼓声阵阵响起,十八面战鼓延绵不断,方圆十余里,几乎都回荡着让人荡气回肠的鼓声。 “攻城。”在中军坐镇的黄射,发出一声谕令之后,策马立于阵后的苏飞猛地举起了手中长刀。 “杀啊。”邓龙指挥着第一波扛着沙袋的千余名兵将一拥而上。 在一批盾牌兵的护持下,他们将沙袋纷纷放入低矮的护城河中,很快,护城河一段十余步的区域就被填平。 “攻城。”邓龙手中长刀一挥,反手持刀,随着大队扛着云梯的先锋将士冲向城墙。 一百五十步,鼓声大作,节奏慷慨激昂。 一百步,城头上的数百名弓箭手手心已经淌出汗水。 八十步,徐晃双眼眯起。 七十步,徐晃猛地高举左臂,然后重重麾下,“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犹如劲风袭来的春雨,倾洒在迎面冲来的江夏军中。 “啊”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三波箭雨过后,城下至少倒下一百具尸体。 “哒哒哒”然而,带着倒钩的云梯,已经纷纷架在了城墙垛口上,若是从外看向城墙,便可以看到数百兵卒,几乎是同时朝上攀爬。 最前面的军士,一手拉着云梯,一手将盾牌举过头顶。 “轰……”一声巨响,却是一排守城军士突然从身后抓起滚石,双手举过头顶,竟是直接对准这些盾牌就砸了下去。 滚石命中盾牌,可不是隔山打牛,下坠的力道直接将铁盾撞到了他们的额前,皮开肉绽后,他们失足坠落,落到城墙下的地面之际,后脑着地,脑浆里的红白之物,撒了一地,攻城,便是这等血腥场面。 :。: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锦衣众,先登(二更求首订) “咕噜咕噜”,城头上,热气弥漫,早已是得了徐晃将令,架起的十座大铁锅内,炼油翻滚,在扛着盾牌的兵将被解决的刹那,徐晃双眼一寒,“倒油。” “放”,一个个大号的勺子放入锅内,举着勺子的军士,鼻子嘴巴凝成一片,忍着手上传来的巨烫和滚滚蒸腾的热气,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个城墙垛口倒下去。 “滋”滚烫的炼油和皮肉接触,肥肉下锅的声响响成一片。 惨叫哀嚎声,伴随着重物坠落之声,接连不断。 “放,将锅里的滚油全部给我倒下去。”徐晃嘴角微微勾勒几分,眼中满是坚毅,他心中知晓,这样守城,必定是残忍,但让敌军攻破城池,对城内百姓而言,那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江夏军,承于荆襄黄氏,荆襄黄氏者,士族矣。 兼并田土,收流民为佃户,这便是士族的做法。 他徐晃,早年为河东小吏之际,便看遍了百姓为士族所掌?,生而为奴,命不由己。 如今,他为一方镇守,便须得保境安民。 吴侯心向大汉,乃汉室正统血脉,他,便是徐晃心中明主。 “滋”眼见着城墙前一片热气蒸腾,一股烧焦烤肉的气味,也弥漫了整个城头,徐晃冷冽一笑,“准备火箭。” “呼呼呼”用桐油浸泡的布条裹上箭矢,几乎一点就着。 数百箭矢被架在弓弦上,箭头对准了城下。 “不好。”城外,原本见到滚油大肆杀伤己方兵卒的甘宁心中已有不妙之意,此刻,见得城墙垛口处的无数火箭,更是吓得瞪目欲裂。 “放” “咻咻咻咻”带着火星和浓烟,火箭射向了地面。 “呼”弥漫城墙脚下的滚油,几乎一点就着,一瞬间,火焰涌起近丈高,原本刚登上云梯的兵将,纷纷被滚油涌起的火焰包裹全身,一个个亡命似地朝着回走,看着袍泽身上的火焰,一个个陆续准备登城的军士面色大变,唯恐自身难保,纷纷弃了兵刃后撤。 “给吾顶住,顶住。”被一群刀盾兵护持在后的邓龙面色一变,虽然前头折损了数百人,但若是这就退了岂不是自乱己方阵角,关键是,中军之中看着此处的少将军黄射,必定饶不了他这先锋啊。 “邓将军,命人用浸湿的沙袋止住火焰。”不远处,甘宁心生一计,立即出声高喊道。 “快,准备浸湿的沙袋。”邓龙大喝一声,一群刀盾兵一拥而上,护持着身后扛着沙袋的军士上前,他们将浸湿的河沙顺着燃烧的土地倒去,不多时,火势便收敛了大半。 “放滚石檑木。”城头上,徐晃冷笑一声,一挥手,立即有大批民夫从城墙一侧的马道登城,一块块磨盘大小的滚石和足有一人小儿合抱粗的檑木从天而降,那位于城下军阵之前的兵卒首当其冲,被砸倒了数十人之后,邓龙只能下令后撤。 邓龙长刀一举,眼见着滚石檑木过后,己方折损的兵将,已经在城墙下堆积了厚厚一层尸体,仍旧咬牙开口:“继续攻城。” “杀啊。”仅剩的一千余兵卒一拥而上,这一次,中军之中,苏飞命陈就率两千弓箭手于城下展开反击,在刀盾手的护持下,来到城墙下数十步,仰射。 “城墙垛口前举盾,刀盾兵后长枪兵补位,弓箭手,给我压制。”徐晃有条不乱地指挥着城头的作战,他训练虎卫营已久,深得人心,没走过一名兵卒身后,兵卒皆奋勇作战,他只要还在城头上,城头上的守军士气就不会下跌。 城外,黄射早已是在搭起的顶篷下乘凉,此刻,看着攻城不顺,他手中马鞭朝前一指,“去,传令苏公权,命其派人再攻,区区数千疲兵镇守的小城,他也无法拿下,如何任水师主将。” “喏。”亲卫立即领命,策马行至中军。 不多时,苏飞便瞪了一眼前来传令的亲卫,“吾已知晓。” 言罢,他再命两千人杀向城墙,全力攻城。 城头上,时而也有军士被利箭射中,从城头坠落,也有盾牌被己方登城的士卒挑开,刺死其后的刀盾兵,但已过盏茶功夫,攻城之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苏飞虽不是名将,亦知兵法,眼见己方兵卒还未有大规模的抢占城墙,他的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越过身前的兵卒,落到了那赤膊以待的甘宁身上,“兴霸,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随着时间推移,正值晌午一个时辰过后,两军鏖战已久,大多军士披戴着甲胄,都汗流浃背,双臂乏力。 也就在这时,一批赤膊披着皮甲的军士,突然抢上了云梯,他们速度很快,敏捷如猿猴一般,将短刀叼在嘴上,双臂双腿一起用力,几乎几息之内,便来到了云梯上端。 “杀啊。”一道魁梧的身影,率先跳上城墙垛口,长刀一卷,将围在身前的数名军士当场斩杀。 紧接着,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足足有四五十人,冲破守城一方的防线,跃上了城头。 城头上,人影幢幢,喊杀声和敌我双方的军士混在一起,苏飞眼中精光越来越盛,“传令,停止放箭,全军出击,顺着兴霸所部打开的缺口,登城。” 城头上,突上城墙的军士,几乎成了众矢之,城墙上,约有数百人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放箭,射杀登城的这群敌军。”徐晃持刀上前,拦在他身前的兵卒各自朝着两侧退开。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几乎同时射向那处被夺占的城墙,十余名穿着皮甲的赤膊精壮,几乎应声而倒。 “给某滚开。”也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城墙垛口处一跃而下,拦腰直接掀飞一排张弓搭箭的弓手,长刀一指,径直朝着徐晃杀来,“某锦帆众,今日,先登。” “先登。”于他身后,近百精壮陆续登城,溃败的弓箭手面露恐惧地抽身后撤,徐晃紧了紧手中的长斧,双臂一挥,斧刃朝前,“杀啊。” 城墙两侧蓄势已久的虎卫营军士,一拥而上,两面夹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甘宁VS徐晃(三更求首订) “报……禀报将军,少将军所率大军,与城中敌将徐晃所部于西门外激战一个时辰,吾军溃败,损兵折将过半,少将军已收拢败兵,朝吾水师大营赶来。” 苏飞闻言,面色大变,立即看向帐内众将,“陈就、邓龙,汝二人即刻领五千兵马,于城门外结阵,接应少将军所部回营。” “喏。”二将立即抬脚出帐,却见甘宁,一脸沉重地看了一眼苏飞,欲言又止。 苏飞一挥手,帐内众多将校纷纷迈步踏出,唯独留下甘宁一人。 “果真不出兴霸所料矣,少将军战败,将士十不存三,大多溃卒,宁往江夏亦不愿回返军中,看来,那镇守寻阳之将,确有几分本领。” “吾有一计,公权若听吾之见,今日便可破城。” “哦?计将安出?” 甘宁正待出言,帐外,已有亲卫出声高喝:“少将军已至营外。” “兴霸,走,与吾接见少将军罢。”苏飞立即迈步上前,一手拉住甘宁的肩膀,将其带到帐外。 “吾等拜见少将军。”营门前,众将尽皆朝着灰头土脸,一手抱着头盔的黄射抱拳一礼。 “免礼。”黄射一脸愤然,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落座主位之后,黄射满脸不善地瞪了一眼苏飞,“苏飞,汝可知,吾与城内敌将苦战一个时辰,汝麾下船队,既已提前派舢板登岸,为何不趁机攻城?” “回禀少将军,吾等登岸,将士已是人困马乏,并且在登岸之际,便已是被敌军察觉,南城门上人影幢幢,怕是早已有伏兵以逸待劳,若是吾军贸然攻城,怕是会正中敌军下怀。”苏飞对黄射的脾气早有准备,毕竟他刚刚兵败,自个儿焉能直接朝枪口上撞。 “哼,汝言下之意,本将军却是不通兵法,擅自出战,以至兵败?”黄射冷哼一声,满脸愠怒难耐。 “末将不敢。” “如此甚好。”黄射站起身来,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汝水师大营已经于南门外结寨,如此,一个时辰之后,便可至晌午,汝可率军攻城。” “晌午攻城?吾军若用午膳,必是人困马疲,如何作战?若是不用,亦浑身乏力,天热之下,怕是登上城头便成软脚蟹。”帐中,又有一将出言道。 “汝便是那甘宁?”黄射冷冽地回头扫了一眼立于陈就身后的甘宁,“汝乃军中何职?” “不才,裨将尔。”甘宁冷然答道。 “吾与主将商议军中要务,岂有汝妄自开口之理,左右给吾拿下,拉出去,打四十杖。” “且慢。”就在甘宁满脸愠怒,要出列喝斥之际,苏飞果断踏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少将军,临阵重罚,会乱军心,不若,让兴霸戴罪立功罢。” 黄射目光和苏飞对视着,面色稍微缓和几分,“如此,便让甘宁率所部兵马为先锋,若不能取城,当斩。” 苏飞面色一变,便看到甘宁拱手一拜,“末将领命。” “兴霸,汝这……”他看了一眼转身离帐的甘宁,满脸忧急,一回头,正迎上满脸杀机四射的黄射,他一阵左右为难,却不敢追出帐外。 —— 晌午,苏飞领着万余大军,以甘宁、邓龙为先锋,于寻阳南门外列阵。 “将军,吾等每人只食用一个馒头,怕是难以果腹,吾刚从行伍中归来,大多军士,都有怨言。”立于苏飞身侧的陈就凑到苏飞耳边低喃道。 “无妨,西门一战,少将军所部虽被重创,城内兵将,也折损上千,吾军此战,以兴霸为先锋,必能取胜。”苏飞一直以来仰仗的,便是甘宁的勇武,他此番攻城的希冀,也全都落在了甘宁身上。 前方军阵,邓龙所部三千军士身后,甘宁带着八百锦衣众舍弃了甲胄,几乎是赤膊上阵,手中也仅仅拿着一把短刀。 “兴霸,当真要如此吗?”邓龙一脸欲言又止,不穿甲胄,从云梯登城,岂不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城上油泼、滚石,箭矢、檑木,都可轻易击溃甘宁麾下这些士卒才是。 “邓将军只需按例攻城便是,吾自会寻找破城良机。”甘宁笑着看了一眼邓龙,赤膊之后,他双臂肌肉虬结,脸上也露出几分平日里纵横长江之上的狰狞。 他甘宁,可是蜀中江流之上的锦帆贼,可是寒窗苦读数载,曾任蜀郡丞的饱学之士,今日这一战,他便要让黄祖这无能小儿,知晓他甘兴霸之勇。 “咚咚咚……”战鼓声阵阵响起,十八面战鼓延绵不断,方圆十余里,几乎都回荡着让人荡气回肠的鼓声。 “攻城。”在中军坐镇的黄射,发出一声谕令之后,策马立于阵后的苏飞猛地举起了手中长刀。 “杀啊。”邓龙指挥着第一波扛着沙袋的千余名兵将一拥而上。 在一批盾牌兵的护持下,他们将沙袋纷纷放入低矮的护城河中,很快,护城河一段十余步的区域就被填平。 “攻城。”邓龙手中长刀一挥,反手持刀,随着大队扛着云梯的先锋将士冲向城墙。 一百五十步,鼓声大作,节奏慷慨激昂。 一百步,城头上的数百名弓箭手手心已经淌出汗水。 八十步,徐晃双眼眯起。 七十步,徐晃猛地高举左臂,然后重重麾下,“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犹如劲风袭来的春雨,倾洒在迎面冲来的江夏军中。 “啊”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三波箭雨过后,城下至少倒下一百具尸体。 “哒哒哒”然而,带着倒钩的云梯,已经纷纷架在了城墙垛口上,若是从外看向城墙,便可以看到数百兵卒,几乎是同时朝上攀爬。 最前面的军士,一手拉着云梯,一手将盾牌举过头顶。 “轰……”一声巨响,却是一排守城军士突然从身后抓起滚石,双手举过头顶,竟是直接对准这些盾牌就砸了下去。 滚石命中盾牌,可不是隔山打牛,下坠的力道直接将铁盾撞到了他们的额前,皮开肉绽后,他们失足坠落,落到城墙下的地面之际,后脑着地,脑浆里的红白之物,撒了一地,攻城,便是这等血腥场面。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甘宁之辱(四更求首订) “左右,给我把这猖狂之徒给吾绑上。”黄射勃然大怒,挥手之下,左右亲卫立即领命上前,便要当场擒拿甘宁。 “锵锵锵”一时间,跟在甘宁身后锦衣众纷纷拔刀相向。 “甘宁,汝欲反乎?”黄射双目瞪圆,脸上一片铁青,心中却是略微有些胆寒,此刻甘宁毫不示弱地和他双目对视着,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的血煞之气,亦让他有些胆颤心惊。 甘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个“反”字,几乎脱口而出,但他也知晓,如今身处万军之中,周围都是听命于黄射的兵马,他若是胆敢说出一个字,必将被群起而攻之,刀刃加身,他毫无畏惧,但麾下这奋战数个时辰的袍泽,他却不忍舍弃。 “少将军息怒。” “还请少将军息怒,兴霸只是性子急躁,并无恶意。” “不错,兴霸此战奋勇,先登城墙,力拼敌军主将,并且斩杀数十敌卒,虽无战功,但也有苦劳啊。” 一时间,围在四周的陈就、邓龙等将纷纷上前替甘宁求情。 “少将军。”苏飞迈步挡在甘宁身前,“兴霸乃吾部将,即便有过,亦是末将驭下无方,少将军若要责罚,便责罚末将罢。” “公权,汝为何……”甘宁浑身一颤,脸上满是激动潮红,他未曾想,这等杀头谋逆之罪,苏飞亦愿为他抗下,这等情谊,他此刻却无法表露出来,但心中却是深深感动。 “今日之后,若吾甘兴霸不死,必有汝苏公权富贵之时。” “汝各个都是忤逆之臣?好,那吾便成全尔等。”黄射气极反笑,猛地拔出腰间长剑,便要朝着苏飞刺去。 “少将军不可。” “少将军万万不可啊。” “苏将军乃是太守旧部,亦深受州牧大人看重,断不会有异心。” “不错,还请少将军看在苏将军领军作战奋勇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黄射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前跪倒一片的部将,“尔等……” 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缓和了几分,“传令,甘兴霸作战不利,拉下去,重杖八十,其部众,重杖四十,行刑后全部收押,以待处置,苏飞,汝若再庇护此贼厮,吾下次,让汝连坐。” “多谢少将军开恩。”苏飞如蒙大赦,立即伸手按着身子僵硬的甘宁下拜。 “哼,汝等好自为之罢。”黄射转身走向顶篷,此刻的天日,已经炎热无比,他不过是来到军中喝斥了一番,便已是汗流浃背,让养尊处优的他,如何适应。 “兴霸,万莫要再说其他,八十杖,算不得什么。”苏飞将甘宁搀扶起来,将嘴凑到他耳边,“吾会尽快安排汝离去,兴霸且珍重。” 苏飞知晓,今日之后,必定会有黄射细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再与甘宁联络,否则,自己亦会遭难。 但他却可以特地开恩,命看守甘宁等人的士卒有意放松警惕,甚至,打开水牢之门,送一行人逃走。 甘宁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飞,便被涌上来的军士用绳子绑住了双臂,他本可挣脱,但他却不愿牵连袍泽和苏飞,只能被其拉着,步入大营。 “哟,这不是昔日纵横蜀中江上,驰骋千里的甘兴霸嘛。” “没想到汝这厮竟然也能犯到吾等手上。” 行刑的,乃是黄射的亲卫,他们拿着丈长的军杖行至近前,看了一眼赤着后背的甘宁,几乎咬牙鼓足所有气力,便一杖砸下。 “嘭”一声巨响,甘宁疼得面色发青,却紧咬牙关,默不吭声。 “嘭” “嘭” 紧随其后,同时行刑的,还有甘宁麾下一百八十七名锦衣众,他们之中,也无人吭声。 “都是好样的。”甘宁心中暗暗鼓气,但后背与臀部所在,陆续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却让他双眉拧成一片。 他心知,这次行刑,这两人绝对想要了自己半条性命,不仅不会留手,还会下重力。 四十杖,他已经听到不少沉闷的哼声,当他受完八十杖,在旧部搀扶之下站起身来之际,身后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不远处一些看守大营的士卒看得触目惊心,心中一片惊惧,看着甘宁的眼神,亦是敬畏不已。 “将军,原本有伤在身的何五、老六他们……已经被抬下去了,弟兄们都是好汉,没有一个吭声的。” 甘宁微微点头,随后,便有行军郎中来到近前,为他们在后背涂上药粉,随意用布条缠住之后,便有军士上前,将一行人全部带走。 “将军,吾等该如何是好?”走在甘宁身侧的亲卫有意靠近甘宁。 “稍安勿躁。”甘宁心中惦记着苏飞的叮嘱,此刻后背伤势严重,他也不剩多少气力,只能暂时隐忍。 “磨磨唧唧作甚,莫不是想窜通?”走在他身后的军士用枪杆砸了一下甘宁后背,立即便有数十名锦衣众冲他怒目相视。 “怎的,想叛上作乱?”小校冷冽一笑,眼中满是嘲讽,押送这些人的足有千人,倘若他们敢作乱,可当场将其诛杀。 他坚信,若是自己擒杀了甘宁,必会得到少将军重赏。 “快,走。” 很快,甘宁等人便被压到了水牢。 看着眼前大半泡在水里的木制牢笼,甘宁面色一变,“吾等有伤在身,如何能浸泡于江水之中。” “不过一贼厮,下狱之后,不日便要问罪,汝还敢挑挑拣拣?”小校冷笑一声,随手将甘宁推进水牢,“汝等若忍不得,那便知会本将军一声,本将军自会禀报少将军,只要尔等乞降,少将军自会宽恕尔等。” “痴心妄想。” “吾等誓死追随甘将军。” 眼看着上百人扯着嗓子怒吼,那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充满杀气,小校脖子一缩,“快,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将这些叛逆押入水牢。” “嘶……” “好痛” 一时间,十几座水牢内,接连传来惨叫声。 江水虽不比海水,但他们身上刚涂了药,此刻被水一浸泡,药性全无之外,便是伤口也会在数日之内腐烂。 黄射此举,非是责难他们,而是想要了他们的小命。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逃!火烧大营(五更求首订) 时间悄然流逝,没了甘兴霸,苏飞的战意亦是消减不少,趁着晌午过后,苏飞率军于南门强攻十余次,亦未有人登上城头。 众多军士都看在眼里,甘兴霸作战凶猛,几欲夺城,却为黄射嫉恨所阻。 黄射麾下那三千余众旧部,攻打西门未果,早已是埋伏在城头上的寻阳县尉侯进,带着数百精锐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领军之将狼狈地丢下数百具尸体撤回大营。 黄射深感耻辱,却隐怒不发,入夜之际,点查大军伤亡,白日一战,水路两万余众大军,竟是折损近半。 苏飞等人,回营之际,被黄射怒骂半响,哨骑汇报,城内兵马,今日一战,数千守军,亦有过半折损,黄射面色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不过,他并不知晓,城内守军不过五千余众,折损一半则两千五百人,几乎有一千人,都是阵亡在晌午之际,甘宁登城一战之中。 苏飞趁夜回营,换来了自己的亲卫。 “汝即刻派二十人,取吾私藏好酒,去水牢边上,与汝同乡畅饮一番。” “看守水牢之士,尽皆是少将军亲卫,吾此去,怕是会……”亲卫有些迟疑。 “无妨,邓龙将军已率人泅水从水中破坏水牢,汝尽管去拖住他们便是。” “喏。”亲卫立即领了酒肉,率队朝着水牢赶去。 隔着不远处的中军大帐,一名亲卫匆匆步入黄射帐内,“禀报少将军,苏飞亲卫,已带酒肉朝水牢而去。” “甚好。”黄射面上立即露出喜色,“汝立即命人率军伏于水牢附近,一旦甘宁等人有异,即刻将苏飞亲卫拿下。” “少将军,若是苏飞亲卫先走,甘宁等人再逃,该如何是好?” 黄射双目一瞪,“愚不可及,如此可先擒苏飞亲卫,必能于水牢有所斩获。” “喏。” 亲卫即刻领命离去,不多时,苏飞在帐内揣度之际,亦是受到营中兵马调度的风声。 “莫非是消息走漏?”他面色微变,正要传亲卫询问之际,帐外已是多出一队举着火把的军士,“苏将军可曾安睡?” “黄将军可有要事?”苏飞能够听出此人乃是黄射家将。 “只因黄昏时点查战报,相与将军校对。” “将军请进。”苏飞叹了口气,心中哪里不知,这全然是黄射的拖延之计。 他心中忧急麾下亲卫,若是甘兴霸之事被少将军黄射伏于江畔的兵马捉了个现行,他怕是难逃此劫。 顿时,他也心中明悟,黄射此举,是为铲除他这位州牧派来的江夏都督。 并且,他被捉贼拿赃,此番,还有苦难言,便是将此事呈到州牧面前,亦会问他个姑息纵容,窜谋欲乱之罪。 他为甘兴霸,无怨无悔,只可惜,此番,怕是兴霸亦难走脱啊。 —— 水牢,苏飞亲卫乃是看守此地的都伯同乡,两人谈笑大声,俱无他想,不多时,数十名善水的军士借着夜色入水,不多时,便泅到十几座水牢边上。 “甘将军莫要知声,吾等是邓将军麾下。” “邓将军搭救之恩,某铭感五内,他日必有厚报。”甘宁将身子沉到水里,只露出一颗头来,低声答道。 不多时,甘宁所处的水牢便有一根圆木于水中被锯断,同一时间,他回身也得到了一众部属的颔首示意。 不多时,苏飞的亲卫起身告辞,醉醺醺地招手,带着麾下部卒离去。 他们到此处,一直未曾接触甘宁等人,饶是在酒案上,也未曾提及好生照应甘宁等人之事。 可就当他们走过沙滩,便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数百军士一拥而上,转眼间便将苏飞亲卫这二十一人全部擒下。 “发生何事?” “怎会有伏兵在此。” “莫不是事情走漏?” 众将士纷纷抬头看向甘宁,甘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环顾身侧的袍泽,忧心他们身上伤势,若是平日里,他们大可泅水渡过长江,得以逃脱,但此刻,却无法与黄射麾下部众拼杀。 “将军,还请早做决断,黄射伏兵,已朝此处赶来。”一旁的亲卫忍不住出声道。 “给吾搜,仔细查看水牢底下,有无缺漏。”果然,一行兵将行至百步开外,便朗声喝道。 甘宁面色一沉,回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船,“所有人,泅渡夺船,沿江而下,逃。” 他的声音如同黑夜里的炸雷,被囚禁在十几座水牢中的所有锦衣众,几乎同时朝着水底钻去,转眼间,黑夜里,水牢便空无一人。 “不好,逆贼甘宁要逃。” “快,保护船只,追。” 一时间,所有伏兵齐齐杀出,便是远处的营帐之内,亦有兵将赶来,战船上,亦有守夜的军士拿起兵刃走到船舷戒备。 “哗啦”不知何时,十几颗脑袋几乎同时探出水面,顺势扑上几艘舢板,轻易地便将几名镇守船只的军士给扭断了脖子。 夺取了十余艘小舟之后,甘宁亦落到一艘乌篷船上。 “快走。”甘宁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众袍泽,伸手拿起一支船桨,竟是亲自摇船。 可是,当他驶出近半里之后,身后突然有亲卫大喝,“将军,不好,庞四他们,竟是主动断后。” 甘宁闻声,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去,那深夜里的大营江畔,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他麾下的旧部庞四等人,竟然是混上了大船,用油灯点燃了船只,以此为他断后。 “这又是何苦。”甘宁捶足顿胸,“吾甘兴霸一条烂命,不止几钱,弟兄们先后为吾送命,是吾,害苦了尔等呐。” 他跪倒在船上,“庞四、小六、阿水……汝等若泉下有知,吾甘兴霸,他日必报此仇,吾,必以黄射小儿项上首级,祭奠尔等。” 当他被亲卫搀扶起身来后,沿江顺水而下的几艘小舟,已行了两里,他双目通红地看着身后那仍旧火焰冲天的水寨,双手握紧成拳,指尖扎进掌心的刺痛,让他发泄着胸中的愤怒,他恨,他不甘心,只是,他知道,唯有活着,唯有投靠一位明主,方能为这些袍泽报仇雪恨。 在被搭救的刹那,他便想通了。 “将军,吾等已走脱五里,黄射小儿必定追不上了,吾等此去何处?” 甘宁立于船头,迎着夏日的劲风,在风声中开口:“顺江南下,去江东,吾要求见吴侯。”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甘宁归吴做先锋(第六更,求首订) 也就在甘宁等人下游不过二十里,便有大队车船行进。 此刻,位于舟上的蒋钦,已经是命快骑向寻阳传讯,白日战报,他也从留在沿江岸边的哨骑处得知。 “徐公明不愧虎卫营统帅,当真有猛虎之姿啊。”蒋钦一脸兴奋,徐晃连战连捷,以五千之兵,让黄射所部折损近半,让他大喜过望,如此,他大军趁夜抵达之际,便可发动突袭。 “报……禀报将军,前方十五里外,发现敌船。” “可是巡逻战船?”蒋钦面色一变,如此,他所部水师的行踪岂不是直接暴露?偷袭,便只能变成两面夹击的强攻? “一艘乌篷,五艘舢板,船上约有数十名军士,火光微弱,吾军哨兵难以探清敌军数量。” 蒋钦心中稍定,大手一挥,“再探。” “喏。” 同一时间,甘宁所在,也发现了下游的异常。 “将军,吾于下游发现一艘舢板。” “哦?”甘宁面色微变,抬脚来到了乌篷船船头,他目力极佳,很快便是在下游一里外发现了一艘舢板。 “已是深夜,此处为何会有舢板?” “莫不是江上渔民?” 甘宁微微摇头,“吾等皆在江边为生多年,可曾于深夜见过捕鱼之民?” “靠上去。” “喏。” 甘宁所在的五艘舢板,行船速度突然加快,那潜伏于一里外的一艘舢板很快便发现了上游的不对劲儿,正待逃走之际,舢板已经是围追了上来。 半盏茶的功夫,一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江东兵,被押到了甘宁所在的船上。 “将军,伤了三个弟兄,险些被此人走脱,若非是吾等有伤在身,在水下交手,亦不会吃这等大亏。” 甘宁摆了摆手,“可问得此人来历?” “自称是江东水师斥候。” 甘宁双眼一眯,在斥候面前蹲下身子,“汝便是江东水师斥候?” “汝等皆着甲胄,莫非是江夏水师斥候?落入尔等手中,吾亦未想着活命,是杀是剐,悉听尊便。”斥候脖子一横,便扭过头去,他心中也有些惊惧,这些人,身上分明有伤,在水下搏杀之时,却行动敏捷,分明是常年泅水而战之兵,莫非,江夏水师,俱有如此善战不成? 甘宁眼中掠过几分喜色,“吾不杀汝,汝可为吾引荐此番江东来援的水师主将否?” “汝乃何人?”斥候顿时心生警觉。 “吾乃甘兴霸矣。”甘宁笑着为斥候解开绳索,“汝江东水师,可至十里以外?” “汝……汝为何知晓?”斥候面色大变。 甘宁笑而不语,因为,行至一里外的舢板,已经朝他举起了火把,江东水师,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甘宁登上了蒋钦所在的主舰。 蒋钦审视着眼前这名魁梧壮汉,“汝便是甘宁甘兴霸?” “将军亦知吾甘兴霸?”甘宁眼前一亮,心中满是狐疑。 “吾不曾听闻,倒是吾主,曾颁招贤令,广招天下贤良,汝昔日为蜀郡丞,于任上倒是有些勇名。” “让将军见笑了。”甘宁谦逊道。 “兴霸为何在此?” 甘宁闻言,满脸复杂,“一言难尽矣。” 不多时,当甘宁与蒋钦叙述完自己逃亡经过后,蒋钦一手摸着下巴,转身看向船舱,“子扬先生,可否出来一见。” “公奕与兴霸英雄惜英雄,畅所欲言,为何偏偏要唤吾这舞文弄墨之人插足呢。”刘晔一边大笑着,一边迈步从船舱走来,行至近前,他朝着甘宁微微拱手一辑,“久闻昔日蜀郡丞甘兴霸文武双全,未曾想,如今却可与吾同帐为臣,在下刘晔,见过将军。” 蒋钦伸手指了指刘晔,“此乃庐江郡丞矣,此番,乃吾水师随军军师。” “拜见军师。”甘宁当即躬身一拜。 “兴霸无须多礼,汝既加入吾军,吾当即刻上表主公,加封汝为别部司马,随军征战,若有建功,当重赏之。” “多谢军师。” “无须谢吾,兴霸可言,尚有战事如何?” 甘宁站直身体,“吾走脱之际,麾下儿郎,以火焚船,此刻江夏军水寨定当大乱,吾军可趁势逆江而上,攻打水寨,一举夺取江夏军战船之后,直取其中军大营。” “如此甚好。”刘晔当即大喜,随即,他看了一眼甘宁,“兴霸,吾观汝有伤在身,又厮杀一夜,可还能一战?” “自然能战。”甘宁此刻满腔热血,心思早已是飘到了远处的江夏军大营,他走脱之后,也不知被捉贼拿赃的苏飞、邓龙等人会如何下场,他岂能不急。 “善。”刘晔大喜,随即,清了清嗓子,“甘兴霸。” “末将在。” “吾命汝统帅旧部,再拨汝两千精兵,汝可敢率车船先行,为先锋,先取江夏军水寨。” “若不胜,甘宁愿提头来见。”甘宁大喜,他未曾想,自己一新投之将,亦能受此重用。 当他点查了麾下所拨的两千精兵之后,更是喜上眉梢。 “世人皆闻江东富硕,却不知,江东善于练兵,这水战之兵,更是百战精锐,配以这日行数百里之利器,他日必将横扫大江南北。”甘宁亦是水战行家,虽然不善水战韬略,但却也见过不少军中战船。 无论是蜀中水师,还是江夏水师,皆不如江东战船之利。 “此战,必胜。”甘宁下令战船全速行进,此刻江面上刮起的,正好是东南风,利于他所部兵马行军。 “此刻,就连上天都相助吾甘兴霸,黄射小儿,今日,汝必死。” “苏公权,汝可万万莫要死了,否则,吾甘兴霸旧日恩情,该寻何人去报,苏飞,汝定要活到吾率军杀至,吾定要让那黄射小儿,血债血偿。” 此刻,只要甘宁一闭眼,就能回想到自己麾下的儿郎惨死的一幕幕,他睁开眼,双目已经是赤红一片。 车船行军之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看到前方约有灯火的江夏军水寨,他眼中露出几分狼性的冷冽,缓缓举起了肌肉虬结的右臂。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焚寨!夺船(第七更,求首订) 江夏军大营,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人影幢幢。 “苏飞,汝还有何说?私下与那贼厮甘宁窜逆,更是伙同营中战将邓龙,泅水毁水牢纵敌,汝,该当何罪?”黄射脸上写满了猖狂和得意,今日,他可借甘宁之事,夺了苏飞这江夏都督之职,将刘表安插在江夏军中的武将派系给一举清理掉。 “残害忠良,不识良玉,黄射,汝有眼无珠。”苏飞冷然一笑,自觉罪责难逃,反倒是挣扎着站起身来。 “跪下。”他身后的军士抬脚踢了两脚苏飞的腿弯,苏飞咬牙挺住,仰天大笑:“黄射,枉汝父子还出自荆襄黄氏,却自取灭亡,甘兴霸乃当世勇将,汝等拱手将其送之门外,他日,破江夏者,必是吾兴霸老弟矣。” “嘭”看押苏飞的军士一记手肘落到他的后背,苏飞吃痛之下,冷不防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 “苏将军。”跟在身后,披头散发的邓龙满脸激动,“少将军,汝迫害忠良也罢,苏将军为江夏都督以来,尽皆听命于汝黄氏父子,从未有过异心?还请少将军开恩,饶苏将军一条性命罢。” 黄射眼中满是轻蔑,“邓龙,汝与苏飞狼狈为奸,已自身难保,还敢为他求情?” “来人,速将邓龙拉下去,斩。” 邓龙满脸惊恐地看了一眼黄射,“少将军……汝阵前斩将,是为不详啊。” “邓将军,一路好走。”苏飞背对邓龙,满脸痛苦,却被两名军士死死按着,身上又有枷锁在身,无法挣脱。 “啊……”不多久,营门外便传来一声惨叫。 苏飞双目紧闭,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是畏惧胆颤,反而是为之愤慨。 白日里,邓龙还为江夏黄氏父子上阵领军厮杀,夜里,便为其构陷,残忍杀死。 这等不仁不义之主,他心里也浮出几分悔意,自己是否应该在不久前随兴霸一起离去呢…… “嗒嗒嗒”一名军士双手端着木案入内,案上,赫然便呈着邓龙那虎目瞪圆,满脸不甘的头颅。 “邓将军”,苏飞悲痛欲绝,亲眼目睹部将惨状,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黄射,“淬”的一声,一口唾沫直接隔着几步外,准确地命中黄射的衣袍。 “黄射,汝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嘭”,黄射满脸暴戾,上前一脚便将苏飞仰面踢到,他随手抽出腰间长剑,“苏飞,既是汝自己找死,那么,就别怪吾不念汝吾君臣之谊了。” “吾苏飞,只是州牧大人之臣,何时成了汝黄氏父子之臣?黄射,要杀便杀,莫要废话,邓将军黄泉路上还未走远,某大可去寻他。倒是汝黄氏父子,他日怕是战死疆场,无人愿为尔等收尸,只能弃尸荒野,为鸦啄,为狼啃,为鱼吞,为虫噬。” “逆贼,受死。”黄射猛地高举长剑,对准苏飞的脖颈斩下。 “报……”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紧接着,黄射也听到了帐外传来的震天喊杀声。 “禀报少将军,江东水师沿江而上,偷袭吾军水寨,攻势正猛,吾军……吾军怕是难以招架,还请少将军速速发兵相救。” “江东水师?此刻莫不在九江一线?”黄射面色大变,收回出鞘宝剑,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前跪倒的苏飞,“吾暂且留汝一条狗命。” 苏飞冷然一笑,心里却是松了口气,顷刻间,他后背被热汗湿透,却是往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黄射大步出门,很快,便看到陈就领兵来到近前,“少将军,江东水师先锋大将,乃是甘宁。” “甘宁?”黄射一把抓住陈就的领口,面色一惊,随即将其松开,“快,陈就,吾命汝即刻领三千兵马,驰援水寨。” “少将军,水寨已有大营三千精兵解救,若是再增兵,怕是大营难保……”陈就有些忌惮寻阳城内的守将,白日一战,他江夏军伤亡惨重,足以证明,守城之将能力非凡。 “那可是逆贼甘宁,陈就,汝懈战不前,莫非,与那甘宁亦有勾结?” “末将不敢。”陈就浑身一颤,立即拱手一辑,邓龙血淋淋的教训就在跟前,他哪里敢触霉头。 “快,率军驰援水寨,江东水师未曾放火烧船,便是为了俘虏吾军战船,水寨可弃,但战船,绝对不能落入江东水师之手。” “喏。”陈就领军大步离去,黄射方才松了口气。 他凝视着远处的火光和喊杀声中的人影,突然心生一计,“快,将苏飞带上来,那甘宁既然叛投江东,吾便要看看,他是否愿于阵前,亲眼目睹他恩义兄弟为吾所斩。” 他嘴角勾勒,脸上再次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甘兴霸、苏公权,汝二人,再如何猖獗,亦只能是吾黄射手下败将矣。” 在他的视野之中,火光突然大盛,却是战船之上的桐油、酒坛制作的燃烧弹,被车船上的投石车抛掷到水寨之中,寨门在被焚烧后,被甘宁一脚踹开。 “众将士,随吾斩将杀敌。”甘宁手持双戟在前,后背疼痛,他此刻已经麻木,双臂不断挥舞,眼中杀将上来的江夏兵,纷纷被拦腰砍成两段。 “如此勇将,不愧得主公看重。”蒋钦立于不远处的船头,他看了一眼岸上杀来的陈就所部,“守营兵马再来驰援,公明,汝也该动了。”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岸上江夏军的大营突然起火,一支雄兵,不知何时,已经偷摸到大营身侧,径直杀入大寨之内,不多时,他便听到一声高喝:“吾乃河东徐晃是也,谁敢与吾一战?” 蒋钦满脸通红,观战许久,他早已热血,当即长臂一指,“全军出击,焚毁水寨,夺取江夏军战船。” “喏。” 近万江东军,从两路杀出,不多时,甘宁便夺取了水寨,车船靠岸,蒋钦所部汇合甘宁,朝着岸上杀去。 同一时间,黄射带着捆绑得结结实实的苏飞,也大步从营中走来。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黄射,卒(八更,求首订) “甘兴霸,汝敢背主投敌?”陈就率军从岸上杀至,径直和甘宁所部混战在一处,陈就挥刀连斩三名江东兵,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气喘吁吁的甘宁。 “黄射不仁,残害忠良,陈将军何必助纣为虐。”甘宁扯着嗓子喝道。 “吾等既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枉汝甘兴霸亦是饱读诗书,却是叛逆之臣。” “他黄射小儿,算得君否?”甘宁眼神一冷,脸上轻蔑之色毫不遮掩。 “逆贼,授首罢。”这时,陈就已经挥刀将拦在他和甘宁身前几名江东兵斩杀,提刀杀至近前,双腿猛地一跃,竟是自上而下,一刀劈下。 甘宁双戟交叉,朝上一挡。 “铛”金铁交击,传来一声巨响。 甘宁朝后连退数步,后背和臀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咬牙切齿,若非他有伤在身,夜里厮杀,哪里会如此狼狈。 “喝”,可他,仍然是甘兴霸,锦帆众之仇,还历历在目,水牢之辱,他还未报,岂能就此姑息。 “铛铛铛”他以快打快,每一击都牵动后背的伤势,但他却在抢攻中,连续将陈就逼得后退。 “铛”,在他翻身一戟砸下之际,陈就脚下没能站稳,仓促地朝后退了数步,沙尘激荡,眼见着甘宁翻身再有一戟袭面而来,他面色大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甘宁一戟荡开自己手上的长刀,一戟削向自己的脖颈。 “甘宁,汝这叛逆,且看这人是谁。”远处的高坡上,突然举起无数火把,黄射指着旁侧被刀斧手按在地上的苏飞,“甘宁,汝若再不下令住手,吾便用此人项上首级为汝助战。” 甘宁将长戟放到陈就脖颈边上,看了一眼身侧亲卫,“绑上。” 他将陈就推开之后,抬脚朝前走动了几步,两军交战的军士,趁此良机,也各自后撤,于沙滩上,隔着十余步对峙。 数十步外的高坡上,苏飞披头散发地看着沙滩上的甘宁,“兴霸,莫要做那小儿女姿态,且杀将上来,邓龙已被黄射残害,吾既难逃一死,汝大可以黄射小儿首级,为吾祭奠。” “闭嘴。”黄射勃然暴怒,一脚直接将苏飞踹倒在地。 “来人,斩陈就一耳。”甘宁满脸狰狞,双臂更是青筋暴起,眼前兄长被黄射施暴,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哧”鲜血飞溅,陈就的惨叫声,几乎响彻整片天际。 四周军士尽皆为之胆寒,全场更是鸦雀无声。 甘宁眼中带着寒光,死死地盯着坡上的黄射,“黄射小儿,汝若敢伤吾兄长一根毫毛,待吾擒下汝之际,必将汝掏心挖肺,千刀万剐。” 黄射浑身发颤,甘宁那如同熊罴一般的眼神,让他心底胆寒,但他也知晓,如今手中仅有苏飞一根救命稻草,若是苏飞有所闪失,他必死无疑。 甘宁欲杀他之心,绝不会因为他乞降而罢休。 “杀啊”,大营处,一支整齐大军杀来,带着从尸山血海中闯出的煞气,在他们身后,江夏军大营,已是一片火光。 “少将军……大营已经被攻破,徐晃率军朝这边杀来了。”一名溃卒狼狈不堪地冲到黄射跟前,满脸仓惶地禀报道。 “哧”黄射挥剑直接将其砍翻在地,“败军之耻,安能苟活。” 他提剑回身看了一眼狼狈溃逃到身后的数百兵将,“尔等不死命一战,回来作甚,吾军兵败,便是尔等懈战之果。” “黄射,汝已穷途末路,还不速速放下兵刃乞降,吾主仁义,可留汝一条性命。”徐晃提着长斧策马而至,他立于二十余步外,看着此刻守在黄射身侧的数千兵将,眼中满是冷冽。 “吾若降,尔等便不杀吾?”黄射放声大笑,“甘兴霸与吾有死仇,他焉能不杀吾。” 言罢,他环视一眼身侧的兵将,“尔等皆是江夏之兵,家中妻儿老小皆在江夏,尔等若降,可知其罪?” 行至近前的蒋钦听到这话,面色一沉,他回眸看一眼不远处船上的刘晔,后者朝他微微点头。 坡上,徐晃不知何时已经张弓搭箭。 “吾父已领江夏之兵驰援,只要吾等固守此坡两个时辰,增援必至。” “诸君可愿随吾死战尔?”黄射环视一眼四周,满怀期待地看着麾下兵将的回答。 然而,旷野之中,一片寂寥,却无人应声,此刻沙滩、江畔都是江东军的军士,并且方才厮杀了一阵,江东军悍勇之至,江夏兵早已人困马乏,丧失斗志,尤其是黄射区区三言两语便能撩拨起来的。 黄射面色难看,终于是意识到了一切,若士气不振,这陡坡亦难坚守,他徒有数千兵将,怕是顷刻间就会溃败。 他心中一动,再次开口:“今日死战,为吾江夏军,吾自会禀明太守,重赏尔等钱粮,诛杀江东兵一人,赏……” “嗖”黑夜里,一根箭矢,如同闪电一瞬,发出一声尖啸之后,再次出现,已经是在黄射的喉间。 黄射双目瞪圆,满脸惊骇地回身看着正缓缓放下长弓的徐晃,手指指向身侧苏飞,“杀……杀……” “黄射已死,尔等还不速速乞降。” “黄射已死,降者不杀。” 眼见着黄射倒地,他的亲卫立即有人挥刀斩向苏飞,却不想,军士之中,突然冲出两名壮汉,一左一右,竟是以血肉之躯为苏飞抵挡。 “众将士,随吾冲杀。”甘宁爆喝一声,手持双戟在前,径直杀向高坡。 “虎卫营,随吾击溃敌军。”徐晃马快,竟是率先杀至破前,将苏飞救下,厮杀了一阵,江夏军被团团围在沙滩上,两千余众,在苏飞、甘宁等将的劝降下,各自舍弃了兵刃,就地一蹲,束手就擒。 “哧”,甘宁大步来到黄射尸体跟前,一戟斩下他的头颅,随手将其抛到不远处的沙滩上。 “来人,将黄射小儿的首级悬于辕门之上,吾要以黄射小儿头颅祭奠邓龙将军与吾那惨死的袍泽。”甘宁满心愤慨,终究是得到释放,他在痛哭之后,缓缓栽倒,厮杀了一夜,他体力早已不知,若非是关切苏飞安危,只怕早已是倒下。 此人,倒地即昏迷,人事不省。 :。: 第一百五十章 皇叔,想煞吾矣(第九更,求首订!) 一日前,寿春城外,数万大军军阵前,一座顶篷,一张长案,两人相对而坐。 关张一赤一黑,持刀提矛,策马立于绯衣锦冠中年男子之后。 数千人军阵之中,两匹白马,两员穿着银甲,身材俊朗,仪表不凡的持枪战将面色紧绷,凝重地看着顶篷中的两道身影。 反观江东军阵前,众将一字排开,面上皆有凝重之色。 从左往右,太史慈、周泰、吕蒙、潘璋、吕岱、贺齐、全柔等十余员战将,尽皆乘骑于战马之上,随时可杀将上前解围。 “呼呼……”沿河的风,放肆地刮,卷起一片尘沙,却被持扇的侍者遮挡。 案上的酒肉皆有,还有瓜果数种,三五馒头,一壶烈酒。 刘备面色淡定,心中却是一阵恶寒,方才与刘奇初见,便见刘奇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几欲痛哭流涕般唤他皇叔。 他浑身一颤,满脸惊愕,但很快,便投入了眼下的身份。 他是中山郡王之后的刘玄德,当今天子亲认的皇叔。 而眼前这人,亦是汉室正统血脉之后,乃是于天子东归洛阳之际,资助粮草、兵械的吴侯刘奇。 “皇叔,想煞吾矣,今天子居于许县,为曹操所制,吾汉室同宗之内,唯有汝吾方能解天子于危难之间,挽大厦于将倾啊。”一上来,刘奇就主动甩了个大义的帽子,狠狠地扣在刘玄德的脑门上。 他倒不觉得有些唐突,心中更是有些戒备。 他来此地之前,便听闻吴侯刘奇,知人善用,多有谋略,每逢领军出征,必至前军视察,每过一处,将士用命,士气大振。 所以,他觉得,刘奇是在试探他。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伪装,对他而言,可谓是家常便饭。 他郑重其事地抬手一辑,“吴侯,此番备特邀前来,是为……” 刘奇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皇叔何须这般见外,称吾表字即可,今日本侯此来,是为家常,国事不谈也罢。” 刘备语气一松,“子兴此言差矣,汝吾皆是大汉臣子,今天子困于许县,天下刀兵四起,吾汉室江山,风雨飘摇,便是街道巷市间的贩夫走卒亦谈国事,汝吾身在其位,岂能不谋其政。” 刘奇心中一动,这话,不是自己训诫江东文武官员时,流传出去的吗?刘玄德这厮,当真好学捡漏。 “备随后会率兵撤离寿春大营北去。”紧接着,刘备便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此番,曹操携天子之令,命皇叔前来取寿春,若是皇叔不允,回返之际,若被问罪,却是奇之过也。”刘奇一脸关切,仍旧抓着刘备的手臂,满脸亲热。 不远处,立于马上的张飞一脸好奇,“二哥,刘奇小儿拉着兄长说甚,竟是这般亲热。” 关羽双眉微皱,“离得太远,风大,吾听不清。” “二哥,倘若兄长认了刘奇这侄儿,怕是汝吾这辈分,也得升一升了。” 关羽满脸黑线,却也知晓自家这位三弟嘴上花花的毛病。 他满脸凝重地看着对面的军阵,阵列整齐,军士壮硕,立于阵前的一排江东战将,更是各个身姿挺拔,关羽的目光认真地打量了几眼那左首的太史慈,这才发现,此人,竟然也在打量自己。 他微微颔首示意,当年,太史慈单骑闯出数万黄巾之围,寻他兄弟三人,解北海之围,此人亦算是忠肝义胆之辈,他关羽自然敬重。 在他二人身后不远处的军阵中,那策马右立的骑将打量着江东众将,目光最终落到太史慈身上,“子龙,汝观那太史子义如何?” “此人可是江东第一猛将,自然厉害。”左侧一将含笑答道。 “比关张二位将军如何?” “百合之内,怕是难分胜负,百合之后,此人必败。” “比汝如何?” “未曾交手,不知胜负。” 右侧骑将轻笑,“那为何子龙可笃定他与关张二位将军的胜负呢?” “早年此人于孔北海帐下之际,曾与二位将军相遇,亦是来此之前,吾听闻三将军热议,方才知晓。” “原来如此。” “叔至,汝观这江东将校中,每二三人便统帅一营兵马,兵少者三五千,多者一两万,尽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但统军之将,武力不高,以汝之见,若是吾军与其交手,可否于万军丛中斩杀敌将,从而瓦解其斗志?” “怕是不能。” “为何?” “江东军,除却山越精锐之外,大多是新训士卒,饱经战火之后,尽皆是百战劲卒,若是主将身死,怕会激起众怒,并且,且不论江东众将领兵之道如何,每营各有两三员战将统帅,怕便是为防范此事。” “叔至之见,与吾不谋而合,主公此番不与江东交恶,实乃幸事。” “子龙徐州之时,单枪匹马,万军丛中纵横驰骋,何等胆魄,今日为何却惧了江东这数万精兵?” “江东偏安一隅之地,吴侯刘奇,得江东四郡二载,治理有方,南北皆闻,今又得庐江、九江二郡,兵百余万之众,再有一两年之过,便可与兖州曹孟德,河北袁本初争雄。” “江东缺粮。”陈叔至迎着他的目光,开口笑道。 “他微微一愣,的确,江东缺粮。” 顿了顿,他目光落到那顶篷之中的两道身影上,“江东缺粮,若想解此困局,唯有屯田数载,或得荆州,或吞徐州。” “叔至,说不得,不久之后,吾军与江东军,会在战场上相遇。” “子龙可是想和江东众将交手?” “这是自然。” 刘备军中众将各自低声交谈,对面的江东众将,却都如临大敌一般,时刻绷紧全身,警惕地打量着顶篷内的身影。 他们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关注刘备麾下两大虎将,关羽和张飞。 当然,也仅有追随刘奇许久的太史慈,目光和那员立于左侧,和他同样银枪白马银甲的战将,隔空对视了一眼。 “他便是常山赵子龙吗?”太史慈心中暗自警惕,关张赵三人,他或能挡下一人,但余下二者,却可自万军之中来去自如,难怪主公曾言,刘备军虽数千,纵横南北,却能一直安如泰山。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刘家两个演技派(第十更,完毕) “吾欲借道北上下郅国,攻打徐州,以报当日吕布夺吾城池之恨。”刘备直视着刘奇,此刻,也没有遮掩内心的想法。 “温侯乃吾岳山,皇叔可否看在刘奇面上,不取徐州?” “若合肥不取,徐州亦不取也,必为曹孟德责难,曹贼如今势大,吾寄人篱下,暂无力与其抗衡,为之奈何。” 刘奇一手托着下巴,“皇叔若取徐州,吾会率军于广陵北上,驰援温侯。” “吕布先弑丁原而从董卓,再弑逆贼董卓而为祸兖州、徐州等地,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吴侯与之交往过密,会为天下人唾弃。” 刘奇一抬头,便看到刘备一脸深恶痛绝,“吾昔日本好意收留吕布,却不想,他时刻觊觎吾这徐州基业,吾有愧于陶恭祖,亦有愧于徐州之民,自吕布掌管徐州之后,征战不断,百姓之苦,皆乃吾刘玄德之过失矣。” 刘奇心中一阵恶寒,演得有些……过头了吧。 “子兴以为,吾可当伐徐州否?” 刘奇嘴角微微抽搐,“皇叔与温侯之怨,吾亦有耳闻,只是……当时却是三将军责罚吕布岳山曹豹,以至于……” “若无曹豹,吕布若有夺城良机,亦会展露獠牙,此贼,本就是狼子野心之辈。”刘备一脸沉痛,“枉吾还当其为生平挚友,待他相敬如宾。” “温侯与皇叔皆乃当世豪杰,岂能久居于人下也。”刘奇似笑非笑地看了刘备一眼,“皇叔,汝欲北上,可是与那当涂孙权有所联络?” 刘奇一手拎起酒壶,给刘备满上一樽,目光没有与其对视,反倒是无形之中,带给刘备不少压力。 “不过是借道北上而已,子兴与孙氏恩怨,吾已有所耳闻,必不会干预此事。”刘备心知江东与孙氏之仇,无法调和,二者必有一亡,方能干休。 “如此,吾以粮草万石、军械一万,求皇叔与吾共讨江东,不知皇叔肯否?”刘奇自顾自地端起酒樽,看着刘奇笑道。 刘备微微一愣,便看到刘奇将倒满的酒樽递到他手上,“皇叔,请。” “子兴请。” 两人同时颔首示意,双手平举酒樽,呈到嘴边,一口饮尽。 “嗒嗒”酒樽落到桌上,刘奇指着西北徐州方向,“皇叔来时,寿春宫墙之内,袁术自焚寻死,宫内仅有一些妻眷百官,钱粮尽皆在城中府库,为孙氏所掠,吾军中缺粮,皇叔这数千人渡淮水北来,想来,军中粮草辎重,也不充裕罢。”刘奇回头看向刘备身后的数千兵将,那刘关张陈四将,看得他流口水,但那大批甲胄兵器捡漏的兵卒,却让他心中发笑。 刘备此刻心里在揣度,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南征北战多年,见过许多大场面,便是十八路诸侯会盟他也在场,并有一席之地。 上一次这般犹豫,还是在徐州陶恭祖榻前,可是好运不长,他的徐州,他本可借助成就一番基业的徐州,就这么被吕布给夺了,回想当初抉择犹豫,还历历在目。 他敬重孙文台高义,也曾为孙文台私携玉玺南逃,兵败身死之事而叹息,他欣赏孙策与周瑜的君子之约,但与孙权,却并无太多交际。 他如今,的确有些心动。 粮草万石,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刘备胸怀大志,粮草自然是越多越好,此番渡淮水北来,的确未曾携带过多粮草,刘奇此举,却是以寿春之粮在引诱他上钩。 一万军械,他的目光,也从江东军那整齐划一的玄黑甲胄、兵器上一一掠过,江东兵器精良,配以百战雄兵,他心中庆幸,并未与刘奇开战。 只是……孙氏虽败,便是孙策也命丧江东之手,但其孙氏旧部还在,七八千之兵,还有誓死复仇的周瑜。 刘备对此人,无比忌惮。 能与孙策定下渡江攻取江东之策,又与刘奇争战中,屡屡占据先机,虽败,却因根基薄弱,不敌坐拥刘繇基业的刘奇,非是他周公瑾才学不及也。 想到此处,刘备心中已有决断。 “吾早年于群雄会盟讨董之际,与孙文台有旧,孙权乃是故人之后,若是吾贸然兴兵,怕是有损皇室仁义,此事,备万不敢从尔。” “老狐狸。”刘奇心中暗道一声,自己通读史书,岂能不知你刘玄德是否与孙坚有旧,你当年就是公孙瓒和曹孟德一人一手扶进群雄会盟大帐的,岂有资格和当时实力与名望都甩你十八条街的孙坚为伍。 “如此,吾与皇叔相会,观皇叔帐下,多有军士甲胄破旧,吾这便赠皇叔甲胄三千,还请皇叔万莫推辞。” “这……这如何使得。”刘备当即激动不已,起身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如此,便多谢吴侯矣。” 刘奇嘴角微微抽搐,那你他娘的倒是拒绝呀。 两人再寒暄了一番,便各自起身,相对一礼。 “皇叔,今日一别,怕是他日相见,已不知所期,奇倒不想与皇叔兵戎相见。” “子兴待备如亲友,他日相见,备必不先以刀兵示之。” “奇亦是如此。” 两人并肩走出顶篷,不多时,关张二将和太史慈周泰都策马来到两人身后。 在他们身后,赵云、陈到各领一军缓缓分作两队,缓缓走来。 “子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日再会。”行至寿春东城门外,刘备朝着刘奇拱手一辑,满脸感慨。 “汉室之中,为吾二人赤子之心,还望皇叔天南地北,勿忘吾汉室荣焉。”刘奇亦是朝着他郑重其事地长辑一礼。 “备,定不敢忘。”刘备再拜。 “皇叔,请上马。”刘奇上前,搀扶着刘备坐上战马。 他一手拉着缰绳,回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奇,“子兴,今日多谢款待,他日相见,若有闲暇,备必定请君赴宴,还请到时,子兴莫要推辞。” “这是自然。” “出发。”刘备也是豪爽之人,大手一挥,身后数千兵将,踩踏着尘烟,陆续从刘奇等人身侧走过,径直北上。 刘奇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面色缓缓变得有些凝重。 “刘玄德,果真勾践也。”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纳降,袁氏双姝 “方才那人,便是赵子龙吧。”刘奇翻身上马,嘴里小声嘀咕着,一招手,立即有亲卫上前。 “命吴卫将幽州密报传来,吾要常山真定县人赵云的全部讯息。”刘奇心中纳闷,幽州公孙瓒兵败消息尚未传来,赵云为何便先随了刘备? “喏。”亲卫即刻领命而去。 刘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寿春城墙,“子义,上前叫门。” “喏。”太史慈挺枪出阵,行至城门前百步开外,突然,城门传来一声呜咽,竟是主动打开了。 当前有着一群捧着锦冠,满脸颓然的文武官员陆续迈步走出,在他们身后,还有大批的女眷,居中有一人捧着玉玺,迈步朝着刘奇走来。 他的身旁护持着一员战将,赫然便是袁术麾下第一猛将——纪宁。 “罪臣袁耀,拜见吴侯。”随着他跪地见礼,身后,一众文武女眷纷纷下跪。 “吾等拜见吴侯。” 刘奇在这城上城下,城里城外数千人的朗声高喝下,一时间,有些心旷神怡。 他迈步上前,搀扶起袁耀,却未接过他手中呈着玉玺的盒子。 “汝等可弃暗投明,本侯当上表陛下,赦免尔等之罪矣。” 言罢,刘奇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诸葛均,后者迈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摊开竹简。 “擢袁耀为郎中,暂居秣陵别宫。” “擢纪宁为归义中郎将,统帅旧部九江营五千兵马。” “擢阎象为九江郡丞。” “擢……” 刘奇策马入城,江东军顺势接管了原本属于袁术大仲朝的皇城寿春。 袁术麾下,除却阎象、纪宁、袁耀三人之外,其余战将尽皆死于寿春之战。 刘奇来到皇宫,袁术遗孀,年过三十之人,比比皆是,亦有一些庸姿俗粉,他也毫不在意。 “可惜,那天姿国色的冯夫人已过世。”刘奇来到大殿中,看着匍匐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道倩影后,当即转身离去。 “袁公路好歹亦是一方诸侯,他这宫中妻眷,便都遣散了吧。” “喏。”亲卫领命,当即带着跟进宫殿的一群莺莺燕燕离去。 刘奇走向偏殿,“那殿中二女,是何来历?” 亲卫凑到近前,“皆是袁术之女,一人曾下嫁于驸马都尉黄猗,一人则是云英未嫁。” “今夜留此二女侍寝。” 亲卫躬身一拜,“喏。” “城内可有州府?” “州府乃皇宫改建,不过,长街上倒是有不少大臣宅院。” “那便寻一座宅院歇脚,传令下去,宫墙之内,可留人戍守,却不可留人酣睡。” “此外,一并宫中之物,尽皆焚烧。” “喏。” 刘奇迈步出门,他不想学袁公路,大业未成先贪图享乐,他全盛时期,掌管扬州大部、豫州大部、徐州一郡、势力不在曹操之下,但其人庸碌,好大喜功,麾下亦尽是碌碌无为之辈。 半个时辰之后,刘奇步入打扫整洁的张勋旧宅。 “三进三出,花园假山,主屋别院,这张勋当真是奢侈。”刘奇落座到石桌旁,“传令,将俘虏带上来。” “喏。” 很快,便有周泰、吕蒙等将押着一名武将来到桌前。 “朱治,汝可愿降吾江东?”刘奇一手拿起桌上的茶盏,一脸淡然地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武将说道。 “吾为孙氏家臣,焉能事二主,刘奇,汝若是坦荡男儿,便给吾一刀,图个痛快。”朱治把头一扭,满脸坚毅。 “放肆” “败军之将,焉敢在主公面前造次。” 闻言,院中一众武将尽皆破口大骂。 刘奇苦笑一声,摆摆手,“带下去,继续看押。” “喏。” 当朱治被带走之后,立于一侧的周泰面色有些不悦,“主公,那朱治乃孙氏愚忠,既是不降,养他浪费钱粮,何不一刀斩了祭旗。” “朱治此人,文韬武略皆有不俗,他不降,只因其子朱然,现仍于孙权麾下效命,他若降吾,其子处境难堪。”刘奇摇头失笑,他手中早有吴卫从当涂城中得来的密报,岂能不知此间缘由。 刘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朱然乃朱治之甥,但被其收为长子之后,却与如今的乌程侯孙权伴读,文武俱佳。 “带上来。” 不多时,第二员战将被押送上来。 “刘奇小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想要爷爷乞降,汝便在吾身前磕下三个响头,爷爷倒可以考虑一二。”被压上来的凌操满脸张狂,他脸上的胡须已经有多日未剔,此刻,粗犷的面上,亦有解脱之色。 刘奇将茶盏举到嘴边,一言不发,反倒是身侧刘五踏前一步,冷笑着看了一眼凌操:“凌操凌坤桃,吴郡余杭人,出身豪族,家中田亩五百余亩,上田……老母年迈早逝,有一子时年八岁,为妻所携,于余杭隐居……” 凌操双目瞪大,猛地挣脱抓住他胳膊的两名军士,却在石桌前三步外被周泰和太史慈一左一右,死死架住。 “刘奇小儿,未曾想,汝竟如此卑鄙,汝吾虽为仇敌,但祸不及妻儿,汝为何……” “本侯已命人将嫂夫人与令郎请往秣陵居住,另表将军为夷洲都督,择日率军出海,为吾大汉开疆拓土。” “夷洲?那是何处?”凌操双目瞪圆,“汝莫要诓骗本将。” “于会稽东南方海外两千里,有越民居之,亦是吾大汉疆土,汝若能取之,当建奇功。” “哼”,凌操低着头,喘着粗气,一言不发,被人用妻儿威胁,他如何能心甘情愿。 “吾以命汝子入方山书院就学,那是江东最高书院,成年后,可入各郡为吏,若入行伍,可为一军校尉。” 凌操面色缓和了几分,但他仍然挂念不下如今身处当涂的孙氏。 “汝有生之年,不与孙氏为敌。” 他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刘奇。 “汝入水军为一部统帅,日后将独领一军,吾江东以军功封赏钱粮田亩,汝余杭凌氏,他日,亦是江东名门。” 凌操正待迟疑,便听刘奇大喝一声,“汝若再是不降,来啊,将其拖下去,斩。” 凌操面色一变,正待门外亲卫大步入内之际,他几乎是咬牙开口:“且慢。” 刘奇眼中露出几分欣慰,“坤桃不必内疚于有愧孙氏,不出一月,孙氏一族,必为吾所擒,到时,若孙权身死,吾可厚葬之,亦算替汝报孙伯符知遇之恩,如何?” “凌操,拜见主公。”凌操终究是叹了口气,躬身下拜。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二袁欢语泣珠 是夜,刘奇交代了徐庶、阎象等人处理城中要务,吕蒙、贺齐两营兵马先拔,赶往当涂附近驻扎。 吕岱以奋武将军之职,领钟离长,戍守九江东北重镇。 樊能迁度淮将军,领全淑长,率曲阿营屯驻九江东面门户全淑。 太史慈因功迁左都督,领九江太守,领兵常驻寿春。 蒋钦以掌军中郎将之职,领庐江都尉,率江东水师一部,屯驻巢湖。 周泰以奉车中郎将之职,续领豫章都尉,率江东水师车船所部,屯驻彭蠡、鄱阳一代。 擢潘璋为厉锋将军,加西曲阳令。 擢贺齐为越骑将军,加当涂长。 命夷洲都督凌操与平夷将军刘偕,立即南下会稽,于东冶港,编练一部水师,兵发夷洲。 此外,刘奇还将城中金钱赏赐于军中众将。 他一脸疲惫地走回宅院,亲卫于院门边上停下,唯有两名亲卫将跟着入院。 “拜见吴侯。”四名侍女,早已是等候在此间。 身侧亲卫将上前一步,“她们都是袁术宫中侍女,乖巧懂事,特送入府中侍候二位夫人。” 刘奇微微颔首,抬脚向前,自有侍女恭谨上前,为他打开主屋之门。 刘奇看着门前的屏风,迈步入内后,亲卫将不敢往前,只得是在门边候着。 屏风之后,有着一个香炉,此刻,穿着宫装的两名模样大致相同的佳人,正是坐在榻前等候。 见刘奇到来,几乎同时起身,来到跟前,冲他一礼。 “袁氏罪女,拜见吴侯。” “不必多礼。”刘奇各自握着一只柔夷,将二女扶起。 他目光落在两张没有粉装浓抹的俏脸上,年长一些的,有着饱经风霜后的成熟,紧贴在宫装之下的身段,也较为丰腴一些。 年幼一些的,却是与刘奇几乎同岁,目光弱弱地,迎着刘奇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有些闪躲。 刘奇有些意动,伸手勾起她如玉般的下巴,看着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目光一热,宫装的领口是交叉的,不过因为今夜服侍,开的大了些,微微隆起的规模,倒也有盈盈一握的资本。 立在一旁的袁氏长女有些艳羡,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今夜能来服侍,在她看来,却也是因为眼前这位吴侯的小癖好。 “妾身,为吴侯宽衣。”她也知道自己的长处,盈盈迈步上前,主动将丰腴的身子贴在刘奇的肩膀,为他解下腰带。 倒是看到这一幕的袁氏幼女,俏脸微红,心中暗啐:“阿姊怎的这般不知羞,竟是主动为这坏人宽衣。” 刘奇任由她为自己解下外袍,拿到一旁的衣架挂上,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在她转身走回之际,伸手将其小手抓着,一手搂着袁氏幼女的香肩,将二女一并带到塌边。 “服侍本侯,汝二人可有不愿。”刘奇看着左右容貌几多相似的袁氏姐妹,低声笑道。 “妾……妾身怎敢。”幼女微微颔首,不敢直视刘奇的目光,她来之前,便被宫中那些老妪带进昔日她母后所居的居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十六个模样不一的泥人儿,她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但后来,却羞红地想将自己的螓首塞进不远处的床被。 “妾身残花败聊之身,能得吴侯怜惜,已是吾幸。” “芳名为何?”刘奇挑起欲迎还拒的袁氏长女下巴轻笑道。 她秀脸裹上一层粉红,螓首低着,露出一脸娇羞撩人的模样,轻启芳唇,以蝉虫低语的声音喃喃道:“袁潇。” “汝会乐器?” “在汝南老宅时,便随二娘学琴弄箫。” “二娘何人?” “冯氏矣,乃司隶冯方之女。” “善。”刘奇笑着将一手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借着窗外的火光,钻进了一处山岭。 他转身看向袁氏幼女,“汝之芳名为何?” “袁黛” 刘奇笑着俯身在她芳唇上浅浅一啄,指了指榻上被窝,“先去候着吧。” “喏。”她身子僵硬地起身,伸手解下腰带,褪去小衣、亵裤,露出白玉无瑕的身子,刘奇不过看了一眼,她便自顾自地躲到了榻上。 刘奇站起身来,将内衫解下,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 “将军每日公务繁忙,未曾想,亦是这般俊朗。”袁潇看得双眼迷离,她起身仔细查看刘奇身上,却未从他胸前后背找到一寸伤疤。 刘奇似乎知晓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柔夷,按在了自己胸口距离心脏还有几寸的位置,那里,有着一道浅淡的箭痕。 “这是……”袁潇微微一惊,但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柔夷。 “秣陵之战,为孙策所伤。”刘奇一脸追忆道。 “将军不必介怀,孙伯符,已于寿春城外,为将军部下擒杀。” 刘奇一手捏着她的柔夷,“吾未尝介怀,孙伯符者,亦有大丈夫胸怀,此人已死,吾在这世上,便少了一个敌手。” 言及于此,他看了一眼窗外,“潇儿,时辰不早了,汝吾早些安歇吧。” 袁潇缓缓抽回自己的柔夷,将螓首靠在胸前,“喏。” 说着,她便要褪去自己的衣裳。 刘奇微微一笑,伸手猛地将其搂入怀中,将她按到身下…… …… …… 一夜琵琶,慷慨激昂,直到晌午,刘奇方才在侍女的服侍下,迈步走出屋外。 此刻,早已是等候在外院的徐庶,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了他一眼,“主公昨夜却是做了一回袁公路的驸马。” “大仲窜逆之朝,能得本侯汉室贵胄临幸,是袁氏女之荣幸。” 言罢,刘奇看了他一眼,“汝未曾命人唤吾,倒是在园内候了两个时辰,为何不命人传吾?” “臣不才,未曾想到破敌之策矣,顾不敢惊扰主公。” “江夏黄祖?” “冢中枯骨尔,吾江东已得扬州六郡,他日水路大军兵进,江夏之地,唾手可得矣。” “那是何处?” “却是主公另一位岳山,已遣人求援。” 在刘奇凝重的视线下,徐庶露出几分苦笑,“昨日夜里,曹操命夏侯惇、许诸、曹仁、曹洪、乐进率军袭取彭城,吕布兵败,撤往下邳。”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吕布之围 “驻守淮水北岸的李典、于禁所部可有异动” “昨日夜里,李典已率兵五千进军徐州,彭城一战,曹操虽胜,却是强攻,麾下兵卒死伤不小。” “曹孟德攻城可从未这般急躁。”刘奇冷笑一声,“莫非是南阳张绣又有异动” “除此之外,便是许县宫廷之中,亦有王公大臣异动。” 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刘备可至徐州前线” 徐庶抬手一辑,“已至彭城。” “徐州军有何动向。”刘奇眯着眼道。 “驻守广陵的张辽留下魏续戍守,率军北上,驰援下邳,此外,驻守琅邪国的臧霸,率军万余,携孙观、吴敦、尹礼、孙康等将,南下驰援吕布。” 说到这里,徐庶取出一张徐州地图,在石桌上摊开,再取出一张寻阳地图摊开。“吕布兵败之后,戍守下邳之兵,不过数千,与臧霸、张辽所部汇合,当有近两万之众,但臧霸所部,大多为黄巾、泰山贼旧部,战力低弱,至于张辽所部,精锐也寥寥无几,大多是新募士族,所训不过月余。” “曹操兵精粮足,将广且勇,又有刘备助战,若是吾军不救,怕是不出月余,吕布便会兵败身死。”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江夏可有战报传来。” “徐晃所部于日前大破黄射步军万余,斩首两千级,俘虏亦有两千余众。” 说到这里,徐庶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主公慧眼识人,知人善用,徐公明独领一营兵马,江东众将原先只敬重其勇武,未曾想,其谋略亦是出众。” “公明,有大将之才。”刘奇笑了笑,“吴卫可有密报传来” “江夏黄祖,已亲率万余兵马,自江夏而出,赶往寻阳,此外,子扬与公奕将军,已率水师,以车船大队逆江而上,若是不出意外,昨夜必定是到了,若能取胜,算算时辰,沿江而下,再以快马不停呈送战报,此刻,也应当” “报”不多时,便有传令兵大步入内,“禀报主公,寻阳战报,吾军水师大破江夏军,焚烧营寨,斩杀江夏军主将黄射,斩首四千余级,俘虏近三千人,缴获战船两百余艘,粮草辎重无数,此外,江夏军甘宁、苏飞二将,率军归降吾部,子扬先生以甘宁为先锋,破水寨建功,黄射则是被公明将军一箭射杀。” 刘奇和徐庶交换一个眼神,眼中俱有喜色。 刘奇接过战报,仔细浏览一遍,“果真是甘兴霸,黄射竖子,竟残害忠良,幸得公奕与子扬及时抵达,否则,吾又损一员大将矣。” 言罢,刘奇将战报递给身侧的徐庶,徐庶浏览一遍之后,面带喜色,一手抚须,“主公,寻阳既胜,黄祖必回师江夏戍守。” “吾军可长驱直入否”刘奇抬手间,便有亲卫将累得险些昏厥的传令兵带下去。他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徐庶,伸手指着眼前摊开的江夏地图上,那一条线延绵的城池。 徐庶一手指着战报上所书的笔迹,“此战过后,虎卫营五千兵马,折损大半,仅剩两千精兵,水师不过数千人,便有新降之兵,短时间内,亦无法作战。” “并且,主公可有意率军北上,解下邳之围” 刘奇略微沉默片刻,“吾欲派人传书于下邳城中温侯,若他愿为吾江东节制,允诺吾江东之兵,入驻徐州二郡三国,吾可” 他一抬头,正迎上徐庶若有若无的笑容,不待他说完,徐庶便开口打断,“主公以为,温侯会降否” 刘奇摇头,“温侯此人,之所以被誉为天下第一猛将,便是过刚之人,岂会苟延残喘。” 刘奇说着,从凳上站起身来,“自他入主徐州之后,便已是安于享乐,他已不复当年虎牢关下的盖世豪杰,徐州若失,他还能往何处去” “吕布背主求荣,几次三番,为天下人所恶,主公若纳之,吾江东治下,怕是多有微词。” 刘奇双目一凝,“温侯乃本侯岳山,昔日亦于并州震慑外夷,于长安斩杀国贼董卓,并非万恶不赦之辈。” “那温侯若愿入吾江东帐下,主公当如何安置” “若吾起兵攻曹操,可以温侯为先锋。” 徐庶浑身一颤,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他未曾想,自家主公,竟是有如此胆魄和气量。 “若是温侯不愿,又当如何” “率军东取广陵,杀奔下邳,温侯妻眷,亦吾亲长,吕氏乃吾之妻,她之亲眷,若有人敢杀之,便是与吾江东为敌。” “主公,吾来之时,点查府库粮草,只够一月只需”徐庶满脸为难,指了指地图上一座立于淮水以南的孤城,“不若,吾军先取当涂,得当涂之粮,再攻徐州。” “若先取当涂,以周瑜之能,怕须数月之久,再出兵北上,怕是为时已晚。”说到这里,刘奇看了一眼徐庶,“以周瑜小儿心智,岂能看不出吾江东军之意,到时,便是吾军攻破当涂,怕是其府库之中的钱粮,亦会率先焚毁。” “周瑜非妇人之仁之辈,必会壮士断腕。”刘奇目光和徐庶对视着,几乎一字一句说道。 “主公,吾江东如今已得庐江、九江,借淮水之险可退曹操,据寻阳、豫章可据刘表,江东对第一策已得,若倾其所有背上,以曹操之能,短时间内,必不会与吾军交战,今曹操已得青、徐北部,重围下邳,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吾军,万万不能与其死战矣。”徐庶抬起的双手掌心满是热汗,额头上也大汗淋漓,若是江东因此事功亏一篑,怕是十余年亦难恢复元气。 刘奇背手,在院中踱步,他背对着徐庶,“吾何尝不知,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吕布必救,否则天下人会以为吾刘奇背信弃义,不顾岳山之危,是薄情寡义之辈。” 就在徐庶即将开口再次劝谏之际,刘奇重重叹了口气,“吕布可救,徐州,却不能救。” “今江夏有战事,刘表、黄祖联合,势力不容小觑,且当涂内患未平,吾亦无余力,尽起江东之兵,与曹操决一死战。” “主公深明大义,乃吾江东百姓之福。”徐庶当即大喜。 刘奇苦笑着指了指他,“元直话中,可是带着恭维之意。” “臣句句肺腑之言,绝不敢妄语。” “元直,汝观吾江东,何时能与中原曹孟德、河北袁本初争雄” “不出数载,吾江东当有战机。”徐庶一手抚须,眼中也有精光闪烁,他日扬州大定,携六郡之民四百余万,将兵十万,若粮草充足,民心可用,如何不能一战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瑜:金蝉脱壳 五月尾上,淮河自北吹来的劲风,已经感受不到半分凉意。 当涂城头,周瑜已经穿上甲胄,他面对着北面的护城河,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河面上,一艘缓缓驶来的乌篷船。 “可是蒋子翼”早已率兵驻守在江边的朱然踏前一步喝道。 “正是蒋干。”来人朝着朱然拱手一辑,随后出声询问:“不知公瑾何在” “吾家都督,先于城上。”朱然迈步在前领路,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城头。 蒋干一手放在额前,目光眺望,正好看到了城头上的周瑜。 他加快脚步,面上涌现几分喜色,一边挥手,“公瑾。” “子翼兄别来无恙否”当他走至城门外百步,便听到周瑜的笑声。 “吾一切安好,此来,能与公瑾相见,当是吾之大幸。” “哈哈,子翼兄,请。” 两人于城门内相聚,周瑜一手拉着蒋干的手臂,朝着城内长街走去。 “子翼兄此来,可是做说客” “公瑾已大祸临头莫不自知” 周瑜朗声大笑,“大祸临头,祸从何而来” “自然是寿春刘奇。” 周瑜走在左前方,“刘奇刚得庐江、九江二郡,今江夏战起,江夏黄祖,乃善战之将,此番水陆并进,数万大军,刘奇焉能不撤军” “再者,江东地广人稀,刘奇施屯田之策,却不足二载,何来粮草,吾观他军中粮草,已不足一月,子翼且看”周瑜将其带到大营之中,“吾军虽略有小败,却兵精粮足,坚守一月。” 蒋干环视一眼大营附近,这里的兵卒尚在训练,那出枪的熟练姿势和稳健步伐,显然不是新兵。 而且,不远处便是粮仓,足足囤积了上百座大仓的粮草,蒋干目光有些狐疑,周瑜是如何将这么多粮草都给运进当涂的。 周瑜眼中带着精光和自傲,“子翼,吾军军士可雄壮否” 蒋干目光隐晦,却不露声色,“自是雄壮。” “粮草可充裕否” 蒋干眼中露出几分艳羡,“数十万石之巨,自然充裕,袁公路一生囤积之粮,怕是全入公瑾之手矣。” “不知公瑾何时为吾引荐乌程侯。” “主公已将与朝廷洽谈之事,全权交由吾矣。”周瑜带着蒋干来到帐内入座。 “吴侯既有意归顺朝廷,为何又于城中赶制守城器械,这是为何”蒋干来时,在大营附近,也是看到了不少正在削木头的工匠。 “若江东军来攻,吾军自须守城。”周瑜指了指帐外,“刘奇命吕蒙、贺齐两路兵马,近三万兵马屯驻城外十五里,随时可以发起攻城。” 蒋干放下酒盏看向周瑜,“如此,公瑾之意如何” “司空有何高见” “未是司空之命,而是陛下诏书,愿以乌程侯为安南将军,率军征讨南阳叛逆张绣所部。” “吾等帐下之将如何” “公瑾等人自当追随乌程侯作战,不过,家中妻眷,却是不必带去前方受苦。” 周瑜陷入了沉默,这和他在县衙内与孙权、鲁肃商议之际的猜测不谋而合。 “吾等需朝廷调拨兵械甲胄。” “公瑾为汉室征战,这是自然,司空已上表天子,擢公瑾为平逆将军,加列侯。” 周瑜不动声色,“吾军若渡淮河,可有接应战船” “自然有。” “当涂此城如何” “淮水以南,皆为江东军所据,当涂一县,乃孤城矣,不可守,只是,这城中粮草,公瑾若是带不走,须得处置一番,不得留予江东军。” “这是自然。” “此外,夏侯将军将会进兵河畔,连夜搭起五座浮桥,还望公瑾早作决断。” “就在今日” “事不宜迟,司空得报,寿春之兵,已向此地靠拢,并且,刘奇并未调遣兵马西进,驰援江夏。” “想来,是调度了豫章之兵。”周瑜叹了口气,暗道失策。 两人再商议一番约定事宜,随后,便见蒋干取出封赏的圣旨,周瑜方才松了口气。 黄昏,晚膳却是设在县衙堂内。 “此番奔波,有劳子翼矣。”孙权当先举杯道。 “为朝廷效命,干愧不敢当。”蒋干谦逊回礼。 入夜,周瑜带着大队兵马来到北城门边上,众多军士并未点燃火把,让城中细作警觉。 城外,却也看不到城内的任何动静。 “程普将军率三千兵马先行,护住渡河浮桥。” “喏。” “朱然将军率所部兵马护送主公马车抵达岸边,渡过浮桥之后,径直往北。” “喏。” “韩当将军与本都督断后。” “喏。” 很快,大军分为三段,为首一批,点燃火把,急行军,不多时便来到了岸边渡口。 早已是准备在河面上的上百艘渡船顺势靠岸,很快,程普的大军便有一部坐上渡船,另一部则是随他从浮桥通行。 当孙权奔波而至,他于马车上,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城头上仍有火把的当涂城,“父兄于淮南开创基业,征战多年,吾继孙氏基业于危难之际,如今弃淮南而北上,前途凶险,不知何时,才能回返此地。” 孙氏未得江东,无论是孙策也好,孙权也罢,亦知难成大事,如今,便是九江之地,也全归了江东,此去北上,孙权身为孙氏之主,须得先往许昌朝拜天子,随军赶赴南阳,征讨张绣。 并且,他的家眷,吴、丁二位夫人,以及自己的妻眷,手足、小妹,都须得安置在许县皇城内。 他虽不愿,却也无奈,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罢。 他想起了那日相见的刘玄德,不过是在城墙上远远站着观望了一眼,为何,刘玄德便能够在各路诸侯帐下,混得如鱼得水呢 他此去,必定没有一隅之地,南阳张绣,能让曹操折戟沉沙,灰头土脸,岂是善于之辈,其占据一郡之地,兵精粮足,亦有善谋之士,曹操命其率军前往,此乃驱狼吞虎之计矣。 “为之奈何。”孙权放下帘子,九江战起前,他还尚在塾中,如今,却不得不为日后孙氏生计牵挂奔波,吴中孙氏,当真是多灾多劫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设烽火台以镇淮水 “报当涂北门突然大开,有大队兵卒往淮水渡口而去。” “报淮水对岸突然点燃无数火把,约有数千之兵于河上搭建浮桥,聚拢战船上百艘” “报当涂东门、南门、西门都无动静。” 当连续三波传令兵来到营帐内汇报,贺齐、全柔、吕蒙、于麋四将汇聚一处。 吕蒙面色微变,“不好,孙权小儿要北逃。” “于麋将军、全柔将军。” “末将在。”二将尽皆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汝二人各领三千精兵,攻打南门、西门。” “喏。”二将即刻领兵而去。 “贺将军,汝吾先派人禀报主公,即刻率军赶往渡口,汝吾兵马有一万余众,便是对岸曹军驰援,吾军亦可坚守军阵,等待太史将军骑兵驰援。” “善。” 当吕蒙、贺齐大军杀至岸边,只和断后的韩当拼杀了一阵,便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孙权大军从河中走脱。 “快,烧毁浮桥。”贺齐面色大变,一边命人上前放箭,一边命人拆除浮桥。 “来不及了。”吕蒙微微摇头,凝视着岸边被砍倒的数百名断后的兵卒,凝神看着对岸密密麻麻地人影。 只听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吕蒙、贺齐,还请转告吴侯,恕不远送。” 贺齐面色一沉,“可恶,若非水师未在,如何让这些家伙这般猖狂。” “周瑜竟能壮士断腕,若是曹孟德压制不住此人,怕是日后,他会成为吾江东的心腹大患。”吕蒙满脸寒霜,凝视着对岸的军士缓缓离去,临走之前,他们一把火直接烧毁了浮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大批马蹄声如同奔雷一般,从远处地大地上传来,不多时,太史慈率骑军赶至,“二位将军,敌军何处” “吾等无能,让孙权与周瑜渡江北逃了。”吕蒙和贺齐对视一眼,脸上都有几分羞愧之色。 “那城中粮草可在”太史慈面色微变,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吾等到来之际,粮仓已起火,不过好在,于麋、全柔二位将军率军从南门和西门杀入,救下大火,保住了十万石粮草。” “十万石粮草。”太史慈脸上浮现几分喜色,“如此,吾军军粮之危暂解矣。” 这些日,军营中的一日三餐,大多都已改成白米粥,若非是在攻下庐江之后,从刘勋府库得到不少麦米制作成馒头和葱油饼,怕是顿顿白米粥,已让军中将士们苦不堪言。 天明,刘奇率军姗姗来迟,当他看着已经打扫完的战场,翻身下马,抬脚来到淮水边上。 他看着湍急的淮水,这一眼望去,滚滚流水,虽不及长江之宽,但此处渡口,亦有过百丈,河滩边上多有礁石,河心则多有暗流漩涡。 对岸渡口处,设有一军营,笙旗飘扬,岸边隔着几里之间,则是有着四座哨塔,岸上,也时有来回巡视的军士。 “传令,征淮南民夫,以江东山越俘虏精壮,沿淮河数百里,修建烽火台,多建哨塔与军帐。” “喏。”立即有亲卫领命离去。 入城,刘奇来到烧焦的粮仓附近,看着仅剩下的十万石粮草,喜出望外,“如此,徐州可救矣。” 原本,他与徐庶定计,不过是派海船自长江入海口附近出海,沿徐州海岸北上,再登陆东海,以救下邳。 如今看来,却是可以完美施行江东对的第一步。 “擢徐盛为涉水将军,领当涂县尉,率所部兵马渡江北上,镇守当涂,督造烽火台一事。” “此外,子瑜,即刻派人前往广陵郡,让驻守广陵的魏续允许吾军北上。”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在诸葛瑾上前应诺之际,突然想到,貌似,魏续亦是在下邳被围关头,倒戈曹操的叛逆之徒。 “命吴卫严密监视广陵城中魏续府邸动静,子义,汝率骁骑营先行赶往全淑,若得吴卫密报,广陵有变,可即刻节制曲阿之兵北上,攻打广陵郡,此外,东冶的海船已经出港,沿岸北上,领军之将乃是山越营统帅曲阿、邓当,汝攻克广陵之后,可顺势北上,水陆并进,杀奔下邳。” “喏。”太史慈即刻领军离去。 “吕蒙听令。” “末将在。” “汝所部扬州兵为吾军先锋,先行赶往钟离,会同吕岱,即刻发兵北上,渡淮水进军夏丘,于侧翼大造声势,待吾后军赶至。” “喏。” “周泰、董袭、纪宁、张勋听令。” “末将在。” “汝四人,随吾中军北上。” “喏。” 刘奇此行前,留潘璋、徐盛驻守淮水沿岸,调集诸县俘虏县兵与二将所部兵马,可达万人之众,有淮水之险,便是对岸夏侯渊、于禁所部,也不敢贸然进犯。 “主公,寻阳所在,吾军可令蒋钦将军率水师沿江而上,再以甘宁、苏飞所部兵马为先锋,进逼江夏。”徐庶立于一侧的马上说道。 “若刘表驰援黄祖,该当如何” “刘表必不会增兵江夏,自会命长沙屯驻的黄忠、刘磐二将出兵豫章,围魏救赵,然豫章有步子山镇守,又有水师策应,一两月内,不会有失。” “如此,吾军可攻江夏数县,逼迫刘表乞降。” “若胜,该取何处” “当命其割下雉、鄂县、邾县、靳春四县,钱粮二十万石。” 刘奇面上多出几分笑容,“若不允,则如何” “可命一使,于襄阳面见刘表,言及吾军将与曹孟德同修于好,携大胜之师,十万之众而攻荆州。” “如此,甚好。” 刘奇不得不佩服徐庶的眼光,江夏领十四县之中,这四县毗陵江东豫章、庐江二郡,且沿长江水道而建,民不过六七万,却不乏善水之士,若得此四县,江东沿江而上,可多水道数百里矣,更甚之,黄祖率兵屯驻的西陵,便近在咫尺。 只是,黄祖刚在寻阳损兵折将,还死了家中独子,他焉能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对此,刘奇在传令的信函之上,只添了一句话。 “不降,便打痛黄祖。” 第一百五十七章 曹使入广陵 广陵,在张辽率军走后,魏续便带着五百骑接管了这里,他大肆征召精壮,强迫他们充入军中,于任上收刮了三五豪族的家资,这小日子也是过得滋润无比。 “将军,那程昱派来的使臣,又再次催促了。” “催促作甚?那江东大将樊能,率军八千戍守全淑,吾若有所异动,此人必定率军进逼吾广陵,为之奈何?”魏续怒道。 “将军莫非是怕了那樊能不成?” 魏续横了一眼眼前的亲卫将,“樊能此人,虽无勇武,却为刘繇旧部,亦是江东大将,兵力数倍于吾,如何为战?” “且吾军士卒皆为新训,吾麾下旧部铁骑,已全部为张辽拦截,随队北上矣。”想到这里,魏续一脸肉疼,谁人不知,吕布麾下步卒最强陷阵营,骑兵无敌并州铁骑。 “据使臣传讯,广陵太守陈元龙,正前往刘玄德营中,欲说刘玄德往广陵而来,待其抵达,将军可即刻举兵反吕。” “温侯可待吾不薄啊。”魏续一脸挣扎。 “司空愿以讨逆将军相待,并允诺将军率旧部兵马,戍守徐州之地,对将军何等看重,将军万莫让司空死亡啊。” 魏续将心一横,“既是如此,那便等刘玄德援军抵达,吾即刻掌控广陵全郡,举兵反了吕布这厮。” “汝即刻下去准备,命将士们严守营地,不得外出,另外,准备三日干粮,整军备战。” “喏。” 也就在亲卫将匆匆出门之际,一道黑影,从府门一侧经过,偷偷遛进了不远处的一处宅院。 不多时,一只鸟雀展翅腾飞,借着夜色,迅速钻入云层上方,缓缓飞进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军营之中。 “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樊能抬眼看去,便见到一名传令兵行至帐前,单膝跪地一辑,“禀报将军,广陵城内吴卫传来密报,魏续已和曹操使臣相见,洽谈正欢。广陵城中大营,已在准备三日干粮,整军备战。” 樊能一手捏着战报,满脸凝重,“看起来,此人如今是必反无疑了。” “此外,当涂来报,子义将军已率骁骑营星夜赶来,抵达此处之时,吾军需备下干粮,确认魏续反叛消息后,直接杀奔广陵。” 樊能顿时眼前一亮,“子义将军亲率大军前来,自是甚好。” “传令下去,将军中所有哨骑都派出去,他魏续之兵,不过一两千,也敢反叛,只要他敢有所异动,某便亲自送他上路。”樊能眼中露出几分冷笑,他樊能追随刘氏已久,最恨那等叛逆之臣。 他此战虽然因功提了度淮将军,但却位列中郎将之下,如今,江东军中,官位最高的太史慈,都已经提了左都督,位列几大中郎将之上,他如何不眼热。 军中论资排辈,他可从十几年前,便追随刘繇了。 入夜,有陈登随军的刘备,命张飞、简雍为先锋,领兵两千,先拔赶往广陵。 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魏续,下令将城外的哨骑全部撤入城内,命将士登上城头,整军备战,只待张飞军至,他便可以举兵降曹。 深夜,太史慈如约而至。 “子义将军。”樊能早已披甲持刀,于营寨门前等候。 “樊将军,吾已密报,今夜刘备命张飞为先锋,领兵两千驰援广陵,汝吾若要攻取广陵,当于今夜突袭。” 言罢,太史慈长枪一指前方,“吾率军突袭广陵城下拦截张飞所部,将军可率大队步卒跟来,吾军今日,必破此城。” “喏。” “骁骑营,随吾进兵。”太史慈双腿猛地一夹胯下战马,战马吃痛之下,发出一声长嘶,四蹄飞扬,溅起无数泥沙,朝前窜出数步。 “驾” “驾” 数千精骑紧随其后,在攻破庐江、九江之后,太史慈的骁骑营已经一人双马,三千精骑之外,还有两千善骑的新兵在寿春整训。 骑兵不能攻城,但太史慈得知,张飞所部两千精锐,马步军混杂,刘备帐下数百精骑,尚在陈到麾下,张飞所部,绝大多数都是步卒,若是于城外野战,他有极大胜算。 至于广陵城中的魏续,太史慈早已有应对之法。 “驾……”一个多时辰,太史慈便率军杀至广陵城外。 “吁……”当太史慈于城外一百五十步勒马回身,魏续已经得到斥候禀报,来到城墙垛口处。 他眺望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精骑,面色凝重无比。 “江东精骑,唯有太史慈一部,此人乃东吴第一猛将,便是袁术帐下纪灵亦臣服此人,吾绝不可出城应敌,不过好在,他所率尽皆是骑军,无法攻城。”魏续想到这里,心中大定。 太史慈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提枪,冷然扫视一眼头上人影,“城上可是魏续将军?” “久闻太史将军大名,不知今日率军前来,可有要事?”魏续借着火光,看着城外这员战将,身侧皆是劲弓强弩,他在估摸着,这一百多张强弓,能否将此人射杀。 “温侯数日之前,传讯吾主求援,本将军今日率军前来,是为借道北上,驰援下邳。” 魏续心中冷笑,“既是驰援下邳,为何不走钟离北上夏丘,子义将军所率乃是骑兵,抄小道岂不是更为便捷。” 太史慈面色故作一沉,声音中也多处几分寒意,“魏将军言下之意,这城门,却是不能开了?” “若是子义将军愿率一二十骑精锐入城与某畅饮小聚,某岂有不开城门之理,只是,某知子义将军武勇,这数千精骑更是横扫江东淮南,吾得温侯之命戍守广陵,万不敢有半分差错。” “此人追随吕布已久,却是心智老辣无比,若非两面三刀之辈,倒也可牧守一方。”太史慈心中暗忖,当即不再多言,“魏续,吾闻汝于城中接见曹贼使臣,欲叛吕降曹,做那乱臣贼子,可有此事?” “太史将军,吾敬汝英勇,看在吴侯面上,汝今夜退去便是,但某这平白之冤,却恕吾不受。”魏续一巴掌拍在城墙垛口上,借着火光,城上城下,无数兵将都看到他气得满脸涨红,强忍着怒气的模样。 若是刘奇在此,必定会称赞一声:“好演技。” “本将军所言,句句属实,魏续,今日汝大开城门也罢,若是不开,待吾后军赶至,攻破城门之后,吾必将汝悬于辕门之上,千刀万剐。”太史慈再也没有掩藏心中的怒意,长枪朝前一指,直指城头魏续头颅。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乌云踏雪知谁来! “太史匹夫,焉敢辱吾。”魏续顿时勃然大怒,一手指着太史慈,“放箭,射杀此贼。” “嗖嗖嗖”顿时上百根箭矢几乎同时射向太史慈。 太史慈朗声大笑,双手舞动长枪,枪影环绕身前,密不透风,将所有箭矢挡下,太史慈朝后退了数十步,避开箭矢之后,更是取出马上长弓,迅速张弓搭箭。 “将军小心。”魏续不防之下,却是一旁亲卫将突然上前将他推了一把,下一刹那,一根箭矢带着寒星,一瞬便没入替代魏续的这名亲卫将的喉间。 “嘭”眼见着亲卫将倒地身死,魏续面色大变。 “将军神射。” “将军威武。” 城下,一片欢腾,跟在太史慈身后的一众骑卒,眼见太史慈两百余步,仰射杀敌,纷纷振臂呐喊,与有荣焉。 “太史慈”,魏续一手扶着城墙垛口,看着城外耀武扬威的太史慈,双臂青筋暴起,若是他有五千精兵怕是他早已杀将出去。 “报……将军,张飞兵马已至二十里外。”不多时,一骑从远处策马而来,朝着太史慈于马上一辑道。 “传令,以锋矢阵,朝北进击,迎战张飞。”太史慈长枪朝北一指,带着骑军从大地上呼啸而过,不多时,便消失在魏续等守城兵将的视野中。 “将军,太史慈领兵北去,这是为何?”副将上前看了一眼魏续,一脸不解。 “张翼德率军北来,他太史慈不北上迎敌,若留于城外,只会被吾两军夹击。” “将军,此乃可战之机也,吾军可出城追击?”副将面色一喜,当即激动道。 “汝莫非没看到夜色里隐约还有敌军哨骑?太史慈虽率军北去,却仍是防着本将军,若是此刻出城追击,太史慈麾下精骑,那一人双马,怕是回身一个冲锋,便可将汝吾麾下一两千弱兵击溃。”魏续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巴不得某率兵出城呢。” 五里外的平原之上,太史慈横枪立马,身后,一骑踏着尘烟而至,“禀报将军,魏续紧闭城门,城上火光未减,甚至兵马都未有调动。” “此人当真是老辣至极。”太史慈冷笑一声,长枪一指,“传令,前方五里斜坡结阵,准备伏击张飞。” “喏。” 骑兵如同大雨席卷大地,不多时,便登上一处斜坡,骑兵纷纷翻身下马,位于斜坡之后等待,太史慈下令人衔草、马衔枚,尽皆噤声,他来之前便询问过樊能,广陵以北,唯有此处,是绝佳伏击之地。 二里之外,张飞并未下令减缓行军速度,不久前,斥候来报,全淑江东军已出兵朝着广陵赶来,他心知魏续麾下兵马不多,若无自己勇武,必难守城。 “大哥却是听了陈元龙那厮鬼话,此人叛逆之徒,当日不迎兄长这州牧,如今又弃吕布降曹,焉能信之。”张飞一路上嘴里骂骂咧咧地,满脸愤慨。 一侧简雍早已习以为常,只能一直陪笑。 “不过,此番大哥以俺为先锋,却是慧眼无比,知俺者,大哥矣。”张飞放声大笑,声浪回荡在一里方圆,他并不担心敌军知晓他已至广陵,心里却是更渴望一战。 行至一里外,简雍抚须的手臂突然一顿,“三将军,且让军士放慢行军。” “此地距广陵不过十余里,半个时辰便可抵达,为何放慢行军?”张飞纹样一愣。 “前方乃是一处斜坡,吾军通行,须得小心谨慎,不如,增派哨骑。”言罢,简雍看了一眼身侧偏将,“吾军方才已派出几波哨骑,可有回返?” 偏将策马山前,拱手一辑,“未曾。” “距最久一波哨骑,过了多久?” “约一炷香。” 闻言,简雍面色大变,猛地挥手,“全军停止行进。” “嗒嗒”脚步声戛然而止,大军生生在步入斜坡之前停下。 简雍满脸怒意地瞪了一眼身侧偏将,“约一炷香哨骑尚未回报,为何不禀?” “末将失职,还请先生责罚。”偏将面色一白,立即羞愧着翻身下马,跪地拜倒。 “责罚倒不必,汝即刻领兵五百,沿斜坡直上,探查是否有伏兵。”张飞怒喝一声,却让偏将如蒙大赦,立即爬起身来,“末将领命。” 简雍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张飞,按照寻常,自家这位三将军的性子,事后这偏将怕是得吃上一顿鞭子。 他目光看向张飞,却见张飞双眉紧锁,手中丈八蛇矛也提到了腰间,一脸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斜坡。 “呼” “呼噜” 他座下的战马不断晃动,隐隐有些不安。 “三将军……”简雍忍不住出声询问。 “嘘”,张飞挥手止住他开口询问。 “汝听,吾这乌云踏雪,在焦躁不安呢。”张飞面上涌出几分喜色,在他伏在马上的身子坐直之后,便放声大笑,“自古宝马名驹,亦如吾等军中战将,英雄惜英雄,好马身为马中之王,能让他焦躁不安者,除却猛兽大虫,便只有马中之王了。” 话音刚落,冲到破前的五百兵将便为一支突然杀出的骑军冲散,一次冲锋,数千精骑便将五百步卒斩杀大半,逃回军阵前之兵,不过一二百人。 “嗒嗒嗒嗒”数千精骑于斜坡前停下,为首一将,策马来到阵前,“张飞,天下人素闻汝之勇武,却不知汝亦是心思缜密之辈,汝未中伏,亦算有几分本事。” “太史子义。”张飞策马出阵,面色平静地看向太史慈,“汝吾那日一见,也未曾叙旧,未曾想,今日却须得兵戎相见。” “玄德公率军南下广陵,自起兵戎,吾身为吴侯帐下之将,岂能不接战?”太史慈双眉倒竖,右臂紧了紧手中拎着的长枪。 “那便废话少说,太史慈,世人皆闻,汝乃东吴第一猛将,今日,汝吾决一死战。” “战。”太史慈大喝一声,率先挺枪策马上前。 “哈哈哈,来得好。”张飞当即大喜,长矛一扬,胯下乌云踏雪发出一声欢喜的长嘶,骤然朝前跃出一两丈,转眼间,两军阵前,两大天下知名战将,便交战一处。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张飞VS太史慈 “嗒嗒嗒嗒”两军阵前,两匹战马踩踏扬尘的马蹄,似乎盖住了一切的声响。 “铛”当长矛和铁枪撞击在一处时,太史慈眼中满是凝重,反观张飞,却是一脸兴奋。 两人在马上交错一合,便各自在对面迂回。 “再来。” “来就来。” “铛”又是一击,两人仍然是平分秋色。 “哈哈,痛快,太史慈,汝还是当年那个一怒杀出北海黄巾贼重围的白马少年郎。”张飞仰头大笑,十余合之后,两人便于阵前角力,他感受着太史慈手上传来的力道,眼中越发地淌亮。 “张翼德,以汝之才,当为一郡镇将,奈何却……” “太史慈,汝要辱俺大哥?”张飞双目充血,“是要激俺死战否?” “张翼德,汝吾各为其主,今日,必要分个胜负。”太史慈猛地一枪挡开张飞,挺枪刺向他的胸膛。 “铛”张飞座下战马在原地挪动脚步,他侧身双臂横拿长矛,稳稳地架住这一枪。 “张翼德,未食晚膳否?” “太史慈,汝之长枪,能刺俺一个窟窿否?” “铛铛铛”两人兵马齐驱,沿着两军阵前,朝着东面而去,两人在马上你来我往,长枪和长矛不时纠缠在一起。 “铛”丈八蛇矛和铁枪强行在空中一记对刺,火花几乎擦着枪杆矛杆而过,两人几乎同时朝后一收兵刃,不多时,又杀回阵中,在阵前交战。 五十合,太史慈仍旧不落下风。 一百合,张飞眼中的激动和兴奋也慢慢变成了凝重之色。 “铛”又是一击对撞,两人同时朝后撤去。 太史慈双臂有些酸麻,心中暗道:“这黑厮好大的气力。” 不远处,张飞亦是有些心惊,他虽与太史慈并肩作战过,但未曾想,此人当真能和自己战过百合。 “先生,吾等是否要上前助阵,三将军已与此将战过百合,若是久战,恐有不测。”立于简雍身侧的一员小将突然出声劝道。 “若是主公在此,自然是劝得下三将军,此番三将军已与东吴上将战至百合,正在兴头上,吾若劝战,三将军亦不会听。”说到这里,简雍满脸凝重地看了一眼破前的骑军阵列。 “太史慈,此人当真是善骑战之士,江东地处偏远,地广人稀,战马缺乏,竟然也能带出这数千精骑,此番,若是三将军战败,其趁势掩杀,吾军怕是会惨败一场。” 简雍也看出了此中利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脸长须的张翼德,心中暗道:“看起来,三将军也不似有勇无谋之辈。” 简雍已经看出,张飞绝对是想在单挑中击败太史慈,从而保住己方大军。 简雍藏在袖袍之下的手臂已经开始轻微颤抖,他紧捏的掌心全都是汗水,“三将军,汝可不能败啊。” 但很快,事实便证明他有些想多了。 一百五十合,太史慈双臂已经有些麻木。 “这黑厮,竟然还有余力。”他看了一眼略微气喘的张飞,只觉得此人越发棘手。 不远处,立于骑军阵前的张承,面色也有些犹豫。 “一百五十合了,按主公交待,若是子义将军此番遭遇关张赵三将,百合不分胜负,立即全军出击,只是……”他有些犹豫,若是此刻率军出击,是否会惹来子义将军不喜。 并且,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军阵,身后三千精骑全是骑兵,从庐江郡到九江郡,连番苦战,多有新卒补充,轻骑闯阵,死伤亦会不小。 “铛”眼见着场中两大猛将再次交手,张承把心一横,猛地举起手中长枪,“众将士,随吾冲锋。” “杀啊” 地动山摇的马蹄声,伴随着张承策马在前,大军雄浑杀出。 正在交战中的张飞面色微变,虽然太史慈所部骑军未曾从山坡之上携大势冲锋下来,但隔着数十步对己方军阵的冲击,亦不会小,他一枪拨开太史慈,“太史慈,汝吾改日再战。” “张翼德休走。”太史慈面色一喜,张承这小子,倒是无形之中解了他的困乏之围。 “可恶。”张飞一脸忧急,但他座下战马怎的也拉不开和太史慈之间的距离。 他又没办法不顾及太史慈从身后摘下,突然射来的小戟,但眼看着张承率军杀入己方军阵,数千铁骑呼啸而过,如同那决堤之际,黄河泛滥之水,汹涌澎湃,张飞于幽州平原之上见过数千马匹奔腾,那等场面已经让他心潮澎湃,此番眼看着数千精骑杀入军中,己方一阵惨叫哀嚎。 转眼间,便陆续倒下上百具尸首。 “稳住。”简雍拔出了腰间长剑,来到阵前指挥,却一直有亲卫将他团团围住。 “尔等杀上前去,不用顾忌吾。”简雍一脸忧急,眼看着军阵被撕裂,更有一员小将朝他杀来,他满脸惊惧。 却听一声大喝,张飞不知何时,已然赶到。 “给俺滚开。”张飞长矛朝前一挥,直接抽飞战马之上的两名骑卒,他们沿途砸倒数人,重重摔倒马下,已经再难爬起身来。 “张翼德,看箭。”不远处,太史慈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长弓,张弓搭箭不过一瞬。 “不好。”张飞心中一悸,在太史慈手腕一动,弓弦声响的刹那,立即俯身战马之上。 然而,当他猛地抬起头来之际,却未曾看到箭矢。 “太史慈,汝焉敢诈俺?”张飞面色羞红得发烫,猛地持矛便要杀向太史慈。 “张翼德,看箭。”这一次,却是有着一声轻响响起。 当张飞猛地持矛上扬,一根箭矢,已经是洞穿了他头上的帽心。 张飞伸手拔下帽上箭矢,满脸惊骇,心中暗暗咂舌不已,“太史子义,竟有如此箭术。” “撤”,他果断率军后撤,他可以在万军丛中大肆杀戮敌军士卒,但太史慈这一手箭术却可轻易将其射杀。 张飞率军,如同潮水一般后撤,他在撤退途中,一直没有回头。 张承浑身是血,眼见张飞率军后撤,立即回眸看向太史慈,“将军,吾军是否下令追击。” 太史慈微微摇头,“不追,吾军回师广陵,与樊将军所部汇合,吾军击退张飞,可趁势夺取广陵。” 他勒马回头,双腿夹着马腹,拉住缰绳的掌心却已是紫红一片。 方才一箭,已是他手臂负担的极限,若是再战,怕是也会露出破绽。 :。: 第一百六十章 下广陵 “嗒嗒嗒”太史慈率军抵达广陵城下,不多时西面无数人影晃动,火把如同两条火焰长龙,从地平线上杀来。 “报……禀报太史将军,樊将军已率曲阿营兵马杀至。” “传令樊将军,率军将广陵城团团围住。”太史慈眼中露出几分冷冽之意,魏续之兵不过两千,樊能所部便有近万之兵,再配合他的骑兵,足以围城。 城头上,眼见着两片火光伴随着大队兵卒朝着城墙两侧迂回,魏续面色已经苍白无血色。 “将军,那太史慈为何往北不过半个时辰便回返了?” 魏续微微摇头,“张翼德,败了。” “什么?那张飞有万夫不当之勇,竟然也败在太史慈枪下?” “三千精骑,江东数百万之民,兵将十万才有着区区数千战马,太史慈乃当世骑将,张飞所部大多步卒,如何为战?” 魏续满脸苦涩,他早年统帅过并州铁骑,如何不知铁骑摆开阵势之后冲阵的威力。 吕布天下无敌,亦是仰仗着昔日纵横天下的并州铁骑,此番损兵折将,几年内连续败在曹操手下数次,并州铁骑还剩不过千骑,否则,便是猛虎雄心已丧,亦能力破万军。 “将军,吾等开城投降吧。” 魏续满脸苦涩,若原本未和太史慈撕破面皮,他倒可以开城称是误会,看在吕布的面上,刘奇也不会让麾下的将士为难于他。 如今,江东军已经认定他已经暗地里降了曹魏,对待叛逆之臣,魏续可不认为,刘奇会那么心慈手软。 不远处,一名骑将匆匆赶来,“将军,吾方才巡视西面来兵,乃是之前屯驻全淑的樊能所部曲阿营,乃是昔日刘繇麾下老卒,马步军近万。” 魏续面色一沉,“广陵,不可守。” 言罢,他便来到城墙垛口处,看着北门城外已经开始集结的军阵,那一排火把凝聚的火海之后,一排铁盾之后,已经运来云梯。 北门,是江东军的主攻方向。 魏续一手紧捏着城墙垛口,看着城外,“吾乃温侯帐下魏续,还请太史将军一见。” 他的声音,在僻静的黑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不多时,对面军阵中,太史慈策马而出,“魏将军可要开城投降?” “吾家温侯与吴侯有姻亲,吾徐州军与江东军乃是联盟,太史将军何来投降一说,吾魏续乃是温侯帐下八健将之一,跟随温侯南征北战十余载,岂能背主?”魏续冷喝道。 太史慈面色阴晴不定,这家伙,还在演。 “太史将军,曹操使臣,却有与吾联络,并且就在城中。”魏续在太史慈的凝视之下,突然一招手,立即有将士压着一名曹操使臣来到城墙上。 魏续指着身侧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中年文士,“这便是曹操派出的说客,东曹掾毛玠。” 魏续见太史慈面色如常,当即略微一咬牙,大手一挥,“来人,给吾斩了。” “且慢。”也就在此刻,太史慈突然抬手,“将军且将此人押入大牢罢,此人亦是兖州名士,既做说客,亦是各为其主,也不必要其性命。” 魏续立即下令刀斧手住手,随后,便听到太史慈开口:“魏将军忠义,本将军自会禀明吴侯,此番吾军即将北上,还请魏将军速速打开城门。” 魏续环视一眼左右,猛地抬手,“打开城门。” “咔咔咔……”城门大开,太史慈一挥手,一千精骑在张承的率领下,迅速入城。 不多时,太史慈和魏续于战马上一左一右,并排而行,魏续有意将马头放慢一个身位,脸上满是赔笑。 “此番险些为曹贼所惑,多谢子义将军相救。”魏续眼中露出几分懊悔之色,他追随吕布已久,若非是当真看不到希冀,又岂会想倒向曹操。 “将军能迷途知返,甚好,不过,温侯被围于下邳,将军身为温侯部将,当即刻率军北上才是。” “这是自然,稍后,末将愿随子义将军一同北上,解下邳之围,与曹贼决一死战。”魏续再次陪笑道。 “将军欲起兵多少?”太史慈又问。 魏续未觉有他,立即开口,“徐州有宣高将军、文远将军所部驰援,兵力可达两万,吾身兼镇守广陵重任,只能率本部五百劲卒北上,其余兵卒……” “将军可聚广陵县兵,全力北上,广陵诸县,可由吾江东军为温侯镇守。”太史慈眯着眼笑道。 “这……太史将军,这未免……”魏续心有不甘,但一抬头,正迎上太史慈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之中,蕴藏着很深的杀意。 魏续面皮一抖,后背汗流浃背,环顾左右,四周虽有自己麾下兵将不少,但眼前此将,可是江东第一猛将,并且,就在不久之前,便是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张翼德,都为其所败。 两人近在咫尺,太史慈的长枪,瞬息之间,便可将他刺于马下。 他掌心满是汗水,缓缓抬手,抱拳一辑,“既是子义将军之命,某将遵命便是,只是,温侯那里……” “吾等率军抵达下邳之际,吾主自会向温侯告知此事,到时,就不用汝吾插手了。”太史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握紧的长枪微微一松。 “喏。”魏续满心凄苦,但也明白,江东军既然北上,那必是有万全之策,如今徐州军与江东军,即将正面对抗曹刘大军,徐州二郡三国之地,能否保住,还要看到时两军的胜负。 “魏将军,某还得借汝印信一用。” “喏。”魏续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官印,小心翼翼地递给太史慈。 “仲嗣。” “末将在。”不远处的张承领命赶来。 “率军沿道北上,持魏将军印信,赶往淮水入海口。”太史慈随手就将印信递给了张承。 “喏。”张承立即点了一千精骑,径直北上。 魏续不疑有他,此刻,他是被逼无奈,自己虽是迷途知返,但抵达下邳之后,以温侯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姑息纵容的,数十军杖,他怕是免不了。 “不过……只要能活着,便幸甚至哉。”他心里默念着,驱马跟上太史慈,从北门而出,北上下邳。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子龙离营 天长,此地距广陵不过数十里。 刘备率军赶至此处,并未来得及南下,便得到浑身是血的骑卒汇报。 “报……禀报主公,三将军于广陵城外十余里斜坡,被太史慈数千精骑伏击,三将军与太史慈鏖战一百五十合胜负未分,大军为所部精骑击溃,如今正撤往此处。” “翼德将军安好否?”刘备面色微变,但嘴里仍旧率先询问张飞。 “三将军无恙,只是,败兵之后,有些气急败坏。” 刘备松了一口气,他环顾一眼左右兵将,目光落在孙乾身上,“公祐,此番江东军先吾军一步进兵广陵,太史慈骑兵击败翼德,必有戍守全淑的樊能所部以大队步卒攻城,此去广陵,已无用,吾军该如何是好?” 孙乾张嘴欲答,却听一声爽朗大笑:“使君驰骋南北,亦是天下闻名的大丈夫,吴侯与使君同为汉室之后,今不顾血肉之亲,同室操戈,为何使君却主动委曲求全,刻意避战呢?” 刘备麾下众将面色俱变,这名迈步踏出的文士虽感觉无数充满杀气的目光落到身上,却不闪不避,面色平静如常地伸手指着广陵,“吾广陵陈氏,数代为官,有名望于广陵士族,吾父子又加恩义于广陵之民,使君若愿为朝廷收复广陵,某可派人潜入城中,联络城中豪族与使君里应外合。” 刘备面色有些僵硬,眼前此人,也太过咄咄逼人,只是,他与此人亦有旧,此番两人名义上又都是曹操帐下之臣,实在是不好撕破面皮。 “元龙先生此言差矣,江东军于广陵城中,如今少有上万之兵,又有太史慈三千精骑在侧,吾军兵不过五千,如何为战?”开口之人,却是刘备帐下唯一的谋士孙乾。 陈登眼中露出几分冷笑,“玄德公不愿做攻下邳之主将,又不愿全力攻取广陵,以保麾下兵卒,莫不怕天子降罪?” 闻言,那眯着双眼的二爷眼中,已有杀机闪烁,他扶刀的手臂,也紧了紧。 “大哥。”也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却是张飞带着数十骑行至近前。 “三弟。” “三弟。” 刘备与关羽几乎同时抬脚上前相应。 “小弟无能,却是让那太史慈击败了。”张飞行至近前,立即翻身下马,满脸颓然地低下头,双膝跪地,朝着刘备一拜。 “三弟何须如此,平原之上,两千步卒又岂是三千精骑之敌,那太史慈乃江东第一上将,三弟能安然归来,吾已深感幸甚。”刘备伸手抱着张飞起身,一脸激动道。 “三弟,那太史慈今日胜得侥幸,改日待某遇上此人,必斩之为汝泄恨。”关羽亦是出言道。 闻言,张飞一脸不忿,“太史慈虽勇,与吾战过一百五十合,却已竭力,若再有五十合,吾必能将其斩于马下,只恨他那偏将张承,竟是统帅骑军冲阵,吾军中多是训练数月新卒,如何能敌……” 刘备看了一眼狼狈而来,朝着他抬手一辑的简雍,亦是微微颔首示意,抬头打量一眼他身后的兵将,两千马步军,仅剩五百余人逃回。 他心中一片凄苦,征战十余载,他麾下鼎盛之时,于徐州有数万精兵,如今却仍旧难有一处安身之地。 “报……”不远处,有哨骑踩踏着尘烟而至。 “报……”行至近前,哨骑身手利落地翻身下马,朝着刘备拱手一辑,“禀报主公,斥候得报,江东大将吕蒙,率军两万,渡淮水北上,杀奔夏丘。” 刘备面色微变,随后,又有一骑跟着尘烟而来,“禀报主公,不久前盱眙告急,袁术旧将纪宁,率军五千,兵发盱眙。” “主公,吾军必须速速撤军,如今吾军已和江东军交战,那纪灵与主公有旧怨,若是被其攻取盱眙,便可短却吾军后路,若是太史慈再顺势率军北上,吾军将于淮水之南,陷入江东数万大军重围矣。”孙乾立即踏前一步禀报道。 刘备心中忧急,但仍是关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登,“元龙,如今吾军南北皆有强敌,兵力五六倍于吾军,该如何是好?” 陈登抬手一辑,心中一阵冷笑,“刘玄德,事到如今,汝还绷着那张仁义的面皮。” “吾不过司空之使,此为使君军中客将,自当听从使君之命矣。”陈登哪里不知,方才自己出言,亦是彻底开罪了刘玄德,他此番开口询问自己,实际上已是没有必要,只是想给自己设下一个圈套,若是自己仍然执意率军攻打广陵,怕是他会果断予自己一千兵马,让自己前去送死。 “刘备,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陈登心中冷笑道。 “既是如此,那吾军即刻北上,驰援盱眙,云长,便命汝为先锋,率叔至所部轻骑先行,此外,子龙……”刘备环视一眼四周,突然未见赵云身影,他面色微变,当即开口喝问,“子龙何在?” 这时,陈到才策马行至近前,满脸惭愧地取出一封书信,“此乃子龙留信。” 刘备急着上前拆开一看,随即满脸苦涩。 “吾知使君之意,深感使君待吾恩重,然云此番南下,却为吾兄之病,吾闻旧日南阳太守张仲景,此番便在江东,且随吴侯大军一行,反复思量再三,只能忍痛离去。” “吾早年父母便已离逝,若无长兄照顾,吾未能顺利及冠,也未能安心拜师学艺,云……终究不能有违德操之事,还望使君勿怪。” “此乃子龙绝笔?”旁侧的关羽亦是看了一眼书信,双眉微皱道。 “子龙忠义,断不会弃吾,只是,他不顾千山万水,从冀州自此,便是为其兄长之病矣,只是,以他万夫不当之勇,能渡千山万水,便是途中有兵祸、贼患、官吏刁难、追兵堵截,他一人也能纵横驰骋,那南阳张机,不过文弱之士,如何随行?” “叔至,即刻派一骑追上子龙,转告他:若是他能寻得张机,备必命一部军士,供其调度,送其北上安然回返。” “喏。”陈到满脸感激,立即下去挑选骑卒。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淮北之战——徐庶定计 五月十日,洨县城中。 “未曾想,洨县这衰败县城中,曹兵竟直接弃守。”刘奇抬脚落座到县衙堂中,环顾一眼堂中众将,目光落到徐庶身上。 “主公,一日之内,吾军连克虹县、洨县、谷阳三县,此三县位于淮水河道,西北自东南,三城可互为犄角。” “沛国之兵,由沛相陈珪与沛国人史涣把守,陈汉瑜自是难缠之辈,这史涣素有勇名,麾下将兵五千之众,吾军所北上取沛国,沿淮河北岸驻守的夏侯渊、李典所部,必会趁势攻打虹县,已断吾军南北退路。” “此外,刘玄德已出兵广陵,主公命纪灵将军攻取盱眙,怕是会与其遇上。” “元直怎料刘备必然撤军?”刘奇笑道。 徐庶微微一笑,抬脚来到堂内沙盘前,伸手指着广陵地界,指尖划过山谷古道,将刘备所部的行军路线在沙盘上划出,伸手一指广陵城所在的小旗,“子义将军所部轻骑,震慑广陵魏续无碍,魏续守兵不足,又惧子义将军虎威,自然不敢出城作战,到时,樊将军大军杀至,可轻易攻取广陵十二县矣。” 刘奇和众将一同起身,围到沙盘前。 刘奇伸手指着与虹县隔河相望的义成,“李典与夏侯渊所部兵马已汇集,马步军一万余众,精骑约有数千,吾军若战,若不能速战速决,必会被其拖住。” “若是吾军趁势北上,必为其所断粮道,主公,庶以为,当先破李典、夏侯渊。”徐庶朝着刘奇拱手一辑,满脸郑重道。 “如何破之?”刘奇双眼一眯,李典乃是曹魏五子良将之一,夏侯渊更是天下知名的大将,曹操留此二人于淮水北岸,便是为保豫州万无一失,自己所率兵马不过三万余众,想短时间之内围歼此二人,还要顾及沛国史涣、陈珪所部兵马,极难。 更何况,徐庶言下之意,是想短时间之内速战速决。 徐庶一手抚须,“请问主公,东冶休穆将军汇报战船出海之时,是几日?” “两月前。” “沿海而上,抵达长江入海口,又是几日?” 刘奇若有所悟,仍旧随口答道:“当是一月之前。” “如此,吾军可做攻打沛国全境之势,一来,可逼迫曹孟德麾下一部兵马回援,二来,可命屯驻淮水南岸的潘文珪收集渡船,搭建浮桥,做出佯攻北岸之势,李典、夏侯渊其中一部,必不敢轻举妄动。” 深陷重围,乃是兵家大忌。 徐庶轻易间,便可将对虹县威胁最大的夏侯渊、李典所部分走一部兵力。 “主公可令子明将军攻取夏丘,率军进逼雎陵睢陵,此城距下邳不过二十余里,若吾军攻下此城,下邳之围虽不能解,但曹操,亦不敢再肆无忌惮地猛攻下邳。” 言及此处,徐庶沿着淮水河道,朝东边直指大海,最终在众将的视线中,将一指点在淮阴城上,“此乃淮水入海要地,曲阿将军率海船南来之前,此地仍是徐州之兵戍守,若子义将军能在此之前攻下此城,不出十余日,曲阿将军所部船队,可至淮水。” 闻言,刘奇眼前一亮,“如此,吾军大事可成矣。” 徐庶迎着众将一头雾水的表情,微微一笑,汝等且看。徐庶顺着淮水河道,从淮阴到淮水于泗水汇流之处。 “吾军战船,沿泗水可北上下邳,威胁曹操大营,驰援下邳城。” “吾军若西进,可径直杀至淮水以北诸县城下,接应吾军淮南驻守之兵北上,先取平阿、龙亢,可将李典、夏侯渊所部兵马,包围于淮水北岸。” 当徐庶一只手拍在义成之上时,众将尽皆陷入沉思。 “军师,那李典、夏侯渊非是无能之辈,早年便追随曹贼征战,乃是北地知名勇将,吾等若取龙亢,其必定退军。”吕蒙率兵在外,将兵却不过一万人,余下一万兵马,却在此刻出言的全柔帐下。 “汝南尚有满宠驻守,兵将不过数千,但此人亦算文武双全,龙亢不同于沛国他城,此城位于两河夹围之处,若吾军欲要南下攻打义成不难,但若取平安,却须得渡过涡水,以李典、夏侯渊之能,只需遣一曲兵马于河岸驻扎,吾军便不能通行矣。” “如此,吾军唯有水师出其不意,绕过义成,先取平阿,断其后路。”徐庶眼中精光闪烁,“曹操坐拥中原之地,豫州、兖州、洛阳、青州西部、徐州北部等地,拥民近千万,麾下兵多将广,已成大势,今吾江东欲要北上与其决一雌雄,便不能攻取豫州二郡四国之地,亦要让其损兵折将,断掉一臂。” 言及此处,徐庶回眸看了一眼刘奇,“主公,不知这李典、夏侯渊,可当得曹操一臂?” “自然当得。”刘奇眼中带笑,但嘴角却有苦涩,“若此战能胜,斩此二将,吾与曹操,必为死敌矣。” 徐庶微微一愣,随即朝着刘奇拱手一辑,“主公之意,吾已知晓,且让吾略施小计,此战,必不生擒二将,吾军起兵北上,只为解下邳之围。” “知吾者,元直矣。”刘奇微微点头,随即伸指在沛国这一亩三分地划了一个圈,足足囊括沛国、汝南十余县,“吾江东地广人稀,此战虽不能与曹操撕破面皮,但却也得取些便宜。” 徐庶目光越来越甚,他于颍川、荆州各地求学,所学多为战阵、火攻、正奇等兵家之道,未曾想,自家主公在用兵方面,虽无过多奇谋,但却能想到此消彼长之计,借着征战中谋取的胜势,消耗其他诸侯的底蕴。 当然,徐庶也明白,刘奇为何要这么做。 江东想要逐鹿中原,仅靠扬州六郡,尚不足矣,江东对的第一步是庐江、九江二郡,一统淮南,若进则攻取广陵,俱已达成。 那第二步,便是荆州,此天下四战之地,亦是大汉朝疆域中,除却冀州、徐州之外,粮草最为充裕之所。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淮北之战——赵云拜营 五月十日晚,纪灵夺下盱眙,吕蒙所部攻取盱眙。 五月十一日,刘玄德先锋大将关羽闯关,纪灵不敢出战迎战,眼见着刘玄德渡淮水北去。 五月十一日晚,广陵战报呈至,信抵达洨县之际,太史慈已率军联合樊能、魏续所部,攻下广陵十二县,于麋率曲阿兵接管广陵全郡。 五月十二日,张承率骑军攻下淮水之上的淮浦。 同日,太史慈兵进淮阴,刘备所部,亦向淮阴靠拢。 当日清晨,一骑踏着尘烟自南边而来,沿古道行至洨县城门前,随手出示自己的通关文牒,便被放入了城内。 “赵云入城?”不多时,刘奇便得到吴卫的汇报。 他看了一眼旁侧的徐庶,“元直以为,此刻赵子龙来洨县,所谓何事?” “主公曾言,此人乃是公孙瓒帐下第一猛将,只可惜此人未能于白马义从之中,为公孙瓒所简拔,只是……此人当真有关张二将之勇?”此刻,赵云初出茅庐,徐庶还从未听闻过此将战绩。 “吾未亲眼目睹,但确有此事矣。”刘奇笑道。 徐庶张嘴欲问,正见堂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报……禀报主公,府外有一骑将前来求见,自称曾是前将军公孙伯珪帐下白马义从校尉。” 刘奇心中微动,自称公孙瓒帐下,莫非,此刻赵云尚未投靠刘备? 那他南下入刘备军中,又是为何?那日见他与陈到统帅刘备南征北战硕果仅存的数百精骑列于阵前,又是为何? 刘奇想到了刘玄德那善于拉拢,蛊惑人心的本事。 也想到了早年刘备于公孙瓒麾下之时,与其结交之事。 “快请……”刘奇下意识开口,但随即便立即抬脚走向堂外,“猛将来访,当吾亲自相迎。” 刘奇麾下,已不乏良臣猛将,他此刻亲自出府相迎,却是心中好奇,白马银枪赵子龙,一吕二赵三典韦,赵云,究竟有何许风采,他那日与刘玄德会晤于寿春城外,不过远远看了一眼赵云,此刻,却可近距离相会。 “赵将军,请。”此刻,门吏已将赵云迎入府内,于庭院前,刘奇便正好迎上了两人。 来人身着银甲,一手按着腰间佩剑,行走间,龙行虎步,步伐大迈,脚步落地有声。 他浓眉大眼,身长八尺,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他有男儿的威武豪气,亦有正气盎然的宽天庭,皮肤微黄。 刘奇并未失望,也没有感到过多震惊,或许,他心目中的赵云,便是这般。 “卑下拜见主公。”门吏当即朝着刘奇躬身一辑。 “赵云拜见吴侯。”赵云心思何等敏捷,立即顺势弯腰,抱拳一礼。 “免礼罢。”刘奇摆摆手,并未上前主动搀扶,以免唐突赵云。 赵云未曾想,到此处竟得刘奇亲自接见,当他抬头看向刘奇之刻,也为刘奇面容年少而吃惊,但他很快便低下头,以免失礼。 “子龙,请。”刘奇左手朝前一挥,朗声笑道。 “吴侯先请。”赵云微微抱拳,跟着刘奇步伐,缓缓走入堂内。 刘奇看着起身的徐庶,抬手为他介绍,“此乃常山赵子龙。” “在下颍川徐元直。”徐庶抬手一辑,脸上如沐春风。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当真幸甚。”赵云满脸谦逊,回了一礼。 “子龙请坐。”刘奇落座之后,再抬手冲着赵云抬手一辑。 “谢吴侯。” “吾闻子龙于幽州效力于公孙将军帐下,此刻袁绍攻幽州正急,为何将军却舍弃征战而南下呢?”刘奇毫不避讳,直言重点。 赵云抬手一辑,“回禀吴侯,吾此来,只为于北地听闻神医消息。” “神医?”刘奇与徐庶交换了一个眼神,故作惊讶地看了一眼赵云,“可是吾方山书院医科教授仲景先生?” “正是。” 赵云再次抱拳一辑,“吾曾有一腔热血,不顾冀州大势而投仁义之主,却不知旧日养育吾之血肉兄长,早已身患重病,此番南下,只为求医矣。” “仲景先生此番的确随本侯大军北上。”刘奇笑着应道。 赵云顿时喜出望外,“还望吴侯开恩,让吾与仲景先生一见。” “只是,倘若仲景先生愿与汝北上,汝一人,可能穿过千山万水,渡黄河回返冀州?” 赵云当即抬起头来,“某当誓死庇护仲景先生。” “子龙之勇,吾且安心,来人,传仲景先生一见。”刘奇当即抬手朝着堂外大喝道。 “喏。”立即便有亲卫应声离去。 不多时,满头大汗的张机应命而来,他面色有些不善,大步迈入堂内之后,朝着刘奇抬手一辑,“张机拜见吴侯。” “先生免礼。” 说着,刘奇便看向赵云,“子龙啊,这便是仲景先生。” 言罢,刘奇便在赵云面色激动之下,将赵云来意告知张机。 张机双眉微皱,随意打量了一眼赵云,便抬头看向刘奇,拱手一辑,“此事虽是吴侯引见,吾却不能应之。” “这……这是为何?”赵云面色微变,心中悬着的大石更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赵将军之兄,乃患者,此去北地千里万里,吾张仲景无所畏惧,然吾军地处洨县,位处淮水北岸,连日征战以来,军中尚有数百士卒有伤在身,按照主公开设医科,吾以绷带、清水,裹药膏,每隔数日便与将士更换,若吾离去,这授课不过一年半载的弟子们,必会出错,到时,便是数十人,乃至数百人之难。” “吾岂能为一人而舍弃数百人矣。”说着,张机回眸看了一眼赵云,“吾昔日亦为长沙太守,此生所医之人,何止数千,不为钱财、不为名利、不为显达于人前,亦不会天下大义,只求无愧于心,营中正有一人需老夫亲自操刀,为其截肢,失陪之处,还请见谅。” 言罢,他竟是当堂拂袖离去。 赵云一脸懵逼地回头看向刘奇,只见,位高权重,独占扬州的一方诸侯,也满脸无奈。 只是,在他没有看到的旁侧,徐庶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淮北之战——刘备渡洪泽 五月的雨,如同被一刀斩断的柳絮,飘洒在漫天旷野之中。 刘备率军北上,便是以关羽、陈到骑军先行,也晚了一步。 “未曾想,纪灵这厮,竟然据城不出,二哥,这厮分明便是怕了汝。”张飞一手勒紧缰绳,看着因道路泥泞,行走缓慢的队伍,满脸不耐。 “那纪灵不战,据城而守,为之奈何。”关羽苦笑一声,看着前方泥泞的水道,再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依稀可见的河岸,“大哥,叔至已前去搜集渡船,吾军,当真不走淮阴,直接渡破釜塘北上吗?” 刘备微微点头,“吾军绕道赶回盱眙,行军速度缓慢,怎及太史慈麾下精骑,魏续已降,他手持魏续谕令,带其亲卫,可轻取广陵十二县,北上之际,也不会有过多阻碍。” “吾军此去淮阴,亦会吃闭门羹,何不绕道北上,抵达下相,与曹司空汇合呢。”刘备眼中满是后悔,他应当命全军在盱眙驻扎待命,拖延时机,未曾想,那魏续竟是在太史慈的威慑之下,将毛玠献了出来。 “吾与江东此番撕破面皮,怕是……”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兵卒身上崭新的甲胄,面色有些复杂。 或许,刘奇和他会晤之际也有些利害的关系,但他一言便赠自己数千甲胄,却是一份不小的恩义。 “主公……主公……”留在后军的孙乾突然率军赶至,跟在他身后的,还是穿戴着甲胄,一脸狼狈的一批军士。 “主公,方才后队有兵马追上,方校尉,汝且上前。”孙乾挥手之下,一名满脸血污地校尉迈步来到跟前,双膝下跪,满脸通红地朝着刘备拱手一辑,“主公,末将无能……受伤被俘。” 刘备看了一眼他肩上破开的甲胄上露出的染血白布,显然,伤势已经得到了救治。 “汝等如何逃回来的?”张飞一脸疑惑道。 “却是太史慈下令,将吾等放归。” “沿途,还有江东骑卒指引方向。” 方校尉一脸羞愧,“末将无能,让……” 张飞一脸愤怒地看了一眼刘备,“大哥,太史慈此举,乱吾军心,此人端得是居心叵测!” “翼德。”关羽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制止住面色激动的张飞,抬脚来到方校尉跟前,“那太史慈可还有话带给主公?” “对,太史慈称,还有吴侯亲笔书信一封,要吾转交给主公。”方校尉如梦初醒,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刘备。 刘备将信将疑,便看到简雍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猛地一惊,抬头正好迎上刘备的目光,却听刘备陈喝道,“念。” “自寿春一别,已有数日,皇叔北上,是为朝廷之命,征讨温侯,却为私怨,当日三将军酒醉失徐州,温侯尚未为难皇叔家眷,仍命人将皇叔家眷送回,今吾等各方兵马齐聚徐州,奇命子义将军取广陵十二县,是为吾妻吕氏亲眷所求之地尔。此前起刀兵,不过为解两家兵伐,此番吾已下令,放开破釜塘渡口,那里早已备下渔船百余艘,皇叔可由此北去,子义、伏义二位将军,绝不会追击。” “此战未曾提前禀明皇叔,乃奇之过也,吾已令子义将俘虏放回,还望皇叔莫要介怀。” 一封信念罢,刘备伸手夺过书信,这的确是刘奇的笔迹,他从寿春离开之际,除却得了一批崭新的甲胄之外,还得了几箱印刷的书册,他平日里也在拜读,其中,便有刘奇的诗集。 “禀报主公,陈到将军已在前方渡口发现百余艘战船。”正在之时,头前探路的陈到也命骑卒回禀渡口消息。 刘备面色一片铁青,在陈登的注视之下,随手两下便将手中书信撕得粉碎,“荒谬,吾乃汉室宗亲,他刘奇却是江东叛贼,吾与其绝无牵连,这甲胄、渡船,必是此人羞辱吾之用。”言罢,他猛地甩手便走,“快,头前带路,吾便要去看看那渡口的渔船,是否被暗施了手脚。” 在他翻身上马离去之后,众人面色不一。 张飞一脸迷茫,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关羽一手抚须,满脸冷傲,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孙乾与简雍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对江东的忌惮,再增数倍。 方校尉一脸垂头丧气地跟在军阵身后,他们归来之时,为江东军的随军军医为他们包扎了伤口,甲胄、兵器也都归还,但他们仍是被俘之士,在军中,却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陈登策马走在队伍一侧,一手抚须,一手拉着战马上的缰绳,刘备方才那凝重的表情,在他看来,不似做假,江东军于徐州的细作,让他也有些心惊,竟然能不声不响收集百余艘渔船,并且提供给刘备,还赠其甲胄,这是为何? 莫非是反间计? 陈登自觉刘玄德乃是心思深沉之辈,亦有早年曹司空之姿,但他如今麾下的兵马太少了,也没有江东那等根深蒂固的立命之地。 这,或许,也是他广陵陈氏未曾选择刘玄德原因之一吧。 渡口,提前一步赶到此处的刘关张三人对视一眼,看着眼前十余艘乌篷船,其后便是不少舢板,“如此渡船,可能渡此破釜塘?” “破釜塘水面平静,未起风时,自可渡过。”船前立着的船家当即笑着答道。 刘备朝他恭敬一礼,“老丈可是江东人士。” “不在江东行船,已有二三载矣。”老者朝刘备微微拱手一拜,“使君请上船罢。” “还请老丈归去时,替备带信与吴侯,备身为叔长,并无所相赠之物,亦无恩义加于子兴,此番接连以怨报德,备羞愧难当,他日若有成,必有厚报矣。” “小老儿省得了。”老者微微一笑,便搀扶着刘备登船,这些船上,几乎每一艘上都立着一名摇桨的船夫,他们膀子很粗,动作也很麻利,不多时,刘备这数千兵将,便纷纷来到了破釜塘中,沿着湖面,径直驶向下相。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淮北之战——海船入淮 “呼啦”略有微波起,乌篷船便有些颠簸,刘备一开始还有些不适,他多年位处北地,除却渡黄河之时,便是在徐州,也未有多时乘船。 此刻,却是以小舟横渡这破釜塘,他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也不知,何时方能有一隅安生之地。”刘备惆怅地看了一眼同乘一舟的几人,“公祐,那江东细作,遍布徐州之地,便是于这淮水之上,亦有如此多的人手,能够轻易在短时间内聚拢上百艘渔船,这等能力,却是不凡。”划桨的桨手在船后,此刻,守在船后的,自然是陈到,反观八名亲卫和孙乾、简雍,却是和刘备位处船头和船舱。 他低声窃语,声音只入旁二人之耳。 “江东地大物博,吴侯刘奇,如今坐拥七郡之地,人口数百万之巨,于军中挑选机灵之辈,加以训练,派入北地不难,只是,方才那老丈回称,已于北地二三载……怕是,刘奇早有率军北上,攻取淮南、徐州之心矣。”孙乾叹了口气道。 “主公方才佯怒,怕是,那陈元龙,未曾信服,待回到下邳之后,此人必会向曹操进言,构陷主公。” “无妨,天下人皆知刘奇对宗室之仁义,曹孟德有容人之量,他如今兵围下邳已有半月之久,尚未有战报传来,想来,攻城必定不顺,自然也须借助吾等之力也。”刘备一手抚须,脸上早已是胸有成竹。 “吾军兵马不多,若再为曹操苦战,怕是会损兵折将,到时即便战机到来,吾军亦无力争夺。” “宪和不必忧虑,听闻孙仲谋已领命将家眷安置于许县,与周瑜一同,率军攻打南阳张绣,吾军向曹操请命,前去围剿河内眭固,亦或征讨北海,攻取青州之地。”刘备伸手抚须道。 “怕是曹孟德极难应允矣。”孙乾双眉微皱,“张绣曾降,复而反叛,曹操应深知养虎为患之害,孙权率军攻张绣,兵马须自行招募,只供应粮草,且家眷俱在许县,若主公攻青州或河内,莫非,也将家眷留于许县不成?” 闻言,刘备陷入了沉默。 “主公,以吾之见,倒是可以等徐州战后,与陈登等人,共守徐州等地。” 刘备满脸不解,“徐州南临江东,地处平原,四战之地矣,一旦曹操发难,吾等如何脱身?” “主公暂且与曹操虚与委蛇,此战,若其胜,则可拥兖州、豫州、徐州之地,与袁绍一战,在此之前,南阳张绣、河内眭固、青州袁谭,必为其所取。” “若此战曹操未能尽全功,攻取徐州全境,粮草不会充裕,那便不能久战,怕极难与袁绍争锋……”孙乾说到这里,也陷入了沉默。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刘备心中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帐下武有关张陈三将,精兵数千,但却少一名能统军为战、深谋远虑的王佐之才。 他这些年来,逢战必败,东奔西走,如今三十有六,亦无一处容身…… 大半个时辰过后,湖面突逢大风,湖面波涛滚滚,不似江面的流水奔腾,但湖下却似有蛟龙潜伏,滚滚浪花,亦可卷到船高。 刘备心惊之下,乌篷船已经被驶到了岸边,虽然船身仍在伴随着浪头摇晃不止,但在岸上系了缆绳后,也就不用担心船只被浪卷走了。 “未曾想,这湖面上波浪亦有如此凶险。”刘备心有余悸地抬脚来到岸边,此处附近仍多有低洼之地,道路泥泞且多有水泽,刘备只能期盼着这湖面上的风浪,快些过去,早日抵达下相。 他带着关张二将,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于此处,可俯瞰整个破釜塘,甚至,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淮水。 “听闻吴侯将此地称洪泽,倒是不失为一美名尔。”刘备一手抚须赞道。 身后,陈登目光落在坐船许久,略微有些疲乏,因浪大船身摇晃,此刻不少军士已经是呕吐了一会儿,他紧盯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主公,汝看那是何物?”也就在这时,陈到突然伸手指了指远处淮水之上。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那依稀可见的淮水之上,突然多出不少黑影。 “快,叔至,命人派出斥候……不,汝等亲随骑军,且随吾前来。”刘备眼见着那大队黑影,心中忧急,当即策马先行。 “大哥”关羽面色一变,看了一眼满是泥泞的道路,“大哥且慢行。” “大哥。”张飞面色一急,也是拨马追赶上去。 此前在渡口之时,因为船下,以至于将数百匹战马都给留在了岸边,此刻仅有数十匹战马追着刘备而行,但简雍、孙乾、陈登几人,皆在其中。 “大哥” “大哥可看清那是何物?” 关张二将来到几里外的一处高坡之上,便看到刘备驻马不前,双眉紧锁,面上更是如临大敌一般。 “未曾想,江东竟有如此战船。”刘备伸手指着淮水方向,此刻,陆续赶到的众人也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淮水湍急,流水冲击着河水中的起伏之处,卷起道道足有丈高的浪花,自东南而来,一条条过百丈的巨龙,将龙首立于浪头上,乘风破浪,那龙身上,更是悬挂着几个水车,每次一踩动,水流便从两侧流出,战船行驶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刘备奔行了数里地前,这一支船队还在十余里外的淮水下游,此刻,便已经行过七八里地。 “逆水行舟,速度竟比吾等马匹行进更快?”陈登双眉紧锁,“只是,吾等因泥泞道路,又要避开水泽,马匹脚程也慢了些,如此看来,这战船行速,怕是吾等黄河之上所见船只近十倍之多。” 他们不难看到船头上那一面面悬挂的大旗,黑纹蟒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吴”字,还有那迎头一字排开的三艘战船居中一艘,赫然比其他战船高大不少,乃是一艘三层楼船,甲板上,悬挂着一面将旗,亦是“吴”。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淮北之战——斥候战 “哗啦”,车船迅速远去,在泗水的汇流口,船队一分为二,大队继续西进,约有二十艘战船,沿着泗水而上。 只可惜,刘玄德,并未看到这一幕。 他所在的山坡,正好只能看到海船沿淮水而上,在河道尽头消失。 —— 同一时间,淮北,九江郡隔淮水相望的数座城池,正笼罩在江东军的战火之中。 早在虹县、洨县、谷阳三县陆续失守之后,李典和夏侯渊便已是得知了江东军的动向。 是否撤军,为此事,李典和夏侯渊争论过两次。 李典是属意撤军的,但夏侯渊以司空命其守土之责,坚持不撤,李典无奈,他驻守下蔡,无法撤军,同时,他也知晓,若是下蔡和夏侯渊驻守的义成之中,那平阿失守,夏侯渊必将陷入重围,他只能向驻守在陈国的朱灵求援,请其率军驰援平阿。 这一日,李典巡视城南,策马立于淮水河岸,看着对岸忙碌修建烽火台的工匠,“江东以烽火台镇守淮水,于各大渡口设重兵结营,日后,怕是要与司空分淮水而治。” “如此,江东军攻徐州,怕是不会北上下邳,主公只需派人沿淮水北岸城池重兵把守即可。”李典正思忖着,突然远处有骑卒赶至。 “报……禀报将军,龙亢已为吴将周泰攻取,城池失陷后,仅有近百逃卒逃回平阿。” 李典面色微变,“下令全军集结,立即赶往平阿,此外,派哨骑传信给义成的妙才将军,让其迅速撤军。” “喏。” 李典勒马回头,心中一阵担忧,“龙亢已失,吾若撤军,此城,势必为对岸的江东军所取,倘若龙亢未失,吾接应夏侯将军之后,尚可往北撤,可如今……” 李典面色微变,“传令,往龙亢方向增派哨骑,留意城中江东军动向,此外,向汝南、沛国求援。” 他心中恍然大悟,自己不能撤,也不能去增援夏侯渊,否则,下蔡若失,则江东军可以龙亢、下蔡、虹县之兵团团围住平阿、义成两城,己方马步军不过万余,反观江东军,却有数万之众,他麾下虽有大部骑卒,但在这淮水以北,大多水泽、河流,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反而不如江东步卒。 “传令,将斥候散布到城外二十里方圆,密切注意敌军动向,若遭遇敌军斥候,全部诛杀。” “喏。” —— 距离城外几里外的密林中,此刻十人小队汇聚一处,他们身上尽皆穿着黑色的轻甲,手中拎着弯刀。 “头儿,城内已经开始集结兵马了。”一名斥候站在几丈高的树端,一只手勾着树干,双脚分开,踩着两根胳膊粗的树枝,树枝弯曲得很厉害,随时有可能折断。 “吾等盯着的是北门,只要李典不往北撤,吾等便无须理会。”什长一脸淡定地靠着树干,透过丛林稀疏的缝隙,他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外的大片空地。 “头儿,西门汇报,又有传令兵往汝南去了。”不多时,站在树端的斥候便看到远处的高坡上,有一名袍泽挥舞着战旗,打出旗语。 “让他离开便是。”什长拎起挂在腰间的水壶,拧掉瓶塞,饮了一口。 “吾等当真不必拦截敌军传令兵吗?”跟在身侧的一名伍长疑惑道。 “为何要拦截传令兵呢?汝南尚有黄巾贼众,满宠调不出兵来驰援,便是沛国史涣、陈珪,也无法驰援。”什长一脸淡定,“只要李典不逃,那么,吾等便无需理会。” “头儿,有一个小队往北面摸过来了,全是骑卒,有七人。”头顶负责瞭望的斥候再次喝道。 “狗剩,带你一伍上去,干掉他们。”什长眼中露出几分冷意,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伍长。 “喏。”伍长没有多言,拎起自己的短刀,便带着一伍的四名袍泽解下拴马的绳子,各自翻身上马,从一侧的灌木丛中跃出。 “驾” “驾” 五马冲出密林,来到旷野之上的刹那,几乎一瞬间便被对面的七名哨骑发现。 “上”,七名哨骑,以箭矢阵正面杀来。 “举”两批斥候交击,在快要冲到百步之内的时候,伍长嘴角微微勾勒几分,猛地振臂一挥,五人几乎同时双腿紧贴在马腹之上,稳住身体的刹那,原本拉着缰绳的左臂猛地一举,透过臂甲,对面的斥候亦能看到点点寒光。 “咻咻咻”两发连弩,十根箭矢,几乎一个照面便放到了三人,余下四人众,亦有两人带伤。 “杀。”战马交错,弯刀和长剑撞击在一起,伍长眼中掠过几分冷芒,几乎在两骑交错的刹那,一个翻身便来到战马一侧,躲开长剑直刺之后,弯刀朝下方一拉,竟是直接将敌骑战马的马腿给斩断。 “嘭”哨骑的伍长身体顺着马头朝前栽倒,摔了个七荤八素,当他爬起身来之际,一把弯刀,已经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看着眼前的江东军斥候伍长,环视一眼四周,自家出城的七名哨骑,几乎一个照面,便被全部放到了。 “怎……怎么会?”他面色无比难看,哨骑,几乎都是军中身手最为敏捷的军士,所配备的战马,亦是跑得最快的,未曾想,自家七人竟然敌不过江东军一伍,并且,对方看起来,没有一人折损。 “嘭”他被伍长伸手抓到马上,手腕一疼,手中长剑应声落地,他被按在马鞍前,被其带到了不远处的密林中。 “吁”,战马没入密林,伍长立即带着他落到马下。 “回来了?”什长略微惊喜地打量几眼伍长带回来的几匹战马,“这北边的高头大马就是不错,只可惜,吴侯几次向北地诸侯交易战马,都被拒绝,就算是从商贩那里买,也只得到一些驽马。” “抓了一个领头的。”伍长推了一把哨骑的后背,“老实点儿。” “城中有多少兵马?”什长脸上浮出几分正色,紧盯着他闪躲的双眼喝问道。 “五……五千……” “半个时辰之前,你们集结大军,是为何?” “吾……吾……” “锵”,伍长猛地抽刀,将弯刀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感受着脖子被弯刀拉出一道很小的破口,鲜血正慢慢从他脖子流淌下来,他面色微变,“是……是为向东增援义成。” 什长满脸若有所思,又瞪了一眼他,“那又为何不去?” “小……小人不知。” “那汝等出城,是为何故?” “将军有命,让吾等解决城外二十里方圆的斥候。” 什长眼中多出几分笑容,“尔等将他带下去吧。” “大……大人,请大人饶命啊。”哨骑吓得面色苍白,立即跪倒在地,乞求活命。 “不杀汝。”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招手唤来一骑,“立即禀报龙亢的幼平将军,李典已察觉吾军动向,全军赶制干粮,准备暂时固守下蔡。” “喏。” 目送袍泽翻身上马,穿过丛林远去,什长回眸看了一眼远处的城门,拍了拍身侧的树干,“阿四,用旗语告诉咱们的人,敌军哨骑出城,和他们玩玩儿。” “喏。”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淮北之战——乔氏长女 洨县,刘奇、徐庶、诸葛瑾、诸葛瑾等人聚在一堂。 他们围在沙盘前,此刻,沙盘上居中一处,已经插满旗帜。 淮水为界,河面上有两处用茅草摆出了浮桥,而沿河以北一条线上的义成、平阿、下蔡三座城池,被特别标准出来。 “主公,夏侯渊所部大多是步卒,只为守城,反倒是李典麾下,五千马步军中,有三千精骑。”徐庶凝视着三座城池之间的距离,指了指居中的平阿,“如今李典不敢率军驰援此城,反倒是夏侯渊,艺高人胆大,有恃无恐地屯军在义成,欲要摁住吾军咽喉。” “若吾军需要北上,必要攻克此城,方能保证粮道无忧。” 刘奇一手抚须,伸手指着平阿,“吾欲命周泰、全柔攻取平阿。” “主公此前已遣周泰取?水之上的龙亢,再以吕蒙所部攻取夏丘,今谷阳尚有笮融将军坐镇,虹县有彭式将军镇守,洨县却仅有刘将军所部千余人及主公亲卫的虎贲营两千兵马,若是沛县史涣来袭,该当如何是好?”大军已成围城之势,数日之内,徐庶必会亲临战场,但是,按照他们之前的定计,刘奇不可前往战场。 “吾欲登船北上,前往下邳。”刘奇笑道。 “主公可是要随曲阿将军一同北上?” “正是。” 徐庶正待开口开劝,却见刘奇目光看向诸葛均和诸葛瑾二人。 “子瑜、公让,汝二人便负责配合子布将这淮北诸县之民,送过淮水,于九江诸县安置。” “喏。” “子瑜,这几日,沛国四县、九江三县、下邳国四县之民,可统计户籍?” “沛国四县,共有近两千户,下邳四县,约有八千户,九江三县,民有五千五百户,共计五万余人。” 刘奇微微皱眉,“北地十县,竟不如寿春、合肥之地人口?” “寿春乃九江治所,袁术以此城修建皇宫,将大多民夫连同家眷一同迁往寿春,九江全郡有四十万,寿春、合肥两城便有十五万之民。” 刘奇微微颔首示意,“若有淮北三城便利,淮北之民,多久可全部迁往淮南?” “若有马车、木牛流马相助,则五日之内。” “五万,还是太少。”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元直,吾北上之后,汝可率军肆意攻取沛国、汝南、下郅国之地,尽取城池,收刮钱粮,迁移百姓入吾淮南,吾予汝便利之权。” “喏。”徐庶拱手一辑,便看着堂外跑来一人,“禀报主公,伯侯将军已率军赶至虹县渡口。” “善。”刘奇当即大喜,他回眸看了一眼刘勋,“子台即刻随吾亲卫前往渡口登船,吾等率几艘战船沿泗水北上便是,想来,此番曲阿已经抵达下相,吾北上之前,只希冀那郭奉孝,还未献水淹之策。” 刘奇拎起马鞭出门,便看到身后三名文臣躬身相送,“吾等恭送主公。” “免了,吾会在下邳,拖延曹操大军,为汝等争取时日的。”刘奇大笑着出门,在县衙大门处翻身上马,他所乘骑的战马,是攻下寿春之后的一匹花鬃马,据府中马奴交代,乃是昔日孙文台所乘骑的那一匹良驹之后。 来到渡口所在,邓当已经率船队继续沿江而上,唯有五艘车船以及二十余艘护行的战船等候在此。 行驶于大海之中的车船,比起江东长江之上打造的战船,却是要大多了,居中一艘车船长三十丈,宽八丈、高五丈,有两层楼阁,船上可载兵上千人,更添置有床弩、投石车、水炮等水战器械。 “薛礼拜见主公。”薛礼已是从曲阿令自请调入水师,如今江东水师分三部,会稽东冶、豫章鄱阳、庐江巢湖,三部统领官职都已臻至中郎将,他薛礼自然也不愿居于人后,刘奇应允之后,遣其于方山书院学了水战通病之能,入军中当了横江将军。 “此番水师北上,不以休穆为帅,有多少兵马?”刘奇在薛礼的护卫下登船,眼前这员武将,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所见之人,再次见面,也显得有些亲切。 “马匹难存于颠簸大海之上,此番北上,有将兵一万两千人,吾所部兵马仅有八百人,邓当将军所率有五千兵马,余下皆在曲阿将军帐下。” “海船沿岸北上,竟是走了两月之久,汝等初次行船海上,可有感悟?”刘奇眼看着兵将陆续登船,立于船头,看着沿岸的军士和民夫,眼中满是感慨。 “江东儿郎多识水性,便是行于大海之上一年半载,也能安适,只是,靠海沿岸而上,礁石众多,若非别驾大人命郡学文吏提前随渔船出海,沿岸考察,以战旗标注航道,吾军亦不会这般顺利。” “此外,主公命人于船上构造花坛,以陆上泥土栽种瓜果,倒也让船上多了几分生趣。” 刘奇微微一笑,“此乃本侯于仲景先生收藏医书中寻得,若是未有这等新鲜瓜果供汝等食用,怕是尔等早已得了绝症。” 薛礼连连称是,他登船之际,也有留意刘奇身侧,周泰、董袭不在,唯有一群刘氏亲兵,还有一员降将,他如今可谓便是刘奇的亲信。 当兵将们纷纷抵达船内,薛礼回眸看了一眼远处驶来的马车,“主公此番北上,府中亦有几位夫人送来的书信,却是交由一名侍女带来。” “侍女?”刘奇微微一愣,满脸错愕,“府中家书,命亲卫送来即可,柔弱侍女,如何能远渡江河,一路颠簸,与尔等莽夫壮汉一同,岂不憋屈。” 薛礼立即拱手一辑,“主公府内侍女,自然是乘马车北上,却是原驻守江乘的徐文向将军护行北上。” 刘奇略微惊讶,“文向已至南岸?” “今日尚未上报,便得了军师调令,不知去向。” 刘奇略微皱眉,“军中怎能留下女眷,且命其回返淮南静候,将家书递上来便是。” “喏。”薛礼心中有些失落,他本想以此讨好刘奇来着,却不想,反倒惹了刘奇不快。 准备开船,笙旗在劲风下吹得鼓鼓作响,刘奇拉拢了身上的披风,感受到风大,转身走向船舱,走动了几步,他突然停下,“对了,那侍女唤作何名?” 薛礼神情微动,眼中多出几分喜色,朝着刘奇背影一辑,“却是皖县乔氏长女。” 刘奇再次抬脚,走向船舱,自有军士上前为他拉开舱门,待他迈步即将走进去之际,迎着薛礼有些失望的表情,刘奇突然回眸,“那便让其一人登船罢,吾这卧居,尚需女婢打理。” “喏。”薛礼大喜,目送刘奇走入船舱。那女婢姿色绝佳,亦是书香士族出身,他日一旦得了刘奇恩宠,必定不会忘了他这举荐之人。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淮北之战——行船,行女 刘奇曾于江上一游,但仅有一日白昼,长江流水颠簸,时有起伏,这淮水水势虽不比长江,但也宽阔,好在这海船平稳,他在船舱里拜读一本典藏的孤本,也未曾烦闷。 “主公,乔氏女子到了。”乔氏二女,虽为刘奇征辟为府中侍女,但吴侯府内,却从未将此二女亏待,便是平日里蔡琰、步练师,也对二女姊妹相称。 “哗啦”,船舱的门打开,穿着单衣的乔绾面色微红,却是在冷风中吹了一会儿,她弯腰迈步走入船舱后,当即朝着刘奇跪拜见礼:“奴婢拜见吴侯。” “抬起头来。”刘奇放下手中泛黄的书册,上下打量着她。 此刻她跪伏在地,螓首朝下,修长如天鹅一般的脖颈露出,曼妙的弧线,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下,挺翘之处,略微耀眼。 她穿着一身浅色长裙,头上鬓发梳拢,抬起头来,那弯弯柳眉之上,则是有着一小拢刘海。 她或许是天生额前发丝稀少,这刘海却似后世的空气刘海一般。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刘奇眼中的炙热,呼吸略微急促,小脸更是抹上两道醉红,酥胸起伏,螓首一低,放在身前的两只玉手则是在袖间交叉。 “划拉”一声,房门已是被关上,外边风大,船舱内自有透气的孔道,倒也不会闷得慌。 “且上前来。”刘奇耐着性子,朝她招手。 “喏。”乔绾莲步盈盈,来到刘奇左侧站定,便看着刘奇拍了拍身旁,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备下一个蒲团。 “多谢吴侯。”乔绾在蒲团上落座,然后便看到刘奇出声询问,“吾闻皖县乔氏,世代士族,书香门第,汝学了何物?” “奴婢……” “自称吾便是,吾虽命人将汝招入府中,以侍女名义,却并非是为了让汝为奴为婢。” 刘奇起身,来到乔绾的身后,一股诱人的幽香,不经他细嗅,便已入他鼻尖。 “汝且来案上书写,吾为汝磨墨。” “奴婢怎敢让吴侯代劳……”乔绾面色一慌,立即站起身来,但她转身看向刘奇之际,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寸而已,四目相对,刘奇也看清了她的身高。 他约莫是八尺身长,而乔绾不过七尺出头,身子略微有些单薄,倒符合江淮天生地养的婉如女子。 “坐”,刘奇按着她的双肩,将她扶到案后的软榻上。 乔绾脸颊红透,双耳更是裹上一层粉红,她低声地应了声“喏”,便下意识跪坐。 刘奇落座到一旁的蒲团上,随手取了一小块墨锭放入砚台中,随意拿着末端在砚台这一滩水上磨动。 他动作轻柔,十分娴熟,继承这具身体,许多事情,显得无师自通。 下笔有神的隶书,还有着磨墨的功夫,都是驾轻就熟。 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自墨水中袭来,那是中药的气味,还有些许墨香。 “这墨,是从方山书院医科取来的,亦是那些州学学子们手工所做。”刘奇看了一眼紧盯着自己动作,一丝不苟的乔绾,略微笑道。 乔绾微微惊讶,“那些日后要出将入吏的士子们,亦会做这等活计?” “嗯,制作药墨和药膳,亦是他们所学的科目,待会儿晚膳之际,汝便可尝到药膳了。” “吴侯可是……” “可是身子有恙?”刘奇看了一眼面上有些顾及的她,“吾身子无碍,前些年还上阵厮杀,如今倒是养尊处优,大多征战统军之事,都由军中诸将去做。” 刘奇苦笑一声,“却是仲景先生那里,推脱不过,吾喜吴中美食,多用蜀中美椒、生姜作料,却被仲景先生批了一句:肝火旺盛。” “噗嗤”乔绾突然出声轻笑,那欣喜跃上眉梢,小脸笑出酒窝,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勾魂夺魄的眼神,却让刘奇有些看呆了。 乔绾似乎注意到了刘奇的目光,当即从笔架上选了最为清秀一支,拎着笔尖来到纸上,玉臂有力,左手拂袖,手臂朝下,轻轻一动,刘奇略微留意,便看到一行清秀的字迹几乎一气呵成。 “吾欲淮水泛舟,” 首句一般,刘奇苦思顷刻,他这些日看得古诗亦有不少,但未曾记得有此一句。 “白藕拨绿伊人。” 刘奇眼中多出几分异彩,却见乔绾笔尖不停,陆续写下几行字来。 “盛那山水一瓢,” “泻墨江海一川。” 笔停而搁,刘奇见她目光有些躲闪,起身朝着自己躬身一辑,“拙作不堪入目,倒是在吴侯面前献丑了。” “汝这倒是有些押韵的底子,只是,诗中却有着男儿般的豪迈,莫非,汝若愿做那方山书院的芊芊学子,撩拨这淮水之上的渔娘?” “哧”,乔绾一手捂着小嘴,“吴侯当真如文姬姐姐所言般风趣。” 刘奇放下墨条,与她四目相对。 “汝与小乔,在府中可安好?” “小乔?吴侯所言,可是小妹乔薇。” “原来汝妹闺名唤作乔薇。”刘奇心中记下这个名字。 乔绾开口之后有些懊悔,女儿家未曾出阁之前,却是不能将闺名随意告知他人。 她想到刘奇乃是二人主君,奴婢告知主君,应当也无妨吧。 刘奇抬脚落座到案后坐下,“方才,汝为吾写了一诗,那吾也为汝写上一首。” 言罢,刘奇提笔便写二字落于另一张纸上。 “上邪” 乔绾眼前一亮,这勾勒有致的笔锋,强劲有利的回折,可见,刘奇在这笔力上,足有十载以上苦功,她心里期盼着日后的人儿,也就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士子,未曾想,在她眼中,只懂战阵厮杀的吴侯,亦有如此一面。 刘奇迎着她的注目,提笔继续写下几行字来: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刘奇目光灼灼地捕捉到她娇羞的目光,心中微动,便捉住了她藏在案下的柔夷,软如丝绸,滑若美玉,她这抿嘴不语的俏模样,更是让刘奇有些把持不住。 第一百六十九章 淮北之战——孙策,汝妻吾养之 “嘤” “唔” 唇分,刘奇满口余香,倒是让佳人惹了个大红脸,他胸前有着一双玉手,方才他想再作恶之时,却是为其所拒。 刘奇,从来不会唐突佳人,便是纳降之日,宠幸袁术二女之时,亦是寻求她二女自愿。 不为士族妇,愿为公侯妾,这便是她们心里的想法。 至于书香门第出身的乔绾,饶是有些欲迎还拒,但更多的,却是为刘奇方才的诗歌所打动心神。 她呼吸还有些错乱,娇躯更是有些轻微颤抖,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刘奇,“奴婢……” 刘奇将一指放于她的唇边,轻声道:“称妾身便是。” 乔绾秀脸一红,呼吸更为急促,却没有出言抗拒,反倒是嘟起嘴,玉指指向案上摊开的汉纸。 “妾身方才所书,乃是新作,而吴侯却是写了一篇乐府民诗来取消妾身……”乔绾有些不服,略微挑衅地看了一眼刘奇,“若是吴侯能作出一首新作,奴家愿为吴侯自荐枕席。”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如同呐呐私语。 刘奇面色一喜,轻声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乔绾端正了身子,腰肢上方,盈盈春笋微微颤动,刘奇略微吃惊,这模样倒也藏匿了许久,未曾想,竟有这般硕大。 他目光突然落到这樱红小嘴儿上,将嘴靠近她的耳旁,吐着热气,缓缓道出几句话来。 一开始,乔绾不过是微微颔首称是,后来,却是满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果子,眼中更是带着似嗔似怒的眼神。 刘奇哈哈大笑,“吾这一诗却是吾在征讨庐江之时,于江畔听一老者讲述故事而得,吾先作诗,其后,汝便也听一听这故事,可好?” “诗若好的,那这故事,自然亦是极好。”乔绾嘟着嘴,似乎还未之前刘奇之言有些嗔怒。 刘奇苦笑着摇了摇头,提笔落于纸上。 “鹊桥仙” “鹊桥?”乔绾眼神一热,却见刘奇落于砚台纸上的笔尖,已经沾不到墨汁,她心中一动,立即拿起靠在砚台边上的墨条,亲手为刘奇磨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 乔绾眼神略微迷离,玉手自顾自地转动着,嘴里低喃着诗句,心中却是在苦想这一句的蕴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诗,倒是极美。”乔绾眉目中已经略微动情,看向刘奇侧脸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乔绾秀梅一颦,似乎,这一句的蕴意有些深,只是……她未曾听得这一故事,倒是未解其意。 她心中更是隐隐有些好奇,自己于皖县生活了十余载,亦未曾听闻某个渔家老者讲这故事,眼前这吴侯,为何便能听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刘奇一笔写完,几次从砚台换墨,几乎没有停歇,此刻写这一首词,亦是动了几分真情,写的时候,面上也有许多感触。 未曾想,他转头之际,这容貌可餐的可人儿,目光却是痴了。 “奴……奴家想听故事。”数息之后,乔绾猛地惊觉,低下头,弱弱地开口答道。 “那吾便讲与汝听。”刘奇笑着起身,解下了自己的腰带,长衫、短裤顺势落地,他盘坐于案后,目光悠长地看了一眼船舱紧闭的门,徐徐开口:“那老者说,此事生于南阳,男主却是一唤作牛郎的放牛郎,此人忠厚老实,多为长嫂所期,欲赶其离开家中……” 乔绾吞吐如兰,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却是秉持着自己所长,竖起双耳倾听。 “那牛郎得了仙女的衣裳,却将其还了她,两人一来二往,却是暗生情愫……” “两人在那桃花盛开,风景秀丽的山谷结芦为生,举案齐眉,相约白首,却未曾想,此事,终究为那天上的王母得知……” 乔绾嘴里插不上话,但秀气的眼珠却是一转,满脸憋着怨气,心里暗忖:“天上若有王母,怕是汝这人中之龙,早已是被招揽上天为婿,如何是将这天上的仙女儿,送给这放牛郎为妻?” “牛郎不过凡夫俗子,如何斗得过王母,她拨下银簪,于二人之间划下一条天河……河……轻些……”刘奇双眉微皱,忍了忍,便继续开口:“牛郎将牛扣套抛予织女,织女亦将织布梭抛予牛郎,此为二人念想之物矣……此后,每年七夕,会有世间所有鹊鸟汇聚天河之上,搭成鹊桥,牛郎挑着担,两个箩筐中装着两个孩儿,踏上桥,与织女相会,但每次……仅有半个时辰,孩儿便独自跑回,待到数个时辰之后,牛郎织女,再回天河两端……嘶……” “咕噜咕噜”,乔绾喷出茶水,便立即凑到近前询问:“为何孩儿还独自跑回呢?” “想必是那牛郎织女许久未见,有些贴己的话,羞于让旁人听见罢。”她随后又在嘴里低喃道。 “汝若想知道,随吾来便是。”刘奇迈步上前,在她面前屈腿,大手顺势绕过她的腿弯,将其扛在怀中,几步便来到了不远处的榻上,将其安放之后,刘奇大笑着说道:“牛郎织女,那数个时辰,做的,便是这般事情。” …… …… 正是: 淮水行船箫声绝,银河渡日鹊桥仙。 马跑山坡跨密林,银龙翻卷浪喷天。 —— 约摸着两个多时辰后,一名做膳的老妪来到门前,见得守在附近的亲卫都远离了一些,而且有些面红耳赤,她双手端着食盘,来到门前,面色微惊,随后脸上裹上一层红晕,嘴里暗啐着,便见到船上甲板处的将军薛礼,朝她招手。 她小步来到甲板,担忧地看了一眼船舱所在,“薛将军,这膳食却是……” “备下二人份的,由亲卫传唤汝便进去吧,待会儿,下一县会有四名侍女登船,倒是,汝须得好生照应,今后,也莫要怠慢了里屋的那一位。” “喏。”老妪心道,自己哪敢,听着浪里得儿浪的声响,怕是里屋那位,日后又得是江东吴侯府上的一位新主儿。 :。: 第一百七十章 妙才与文烈 天色正晚,战船驶入平缓的泗水,逆流而上,虽有阻力,但行船的速度仍然不慢,只是,三舟并行却变成了一舟独行的一字长龙。 义成,位于淮水与?水的东北岸。 此刻,夏侯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方才北边的哨骑来报,江东军已从上游的龙亢发兵,攻打平阿,平阿若失,那么,他这一城,便是孤城。 “叔父,此城已不能守矣。”在夏侯渊身侧,一员中年武将凝视着夜里趋缓的?水河面,“吾军当趁势突围。” “朝何处突围?”夏侯渊满脸苦涩道。 “想必此刻,史涣将军与陈相国,应当知晓吾等处境,吾等可从西门和北门分批突围,渡?水而往西北突围。” “文烈啊,那徐元直早在派遣董袭攻下龙亢之时,便可攻取平阿,为何还放任数日呢。” 曹休微微一愣,“莫非是……” “吾等三城,于淮水之上一字排开,吾之义成,是为扼制江东军北上咽喉,不能擅自撤离,若徐元直率军攻吾义成,吾等可趁势突围,汝吾麾下精锐,都是跟随司空南征北战之兵,江东军虽众,却拦不住吾等。” “并且,吾等可退守平阿,与曼成汇合,待到江东军北上之日,再反攻义成,却不想,徐元直此人,却是想将吾等,全部留在此处。” 夏侯渊看了一眼城外,“文烈,白日派出的斥候,可有几批回来?” “一共出城近百骑,回来不过十一二骑。” 夏侯渊一只手摸着下巴,“如此,此城,已被江东军团团包围了,传令,全军带足数日粮草,向西北突围吧。” “叔父,吾军不去平阿吗?” “此刻去平阿,若被困,却是自寻死路,若是被包围,则会拖累曼成,吾等提前突围,可将声势造得大些,将江东军都给吸引过来,为曼成所部,减小压力。” “将军言下之意,便是下蔡也会受到敌军攻打?” 夏侯渊未曾开口,便听医生疾喝,“将军,淮水之上,淮水之上出现了大批战船。” 夏侯渊和曹休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抬脚来到南面城墙上,借着江岸的哨塔,他们看清了一艘艘战船的影子。 “快,派出哨骑,吾要知晓,战船上的敌军人数。”夏侯渊面色大变,“文烈,吾等皆听闻南面细作传回江东水师强横,未曾想,竟然从水路北上淮水,如今,淮水之上,大多都是渔船,未有一家水师能与其争锋,可任其来去自如。” 曹休双眉紧锁,“既然平阿已陷落,那么,江东水师继续西进,是为何故?” 夏侯渊猛地回头,“莫非……江东水师,便是为攻取下蔡。” “应当是兵围下蔡,以曼成将军之能,他若守城,江东军数倍之兵月内不能攻破,但江东军若只是围城,怕是……” 夏侯渊轻笑一声,“文烈却是忘了,曼成麾下,足有三千精骑,若想突围,西进汝南,可谓易如反掌尔。” 曹休愁眉消散,脸上露出喜色,“如此,那吾军即刻突围。” 当夜,城内火光大作,四门火光冲天而起,却是曹休带着断后的数百精骑将城内堆积如山的杂草、松脂都给点燃。 城外沿江的沙滩上,徐盛率军匍匐着,眼见着城内火光大作,他伸指朝前一挥,“彭虎将军,汝且率所部三千兵马,立即攻打南门,若克,可抢救城中房屋、府库钱粮。” “喏。”彭虎立即带着大队兵马离去,扬州兵被一分为数部,此番作战,两万人的扬州兵,仍然是主力。 “余下兵马,随吾绕道西门,追进。” “喏。” 徐盛率军朝前行进了数里,便得哨骑来报。 “禀报将军,夏侯渊、曹休分兵两路,朝西面和北面分批突围,曹休所率骑兵已经杀出七八里外,夏侯渊则于小道中了全柔将军的埋伏,损兵折将。” 徐盛当即大喜,“全军沿?水追击,另外,传令彭虎将军,占据义成全县,张榜移民。” “喏。” “报……将军,吾军斥候在前面发现新鲜马粪和大量马蹄印记。” 徐盛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传令,沿马蹄印追击。” “喏。” —— 隔着数里之外,夏侯渊惨败了一阵,率军杀开伏兵,他率军突出重围,来到沿河密林所在清点兵马,粮草辎重已经丢失大半,所部近五千步卒,仅剩两千余众。 他带人寻了一处山脚歇息顷刻,却不想,山林间,突然又有鼓声大作,却是早已率军埋伏在此地的周泰突然率军杀出。 “夏侯渊,可认得汝爷爷周泰否?”周泰持刀迎上夏侯渊,金铁交击的刹那,两人几乎同时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巨力。 “吾只识得一插标卖首之徒。”夏侯渊冷笑一声,抬刀挡开周泰,刀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连续斩击,竟然是在短短十余招下,取得了上风。 然而,当他余光环顾左右,自家的兵卒,哪里敌得过周泰这一部兵马,夏侯渊留意周泰的甲胄,上面还残留着露水,他以逸待劳,不知在这山林间潜伏了多久,只为静候自己北逃。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趁着周泰眼中盛放出喜色之际,虚晃一刀,将其挡开,拨马便走,“撤,快撤。” 苦战了盏茶功夫,身后已经有喊杀声将至,他深感忧虑之际,率军突破周泰所部围堵,在他率军杀至芡水之际,突然鼓声大作,他环顾一眼四周不过数百兵将,东面、南面、北面,皆有大军杀至。 “夏侯渊,爷爷不过有意放汝过关,汝却一头钻进了某家军师的埋伏里了,哈哈……”周泰策马而来,在马上得意大笑。 “夏侯渊,汝已走投无路,还不快快下马受死。”全柔持枪立于马上,眼看着夏侯渊所部被围在河边,面上亦是涌现几分狂喜之色,他看了一眼左右亲卫,“莫要放走了此人,此人可是曹贼麾下大将。” “夏侯渊,可识得本将董袭否?”北面来军,赫然便是攻取龙亢的董袭所部。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叔父,吾来也 “呼” “呼噜” 战马的马头时不时扬起,四蹄也在原地踩踏着松软的河沙。 夏侯渊凝视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江东军,面色阴沉得可怕。 无路可走,这芡水河面不过数丈,但欲要渡河,必定便会面临敌军弓箭的袭击,他即便能够杀出重围,但麾下儿郎,却是走不了。 “周泰,汝这黑厮,可敢与吾决一死战?”他心生一计,突然满脸豪迈地提刀朝着东面而来的周泰朗声大喝道。 “有何不敢。”周泰怒喝一声,拨马上前,提刀便劈向夏侯渊。 “铛”两人在空旷的沙滩上,马匹交错,你来我往,转眼间便攻杀了三十个回合。 “举盾。” “举盾。” 南北夹击的全柔和董袭,似乎心有灵犀,同时命刀盾兵结阵站在阵前,朝着河岸边上的曹军逼近。 “嗒” “嗒” 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火光下刀枪的森然,一步步踩在满脸血污的曹军溃卒的心坎上。 八十步,所有曹兵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这才发现嘴唇已经干涸,可是,他们没有时间去取水袋,方才在逃命的时候,水袋等辎重早已是丢了。 那时,还恨不得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 五十步,借着上万火把,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江东军士卒脸上的狰狞和杀意,纷纷捏紧了手中的刀枪,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后挪动。 三十步,作为大军唯一突破口的夏侯渊,却已经是和周泰战至八十合,两人此刻几乎战得旗鼓相当。 “进击。”董袭嘴角略微勾勒几分,这样的围歼战,他几乎不需要勒马出阵,刀盾兵压在阵前,长枪兵跟进,枪林从盾牌缝隙刺出,再以弓箭压制,即可将沙滩上的溃卒剿灭。 “夏侯渊,弃械投降吧,吾主仁义,绝不会斩汝,以汝之能,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周泰与夏侯渊拼杀了两次,心中对这厮也有些欣赏。 “周泰,吾敬汝亦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可知忠臣不事二主,良将马革裹尸?”夏侯渊朗声大笑,“吾夏侯渊,可战死于此,却不会有违吾与司空之约。” “吾等愿追随将军,死战到底。”夏侯渊身后的一众将士,似乎是为夏侯渊绝境之下的悲愤所感染,竟是一拥而上,朝着四面杀出。 “放箭”,董袭和全柔果断下令,上千箭矢,几乎同时落在人群之中,跟在长枪兵身后的弓箭手,进退后续,分作三排,第一排放箭之后,立即就地蹲下取箭,第二排站姿齐射,当他们蹲下之后,第三排的齐射也随即补上,然后又是第一排。 几乎没有缝隙的箭雨覆盖,这些丢盔卸甲,就连盾牌都不足十面的溃卒,如何抵挡。 几乎三波箭雨之后,便到了近两百具尸体,惨叫声和重物坠地声接连响起,夏侯渊回眸看时,虎目染得通红,“不……” “夏侯渊,汝应当庆幸,将军百战死,军士不苟活,汝有一群好部属。”周泰亦是有些感触,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他心知,夏侯渊在悲愤之下,只怕会疯狂攻击。 却不想,夏侯渊竟是一刀将他逼退,杀回了阵中。 “儿郎们,随吾向北面突围,杀啊。” 夏侯渊一马当先,竟是直接越过最前方的一面盾墙,周泰分明看到他肩上中了一箭,他却微微咬牙,便挥刀将举盾的一排军士劈倒。 夏侯渊身后的残部,跟他一同杀入军阵之中,慌忙的弓箭手朝着两侧退开,反倒是长枪兵的军阵到来。 “滚开”,夏侯渊如同发狂的暴熊,长刀连挥,江东军中堪称精锻的长枪,被拦腰折断不知凡几,枪头如同齐刷刷落地的树枝,陆续倒在夏侯渊冲杀前方的兵卒,则如同秋日稻田里的草芥。 “夏侯渊受死。”董袭策马上前,长刀连斩,三十合,他便不敌退入军中。 但是,被他这么一阻挡,夏侯渊身后的五六百溃卒,倒下了一半。 “放箭,快,放箭。”全柔也率军压上,他心知夏侯渊对此战的重要,若是让此贼从万军丛中杀出,对己方的士气会有极大打击。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射入厮杀的军阵之中,迎面数十名兵将几乎应声而倒。 “后撤,后撤。”江东军朝着两侧退开,而被刀盾兵护着的弓箭手,却是径直推进,一路平射,原本朝前冲杀就不快的曹军,很快便被追上。 也就在这时,夏侯渊已经率着二十余骑杀穿军阵,可当他逃出百步之际,身后军阵中,却有惨叫声和喊声响起:“将军,可要弃吾等而去?” 夏侯渊心中一沉,却是猛地拨马而回,再次杀入军阵。 然而,这一次,如梦初醒的周泰已经率军绕到了北边,堵住了缺口,转眼间,上万军士将夏侯渊所部不过百余人团团围住。 “停止放箭。”全柔猛地举起手臂,董袭抬刀朝前一指,“长枪兵,推进。” “喝”数千持枪的精兵围成一个半圆,将曹军逼入河岸。 “踏踏”,夏侯渊用有些麻木的手臂拉着缰绳,牵动战马朝后挪动,身侧,江东军几乎已经近在咫尺,他心中的希冀,也渐渐消失。 他不愿抛弃袍泽,那么,便是选择战死。 “众将士,随吾冲锋。”也就在长枪兵逼近十余步时,他突然爆喝一声,一马当先,带着军士蜂拥朝着北面敌军蜂拥而上。 “挺枪” 数十杆长枪,几乎同时刺向了夏侯渊座下的战马,他只来得及斩下一人头颅,座下战马便已是哀嚎一声,轰然朝着侧面栽倒。 “嘭”,夏侯渊靠着长刀翻身击退枪林,他的头盔已经掉落到沙滩上,他站稳身体,身后跟他一同冲上来的十余名兵将立即围了上来。 “杀啊。”夏侯渊爆喝一声,便准备做最后一次冲杀,却不想,远处,竟是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叔父!叔父!” “叔父,吾曹休来也。” 远处,马踏泥沙,长枪如电,数百骑径直杀入大军后阵,一个冲锋便杀入数十步之内,转眼间,便冲杀到近前,为首一骑,赫然便是被徐盛围追堵截的曹休。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伤俘营,子龙与张机 龙亢,位于城外古道居中所在,有一处大营,大营当道下寨,堵住两路,此乃北上必经之路,此刻,营中笙旗密布,时有军士来往巡视。 但江东军内部的军士都心知肚明,营内仅有扬州兵校尉祖安统帅的一营千余兵马驻守,余下皆是俘虏和伤兵。 从江东四郡州学、郡学医科随军而来的医者,便有近百人,此刻全都跟着张机,在营中为伤者换药。 江东军对于营中的伤兵是单独隔离开来的,定期会换药膏,定期会用热水洗身子,食用的水,也是煮沸了的。 张机与其亲传的几名弟子,更是有着一处单独隔离,用白纱遮盖的手术室,在这里,有着各种器械,更是有着简易的锯子,那是……用来截肢所用。 连日征战,江东军从北地数县俘虏的军士足有千余人之多,伤兵也多达七八百人。 张机知晓,随着江东军横扫淮北的数县,这里的伤兵只会越来越多。 这里位于大军后方,龙亢有兵屯守,此地自当无忧。 让他不知道的是,一场危机,正在逼近此地。 —— “哗啦” 张机随手将一张沾满鲜血的纱布丢入一旁锅炉中煮沸的水里,拎起不远处的一桶热水,便朝着远处的通风营帐走去。 “仲景先生,吾来罢。”一名穿着甲胄的银甲小将迈步上前,伸手接过水桶,毫不费力地用单手拎着,快步走向那一处营帐。 “赵将军,又来了。” “赵将军,汝这一手数百斤的气力,来服侍吾等,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错,赵将军,汝这等魁梧汉子,若不上阵厮杀,却是凭白的浪费。” 银甲小将将桶放在一旁,“莫要胡言乱语,尔等还不快写躺下。” “王五,汝怎的下榻了,拐杖呢?” “狗蛋儿,左臂的绷带,汝若再解开,看吾不揍汝。” “还有赵传奇,汝这长刀便不能放好吗?若怕生锈了,用纱布擦拭干净了,再裹上一层,吾保证汝伤愈上阵,还能在骑军中使汝这二十斤长刀。” “赵将军,听说汝是右北平公孙太守麾下白马义从的校尉,汝亦擅闯统帅骑兵吗?”赵传奇闻言一笑,将长刀安放到一旁,靠着营帐的支撑柱。 “已经不是太守了,公孙将军早已是前将军了。”银甲小将为他解伤口的手臂一顿,一脸苦笑道。 “那白马义从呢,听闻当年公孙将军屠弑塞外胡骑,以此精骑成名于天下,便是昔日在虎牢关外,亦可与吕布麾下并州铁骑抗衡?” “已经不复当年了,前年潞河一战,仅剩的五千白马义从,折损殆尽。那袁本初帐下,有一大将为麴义,其麾下有八百精锐,自称“先登死士”,逢战必进,于界桥一战,便将吾白马义从攻杀大半……” “那麴义,可不在河北四庭柱之一……”赵传奇笑道。 “汝竟也知那河北四庭柱?”赵云微微一笑,“倒是忘了,汝亦是冀州人士。” “他死了。”赵云为他胸前、手臂裹上纱布之后,系了个结,站起身来说道。 “如何死的?” 赵云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背过身去:“大丈夫沙场征战,马革裹尸,正是吾等夙愿,刀枪无眼,谁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 赵云抬脚出门,正好看着张机沉着脸走向对面的手术室,他脸上添上几分喜色,立即抬脚跟上。 “仲景先生,这换洗拎水之事,让吾来便是。” “赵子龙,汝堂堂男儿,不去那沙场厮杀,为天下万民安定而战,却来吾军后帐做何?” “先生若愿随吾北上救吾兄长,吾愿从先生左右,征战四方半生。” “吾北上需行一两月之久,在这战场附近,吾可救千人。” “这……” “不过,汝若愿搭把手,便帮着这些将士们换桶水吧。”眼见着他有些沮丧,张机目光一转,话到嘴边,却是换了一句宽慰。 “喏。”银甲小将似乎瞬间得了什么宝贝,抬脚便朝着不远处的水缸走去。 也就在此刻,营外的古道上,突然传来密集的马匹行进声。 他双眉微皱,目光看向帐外的刹那,耳朵微微一动,“散乱的马蹄,足有两百骑以上,战马却不足一人双马,不是江东骑兵。”他心知,江东唯一的骁骑营,尚在徐州作战,并且是一人双马,如今这古道上,散乱的马蹄声,显然,是敌军。 “敌袭” “敌袭” 随着一声声疾喝,立即有军士搬动拒马来到营门前。 但为首一骑已经率先杀入了营中,他左突右杀,转眼间便砍翻十余员战将。 银甲小将瞳孔微微收缩,这武将,他似乎认得,昔日追随前将军前往虎牢关下之际,他便在曹操营中见过。 “给吾滚开。”他亲眼目睹着那员唤作祖安的战将被其一刀劈成两截,随即,营中那些原本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伤兵,却是各自从床榻之下取出兵刃,冲杀出来。 “哼,一群残兵败将,亦敢阻拦本将吗?”来将满脸血污,早已是在拼杀中筋疲力竭,但他仍然可以凭着座下战马的冲刺之力,将手中的刀刃送到对方要害处。 他只要还未流尽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汗,便可以作战。 “逆贼”,银甲小将看到了方才与他交谈的赵传奇,他那二十斤长刀,终究是没能挡下这员曹将的三合,或许是因为手上的伤势,或许是没了战马,在两百余骑杀入帐内之后,营中兵马开始溃散。 “叔父,此处既是江东军大营,那便随手点了,亦可阻拦身后追兵。”冲杀在另一侧的曹休,突然大喝道。 “如此甚好。”骑将大笑一声,便指着左右的营帐,“快去,将此处营帐都给本将军点了。” 银甲小将双眼一眯,他看到正在追杀张机的骑兵,他毫不犹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大步上前,一剑封喉,转眼间,他便夺了一匹战马,取了骑卒长枪,“仲景先生先走,待吾聚拢伤兵,击溃敌军,汝再出来。” 言罢,银甲小将已经策马来到宽敞的营帐中间的大道上,他单人匹马,长枪一横,拦住了夏侯渊等十余骑。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赵云擒夏侯 “此将,吾似乎在哪里见过。”夏侯渊虽然满脸暴戾,早已杀红了眼,但仍然是头脑清醒。 敢单人匹马拦在数十骑冲锋的大道上,若不是艺高人胆大,便是莽夫尔,显然,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他……看不清是哪种人。 “来将通名?”夏侯渊左侧亲卫高举手中长枪,朗声喝道。 “汝等蛮横之辈,无须知晓本将姓名。”赵云此刻心中沉重,这些家伙,竟然连那些伤俘也杀,就连营中的老弱医者也不放过。 “好胆。”喝问亲卫怒喝一声,策马上前,一枪泛着银光,直刺赵云胸膛。 赵云策马上前,两马交错,“嘭”,一具尸体轰然落地,那匹北地健壮的青鬃马踱步走到赵云座下黑马身后,座上,赫然已空无一人。 夏侯渊双目渐渐凝重,他厮杀了一整夜,早已是筋疲力尽,未曾想,这当道下寨的江东军伤俘营中,竟然还有如此勇将镇守。 “嗒嗒嗒”四面八方赶来的伤兵汇同被击溃的军士们,结成了数百人的军阵,位于赵云身后,长枪如林,战刀高悬。 “诸位,营中伤亡如何?” “赵将军,曹军到处纵火,不能移动的伤兵被活生生烧死。” “战俘营的那些军士,被吾等用弓箭射杀了,俘虏在敌军战骑闯入营中后,便爆发营啸,想抢夺吾等手中的兵刃……” 赵云眼中掠过几分黯然,那些俘虏虽是手无寸铁,但人多势众,阵前杀俘,亦是无奈之选。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对面的骑兵已经陆续回归夏侯渊身后,上百骑凝重地看着眼前结阵的数百步卒,若是全盛时期,他们一次冲锋便可将其击溃。 但现在,他们逃命了一整晚,早已是筋疲力尽,若是此刻给他们一张被子,随处倒地,便可睡着。 “杀”,夏侯渊猛地举起手臂长刀,一马当先,他跟随孟德征战十余载,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带队冲锋。 便是此刻,他也不会畏惧任何人。 “铛”长刀和铁枪撞击在一处,赵云感受着他长刀上传来的力道,手中铁枪更是弯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幅度。 他右臂猛地朝下一压,扭曲的长枪猛地一甩,枪头点在长刀之上,巨力将夏侯渊逼退,下一刻,他双臂猛地翻转,长枪在空中一卷,刺出的刹那,梅花点点绽放开来,花蕊之中,似有毒蛇潜伏,一枪七个蛇头。 “铛铛铛”七个蛇头都是实的,夏侯渊横刀去挡,手臂和刀面连续承受了七次撞击的力道,每一次力道都有增幅,在他满脸凝重之际,赵云已经收枪。 “呼”他再次出枪,仍然是鼓足了双臂的气力,这一枪没有梅花,没有蛇头,只有百花争艳上空,那百鸟齐飞的场面。 枪花如鸟雀,声若凤鸣,初音争鸣,百鸟朝凤。 “哧”枪头狠狠地扎进了夏侯渊的肩胛骨,他惨叫一声,长刀便朝着赵云脖颈斩来。 “铛”赵云猛地一甩枪杆,长枪在他肩胛骨上带走一大片血肉,枪杆挡开长刀,更是抽打在夏侯渊的手臂上,下一枪,赵云凌冽地刺向夏侯渊的喉间,但寒芒抵达之际,却被他转刺为拍,一枪将其抽下马背。 “呼”赵云将枪尖抵在夏侯渊的脖颈上,“左右,给吾绑了。” “叔父”远处,一马冲散拦道的江东步卒,眼看着被一众军士一拥而上,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夏侯渊,他几乎瞪目欲裂,快马冲到近前,挺枪便挑飞三人,却不想,这时,斜着里,一杆长枪却是拦下了他的进击的道路。 “汝是……赵子龙?”曹休面色微变,“汝莫不是在刘玄德帐下,为何会在此地?” “吾从前将军,与使君有故交,此番却在江东军中求医。”赵云坦然答道。 “汝要阻吾?”曹休面色微变,“汝那刘玄德,可是在司空帐下为将。” “使君之恩,云某齿难忘,只是,今日,却不能放走汝等纵火劫营之人。”赵云回眸,正好看到被一群伤兵护在身后的医者们,居中一人,赫然便是张机。 “汝便是那曹孟德的族子曹文烈?” “赵云,汝助纣为虐,今日,看吾取汝项上首级。” 两人谈崩之后,俱是目光一凝,赵云双腿猛地一夹座下战马,长枪于手臂高举,主动策马杀向曹休。 “哧哧哧”沿途拦道的曹军骑卒,都被他挥枪挑飞,曹休满脸凝重地看着赵云,双臂微微一颤,鼓足了全身的气力,亦是大喝一声,朝着赵云杀来。 “铛”两枪撞击,沉重的力道,让曹休手中的长枪险些脱手而出。 厮杀了一夜,他原本手持的长刀也丢了,使用较轻的铁枪,却不想,这看似瘦弱的赵云,手上竟有如此力道。 “铛铛铛”赵云已是看出眼前曹休气力已竭,每一次出枪,几乎都是砸击,硬碰硬的出招方式。 “赵云” “咳咳……”曹休开口之际,胸口气血不畅,再加上手臂上传来的酸麻,他喉咙一甜,竟是直接咳出血来。 他浑身巨颤,剧烈咳嗽之际,一根枪杆已经落到他的胸膛上。 “嘭”曹休直接从马上摔落,甲胄撞击到地面,反震的力道,让他大脑一片晕眩,他猛地爬起身来,手上长枪朝着四周挥动,脚步踉跄,眼前立于马上的赵云,他也看不太清了。 “将军” “快救将军” “不行,挡不住了,江东军这群伤兵大多都是老卒,便是有伤势在身,吾等奋战一夜,也不是敌手。” “嘭”时而有战马坠地,并非被江东军士卒捅杀,反倒是乏力倒地。 “战马都倒了,没了战马,吾等还能是骑卒吗?”曹休听到了一名亲卫的哭腔。 “降了吧,王二,汝在战俘营,还能照顾二位将军……” “莫头儿,汝是伙夫,也可照应二位将军……” “扑腾” “扑腾” 当曹休双眼恢复清明,眼前的尸体倒了一片,跟随他和夏侯渊杀出重围的两百余骑,除却被江东兵用长枪架着,压倒在地的二十余人外,竟是全部战死。 他虎目含泪,顺手拔剑出鞘,抹向脖子,“叔父,文烈无能,只能以命赎罪。” “哐当”他手腕一痛,却是被人用枪抽飞了手上的长剑。 “呼呼”一时间,七八条壮汉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他直起脖子,怒视着策马来到跟前这员战将,“赵云,汝这厮,不得好死。” “废话少说。”赵云冷冽地扫了他一眼,“带走。”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李典,突围 下蔡,已经得到义成失陷十个时辰,当天色大亮,四面城门几乎同时大开,一群民夫,自南门和东门而去,西门和北门,则是各有两队曹军杀出。 统帅两千步卒出城的,是在战前从汝阴运输粮草至下蔡的任峻,他满脸凝重地打量着城外靠近淮水的那一簇灌木,果然,也就在他率军经过那里之际,突然喊杀声大作。 “吾潘璋奉军师将令,已在此恭候多时矣。”手持长刀从林中策马走出之将,赫然便是此前驻守在淮水南岸的潘璋。 一阵乱射,任峻所率步卒倒下近百人,他立即下令抛弃辎重,朝着北面发出响箭求援。 潘璋之兵数倍于他,虽然看起来大多都是面色稚嫩的青年,但身处军阵之中,动作无一不像是百战精锐。 任峻亲自于阵前指挥作战,但不过顷刻,潘璋便率军杀穿了他的军阵,他策马上前,与潘璋战了数合,便被不敌而退,眼看着麾下儿郎们纷纷倒下,他满脸颓然,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北门,若是李曼成将军还不来,他这两千步卒,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北面城门,出城之后,李典便看着数里之外的平地上,有着不少坑洼,他双眉微皱,这些坑洼,马匹若是疾驰奔行,绝对会人仰马翻,但若是放慢马蹄…… “唰” “唰” 左右两侧的山林里,突然有弓弩配合着枪林杀出。 “尤突奉军师将令,已在此等候多时,李典,可敢上前一战?”依托山林,从鄱阳山越而降的尤突麾下虽然只有三千兵将,他却丝毫不担忧。 “准备冲锋。”李典举枪勒马之际,环顾一眼左右,这附近的低洼小坑,绝对是这几日在下蔡周围来往甚密的斥候所做,至于这山林前,却是没有低洼,但他骑军距离山里不过百步,也就是说,百步的距离,也无法冲刺起来。 正待他下令之际,远处一哨骑踩踏着尘沙来到近前,战马因地形畏惧,止步于前,他焦急地朝着李典喝道:“禀报将军,西面城门响箭告急。” 李典如蒙大赦,立即拨马转头,“全军箭矢阵,朝西面城门驰援。” “喏。” “驾” “驾” 战马四蹄飞扬,低洼处很轻松地就被这群轻骑给踏过,尤突眼见着李典三千精骑迅速远去,瞳孔微微收缩,“果然不出军师所料。” “将军,吾等是否立即率军追击?”站在他身后的小校出声问道。 “追击?”尤突轻笑着摇了摇头,“主公从会稽屯田兵中抽调两万兵马组建淮南营北上,便是为了今日,吾等疲于奔波一月有余,翻山越岭抵达长江沿岸,再从九江至这淮水岸边,若让这李典跑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尤突并未下令追击,反而是率军停留在此处,他的使命便是虚张声势,以两面山林伏兵,在林中多设士卒跑动,以做伏兵大部,实际上,他麾下也就只有三千军士,根本挡不住李典麾下三千精骑一个冲锋。 当李典带着骑军小跑着赶到战场,任峻所部已经伤亡近半。 “潘璋?”李典认出敌将之后,冷喝一声,“众将士,随吾杀敌。” “冲啊” 滚滚战马奔腾的声响,在平原之上,犹如滚滚河浪,声势浩大。 远处交战的潘璋眼见来军,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一刀砍下一名曹兵的首级,猛地勒马后退,“全军后撤。” “任将军,无恙罢。”李典冲杀至近前,二十步外喝问道。 “前面是一马平川,曼成将军,江东军已得了龙亢,吾军此番,只能西进,兵进汝阴,与满太守汇合。” “自当如此。”李典看了一眼任峻,“吾留一千精骑护送将军辎重粮草,吾率军先行追击。” 任峻双眉微皱,“吾军屯驻下蔡的辎重粮草不多,如今吾军已是在行军途中丢弃,若是再寻,耽误功夫,身后敌军必至,还是舍弃了吧。” “如此也好。”李典应了一声,便带着两千精骑朝着远处逃窜的潘璋追去。 “此贼竟是不入山林,想来,前方大道必有埋伏。”李典追击到十里外,立即下令一曲五百精骑上前探查。 却不想,五百精骑刚上前百步,眼见着已经在敌军后阵砍倒二三十名溃兵,那潘璋,却突然喝止败军逃窜,大军迅速转身,在数十步外结阵。 “将军,吾等可趁此良机,一拥而上,可大获全胜。”李典身侧偏将眼见着前方山谷已经地势窄小,潘璋所部尚有四五千步卒,此刻军心已失,只要他们一拥而上,必能大获全胜。 李典拨马立于数百步开外,双目凝重地打量着两侧的斜坡,斜坡之上,便是两面陡崖,若是他率骑军杀入这处山谷,两侧伏军杀出,他必败无疑。 “不可,此地当是有诈,撤。”李典猛地警觉,潘璋在狭窄的山谷以数千步卒绝地反击,显然是诈,他不能入瓮,猛地拨马回身,“撤,快撤。” 不多时,前方的五百余骑也纷纷朝着回走,却不想,两面山崖之上,笙旗晃动,却有大队军士从两侧山岭杀出,滚石檑木一起沿着山坡滚下,已经杀至谷内数百步的五百精骑,顿时就和李典所部失去了联系。 “不好,果然有伏兵。”李典面色难看至极,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面“贺”字将旗于山崖上升起,那持枪来到崖边的,不是东吴大将贺齐,又是何人? “撤,快。”李典面色有些难看,他未曾想,江东军前日才夺了龙亢,动作竟是这般迅速。 “昔日淮阴侯韩信十面埋伏之计,让西楚霸王走投无路,今日,未曾想,在这淮水北岸,吾亦只有沿河道而走……”李典率军冲上一处斜坡,明显已经听不到谷内的厮杀声了,那陷入重围的五百精骑,显然已经难逃一劫,反观贺齐所部近万之兵,汇同潘璋,竟是衔尾追杀而至,他不能有半分停歇,但是,他顾及到身后的任峻所部,若是自己率军撤往河岸,任峻所部大队步卒,岂不就只能舍弃了吗?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风津,木牛流马 “传令任峻将军,命步卒于河岸结阵,吾前往安风津搜寻渡船,他率骑军素至。” “喏。” 李典终究不是那般狠心之人,他麾下骑军,一人双马,但苦于仅剩一千五百骑,一千五百骑能做什么?若是在中原腹地,即便方才贺齐有近万兵马,他也无惧,打不过,也可以逃跑。 一人双马,脚程何其之快。 待他赶到河岸,只觉得无比安静,安静得让他有些担忧。 “该不会……”他有些担忧安风津,他沿淮水河岸而行,渡过颖水,必定是前往安风津,颍上虽近,但必定有伏兵,至于汝阴方向,却是更不能去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李典此刻,只担心安风津无太多兵卒驻守。当他抵达之后,无法及时获得战船。 不多时,哨骑便折回汇报:“禀报将军,对岸渡口,有吾军驻守,吾等方才喝问,立即便有船夫备下二十余艘乌篷船过河相迎。” “乌篷船?”李典双眉微皱,他此刻已经是意识到了水师的重要性,日后若是要和江东军交战,若是没有水师,怕是在这淮南之地,寸步难行。 “如此,便只能舍弃战马了。”李典有些心疼,若是不想将这些战马留给江东军,那边只有全部宰杀,只是……对于骑卒而言,马匹便是他们的第二条性命,比战刀在心中的地位还要高。 而且,他麾下骑兵,一人双马,这马,可都是兖州、河北之地得来的良马,一次性斩杀数千匹,如何舍得? 抵达岸边,他便眼见着二十余艘乌篷船和临时寻来的十余艘艨艟候在河边,他略微犹豫,便下令一曲五百人舍弃了战马,率先渡河。 在船只驶入河中之际,远处已经是传来了马蹄声。 “曼成将军”任峻满脸血污,一脸颓然地行至近前,在马上朝着李典拱手一辑,“曼成将军,吾部步卒于河岸结阵,被潘璋、贺齐所部追杀,全部阵亡……” 李典见他下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司空还有北地两州之地,吾等雄踞中原腹地,兵马没了,他日还能寻回来,若是人没了,那便一切都没了。” 说着,他看着跟随任峻的骑卒,仅剩下不到七百人,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麾下旧部便折损了三百人,他心里在滴血,司空将军中三千精骑付予他之际,可是千叮嘱万嘱咐,便是军中众将也都有些眼红。 这些,可都是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多年的旧部啊。 “曼成将军,事不宜迟,吾等先渡河罢。”任峻看了一眼已经抵达河心的渡船,亦是松了一口气,指挥着麾下兵将乘坐不远处还留在岸边的渡船。 李典未动,目光却是有些不舍地看向岸上的数千匹战马。 若是他还能率军往上游走一走,大可寻找一处和水平缓之地,让人和马一起渡河,只是……身后追击的将东军不会留给他这个机会。 “曹贼休走。”也就在此刻,上游的河岸上,突然杀出数千兵将,李典面色大变,当他回眸看去,好在自己一曲骑卒已经是在对岸下船,船只空载,行船的速度很慢,不多时,便能够回返。 “快,善水性军士,立即脱掉甲胄,跳入水中,游过对岸。”河面只有十余丈,李典算计着敌军杀至的时机,猛地指着身前的马匹。 “将马匹驱赶到北边,点燃马尾,快。”他所部军士手中,也带着一些火折子,当他下令将战马驱赶到北边,站在马群身后的上百名军士,几乎同时举起了火折子,对准战马的马尾。 “以战马冲阵,李曼成,当真急智之将也。”统领这一部淮南兵的,赫然便是不久之前的江夏都督苏飞,他于阳泉养伤,伤势好转之后,便领了五千扬州兵,听徐庶将令,尽早渡过淮水,埋伏在岸边,未曾想,果真是等来了李典。 “上木牛流马。”眼见着前面的马匹已经开始惊慌,苏飞不紧不慢地朝后一挥,立即有跟在身后密林处的数千民夫赶至,三五人推动着一架木牛流马,也正是后世的独轮车。 此刻,车前有着一面铁板,由锻造数层甲胄的钢铁所铸,而木牛流马的前端,更是有着一根根锋利的尖刺,对准了斜前方。 “嘭”两百架木牛流马,并排放在军阵前方,赫然便凝聚成一堵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嘶……” “吁……” 当战马因为马尾后的火焰惊慌失措之际,数千匹战马,几乎一窝蜂地朝着北边冲来,苏飞紧了紧捏紧长刀的手臂,“民夫在前,汝等若死,尔等妻眷吾养之,汝子可入县学。” “刀盾兵,弓箭手上前。”苏飞勇武一般,但久经战阵,他指挥起这一支训练了近二载的屯田兵时,显得游刃有余。 五名民夫按着一架木牛流马,民夫们浑身都在发颤,他们都是南人,未曾见过辽阔草原之上的野马群,也未见识过中原大地上,上万铁骑冲锋的浩大场面。 他们也是怕死的,比起那些刀口上舔血的将士们,更是忌惮此刻迎面冲来的马匹。 “啊……”一人惨叫着朝后退去,却被苏飞的亲兵一刀斩飞了头颅。 “本将军与尔等同在,胆敢后撤一步者,杀无赦。”苏飞高喝一声,伴随着飞溅到他脸上的鲜血,他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刘奇小儿何其幸甚,竟然又得这般良将。”此刻,已经趁机抬脚落到渡船之上的李典,看着这一幕,满脸愤然。 不多时,上千兵卒一同登船,数十艘船只上,挤得满满的,船舷几乎还有一两寸便要与水面齐平,但李典别无他法,他不可能丢下这么多马上征战近十载的精兵悍卒。 任峻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未曾想,江东还有如此奇淫技巧……不过,想仅凭此物来抵挡数千匹发狂的战马,亦是这些南人的无知。” 李典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伯达将军所言甚是,这数千匹战马冲阵,必会让其损兵折将,只可惜身后追兵快至,否则,吾等随马群掩杀上前,必能将其尽数歼灭于此。”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万马冲阵,三丈枪林 “将军,吾等能挡住吗?”眼看着地动山摇的数千匹战马汹涌而来,策马立于苏飞身侧的亲卫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莫要动摇军心,待木牛流马制作的冲车被马群冲垮之后,汝等要随本将军一同杀上去,吾等淮南营,成立不到一月,若是就这么败了,如何再见江东父老,再见军中袍泽?便是主公哪里,本将军亦无法交代。”苏飞心中也有些忐忑,他本以为,滚滚长江东逝水便已经是世间最为宏伟壮阔的场面了,未曾想,在这北地平原之上,还能亲眼目睹万马冲阵的一幕。 在这群战马之中,最为耀眼的,便是此刻簇拥在马群之中,原本属于李典的那一批青鬃马,它奔跑的速度快如疾风,四周奔驰的骏马,都是它的臣民,它们一同上阵冲杀,已有一些年头了,彼此之间,马背上的军士相识,他们胯下的战马,自然亦是识得的。 “哧哧哧哧”一道道鲜血飞溅,木牛流马那数尺长的尖刺上,扎进了不少马脖子,战马只许进不许退,骑兵在这个时代,就是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兵种。 转眼间,数十匹一字排开的战马,便在这一面铜钱铁壁上送命。 “噗通” “噗通” 一具具马尸,被手疾的长枪兵给推开,但很快,他们便只能慌张后撤,一匹匹战马,前赴后继地撞了上来。 一排战马倒下,立即便有另一排战马冲击到它们的身上,马失前蹄,轰然坠地不起。 倒地之后,便被无数马蹄踩踏而过,倒下前未死,倒下后,哪里还有性命。 便是尸体,都很难找到完整的。 正所谓雁过无痕,马过成泥。 此刻,不少民夫闻着那股新鲜刺鼻的血腥味,面色一片苍白,双腿更是有些发软。 “嘭”不知何时,第一匹战马,将半个身子越过了足有近一人高的铜墙铁壁,直接将站在其后的三名民夫撞飞出去,倒地之后,他们口吐鲜血,胸口塌陷了一大片,眼看着便是活不成了。 “补上去,战死者,赏每人一千钱。”苏飞拎着长刀催促道。 他双目一片血红,浑身微微发颤,这不是畏惧,也不是担忧,是心疼。 眼前这每一匹战马,几乎都是在沙场上征战了数载的战马,若是能够为江东军所有,大可再组建起一支数千人的铁骑,倒是,在中原广袤无垠的地界上作战,江东军便不会为人掣肘了。 徐庶给他的命令,是在江岸把战马牵回来,因为,按照徐庶的沙盘推演,李典必定会杀马,而此刻苏飞从一旁密林杀出,以伏兵震慑敌军,大可顺势夺取渡口战马,却不想…… “李典,此人当真难缠。”苏飞满脸凝重地看了一眼已经行驶到江心的李典所部,嘴角微微勾勒几分,“算算时辰,上游也应当准备好了。” “吁……” “嘶……” 战马嘶鸣和惨叫的声响,仍然在前线不断响起,终于,列成一排的冲车,串上十几匹马尸之后,两辆冲车被撞开了一道缝隙,一匹发狂的战马,肆掠一般地冲进了民夫所站的军阵,三五人当场被撞飞出去。 不过下一刹那,足有十几杆长枪同时刺向战马,将其刺倒在地。 “快,用马尸,用马尸拦住这些战马,待他们疲乏了,吾等便可上前。”苏飞有条不乱地指挥着军士上前,冲车的阵型出现散乱,他便必须要让长枪军阵与其短兵相接。 “可惜,吾军中唯有五百杆近三丈的长枪,否则……”苏飞看了一眼陆续出现缺口的冲车军阵,猛地举起长刀,“所有民夫,迅速后撤。” 得到命令的民夫们,如蒙大赦,恨不得爹妈给他们多生两条腿,迅速从军阵两侧绕开,朝后面迂回逃走,他们不敢直接闯入军阵中,否则,会被直接刺死。 “长枪军阵,上前。” “喝”五百杆足有近三丈长的长枪,那修长的枪身和泛着寒光的枪头,配合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便是隔着几里外,位于河中渡船上的李典等人,也是纷纷回眸看来。 “那是何物?” “竟有如此长枪,此物,可是江东最新打造的军械?” “莫非正是用来对付吾等骑兵所用?” 李典与任峻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挺枪”随着苏飞一声令下,长枪如林,竟是齐刷刷地朝前一挥,斜着朝前刺出。 “嘭”一架冲车被一匹战马撞出数步之外,那周身有着两道血槽的战马,浑身已经被染得血红,赫然便是李典多年的爱驹。 “刺” “哧哧哧”远在数丈之外,十几杆长枪便同时命中了这一匹发狂的战马,鲜血四溅,战马哀鸣一声后,双目更是淌出泪花,在距离枪阵还有数步之际,身子已经被枪头贯穿。 “嘭”它重重地咋倒在地,不远处立于船上的李典,双臂青筋暴起,双眼微红,任峻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李典眼中的泪花。 “哧哧哧”近三丈的长枪,就如同马群的噩梦,数百匹战马先后倒在了冲车构建的铜墙铁壁之下,如今,在这五百杆枪林面前,也没能纵横驰骋。 可是,渐渐地,双手按着长枪的军士们,已经有些乏力,在马尸堆积到他们胸膛的时候,再有战马跃起,终于,是撞倒了几名军士。 长枪阵,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随后的数千匹战马,扬起了四蹄,沿着这个缺口,鱼贯冲出。 “刀盾兵,上前,与吾死战。”苏飞怒喝一声,竟是提着长刀,来到阵前,以血肉之躯,迎战马群。 “战”,数千名江东兵紧了紧手中的刀枪,各自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明知是死,却不敢让这群畜生玷污了他们的军旗,淮南营,不能成为江东众军中第一支被刻上耻辱柱上的军队。 “杀啊”,也就在这时,流水湍急的河面上游,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战鼓声大作,三条车船并列,于数里外便迅速扬帆,十余个迅速转动的水车,推动着车船行进的速度,顺水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十几个呼吸间,便已是来到近前。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沉船与水龙炮 “将军,岸上淮南营苏将军所部似乎遭到了马群的围攻。” “将军,吾等是否出手相助?” 亲卫双眉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河岸,在连续冲击之下,长枪军阵已经被骏马冲破,此刻,仅剩下一排刀盾兵的防线,但因为大量同伴倒下,这些马儿,已经被激起了兽性,它们除非筋疲力竭,否则,根本不会停下来。 邓当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渡船,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前队十五艘车船,压上去,撞沉敌军渡船,用箭射杀敌军,后队侧舷,上水龙炮,战船靠岸,一字排开,阻击马群。” “喏。” “扬帆”,最前面五列的车船,三艘一排,隔着五六丈,船身如同利箭一般,肉眼几乎无法捕捉,从上游自下游,顺风顺水。 “不好,快跳船。”李典眼见着江东车船自上游而来,面色大变之下,直接下令跳船,此处距离岸边还有一两丈,如同此刻跳船,还能泅渡水下,寻求一线生机,可若是继续待在船上,被江东车船撞沉,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轰……”迎面四五条舢板直接被撞飞,斜着扬起的船身,在空中便断作两截,车船行驶速度快,并且船头,有着铁制的龙头,那便是一处专门用于水战冲撞的利刃。 “走。”李典拉了一把已经吓得面色苍白的任峻,两人几乎同时朝乌篷船一侧跃下。 “嘭”水浪溅起的刹那,他们头顶上方,位于水面的乌篷船,已经被彻底摧毁。 船身溃散,一根根木屑和铁制的兵器落到水下,不时有惨叫声响起,李典和任峻泅渡了一丈,迅速朝着岸边游去。 “放箭”船上,邓当扬剑下令,无数弓弩一瞬间全部指向了岸边礁石下方的水面。 同一时间,那些浮出水面,在水面上挣扎的曹兵,也被一根根数丈长的拒钩、长矛给捅杀,箭矢如同夏日的倾盆大雨,位于江面上,这些军士几乎避无可避。 李典和任峻麾下,绝大多数都是在中原征战的老卒,哪里有多少会水的,落水之后,已经面色慌张,此刻,面对船上射来的箭矢和捅出的刀枪,他们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哧哧哧”水面下,李典和任峻憋红了双眼,他们不敢继续往前,善射的军士,能够将弓箭射到水下一丈,虽然箭矢入水之后的准头会发生偏移,但数十艘战船之上,足有上千张强弓劲弩对准河岸这数十丈方圆的水道,几乎避无可避。 “哗啦”李典和任峻隔着数丈各自从水面下探出头来,他们回头看去,身后,惨叫哀嚎声,已经止住了,已经冲到河岸上的军士,也大多都被弓箭射杀,背后的甲胄,千疮百孔,整个水面上,到处都是浮尸,鲜血,染红了颖水的河面,他们二人,所携带的一两千精骑,此刻,全部葬送在这河里了。 “将军,快走。”跟着他们一同跳水的亲卫,不知从何处寻得十几面盾牌,护持着他们的后背,一同在水面游动。 “将军,敌将在逃。”同一时间,主舰上的邓当亲兵,也发现了逃窜的李典和任峻。 “继续放箭,勿要放走一个敌军。”邓当冷笑着看了一眼两人所在的方向,“吾等昨夜趁敌军南门哨兵被干掉之下,战船渡过淮水,便是为了今日之伏,以军师之谋,又岂会容曹贼主将轻易走脱。” 他回身看向远处的河岸,在他将令下达之后,后队十余艘车船沿着河岸一字排开,近两百根偌长的竹筒,对准了河岸。 “对准马眼,放。”下令的,是邓当的麾下的偏将。 “咻咻咻”挤压之后的竹筒,被巨力一推,猛地化作一根偌长的水中长龙,迎头便撞上了正在疯狂冲击淮南营军阵的马群。 “嘶……” “吁……” 战马嘶鸣,被猛烈地水柱冲击在身上,不少战马脚下马蹄一乱,被身后的同胞一冲撞,直接带动大片战马倒地不起。 “汲水”偏将再次大喝。 “咕噜” “咕噜” 水龙炮对准了湍急的河水,几人搀扶木架上的水龙炮,将其炮筒对准河面,迎头扎下去,身后抱着推杆的军士立即朝后猛推,怀中的推杆朝后延伸出数尺,很快,几名军士便一齐大喝,将水龙炮的炮筒再次板正,对准岸边的马群。 “放” “轰……”数百杆炮筒一齐发威,马群再次变得无比混乱。 也就在这个时候,苏飞面色一喜,猛地举起手中战刀,“快,将马尸堆积起来,围住这些战马。” “放”随着几波水龙炮发射之后,本来就不宽广的河岸上,马群之前的疯狂,已经缓缓停下,它们的双目不再那么血红一片,四蹄也再无气力。 但此刻河岸上的马尸,已经堆积如山,横七竖八地倒着,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和断肢残节。 邓当松了口气,他看着苏飞派出善骑的军士上前,将武力的战马引流,再分批捕捉,亦是对此将高看了一眼。 当他回眸看向河岸,已经是有着数十名亲卫,护着李典、任峻二将冲上河岸,朝着对面的安风津曹军营地冲去。 “嗒嗒嗒”也就在这个时候,营中脚步声大作,更有鼓声响起。 任峻脚步一顿,满脸愤慨,“吾等已在河水中厮杀了一阵,若非命大,早已死在河中,尸骨葬了鱼腹,驻守安风津的军士,怎的来得这般迟缓?” 李典双眉微皱,心中生起几分不妙,“只怕……并非是此地驻军反应迟缓,而是……” “李典,未曾想,汝竟能杀出重围,果真良将矣。”数千兵卒,从两侧绕开,不多时,便将岸边的李典等人团团围住,众军之中,一匹战马托着徐庶缓缓驶出。 他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目视李典大笑:“吾乃颍川徐元直,早已在此处候了一夜,曼成将军,尚可安好?” 闻言,任峻面色一片惨白,反观身侧的李典,却露出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 他几乎一瞬便拔出腰间长剑,却被李典的手臂给按住。 “李曼成,莫非汝想做那叛逆之徒?”任峻顿时怒目而视。 李典微微摇头,面上满是苦涩和落寞,“伯达将军,暂且省些气力吧,主公之围下邳,徐元直围吾等,此事,异曲同工尔。” “嗒嗒嗒”在他按住任峻长剑的刹那,数百军士一拥而上,将一行数十人全部按倒在地。 “绑了。”跟在徐庶身侧的于麋大喜道。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徐州 “噔”,夜里,车船在港口缓缓停下,船身轻轻靠在礁石边上,抛下船上铁锚后,跳板被放下。 大批军士顺着跳板下船,在沙滩上朝两侧铺开。 很快,便有几名军士,抬着木制的楼梯,放在船舷上。 刘奇迈步走出,身后的大乔藏于军中,也换上一身甲胄。 “吾等恭迎主公。”案上,吴宪领众将纷纷下拜。 刘奇抬脚上前,伸手扶起吴宪,“曲阿,自海水入淮,走了一月,可有恙否?” “末将得主公之命,日夜兼程,不敢有违,船上粮草充沛,还有新鲜瓜果,自是无恙。”曲阿笑道。 “吾命汝进驻下相,为何却在此处停滞不前?”刘奇抬脚朝着中军大帐走去,身侧,江东众将尽皆相随。 “刘备军已在日前进驻下相,曹操拨其粮草,却未曾给予兵马协防,主公命吾率军进驻下相,战机已失,刘备军悍勇,末将不敢贸然渡河。” “子义到了何处?” “黄昏前,已率军夺了东海,驻军距下邳,不过数十里。” 走进中军大帐,刘奇于主位高座,他扫视一眼帐中众将,“今曹操军布防如何?” 曲阿起身,走到沙盘之前,“主公且看。” 刘奇起身,凑到近前,众将在他身前围着,一脸恭敬。 “曹操军今有近四万之众,几乎精锐齐出,麾下大将除却李典、夏侯渊等人外,尽皆在此,彭城一战,曹操命许褚出战,二十合战平吕布,后又令夏侯惇、乐进、于禁、曹仁、曹洪策马出阵相助。” “吕布招架了八十合,曹操下令全军出击,吕布军方才溃败。” “且当夜,曹操联络城中细作打开城门,吕布率并州铁骑突围,于追杀中,折损惨重,其麾下并州铁骑,所剩不过数百骑,如此,方才据城而守,不敢再出。” “曹操率军赶至,原本欲立即攻城,后得张辽、臧霸所部驰援,吕布与其交战十余日,麾下兵马死伤惨重,不足两万,而曹操却得屯田精兵,今麾下,已有五六万之众。” 刘奇双眉微皱,“曹孟德哪有如此之多的兵马?” “当年曹操击败黄巾军之后,得民何止百万,其挑选精壮以练青州兵,余下军民,便于兖州各地屯田,击走吕布之后,又在训练新兵,并且……不久前,南阳得报,张绣率军,降了曹操。” 刘奇面色微变,“张绣这厮,为亲嫂之辱而袭杀曹操长子曹昂与其心腹大将典韦,曹孟德竟能接纳?” “曹操上表请封张绣为扬武将军,并命其子曹均与张绣之女定下婚约,为此,张绣携其女亲往许县一行。” “今南阳由何人屯守?那曹孟德,该不会放任张绣亦或周瑜屯驻此地吧。”刘奇笑道。 “曹操命张绣前来徐州助战,加封周瑜为昭武将军,命其回许县述职,命孙权率韩当、程普二将戍守宛城。” “张绣之兵不过万余,但其中有五千西凉精骑,甚是强盛,渡过淮水北上,一直到下邳城下,乃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开阔地,吾军若是贸然遣步卒北上,必会为曹操麾下骑军所击,便是背水结阵,怕是也难逃一败。” “孙氏无周瑜,猛虎无爪牙,难成大事,但孙权麾下,那鲁肃、程普、韩当之辈,亦不可小觑,曹操命其镇守宛城,怕不是养虎为患。”刘奇一手抚须,“黄昏时,吾已得报,夏侯渊与曹休率二百余骑杀出重围,于龙亢北上古道中当道下寨的伤俘营大肆杀戮,为子龙将军所擒。” “便是那昔日白马义从校尉常山赵子龙?”曲阿微微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吾闻那夏侯渊勇武不下其兄夏侯惇,乃是曹操麾下大将,未曾想,赵将军竟有如此神勇,恭喜主公,得一上将矣。” 刘奇苦笑一声,“若是子龙将军能为吾所用,自然甚好,可惜……”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今日以来,吾军抵达此处之后,曹军可有异动?” “曹操命大将曹仁率军五千把守睢陵,今日,淮水北岸,多有曹军斥候,未曾有异动。” 刘奇沉吟片刻,在帐中来回踱步走了走,突然回眸,“曹操下令停止攻伐下邳有几日?” “明日便已是第五日。”曲阿应道。 “不好。”刘奇面色大变,“即刻命人联系下邳城中吴卫,传讯下邳城中温侯,曹操要以水灌城,攻破下邳。” “喏。” 传令兵走后,刘奇面色阴晴不定,突然,他抬头看向吴宪,“曲阿,汝即刻命麾下军士立即拔营迁往高处,此外,命战船起锚,水师进淮水而避水患。” “喏。” “此城,便留薛礼将军率军戍守。” “末将领命。”薛礼面色大喜。 “此外,迁张纮为广陵太守,高岱任广陵郡丞,命此二人即刻北上,各地官吏,于淮水之上搭建浮桥,准备淮北之民南下之事。” “喏。” “此外,再令子龙麾下骑军不可轻举妄动,可令樊能将军联络沿淮水入海的邓当水师,北上驰援的海船运输北地之民南下。” “喏。” 行至帐外,夜里,一声霹雳震响,刘奇双眉紧皱,“未曾想,这六月里,亦有暴雨。” “沙沙沙”在暴雨到来之际,刘奇已经登船,他站在船舱之内,看着汹涌起伏的淮河水面,心情一阵复杂。 就在刚才,下邳的驻防图已经呈至。 “下邳城高三丈,厚两丈,粮草足有百日之足,吕布强行征召民夫数万,誓与曹操决一死战。” 刘奇一手抚须,下邳连泗水建护城河,可谓是成也泗水,败也泗水,曹操若掘河堤,洪水可自四面城门淹没下邳城内街道,行人足不能出户,水淹其屋舍,洪水将没于腰间,吕布麾下军士,将困于城内,军营、粮草亦毁之一旦。 此番,若是吕布听劝则可,若是不听……刘奇双眉紧锁,他不能趁洪水灌入下邳之际入城,必须等水势平缓,可那时……曹操必定抓住战机,自己,可莫要晚上一步啊。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水淹下邳 五日前,曹操大帐。 “诸公,今吕布退守下邳,吾已于城外亲眼目睹,那城高三丈,厚达两丈,城中兵马两万,粮草足有百日之巨,吾等若强攻,死伤必会惨重,且连日以来,攻掠徐州各地,虽取北地数郡,将士却俱是疲乏,吾军西有刘表之祸,难有江东狮儿陈兵于淮水,对吾淮北之地,觊觎已久,吾欲退兵,诸位意下如何?” “主公,万不可退兵矣。”帐下,程昱突然出列,“此刻吾军已攻伐徐州一二月之久,吕布接连败阵,所部精锐早已折损殆尽,此刻麾下兵马大多只是泰山兵和张辽麾下所募新兵尔,正是吾军攻破下邳,擒杀吕布之大好良机。” 曹操坐直了身子,“汝言之有理,且诉下文。” “荆州刘表,无意与吾军开战,今有孙权、周瑜与其对峙,无忧矣,吾军之敌,乃是江东刘奇,河北袁绍。” “今江东有江夏黄祖为战,而河北袁绍,为公孙瓒所牵制,两者皆无暇兵进吾中原之地,正当是吾军大展宏图之机也。” “主公若不趁此良机,一举擒杀吕布,将徐州六郡收入囊中,更待何时?” 曹操满脸苦涩,“若不能速战速决,将会酿成大祸。” 此刻,帐下一名文士拱手一辑,“吾有一记,数日之内,可破下邳。” 曹操面色一喜,却听程昱踏前一步,“莫非是掘沂、泗之水,水淹下邳?” “这可不成,泗水连通下邳护城河,如何能将此城淹没?”帐中立于曹操身侧的许褚瓮声瓮气地开口道。 “下邳之城可取泗水护城,为何,便不能为泗水破城呢,若是想利用决堤之水冲破城门,倒是痴心妄想,但若只是淹没城中街道,让吕布麾下兵将束手无策,倒是轻而易举。”程昱笑着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郭嘉,“奉孝以为如何?” “吾只知,太史慈率数千精骑已渡过淮水,东海国,此外,东吴上将吴宪,亦率军将抵达淮阴。” “如此,事不宜迟,子廉,汝且率军,即刻前往河堤。”曹操看了一眼帐中众将,最终却是选择了自己的从弟曹洪。 “喏。”曹洪大步出帐,很快便点齐两千精兵,往河堤赶去。 —— 五日后的夜里,雷电交加,大雨伴随着劲风而来,曹洪看了一眼此刻汹涌的河岸,猛地拔出腰间长剑,“所有人退到高坡上,最后检查一遍,绳索可有绑结实?” “将军,已经万事俱备。”很快,便有人汇报道。 “决堤。” “喏。” 很快,位于河岸沟渠之下的民夫,便直接挖开了河堤。 “轰”几乎一瞬间,翻涌不息的河水便冲垮了堤岸,曹洪面色惊变,“快拉绳索。” 可是,人力岂能与天斗? 首当其冲,位于河堤之下的数十名民夫,几乎一瞬便被河水给吞噬,绳索上传来一股巨力,紧接着,便有不少将士不由自主地松手,便是拉回来民夫,大部分也都是呛水身死,更有甚至,撞到了岸边的岩石。 曹洪根本来不及为他们默哀,便看着一望无际的洪水,从平原之上一泻千里,直接灌进了下邳的护城河,涌入城门、城墙缝隙,涌入了下邳街道。 “哈哈……主公大事已成矣。”曹洪面色大喜,“天明,吾军便可顺势擒杀吕布。” 隔着十几里外的曹军大营内,曹操带着一众兵将来到高坡上,眼见着洪水一往如前,汹涌澎湃,面色大喜,“如此,明日吾军便可挥师城下,擒杀吕布那厮。” “主公可传令下相的刘备助战。”程昱进言道。 曹操略微沉吟,“善,刘玄德麾下多有勇将,若吕布那厮要负隅顽抗,倒是须得此人助战。” “主公可命人抄录五百份劝降书,投入城内,待天明或有奇效。”郭嘉亦是进言道。 “如此甚好。”曹操颔首应下,目光扫视一眼帐中众将,“这几日营中民夫工匠加紧打造战船,尔等且下去准备,天明之后,攻取下邳。” “喏。”众将轰然应下,各自迈步出营。 同一时间,隔着淮水远望的江东军哨兵,亦是朝着对岸发射了响箭。 其实,即便是没有哨兵汇报,如此地震山摇的声响,刘奇等人亦能在战船上发觉。 “主公,曹操果然已经掘了河堤,此番,吕布虽为水势所困,城中居民更惨,家宅被淹,家中存粮,怕是也毁之一旦啊。”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曲阿,城池被淹之后,河水经决口改道,当延绵不息,纵横于平原之上,曹操麾下战骑,怕是在泥泞之地,再难纵横,汝以为,他会去何地?” “自当顺势北上,阻截东海的子义将军。”曲阿稍微思量,便开口答道。 “那天明之后,曹操必会出兵攻打下邳,但城外仍有河水,他必会以小船出兵,吾军中多为车船,可有小舟?” “艨艟、冒突、走舸、斗舰、舢板、乌篷船皆有,到明日清晨,应当可收集数百艘。” “如此,便换乘小舟,明日吾等与曹军同时出兵,下邳周边地势平坦,倘若平时,吾军不敌曹军铁骑尚且无妨,今日若是与曹军短兵相接,必是水战,曲阿,汝可敢与曹操一战?” 曲阿冷笑一声,“便怕曹贼那数万精兵,不够吾麾下儿郎砍杀。” “甚好。”刘奇大喜,“传令纪宁朝淮阴进兵,再命吕蒙攻打曹仁戍守的睢陵,此外,命子义便宜行事,若遇曹操铁骑,可自行迎击。” “喏。” “且传令州学、郡学派遣入广陵、下邳、淮南等地的官吏,此番吾军兴师动众,征讨豫州、徐州等地,只为人口钱粮,不为城池,吾与曹操恶战,战时便是他们迁徙百姓的良机,会有各地守军和战船为他们提供便利,吾若与曹操停战,他们便再无迁徙之期。” “喏。” 刘奇满脸担忧地望着广陵城,这夜里的暴雨不停,更有洪水涌入下邳,吕布,他能扛得住吗? :。: 第一百八十章 吾吕布仍是天下第一 是夜,倾盆大雨。 数千穿着蓑衣的军士立于府门之外,静候着吕布到来,为首一将,赫然便是张辽,而站在他身侧的,还有同样腰间挂着长剑的陈宫。 “吱呀”屋门打开,露出满脸疲惫和双眼通红的吕布。 “君侯,战机万不可贻误,吾等这便出兵吧,趁雨势越下越大,一举攻破曹营,杀他个七进七出。” 众将士纷纷将希冀的目光看向吕布,此刻城内街道已经是有及脚踝的积水,他们的脚几乎都泡在雨水中,但他们的双眼,还有着无比炙热的目光。 因为,他们的统帅,是虎牢关下,一人策马持戟,让十八路关东诸侯都不敢寸进的吕奉先。 “貂蝉染病,吾无意外出,何况雨势这般大,曹军不敢外出,吾军外出,却会迷失方向,即便是摸到曹营,怕是在泥泞中也消耗了大多气力,哪里能和以逸待劳的曹军厮杀。”吕布轻声道。 张辽脸上的激动凝滞,身后的众多将士更是面面相觑。 “君侯”,陈宫双手一辑,满脸激动,“汝可要三思啊,此乃天赐吾徐州战机,君侯莫非当真要为一女子拖累众军吗?” 吕布何尝不知,又何尝不晓,他低着头,双目有些赤红,鼻尖却是有些发酸。 “吾吕布南征北战多年,当年孑然一身,可以了无牵挂,如今却已有家室,若无貂蝉,吾便是重掌徐州,又有何用?”言罢,吕布抬头瞪了一眼陈宫,“汝不必多言,吾意已决。” 言罢,吕布转身离去。 “错过今日,君侯,吾等必为曹操所败,成为那阶下之囚呀。”陈宫跌倒在泥水中,看着大步离去的吕布背影,满脸惨白,头上的斗笠已经掉落在地,发丝散乱,他脸上满是水渍,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公台先生。”张辽上前将他扶起,脸上落寞之色一闪而逝。 温侯,已不负当年虎牢关下盖世豪情矣。 夜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吕布在貂蝉榻前被惊醒,他猛地推开房门,朝外走去,“发生何事?如何有如此动静?” “报……禀报君侯,大水入城,此刻城中积水已有一人深,吾军已经被困于城中了。”汇报的传令兵,满脸热泪盈眶,如今,当真是死路一条。 “不可能”,吕布大步冲到府中高楼上,凝视着城内的一片汪洋,面色一片铁青。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身侧传来,却是陈宫、张辽等人。 “未曾想,那江东吴侯,竟有未卜先知之能,君侯,是时候了。”陈宫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吕布,“曹操命人掘了河堤,数日之内,这城中积水难退,除非让河水再次改道,吾等须得早作打算。” “如此,汝等掩护貂蝉,走白门楼,乘舢板、渔船,从南门突围。”吕布淡然道。 “君侯不与吾等一同撤军吗?”陈宫面色惊变道。 吕布背对着陈宫等人,“徐州二郡三国之地,为曹贼眼中下设六郡,琅琊、东海、彭城、下邳,吾徐州已失陷大半,今日若这下邳再失,吾等该往何处容身?” 闻言,一名佐官踏前一步,朝着吕布背影拱手一辑,“君侯之婿,乃江东吴侯,君侯何不让其归还广陵一郡,借此一郡之地,东山再起。” “广陵之地,困于淮水以南,九江以东,长江以北,民不过三十万,如何与曹操坐拥近三州之地,千万之民而抗衡?” 吕布转身,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曹操兵围下邳已久,既是掘开河堤,怕是早有准备渡船,汝等出城,若无人吸引曹操大部兵马,无法突围,他率军此来徐州,一为徐州富饶之地,二则是为擒杀吾一人,报当日夺他兖州之恨。” “城中多处积水,君侯要乘舟与曹操水战?”陈宫面色一阵古怪。 吕布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公台,汝莫不是小觑吾吕奉先矣,吾有赤兔马,亦有方天戟,可跋山涉水,犹如平地尔,岂能为区区洪水所阻?” “吾自领五十条战船,用篷布盖住船舱,疑做辎重,再携城中百姓,以作女眷,从东门杀出,东门外地势较低,积水不会太深,太史慈驻军已至东海,吾只需一路杀奔东逃,必可引曹操重兵而来。” “末将愿追随君侯,荣辱共生。”众人之中,一将出列喝道。 吕布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高顺,正待开口喝斥,却听陈宫出言道:“伯平所部皆为步卒,此番大战,未曾折损,可随君侯左右,待乘舟出城,抵达无水空处结阵,亦可固守待援。” “援兵何处?”另一侧,原本默不作声的张辽突然开口道。 “自然是江东军。” “公台先生如此信奉江东吴侯,莫不是与其早有勾结?”跟在众人身后的一将突然冷喝道。 “宋宪,汝敢污蔑老夫?”陈宫气得满脸涨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宋宪鼻尖,“吾与曹操乃死敌尔,从君侯帐下以来,不曾立下寸许功劳,但自认亦是勤勉中肯,汝此言,若无凭据,老夫与汝,不得干休。” 宋宪正欲开口再言,却被吕布挥手止住。 “够了,文远,宣高,汝二人即刻下去点齐兵马渡船,命军士轻装登船,不得有误。” “喏。”张辽和臧霸对视一眼,各自抬脚离去。 “宋宪、侯成,汝等负责焚烧城中粮草辎重,不可为曹操所得。” “喏。” “成廉接管城墙驻守,严防曹操偷袭。” “喏。” “伯平。”最后,吕布看了一眼追随自己许久的高顺。 “末将在。”高顺朗声应道。 “汝率所部兵马,随吾登船,吾之老卒两百,汝麾下步卒八百,一千人五十条船,足矣与那曹孟德厮杀一番了。” “诸君,吾此去,仍是天下第一的吕奉先,汝等可尽全力突围,吾率军杀至东海之后,汇同太史子义,南下广陵,与汝等汇合。” “喏。”众将朗声应下,目送吕布与高顺抬脚下城。 旋即,陈宫也下去准备家眷所携带的包袱、行囊。 成廉抬脚下楼,赶往南门驻守。 留下宋宪、侯成二将,面面相觑。 宋宪伸手将侯成拉到一处阴暗的角落,左手摊开,掌心赫然便有一张裹成丹丸的书信。 二人打开一看,牌头上赫然写着“纳降书”三字。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舍得方天戟 “告徐州众军……这是曹操的赏格啊。”侯成看了一眼身侧宋宪。 赏格,顾名思义,悬赏之表也。 “今司空曹操奉旨讨贼,凡城内守军,持此柬归降,俱论功行赏,另取吕布首级者,赏五千金,封万户侯……” 两将对视一眼,眼中俱有喜色。 —— 入夜,负责照看马匹的仆从起夜,却突然发现大量黑影朝着此地赶来。 他瞪大双眼,还未出声,一道寒星便顺着他的喉咙射了进去。 他双目惊恐地捂着喉咙,满脸不甘地开口:“有……有贼……” “吁……”马厩之内,此刻并排立着上千匹战马,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属于吕布麾下最为精锐的并州铁骑的坐骑。 此刻,摸到马厩边上的黑影,各自取出一些小瓶,将里面的东西混着马料放入战马的食槽,紧接着,十余名穿着甲胄的壮汉,来到了一处独立的马厩前。 这马神骏异常,昂首而立,鼻上凸出而成兔相,浑身皮毛赤红如枣色,踱步马厩之内,威风凛凛,它所在的马厩,距离周边的马厩极远,它略微打个呼噜,四周的马匹都为之噤若寒蝉。 “赤兔啊,此马乃天下神驹,竟为吕布这匹夫所有,真是让人叹惋。” “带走,绝不能将此神驹留给吕布,否则,此人将无人能制。” 一声令下,十余名壮汉便迅速靠近马厩。 “吁……”赤兔被一人牵动缰绳,突然猛地跃起,一双前蹄直接踏在来人胸口。 “嘭”,来人的身体直接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马厩的栅栏上,整个人嘴里喷出一口血来,落地之时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当场惨死。 “一起上,用绳子勒住马头,这畜生极有灵性,平日里,能亲近照顾它的,除吕布之外,也只有一人而已。” 也就在这时,四周的房梁上,突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同一时间,四周的门窗几乎同时大开,府门外,更是涌入大量兵卒,他们的脚步很沉重,踏入园内之际,脚下还有不少水渍。 显然,是涉水而行,急行军赶来的。 “胡适,汝乃宋宪副将,竟敢背主做那降曹叛逆,给吾拿下。”步入马厩中的战将,赫然便是张辽。 “文远将军,吾等有罪。” “还请将军宽恕,吾等俱是受那宋宪、侯成蛊惑,非是吾等之愿啊。” 四周赶来的兵卒足有上千之多,甚有张辽坐镇,百余名兵将哪里敢反抗,纷纷丢弃了兵刃,跪地乞降。 “将胡适与一众亲卫带下去,全部斩首。”张辽眼中付出几分冷冽,他可不会心慈手软。今日这些家伙愿受曹操蛊惑,那改日便敢阵前倒戈,此等反复无常的叛逆之辈,留来何用? “喏。”众军士轰然上前,守在房梁之上的弓箭手更是直接放箭,不多时,百余名叛军便当场伏诛。 同一时间,吕布就寝的府邸之中。 宋宪、侯成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守在门外的军士,宋宪轻手轻脚入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身影,伸手摸向一旁架上的方天戟。 当宋宪将方天戟递给麾下军士,一挥手,几人便偷摸着上前,手中拿着套绳,准备套向床榻之上的身影。 “逆贼。”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喊杀声,火光更是大盛。 屋内,宋宪、侯成面色大变,当他们转身之际,房门已经被推开,几名麾下亲卫的尸体被抛入屋内,一员战将手持长剑杀入屋内,身后跟着大队穿着重甲的军士。 “高顺?”宋宪和侯成对视一眼,面色无比难看。此将虽在外声名不显,但同为吕布帐下旧将,他们如何不知,此人难缠至极,甚至在那射爆夏侯惇一眼的曹性之上。 “本侯素来待汝等不薄,宋宪、侯成,汝二人何故背叛本侯?”也就在此时,吕布从屋外迈步踏来,手中拿着短剑,那方天戟,虽未在他手上,但这一柄短剑在手,却足以让宋宪和侯成满脸惊惧惨白。 吕布,绝世无双尔,便是那城外南征北战,猛将如云的曹操,也视其为生平大敌。 “将军恕罪。” “将军,吾等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将军恕罪。” 他们回身看时,那榻上躺着之人,却是身材与吕布相似的一名亲卫,心中万念俱灰之下,竟是就地磕头求饶。 在吕布面前,他们甚至没有想到反抗之词。 “汝等派人盗取吾方天戟,又派人前往捉拿伯平与公台,更亲自来取吾方天戟,欲要打开城门,将吾送到那曹操面前请功,已罪无可赦。”吕布冷笑一声,猛地抽出腰间长剑。 “吕布,汝有赤兔马,可渡江河如平地,汝有美妾貂蝉,留恋酒色,无暇顾及吾军中战将,何谈厚待吾等。”宋宪眼见吕布杀心已决,哪里还忍耐得住。 “不错,吕布,吾等追随汝十余载,倘若汝能厚待吾等,吾等何不随汝死战,”侯成亦是开口接话道。 “乱臣贼子。”吕布怒喝一声,拔剑上前,两剑,便是砍倒拦在宋宪、侯成身前的两名亲卫。 “一起上,吾等一起冲杀出去。”宋宪和侯成咬牙抽出腰间长剑,他们此来,只为擒拿吕布,但为以防万一,亦是携带有兵刃在身。 “自寻死路。”吕布眼中带着寒光上前,一剑挡开两人手中长剑,一脚直接踹到侯成,徒手抓住宋宪手臂,大手一挥,一颗头颅伴随着颈腔热血,冲天而起,洒落的血水,浇灌在侯成的脸上,滚烫的触感,让他面色惨白无比。 “吕布,受死。”他猛地爬起身来,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他鼓足了全身气力,这一剑,他必须要搏命。 “嗖”也就在此时,一根箭矢,直接射进了他的胸前。 他狰狞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四肢缓缓失去气力,他用僵硬的脖颈扭头看了一眼箭矢射来的方向,高顺立于门前,正缓缓放下手中长弓,面色,仍旧是那般平静如常。 不多时,跟着二将入内的二十余名亲卫便全部伏诛。 门外,脚步声杂乱,陈宫匆忙赶来,“君侯无恙否?” “幸得江东军细作告知今日之变,倒不想,吾这麾下,竟是出了这等叛逆之贼。”吕布满脸阴沉得可怕,这些可都是追随他多年的旧部,如今,却明目张胆地背叛他,几乎让他心痛欲绝。 “君侯,此二将虽死,却是白日里得了那曹操的赏格,此番城外曹操必定以为吾等已陷入绝境,君侯何不趁此良机,反将那曹操一记。” “计将安出?”吕布胸中的怒火突然得到了一个宣泄口,他面色微动,立即抓住机会询问道。 陈宫看了一眼一旁重新回到兵器架上的方天戟,“不知君侯可舍得这方天戟?”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算计曹孟德 次日,天色一早。 曹操便率军来到城外,昨夜下令决堤之后,确认下邳被淹后,他便往江东军淮阴驻军大营派出了大量哨骑,果然,不多久便得到汇报,江东水师竟然在暴雨洪水到来之前便已经驶船进入淮水,如今,又搜集了大量小舟,备于淮水之上,这是为何? 他心中一突,便是不用帐下程昱、郭嘉献策,亦能得知,自己水淹下邳,若无法将河水于城外引去,留过人腰间流水河道于城外,这是自寻死路矣。 北地将兵,收揽渔船,临时赶制的舢板,只能运兵,又岂能与善水战的江东军为敌? 他竟是蠢到舍弃地利而资敌,于是,他命曹洪连夜将河道改动,更在南门外挖了沟渠,将河水从两侧低矮的平原引向泗水。 好在,天明之时,南门地势较其余三门过高,此刻虽然到处都是淤泥,但铺上木板,已经足以让人行走在地上,犹如平地尔。 数万大军,于南门外摆开阵势,声势浩大,城内积水未干,曹操料定今日,必是决出胜负之机。 “城下可是曹司空?” 当他来到城下之际,城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正是曹操。”曹操朗声应道,他隔着城头近两百步,身前身后都有亲卫大将,根本无惧敌军暗箭偷袭。 “曹司空,吾等已擒拿吕布,如今便大开城门,迎司空入内。”城头上,探出几员战将来,正是军中相貌形似的兵将伪装的侯成、宋宪等将。 “吱呀”,同一时间,下邳那本就残破的大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已经主动放下兵器,穿戴着残破甲胄,却满脸疲惫的数千军士。 曹操面色狐疑地打量着城内的军士们,和麾下众将交换一个眼神,突然冷笑一声:“汝等休想诈吾,此刻大开城门,莫不是想让曹某入城,好赚取吾这项上首级,汝等雕虫小技,岂能骗过吾曹操。” “曹司空,吾等所言,句句属实啊。”城头上,那“侯成”、“宋宪”二将满脸忧急,一脸真情实意,如何打量,都不似作假。 “既是如此,汝等便抛出吕布兵器。”曹操沉思顷刻,便朗声开口喝道。 “曹司空且看。”“侯成”略微吃力地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方天戟,用尽全力掷出城外。 “锵”方天戟在空中掷出一道靓丽的弧影,坠地之际,戟尖更是扎进了泥土里。 “驾”曹仁策马上前,与身侧亲卫等人交换一个眼神,伸手拔出方天戟,在手上掂量几下,朝着曹操微微点头示意。 曹操招过曹仁,朝他低声开口:“率军缓缓进城。” “喏。”曹仁领命之后,当即领了数千军士,率先入城。 通过吊桥,进入城门,曹仁看着朝着两侧退开的军士,他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这些人的模样,观察着他们露在外面的皮肤。 “数千旧甲,不似作伪,倒是这些将士,士气太低,却是……”曹仁心中泛着嘀咕,麾下军士呈两列入城,不多时,已经入城近千兵将。 “放滚石檑木,升起吊桥,阻断城门。” “快,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吊桥迅速升起,城墙上,滚石檑木一同砸下,一时间,刚冲到城门所在的曹军便皮开肉绽,从马上坠落。 城外,勒马于后军的曹操面色大变,“快,全军出击,攻城,驰援城内子孝所部兵马。” 早已备下云梯、井车的后队兵马,在收敛了败卒整顿之际,夏侯惇、于禁所部兵马,便已是从两侧杀出,同时发动攻城。 城内,眼见着后路被阻,曹仁面色大变,立即持刀指着左右,“快,迅速结阵,固守待援,司空绝对不会抛弃吾等,汝等且随本将军死战,城破之后,必有重赏。” “嗒嗒嗒”率先追随曹仁入城的,几乎都是追随他多年的老卒,动作很快,近千人的圆阵便迅速集结。 “众将士,与吾围杀曹仁。”也就在此时,城头上传来一声大喝,却是早已埋伏在此处的臧霸从众多弃了兵刃的军士之中大喝一声,位于长街之上的军士,各自从一旁的房屋内取出潜藏的短刀,朝着曹仁所部杀来。 “给吾顶住,顶住。”曹仁策马持刀,冲杀在最前方,上千兵卒,转眼就死伤近百,但攻上来的泰山兵,却倒下了数倍。 “弓箭手准备”,城头上,孙观冷笑一声,此刻城内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消退,街道虽然湿润,但已经可供骑军、步卒行进,此番,江东军负责与他们联络的细作,却是费了大工夫,只不过,曹操水淹下邳之前,任谁也没有想到,城中竟有联络城外的古井和排水密道。 南门,城内城外,地势都略高,所以,排水最快。 “放箭。”随着孙观一声令下,数百张强弓将漫天箭矢抛射下城外,他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狙杀曹仁之兵,此刻被困于城内的曹仁所部,不过是困兽之斗尔。 城内,自然早有等候着他们的兵将。 “并州铁骑,随吾冲锋!”城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一将穿着火红披风,胯下神驹,奔如雷霆,身形裹入劲风之中,如同一道枣红的闪电。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乃是,他此刻手上重达数十斤的长戟。 “吕布?”曹仁面色大变,围攻彭城之际,自己与许褚等六将并出,也未能拿下吕布,如今他一人,如何能够挡住吕布与其麾下的数百精骑。 “散开”,指挥街上步卒的臧霸、吴敦等将纷纷下令朝着两侧散开,不多时,吕布杀至近前,手中战戟连挑,拦路的曹军纷纷倒下。 “曹仁,吾见汝乃上将之才,何不降吾,可求荣华富贵。”吕布冲到近前,一边挥舞着战戟,一边朗声喝道。 曹仁面色凝得出水来,已经自知死路难逃,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堕了自家士气,“吕布,今日汝竟舍得以方天戟诈降,赚吾曹仁,亦是有些胆色,不过,今日吾虽死,待司空攻入城中,汝定难逃千刀万剐,汝之妻妾,亦会被司空充入府宅,吾亦无悔无怨矣,哈哈……” “吕布,汝来杀吾啊。” “吾曹仁,宁死不退。”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曹仁之死 “吕布,汝如今没有方天戟在手,莫非以为,吾曹仁便会怕汝?”曹仁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双手舞动大刀上前,“吕布受死。” 吕布紧了紧手上的铁戟,虽然没有方天戟那么得心应手,但对付区区曹仁,却不在话下。 “驾”赤兔马起步虽晚,但速度却超过曹仁座下良马数倍,双马交错,在上万军士面前,铁戟和长刀在空中交击一下,吕布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诧异地勒马转身,看了一眼对面满脸狰狞,再次杀来的曹仁。 “再来。” “来就来。” “铛”第二合,两匹战马未能撤步,两人各自手持兵器角力在一起。 “锵”吕布一戟将其连人带马击退一步,双手擎起曹仁手中长刀,他的巨力,让曹仁无法招架,曹仁顺势将刀刃朝前贴着铁戟的戟面斩向吕布的脖颈。 吕布冷笑一声,战戟随着双戟翻转,猛地朝下一压。 “铛”战戟压着长刀坠落到地面。 曹仁双臂已经一片红润,酸软无力。 “唰”吕布猛地抬起战戟,在曹仁举刀斩向吕布的刹那,他手中战戟一横,已经重重地横拍在战马的马腹。 “吁……”战马吃痛,吕布鼓足全力的双臂一拍,足有千斤之重,战马轰然朝着右侧倒下,曹仁面色大变,几乎在战马坠地的时候,便翻身滚到一旁,他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只看到一道寒光迎面袭来。 下一刻,他嘴里已经喷出大口血泉。 他面色粲然地看着吕布,嘴皮一动,嘴里就会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胸前已经被戟尖刺穿,他手中的长刀,已经随手脱落在地。 “将军。” “将军。” 他身后的军士瞪目欲裂,疯狂地拼杀,朝着他扑来。 “哧”,吕布收回铁戟,曹仁轰然跪倒在地,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那……是曹操大军所在的方向。 “孟德……仁,无法伴汝左右,继续征战了……”曹仁只觉得眼皮很沉重,他浑身的伤痛,早已麻木,他未曾去多看吕布一眼,被困于城内之后,他便已经知晓自己的结局。 吕布必杀他,正如孟德必杀吕布。 吕布手臂略微发颤,他满脸感慨,他的方天戟下,斩杀过无数战将,曹仁绝命反扑,却让他有些惊心动魄。 果然,他还是不能没有方天戟。 “将尸首送往城头,给曹操一观。”吕布长戟一挥,身后战骑纷纷高举刀枪。 “并州铁骑,杀敌。” 惨叫声,在长街上经久不衰,曹仁身死,悲愤的亲卫们拼死苦战,但无奈,兵力相差太大,在宽敞的长街上,步卒被骑军冲散阵列,然后,双拳难敌四手,纷纷倒下。 “报……禀报君侯……东门外战船已经备齐,夫人们已经登船。”不多时,快骑从远处赶来,朝着马背上的吕布汇报道。 “传令张辽,即刻率军突围,此外,宣高,汝麾下的军士,也从东门突围罢。” “温侯何往?”臧霸立即领命,但随即便反应过来。 “本侯自领军断后。”吕布策马走向白门楼。 臧霸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吕布的背影,“温侯三番几次逃难,肯屈身于各大诸侯之下,为何今日,却不愿随江东军……” 臧霸心中沉重地带着吴敦、尹礼率泰山兵朝东门赶去,走到居中的长街,他们的双腿,已经末入积水中,不多时,他们便看到了城中湍急的流水,此刻,仍有源源不断的洪水从西门和北门涌入,城中的排水密道,只能让南门泄水而已。 东门,地势低平,积水不深,但流水湍急,他们只能乘船,否则,在水面行走困难,一旦被曹军增援追上,必定会成为活靶子。 “几位夫人,请上船。”将辎重和细软全部装上船后,张辽来到严氏三女面前,一脸攻进。 “君侯何在?”严氏问道。 “正率军埋伏曹操所部,若不出所料,此刻正在围杀中计曹军。” 严氏双眉微皱,略微担忧地看了一眼板车上恬静熟睡的貂蝉,“动身罢,吾等莫要成为君侯拖累。” “喏。”张辽看着侍女扶着严氏和曹氏登船,貂蝉所躺的软榻和板车,直接被卸掉,两名魁梧的军士平稳地抬着木板登船,木板两侧,也都有着侍女随行。 登船,乌篷船在船后戴着斗笠的老翁平稳摇杆下,缓缓朝着城外驶去。 “文远将军,吾等此去何往?” “东南平原顺洪水汇入泗水河道,南下淮水,到时会有江东军水师作为接应。” 严氏秀眉微颦,“可有一处栖身?” “吴侯将广陵之地交还吾军,君侯仍是徐州刺史,吾亦是广陵太守。” 严氏松了口气,“吾闻君侯已在一两月前便派人向江东求援,为何吾军被曹操水淹之后仍不见江东军援军?” 张辽抬眼看向南面的泗水河道,“吴侯以太史慈骑军沿广陵北上东海,再以步军攻打淮北下邳国、沛国等地,以牵制李典、夏侯渊等曹将,若非昨日洪水,怕是援军此刻,已经抵达淮水了。” 严氏松了口气,“吾军与江东结盟,乃是翁婿之盟,当无忧矣。” 张辽神色复杂,一时间,不该如何回答。 “将军,曹军从南门遣战船杀至。”也就在此时,突然有军士汇报。 张辽面色微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好看到南门浅滩所在,有着数千军士杀出,于河道放下抬动的战船和舢板,那居中的一面将旗,赫然便是“夏侯”。 “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惇。”张辽看了一眼左右,“尔等且护送几位夫人南下,进入淮水,吾且率军迎击。”张辽所部携带的辎重不少,即便是顺水而下,也快不过曹军舢板小舟,并且,于江河之上,张辽所部全是步卒,倒是可以与同样不善水战的曹军一战。 即便,对手乃是夏侯惇,他也无惧。 “文远将军莫急,臧霸在此。”也就在此刻,城门附近,有数百门板改制的舢板驶出,为首一将,赫然便是统帅泰山兵的臧宣高。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水师退夏侯 “臧霸。”夏侯惇瞳孔微微收缩,他左眼已失,但并不形象他在马上征战,只是,此刻随着浪花行驶的船只,时不时被水浪一卷,船身有些摇晃,让他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夏侯惇,那日曹性将军射汝左目,汝已失父母精血,留这残躯于天地之间,不觉得羞愧吗?吾若是汝,便当场抹脖子自刎,以谢苍天。” “哈哈哈……”顿时,臧霸麾下数千泰山兵轰然大笑。 “臧霸小儿受死。”夏侯惇满脸狰狞,手中长刀朝前一挥,“快,全速行进,吾要亲手擒杀此贼。” “准备弓箭。”眼见着两军战船相距不过半里,位居河水上游的夏侯惇满脸狰狞,竟是亲自抓起一张长弓,张弓搭箭,几乎一气呵成。 隔着很远的臧霸只感觉一股凶戾之气迎面袭来,猛地一抬头,在危机面前,下意识朝着左侧一躲,但还是晚了一步,右肩一朵血花飞溅,箭矢擦着他的右肩而过,在铠甲上留下一道偌深的饮恨,他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一名亲卫竟是当场被射杀。 “准备弓箭,回射。”臧霸眼见着一排刀盾兵冲到自己身前,举起盾牌将他护在身后,他满脸暴戾,却敏锐地发现,夏侯惇所部所乘的船只,大多数也都是渔船和简制的舢板为主,此刻即便是隔着己方有半里的船距,却不敢过多靠近。 臧霸眼看着身侧不时有军士中箭倒下,已故的军士尸体,更是有不少掉下船只,被洪水冲走。 他双眉紧皱,回眸看去,好在,张辽已经带着人护送几位夫人远去。 “兄长,吾等不若返回泰山罢,吾等在泰山几郡,可坐掌青州、东海之地,谅他曹孟德也无法奈何吾等。” “不错,温侯此番,大势已去,即便可以保住些许旧部,也不负往日强盛,更会寄人篱下,吾等何不如……” 站在臧霸左右的吴敦、尹礼忍不住开口道。 “闭嘴。”臧霸冷眼扫视着两人,“今下邳虽不可守,但温侯尚在死战,吾等虽未客将,自有泰山为根基,但曹操会放任吾等于泰山、青州等地不管吗?到时,吾等亦只能投靠,更何况,如今东海已为太史慈所据,吾等率军北上,必会被其视为叛逆,此人乃江东第一猛将,莫非,汝等有必胜他麾下精骑的把握不成?” 两将顿时低下头去,满脸羞愧。 “可吾等率军南下,前往广陵,日后怕不是会为那吴侯刘奇所制……” “纵观天下,今三人得势,建安之前,袁绍、袁术、曹操三人势大,如今,天下仍是三人角逐,却是河北袁绍,中原曹操,以及江东刘奇。” 臧霸笑着看了一眼二人,“此战,温侯若存,吾等可随其戍守偏安一隅,以图与泰山旧部联络,重新夺回徐州北地,若温候不存……”臧霸回眸看了一眼张辽所率的船队远去的方向,“吾等当入江东军中,以吾等山地征战之力,退可入江东山林,为江东吴侯征讨山越,立下战功,得以从江东众军之中脱颖而出,进可为其先锋,他日吴侯北上之时,召集泰山旧部,攻取徐州北地诸郡。” 臧霸在麾下众将沉默之际,心中也早已是有了估量,他为早年泰山贼众之首,但多为诸侯遏制,先为陶谦、后为刘玄德,今日之前,尚有吕奉先,天下大势,他臧霸看不透,但徐州百姓和他麾下行伍之中,却知晓这天下最强的几大诸侯,无非一袁一曹一刘尔。 至于为何不降曹操? 他臧霸既然随了吕布,不到山穷水尽,若是先弃吕布而逃,他日,天下诸侯,谁人还敢接纳他? 夏侯惇的战船,一直掉在他所部船队身后,双方在水面上射出了数万箭矢,但中箭身陨的,却仅有数百人而已。 “将军,司空有令,命汝撤军。”不远处的山岭之上,突然有笙旗挥舞,一直留意着那一处的夏侯惇身侧亲卫,立即进言道。 “退兵?吾便要擒杀臧霸,为何退兵?”夏侯惇满脸惊疑,回眸看去之际,却发现那山岭所在的旗兵,已经多出数人。 “也罢,既是司空催促,吾等便撤军罢。”夏侯惇叹了口气,下令船只就地调头,逆水而上。 “将军,为何夏侯惇不追了?”不远处,吴敦看着一脸冷静的臧霸询问道。 “曹操忌惮江东兵马,必定于淮水之上多派哨骑,他既然下令退兵,必定是江东军已至。”臧霸轻笑一声,便听到哨兵高喝,“将军快看,南面泗水之上,有大队战船行进。” 闻言,臧霸带着众将移到战船另一侧,立即便看到十余里外的泗水河道之上,大批战船迅速行进。 那为首的车船,高大无比,足有三十丈之长,两层楼阁,船上笙旗密布,军士林立,那悬于船上的将旗,赫然绣着一个“吴”字。 “是东吴上将吴宪到了,此人曲阿名不见经传小将,却有万夫不当之勇,听闻,他的武艺不在东吴大将太史慈之下。”臧霸满脸好奇地看着这一只船队,很快,他便看到两侧船舷放下一艘艘小船。 那些船只,或是船头有着一排铁制的尖刺,船身两侧有小孔,探出两排船桨,位于船上,数十名军士严阵以待,身着披甲,背上长弓,这船行动之快,不多时,便已是迎上快要抵达入河口的张辽所部。 臧霸眼见着这数百艘小舟不停,更是朝着岸上河道驶来,它们的目标,赫然便是慌忙掉头逃窜的夏侯惇所部。 “将军,这便是江东水师吗?”吴敦眼看着一艘艘横陈于泗水之上的高大车船,若是在长江之上,有这等高大威猛的战船数百艘,怕是江东以此船载满军士,便可以横行无阻了吧。 “北地皆闻江东水师之盛,却不想,仅有如此雄壮之势。”臧霸也是满脸惊讶,随即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今天下,能与曹操、袁绍争雄者,当为江东刘奇矣。 第一百八十五章 阿瞒头风犯了 “宣高将军,吾家主公陈兵于泗水河道之上,还请将军率军于南门上岸,与吾军共击曹操。”战船靠近,便有军士高声喝道。 “请转告吴侯,臧霸愿为先锋。”臧霸面色一喜,反攻曹操,自从兖州兵败之后,吕布便再无和曹操争锋的本钱,他臧霸的泰山兵,更是不敌曹操偏师一部。 隔着几里外,夏侯惇所部已经陆续上岸。 “快,弃船,弃船上岸,绝不能在河道中和江东水师作战。”夏侯惇眼见着那泗水之上停靠的一排车船,更为忌惮这些顺着泗水河道来到下邳城外的斗舰。 他麾下的儿郎,大多都不善水,更别提水战了。 不过好在,在吴宪率军抵达之际,夏侯惇所部军士已经全部上岸。 “快,沿岸结阵,准备阻击。”夏侯惇心知南门无水,只要自己在坡上阻击半个时辰,必定有援军赶至,到时,他可凭地利占据上风。 “报……禀报夏侯将军,司空有令,命夏侯将军即刻率军后撤十五里,与司空大军汇合。” “为何后撤?”夏侯惇满脸疑惑,“吾军足有五六万之众,江东军淮水一部为李曼成和吾弟牵制,便是吕布与江东水师合兵一处,吾军亦可为战,撤出下邳,于平原之上,吾军必胜无疑。” “方才司空得淮北战报,夏侯渊将军与曹休将军兵败义成,为赵云所擒。” “下蔡失守,李曼成将军为徐庶与邓当水师围攻,战败被擒。” 夏侯惇面色大变,“吾弟与曼成将军所部,足有万余精兵,精骑亦有三四千之众,为何会败?” “江东军调屯田之兵两万,建淮南营,由江夏降将苏飞,会稽降将周昕等人统帅,设下伏兵各处,再有邓当数千水师相助,如何能敌。” 夏侯惇满脸颓然,“传令,全军后撤十五里,与司空中军汇合。” “喏。” 不远处,眼看着岸边结阵的夏侯惇所部撤兵,一名亲卫来到吴宪身侧,“将军,夏侯渊此将,颇为刚烈勇武,为何此番占据岸边先机,却不战而撤?” “大概是淮北战报到了,军师率军于淮水北岸连破数城,擒拿夏侯渊、曹休、李典、任峻等将,俘虏曹兵数千,战马四五千之众,曹贼怕是已经吓破胆了。”吴宪大笑道。 “哈哈哈……”跟在吴宪身后的众将纷纷大笑。 吴宪提枪直指前方,“全军听令,立即登岸,占据下邳南门外斜坡,于破前结阵。” “喏。” 隔着近十里外,曹操接到淮北战报之后,一手捂着额头,险些从马上摔下。 也就在他下令调度兵马之际,城头上,吕布持戟来到垛口处:“曹阿瞒,汝且看这是何人?” 他左臂上拎着一口头颅,在朝着曹操示意之后,咧嘴露出几分狰狞,随手抛到城下。 “嘭”血肉模糊的脑袋在地上滚动几周,缓缓来到曹操前阵,曹操浑身发颤,鼻子一酸,伸出手来,嘴皮发白,胸口一阵难受。 “司空……是……是曹仁将军。” “啊……”曹操听到汇报,身子一仰,捂着额头朝着右侧栽下马去。 “主公” “主公” 一时间,跟在他身后的众将纷纷下马搀扶曹操。 “吕布恶贼,杀吾子孝,此仇不共戴天。”曹操双目几欲喷火,他一手捂着剧痛的脑门,“传令,全军出击,今日,吾必要攻破下邳,亲手斩杀吕布,祭奠吾弟在天之灵。” “喏。”闻言,众将纷纷翻身上马,准备调度兵马攻城。 曹仁在军中威望很高,他是曹操从弟,亦是曹操最为信赖的大将。 他被人枭首,对曹军的士气打击不小。 “不可,万万不可攻城。”也就在这时,程昱快步走来,“主公,江东水师已从东南泗水而上,如今已朝此地杀来,还有吕布麾下臧霸、张辽所部,吾军战机已失,若是再战,被两面夹击,必会大败。” “主公,不如先撤军十五里,命曹洪将军堵上决堤缺口,待下邳水势退去之后,吾军再与吕刘一战。” 曹操此刻的气息很微弱,沉默了十余息,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城头方向,“为今之计,也只好……” “曹阿瞒,为何不来攻城,吾吕布这下邳城中,仅有兵马数千,汝若来取,吾这大好头颅,就在汝之面前,任汝取之。”吕布满脸春风得意,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上一次据城喝骂曹阿瞒是在什么时候?自己被张邈、陈宫扶上兖州刺史的时候。 “吕布匹夫……”曹操气得面红耳赤,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头疼之下,竟是当场昏厥。 “快,保护司空。” “撤军,快撤。” 曹军中军大阵,一片慌乱。 城头上,孙观按着腰间长剑,“君侯,吾等是否率军出城,杀他一阵?” “吾之并州铁骑,不过数百骑而已,曹操军中猛将不少,吾等不必冒进。”吕布微微摇头,他之前使得这一杆铁戟有些不称手,若是对上曹操麾下大将围攻,他会手忙脚乱。 也就在这时,城外东南面斜坡之上,夏侯惇将旗鱼贯朝着中军方向撤去,不多时,便有江东军斥候举着战旗登上斜坡。 “曹公妙计安天下,赔了曹仁又折兵。” “曹公妙计安天下,赔了曹仁又折兵。” 哨骑从一人多至上百人,紧接着,数千兵马一同涌上斜坡,几乎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喝。 声浪在旷野之中传出很远,经久不息,那撤退之中的曹军兵将纷纷双目赤红,曼联不忿地看着斜坡上的江东军。 “可恶,待主公醒后,吾必要争这先锋之职,为子孝报仇雪恨。”夏侯惇气得怒发冲冠,回眸恶狠狠地看着山坡上那一面“吴”字将旗,再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下邳城头之上的吕布,“吕布恶贼,刘奇小儿,汝等不死,吾军此番,誓不撤军。” 数万大军,丢盔弃甲,笙旗辎重,散落一地,但后队仍有一将携带“曹”字将旗带着大队骑兵断后。 他双目血红,眼角含泪地看着远处城头吊着的无头尸身。 “兄长,待吾铁骑攻破下邳,必拿吕布为汝祭奠。”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两杆银枪 “报将军,曹操后军已撤至下邳十五里外平原下寨。” 很快,位于斜坡之上驻军的吴宪便得到了汇报。 “传令,于斜坡之上扎营,留一曲哨兵,哨骑朝外摊开十里,遇曹军哨骑射杀之。” “喏。” “此外,且禀报主公,吾军已救下邳,曹操以曹纯所部数千精骑断后,屯驻司吾的张绣所部西凉铁骑,尚未撤往下邳以西,与曹操所部兵马汇合。” 吴宪眯着眼,他大老远从吴郡赶往淮水以北,沿途并未攻城拔寨,他这中郎将之职,已经在肩上担了一年有余,与他同一批被刘奇提拔的武将,如今都已是一方都督了。 同一时间,在司吾所在的平原之上,两支骑军,不期而遇。 “吁”太史慈抬枪压住前阵,隔着两百步外将三千精骑停下。 他麾下此番沿途北上,其中征用了不少徐州的战马,这里临近北边,商贾居多,马贩亦是常见,威逼利诱之下,倒也有些良马。 至于军士,则是从淮南营中挑选善骑之士补充。 反观对面,浩浩荡荡的一片穿着袄甲的军士,头上的头盔上亦是有着毛绒帽毡。 那迎风招展的将旗上,赫然绣着一个“张”字,为首一将,满脸冷峻,身长足有八尺有余,他手中拎着一杆银枪,此刻目光亦是停留在太史慈脸上。 “驾”太史慈策马出阵,马匹踱步于阵前,他目光冷冽地看了一眼对面,猛地举起长枪,枪尖朝前一指,“汝便是那西凉军张绣” “正是,汝便是江东第一猛将太史慈”张绣策马出阵,身后,一将手持长矛踱步于骑军之前,为其掠阵。 “张绣,汝乃刘表之将,与那曹操不共戴天之仇,为何降他”太史慈朗声喝问道。 张绣面不改色,“司空乃当朝天子近臣,南征北战,只为匡扶大汉江山,却不似尔等乱臣贼子,各自为战,为祸天下百姓,吾张绣世代为将,自当为汉室而战。” “好一个为汉室而战,世人皆知,天子为曹操所挟,张绣,汝自诩为忠臣良将,何不投靠吾主,与吾径直杀向下邳城外曹操大营,建功立业” “吴侯刘奇,改昔日始皇之政,重修秣陵龙脉,是为何故莫不是与那袁公路一般,有自立之心” 太史慈仰天大笑,“哈哈哈殊不知吾家主公乃汉室宗亲,食邑为江东,则于江东修天子行宫,是为匡扶汉室江山,那曹孟德,不过外姓之人,又有何等何能,挟持天子与文武百官” “多说无益,太史慈,可敢一战”张绣亦是扬枪。 “有何不敢。” “走。”张绣当即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朝着太史慈杀来。 “来。”太史慈挺枪出阵,右臂持枪,整个身子匍匐于马背上,脚下战马四蹄飞扬,不多时,便来到一百步外的战场中央。 “铛”两杆银枪在空中交击一处,两将对视一眼,擦身而过。 “铛”第二合,太史慈枪尖刺中张绣枪杆,却被其双臂猛地一撑,靠着枪杆的弹性击退,反手一枪,则是被太史慈侧身躲过。 三十合,两人竟是战得旗鼓相当。 “吾家将军,早年便已是北地枪王,未曾想,这东吴上将太史慈,果真不负其名,勇不可当。”立于张绣军阵之后的战将,看着对面一人双马的骁骑营,他身后的西凉铁骑足有五千之众,但若是两军拼杀,却不见得能够讨得了好。 “铛铛铛”两马交错,两人在阵中竟然就在战马上互攻颤抖,你来我往,转眼间,已经过五十合。 “唰”一枪刺出,被太史慈挡下之后,张绣突然双目一凝,手腕一晃,高速甩动的枪头,在空中化作刺耳的尖啸,似乎有着万千鸟雀清鸣,那枪尖的一道寒光,突然从太史慈眼前消失,无声无息,枪杆带着银色的寒星,已经出现在太史慈的身前。 “铛”一杆长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枪尖之下。 “吁”太史慈连人带马被击退了一步,下一刻,一杆长枪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他双手猛地擎枪。 “铛”一声巨响,他座下的战马,四蹄弯曲,竟是被这一枪的重力直接压垮。 “嘶”太史慈额头上出现大量冷汗,他死死地盯着压向自己鼻尖的枪头,双臂之上,青筋已经暴起,他的气力,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无力反抗,刚才那一枪,的确是太过诡异。 “喝”只是,他座下的青骓霜龙马却是极通灵性,竟是猛地挣扎着站起身来。 同一时间,太史慈双手猛地爆发出一股巨力,将压在自己头顶的枪杆挡开,一枪直刺张绣胸膛。 “铛”却被张绣横枪一挡,两人再次拆开,各自用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交错之际,双枪再次交击一处,策马转身,各自回到阵前数十步外。 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有些气喘。 “汝方才那一枪,便是百鸟朝凤吧。”太史慈突然开口道。 “汝竟识得张某枪法”张绣面色惊讶。 “吴侯帐下,今日来了一员小将,昔日曾于常山拜于童渊老先生门下,习得此枪,不知,和将军可有瓜葛” 张绣面色一喜,“此将唤作何名” “常山赵子龙。” 张绣满脸苦思,最终摇了摇头,“想来,是吾离家师门下太久,此乃吾师新收之徒矣。” “张绣,汝可愿降”太史慈突然开口喝道。 “太史慈,汝与吾战近七十合,亦未能擒吾,焉敢让吾归降” “如此,那汝吾便各回军阵,吾闻汝这西凉铁骑,乃天下精骑,可敢与吾会猎于这司吾之上” “有何不敢。” 两人各自勒马回阵,凝神看着对面浩瀚的军容。 “胡车儿,汝领本部精骑,待会儿直插太史慈所部中军,太史慈自有本将军牵制,汝只需斩杀他麾下偏将,砍倒他那一面将旗即刻。” “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胡车儿咧嘴露出几分遗憾,原本,他还想会一会那太史子义。 另一边,太史慈看了一眼身侧的张承,“仲嗣,吴卫汇报张绣军中有一骁将名为胡车儿,待会儿汝领所部骑军,莫要与其死战,可用手弩射之。” “喏。”张承朗声应下,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军阵,“将军,吾军以三千精骑战西凉军五千之众,何不利用手弩之便。” “西凉精骑善骑射,吾军亦有应对之法,此战,汝且指挥中军,吾去会一会那张绣。” “喏。”张承捏紧长枪的掌心有些热汗涌出,这还是他头一次独领一军,以弱击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凉铁骑VS江东精骑 太史慈手上银枪朝前一指,“出击。” 对面,张绣瞳孔微微收缩,赫然策马挺枪上前,“开战。” “咚咚咚”大地开始颤抖,两军脚下的平地似乎有山石滚动、洪水倾泻,此刻,从空中俯视平原,便可看到两道洪流,一白一黑,从极远的草原两侧涌向一处。 百步,张绣策马在前,胡车儿已经是举起了手中长矛:“举弓。” 西凉铁骑之强,可比肩吕布麾下并州铁骑,仅次于纵横天下的白马义从,当然,张绣心知,曹操麾下,亦有一军,可凌驾于自己麾下的西凉铁骑之上。 “唰唰”几乎一瞬,所有西凉骑兵便从马上的箭囊中取出箭矢搭在弓上,双腿夹着马腹,尚能于马背上屹立不倒,这也就是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西凉人,才有如此马术。 太史慈对此,也早有应对,不等他开口,张承便已经从马背上抽出一杆短枪拿在手上。 “举枪” “唰唰唰”这是隶属于太史慈的骁骑营特制的短枪,原本太史慈是想让所有人都配上两杆小戟,却不想,战戟难以打造,并且,能精准使用短戟投掷的军士,亦需长时间训练。 短枪投掷,无疑是很好训练的。 齐刷刷三千杆短枪出现在骁骑营将士的手中,张承面色涨红,憋足了一口气,“投枪。” “放箭。”几乎同时,百步之外的西凉铁骑军中,胡车儿也下令放箭。 “嗖嗖嗖”短枪在百步之内的距离,威力不弱,毕竟双方铁骑都是穿戴皮甲,他们,都是以穿插为足的轻骑。 枪林箭雨,一个照面,迎面冲锋的军阵中便倒下了不少身影。 在这种数千铁骑冲锋的战场上,从马背上跌落,一瞬间就会被紧随其后的马蹄给踩成血泥。 西凉铁骑,几乎只够一波张弓搭箭,短枪投掷,却是连续的,足有两波。 但箭矢和短枪的作用,却相差不大,毕竟,西凉铁骑有五千之众。 八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张承再次举起了手上长枪,“举弩。” 骁骑营的弩,并非是需要双手端着射出的弩,而是藏在袖袍之间的短弩,攻击距离只有三十步,也就只有在三十步内,有机会射杀敌军。 在数千军士纷纷抬起左臂的刹那,二十步的距离,被双方骑士座下的马匹一晃而过。 “放” “嗖嗖嗖”迎面平射的箭矢,直接没入西凉军中。 迎面一排骑卒纷纷从战马上栽倒,两军交接,骁骑营整齐划一的弯刀,已经和西凉铁骑交战一处。 “哧” “哧” “哧” 胡车儿连续斩杀四五名江东军骑卒,却发现,四周的身影越来越少,他单骑闯入了江东军的军阵之中,如同一杆尖锐的长矛,他一开始有些得意,自己的勇武,的确要强过这些江东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了异常,因为,自己离着亲卫和身后的袍泽太远了,不是他杀得太快,而是骁骑营穿插的速度,太快了。 他们在战马擦身而过的刹那,便用弯刀直接将战马上的西凉骑卒拦腰斩杀,弯刀流利地划过西凉骑卒的身躯,没有任何停滞,也没有拔刃的动作,一往无前,他们冲锋的速度,根本就没有衰减,反观挡在他们身前的西凉骑卒,而是秋日里麦田中的靶子,一个个被收割。 “铛铛铛”太史慈和张绣在军中相遇,斗了十余合,便各自被骑军的洪流给冲散。 两军穿插而过,战场上,留下横七竖八,上千具尸身,当两军在几百步外各自勒马回身,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尸体,更多的,却是西凉铁骑。 “将军,折损了五百余众。”张承略微估计,便看出己方折损的人手。 对面,胡车儿面色难看地策马来到张绣身侧,“将军,折损了一千骑。” “怎会如此?”张绣面色大变,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了对面骑卒手中的怪异兵刃上,也看到了他们座下的战马,他们途径过的平地,留下了一个个较深的马蹄印,这不正常,江东骑卒所着亦是轻甲,不应该比他麾下的西凉铁骑负重更甚才是。 “冲锋。”太史慈很果断,猛地高举长枪,带着身后骑卒,再次发起冲锋。 一比二的伤亡,他有三千铁骑,如何不敢与眼前这五千西凉铁骑厮杀个痛快。 “杀啊。”张绣也没有来得及深究,只能被迫迎战。 当地平线上,两道洪流泾渭分明地撞击在一起,血肉飞溅,战马嘶吼,那恐怖的一幕,再次出现,江东军如同一只只剑鱼,顺利地从西凉铁骑的军阵之中杀穿而过,不多时,便再次杀出一个来回。 “将军,吾军又折损了八百余众。”胡车儿几乎是带着愤怒的声音吼道。 “只剩不到两千骑了,将军。”反观太史慈身后的张承,则是满脸凝重,他心里憋着一句话,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江东军的铁骑虽勇,可与当世最强骑军之一的西凉铁骑硬碰硬,但江东无马,这三千精骑,六千匹战马,几乎已经倾尽江东四郡的全力,若是全部折损在此地,到时,江东军欲要组建骑军,如何为之? 便是有那么多善骑之士,从哪里寻来这么多可供征战的战马呢? 他不敢开口,此刻两军阵前,当一往无前,士气若衰,必为西凉铁骑所破。 张绣麾下这数千精骑的战马,比江东军的好,他们一人双马,也只是在奔袭的途中有所优势,在方才的厮杀中,是没有半分作用的。 若是转身逃走,必为西凉铁骑追上,彻底覆灭。 当前之计,唯有死战尔。 张承担忧地看了一眼东海方向,若是所料不错,那里,应当是被樊能所部兵马给接管了,那原本欲要归降曹操的魏续麾下,便有收拢东海、泰山等地的败兵骑卒,足有上千骑,他,是否会来救援呢。 张承,不想看到骁骑营死伤太大。 正如同他父亲张昭,翘首以盼,吴侯能够早日匡扶汉室,讨平天下。 骑军,乃江东军进击北地,纵横驰聘中原大地之资。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骑战,曹纯与虎豹骑 曲阳,魏续抵达此处已有两日之久,他接管了东海、泰山方向的败军,北地的郡县都为曹操所据,除却此刻为太史慈收复的东海。 “报……禀报将军,东吴樊能将军派人催促将军出兵。” “出兵?吾部兵马不过两三千,大多都是士气已丧的败卒,如何出兵?”魏续冷笑道。 “据东吴传令兵汇报,樊能已点齐一万精兵,赶往司吾驰援太史慈所部精骑,留笮融率六千曲阿兵戍守东海。” “此外,樊能听闻将军麾下已有一千余精骑,所以……” “一千余精骑?比起昔日温侯帐下的并州铁骑,这些骑兵不过是滥竽充数而已。” “此外,樊能将军再有一份战报呈达,江东水师已由吴侯亲率,沿淮河入泗水,已解围下邳,击退曹操所部,温侯于城内配合江东军斥候,斩杀曹操大将曹仁,折其千余精骑。” “曹操败了?”魏续面色微变,他在堂中踱步,来回走动,“江东军今有十万之众,若非于寻阳和那江夏黄祖开战,于长沙与刘磐为战,怕是曹孟德亦不敢捋刘奇虎须……今又有温侯之勇,曹操焉能不败……” “吾于广陵之事,怕是温侯亦知……”魏续想到这里,脖子一缩,立即按着腰间长剑,朝着堂外走去,“快,立即集结吾军战骑,赶往司吾,此战,既是守徐驱曹,岂能无吾并州儿郎。” “驾”半响之后,魏续率军渡过泗水,直接来到司吾城外。 “报……禀报将军,太史将军于平原之上,与张绣所部西凉精骑鏖战。” 魏续顿时眼前一亮,“双方兵力如何?子义将军可占据上风?” “双方战骑数千,吾军可从侧翼杀出,必可取胜。” 魏续看了一眼天色,“不到一个半时辰,樊能便可率军杀至,倒是,战功必为樊能所取,快,全军以箭矢阵,从侧翼杀出,吾要率军击破张绣,取那首功。” “驾……”魏续持刀在前,身后千余精骑努力用双腿夹住马腹,战马吃痛之下,疯狂扬起马蹄,从平原之上一掠而过,激荡起无数尘沙。 隔着数里之外的斜坡之上,数千精骑正顶着热汗到此。 “叔父,有敌骑增援,自曲阳而来。”一将提着大刀,凝视着远处魏续所部,脸上有些担忧。 “看那将旗,乃是吕布帐下戍守广陵的魏续所部,此人原本欲投靠司空,却擒拿毛孝先,与那太史慈一同北上,反复无常之辈,当斩,子丹,汝且率两千精骑,迎战魏续。” “喏。”曹真眼中掠过几分火热,手中长刀一抬,“众将士,随吾冲锋。” “驾” “驾” 两千精骑,带着地动山摇之势朝着坡下的魏续所部杀去,不过一里之外,便被魏续所部察觉。 “报……禀报将军,侧翼曹军援军赶至,有两千精骑。” 魏续瞳孔微微收缩,“那必是曹操同族之将率军来援,未曾想,那曹贼竟是如此看重张绣这厮。” “传令迎击。”魏续略微惋惜地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厮杀的两支骑兵,若是此刻自己能从侧翼杀出,加入战团,必可一举取胜,只是……若是他与太史慈击破张绣之后,又被曹操铁骑正面冲破,却也难逃败亡,他只能先行阻击曹操增援。 “嗒嗒嗒”魏续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凝视着对面的曹军铁骑,这些铁骑,统一着黑甲,马匹和军士都披戴着重甲,他们手中拎着长刀,身后更是插着短枪。 两军交错的刹那,魏续身后的骑兵,如同麦草一般,被齐刷刷斩下头颅,被刺穿胸膛,从马背上被拦腰斩成两截。 一个冲锋,当魏续率军于百步之外勒马回头之际,自己身后,仅剩不到五百骑,其余人,全都倒在了战场上,那些游荡无主的马匹身下。 “魏续,今日,便是汝之死期。” “斩汝者,曹真是也。” 那为首一员小将,手中长刀舞了一个刀花,竟是迎面朝着魏续杀来。 “曹真,莫非汝当真以为吾怕汝不成。”魏续手臂略微发颤,对方一个冲锋之下,竟然只折损了数十骑,眼见着曹军铁骑越来越近,他把心一横,猛地举刀,“儿郎们,随吾冲锋。” “铛铛铛”刀枪交击一处,魏续双臂舞动刀杆,一次次全力斩击,一道道魁梧的身影从战马上被他斩下,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他看到了混战之中的曹真,策马上前,一刀便斩向曹真腰肢。 却不想,曹真反手抬刀,竟是将他刀身压住。 两马交错,魏续果断抽回长刀,砍翻一名曹兵之际,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当他回眸,却看到一只熟悉的断臂,竟是在空中挥舞着,掉落到马下。 “啊……”他惨叫着胡乱挥舞着长刀,终于是杀穿军阵,当他策马冲到数十步外勒马回身,环顾一眼左右,身边,竟然仅剩不足百骑。 “撤,快撤。”魏续面色一变,立即下令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 斜着里杀出的一支精骑,直接堵住了后路,迎面一员大将提刀杀来,一道寒光在魏续眼前闪烁之后,他脖子一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眼,便朝着正在混战的远处平原栽倒,视线丢失,头颅落到血泊之中,乱发披散。 “哧哧哧哧”曹真带着大军呼啸而过,原地驻留的百人骑兵,都从马上消失无踪。 数千精骑,来到了一处斜坡之上。 山下,厮杀正酣的两支骑兵已经难分难解。 曹真与曹纯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几分喜色。 曹真眼中露出几分恨意,“叔父,子孝叔父之仇,今日,吾等便可血痕。” 曹纯重重点头,“吕布敢与江东军联合,害吾兄曹仁,今日,吾等便折江东军上将太史慈,便看他二人,是否会心痛。” “虎豹骑,出击。”一场惨烈厮杀之后,虎豹骑伤亡不过百余人,此刻,近五千之众浩浩荡荡地踩着马蹄声,朝着坡下杀去,他们居中的那一面“纯”字帅旗所向,必是一往无前。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五千战一万 “曹军增援已至,众将士,立即撤军。”太史慈眼见着坡上的滚滚尘烟,认出那面“纯”字帅旗,面色大变之下,立即一枪刺倒身前的骑卒,勒马回身,带着亲卫众骑,朝着东海方向突围。 “众将士,缠住太史慈。”张绣面色大喜,不过他的心里也在滴血,短短半个多时辰,他麾下的五千西凉铁骑,竟然阵亡过半。 “莫要走了太史慈,活捉太史慈。”胡车儿亦是举矛呐喊。 “杀啊,擒拿太史慈。” 转眼间,太史慈麾下骁骑营军士便脱离战团,朝着东边的平原撤退。 “张承,死伤了多少弟兄?”太史慈凝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平原,感受着此刻已经有些乏力的双臂,开口喝道。 张承感受着四周劲风对侧脸的摩擦,顶着烈风嘶吼道:“禀报将军,吾军伤亡过半,如今将士们人人带伤,战马丢失不少,过半将士,已无双马在身。” 太史慈满脸凝重地看了一眼身后追击的两支精骑,“张绣所部,吾等无惧,方才撤退之际,凭白折损了数百弟兄……那曹纯率军,也赶到得太过及时,这曹孟德,当真是吾主劲敌也。” “回禀将军,方才哨骑汇报,魏续将军所部千余精骑已经从侧翼驰援。” “如今何在?”太史慈喝问道。 “怕是……已为侧翼的曹纯所部精骑伏击……” 太史慈闭眼叹了口气,“魏续,亦不失为男儿。” “将军,方才吾军行进之前,便与樊能将军约定先后出兵,吾军此番只需行进半个时辰,便可与樊将军相会。” “半个时辰?”太史慈轻笑一声,“两刻钟即刻,樊将军虽无勇武,但沙场征战,和其老辣,必会提前出兵相援。” 果然,也就在太史慈率军奔逃两刻钟之后,前军哨骑便在五里之外,发现了姗姗来迟的樊能大军。 “传令樊能将军就地结阵,待吾军汇合,与那曹军决战。” “喏。” 太史慈发号施令之后,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追击的尘烟,脸上露出几分杀意,他损兵折将,便快要趁势击破张绣所部,却不想,曹纯援军赶至,让他凭白折了杀入张绣军中的数百精骑,此仇不报,他太史慈岂能撤军。 不多时,他便看到于平原之上集结的万人军阵,一排手持铁盾的刀盾兵在前,身后便是黑压压的长枪,立于中军之中,一面“樊”字将旗迎风招展。 “子义将军。”樊能隔着老远就开口喊话,下令让军中自中军让开一条道来。 太史慈率军策马而过,骑军全部汇聚到樊能所部的后军。 “张承,汝命军中医者为伤者迅速包扎伤口,准备迎战。” “喏。” 太史慈策马行至樊能身侧,“来敌是曹纯的虎豹骑,乃是曹贼帐下最精锐的五千精骑,每一人都可做军中百人将。” “百人将?那曹贼之兵不过数万,如何从五十万大军中挑选五千精骑?”樊能轻笑一声,“子义将军,汝麾下人困马乏,且让吾挡他一阵,半个时辰,吾军必不会覆灭,到时,再由将军出战。” “樊将军莫要小觑曹纯这厮,方才……魏续将军所部便为其所败,如今了无消息,怕是已经全军覆没了。”太史慈眼中掠过几分黯淡之色。 樊能面色微变,“如此,吾军未有后援,怕是……” “曹纯此来,必携重逢之势,直破将军军阵,还请将军亲自压阵,吾率轻骑于侧翼,伺机而动,袭扰敌军,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吾军必可得到援军。” “何来援军?” “自然是下邳方向。” 樊能看了一眼东海方向,“吾等可传讯东海,命笮融将军率军驰援。” “东海之民,尚未随军南下,镇守之兵,如何能动?”太史慈略微皱眉道。 “吾军全是步卒,一万对五千,怕是……”看到远处的黑铁洪流越来越近,樊能的面色也变得凝重。 隔着数里之外,曹军哨骑也将此处的动静汇报到军前。 “驻守东海的樊能所部,竟然已经赶来驰援,可惜,此地地势开阔平坦,樊能以一万步卒与吾军为敌,只是自寻死路尔。”言罢,曹纯挺刀一指前方:“吾以虎豹骑正面冲破敌军军阵,张绣将军,汝且率所部精骑,从侧翼扰乱敌军阵型。” “喏。”张绣立即领着轻骑朝一侧迂回。 “叔父,此战,便由吾为先锋罢。”曹真主动请战道。 “子丹,吾给汝两千精骑,汝务必凿穿樊能军阵。” “吾会冲破樊能中军大阵,将此贼头颅斩下。” “子丹当为吾曹氏良驹矣,此战过后,吾自会请司空为汝加官进爵。” “驾” “驾” 虎豹骑冲阵,无须寻找敌阵破绽,对面全是步卒,在曹纯眼中,到处都是破绽。 “举盾,挺枪。”樊能亲自于阵前指挥作战,在他身前,足足有着两千名弓箭手,阵中更是有着十几架床弩车。 在曹军杀至的顷刻,弓箭手已经纷纷张弓搭箭,列队几排。 两百步,床弩之上足有一丈长的箭矢,骤然从绷紧的弓弦之上射出,带着破空的尖啸,化作一道劲风,落在虎豹骑冲锋的军阵中。 “哧” “哧” “哧” 连续贯穿三名骑卒,巨型箭矢在无力扎进泥土之中,十几根箭矢过后,床弩车需要重新装填,不过好在,有着数十名军士靠着绞盘拉动弓弦,动作十分迅速。 在虎豹骑来到百步之外的刹那,第二波箭矢,已经射出。 “放箭”与此同时,上千弓箭手纷纷举弓对准空中,抛射,这是他们对付百步之外从平原杀来的骑军的方式。 “哧哧哧哧”一根根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线,看似狂暴,密不透风,但落到虎豹骑军阵之中,杀伤的却不足百骑。 “举弓,平射。”樊能果断举刀改变策略,但此刻,敌军铁骑,已经来到八十步外,未曾停歇,他们……是想一鼓作气,直接杀穿步卒军阵。 :。: 第一百九十章 溃败,虎豹骑的屠杀 “嗖嗖嗖”一根根箭矢扎进虎豹骑最前排军士的甲胄之中,剧烈的疼痛让他们满脸痛苦,紧随其后,三根、五根、十根,密密麻麻地箭矢,同时扎进了他们胸膛和座下的战马上,前排的倒下了一大片军士。 虎豹骑的重甲,与西凉铁骑相比,也就是马匹上多了一层甲胄,乘坐在马匹之上的骑卒,八十步内,也扛不住几根箭矢同时射穿甲胄。 近了,近了。 在两波箭雨之后,虎豹骑那数十名冲在最前方的军士,直接扎进了人海中。 “嘭……”一声巨响,人仰马翻,曲阿营的刀盾兵,几乎被马蹄同时踹飞了三人,在战骑冲到面前的时候,大多时候,刀盾兵们,是三人为战的。 在他们倒飞而出的时候,身后的长枪,也迅猛地刺出,所以,战马的脖颈和马背上骑卒的胸膛,也被捅穿了。 “哧哧哧” 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和骑卒落马声,在阵前响起。 但立于阵后的太史慈却是满脸凝重。 虎豹骑,如同一把尖刀利刃,靠着前队的冲刺,刀盾兵倒下了,付出了不过近五百人的伤亡,竟然就杀穿了长枪军阵。 “放箭,放箭。”二十步的距离,仍然可以让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并且,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手中箭矢的威力,甚至可以和那些无法命中敌骑要害的长枪媲美。 “嗖嗖嗖”与长枪兵作战的曹军骑卒,根本无暇顾及从枪林后方射来的箭矢,他们只要冲破一个口子,便会被数十张长弓同时用箭矢瞄准,然后,被射成筛子。 “众将士,随吾斩将夺旗。”锋矢阵的冲杀受阻,并不包括率领前军的曹真,他手中长刀连斩,数人应声倒地。 他如同一把长矛,带着数十名亲卫,直接闯进了长枪阵中。 同一时间,隔着不远处的张绣所部,也在侧翼的斜坡杀出。 “杀啊。”他的目标赫然便是弓箭手军阵,这一万步卒之中,能够威胁到他们这些骑兵的,也就只有这些弓箭手了。 “骁骑营,随本将军冲锋。”太史慈扬枪直指侧翼,率领残存的骁骑营上千战骑从步卒军阵后方杀出,于半腰拦住了西凉铁骑。 但胡车儿、张绣为首的铁骑,仍是杀进了步军阵中。 惨叫声伴随着血雨掀起,太史慈几乎瞪目欲裂,弓箭手们,根本来不及张弓搭箭,只能舍弃了手上的长弓,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着马上的骑卒砍去。 但西凉铁骑,大多使用的是长兵器,他们那里够得着。 “长刀军阵上前,砍马腿。”坐镇中军的樊能大喝一声,位于军阵后方的两千手提长刀的军士,赫然迈步上前。 “唰唰唰”齐刷刷的长刀,双臂紧握刀杆,斜着往下,腰部与腿部带动全身的劈斩,一刀,便直接斩断了迎面冲来的骑卒马前双腿。 “哧哧哧”随即,落地的骑卒被守在附近的军士捅杀。 “进”,樊能亲自指挥着长刀军阵上前,一万步卒的前队,刀盾兵和长枪兵已经被杀散,如今群龙无首,只是包围着冲进军中的骑卒围杀。 目前,他能够完全掌握的,便是身侧的长刀军阵,这也是他保住曲阿营的唯一方式。 “斩”两千人,同时挥动长刀,那齐刷刷的刀光,在白日里,迎着空中的烈日光辉,反射的刺眼光芒,几乎让冲到跟前的曹军骑卒瞎了眼。 “哧哧哧”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卒,都挡不住这样的军阵。 转眼间,虎豹骑的死伤也在骤然提升。 也就在这时,位于后军的曹纯,率军杀出。 后队的三千精骑,势如破竹地穿过刀盾兵镇守的残阵,黑甲骑卒过后,伴随着尘沙和劲风,原地只留下大片支离破碎的尸体。 长枪兵们,也没能挡住曹纯,他们来到了弓箭手的军阵中,此刻,被迫放弃弓箭,手持短刃的他们,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 “哧哧哧”大片军士被呼啸而至的骑军给冲散,来势未竭,迎头的数百精骑,更是直接撞飞了挡在最前方的长刀军阵。 “给吾顶住。”樊能怒喝一声,策马上前,迎战骑卒。 “哧”他双手猛挥,迎面砍翻一人。 他顺势一挥,更是斩下马头,马头倒下之际,身后冲来的骑卒,也倒下了一片。 他看到了一匹浑身赤黑的战马,看到了那一面迎风招展的“纯”字帅旗。 “曹纯,可认得爷爷樊能否?”樊能怒喝道。 “刀下草芥尔,为何认得?”曹纯冷笑一声,座下战马不停,数十骑呼啸而过。 “噗通”连续三名骑兵倒在了樊能的身侧,他四周的长刀兵,都已是被冲过军阵的虎豹骑给杀散。 “哧”他一刀再次砍翻一人,迎面挡下曹纯的长刀。 “铛铛铛”两人在军阵之中仓促交手数刀,曹纯便带着二十余骑从樊能身侧呼啸而过。 其后,还有无数穿着黑甲的精骑,樊能一刀一个,杀得兴起,不多时,他所在的区域,便倒下了四五十具尸体。 可是,他追随刘繇征战多年,年纪早已不复当年渡江北来之时。 他略微感到有些乏力的时候,一不留神,左肩便被劈了一刀,他猛地拔刀,却发现,长刀被倒地的那名骑卒给死死地拽着。 樊能随手丢弃刀杆,抽出马上长剑,一剑削断披在肩上的刀杆,斜着里,一道寒光却直接捅进了他的胸膛。 “噗……”樊能身子从战马上抛飞出去,喉咙一甜,张嘴之际,一口血雨便喷洒在乱军之中。 “轰……”他轰然倒地,落地之际,嘴里还大口大口冒着血泉,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呼啸而过的铁骑,却纷纷将刀枪对准了他。 “哧”一把长刀,直接劈飞了他的右臂,右臂紧握着长剑,朝后抛飞。 “嘭”他伸手握住迎面刺进胸膛的长枪,战马拖着他的身体朝后拖出数步,一匹战马跟上,一道寒芒在他眼前一晃,下一刻,樊能便失去了意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狼潮,重骑战术 “樊将军”,远处,张承几乎看得瞪目欲裂,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骑卒欢喜地接住樊能的头颅,用甲胄下摆的布料包裹了,挂在战马上,作为此战的战功。 同一时间,太史慈也回头看来,“樊将军!” 他怒喝一声,便将目光看向张承,“张承,稳住军阵,再战。” “喏。”张承率领十余名亲卫来到军中,此刻,虎豹骑的数千精骑,根本没有拖延,呼啸着从大军军阵冲过,大量的马蹄踩踏着血泊,张承收拢败军,四周一片残骸。 一万人的军阵,被这么一冲,战死何止四五千,真正被虎豹骑军士屠杀的,顶多只有一半,其他人,都是吓破胆,被战马给踩死的。 “将士们,援军将至,尔等面前的,乃是曹操麾下最精锐的虎豹骑,汝等若能斩杀一人,持耳可得千钱,汝等若斩杀曹氏宗将,可得百金。” 张承只能用重赏的方式来激烈这些已经面色焦虑,神情低落的军士,数千虎豹骑,顶多折损了近千骑,此刻虽然人人带伤,但他们,已经是在一百余步外迅速调转马头。 放眼四周,都是旷野,避无可避,他只能一战。 “刀盾兵、长枪兵上前,短兵者靠后,曲阿营,死战。” “曲阿营,死战。” “曲阿营,死战。” 或许是因为樊能的阵亡,那围着樊能尸身的十余名亲卫扯着嗓子,面红脖子粗地怒吼,激起了往日里这些将士们对樊能的敬爱。 声浪叠起,一波接着一波,震天动地。 渐渐地,张承感觉到他们迷茫慌乱的眼神变得坚毅,他轻咳一声:“曹贼于徐州屠城,汝等若降,亦会身死,众将士,死战不退。” “喝” “喝” “喝” 冲到军阵之前的长刀兵和长枪兵簇拥在一起,他们此刻,眼中仍旧有担忧和畏惧,但他们不能退,四周便是平原,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常识,他们还是知道的。 反正都要死,那么,还不如死战,搏一搏荣华富贵。 “未曾想,这江东军中,竟有如此良将。”曹纯诧异地看了一眼中军之中的张承。 “举枪。” “唰唰唰”数千立于马背上的军士几乎同时拔出了身后的短枪。 “放” “嗖嗖嗖”密集的数千根短枪,几乎同时射向对面的军阵,与此同时,曹纯高举手中长刀,“虎豹骑,冲锋。” “杀啊。” 数千精骑冲锋,无数马蹄踩在大地的脉搏上,几乎每一次踏动,都能带动江东军脚下的土壤,面对着黑甲的洪流,面对那森然的刀枪,不少江东兵都舔了舔嘴唇。 “刺”与此同时,张承猛地怒吼出一声。 几乎一瞬间,这些站在前排的军士方才如梦初醒,他们不管其他,只是将刀枪朝前一刺。 “哧哧哧”短兵交接,位于前百的上百骑几乎一瞬便纷纷倒下,但他们身后的骑卒,却横冲直撞地杀进了军阵之中。 方阵一瞬便被凿出千疮百孔,虎豹骑的军士,没有停顿,他们只是冲杀,一往无前的冲杀。 而朝着四面八方有意扩散的骑卒,却如同那茫茫北地草原之上的狼群,他们也有着头狼,那便是悬于军中的那一面“纯”字帅旗。 帅旗所至,士气高昂。 帅旗不倒,一往无前。 “哧哧哧”面目呆滞,四肢僵硬的将东兵们,只是下意识地挥刀抬枪,死亡面前,他们都在搏命,但他们快不过骑卒的长枪。 曹纯与张承在军中错马之际,交手一合,张承感受着手臂的酸麻,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此人竟也有如此勇武。” 这一次的冲锋,几乎没有得到太多的抵抗,呼啸而过的虎豹骑,甚至伤亡仅有三百骑。 其中大半,都是死在两军交接的刹那,被刀阵枪林给朝捅杀的。 反观江东军,满地的哀嚎。 张承环视一眼四周,慢慢聚集到他身侧的,仅剩下两千余众。 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缠斗的两支骑军,双目无神,“败了……败了吗?” “子丹,汝吾朝左右冲杀,不留俘虏,这一次,全歼这数千步卒。”曹纯冷眼凝视着眼前的残兵败将,他如同一头狼王,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猎物。 “喏。”曹真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虎豹骑的冲锋,但以微小的伤亡便能够有此战果,当真是罕见。 江东军,自刘奇起兵以来,几乎未逢大败,此刻,他们若能取此大胜,必能名传天下,为曹司空攻取徐州六郡,赢得先机。 “嗡……”与其同时,也就在虎豹骑准备爆发最后一次冲锋之际,远处尘烟滚滚,似乎有大队军士行进,同一时间,东南方向的斜坡上,亦有笙旗飘扬,一面偌大的“纪”字大旗,迎风招展,战旗之后,亦有大队军士行进,滚滚尘烟,岂止数千兵马? “叔父,不好,东南方向、东面,皆有江东军援军赶至。” 曹纯面色微变,如今他只需要一次冲锋,便足以将张承所部击溃,还可以顺势配合张绣,擒杀太史慈,可是……这旷野之上,他们能够看到尘烟,也就代表着,敌军距离不过数里,并且,此刻虽然北面和东面未曾传来敌情,但他却根本不敢小觑刘奇用兵,更何况,此刻方圆数十里的城池,可都是被江东军所据。 虎豹骑,不能折损于此地。 它,是司空赖以逐鹿中原的依仗。 “将军,东面,东面有敌军来援。” 曹纯闻声,猛地回头看去,“张”、“高”、“周”三面将旗,呈品字形,行至近前,又各自分散,三道尘烟,皆有数千之众,如此,此刻汇聚于这平原之上的援兵,足有数万。 “撤,朝东北,撤退。”曹纯猛地拨马回头,一马当先,朝着东北方向撤去。 他凝视着已经快要迂回包抄到东面的大军,心中暗自猜测着敌军的统帅。 “张辽、高顺、周昕否?”曹纯面色一阵难看,吕布旧部他心知被水淹之后,即便是突出重围,兵马也不多,但这周昕,可是吴侯刘奇新封淮南营统帅,麾下兵马足有两万之众,却不知,此番北上,率领多少人马……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太史之围 “张绣,曹纯撤军了,汝为何不撤?”隔着近一里外的战场上,太史慈所部仅剩数百骑,此刻被西凉铁骑团团围住,不得脱身。 胡车儿闻言,环顾一眼四周,“将军,江东军援军已至,吾等速速撤军。” “不撤。”张绣满脸阴沉,“吾西凉五千儿郎,阵亡七成以上,今日,若不斩太史慈,吾有何颜面去那黄泉之下,与旧时袍泽会面。” “张绣匹夫,可敢一战。”太史慈一身甲胄上,早已是染满鲜血,他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厮杀了几个时辰,他此刻是凭着一口气在战。 “怕汝不成。”张绣挺枪上前,与太史慈鏖战。 三十合,太史慈一枪挑飞张绣头盔,再一枪,猛地砸在张绣手中枪杆上,张绣面色大变,旁侧,一阵劲风突然袭来,“休伤吾家将军,胡车儿来也。” 长矛顺着太史慈的腰间捅来,太史慈冷笑一声,身后,一杆长刀如约而至。 “铛”长矛和长刀撞击在一处,从太史慈身后杀出的亲卫将被击退数步,但他仍是持刀上前,和胡车儿鏖战。 “张绣,死来。”太史慈猛地收枪,在张绣抬起身子的刹那,一枪刺向他的喉间。 张绣下意识抬枪去挡。 “哧”太史慈的长枪,在他枪杆上擦过,竟是直接刺中了他胯下的战马,原本他座下战马也是西凉马王,但此刻鏖战许久,哪里还有平日的神骏,被这一枪刺倒之后,张绣直接被摔了个结结实实。 落地之际,太史慈的长枪便再次破空带着呼啸刺来。 “快,保护将军。”张绣的亲卫却趁着这个时候一拥而上,几人持枪上前挡住太史慈,两人搀扶起地上的张绣,将其救回。 “取吾战马来,吾要再和此贼大战三百回合。”张绣面色一片涨红,爱马被杀,并且被人阵前挑下战马,这是何等羞辱。 他好歹,也是堂堂北地枪王。 却不想,太史慈直接杀退十几名亲卫,勒马回头,冲向了胡车儿。 “太史小儿,焉敢造次。”胡车儿亦算是一员猛将,方才围攻他的亲卫将被他一矛捅下战马,眼见着太史慈杀来,他竟然是不闪不避,上前迎战。 “铛”可是,此刻太史慈双目已经赤红一片,他心知,今日之战,自己便是胜了,亦是败了。 骁骑营,还从未有过这般伤亡,但至少,眼前的曹将,他必须亲手斩了,否则,对不起那些追随自己操练了一年有余的军士们。 “汝这厮,好大的力气。”胡车儿双臂一麻,下一刻,便看到一道寒星擦着自己的矛杆朝着自己的脖颈刺来。 “铛”他双臂努力扭动矛杆,将枪尖撞飞,可太史慈这一刺却是灌注了全身气力,仍旧是从他左肩的甲胄刺入,擦着左肩的皮肉划过。 “啊……”胡车儿惨叫一声,立即拨马回走。 太史慈也不追,反而是在战马上收枪取弓。 三根箭矢,几乎同时被他五指抓住。 “嗡”一声弓弦轻响,逃窜中的胡车儿几乎想也不想,立即埋头去躲。 一两息过后,他却没能感受到任何痛楚。 “咻”也就在这时,他的右肩上,突然多出一根箭矢,他吃痛之下,手中长矛直接脱手而出,转身怒瞪太史慈,却发现,两道寒星,已经一前一后,同时射进了他的体内。 “哧”胸口的箭矢没羽而入,箭尖竟是带着血箭从他背后透出,而第二根箭矢,却是堵住了他开口说话的嗓子。 “汝……”胡车儿感受着喉间火辣辣的痛楚,一开口,大股大股的血泉,便堵住了他的嘴唇,他痛苦地朝着马下栽倒,落地之际,已是全无气力。 “太史慈受死。” “嘭”太史慈只觉得后背一道寒芒袭来,一手拉着缰绳,猛地翻身滚向马腹,一杆长枪,几乎贴着他的后背掠过,张绣察觉到太史慈动静的刹那,战马已经掠过太史慈身后,他右臂按上枪杆,顺势朝下一压,改刺为拍。 “嘭”太史慈大脑一片晕眩,翻身而起之际,已经是披头散发,他头上的头盔,被这一枪给抽飞。 “太史慈”,张绣勒马回身,一枪凌空刺向太史慈。 “铛”太史慈振臂擎枪,在空中用枪杆和张绣角力。 “太史慈,汝敢杀吾大将,今日,吾誓杀汝。”张绣双目一片血红,曹操汝他寡嫂,若非是胡车儿盗走典韦双戟,只怕他张绣当时便已死在宛城。 “铛”太史慈横枪挡下张绣的抢攻,“张绣,汝以为,汝便能走得了吗?” 也就在太史慈大喝之际,不远处带着步卒赶来的张承举枪高喝:“子义将军,吾来也。” “陆儁在此,张绣休走。”远处尘烟滚滚,从东海而来的大军,并非笮融所率,却是其帐下行军司马陆儁所率。 远处,虎豹骑撤退的大道已经被大批步卒挡下。 曹纯和张辽在马上交手二十合,便拨马朝着军中退去。 反观曹真,率领一千五百精骑先行,为突围先锋,一时半刻,却是无法击退眼前阻断退路的数百步卒。 “举盾” “挺枪” “进” 这数百军士,俱是披戴着重甲,手中一手持盾,一手持枪,进退有度,举止投足间,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高顺”,曹真恶狠狠地瞪着立于军中的那一员战将,这个冷脸汉子,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军阵后方,身侧的这些军士就会竭尽全力,不顾一切的杀敌。 他想到了袁绍麾下一员上将,亦是培养死士成名的麴义。 “不知,这陷阵营与大破白马义从的先登死士,孰强孰弱……只可惜,吾这虎豹骑,可不是那些不看一切的白马义从。” “吾等乃曹氏宗将,亦非公孙匹夫可比。” “淮南营,举弓。”随后赶到的大队步卒,仅有八千人,但这八千人,几乎人人肩上挂着一张长弓,大腿两侧都有箭囊,再配一把短刀,这便是淮南营的弓弩营。 而他们的统帅,则是昔日会稽太守王朗麾下,名不见经传的周昕。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荣辱与死 泗水河上,车船放下木制的楼梯,此刻,貂蝉已经在侍女的背动中疲惫地睁开一只眼来。 她双眼眯着一条缝,目中流光婉转,映入眼前,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和她四目相对。 “严夫人、任夫人、曹夫人,让汝等受苦了。”随即,她便听到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 “岂敢有劳吴侯亲自相迎。” “夫人请登船。” “多谢吴侯。” 一行女眷登船,都是严夫人和刘奇之间的对答,当貂蝉被侍女背着,目光和刘奇近距离对视之际,她俏脸微红,病态的红,朝着刘奇微微颔首示意,便闭上眼,任由侍女上前为她盖上遮面挡风的薄纱,随着女眷步入船舱之内。 “报……禀报主公,曹军去而复返,抢攻下邳南门。” 也就在这时,又有传令兵到来。 “想必是司吾战事危机,不过文远、伯平已和泰明将军率军驰援,此刻,应当已经抵达战场,以子义之能,不会败得那么快才是。” “报……禀报主公,吴卫密函呈报,东海守将笮融反了。” “无须在意,吾早已令行军司马陆儁,持刃静候此贼露出獠牙而斩之。” “报……禀报主公,东海吴卫飞鸟传书,陆儁将军,手刃陆儁,将东海之民交由高郡丞之后,率军已赶至司吾驰援。” 刘奇一手抚须,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甚好。” “报……禀报主公,吾军于司吾战事不顺,温侯帐下魏续将军千余精骑,为曹军虎豹骑所败。” “樊能将军……阵亡。” 刘奇面色大变,樊能,那可是他老爹留下来的旧将。 他深吸一口气,“传令前军,务必抢回樊将军尸身,此外,上表天子,追封樊将军为关内侯,此外,以本侯名义,赏赐忠烈银牌,其子樊艾,擢入州学听讲,加别部司马,成年后,可继承其父爵位,另,传信吴中老夫人,让吾二弟,与樊将军之女樊莺定亲,及冠之后,便结亲。” “喏。” 刘奇眼中有些悲苦,“子义将军与仲嗣将军如何?” “尚未有战报传来。” 刘奇深吸一口气,“曹纯的虎豹骑,未曾想,曹孟德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防范吾之骑军。” 他冷哼一声,哪里不知道,这是曹孟德想要一口吞掉江东的骑军,好让日后江东再无北进中原的底蕴。 “报……禀报主公,刘备率军渡过泗水,已经杀向下邳南门。” 刘奇瞳孔微微收缩,心中来不及伤感,“曹孟德,这便是汝的杀手锏吗?” 昔日虎牢关外,吕布单人匹马,震慑十八路诸侯,袁绍不敢派出颜良文丑,曹操也不敢让麾下宗将送死,果然,为了对付吕布,他还是请来了刘关张三人当马前卒。 “皇叔呐皇叔,吾有意让汝北去,去做那官渡之战的搅屎棍,却不想,汝非要插足今日之战。” 刘奇眼中掠过几分寒意,“传令薛礼将军,战船靠岸,大军上岸集结,既然曹孟德要战,吾江东儿郎又岂会惧他三分。” “此外,元直先生所部兵马,到了何处?” “禀报主公,元直先生率军攻取淮北数县之后,便先后与沛相陈珪、中领军史涣所部、汝南太守满宠所部大战了一番,连胜三战,此刻,吕蒙将军已率军攻入沛国,而元直先生所部兵马,更是与丹阳营合兵一处,攻伐汝南。” 刘奇闻言,陷入了沉默。 十几息之后,他突然放声大笑,“曹贼已攻下邳一月有余,粮草早已不济,此番损兵折将,怕是要退兵了。” “退兵?主公,方才传令兵汇报,曹军可是要反攻下邳。” “非也,此不过疑兵之计也,曹操的虎豹骑、张绣的西凉铁骑,不多时,便会被我部兵马合围,他曹孟德,拿什么作战?” 刘奇冷笑一声,曹操的后路,并非和他一般,已经安稳无忧。 许县之中,有文武百官,心向天子之臣仍然不少,并且,此刻坐镇宛城的,那可是孙仲谋啊,他未得父兄之勇,却有勾践之志,绝对不可小觑。 此外……刘奇看了一眼北边,他已有多日未曾接到北边吴卫的密报了。 “上一封,还是接走子龙兄长之事吧。” 刘奇正思忖着,一道消瘦低矮的身影,已经凑到了他的身后,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亦不敢上前惊扰刘奇。 “大乔”,刘奇转身,鼻尖早已是嗅到了她身上的幽香。 “可有要事?”刘奇见她面色忧急,立即问道。 “任夫人病重,须得送往寿春医治,淮北战后,底下的将士告知……张机先生已经跟着伤俘营到了寿春城内。” “莫要落下病根才好,否则,吾亦不好向玲绮交代。”刘奇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奴……奴家亦想随军前往。” “为何?”刘奇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 “夫君征战在外,乃众军之主,岂能容留一女子在军中,岂不是坏了夫君自己定下的规矩,战船之上的亲卫也罢,今亦有徐州将士与吾江东军会晤,若是……” 刘奇伸手勾着她的下巴,望着她那水汪汪的双眸,眯着眼,努力做出一张温柔的模样,“莫要胡思乱想,汝想去寿春,那便去吧。” 说着,刘奇在她惊慌和娇羞之下,松开了手,回身看向不远处的下邳,“这徐州之战,亦该结束了。” 一个时辰之后,刘奇接到了两封战报。 曲阿营主将樊能、副将笮融一并折于此战,曲阿营败兵为张承收拢,折损七千余众,除却伤兵,可战之士,仅有千人。 骁骑营仅剩百余人,主将太史慈负伤,上表请罪。 曹军西凉铁骑全军覆没,主将张绣被擒,副将胡车儿死于太史慈枪下。 五千虎豹骑,折损近三千之众,副将曹真中了一箭,被曹纯救走,撤回下邳城外曹军大营。 当他随队登岸之际,第三封战报自东海而来。 在驻守东海的曲阿营随陆儁撤走之后,驻守徐州北部的曹将吕虔率军杀入东海,连破十余道关卡,徐州北部无江东之兵,已是保不住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进退为难曹孟德 却说曹操晕倒的一刻,曹营众将手忙脚乱。 可曹操被送往后军之际,他便已经在车篷之中醒来。 “司空,可有大碍?”程昱一脸担忧地看着身旁的医者。 “无碍,不过气急攻心而已,好生休养几日即刻,吾即刻为司空开几服药。” “多谢先生。”程昱一招手,立即有侍者跟着医者下车。 “程昱。”也就在此刻,曹操那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眼中露出一道精光。 “主公。”程昱在车上跪坐着,朝曹操恭敬一拜。 “撤到了何处?” “已有十里,吾已命后军和民夫在十五里外下营。” “吕布可有率军杀出城外?” “正为许褚、乐进率军抵挡。” “传令中军,杀回去。” 程昱面色一惊,“主公不可,此刻江东上将吴宪已率军赶至城外东南斜坡,若吾军杀回,必为其所破。” “曹纯、曹真,已率虎豹骑驰援张绣,太史慈率军进攻司吾,必为吾军所困,他刘奇,必回军以救。” 曹操看着远处下邳的方向,眼中露出几分恨意,“命于禁率军拦住吴宪,其余兵马,围攻下邳,吾要让吕布,血债血偿。” “主公……吾军已于下邳鏖战近两月,今江东军已至,战机已失,当立即撤军,命诸将沿淮水北岸攻打各郡即可,当避开江东军之锋芒,若是汝南、沛国等地失守,吾军基业,亦会动摇。” “程昱~”曹操拖长了自己的声音,双眼鼓起,“汝可知,子孝战死,吾三军士气已失,若不能擒杀吕布,吕布、刘奇二人,势必同时压上,吕布收复徐州北地诸郡,刘奇攻我兖州诸郡,到时,才是吾军败亡之日。” “此刻,是奉孝在调度诸军罢。”他见程昱低下头去,突然开口道。 “正是。” “奉孝掌军,吾心甚安,程昱,吾若让汝去汝南,可能挡住徐庶?” 程昱满脸苦涩地抬起头来,“陈珪之才,不弱于吾,他与史涣将军,配合满宠汝南之兵,亦未能挡住徐庶,即便是吾,亦不能退江东之兵。” “那便派人去刘奇军中,议和吧,以淮水为界,暂且休战,他不是汉室宗亲吗?以天子诏令,命其放回夏侯渊、曹休、李典、任峻及俘虏。” “此外,天子诏令上,还得添上一句,擢其为后将军,假节钺,命其节制徐州、扬州、荆州、交州四州之地。” 曹操随手接过一把布帛扇面拿在手上,朝着自己扇了扇,略微感受到几分凉意,“不过,那得等到吕布死后。” “吕布,狼子野心,杀吾爱将,断不能让他活着。” “可吕布留着,却可掣肘江东……” 曹操横了一眼程昱,“吾要徐州、青州,汝可明白?” 说着,曹操躺回车驾上,“吾乏了,传令下去,今日不杀吕布,绝不收兵回营。” “喏。”程昱下车,目送亲卫护送曹操回到大营。 兖州、豫州、司隶都缺粮,便是攻下宛城后,每逢征战,曹营都是粮草短缺。 程昱心知孟德之志,却也知当前形势。 他眺望远处的大片尘烟,奉孝,已经率军将杀出城的吕布给团团围住。 “温侯莫急,臧霸在此。”臧霸率领泰山三将几乎同时杀出,只是,刚杀出数百步,便被曹洪率军拦截。 曲阿率军立于山坡之上,凝神看着山下的一员武将。 “此人是曹操麾下悍将于禁,此人勇武一般,却善战阵。”吴宪瞳孔微微收缩,满脸凝重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厮杀的战场,他接到的军令是率军抵达下邳东南斜坡,佯做偏师,声援下邳。 两军僵持,他眼见着吕布被从两侧迂回的曹军车骑给团团围住,双目裹上几分赤红,“全军听令,随吾破敌。” “杀啊。”吴宪终究还是提枪策马,带人从坡上杀了下去。 军阵之中的于禁嘴角微微上扬,“曲阿小将吗?” “抬枪,进。”于禁觉得,自己和吕布军中的高顺是相差不多的,只是,他善待麾下的军士,整训精兵,身后所部兵马,常年却大多都是新卒。 两军交击,吴宪身后的兵马,全是步卒,没有阵型,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留在坡上的,则是弓箭手。 “放”吴宪的副将在坡上指挥着放箭,在两军汇同一片,如同浪花卷起血雨腥风之际,已经有几波箭雨洒落在于禁的军阵中。 “杀”策马在前的吴宪,手中长枪翻飞,每一次冲刺挑击,都能将冲上前来的曹军掀飞一大片。 “唰”于禁出枪来刺,却被吴宪探手抓住,他极有经验地用右臂握住枪杆,双臂猛地旋转,枪头一甩,吴宪不得不松开长枪,右臂上的银枪,却快若闪电,直刺于禁喉间。 “吁……”于禁战马猛地抬起一双前蹄,身子朝后仰的时候,顺便也躲开了这一刺。 “驾”吴宪挺枪上前,一枪刺向战马露出的脖颈,这畜生天生警惕,竟是猛地转头转身逃走。 吴宪面色微惊,持枪便追入于禁军中。 “于禁,哪里走。” 于禁感受着身后吴宪脸上的杀意,心中一阵古怪,同时,也怜悯地看了一眼远处被大军团团围住的吕布。 “吴侯刘奇,当真有仁义之名,为汝吕布留下半个下邳和一个广陵栖身,但江东军中诸将,却不见得,愿意让汝吕奉先,投靠江东啊。” 远处,血雨伴随着断肢残臂到处飞扬,吕布和赤兔所在方圆数丈之内,独有一人胆敢近身。 许褚此刻满脸凝重,若是有人能够掰开他手中的九耳八环象鼻刀,便能看到他已经勒得涨红的虎口。 “不许退,但凡吾族儿郎,必须死战。”此刻,他也不是孤身一人作战,在外围时不时冲过来骚扰一番吕布的,还有曹营众将,而随他时刻消耗吕布气力的,则是他宗族的儿郎,他随曹操之时,族兵有三五千人,今日在此,仅有不到两千,但每人手持一杆长刀,却是奋力死战,前头围攻的三五人只要倒下,便有人补上。 许褚不退,他们也不退。 :。: 第一百九十五章 郭嘉的弃子 “许褚,一百二十合了,汝竟敢不退。”吕布手中铁戟已经有些发烫,他双目瞪圆,此刻若非手中之刃,并非方天戟,他岂能被团团围住。 只是,许褚庄内这些同宗死士,每一个都膀大腰圆,力大无比。 他们手中的长刀,至少得有二十斤,吕布和他们交手,三五人可轻松自如,但足足一炷香时辰,他身侧已经倒下了上百具尸体,在和许褚搏杀之际,还要分心对付这些家伙,让他十分难受。 “文谦将军觉得,许褚能战吕布多少合?” “单枪匹马,吕布无方天戟,一百五十合以上,车轮战,不好说……” “若是有关张二人,如何?” “必胜之,可刘玄德,在那虎牢关下,亦不曾杀得吕布。” 郭嘉双眼一眯,伸手朝前一挥,“传吾将令,命刘备出战。” “喏。”不多时,两侧大军中,便有两员大将策马杀出。 “三姓家奴,可认得爷爷燕人张翼德否?” “喝酒误事,丢了徐州的匹夫,焉敢造次。”吕布冷笑道。 “铛”张飞气愤之下,全力一矛,直接刺中吕布手中铁戟的戟尖,两人身形在战马上交错之后,吕布双腿一夹,胯下赤兔马转身就走。 “唰”斜着里,一面寒光袭来,吕布弯腰躲开这一刀,但在横刀而过的刹那,长刀已经顺着他起身的后背斩来。 “铛”吕布双手朝右侧一挥,挡下这一刀,但另一侧,张飞已经勒马回头,又是一矛刺出。 “铛铛铛”吕布催促座下赤兔马,朝着己方军阵杀去,而身侧关张二将,却如同牛皮糖一般,仅仅粘着他。 不远处,刘备立于马上,身侧便是陈到、简雍等人,他并未着急上前,或者说,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许氏族兵的尸体,在之前吕布与许褚交战的附近,足足有近两百具尸体,便是吕布一戟斩杀一人,怕是也须得全力挥动手中那数十斤重的铁戟两百下吧。 他没敢回头去看郭嘉,曹操帐下的谋士之中,他觉得亲近的,乃是荀彧和荀攸,他觉得针对自己的,乃是程昱,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被看穿的,则是此人。 不远处,累得有些气喘吁吁的许褚则是停下了攻势,他看着遍地同族尸首,双目赤红。 “吕布,吾誓杀汝。”许褚怒喝一声,便催促着亲卫牵来新的战马,但身侧,一将已经挺枪而出,“许褚将军且歇息片刻,待吾率所部儿郎,杀他一阵。” 来人正是乐进,他不待许褚回应,便伸手一指不远处正在鏖战的斜坡下战场,“文则之敌,乃东吴曲阿小将,还请许将军上前助阵。” 许褚双眉微皱,回眸看了一眼已经勒马回身,退入军中的于禁,略微惊讶,“这吴宪,名不见经传,竟有不下太史慈之勇乎?” “驾”他即刻用刀背拍在马腹上,战马吃痛之下,扬起四蹄,飞快闯入于禁败退的军阵中。 “曲阿小将,可认得许褚否?” “汝与温侯战过一场,身疲力乏,非吾之敌,还是快些回去照顾曹阿瞒罢。”吴宪大笑道。 “贼子焉敢辱吾。”许褚闻言大怒,挺马上前,双臂高举长刀,猛地挥下。 “锵”曲阿凌空一枪,点在刀背上,枪杆弯曲的刹那,他双臂一震,已经是卸掉力道,反手一拍,竟是用枪杆将再次凭空劈来的刀身挡开,一枪,直接刺向许褚腋下。 “铛”许褚猛地收刀,脸上露出几分如临大敌的神情。 可在远处郭嘉的眼中,却是露出几分喜色。 “吴中儿郎,竟也有如此勇将。”他松了口气,吴宪这一支偏师,也正是因为他个人勇武,而势不可挡,如今他被许褚拦下,麾下儿郎,也杀不穿于禁的军阵,反倒是吕布。 郭嘉跟随曹操不久,他是在戏志才之后上位的,他自然知晓,该如何揣度这一位主公的心思。 曹操,要吕布死。 他也想让吕布死,当年兖州被吕布夺走,曹操几乎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等深仇大恨,绝难割舍,更何况,方才,曹仁死于吕布之手。 他手里的武将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此刻,疲乏的许褚,还在收拢败军结阵的于禁,正领军抵挡臧霸所部的乐进。 他的目光在空中和远处的刘备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便拔出马上双股剑,挺马朝着吕布冲去。 “主公呐,汝欲让刘备为徐州牧,若是他当真取了吕布首级,该当如何?”郭嘉眯着眼,看着在刘备加入战团之后,吕布节节败退,不多时,身侧涌上来的亲卫便被三将杀散,吕布头上的锦冠,也掉到了地上,他披头散发,此刻哪里还有昔日睥睨天下的无双姿态? 郭嘉藏于袖袍之下的掌心捏紧在一起,如今正是大好时机,只要他一声令下,身前布防于中军的两千精兵,便可顺势杀出,其中一半弓箭手,只需万箭齐发,即可将这鏖战中的四将射伤。 随后,乐进等人一拥而上,即可将刘备与吕布一网打尽。 “要退江东之兵,须得刘备。”郭嘉记得曹操曾推心置腹,叮嘱他的一句话。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传令,命许氏精兵上前,围杀吕布。” “喏。” 他的目光眺望向东边,张绣所率的西凉铁骑,原本就是他安排的弃子,虎豹骑,只是为了让围杀吕布的机会大一些而派出去的诱饵而已。 曹营不得不杀吕布,而江东军,也不得不救太史慈。 “哧”他看到了远处的血光飞溅,吕布果真是被关羽划了一刀,虽然张飞座下的战马因此倒地,但吕布受伤,此刻绝对已经是强弩之末。 “今日,吕布必死。”郭嘉眯起眼,他郭奉孝想要达到的目的,从未有过失守,眼前的局势,也并无例外。 他算准了江东军和徐州兵,吕刘大将尽出,如今,这吕布,无人可救。 “传令前军刘备,不得放走吕布,否则,重罪处之。” “喏。”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吾恐霸王之绝唱 “三姓家奴,束手就擒罢。”张飞用蛮力将倒地的战马拉起身来,抬矛一刺,竟是直接刺中了吕布的咯吱窝。 “张翼德,吾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汝等三人,却甘愿做那曹贼奴仆,莫不怕折了尔等脊梁骨吗?”吕布仰天大笑,左肩发力,一手抓住矛杆,右臂的方天戟,已经重重砸下。 张翼德头顶一黑,便看到一道寒光率先赶至,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吕布,吾等兄弟三人,都是为汝所害,汝恩将仇报,此刻还有脸教训吾等,该杀。”关二爷面色涨红,眼中怒意如火山熔岩般伴随着长髯起伏。 “吕布,黄泉路上,可莫要再乱认义父矣。”刘备叹了口气,双股剑猛地朝着吕布身侧刺来。 “铛”一股巨力,从吕布手臂传来,竟是猛地将关羽的长刀挡开,他临死之下,竟是竭力反击,便是座下的赤兔马,也感受到了马背上的主人此刻暴躁的心情。 “嘭”乌云踏雪,吃了一记敏捷的兔蹬鹰,朝后一仰,吕布任凭长矛从自己的伤口抽出,带来阵阵剧痛,他反手一挥,手腕翻转之间,铁戟已经护住身后要害,将头一低,只是后背多了两道火花飞溅,他已是解开生死危局。 “喝”吕布双臂持戟,力大无穷,直接挑开关张二人羞恼之下的夹击,抽身挥戟逼退刘备,勒马朝着军阵中退去。 “追”关张二将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拨马。 反倒是刘备有些犹豫,也正在此时,一声大喝从中军传来,“司空有令,擅自放走吕布者,军法处置。” 刘备面色一苦,只得率军追杀吕布。 “温侯”,不远处,臧霸越杀越是心急,但他被乐进、曹洪死死缠住,自保足矣,哪里能轻易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布被刘备三人率军追杀,狼狈逃窜。 远处,正和许褚厮杀过五十回合,渐渐占据上风的吴宪亦是得到刘奇传令,“将军,主公有令,命吾等全力驰援温侯。” 吴宪面色微变,“吾已知晓。” 言罢,他双臂抬枪,将许褚的长刀挡开,虚晃一枪,逼得许褚不得不勒马后退,也正在此时,吴宪勒马朝着远处冲去,“全军进击,驰援温侯。” 当吴宪杀至臧霸军阵旁,这才发现,吕布已经脱离了战场。 “曲阿将军,温侯往东北方向而去,吾抵挡追兵,汝且前去驰援。”臧霸感受着长刀上来自乐进的压力,沉声喝道。 曲阿并未出声,他看了一眼四周逐渐围过来的曹军,吕布麾下兵马不过数千,厮杀一阵,此刻到处都是溃兵,十有八九都阵亡于方才一战。 至于臧霸的泰山兵,更是不如乐进、曹洪麾下精兵,此刻若非是孙观、尹礼、吴敦三将各率一部人马苦苦抵挡,怕是早已溃败。 曲阿心知臧霸之勇,若是他撤离,此人必会兵败。 当即开口喝道:“温侯此去,往司吾,吾军太史慈将军与樊能将军已率两万精锐攻打司吾,此刻必会驰援。” “如此甚好。”臧霸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却不知,此刻司吾所在的战场,早已是尸横遍野,两队人马,一逐亡西北,一掩军追杀。 泗水之上,刘奇已无兵可派。 此刻,得命北上的张纮正陪着诸葛瑾站在刘奇身后。 “主公当真欲发兵救援温侯?”张纮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一条由徐州兵把守的船只,此刻,吕布家眷正在船上。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刘奇似乎并未听到张纮之问,反倒是嘴里吟出一句诗,在张纮和诸葛瑾面面相觑之际,刘奇突然回眸看了一眼张纮,“子纲以为,是否当救?” 张纮面色淡定如常,“此刻,吾军已无将可派,怕是有心而无力。” 刘奇凝视着他一丝不苟的表情,“曹操命虎豹骑驰援张绣,吾军少骑卒而多步旅,欲要驰援,须得几倍之兵,此下邳南门外,有曹操四五万劲卒,温侯汇同臧霸、曲阿二将之兵,不到两万,必为其所败。” “曲阿用兵谨慎,必会屯兵于岸上斜坡,兵不须多,五百弓弩手即刻,曹操须得派数千之兵来攻。” “吾水师到时,亦可驰援。” “只是……曹操欲杀之人,并非吾麾下大将,反而是温侯。” “他昔日失兖州之恨,必将视温侯为眼中钉尔。” “子纲,下邳、东海等地的百姓,向南迁徙了多少?” “这几日,足有近十万之众。” “淮水以北诸郡之民,不过数十万,汝若能将十万之民尽数迁徙渡河,此战,便算汝一功。” “多谢主公。” “吾那吕夫人,可有传信?” 闻言,张纮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汝之好意,吾已知晓,暂扣不发,却非长久之计。” “臣僭越之处,还请主公责罚。”张纮猛地躬身一辑道。 “汝既领广陵太守,怕是不愿将此郡归还徐州罢。” 张纮面色一白,身子仍旧端着,不敢起身。 “汝等畏惧温侯,因其有天下不当之勇。” “汝等厌恶其人,却是因为张翼德口中那三姓家奴之称,他吕奉先投靠的义父,都死了。” “可吾刘奇不同,吾与吕布,有翁婿之谊,他不负吾,吾亦不会负他。” “若非荆州之祸,今日,吾纵然起江东之兵与曹操一战,亦未尝不可。” “但曹操之敌,还有袁本初,他若破公孙瓒,便有四州之地,兵马数十万之众,若吾军不取徐州北部数郡,曹孟德必取之,他缺兵少粮。” “吾军便可趁势攻取荆州。” 张纮脸上浮现几分红润,“主公之谋,当为平天下之良策矣。” “这是元直的江东对,吾眼下之意,唯有一个。” 刘奇伸手指着东北方向,“传令司吾众军,若温侯败逃东北方,全力营救,他曹孟德今日誓杀吕奉先,那吾江东便救他一救。” 刘奇双手自然而然地背负在身后,面朝泗水宽敞的河面,“吾恐霸王之绝唱,这泗水,却非乌江。”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真的是天下第一 深夜,率先回营的,是跪倒在泗水南岸大营边上的太史慈。 “主公,末将无能,骁骑营亡了。” 他满脸悲戚,低着头,浑身是血,身上多处血肉模糊一片,却未曾来得及包扎。 刘奇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太史慈却纹丝不动。 “虎豹骑,乃曹操倾尽所有打造的一支强军,他有中原之利,有北地的战马,骑军可以源源不断,子义若是亦有上万战马,五千精骑,又岂会有今日之失,此乃吾之罪也。” 说着,刘奇再次发力,这一次,太史慈却是抬起头来,双目含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元直先生一战擒获夏侯渊、李典等将,李典麾下,精骑数千,俘虏战马四千余匹,再加上此番攻破汝南、沛国、徐州北地数郡的斩获,战马足有六千余匹,今日之后,全部拨入汝之麾下,半年之后,吾要看到骁骑营。”说着,刘奇将他搀扶起身来,看了一眼身侧的医者,“立即将太史将军带下去,为其包扎。” “喏。” “主公之恩,太史慈,没齿难报。”太史慈浑身发颤,此战他兵败,骁骑营几乎折损殆尽,还连累樊能身死,曲阿营也不复存在,他本以为,自己会受到重罚,却未曾想,刘奇仍将骁骑营重建的重托交给他。 目送太史慈离去,刘奇看着身前的这一份战报,目光落向身侧的张纮。 “刘磐率军杀入豫章,连夺九县,吾军攻入江夏,连败黄祖两阵,公明率军驰援豫章,却为长沙驻将黄汉升所退,刘表派人传信叙旧,信中怒斥黄祖,子纲以为如何?” “今夜之后,曹操势必撤军,主公尚需率军于泗水河畔与曹操来使商议徐州之事,豫章怕是无暇顾及。” “不听听刘表的诚意吗?” 张纮微微一笑,“不过是钱粮罢了,刘表虽庸碌守成之主,亦不愿交割吾军城池。” “子纲可知,刘表允诺了多少石粮草?” 不待张纮开口,刘奇便举着手中的书信笑道:“整整十五万石粮草。” “刘景升竟舍得这么多粮草?”张纮张了张嘴,“莫非,是荆襄黄氏所出?” “荆襄黄氏,因黄射之死,一毛不拔,却是荆襄各族,与刘表府库所出,意在赎回被兴霸攻下的江夏诸县,以及吾军攻下的长江水道。” “这信上全是他刘景升对吾这同宗贤侄的欣赏之意,有意邀吾往荆襄一游。” 张纮面色微变,“主公万万不可答应,便是刘表觊觎吾江东精兵悍将,不敢轻举妄动,他麾下的将士,却必会对主公不利,尤其那江夏太守黄祖,与吾江东,确有杀子之仇。” “荆州吾必须去,但并非现在,吾欲于下邳城外十里,与曹孟德会晤,不知子纲意下如何?” 刘奇看了一眼张纮,“在此之前,吾会命元直率军撤出汝南、沛国之地,北上睢陵,纪宁、张承屯驻曲阳,臧霸屯驻司吾,吴敦、孙观、尹礼三将驻守海西,抵挡徐州北部吕虔之兵。” 转眼已至六月,大战过后,泗水北岸的土壤,仍旧是黄中带赤。 在靠近司吾十余里的野外,张辽带人寻到了一副甲胄和赤兔马。 “用于禁,换曹操手中的方天戟。” “方天戟除吕布之外,何人能用?于禁乃曹营大将,主公万不可将其轻易放归曹军。”刘奇的建议,立即被营中一众文武反对。 刘奇目光坚决,“吾意已决。” 为此,在太史慈回营的当晚,张辽、高顺、陈宫等人,也来到了刘奇的帐内。 “温侯已去,老朽此来,却是为辞别之事。此番,还要谢过吴侯援救之恩。” “此乃分内之事尔,公台先生若这般归隐,莫不是让他曹孟德得偿所愿,正是亲者恨仇者快。” 陈宫陷入了沉默。 “吾欲上表公台先生为徐州别驾,暂与本侯回返秣陵,公台先生亦可前往吾那江东四郡走一走,吾那州学方山书院所在,荆州名士黄承彦、水镜先生等人俱在,公台乃北地名士,想来,亦想与几位先生相会罢。” 陈宫被刘奇再三相劝,终究是答应留在军中,徐州唯有下邳数县,广陵一郡在刘奇之手,他这徐州别驾,倒也是遥领闲职。 此后,张辽、高顺二人同时入内。 “吾等拜见吴侯。” “文远、伯平鏖战一夜,可无恙否?”刘奇当即抬手示意两人起身。 “今日一战,吾徐州军已群龙无首,此番,多谢吴侯援助之恩,温侯之事,也全仰仗吴侯,吴侯大恩,吾徐州军上下,无以为报。”两人再次下拜。 刘奇面色故意一板,“吾妻乃温侯之女,吾与温侯有翁婿之谊,此乃分内之事,二位将军无须多言。” 张辽与高顺对视一眼,后者抿嘴不言,倒是张辽动了动嘴唇,有些意动。 “温侯之仇,靠吾江东之力,难免势孤力薄,吾欲上表天子,封伯平将军为下邳国相,封文远为广陵都尉,不知二位可愿助吾一臂之力?”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一同下拜,“吾等拜见主公。” “甚好,今得二位将军相助,吾军北伐中原,清剿曹贼,指日可待矣。” 随后,刘奇命二人各自组建陷阵营和徐州兵。 “吾等今后,愿投于吴侯帐下,为吴侯鞍前马后,征战四方。”臧霸带领的泰山兵三员战将,自然不须多言,几乎纳头便拜。 刘奇与四将寒暄一番,当即命臧霸为琅邪国相,吴敦为海西令、尹礼为曲阳令、孙观为淮西令,孙康为开阳令,只是,孙康尚在泰山一线与曹军作战,刘奇也只能命水师沿海而上,接应他麾下的泰山兵。 六月十五,曹操大病初愈,他下令送还了吕布的方天戟,并亲自为其拟悼词。 战后,许褚养伤七日之久,双臂和上身,大片紫红肿胀。 张飞左臂险些骨折,关羽左胸也多处一道足有几寸深的伤口。 五千虎豹骑,回到大营的,仅有一千五百余骑,他们在与吕布遭遇之际,和吕布麾下的二百并州铁骑鏖战一场,伤亡赫然达到五比一,其中约有一百余众,都是死难在吕布之手。 至于吕布的尸首,无人知晓。 待到徐州落入江东之手后,吴卫秘密护送着一行车队前往司吾城外十里密林,那一日,焚烧的纸钱掀起浓烟,白幡挂满十里方圆。 无人留守的荒坟上,仅有一行字:“天下第一飞将之墓。” 这墓,是衣冠冢。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曹与二刘 六月十八,曹刘使臣正是会晤,商议于今日于下邳城外十里处双方主君会谈。 下邳城中,无双方兵将驻守,大水已退,城中百姓虽惶恐不安,却无人胆敢在近十万大军环绕之下,出城一步。至于早前府库中的粮食,早已是在出城之际,被张辽分发于城中百姓。 这一日,曹操乘车出帐,车前驾车一将,赫然便是许褚,同乘一人,乃是刘备。 刘备为郭嘉所挟,不得已率军追杀吕布。此后十余日,他未曾得到曹操允诺的徐州牧之职,曹操便是连原本他驻守的小沛,亦未曾许诺于他,他心中有些不愿追随曹操前往,与刘奇会晤。 “玄德乃吴侯皇叔,此番,吾与吴侯会晤,玄德自当旁听。”曹操的一番话,却让刘备无奈应下。 他在随队的人群中看到了几次三番冲他微笑的徐州士绅卢义祖等人,稍微一打听,便得知,十几日前,曹操得徐州北地诸郡后,此人便率人携万名书面见曹操,劝他以天子之命,留任他刘备为徐州牧。 他心中一叹,“卢义祖等人本为好意,却不想,反倒是害苦了吾。孟德猜忌之心,何等之重,如此,他岂敢将徐州托付于吾,便是小沛,只怕也难。” 安坐于曹操身侧,刘备亦是心中思绪万千,如今,大河以南,曹操、刘奇,分淮水而治之,他刘备,却无一处容身之地尔。 许褚的车驾,在距离锦帐芦蓬还有百步之外,缓缓停下,对面,并马齐驱的三匹战马,也一同停下。 刘奇翻身落马,一左一右,太史慈、吴宪各自持枪立于战马之上,以作护持。 “玄德于寿春之际,与吴侯便有会晤,对此人,可有评价?” “少年豪杰,勇武虽不如猘儿,却得汉室正统,扬州民意,沉稳有度,知人善用,孟德不可小觑。” “玄德乃刘奇之叔,应当更为亲近,为何却替吾着想?”曹操笑道。 “孟德乃当朝司空,担中兴汉室之重任,吾若为吴侯刘奇,是为亲,为孟德,则是为国事尔。” “甚好。”曹操大喜,“玄德老弟啊,汝这人,活得实诚。” 曹操保持着大笑,走近锦帐前三十步内,一眼便看到对面抬脚走来的刘奇。 他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笑容不减,加快步子,双手一辑,三人几乎同时抬手。 “刘奇见过司空。” “曹某今日幸甚,得以面见大汉良驹,吴侯之名,曹某于北地久闻而无缘一见,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哈哈……” “司空匡扶汉室,德义传于四海,今日得以一见,乃刘奇之幸。”刘奇双手端在身前,徐徐放下,脸上亦是露出自然的笑容。 身为上位者,在如今这逢人便要嘘寒问暖,做足皇室贵胄仪态的年代,刘奇脸上的笑肌,可谓是收缩自如。 “皇叔别来无恙否?”刘奇再朝着刘备一礼。 “有劳吴侯挂念,备为汉室,便是身心操劳,亦是吾等宗室之后的职责所在。” “皇叔当为吾宗室基石矣。”刘奇笑道。 曹操目光在刘奇和刘备身上,不过看了一眼,便伸手朝前一挥,“吴侯,请。” “司空先请。” “吴侯远来是客,理应先请。”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吾乃宗室之臣,于这大汉天下,随处皆可容身,虽是客,亦是主。” 闻言,刘备眼中露出几分惊色,他不动声色地回眸看向曹操,正好看到曹操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 “哈哈,吴侯乃汉室宗亲,说得甚好。倘若人人都如吴侯这般,这天下,亦不会战火连天。”曹操面皮早如许县城墙一般厚,哪里会露出丝毫破绽,不过心中却是杀意升腾。 “这天下乱臣贼子诸多,须得烦劳司空,多多费心才是啊。”刘奇亦是笑道。 “乱臣贼子?不知吴侯话中,这乱臣贼子,是何许人也呀?”曹操眯着眼道。 刘备闭嘴不言,目光转动,一手却是从旁拎起酒壶,为二人各自斟满一杯。 “淮南袁术,篡汉自立,可是乱臣否?” “袁术逆贼,若非为周瑜先一步将其诛灭,某必亲手擒杀此贼。”曹操顿时义愤填膺,一脸愤慨道。 “北地战乱,幽州、冀州之地,为黄巾贼祸乱已久,如今仍不太平,这大汉天下,乃是吾刘氏宗族之地,司空以为,北地之乱,根源在谁?” 曹操眯着眼,“吴侯言下之意,莫非那北地,亦有乱臣贼子乎?” “冀州袁绍,昔日群雄讨董,虎牢关外,亦是铮铮铁骨男儿,自归于渤海,便兴兵逐韩馥,夺冀州,东征西讨,无天子诏令而私自率兵攻掠河北数州之地矣,可为乱臣贼子乎?”刘奇一手放到酒樽上,眼中多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那如今,与袁绍为战的公孙伯珪,便是忠臣乎?”曹操冷笑一声,眼中略微带着几分不屑。 刘备双眉微皱,这两人,一老一少,却是有些针锋相对。 “公孙瓒攻灭天子亲封刘幽州,自是叛逆之臣。”刘奇冷笑道。 “哈哈……”曹操闻言大笑,他伸手一指身侧刘备,“吴侯之言,当有大家之见矣,却不知,吾身侧这玄德老弟,却是昔日公孙伯珪之同窗,昔日袁本初征讨公孙伯珪之际,亦曾出手相助。” “哦!”刘奇故作一惊,“未曾想,皇叔竟与公孙将军有如此渊源。” “都是往事尔。”刘备叹了口气,“伯珪兄因私欲而取幽州,失大义,如今与大将军作战,又劳民伤财,已失汉臣本份尔。” “玄德公慧眼识人,只是不知,玄德公以为,如今河北交战的公孙伯珪与袁本初,谁人能胜?” “袁本初坐拥并、冀、青三州之地,将兵十万,麾下不乏悍将与智谋之士,定当能胜矣。” 刘奇目光微微一动,“司空以为如何?”他又不动声色地将皮球踢给曹操。 “吾闻司空与袁本初乃昔日旧友,洛阳之时,多有交好,诛杀宦官、起兵讨董,亦是汝二人举义而为。” 曹操心中生起几分怒意,面上却仍旧淡定,“吴侯既言吾与本初之情,又为何忍心,让吾……” 刘奇挥手打断了曹操的话,故作为难:“吾率军攻入寿春之际,从袁术自焚之废墟之中,得传国玉玺,前些日已派人送归许县,呈于天子面前,不知,天子可得此物?” 曹操面色微变,竟是猛地直起身子,“此事当真?” “句句是真。”刘奇淡然答道。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皇叔面前秀演技 曹操面色肃然,“几日启程,遣使何人?走哪条北上之道?” “自是沿长江入淮水,再由淮北过境。” “为何不走庐江?”曹操双眉微皱道。 “那时淮水以北正在交战。”刘奇自顾自地将酒樽端起来,在他敬酒之下,曹操和刘备几乎同时端起酒杯。 三人同饮,在四周近十万兵将的环绕下,三人仍旧淡定自若。 “遣使乃前会稽太守王景兴,他忠心汉室,闻天子东归,有意前往许县拜会,所携汉书印刷书籍三百册,以及江东特产,护送的军士,亦有二百余众。” “启程已有大半月之久,莫非……司空并未收到任何密报?”刘奇故作惊讶道。 曹操面色阴沉如水,“既有王景兴押送,断不会就此石沉大海,只是……曹某须吴侯提供确切上贡路线,半月之久,便是绕行东海,怕也抵达了吾豫州境内。” “这是自然。”刘奇笑着拿起酒壶,为二人一一斟满。 “吴侯能为天子寻回玉玺,当是大功一件,待王景兴抵达许县之日,吴侯加官进爵,晋位三公之日,指日可待矣。” 刘奇看着曹操脸上的笑容,脸上故意流露出几分失落之色,“今江东山林之间,山越未平,又时常有灾荒水患,奇虽是有意前往许县朝拜天子,怕也有心无力。” 说着,他回眸看了一眼刘备,“皇叔今为司空帐下先锋,可有见过天子?” 刘备微微一愣,便抬手一辑,“备心中仰慕已久,倒是未尝得以一见。” “如此,那此番回师许县,玄德老弟便与吾同行罢。”曹操顺势接过话道。 刘备心中一沉,面上却带着礼貌的微笑,“既是司空吩咐,备自当应命。” 刘奇心中道了声“老狐狸”,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身侧不远处的下邳城,“此城为泗水、沂水所淹,城中积水虽退,但多出房屋倒塌,街道上淤泥遍布,百姓家中粮食更是有大多发霉,听闻司空已任命徐州六郡之守,须得好生照应才是。” “此乃分内之事尔,徐州诸多官吏,必不敢阳奉阴违。”曹操眯着眼迎上刘奇的目光,“只是,那淮水以南,下邳数县和广陵一郡,吾亦令官员到任,不知吴侯为何派吕布旧将孙观、吴敦、尹礼等将,于淮水北岸拒之。” “臧霸麾下泰山众将,乃至张辽、高顺等将,俱是温侯旧部,其思念故主之情,守望淮水以悼之,实乃人之常情尔,此举,莫非是有违国法?”刘奇惊讶道。 “此举自然不违国法,可若是阻拦官员到任,却是罪过,吾闻昔日老吴侯渡江赴任扬州刺史之时,曾为袁术派兵所阻,今日吴侯命大军据淮水,阻拦朝廷派遣官员到任,怕会重蹈覆辙啊。”曹操目光盯着眼前的酒樽,嘴角勾勒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司空此言,请恕刘奇万不敢受之,此事全乃温侯旧部自作主张,司空亦知,吾与徐州军有翁婿之情,温侯麾下一众旧将,此番却与吾江东结盟,吾只提供粮草军械,却对其行军打仗,无法插手干预。”刘奇一脸无奈,“此事,请恕奇无能为力尔。” 曹操心中冷笑,面上却突然绽放出几分笑容,“哈哈哈……倒是操错怪吴侯矣,来,操先自罚一杯。” 放下酒杯,曹操拂袖擦拭几下胡须与嘴角上的酒液,目光和煦地看向刘奇,“吾闻吴侯攻逆臣袁术,便遣夏侯渊、李典等将前往驰援,未曾想,生了孙权这等事端,后孙权得天子之诏,讨伐南阳,吾于徐州征战,倒是险些忘了,淮北数县,亦是九江治下,应当归还吴侯治理才是。” “司空为朝廷征战四方,功高劳苦,区区几座小城,不若便留于司空作为封地罢。” “孟德区区一草芥尔,若非天子恩德,焉能跻身士族之身,那淮北数县,却是不敢受之。” “倒是吴侯此番征讨逆贼袁术有功,天子另有封赏。”言罢,曹操朝后一招手,立即便有一名戴着锦冠的文士从军阵之中走出,于数十步外停下。 “吴侯刘奇接旨。” “臣刘奇,接旨。”刘奇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地朝前一辑,俯身下跪。 身侧,曹操、刘备亦无法安然正坐,只能在一旁陪同接旨。 “轰隆”四周,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无论是曹营兵马还是江东兵马,俱无一人胆敢挺身而立。 “朕闻弟安淮南,除奸贼袁术,平逆朝之兵祸,当为吾宗室之千里驹尔,今天下苦黄巾、董贼旧矣,百姓疾苦,战火横生,弟德才兼备,当擢后将军,掌扬州、徐州、交州、荆州四州之地尔,为吾汉室,安定南疆,再建新功……” 圣旨中,大多是以家书的口吻吩咐,刘奇的县侯未能加爵,亦为添食邑,倒是多了节制扬州、徐州、交州、荆州四州之权。 刘奇双手一辑,就地叩首,“臣刘奇,多谢陛下恩德。” 旋即,便有侍者将圣旨递给不远处亦是上前相迎的江东军文吏。 “恭贺吴侯,晋位后将军。”曹操和刘备几乎同时抬手一辑道。 “二位之功,胜刘奇多矣,奇又岂敢以微末之功倨之。” “吴侯讨伐袁术,灭其逆朝根基,此等大功,本该位列三公九卿,只是,吴侯牵挂江东百姓,此番,又让陛下苦候矣。”曹操笑着说道。 “臣感陛下之地,铭感五内,有愧于心,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之。”刘奇满脸感激涕零,俯身朝着许县方向再次一拜。 曹操见他恭谨模样,眼中复杂,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曾几何时,他曹孟德,亦是为大汉奔波劳累,尽心尽力的汉臣。 而反观刘备,则是嘴角微微抽搐,他端在身前的手臂,已是有些麻木,此刻,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爽。 自己承中山靖王之后,多以汉室宗亲之名行走天下,每逢天子挂念,天子恩赏,必感恩戴德。 今日,反倒是见着眼前这小自己十余载的家伙有些汗颜。 他紧盯着刘奇那有些淤青的脑门,面皮微微一抖,心中暗道:“有些……过了吧。” :。: 第两百章 寸土不让 “司空,奇既为徐州牧,这徐州北地数郡,却是须得司空暂且交换与奇。”三人再共饮了一杯后,刘奇放下酒樽道。 “吾倒正有此意,只是……言下吾安顿了徐州北地五郡,任命了不少官吏,麾下立有战功的将士,也赏赐了田亩,若是此刻将其归还江东治下……吾闻江东有一屯田之法,怕是会引起曹某帐下军士不满。”曹操一脸为难地看了一眼刘奇,一手磨蹭着酒樽。 “不过,吴侯如今既是节制交、荆、扬、徐四州之地,大可先平定长江以南。”曹操此言,大有祸水西引之意。 “荆州牧刘景升,乃吾同宗叔父,每岁必有朝贡,断无叛逆之心。” “交州士燮,宗族强盛,且连蛮夷山寨,倒是割据一方,势力不容小觑。” “以吴侯麾下之精兵良将,当可为顺势平乱。”刘备一手抚须道。 “交州地处偏远,但年年朝岁,从未断绝,可见,交州士族断非叛逆之臣,吾出师无名,只能以天子诏书令其前来秣陵。”刘奇笑道。 曹操和刘备交换一个眼神,后者笑道:“吴侯宽厚待人,多有远见,实乃吾汉室之幸矣。” 刘奇连连摆手,一脸谦逊。 曹操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面色略微涨红:“今日军士得报,淮北十余县,都有迁移百姓南下之事,便是徐州北地,亦有此事,不知吴侯此举,是为何意?” “无他,却是吾江东儿郎赶至当地,为当地百姓所喜,如今既是得到天子诏令,便要撤军回返,这些百姓,听闻江东之盛,饱受战乱,心有向往安定之所,携家带口,故而随军南下。” “大汉数百年基业,在中原之民,数以千万,淮水以南虽好,却地广人稀,无所家宅田亩,背井离乡,抛弃祖宅,非常人所愿,只怕这些百姓大多都为军士强迫。”曹操一脸阴沉道。 “吾江东以屯田之法,每岁开良田数万亩,家宅自有当地军士为其搭建,并提供收成前的米粮,安居自然无须司空多虑,至于强迫之事,吾江东镇守淮南之兵,乃庐江营与九江营兵马,都是当地招募精壮和袁术麾下投诚旧部,与淮北之民,倒也亲近。断不会做出强迫百姓之举。” “九江治下,于淮水之北数县,多受河水泛滥之苦,若吴侯将数县之民南迁,曹某断不会阻扰,只是,吾豫州汝南、沛国,以及徐州下邳、东海之民,若是举郡县之民尽数南迁,这纵向方圆数百里,怕是再无人烟,空余十余座城池雾忍镇守,耕地田亩无人栽种,日后,怕是会遗祸后人呐。” “此事,全乃百姓自主,实非奇之所愿尔。”刘奇一脸为难,随即,面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吾听闻,夏侯渊将军与曹休将军欲赠战马于吾江东大营,司空可知此事?” 曹操闻言一愣,赠送战马?你当我傻吗?江东军对中原之地,早已是垂涎已久,正如他这人妻曹对貂蝉,对昔日张绣婶娘邹夫人的觊觎一般。 “吾未闻此事,不过,曹某在北地征讨流贼叛逆之时,却有缴获马匹粮草,若是吴侯稀缺,同为汉臣,调拨马匹赠予江东,亦非不可。”曹操很快便琢磨到这是刘奇有意放回夏侯渊和曹休的意思,他断然不会拒绝。 此次征讨徐州,虎豹骑折损大半,几乎将他征战十余载的心血全部付诸一旦。 大将曹仁战死,胡车儿战死,夏侯渊、李典、张绣、曹休、任峻等人被捕,许褚、曹真、曹纯等将几乎人人带伤。 若是刘奇有意放归俘虏,他不受之,军心必定会为之动摇,并且,夏侯渊、李典、曹休等将,俱是他往日心腹,曹操坚信,他们必定不会背叛自己。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司空备下两万匹战马,携随行照应马夫一并南下,吾留夏侯将军等人多时矣,到时,亦可让他们携江东纸帛北上。” “两万匹?”刘备惊得瞪目结舌,他小心翼翼地留意着曹操的表情,只见他面色铁青,嘴角一阵抽搐。 “中原之地,多有北地战马流入,但吾曹孟德麾下,亦无北地草原之马场,若是战马三五千匹,倒是可以拿出,两万匹,只怕便是公孙伯珪麾下,亦不曾有这么多战马。” “那便良马八千匹,不过须得北地良马。”刘奇笑道。 “三千匹,吴侯,曹某断不能让麾下儿郎下马充作步卒。” “八千匹,赠送战马之事,却是夏侯将军所言,亦非奇之所愿,莫非司空,却是舍不得这些战马?”刘奇眼中多出几分促狭的笑容,在曹操眼中,就像是在说:“你觉得,夏侯渊他们,不值八千匹战马?” “若吴侯能放归淮北战俘,曹某愿倾尽兖、豫二州之地,赠吴侯六千匹战马。” “如此,便多谢司空了。”刘奇立即抬手谢道。 徐庶率军围攻李典、夏侯渊等将之时,俘虏不过两千余众,换取数千匹战马,自然是值得。 江东,如今不缺征战的军士,缺的是粮草和战马。 三人再闲聊了一阵,已经快至晌午。 曹操带着刘备起身,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吴侯此去,为大汉南疆安稳,乃安邦定国之功,可惜孟德不能随吴侯一同征战。” “司空平定中原,北伐叛逆,当为吾等朝臣表率,亦有重任在身。” “天子乃吴侯宗室兄长,吴侯若闲暇时,可往许县一叙。” “奇自当择日赶往许县,朝拜天子。” “司空、皇叔且留步。” “吴侯,曹某恕不远送。” “告辞。” 刘奇抬脚走到太史慈、吴宪身前,翻身落到战马之上,看到远处锦帐中的二人,勒马回头,朝着军阵中走去。 “玄德,方才吾等三人俱是佩剑,若汝吾二人同时拔剑而起,可能将其诛之?”曹操笑道。 刘备微微一愣,心中生起警惕:“以司空之勇,必胜过黄毛小儿。” “玄德,吾就喜欢汝这等实诚人。” “多谢司空赞誉。” :。: 第两百零一章 算皇叔一策 正当晌午,刘备陪同曹操入了下邳城中,途中,看着巷市中打扫街道,用箩筐抬走淤泥的百姓,刘备心中一片沉重。 用膳之后,刘备称身体不适,便提前回到了所部营帐内。 “大哥方才,为何不向那曹操讨要徐州?”张飞心中憋了一口气,此刻却是不得不发。 “曹操不说,吾亦不敢问,如今吾兄弟三人,都寄人篱下,为之奈何。”刘备叹了口气道。 “大哥,那曹贼先前便允诺汝任徐州牧,如今却不肯归还徐州,当真是背信弃义之徒,不若让吾一矛捅他十几个窟窿,也好泄愤。” “三弟,不得鲁莽。”刘备当即板着脸喝斥道。 “大哥,三弟所言,亦有道理,曹操既不愿归还徐州,便将小沛交还吾等亦可,若是吾等此番征战,就连一隅栖身之地都丢了,却是……”关羽脸上也有些不忿。 “今日与吴侯会面之前,曹操曾示意吾随他回许县。” 闻言,关张二人面色一变。 帐下,孙乾眯着眼,“主公若随曹操回许县,怕是如那孙权一般,立功之后,却成囚徒,便是曹操允诺主公一三公九卿之位,无兵马在手,在这乱世之中,便如案板鱼肉,任人宰割尔。” “公祐之意,吾又何尝不知,可若曹操以天子诏令为由,吾如何拒绝?”刘备叹了口气,他乃中山靖王之后,出入徐州,曾掌一州之地,亦是因此忠义之名,他断然不可能有违天子诏令,如今局势,只能任由曹操调度。 “吴侯刘奇,以汉室贵胄之身,一统江东六郡之地,如今官至后将军,节制四州之地,主公按宗室族谱,却是天子皇叔。若此番前往许县,能得天子正名,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下首,简雍抚须笑道。 刘备沉吟片刻,双眉微皱着,轻声说道:“此去若能有二弟、三弟率军相护,许县倒也去得。” “报……禀报主公,营外有一小卒送来一封江东书信,称是吴侯亲笔书信。” “吴侯书信?”刘备环视一眼帐中文武,“呈上来。” “喏。” 刘备缓缓撕开信封的蜜蜡封口,取出松软的纸张,“这江东的汉纸,未曾想,又精致了几分。” 他双手摊开书信,入眼,隶书赏心悦目。 皇叔亲启: 侄刘奇于南下寿春途中落笔所书。 今日之后,曹操必班师回朝,到时,皇叔面见天子之时,须得小心谨慎,曹贼夺徐州淮北数郡之地,百姓数十万之众,势力大增,以防其不臣之心,还望皇叔护持天子左右。 孙权战于南阳,得胜而为曹贼囚于许县,若事情有变,皇叔可南连周瑜,渡黄河而北去,投入大将军袁绍麾下,吾已将天子印玺授予其人,让大将军挥师南下,进剿曹贼。 到时,奇必提江东十万精锐之师北上,与中原会猎,一举荡平大汉叛逆,中兴吾汉室江山。 …… 后面也全是嘘寒问暖,刘备看过之后,迎着帐中文武关切的目光,一言不发。 “刘子兴,竟是算准了曹操要携吾班师回朝。”刘备面色一阵难看,他抬头看了一眼入帐的陈到,“叔至,方才传信那小卒何在?” “此人身着曹营甲胄,送信之后,便是回营。”陈到下意识答道。 刘备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江东细作,竟恐怖如斯!” 刘备阴沉着脸,“吾军动向,几乎全为江东军掌控,吾军渡过淮水,兵进寿春之时也好,得令兵进广陵也罢,渡破釜塘之时更甚之,如今,江东军与曹操一战,未曾想,便是曹操这数万军中,亦有江东军细作……” “主公可是要将此事报与曹操?”简雍问道。 刘备微微摇头,“吾与吴侯,同为汉室宗亲,他往日里,亦待吾不薄,吾断然不能以怨报德。” “更何况,曹操,乃国贼矣,与董卓那厮,并无两样,此人,乃吾汉室头等大敌尔。”刘备双眼一眯,“二弟三弟。” “大哥” “大哥”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抱拳。 “汝二人随同二位先生,好生看管军粮马匹。” “喏。” —— 次日一早,曹操任命好徐州五郡的官吏,便带着刘备,坐上自己的车驾,朝着许县行去。 关羽、张飞押后,随于禁、郭嘉后拔。 “玄德啊,吾未将徐州予汝,汝心中可有怨言?” “此去许县,乃面见天子,此乃头等大事尔,备当谢司空提携之恩。” “哈哈……玄德老弟,汝还是这般谦逊。” “天子东迁至许县,身旁王公大臣不少,但能和天子闲暇之际说些贴紧话的宗室之人,却是不多,玄德此番,大可和天子叙叙旧。” “此乃臣之本份尔。” “玄德,那孙文台亦是汝群雄会盟之时的旧识,如今其妻儿俱在许县,汝也可与之会晤。” “既是旧识,自当结交。”刘备面色平静地回答着,心中却满是警醒。 曹贼,这是在提醒他莫要学孙氏,弃袁术而毁家业,还是想借孙权试探他是否有忤逆之心呢? 不过好在,刘备心里清楚,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在危机之时,可以借此拖延。 玉玺之时,乃是刘奇于信中秘密告知,便是他帐下文武都不知晓,眼前这曹操,却是无比看重此物。 和曹操闲聊一阵,刘备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妻眷的马车,寄人篱下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 刘奇已是为他指出了一条明路,暗地里,将自己和袁绍结盟之事,告知于他。 刘备心中明了,绝不能铤而走险,贸然离开曹操帐下,但是天下之大,他又能何处容身呢? 他想到自己麾下的文武,关张二将征战有余,陈叔至可护他左右。 简雍、孙乾,时有谋略,却无远见,他每当捶胸顿足之时,都暗恨自己无能,此去许县,途经颍川,想到此地,他却有些心动。 当今天下,名传天下之士,大多出自此处。 无论曹操帐下的荀氏叔侄、程昱、郭嘉,还是江东徐庶,几乎都是此地就学而成贤良。 “吾非猘儿,若得周瑜之才,必成大业矣。” :。: 第两百零二章 神将杀手 七月尾上,刘奇淌着被汗水浸湿的衣裳,抬脚走下马车。 “吾等拜见主公。”寿春已然是九江治所,此刻张昭已擢为九江太守,将军府功曹袁忠,也被擢拔为九江主簿,昔日追随刘奇左右,为府内幕僚者,俱已任各方重吏。 九江郡丞是昔日袁术帐下善谋之士阎象。 至于武将,此刻汇聚于此地的,便有九江都尉吕蒙,九江营统帅纪灵等将。 常伴刘奇左右的虎贲营统帅董袭,此刻亦是回到了刘奇身侧。 太史慈已回返秣陵,只待接收了所有马匹,便开始扩编骁骑营,等曹操那数千匹战马送至,江东的骑兵便可扩至万人,不过,仍是轻骑,便是一人双马,也无法供应。 “今淮南之战已定,吾江东取庐江、九江、广陵二郡,得下邳国、东海、沛国、汝南郡之民,一百三十万百姓,入吾江东治下。”刘奇落座高堂之上,一手抚须,满脸带笑。 “吾等恭喜主公,一举收复扬州,中兴汉室,指日可待。”堂下一众文武纷纷起身朝着刘奇祝贺。 刘奇笑着摆了摆手,“今得天子恩德,擢拔吾为后将军,节制扬州、荆州、徐州、交州四州之地,不日,吾将传天子诏令入交州、荆州之地。” 说着,刘奇看了一眼张昭,“子布,汝乃九江之长,当和子扬负责各郡县兴建书院之事。” “喏。”张昭起身应下。 “此外,吾江东治下,实则七郡之地,下邳所得,不过数县之地,吾欲将其划入广陵治下。” “七郡以太守治理,军以都尉节制,郡学以郡丞于各郡挑选名士大儒,为典学从事,主管屯田事宜。” 闻言,堂下一众文武都陷入了沉思。 紧接着,立于刘奇身侧的诸葛均迈步上前,手中摊开竹简,朝着堂下宣读。 “擢徐晃为奉武中郎将,丹阳都尉,丹阳太守孙邵。” “擢吴宪为右都督,吴郡都尉,吴郡太守是仪,吴郡郡丞徐奕” “擢朱桓为安东将军,会稽都尉,会稽太守顾雍,会稽郡丞陈矫。” “擢周泰为安西将军,豫章都尉,豫章太守步骘,豫章郡丞诸葛瑾。” “擢蒋钦为安南将军,庐江都尉,庐江太守许靖,庐江郡丞刘晔。” “擢吕蒙为安北将军,九江都尉,九江太守张昭,九江郡丞阎象。” “擢张辽为统军中郎将,广陵都尉,广陵太守张纮,广陵郡丞高岱。” 念到这里,堂下早已是得了任命的武将俱是一言不发,“擢甘宁为振军中郎将,掌庐江屯田事宜。” “擢诸葛均为将军府长史。” …… 在列众人俱是得到封赏,即便官位未曾擢拔,也获得了钱粮的赏赐。 “此外,军功沿用二十爵,本侯执掌江东四郡以来,简拔人才,任人唯贤,有功必重赏,有过必罚之。” “传令,于淮水河畔立碑,上书“司吾忠烈”,将吾江东军中,死战司吾平原之上的军士名字,全部刻录,樊能将军赐忠烈铜牌,享关内侯爵,命匠作于碑前铸叛逆笮融之铁像,跪于碑前,往后,但凡到任官吏,逢清明祭祀,必敲此贼恶首,不得有违。” “喏。”堂下轰然应声,一众文武心中却是巨震。 若是铸铁像,那必是以铁水浇灌而铸纯铁,怕是百年千年亦不会损坏,当代的风流名士,追求青史留名,却不想,江东军中,如今这第一位叛逆,却成了唯一铸像留名之人。 “吾江东之地,施行官学之法,已有近一载,明年开春,但凡通过郡学大考之人,可于春闱至秣陵州学会考,本侯会亲自拟命考题,到时,会有秩二千石之官,作为主考。” “军中同期举行演武,由军中都督亲自考核,从江东众军之中挑选军士,逐一上报,由郡都尉考核之后,前往春闱武试。” 这一次,却是引起了不少议论声。 “敢问主公,武试之后,可许诺何职?”瓮声瓮气的彭虎抱拳出列问道。 “按春闱取三等,头名者可为牙门将,二三名则为门下督,前二十名为校尉,末等为军侯。” 闻言,堂上军中武将脸上俱有震撼之色。 “主公,吾等上阵厮杀,以敌卒之首级,方能积累军功至此,为何武试一途,便可无军功一步登天,令吾等军中将校前往州学、郡学习文识字也罢,可若是要让草芥之名擢拔于吾等官位之上,却是……”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驻守寿春的校尉出列道。 “主公既是颁布此令,必有思量,汝乃何人麾下,竟敢当堂喧哗?”立于刘奇身侧的董袭双目一瞪,一手按着长剑便要走下堂去暴打此人。 “元代将军且慢,此人,却是末将帐下。”彭虎立即出列,一脸惭愧地答道。 “看来,彭将军对此事,亦有不满?”董袭冷哼道。 “末将不敢。”彭虎见识了江东军如今的强盛之后,哪里还敢造次,面色吓得有些苍白,立即连连摇头。 “元代且退下。”正待董袭将开口怒斥之际,刘奇摆了摆手,董袭立即回身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喏。”他抬脚退到刘奇身侧,如同磐石一般,充当护卫。 “主公,末将驭下无方,还请主公降罪。”彭虎双膝下跪,朝着刘奇露出一脸惭愧之色。 “吾江东新令颁布,诸位有疑惑,大可畅所欲言,彭将军何罪之有。”刘奇虚抬一下,便看到彭虎一脸感激地朝他一拜,“多谢主公。” “汝这校尉,姓甚名谁,祖籍何处?”刘奇目光越过彭虎,落到此人身上。 “末将马忠,庐江安丰人,现任山越营千人校尉。” 刘奇嘴角微微上扬,“方才听汝之言,汝等军中将校,立下军功,却不如武试之中的考生,心中不平,可是如此?” 闻言,彭虎立即给了这小子一个好好说话的眼神。 马忠闻所未见,迎着刘奇和堂中一众文武的目光,咬牙开口:“自是如此,吾于山越营征讨庐江之时,被吕蒙将军收入帐下,以先登皖县之功,迁百人都伯,杀敌二十一首,为彭虎将军擢拔为帐下军侯,围剿曹将李典之时,末将引偏师俘虏曹兵五十余众,为吕蒙将军亲自擢拔为千人都尉。” 他面色涨红,神情更是有些激动,“倘若末将以周身十余处创伤征战之功,尚不如那些贩夫走卒取巧之职,末将定然不平。” :。: 第两百零三章 军功二十爵 “主公,末将以为,马校尉言之有理,吾等久经战阵之将士,若是听闻主公新令,怕是心中亦难免有不服。”于麋在话音落下后,亦是出列说道。 “主公,末将附议。”贺齐亦是出列。 “主公,末将附议。”随即,潘璋亦是出列。 “末将附议。” 紧接着,在列十余员军中大将,纷纷出列应声。 便是立于刘奇身侧的董袭,面上也有些复杂,他似乎在思忖着,此事当如何处置。 “元直以为,此事如何?”刘奇目光看向右下首武将列首的徐庶。 “主公既是颁布军功二十爵,沿当朝之制,自有思量,庶焉敢多言其他。”徐庶眼中带笑,似乎在说:“你这家伙,就别卖关子了。” 刘奇伸手指了指徐庶,回眸迎上一头雾水的众将,“尔等且稍安勿躁。” 说着,刘奇站起身来,“吾且问汝等,谁能答上这军功二十爵?” “末将能。”话音刚落,立于刘奇身侧的董袭便立即迈步出列。 堂下众将面面相觑,你他娘的天天跟在主公身边,能答出来,算什么本事。 “念。”刘奇双手负于身后道。 “喏。”董袭清了清嗓子,面对堂下文武,“一级约公士,二级为上造,三级为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列侯。” 闻言,在场或多或少有所了解的文武都略微点头,倒是彭虎等人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入郡学亦有数次,但这爵位,在这乱世之中,却已并无过多沿用,大多是因为各自太守麾下地少民多,缺钱粮而重赋税,若是再添军功爵,却是会出现诸多事端。 “此为高祖二十军功爵,沿用先秦之制。”刘奇笑吟吟地看了一眼众人,“吾江东少钱粮而多田亩,屯田之制,吾江东民壮,如今已有一二百万之众,一二载便可足众人耕作,三四载之后,多余田亩,必将荒废。” “本侯便赏赐于汝等有功之臣。” 闻言,堂下一众武将脸上都露出几分笑容,他们时常上阵杀敌,自是容易获取军功,这赏赐的田亩,他们虽然不能亲力亲为地去耕作,但家中再如何拮据,也有三五奴仆,没人,会嫌弃田亩过多。田亩可养活奴仆,可积累家资,可炫耀军功和主君恩宠。 “吾江东之地,今不过七郡,民则五百万,除屯田之兵,如今各营兵马足有十一万之具,钱粮如何养活?” “如此,今日战后,汝等在列的将军,都须得亲自领兵屯田耕作,各地重镇城池要守,钱粮亦不能短缺。” “故此,汝等立下军功,获爵之后,本侯亦不赏粮食。” “这……” “这是为何?” 一时间,堂下一众武将又懵了。 “董袭,汝乃何爵?”话音刚落,立即便瞥了一眼身侧的董袭。 “末将追随主公一载有余,每逢战阵,必身先士卒,先登有六七,昨日清算,却是右庶长之爵,当得封赏一百五十亩良田。” 闻言,堂下众将各自张大了嘴巴。 “一百五十亩?可是元代汝会稽田土?俱是良田?”和董袭同出会稽的贺齐忍不住出声问道。 董袭一脸苦笑,“此一百五十亩良田之土地,虽隶属于吾,可若吾需耕作,须得每亩付劳作屯田军卒每亩千钱。” “一百五十亩良田,不过一万五千钱,元代,莫非汝还须得吝啬这些钱粮不成?”贺齐有些瞪目结舌,江东的田亩作价不如北地,但一亩良田,亦需数千钱之多,眼前这董袭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董袭苦笑一声,“吾家中奴仆尚有数百人之多,但早年田亩便已充沛,吾投身主公麾下之际,兴前得了战功,便掏钱购了两百亩良田,如今,家中人手却不够耕作。” 闻言,张昭迈步出列,“元代将军当可聘当地耕作之民,亦或屯田兵卒为汝耕作,不逢战时,则无损郡县之危。” “如此,吾一年却需更多钱粮。”董袭叹了口气,“吾已传书家中,命管事将家中一百五十亩良田全租借于吾董氏奴仆,只需秋收钱粮即可。” “元代追随主公左右,时常初入州郡之学,此策倒也妥当。”张昭赞誉道。 闻言,堂下不少武将文臣心思俱是一动。 “主公,末将斗胆相请,若州郡屯田之兵与吾等家中奴仆不足耕作之时,吾等该当如何处置这些良田?”彭式迈步出列,他不同其父,乃是自州学而出,亦有满腹经纶。 “可命当地官吏公正买卖,亦可将其租借旁人,亦可向军中赠予钱粮,换山越俘虏为汝家中耕作。”江东的田亩,只要开垦出来,便不许荒废,若无人耕作,则由官吏收为公田,隶属之人充作奴役,若超十亩无人耕作,隶属之人,当斩。 江东地广人稀,在列的文武之中,哪一个不是家中豪富,奴仆上百,只是,若因军功爵得了这么多的田亩,田亩多而无人耕作,枉费钱粮开垦,却是让他们陷入了为难。 随即,刘奇侧目看了一眼立于身侧的诸葛均。 后者微微颔首,便手持另一卷竹简上前。 “建安二年七月末,江东之地复军功二十爵。” “一级为公士,斩首一级者,赏五百钱。” “二级为上造,斩首十级,赏一千钱。” “三级为簪袅,斩首五十级,赏五千钱或良田一亩。” …… 诸葛均语速匀缓,声高嘹亮而不尖锐,念完之后,他收好竹简,徐徐退到刘奇身侧站定。 “主公,吾江东开垦既有大多良田,那膏肓之田,又是何物?”彭虎双眉微皱,世人常言,一亩作价万钱的膏肓之田,却正如江东之良田,产出为七八石以上,高产则十石左右,那这膏肓之田,又当如何?莫非亩产能达十五石之上? 刘奇笑了笑,看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张昭。 后者立即起身,“开春放种之际,吾秣陵一地,便由工匠坊的匠师以堆粪法开垦了五十亩田,前不久秋收得报,每亩田土,亩产最高可达十五石。” “十五石?”闻言,堂下传来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若吾江东田亩尽皆有十五石亩产,那何愁他日征战粮草之忧?”贺齐出列道。 “善” “此膏肓之田,当可解吾江东粮草之忧也。” 堂下,顿时群情激奋。 刘奇苦笑着摇了摇头,“汝等不知,这膏肓之田,是以堆粪法、河泥、屋檐水肥瘦之田,择低田,吾江东田亩纵然日后可达十万亩、百万亩,此膏肓之田,亦不能破万亩,若是强行施肥,每年过二三次,事极必反,劳民伤财,亦会损田根基。” 刘奇心中清楚,万亩?实则千亩亦是极难。 “此外,吾闻朱崖洲有生长于荒野之间的稻穗,比吾江东沿江水田栽种之稻谷,亩产更高,吾已令朱桓率水师自东冶出海,沿会稽自交州,传天子诏令于交州之际,率军登朱崖洲,取此物归来。” “另以凌操、刘偕率水师五千,乘战船登夷洲,纳夷洲之民,为吾江东开垦田亩,矿场劳作之用。” “主公,交州之事,若交由朱桓将军率东冶水师前往,会稽便无兵戍守,此事,尚需商酌一二。”徐庶一手抚须道。 “吾已令奋武将军留赞,率屯田兵三千,自柴桑兵进会稽,镇守郡府。” 徐庶眯着眼,“吾军取交州,因路途遥远而山林众多,若欲与交州时常联络,须得水师渡船,如今会稽之民,大多开垦田亩,精壮为屯田所用,大肆砍伐山林,建造战船者少矣,若是要与交州互通钱粮,主公须得取荆南数郡之地矣。” 闻言,堂中众多文武双眼一亮,方才刘奇才颁布了新法和新的军功制,若是交州不降,他们征讨荆南数郡,再讨交州,当会建立诸多战功。 钱粮田亩,岂不是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吾欲上表天子,以士燮任交州牧,遣江东之军,进驻交州各郡,只遣小吏,各郡只派都尉即可。” 张昭起身朝着刘奇一辑,“主公,那交州地处偏远,一州之地,民不过百万,地贫瘠而民风悍,士燮一族,可联络山寨夷人,其手足子嗣,掌各郡钱粮兵马,已成一方诸侯,只怕,不愿归吾江东之下。” “子布此言,不无道理,不过……”刘奇猛地拔高了声音,扫视一眼堂下文武,“吾江东如今有雄兵十万,战将过百员,堂下在列之将,俱是吾军中悍将,尔等且告诉本侯,若交州欲叛,尔等可敢为先锋,为本侯,为吾大汉而战?” “吾愿为马前卒,为主公征讨交州七郡。” “吾愿为主公,踏平交州。” “吾愿为大军先锋,不取士燮首级,誓不撤军。” 一时间,堂下武将群情激奋,应声如潮。 刘奇抚须大笑,徐庶江东对第一步他已完成,得曹操相助,他必须向交州率先发难。 他看了一眼堂下,“贺齐听令。” “末将在。” “汝且率丹阳营,进兵南海以北,若士燮不愿归汉,汝部可为先锋,策应朱桓水师。” “末将领命。”贺齐闻言大喜,堂中悍将诸多,刘奇却点了他一人为偏师,这般信任,让他感激涕零。 :。: 第两百零四章 江东十二营 “除贺齐之外,吾江东今尚有十一营兵马,三大水师。” “淮南营由定威将军潘璋为统帅,周昕为副将,今日之后,屯驻寿春,沿淮水,铸烽火台,防曹军南下,巡视庐江、九江沿江一线。” “末将领命。”潘璋、周昕、苏飞、尤突、陈横五将上前一步,朗声应下。 “庐江营以吕岱为统帅,屯驻舒县,副将徐盛,率军进驻阳泉,为淮河驻防。” “末将领命。”吕岱和徐盛几乎同时踏前一步,此前,吕岱因徐盛军中资历老,以主将之身尚不知如何与其相处,却不想,徐盛却是想得无比透彻,与他同入刘奇麾下的潘璋都已独领一军,他被擢拔为与潘璋平级的定淮将军,可见,刘奇并未忽视他,有主公重视,他心里便已足矣。 至于充作庐江营副将,他毫不在意,毕竟,他所部兵马受他个人节制,屯驻之地,亦是与吕岱相去甚远。 “甘宁接任寻阳长,率寻阳营驻守寻阳,兼屯田之职。” “末将领命。”甘宁一战之后便被擢拔为中郎将,若非江东仅有七郡之地,怕是他早已成为一郡都尉,如今七大都尉少数为中郎将之职,大多数都官至军功十五爵,获封征镇平安四等镇将的最末一等。 刘奇也是初次打量这位昔日东吴上将,他外貌不算太过俊朗,身材挺拔,四肢有力,双目更是时而泛着一股精光。 他不似赵云、太史慈这般儒雅之将,却似温侯吕布。 “山越营由吴宪统帅,回返吴郡镇守。” “泰山兵由臧霸统帅,镇守淮阴。” “虎卫营由徐晃统帅,镇守秣陵。” “九江营由纪宁统帅,镇守合肥。” “曲阿营编入徐州兵,由张辽统帅,镇守广陵。” “扬州兵由吕蒙统帅,过长江,接管柴桑驻防。” “骁骑营与虎贲营,与本侯回师秣陵。”说到这里,刘奇看了一眼堂下文武,“汝等可还有要事禀报?” 堂中众人拱手一辑,无人回答。 随后,刘奇身侧的诸葛均又特地问询了两声,俱是无人回应。 刘奇朝堂下摆了摆手,“吾身子有些乏了,汝等且退下罢。” “喏。” 众人离去之后,仅留下徐庶、刘晔、张昭等九江、庐江之地的文吏。 “吾江东新得江北三郡之地,今迁入百姓三十万之众,须得汝等好生安置,此外,文教之事,汝等亦不能懈怠。” “喏。”几人几乎同时抬手一辑。 “主公,吾庐江、九江、广陵三郡,以官吏旧宅为郡学,若入学之士,能考过岁试,开春春闱之试,是否能给予三郡部分名额。”阎象眼光何其老辣,很快便想到了三郡文教之上的漏洞。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三郡官学新建,吾江东文教之法,尚未传遍三郡,若是贸然参与春闱,只怕三郡考生,无人可中。” “倘若不允,则三郡百余万之民,上百学子,必有怨言。”淮南、徐州之地,虽不比许县、颍川、冀州的文风鼎盛,却也有不少士族,多有饱读诗书之士,若是刘奇今科只命江南四郡学子参考,却会引起这些家伙的不满。 “各郡郡试于八月举行,主公可命各地郡学先招募学子,以名士讲读江东书籍,应试之法,北地三郡,可与江东四郡同时举行郡试,取中之士,可入春闱应考,如此,便无怨言尔。”袁忠略微思忖后道。 “若应试发榜,北地三郡,士子大多落榜,反而激怒众人,又当如何?”张昭沉思后反问道。 “这……”袁忠陷入了沉默。 “主公,不若将各郡试卷统一,考试之日同期举行,若北地三郡士子,能过乡试,必然,亦能与入学一二载的江东四郡学子争锋。”徐庶沉默许久后出言道。 “善。”刘奇微微颔首,以前是他一人思忖军政之事,如今身旁多得数人,解决繁琐之事,也更为轻松自如。 他心中很想将这几人全部纳入府中,每日于秣陵问询良策,处理军政之务,只是,如今北地三郡刚入江东,百废待兴,他必须挑选干臣北上,以镇三郡,安三郡之民心,为之奈何。 刘奇再与几人将北地三郡的一些琐事定下之后,便抬脚走向了后宅安歇。 “乔夫人可在?”刘奇虽未曾与大乔举办婚事,但他和麾下都已如此称呼。 “夫人今日去了温侯遗孀居住的屋舍,传讯道,今日却是回不来了。” 刘奇微微一愣,“她竟撇下吾这夫君……” 随即,他苦笑一声,迈步走向宅院。 刚入院门,他便看到昏暗的屋子里,灯光下,还立着一道倩影。 他双眉微皱,看了一眼身侧亲卫,后者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莫要坏了规矩。”刘奇低声道了一句,脸上已有怒色。 “却是良家妇女,其夫为温侯帐下偏将,彭城破前,归降曹操帐下,其家眷,却是舍了。” “此将未曾讨还其人?”刘奇纳闷道。 亲卫有些欲言又止。 “汝莫要言之不尽。” “喏。”亲卫朝着刘奇抱拳一辑,“却因其妻貌美,吾在徐州之时,听闻其人被温侯、关将军等人看重,因其夫而舍之,那曹操,好人妻也,他又岂敢将其带往许县。” “那便留其于徐州不成?”刘奇冷笑一声,心中为此人齿冷。 他迈步走向屋内,亲卫俱在屋外停下。 刘奇绕过屏风,正好看到一道倩影端坐在梳妆台前。 透过铜镜,借着淌亮的烛光,刘奇看到了她丰腴的身子,那曼妙的身姿,比起大乔,多了几分充裕感,那妩媚动人的模样,在铜镜之下,倒是隐隐牵动着刘奇的心思。 “妾身杜氏,拜见君侯。” 杜氏,她一双水汪汪的美目,那略微焦虑惶恐的模样,让刘奇微微一愣,“她,便是引得吕布、曹操先后欲要得之的杜氏?秦宜禄之妻杜氏吗?” 刘奇伸手将其搀扶起身来,所托的位置,恰好便是她的腰肢。 入手轻柔,丝绸滑嫩。 刘奇迈步走到她身后,她顺势便靠到了刘奇身上。 “汝,可愿服侍本侯?”刘奇对着她的俏脸吐着热气道。 “还望君侯怜惜。”杜氏伸手勾着刘奇的脖子,那炙热的红唇,在眼前不断放大…… :。: 第两百零五章 杜氏 八月初,一场暴雨席卷了瓦埠湖。 湖面上微波荡漾,立于湖堤上的杨柳,被一层水雾笼罩着,瓢泼大雨下,粉嫩枝条晃动,那纤细的腰肢随着劲风摇晃不停,微微甩动,水妆雾衣,散落一地。 “哗啦”湖面被白雾遮掩着,一重重水浪不时冲击着岸边。 水底暗潮涌动,此刻,停泊在湖边的船只,都已被渔民们抬上岸边,用缆绳栓在树杈上。 “轰隆……”一道雪白的闪电,惊醒了湖畔四周居民屋内正在酣睡的百姓。 惺忪地睁开双眼,四肢无力地穿着草鞋,鼻尖微微一嗅,寻觅着屋内的夜壶。 半开的窗户似乎没有将气味全部吹散,不多时,便能在屋子的角落寻到一股骚臭传来。 松开裤腰带,然后……大雨哗啦啦地作响。 正是进门三步紧,出门一身松。 “啊……” 刘奇仰着身子,双眼望着略微有些光亮的顶账,那锦绣的花纹,依稀可以看到的房梁。 在他身侧,佳人匍匐在玉枕上,吐气如兰,白皙如玉的香肩暴露在空气中,身上,似乎还有些汗渍。 “回返秣陵之后,本侯会命人将汝抬轿入院。” “妾身本怜薄之人,焉敢入侯府内宅,还请将军于城内安置一舍,留妾身安居即可。” “秣陵侯府将会扩建,汝将独有一院,此事,无需多言。” “多谢将军。” 杜氏双目微红,在秦宜禄抛下她所乘的马车降曹后,她本以为自己的遭遇将何等凄惨,却未曾想,如今却遇到了良人。 吴侯,如司空一般,喜欢旁人的妻子又如何? 自己,只要活下去便好。 天明,刘奇在杜氏的服侍下穿好衣衫。 “明儿个沿肥水而下,过瓦埠湖,听闻这七八月的鱼虾螃蟹正肥美,汝可与吾同乘一舟。” “喏。”杜氏目送刘奇迈步出门,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刘奇所去的方向,正是后宅。 吕布的三个娇妻美妾,此刻还住在后宅,便是刘奇那一位还未入门便已是收了房的夫人,此刻亦在后宅呢。 刘奇带着守在院门外的董袭等亲卫,迈步走过庭院,迎面便遇上了莲步翩翩的大乔。 “拜见君侯。”她带着一众侍女朝着刘奇一礼。 “绾儿昨日可在后宅歇息?”刘奇上前,揽着她的香肩,一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道。 “昨儿个,却因任夫人大病初愈,吾为严夫人相邀,不敢辞,特在后宅歇息了。” “哦。” 刘奇带着她走到花园小亭坐下,董袭带人守在数十步外,便是一群侍女,亦是从旁等候,不敢偷听。 “今儿个便准备启程南下了,绾儿可派人传告一声后宅,任夫人大病初愈,当可乘舟与吾等一同南下。” 大乔美目泛动,心中却是有些酸涩之意,却只能低声道:“喏。” “此番南下,汝且随吾同舟罢。” “喏。”大乔眉目间还有些愁绪未散。 “对了,乔公乃皖县名士,饱读诗书,不若,让他一同前往秣陵,任劝学从事罢,开春之后,吾江东治下七郡,便要春闱大考,他老人家,倒是可做个主考。” 大乔闻声,立即从座上站起身来,朝着刘奇郑重一辑,“吾父好清闲,早年多有朝臣想请,亦不愿出仕,还请夫君收回此命……”大乔闲暇之时,也命侍女走动一二,于街道巷市中买些新鲜果子尝尝,自然也听说了江东春闱之事。 考过便可当堂封官任命,江东新得淮南三郡,空缺官吏何其之多,上至郡吏,县长,下至督邮小吏,江东文武中,派系亦有不少。 早年从刘繇之将,乃曲阿嫡系,文臣功高,位居江东中枢,武将恩宠,大多职在左庶长以上。他们的子嗣族人,自须一些份额。 反观刘奇征讨江东各郡后,新招揽的武将文士,却成了一新派,大多以张昭、贺齐等士族为首,他们的族人亲眷中,亦有才学之士。 第三派,则是降将,其势力分散,但军中大将如甘宁、凌操、纪宁都在此列,文试他们不争,但武试,却也须得让其一二名额。 第四派,则是昔日吕布麾下的徐州系。张辽、高顺、臧霸,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独领一营的大将,徐州军中多追随吕布多年的悍卒,此番武试,军中不少武将猜测,那悬赏的牙门将、校尉,兴许会归徐州军帐下的悍卒所有。 如此,乔玄担任主考,岂不是左右为难,会得罪太多人。 乔绾心思敏捷,她哪里不知,自己在府内兴许得刘奇宠爱,有些底蕴,但乔氏一族,无过多旁亲,便是将族内的典藏书册献出拓印,再赠予刘奇军中钱粮,无族人于江东担任要职,则终究是无依无靠。 “倒是吾险些忘了此事,罢了,这劝学从事之职,岳山且先挂着,到时,亦好出席汝吾婚宴,这主考人选,且容为夫多思量一番。” “多谢夫君。”大乔顿时眉开眼笑,主动伸手搂着刘奇的一只手臂,将螓首靠到了刘奇的肩上。 刘奇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将嘴唇对准了她的玉耳。 “绾儿曲艺无双,上舟之后,可否为吾耳鬓厮磨,先咬……” 大乔一把推开了刘奇,一股红晕,自白玉般修长的脖颈迅速裹上小脸和耳根,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刘奇,便隔着几步外对他盈盈一礼,“妾身下去准备行囊,今日便随夫君启程。” “嗯。”刘奇冲她微微颔首,心中亦有喜色。 大乔,这般淮南婉约的妙曼女子,聪敏乖巧,察言观色,江东文武之中,亦无掌权亲眷…… 想到这里,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渐渐地,却是多了几分考量。 他又想到了昨日堂下那一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董袭,“元代。” “末将在。”董袭立即抬脚来到亭内,朝着刘奇拱手一辑。 “汝且知会一声,调扬州兵彭虎将军帐下校尉马忠随军南下。” “喏。”董袭很快便转身走出花园,心中却一阵好奇,昨日那当堂进言的小校,莫非当真是入了主公之眼不成? :。: 第两百零六章 湖蟹 “可会钓鱼?” 马忠愣在了原地,他被虎贲营统帅董袭传唤至南下的三层楼船上,看到吴侯的一刹那,他行完礼后,却见吴侯递来一根鱼竿。 他下意识朝刘奇抬手一辑,“末将自幼生在江边,下水捕鱼,网捞垂钓,俱略知一二。” “坐。”刘奇拍了拍身侧甲板,上面不知何时已经安放上一个蒲团。 “喏。”马忠有些受宠若惊,他得到董袭亲卫传讯之际,他心中便有些期许,莫非,吴侯是要将自己挑选为亲卫将。 昔日陪伴吴侯左右之将,周泰也好,朱桓也罢,都成了军中举足轻重的大将。 江东军中,任谁不想受吴侯青睐,入虎贲营。 “吾命人在湖中张网捕捞,这个时节,应当是出蟹了吧。” “巢湖的蟹,月,秋收之际,最是肥美,主公顺江而下,至舒城之际,大可前往品尝一番,到时,末将为汝撑船捕捞。” “汝既有此心意,自是甚好,可惜,吾离秣陵已久,如今北地三郡刚定,吾则需回返秣陵坐镇。” “马忠,汝可有表字?” “末将年方十八,未曾有表字。” “那便待汝自春闱归来之后,本侯亲自为汝加一表字罢。” “春闱?”马忠微微一愣,“主公,吾尚未报名武试。” “为何不报?” “军中大多参与报名之士,俱是以一当十的老卒,官位不下什长,亦不曾至校尉……”马忠言下之意,他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和那些袍泽争着令人眼热的军功。 “吾闻汝弓马娴熟,亦是悍勇之辈,那先登银牌,使得可顺手?” “承蒙主公赏赐,吾得此物之后,营中将校,无一不羡慕崇敬。待吾回乡之际,必将此供奉于祖宗牌位之下,日后,成吾马氏一族传家之宝。” “此乃汝英勇杀敌,功勋所得,自是汝之军功。”刘奇看了他一眼,“九江、庐江之兵,大多已为军中文吏统计军功,汝乃何爵?” “回禀主公,吾乃不更之爵。” “再上一级,汝便可为将,何不去取那武试三甲?以汝之勇,便是不得头目,亦是榜眼探花?” “听闻主公不加爵于三甲,吾既是不更,又岂能与昔日袍泽相争。” 刘奇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就是一根筋。 “若是本侯命汝去取三甲,汝欲如何?” 马忠放下鱼竿,双手抱拳一辑,“末将自当遵命。” “马忠可知,吾军之敌,今在何方?” “当是北地曹操、袁绍之辈。” “汝亦知此二人?” “当年群雄讨董,十八路诸侯之后,盟主为大将军袁绍,传檄榜文者,为司空曹操,天下人皆知尔。” “可如今徐州一战,吾军与曹操算是两败俱伤,吾损二营之兵马,曹操则损淮北之兵将,虎豹骑亦是身受重创。吾江东与曹操,无法为战。” “那便是荆州。”马忠双眼紧盯着平静地湖面,战船抛下铁锚立于湖心之后,已经停止了行进,此刻船身亦是平缓至极。 “吾欲命汝前往扬州兵帐下,若欲刘表战,汝可敢为先锋?” “末将必当遵命。”马忠面色一喜,他未曾想,自家主公竟是如此看重自己。 “吾军中众将,先锋之职,当为将,偏师亦为将,汝区区一校尉,如何领军?一千军士为先锋,长沙刘磐,江夏黄祖,何人能为汝所破?” 马忠面色燥红,“末将愚钝,多谢主公点化。” “呼啦”话音刚落,刘奇猛地提竿,却见一尾不过一手长的银色小鱼,正挂在钩上。 “恭喜主公,此乃瓦埠湖之银鱼,甚是美味可口。”马忠笑道。 刘奇站起身来,取下银鱼放入竹篓,“今日便到这吧,捕蟹的兵将,也应当回来了。” “喏。”马忠跟着起身,目光朝前望去,远处,几艘乌篷船上,都挂着渔网,此刻,船头船尾,正摆放着一个个箩筐,以马忠的目力,足以看到里面活蹦乱跳的鱼虾。 晌午,数十艘停泊在河岸边上的船上,炊烟寥寥。 大批将士围在甲板上的长案旁,刘奇所在的主舰,却是唯有一群莺莺燕燕。 “几位夫人,请。”刘奇将第一盘用水草绑好,蒸得蟹壳泛红的螃蟹端到了三女的案上。 “岂敢劳烦吴侯亲呈。”三女起身,朝着刘奇微微一礼。 曹豹之女曹氏,如大家闺秀一般,美目之间亦有妩媚之色,饶是那修长的玉颈锁骨,有些精致,一双大长腿,即便是藏于裙摆之下,亦是难掩其高挑的身段。 “难怪吕布会看上这厮。”以吕布的武艺,世间武将大多都不得其看重,至于曹豹此人,即便是为了拉拢他,收徐州民心,亦是要此女遂了吕布的意才行。 严夫人,端庄大气,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刘奇与之一触即分,哪里敢多看,毕竟,此女乃是自家夫人的娘亲。 至于貂蝉,或许她不如曹氏腿长,亦不如严氏般端庄,却有着魅惑天成,让人一眼看去,便舍不得抽离目光的心思。 刘奇亲手为身侧的大乔剥了一只,放到她碗中,杜氏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 对面三人,俱是她往日主母,如今,她却先登一步,成了吴侯刘奇的侧室,这等尴尬场面,她本是想避开的,却为刘奇所阻,被强行拉到了甲板上。 刘奇时而和三位夫人对答如流,大乔也不时插话,唯独只有她,如同一旁人,安坐于案旁。 席间,貂蝉因身子弱,受不得风寒,少食碗中虾蟹,倒是对着银鱼有些喜爱。 曹氏活泼,则是一个劲儿地和她逗笑。 倒是严氏,目光一直关注着刘奇,眼角余光则是在留意自家那位妹妹。 “哎”她心中幽幽一叹,自己以玲绮之母入江东,自可为江东长者。 然自家二位妹妹,两人年岁都仅双十之年,曹氏稍幼,未经风雨,亦不知世间险恶。 她能为君侯守寡一声,这二女,怕是…… 她心中几多忧愁,此时仍不能告知玲绮,否则,以她的性子,怕是会宣扬得满城风雨。 她听闻过吴侯府中的几位夫人,蔡氏有才名,父辈更是大儒,虽逝门生余荫亦在,但江东军中,无所外力,尚且无虑。 饶是那正妻步氏,姿色貌美,为人端庄大气,知书达理,其兄为豫章太守,爵居七郡太守之上,位高权重,乃是玲绮的唯一敌手。 不过好在…… 严氏想到了屯驻在广陵、淮河边上的高顺、张辽、臧霸等将,他们,应当是玲绮的外力。 第两百零七章 青梅煮酒 八月下旬,几经周转,刘奇带着船队回返秣陵。 九月,各郡传来消息,通过郡学秋试之人,共计三百余人。 十月,天气骤然转凉,许县,左将军府邸,一粗布头巾的汉子,正躬身于后院田亩之间,种菜浇水。 挑粪掘土,俱是他一人所为。 外人知他心志堕落,纷纷向曹操进言,欲命其为屯田之将。 曹操按着腰间宝剑,昨日,他亲手斩了董承,如今这目光,却落到了这位皇叔身上。 “去,传讯刘备,来吾府中。”曹操突发奇想,再命人于后院亭中,在酒樽下架上火,备下几盘吃食,请刘备赴宴。 “主公,是否备下刀斧手?”许褚愣着脸问道。 “汝有万夫不当之勇,若吾欲杀刘备,汝一人足矣,又须刀斧手作甚?”曹操苦笑着拍了拍许褚的肩膀,“刘备到后,汝不入二十步之内,且让吾试他一试,若是……”曹操眼中露出几分狠色,“若他当真敢忤逆吾,与那董承为谋,吾必亲手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大哥,曹操那狗贼派人唤汝何事?”曹操传唤刘备,关张二将闻声赶来。张飞走入堂内,便骂骂咧咧地嚷嚷道。 “竟让汝一人前往他之住所,怕不是想趁大哥孤身一人,害了大哥。此贼居心叵测,大哥,不如吾等立即召集兵马,杀出城去,南下逃命吧。” “三弟,莫要胡言乱语。”刘备神情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吾等身处许县,这府内府外都有曹贼细作,莫要声张,被其听了去。” 张飞憋着气,坐到案上,“大哥莫非当真要去赴宴?” “衣带诏之事已发,董承、王服、种辑等人被诛三族,今曹贼势大,汝等莫要鲁莽行事,为今之计,还是让为兄走一遭罢。” “如此,大哥且去,吾与三弟回营,于城外点齐兵马,另外,府中留陈到将军率骑卒接应。”关羽沉默片刻后说道。 “如此甚好。”刘备微微颔首,又招手之下,三人聚拢后,低声说道:“不可声张,汝等行事亦莫走漏风声。” “喏。”二将抱拳一礼,便相继从后门出府。 不多时,刘备整理好衣着,迈步走到了府门外的马车前,抬脚上车,随着慢行的马车,朝着司空府赶去。 在刘备抵达司空府之前,曹操便得了密报。 “哦,关张二将,在刘备出府前,从后门骑马赶往城外大营?”曹操瞳孔微微收缩,“倘若吾未曾记错,妙才与元让,亦率军驻扎在东门大营,传令曹纯,率虎豹骑赶往东门外,一旦关张二将有所意动,即刻出兵,荡平刘备大营。” “喏。” 过了一小会儿,便有侍者入内,“主公,刘备到了。” “请进来。” “喏。” 不多时,刘备来到亭外,朝着曹操抬手一辑,“刘备拜见司空。” “玄德老弟,不必多礼,来,入座,吾这烈酒已煮沸,汝若再不至,这青梅怕也没了。” 刘备落座,“司空今日唤吾前来,可有要事?” “无事便不能叨扰玄德老弟吗?” “不敢,只是备家中还有田亩未犁……” “哈哈……玄德老弟,汝莫非当真要做那躬耕的农夫?” “备本无意出仕,为乱世所迫,今大汉有司空这等肱骨之臣相佐,备大可屯田于屋舍之内,安享晚年。”刘备抬手一辑道。 “哈哈……玄德老弟,汝剿黄巾,救北海,赴盟讨董,攻杀吕布,战功赫赫,若非有汝,这中原数州之地,如何能定?” “司空太过谦逊,这分明是司空之功,备不过微薄之力尔,不足挂齿。” 曹操笑着指了指刘备,端起酒樽,“玄德老弟,请。” “司空,请。” 两人对饮而尽。 “玄德老弟,自徐州之战后,吾分兵把守各地,青州黄巾未定,淮南刘奇又虎视眈眈,弘农尚有李傕作乱,吾心难安呐。” 刘备将这些听在耳中,却故意闻作未闻。 “吾欲派谒者仆射裴茂召关西诸将征讨李傕,玄德老弟麾下关张二将,皆万人敌矣,可否命此二人统军为先锋?” “李傕,国贼矣,既是征讨此贼,备当为先锋。” “不,玄德老弟乃治世之才,若亲往弘农,岂不大材小用,区区李傕,裴茂等人,便可败之,更何况,有汝二弟三弟在,莫非玄德老弟还信不过他二人之勇?” “这……”刘备心中一直在揣摩着曹操的心思。 “玄德老弟,吾欲派汝前往青州,与吕虔一同率军征讨青州乱贼,不知汝意下如何?” “青州乃袁本初之地,今命其子袁谭镇守,有将兵三万之众,怕是难以取之,淮水以南,尚有江东之兵,若是吾军北上,臧霸、张辽等将,必趁势攻取下邳。” “玄德之见,不无道理,如此,既是玄德不愿,那汝便去兖州,随于禁屯田罢。” “多谢司空。”刘备抬手一辑,心中松了口气。 “玄德,如今天下诸侯,从南到北,拥一郡之地者,皆岌岌可危,一州之地者,尚故步自封,放眼天下群雄,不知何人算得上英雄。” “备得恩庇,仕于朝廷,未曾游走天下,却是不知。”刘备心中一突,哪里不知道曹操打的是什么主意。 “既未谋面,亦知其名。”曹操眯着眼,深知刘备打擦边球的功夫。 “淮南袁术,坐拥扬州大半,豫州数郡,徐州一郡,将兵十余万,可为英雄?” “叛逆之人,若非死于周瑜手下,吾必亲手诛之。” “那河北袁绍,四世三公,节制并州、冀州、青州、幽州四州之地,兵多将广,可为英雄?”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有一人,坐镇荆州,号八骏矣,此刘景升可为英雄?” “虚名无实,不思进取,庸碌泛泛之辈,非英雄也。” “江东之主刘奇,二八之年起兵平定江东四郡,征讨袁术、黄祖,连战连捷,今与司空共分淮水而治之,可为英雄?” :。: 第两百零八章 曹操酒醉诈刘备 “猘儿骁勇,不下其父,有周瑜之谋相佐,尚能为其所破,今又让其得淮南三郡,江东之势已成。”曹操没有着急回答,他反而是看着天空中急速聚拢的乌云,一脸阴沉。 “轰隆……”乌云之下,电闪雷鸣,亭内二人,俱是当世豪杰,自然面不改色。 饶是曹操见着风云汇聚之象,心中怅然。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他回眸看了一眼安然正坐的刘备,“江东刘奇,可算得一条蛟龙。” “以他弱冠之龄,当卧于刘繇膝下,每日听江东大儒讲说。” “他却振臂一呼,领军南下,先平陈瑀,后败严白虎,迫降王朗,退袁术之后,又得豫章之地。” “猘儿率军渡江之际,已是攻破江东之大好良机,只恨袁公路鼠目寸光,只着眼于豫、徐之地。” “江东之地,地广人稀,尚有山越作乱,袁术不喜,倒也人之常情。”刘备心中冷笑,徐州富硕,他任了一载州牧,自知徐州之盛。 至于豫州,光汝南一郡之地,便有民百万之众,若非黄巾之乱,诸侯征伐,此郡可冠绝天下大部,袁术既有野心,岂能不争。 “此子兵多将广,内施良策,安定民心,屯田积粮,平息山越,更大力擢拔军中悍将,于长江南北,淮河之上,兴水师征伐,其势一成,却尚有一处致命。”曹操一手抚须,回眸冲着刘备笑道。 “何处?”刘备略微一惊,任凭他久思苦想,却也想不到江东薄弱之处。 “此子子嗣尚且年幼,根基所立不过一年半载,麾下部将,大多新降招募,从昔日刘繇麾下之部众,大多老弱无用,若其身死,则江东群龙无首,荆州刘表,当有机可趁矣。” 刘备心中一凉,曹操,该不会是想派人刺杀刘奇吧。 “此子,算得上一英雄,倘若他能平定刘表,或可与吾等中原鏖战一番,到时,便可称之为英雄。” “司空以为,吴侯刘奇,当与刘表为战?吾倒听闻,他常与刘表有书信往来,以叔侄相称多时,更时常互赠荆扬特产……” “玄德”,曹操拖长了声音,“汝与刘奇亦是叔侄相称,他可有将江东一郡割与汝,作为栖身之地?” 刘备立即起身,抬手一辑,“吾与刘奇,不过泛泛之交,如何会受一郡相托?” “倒是险些忘了,翼德于广陵之时,曾与那太史慈鏖战过一场,汝之麾下,亦是损兵折将。” 刘备松了口气。 “不过听闻后来刘奇,命人聚集渡破釜塘之渡船,送使君北上,可有此事?” 刘备心中一冷,对曹操麾下的细作,也多了几分警惕。 “自有此事,不过,徐州战时,吾二弟三弟,杀吕布之斗,却与江东结下死仇尔。” 刘备心中一叹,他如今,却是不得不撇开和刘奇之间的关系,否则,自身难保矣。 “啪”曹操一手拍在脑门,“瞧吾倒是昨日头风发作,如今亦是记糊涂了,玄德乃吾贤弟,岂会与那吴侯刘奇有何干系。” “司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玄德啊,汝便不想听听吾口中的英雄吗?” “备洗耳恭听。” “早年在朝之时,吾与袁本初结交,志气相投,吾以为,此人必是英雄。” “却不想,虎牢关外,群雄之中,唯吾与孙文台率军追击董卓,若其不死,却也称得半个英雄。” 刘备目中精光泛动,“文台兄,自当英雄尔。” “可惜死于袁氏之手,那本初兄责令刘表,刘表乃汉室宗亲,必不能坐视玉玺流落贼手,自会出兵,其身死之后,兵马旧部,又被袁公路所劫,此汝南袁氏二人,当真心狠手辣之辈尔。” 刘备嘴巴微张,他本以为,涵养极高的曹操,断然不会说出这些话。 “那吴侯刘奇,得父辈基业名望,征战有功,却无后效,算得半个,如此,这天下便有一个英雄。” “嘿嘿”曹操上前,冲着刘备狡黠一笑。 “啪”他的一只手臂,拍在了刘备的肩上,醉醺醺的酒气,也扑鼻而来。 刘备迎着他的目光,也跟着出声发笑:“孟德兄为何发笑?” “吾笑着亭内便有两个英雄,使君与吾尔。”曹操双眼眯着一条缝,直起身子,“玄德老弟,汝吾联手,匡扶汉室,这天下之敌,何人能阻之?” “孟德,汝醉了。”刘备盯着石桌上正在的酒樽道。 “吾岂会醉?哈哈……吾又岂敢醉。” “河北袁本初,深知吾之大害,视吾为生平大敌,吾为吕布所破之际,他便假意接济与吾,却要吾于他帐下称臣。” “吾讨平两州之地,迎陛下之际,他未曾出兵,此乃假仁假义。” “他派袁谭征讨青州,便为黄河以南,立一军塞,掣肘为兄吾啊。” “可若他当真平了公孙瓒……”曹操又凑到刘备跟前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偏着头,迎上正低头望着长案的刘备双眼。 “他必会倾尽四州之兵,与吾决战,这战场,便在这黄河之畔,若他胜,可长驱直入,杀入陈留,毁吾根基,攻入许县,扰乱汉室。” “若吾胜,吾能为大汉匡扶四州之地,得兵马数十万之众,南下征讨叛逆,中兴汉室,做那霍光之臣。” “司空,必能胜之。”刘备笑道。 “哈哈……”曹操抬起头来,脖子说实在的,还是有些酸了。 “晚了。” “吾若能得徐州之粮,足以击败袁绍,但如今徐州一分为二,吾得北地五郡,却不能得广陵天险,亦不能进据淮南,吾,非袁绍之敌。” 醉醺醺的时候,似梦似幻,刘备竟然从曹操看到几分失落。 “汝吾皆可戎马半生,玄德,汝可要助吾一臂之力啊。” “玄德,汝当真未参与衣带诏之事乎?” 闻言,刘备猛地一惊,猛地站起身来之际,却再未听到第二句喝问。 当他小心翼翼抬头看去,却见曹操已是在另一张长案上,呼呼大睡。 “司空既已疲乏,备且告退。”刘备慌忙夺路而逃,无遮无掩,步入雨中,后背最先湿透,也不知,是汗渍还是雨水…… :。: 第两百零九章 田丰献策 “主公。”许褚撑伞入亭,为曹操披上绸被。 “那刘备匆忙夺路而去,面上可有慌色?” “雨太大,末将愚钝,未曾看清。”许褚一脸懵比道。 “此人心有蛟龙,却未有刘奇小儿那般际遇,可用亦大防之。” “主公,不若便如程昱先生所言,让吾等围剿了他。” “不可。”曹操微微摇头,“刘备于吾,尚且有用,天子在手,他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朝中能与他合谋之士,如今,已尽皆亡于吾之刀下。” 走入雨中,曹操脚步突然一顿。 “许褚” “主公,有何事吩咐?” “传令镇守各地的将军们,整训兵马,这暴雨忽至,吾心忧幽州战局。” “喏。” “此外,传令妙才、元让他们都回来罢,刘玄德之人,不必守了,命他整装去兖州,陪于禁屯田。” “喏。” 幽州,易京城外十五里大营。 “嘭”袁绍一巴掌拍在案上,“未曾想,那徐州终究是归了曹阿瞒。” “徐州归曹操,当顺应天时,却不料,那刘奇兴兵驰援吕布,竟在吕布兵败身死之后,黯然退兵,亦不知,他与曹操,有何勾结,竟是舍得淮北、二十余县之地,十余座城池,全都让给了曹操。”审配一手摸着下巴道。 “正南兄殊不知那淮北镇守的李典、夏侯渊兵败,为刘奇所擒?”郭图心中冷笑着出列,先是朝着袁绍拱手一辑,又十分得意地看向审配。 “汝可知,此番曹操麾下李典、夏侯渊、曹休、任峻四将,俱是被江东军俘虏,那曹操与江东军罢兵,便是为了换这四人安然归来。” 审配面色阴沉,正待反驳,身侧一人已是抢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汝可知,这四员战将,便让曹操付出了六千匹良马?” “元皓兄竟也知此事?”郭图眼中故意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那汝可知,刘奇搬空了淮北三十余县的钱粮,迁徙足足三十万百姓南下淮南三郡。” 袁绍神情略微动容,一手抚须,故作镇定,“百姓乃大业之基,曹阿瞒竟舍得将三十万之民交与刘奇?如此,必是养虎为患。” “那江东便是地广人稀之地,虽有大好良田,却无人耕作,多有江河丘陵,险峻为守,吴侯刘奇,先征山越,这一二载内,得了四五十万山越之民,如今又得淮南三郡,再迁移这三十万之民,如今,江东民有六七百万,兵将久经沙场,常胜之师,锋锐正盛,其势已成呐。”沮授眯着眼,他算是帐内为数不多,看得最为通透之人。 “吾冀州不与江东相连,如今曹操得徐州淮河以北五郡之地,并遣吕虔攻吾儿袁谭治下青州,吾破公孙瓒之后,曹操才是吾军头等大敌。”袁绍心中憋着一口恶气,那乳臭未干的天子,竟不知当年虎牢关外的十八路诸侯会盟之主乃是他袁本初,竟然敢封曹操为大将军,官职凌驾于自己之上? 即便曹操退位司空,但天子仍在他之手。 得三州之地后,连败公孙瓒数阵,如今公孙瓒困于易京之内,已是强弩之末,袁绍自以为天下诸侯,无人有他治下疆域宽广,无人有他治下百姓之多。 他已是天下第一诸侯,那么,又岂能受人掣肘,曹操手中的天子,假以时日,必将是他手中的囊中之物。曹孟德不肯如旧日一般,称他为兄,为他马首是瞻,那么,他便要亲自统军,狠狠地教训一番这个曹阿瞒。 田丰满脸幽怨,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自家主公心里的忧虑。 只是,在天子逃难之际,他便进言,出兵迎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袁绍,只着眼于前,他与公孙瓒之间,须得先分出一个胜负,再去理会其他。 此刻,为时已晚矣。 田丰心中叹了口气,闭着眼,估算着自家剿灭公孙瓒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兵马。 渡过黄河,以四郡之力,与曹操在黄河之畔决战,是否有足够充裕的粮草。 “元皓”,袁绍见堂内审配和郭图争论不休,看了一眼一旁省油的田丰。 “主公。”田丰睁开双眼,朝前踏了半步,朝着袁绍抬手一辑。 “今秋已是第十八波攻势,吾军大将齐出,各营兵马亦是征讨疲乏,若入冬与公孙瓒鏖战,其依仗易京城高,吾军死伤怕是会更为惨重。” “主公无须忧虑,吾军继续攻打便是。”田丰一手抚须,“吾已有破公孙瓒之良策矣。” “计将安出?”袁绍顿时眼前一亮,急切地追问道。 “其一,遣使联络城中文武,公孙瓒接连兵败,锐气已失,麾下兵将,据守苦战,人疲马乏,早已怨声载道,此易京楼高城厚,主公大可从内部攻破之。” 袁绍一手抚须,并未打断田丰之言,目光更是多出几分期待,示意田丰继续开口。 “其二,公孙瓒之子公孙续,已前往黑山张燕所部求援甚久,黑山至易京,有十余日脚程,公孙瓒与张燕,必定分兵为战,主公可遣一上将抵挡张燕所部兵马,再命人阻击公孙续所部,可留一缺口,让公孙续所部精骑,杀入易京数十里之内。” 袁绍略微皱眉,“公孙续虽庸碌之辈,但张燕麾下精骑,久经战阵,绝非等闲,被其杀入吾军腹部,怕是会成为隐患。” 田丰微微摇头,“无须在意,吾军口子撕得小些,也就放入数千精骑,正好,可让公孙瓒自投罗网。” “算算脚程,公孙续约在七八日抵达吾军关卡,主公这几日可命人强攻易京,公孙瓒若不狗急跳墙,吾这第三策,却难以施为。” 说着,田丰朝袁绍拱手一辑,“还请主公命吕威璜、赵叡二位将军统军巡视易京城外,若有哨骑将密信送入城内,必定在此之前截获。” 袁绍听得将信将疑,他看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沮授,“公与以为,此计如何?” “善。”沮授拱手一辑道。 “主公,吾军数月强攻不得,不若便先依元皓之计罢。”审配亦是出声道。 “如此,便依田丰之计,责令文丑率军拒张燕,颜良统帅中军,左路以张郃为先锋,右路以淳于琼为将,强攻易京。” “喏。”一众文武轰然应下,袁绍扫视一眼帐中大片人影,一手抚须,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论兵多将广,他也数得上是天下第一嘛。 :。: 第两百一十章 白马已去,士燮何安? 匆匆十一月,大雪席卷了整个北方。 隔着淮河,河北霜寒漫天,河南气温稍将,却无冰雪。 江东军士立于一百八十座烽火台之上,忙碌的工匠和巡逻的兵卒,正在河边上来回走动。 对岸的曹军,也丝毫不敢懈怠,几乎是对岸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得提前知晓。 这一日,一匹快马,自渡口而来,疾驰过秣陵的北面城门,看他身后插着的令旗上书一个偌大的“急”字,长街上,来往川流不息的人群,纷纷散开,不敢阻拦骑卒的去路,如此,从北城门到城中央的吴侯府,也就只有一条路。 “驾”碰巧的是,自豫章方向而来的,也有一骑快马,骑卒身上风尘仆仆,他满脸疲惫,一脸蓬头油面,更是不敢清洗,可见,他绝对奔波了很长的时辰。 吴侯府内,刘奇正抱着已经有半岁的刘振,在院中走动。 “报……禀报主公,淮北两百里加急。” 刘奇伸手将襁褓交给侍女,在侍女回屋之后,走向院外,“何事?” 眼前气喘吁吁的传令兵身后还插着令旗,他看到刘奇之后,猛地跪地一拜,双手呈上战报。 刘奇伸手接过书信,仔细阅读一番之后,嘴角微微勾勒几分,眼中精光闪烁。 “公孙瓒,焚楼自尽,袁本初,以其首级送往许县,不,如今应当乘坐许昌,那曹孟德已被天子擢拔为当朝丞相,何等荣耀尊崇,如今怕是被他那本初兄,啪啪打脸,若是此刻曹阿瞒在吾面前,吾倒想问问,这脸,疼不疼。” 立于一侧的董袭忍不住笑了笑,“主公,那河北战事将起,曹孟德又于十月下旬取了长安、弘农等地,得不少马匹和西凉旧部,势力大增,此二人若战,必会搅得天下大乱。” 刘奇笑着将拆开的书信递到了他的手上,“此二人谁胜谁负,尚且两说,任谁取胜,必不能全尽其功,袁本初欲要南下,吞并司、兖、豫、徐四州之地,须得一二载之功,曹孟德要渡河北上,击破袁本初麾下的余孽,亦需更久。” “吾江东大可坐山观虎斗,当一回那长江渡口上的渔翁。” 董袭微微皱眉,“主公,若是一人取胜,那一二载之后,其一统北地八州之地,其势足以拥大半汉室江山,到时,吾江东一隅之地,怕是无法与其相抗……” “元代言下之意,吾早有考究,且传令徐元直,纵观全局,居中策应,可任意出击。” “喏。”董袭面色一喜,江东军岂能错过这汉室衰败一来,群雄讨董之后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战。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刘奇和徐庶,都不会倾尽全力,引火烧身。 “报……豫章贺齐将军来报,南海太守士武,命郡丞士祗,引军五千,至龙川一线驻军。” “吾军水师,十几日前得报,便已是到了南海南部海域,如今十几日过去,未曾得报。” “交州细作传报,交州刺史士燮,于数日前,召集其手足子嗣,麾下文武,汇聚于交趾士府。” 刘奇眯着眼,微微摆手,便立即有军士接过相信密信,更有人带着传令兵下去歇息。 “主公,那交州刺史士燮,可是有异心?” “交州山林居多,但吾军之中,大多山越之兵,善于山岭作战,便是于丛林之中与其厮杀,亦有胜算,交州之地,民不过百万,百姓疾苦,他士燮得山夷相助,得交州七郡之地,麾下兵马,却仅有两万余众,不足为惧。” “不过,却也不得不防他与刘表勾结……”刘奇瞳孔微微收缩,“元代,汝以为,若派兵进驻上杭,何人可为将?” 董袭思忖片刻,嘴里嘟囔着:“若以山越精兵为主,山越营、扬州兵皆可为战。” “吕蒙将军镇守豫章,不得擅自调动,吴郡山越已于入冬前平定,留一偏师镇守足矣,主公之意,莫不是要派吴宪将军所部山越营驰援?” “吾欲命徐晃率虎卫营为偏师,屯驻寻乌水,也正是交州龙江上游。” “再以元代虎贲营之兵,移师镇守吴郡,如何?” “子义将军所部俱是轻骑,不若让子义将军率队前往。” 刘奇微微摇头,“骁骑营新建,招揽北地善骑之士,如今马匹足有一万三千匹,但骑卒便有万人之多,子义于司吾一战,麾下老卒仅剩一二百人,若无半年以上,骁骑营战力难成矣,不可轻动。” “丹阳乃吾江东之重,若是有何闪失,子义将军那骁骑营……” “有子义江东第一上将之名,何人敢造次。”刘奇笑着看了他一眼,“汝此去吴郡,须得数月之久,不若去子羽先生的郡学听听讲授。” “喏。”董袭一脸无奈,他在丹阳,还可借着保护刘奇的名义,少去州学,未曾想,到了吴郡之后,必须得去郡学。 “莫要觉得委屈,吕蒙自曲阿麾下,每战奋勇杀敌,多有先登之勇名,亦是在郡学、州学历尽酷暑,方能为将,汝这近卫之将,亦做了许久,平定交州之后,吾欲命汝去南海坐镇。” “主公可是要让元代去拿鸟不拉屎之地?”董袭满脸惶恐不安。 “南海一郡,连吾豫章、会稽二郡,亦与荆州桂阳一郡相连,汝若为南海太守,他日,征讨荆襄之时,汝便为偏师,为吾征讨桂阳。” 董袭闻言,心中恍然大悟,当即抱拳一辑,“多谢主公。” “且下去吧,交州之地,寒冬腊月亦不会飘雪,大军开拔,亦不受阻碍,若是前方战事不顺,吾必亲自统军,讨伐交州。” 董袭抱拳一辑,转身离去。 刘奇目光悠长,看着交州的方向,他看得见天边的白云,却看不透千山万水之外,士燮那个土老帽的心思。 这大汉天下,非一州一郡之地,也非一氏一家独有之国。 刘氏四百年江山且气数岌岌可危,他士燮一族,又岂能独霸交趾。 寒冬腊月,正是北地暂息征伐之时,他江东之兵,要想成为北地那等久经征伐之士,须得在民风彪悍之地,磨练一二载。 交州,他刘奇是要定了。 :。: 第两百一十一章 忍痛,还是割爱 七日前,交趾士府。 “吾等拜见刺史大人。” “今后将军,吴侯刘奇,以天子诏令,节制扬、荆、徐、交四州之地,特命吾等依附,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士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之后,一手抚须道。 “此人二八之龄便征讨江东四郡,杀伐之气正盛,倘若吾等拒之,怕是会起刀戈之祸,若吾等迎之,其夺扬州六郡,广陵一郡之后,昔日袁术麾下大将纪宁,不过领偏师镇守合肥此一隅之地,不受重用,昔日吕布麾下张辽,亦迁都尉之职,唯刘奇亲信之张纮为广陵太守,此事,吾等应当三思而后行才是。”开口之人,乃是合浦太守王晟,此人已有五十之龄,安坐于长案之后,倒也精神抖擞。 “王太守所言,不无道理,兄长为天子东迁许昌所贺,被天子亲封为交州刺史,如今,这交州七郡之地,乃是兄长之下,他刘奇虽有节制之权,却无夺土取官之职,吾等若是让其麾下兵马进驻交州,必会为其所害,不若,先派兵屯驻于南海之地,再命人传讯于荆州刺史刘景升,吾交州与荆州联手,当可据刘奇之兵。”士武脸上流露出几分病态的苍白,他所言可圈可点,话音落下,堂内也有不少人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哼,四弟此言,莫不是长他人志气,刘奇小儿,年不过十八,不过承其父余荫,那严白虎、王朗之辈,软弱无能,方才为其所败,吾交州偏安一隅,有崇山峻岭,任凭他江东七郡之兵,倾尽全力来攻,吾等亦无须忧虑。”士壹满脸不悦,他自董卓之乱逃回交州,被兄长上表,本欲擢拔为合浦太守,却为王晟所代,此人乃是昔日刺史贾琮心腹,他对其十分敌视。 “二弟莫要轻敌,盛名之下无虚士,那吴侯刘奇,能南征北战,连败江东猛虎孙文台之子孙策,又败群雄讨董之时的袁公路,当有过人之处。”士燮心中无奈,自家二弟和王晟之间的恩怨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的交州,虽大部掌握在他士氏之手,却无法将前几人刺史留下的心腹彻底铲除。 如此,交州必乱,而交州之地,民不多,兵则寡,若战,必为四周山林蛮夷所趁,他士燮,自然不愿见到此事发生,好在……士氏一族的后辈们,都已陆续成年,而反观昔日两任刺史留下的心腹干臣,都已老朽。 只是,士燮还得防范昔日一直对交州有所觊觎的刘景升,当然,此刻还多了一头猛虎——刘奇。 “德枢,汝意下如何?”士燮目光一转,看向身侧一直默不作声的程秉,此人乃是追随过大儒郑玄的名士,若非避难交州,他如何能遇到这等贤良,平日里,他若是有解不开的疑惑,大多都会亲自请教于他。 “交州七郡,民百万,兵将两三万人,南临大海,西、北俱有山林,林中多有豺狼虎豹,毒虫瘴气,亦有蛮夷山寨,时而劫掠,若战,则将兵万余,吴侯刘奇麾下,皆是征战一二载之精锐之士,吴中孙策如何?淮南袁术如何?亦或者,江夏太守黄祖,此几人者,俱是当世久负盛名之辈,孙策、袁术兵败身死,黄祖损兵折将,便是独子亦折损于寻阳之地,吾交州,非刘奇之敌也。”程秉脸上流露出几分坚定,当他抬起头来后,四周已有不少凌冽地目光看向他。 士氏一族,将交州视作一族私领,岂会甘心将其拱手让与他人? “若战,江东之兵,可出几何?”士燮伸手压住堂内众多士氏一族的文武准备喝斥的举动,目光再次看向程秉。 “会稽朱桓、豫章吕蒙、定南贺齐,三将之兵,便可达四万之众。” 闻言,堂内一片死寂。 “江东刘奇,坐拥七郡之地,民不过六七百万之众,何来四万可用之兵?淮河沿岸,其大建烽火台,寻阳、豫章,皆为刘表所胁,吴郡、会稽郡,须得镇压山越,长史莫不是危言耸听,心有向江东,欲诓骗吾等归降。”士壹满脸阴沉地冷笑道。 “二弟不得鲁莽。”士燮再次开口喝斥了士壹,目光柔和地看向程秉,“德枢以为,吾若向刘表求援,可得臂助乎?” “周瑜屯于宛城,江夏黄祖之兵,为刘奇所败,今镇守不足,尚需襄阳之兵协助,荆南四郡,刘表继任荆州刺史以来,大多也是听调不听宣,刺史以为,仅刘磐、黄祖,能阻刘奇多少兵马?” 程秉伸出两根手指,“寻阳甘宁,乃东吴上将,豫章之地,更有东吴大将周泰,吴侯刘奇妻兄步骘守之,刘景升出兵,必败无疑。” “那许昌曹丞相,可能助吾?”士燮再问道。 “吾交州若遣使许昌,须得一二月脚程,回返亦是一二月之久,扬州之兵,屯于南海东、北二处,随时可率军南下,若刺史一月之内,不与吴侯刘奇回信,必起刀兵。” 士燮痛苦地闭上双眼,“交州之地,远离中原,为北地士族看重,为避祸之所,所因吾一人将战祸引入交州,使百姓生灵涂炭,全乃吾之罪过矣。” “其实,若欲退刘奇之兵,吾等倒也可借助荆州之手。”正在此时,程秉话锋一转。 “计将安出?”士燮面色一阵激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纳刘表之见,却须得委屈刺史大人。”程秉朝着士燮深深一辑道。 士燮心中有些不安,看了一眼有些焦躁的堂中文武,耐着性子问道:“若能免于兵祸,保交州七郡之民,牺牲吾一人,吾士燮自然舍得。” 程秉得到回复,当即抬脚来到堂中,朝着士燮躬身一辑,“还请大人上书荆州刘景升,请辞交州刺史之位,割南海或苍梧一郡之地于荆州,任刘表派遣刺史到任。” 话音如同雷鸣炸开,堂中一众文武尽皆目瞪口舌。 士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按在刀柄上的手臂微微一动,将刀刃抽出一小截,他眯着眼,戏虐地看着身前不远处的身影,“区区一外来之辈,焉敢图谋吾士氏一族之交州,找死。”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士燮的抉择 “程秉,汝是何居心?刺史大人为交州百姓,数载以来,保境安民,劳苦功高,岂能任由那外人前来谋夺吾交州之地,刘表觊觎之心,汝岂能不知,焉能自取灭亡。”话音刚落,一侧便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迈步出列喝斥。 他一手指着程秉,一脸痛心疾首,“吾原以为,汝学儒家之经义,有名士之涵养,未曾想,汝竟是这般无君无父之辈。” 程秉任由着史璜咒骂,平静地抬手一辑:“刘表如今治下之地,无非长沙数县,江夏半郡,南阳半郡,南、章陵二郡矣,荆南四郡,零陵、武陵、桂阳、长沙,都不为其所制,吾等便是将苍梧或南海一郡之地,让与其麾下部将接管,只是让荆州与江东之地接壤,祸水东引尔,无损其他。” “至于刺史这大义之位……”程秉环视一眼堂中文武,“交州七郡,除苍梧、合浦两地,其余吴郡太守,皆为士氏一族,刺史大人便不在其位,亦可得掌交州之地矣。” 闻言,士燮脸上的皱眉舒展了几分。 士壹悄无声息地将刀刃回鞘。 反观堂下一众文武,也纷纷陷入了沉思。 “南海之地,有民二十五万,兵将数千,乃富硕之地也,吾如何舍得。”士燮心中略微有些为难。 可若是以人口兵将来计,苍梧一郡四十余万人,更是交州之重。 只是,苍梧太守乃史璜,是前任刺史张津旧部,他一直想将手伸进此地,自己那二弟士壹,却与其麾下的两人起了冲突,士燮不得已,只能改任士壹为郁林太守。 士燮犹豫不决,反倒是堂下一众文武,七嘴八舌地聚在一起商议,吵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全都下去罢,德枢留下。”士燮留下了程秉,是想听他一人之见,程秉,是他看重的心腹之臣。 在众人离去之后,士燮在堂内走动了几步,便看向程秉开口:“德枢以为,若吾舍南海与刘表,并请辞交州刺史之位,听从荆州任命,如何?” “刺史大人既是厌恶史璜,何不将苍梧一郡让出?” “苍梧乃吾交州重镇,一郡之地,便有交州三成之民,如何舍得。”士燮皱眉道。 “并且,若舍苍梧一郡,南海必孤立无援,吾弟如何守之?” “前任刺史到任不久,便为区景所害,那区景,可是为史璜所诛……”程秉笑了笑,他眼前的士燮在他看来,并非无谋之辈,自然能想到其中关键。 “汝言下之意,史璜其心有异?”士燮瞪大了双眼道。 “刺史不可无防人之心。” 言罢,程秉便走到士燮长案前,伸手指着他面前有些残破的交州地图。 “依吾拙见,可命士武大人,撤离南海,进驻苍梧以南,立即遣使,与刘表商议此时,可让刘表派人,先行接管南海一郡,以示吾交州诚意。” 士燮有些犹豫不决,“若刘表得南海、苍梧二郡,图谋吾交州之地,如何?” “刺史大人可召集数郡之兵,再联络山中诸寨宗帅,拟檄文征讨刘表之不义,刘表于交州立足未稳,必可得胜。” 士燮一手摸着下巴,“若刘奇来犯,当如何?” “与刘表合兵一处,共击之。” 士燮思量再三,“舍二郡之地,暂将百姓托于刘表钱粮照应,吾交州不损一兵一卒,此计尚可,不过,苍梧以南数县,为吾两军联盟进击之地,当不可舍于刘表。” “刘表,当不会在意区区舒县之地尔。”程秉笑道。 “此外,刺史大人下令士武、士祗二位大人撤军之际,可命其前往龙水一线,扎营迷惑江东哨骑,否则,怕是南海一郡,会落入江东之手。” 士燮微微颔首,“依汝之见,刘表若得传讯,何时可派援军入南海?” “半月足矣。” “如此,便命他二人,镇守半月。” “刺史大人可着眼于江东驻兵交州之事,回复吴侯刘奇,拖延时日。” 士燮微微颔首,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先生之计,周密谨慎,此番,燮受教了。” “为刺史大人帐下多时矣,未曾建立半点功勋,却是程秉受之有愧,今日,不过恪尽职守,竭尽所能尔,秉不敢居功。” “哈哈……先生莫要自谦,待来日吾等击退刘奇,收复此二郡之时,当为先生请功。” “喏。”这一次,程秉倒是没有再推辞。 当日伴晚,士燮留众人晚膳。 深夜,十几辆马车伴有大队兵卒,朝着交州各地赶去,士燮府内外的守卒增了数倍,他,也畏惧江东那无孔不入的吴卫。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两日之后,便有一人,自交趾以南的渡口泅渡到几里外的岛上。 在这里,背对大陆的一面,有着一艘乌篷船在此等候多时。 “快,吾有紧急军情,须得禀报休穆将军。”登船之后,晒得很黑的吴卫便开口道。 战船由一中年壮汉摇入了海中,不多时,与附近岛屿的战船汇合,吴卫换乘了一艘足有五十丈长的海船,足足行了两日,方才抵达朱崖洲,于一座旷野之上的中军大帐内,见到了赤着上身的朱桓。 “汝有何紧急军情?速速道来。”显然,朱桓对此地的炎热还有些不喜,性子也变得有些急躁。 “五日前,交州刺史士燮,召集交州七郡文臣武将汇聚府内商议了数个时辰,伴晚,用膳之后,十余辆马车各自回返,吾麾下潜入士府内的吴卫回报,士燮有意割南海之地于刘表,上表称臣,引为外援。” 朱桓面色微变,“主公曾言,此士燮乃识时务者之辈,未曾想,今日倒也是有所谋略,竟然舍得南海。” “何人进言?” “士燮遣散众人之时,曾留长史程秉,于府中密谈一炷香。” “如此,便是这程秉之计了。” 朱桓迈步走出营帐,看了一眼外面那群面瘦肌黄的土著蛮夷,“若非吾为这些蛮夷所制,此番……” 朱桓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一座庞大的岛屿,咬了咬牙,“为主公大计,怕是只能暂时舍了这一郡之地矣。” :。: 第两百一十三章 刘表之喜 江陵,自黄祖兵败之后,刘表得以插手江夏事宜,命部将王威,率八千军士,进驻江夏。 他如今以文聘镇守南阳,以蔡瑁镇守南郡,以霍峻镇守章陵,平日邀约三五文士,于山间游玩,倒也畅快。 “报……禀报主公,交州有密报呈上。” 刘表看了一眼两侧的文武,朝军士一招手,“呈上来。” “喏。”军士快步上前,由伊籍上前接下。 他几眼看过,面色一喜,当即朝着刘表拱手一辑,“主公,大喜啊,交州刺史士燮,上表请辞交州刺史之位,有意让主公任命交州刺史,并允诺主公出兵苍梧,任命苍梧郡守。” 闻言,亭内文武都陷入了沉默。 刘表接过竹简,思忖顷刻,双眉微皱:“吾荆州未有节制交州之权,士燮这是为自保而舍一利尔,只是,这一利,吾却不得不接。” “苍梧一郡,民四十余万,乃交州重镇,若能为吾荆州所用,他日进兵交州,可为吾军前哨。”蒯越抬手一辑,满脸带笑道。 傅巽抬手一辑,“主公,当即刻选任交州刺史、苍梧太守人选,以数千精兵护送,即刻南下。” 刘表微微颔首,“汝等以为,遣何人任交州刺史,又以何郡之师,进兵交州?” 话音刚落,亭内数人便出现不同的声音。 就在刘表有些举棋不定之际,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傅巽站起身来,“主公,吾以为,当以零陵太守赖恭为交州刺史。” 刘表一手抚须,“那苍梧太守,以何人镇之?” “可任主公麾下折冲将军吴巨前往镇之。”蔡瑁起身道。 刘表沉思片刻,“如此,零陵何人镇守?” “主公可命吴巨麾下所部兵将与赖恭零陵之兵一同南下苍梧,可将苍梧太守一职,交由心腹代领。”蒯良起身道。 “张允,汝率所部兵马,前往零陵赴任,此外,吾命张虎率军三千,为零陵都尉,与汝共镇此郡。” “喏。”张允笑着抬起头来,他是刘表外甥,此前一直陪伴在刘琮左右,原本他以为,自己已无出头之路,未曾想,如今却有牧守一郡的机会。 “伊籍,汝为零陵郡丞。” “喏。”伊籍太守一拜,心中却多出几分苦涩,自己空有满腹学识,如今却只能远离襄阳的圈子,他始终,不为刘表心腹啊。 “主公,此事,当先遣使告知其余四郡太守,吾军自南郡命人贸然渡江南下,以免引起误会。”蒯良适时出列道。 刘表微微颔首,“子柔不愧吾之子房,行事缜密,便依子柔之见。” “主公,此外,这苍梧一郡却是烫手山芋。”话音刚落,便又听蒯良开口。 “这是为何?”刘表面色微变。 蒯良迎着堂内一众文武的目光,淡定自若地抬起一臂,“吾闻江东已遣使入交州,半月之内,若不得交州刺史士燮归附,便会命屯驻于豫章以南的贺齐率军杀入南海郡内,士燮,此乃丢车保帅之计也。他不欲开罪江东,便以重镇苍梧之地四十余万之民,引主公之兵进驻,若江东军来攻,苍梧必为其所取之地,倒是,主公却是须得和江东军开战。” “吾军方才与江东军停战,吾亲笔修书一封,与吴侯叔侄相称,若仅一二月便再次开战,吾之颜面何存……”刘表满脸犹豫,江东军之勇,他算是见识了。 此番击败黄叙所部的徐晃,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校,便是除叛将甘宁、苏飞在外,江东军驰援之兵,也仅蒋钦一部水师。江东军主力尚在淮北与曹操开战,上将吴宪、太史慈、吕蒙、周泰等将,无一赶至,更是以一两万之兵,生生拖住了荆襄三四万之众。 如此,刘表又岂敢再战。 他如今想的便是以汉室同宗叔侄大义,牵制刘奇,未曾想,他如今却险些上了士燮的当。 “如此,当如何是好?”刘表脸上有些肉疼,他有些舍不得苍梧,此郡百姓,可抵江夏、武陵二郡总和,虽然土地贫瘠,但以荆襄钱粮,足以养之。 蒯良笑着环视一眼堂中文武,此地列坐之士,皆是刘表心腹干臣,他也放下心来。 “士燮舍苍梧一郡,主公以赖恭任交州刺史,则可顺势将零陵一郡之地,收入囊中。”蒯良心知荆南四郡,乃是刘表的心中大患,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同时有两块肥肉递到嘴边的机会。 “此外,苍梧入吾荆州之手,他士燮必定不敢守南海。” 眼看着蒯良信心满满的高谈阔论,蔡瑁眯着眼,“子柔先生此言虽有道理,但南海一郡之地,亦有百姓二三十万,交州地广人稀,他士燮又岂会甘愿就此舍之?” “若不舍,必不能当江东豫章、会稽之兵。”蒯良回首看了一眼蔡瑁,一脸游刃有余。 “若江东军来攻吾苍梧,当如何是好?”刘表又问。 蒯良朝着刘表郑重一辑,“当传书士燮,命其集交州之兵于合浦,若江东军来袭,吾荆、交二州之兵,虽进取不足,镇守有余矣。到时,若战事不顺,主公还可责令长沙太守沙羡,武陵太守杜伯持,桂阳太守李叔坚出兵相助。” “损他人之力尔不损吾荆州之兵,子柔之计,甚妙,甚妙。”傅巽第一个抚掌大笑。 “若两军联合,以何人为主将?”蔡瑁乃军中战将,自然一眼便察觉到其中关键。 “交州官职,以谁人为长?”蒯良反问道。 “自是士……”蒯越开口欲答,话到嘴边一转,“自是新任交州刺史赖恭。” 蒯良笑着看了一眼自家二弟,“如此,交州当以吾荆州之兵为首尔。” 刘表大喜,正欲拍板之际,亭外,已有军士快步跑来。 “报……禀报主公,吾军细作传讯,吴侯刘奇命奉武中郎将徐晃,率军五千,进驻龙江上游,又命右都督吴宪,率军一万,进驻会稽。” 闻言,刘表心中一急,“那会稽都尉乃刘奇心腹大将朱桓,如今何在?” “传闻其于一二月前,自东冶出海,未曾回返。” 亭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江东军的动作之快,无论是在场的众人,还是交州的士燮,都未能反映过来。 :。: 第两百一十四章 毛孝先 十月,秣陵城外,方山书院僻静石屋。 说是石屋,实则,是有军士看守的石牢。 两人对坐一案,案上摆着酒水和鸡肉、鱼肉。 此刻,锦衣一人双手环抱在胸前。 对坐那人,却不顾斯文,双手齐动,手臂和嘴巴就没有停下过。 锦衣青年欲要开口,数次,都只能苦笑作罢。 对方嘟囔着回答,敷衍了事,他根本就听不清。 足足过了一炷香,案上一片狼藉,锦衣青年微微招手,便立即有侍者入内,将案上的酒肉吃食全部换掉。 窖藏的瓜果和蜜豆,还有一壶浓茶,被重新呈了上来。 “吴侯将吾从广陵大牢调往寿春,又命战船将吾送来此地,莫非是为了栽培吾毛孝先?”中年文士随意地用袖子擦拭几下嘴角,放下手臂,将脸暴露在阳光下,露出那无暇打理的凌乱长发和肆意的胡须。 “先生为曹操之说客,可知是在助纣为虐。” “天子在许县,曹公为汉室敢行刺董卓,为苍生可发檄文以召群雄,董卓败退之际,敢率所部之兵追击,兵败而险些丧命,如此,苍生大义,汉室忠心,吴侯可知?”毛玠眯着眼,似乎根本不将刘奇放在眼里。 刘奇目光淡定,“此地别无他人,先生可愿听吾一言?” “但讲无妨。”毛玠话语生硬,有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先生之妻儿,已入江东。” 毛玠面色微动,不过也就是喘息急了几分,数息之后,便恢复安宁。 “吴侯乃汉室宗亲,扬州之长,当不会为难妇孺才是。” “这是自然,吾请先生之妻儿入吾江东,是为先生断后顾之忧。” 毛玠心中冷笑:“是正好可以此胁迫与吾罢。” “先生于这方山书院,已有一月之久,不知有何见闻?” 毛玠双眼睁开一条缝,“书院之大,无奇不有,师乃天下儒学之长,授与大汉逐鹿之弓。” 逐鹿,便是昔日春秋问鼎之争,毛玠言下之意,刘奇是为争霸天下建此书院,不为天下大业,不为扬州文兴之举。 “听闻早年先生本欲南下荆州躲避战祸,为何却为司空所征辟?” “汉室衰微,能匡扶汉室者,不多矣。”说着,毛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刘奇。 刘奇明白,他是在说,当时他还乳臭未干,或者说,当时的扬州,还并非在他老子治下安稳如山。 当然,他也明白,毛玠话中深意。在他眼中,当年能匡扶大汉之人,无非是曹操一人尔。 “听闻许昌不久前有一衣带诏之事,不知先生之意如何?”刘奇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递到毛玠面前。 毛玠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后,将其放到案上,闭上眼,“吾为司空之臣,若吴侯意欲劝吾归降,大可不必。” “汝子不过数岁,孝先若去,汝之妻儿,当如何?” 毛玠沉默了数息,未曾开口。 “汝子,于吾江东,当入学舍,与吾子同窗,自县学入郡学,自郡学入州学,春闱之后,当为一县之长。” “汝妻,当为诰命。” “何为诰命?”毛玠沉默了数息,终究是忍不住询问。 “本侯以军功爵为将士封赏钱粮、田亩,以诰命之身,加于其妻眷,以上等丝绸、银饰彰其恩宠。” 毛玠会意,“天子东迁,天下诸侯,唯吴侯愿赠兵马粮草为天子护卫,亦是汉室忠臣。” “吾家之天下,吾不忠,当如何?”刘奇顿时哈哈大笑。 毛玠面色微变,他认真地看着此刻面色红润,仪态不凡的刘奇,抿了抿嘴,心中有些感触,但他终究是曹操之臣。 “吾江东文士,多为治理之士,孝先长于察举,若愿仕吾江东,本侯愿命汝为典学从事。” “江东典学从事,莫不是那王朗焉?”毛玠笑道。 “此人北去上贡,进献天子途中,失了玉玺,为天子特赦,入朝当了谏议大夫。” 毛玠一手抚须,“人心之所向,当为许昌是也。” “袁绍已平公孙瓒。”刘奇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皱眉沉思的毛玠,“吾无意北上,插手此战,但交州之地,地处偏远,士氏一族,欲族一州之地,荆州刘表,本为吾同宗之叔,却放任荆南四郡自立,庸碌无能,吾刘奇,愿匡扶汉室,为天下百姓而奋起,君若助吾,他日当可为一郡,一州之长,为吾左膀右臂尔。” 刘奇转身背对着毛玠,“吾知孝先乃忠义正直之士,若汝不降,今日酒食,便当本侯为汝践行。” 刘奇抬脚走向石牢之外,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走得不快不慢,心中却充满了紧张和焦虑。 毛玠之才,于江东之地,亦有不少人可比肩,但其察举之能,却无人可比。 “吾为汉臣,当牧守何处?”终于,在刘奇快要走出石牢之际,一道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刘奇背对着石屋,朗声开口:“先去长沙,吾闻许昌密使已入许昌,刘表已与交州士燮密谋,不日必将派遣大军南下,孝先可自豫章而入长沙,面见长沙太守沙羡。”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走来,毛玠面对着刘奇的背影,“吴侯便不怕,毛玠一去不返。” “汝乃忠义正直之人,自不会舍弃妻儿而去。” “刘玄德曾言,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荒谬之言尔。”刘奇大笑着抬脚离去,他已经是得到了毛玠的回复,如此,他便多了一名可出使各处的使臣。 毛玠看着刘奇消失的背影,仔细看了一眼四周,石屋附近,哪里还有军士驻守。 自刘奇入此石屋之后,便调走了驻守此地的军士。 毛玠满脸震撼,一手抚须,以作镇定,“吴侯之胆魄胸襟,不弱于曹公矣,此子于风云际会之时而出,若当真被他得了荆襄交州之地,假以时日,未尝不能与北地曹公、袁绍争锋尔。” 他转身走回石屋,有些行囊,他还需要收拾。 他此去前往长沙,心知可能会遇到许昌密使,但他目中清澈,心中无畏。 “此刻,吾为汉臣。”他用一根棍棒挑着包袱,大步走出石屋,在夕阳下,将身影拉得很长。 :。: 第两百一十五章 长沙张氏 “末将马忠,见过孝先先生。”待毛玠行至山脚下,便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在此等候多时,他行至近前,便看清一行随从,一将十人护卫,一辆马车,其余皆是战马乘骑。 “马将军不必多礼。”毛玠抬脚坐上马车,掀开帘子落座之后,马忠立即下令启程。 “将军今年年岁几何?” “不过二八之年。” “哦?”毛玠掀开帘子后露出的脸上有些惊讶,“江东军中,大多都是将军这般少年郎吗?” “年少拜将者,在吾江东军中倒也不少,如安北将军吕子明,安东将军朱休穆,甚至吴侯,俱是如此,某不如他们多矣,这裨将军之位,还是承蒙主公看重,特意擢拔。” 毛玠眼中略微惊讶,“将军必是有过人之处。” 马忠转头看来,“哈哈……先生过誉了,某勇武不胜麾下郎儿几分,不过是有些粗鄙气力,上阵厮杀之际,倒也肯舍得性命。” 毛玠满脸带笑,心中一片感慨。 “倘若江东军中兵将,尽皆如此人这般,士气之盛,何其壮观。” 半日,便过丹阳各地,途中,毛玠并未在各处县城见到过多守卒。 “吾闻江东匪风悍行,山越肆掠,这丹阳一郡,乃江东腹地,为何这附近数县守卒,都不多矣?” 马忠迎着毛玠的询问,有意放缓马速,和马车并驾齐驱,“先生在北地任官,莫非,那人眼密集的豫州、兖州之地,每一县一关,亦有大部兵将驻守不成?” 毛玠自嘲一笑,“如此,江东四郡,山越尽除之事,看来不是妄言。” 紧接着,毛玠又看到不远处的矮山上,竖立着一块很高的石碑,附近更是有着不少墓碑牌位。 时而有百姓途经,坟前散落着不少纸钱,墓碑旁更是挂着不少白幡。 “此处莫非是江东军阵亡军士安葬所在?” “大多是未能找全尸骨的袍泽安葬之处,若能寻到完整尸身,都随同身份铭牌,被家人领了去。”马忠笑着答道。 “身份铭牌?是为何物?”毛玠惊疑道。 “喏,先生请看。”马忠从胸前缝制的一个口袋里取出铁制的铭牌递过去。 毛玠接到手上一看,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字。 “裨将军马忠,庐江舒城人。” “吾等军中将校,大多是用铁牌,吾江东工匠坊开采的铁矿不多,大多军士还用着营中司马用木牌雕刻的身份铭牌,上面刻着官职、名字和出身之地。” “此物大善。”毛玠伸手将其递还给马忠,“若有此物,江东军士阵亡之后,俱可逐一下葬,家中孤苦老弱妇孺,亦可获知自家男儿生死。” “不过这立于坟前的石碑上,刻有密密麻麻的隶书,这又是为何?” “主公有命,吾等鏖战一处,逢大战,兵卒折损上百者,必立石碑祭奠,将此阵阵亡军士之名,全部刻上,此地当年由太史慈将军亲率精骑围剿屠城之山越,特立碑祭奠。” 毛玠一手抚须,“吾江东军中,将士阵亡抚恤如何?” “按二十军功爵,将其生前封赏发放下去,若家中孤苦者,酌情补偿钱粮,若得军功银牌者,可得十倍之赏,允许家人将银牌供奉于堂内,世代受江东众军敬仰,其子嗣,亦能入县学。” “银牌,那是何物?”毛玠又问道。 马忠愣了愣,哑然失笑,“吾在庐江征战之际,倒也得了一块先登银牌,只可惜当时已将其寄回家中,此刻倒是不能交给先生一阅。” 他伸手比划几下,“约有这般大小,正面刻着先登二字,吾之官爵与名字、以及立功所在城池,刻在后面,都是由工匠坊的匠师亲手打造,此物在吾江东军中不多,至今仅有不到三十人获得。” 马忠看了一眼毛玠,“此物分为先登银牌、忠烈银牌、奋勇银牌,吾在徐州一战,亦有战功,到时应当还会发下一块奋勇银牌,此物能让吾之军功加上一爵,只是,颁布之日,怕是只能等到吾等此行返程之后了。” 毛玠暗自记下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裨将军的战功,他心思敏捷,方才马忠在提及他所得银牌之际,四周的军士脸上都有艳羡之色,显然,此物在江东军中,被视作荣耀之物。 或如天子封赏之物,可得士卒奋死而争之。 两日,毛玠便到了豫章境内。 他见到了刘奇的大舅子步骘,在他看来,当年刘奇能够顺利地在征讨陈瑀之后,站稳脚跟,在吴郡以南和严白虎一战,便是此人之功。 那刘表麾下的大将刘磐,还有那正值壮年的黄汉升,并非无名之辈,他能够据城而守,将柴桑守得稳如泰山,兵略之上,也不差。 第五日的清晨,毛玠一行人,已经扮成了商贾,顺利混进了长沙城内。 长沙太守沙羡,在毛玠进入此城之前,便已是了解到他的族谱、族人、历任官职、于荆南四郡,所扮演的角色。 他欲说其人,便要知己知彼。 他只是向马忠提了一句,马忠便将早已准备多时的密信递给了他,里面记载得很详细。 张羡,南阳士人,历任零陵、桂阳、长沙太守,将其族迁至长沙,自称长沙张氏。 其子张怿,现为长沙郡内佐官。 旧部熊尚:桂阳曲红长,其弟熊望季:现任零陵都梁长。 旧部文春:长沙茶陵长,杜晖:零陵重安相。 还有长沙临湘桓氏为其依仗,曾任尚书郎之桓阶,曾因举荐之恩,为孙坚扶灵,后得张羡看重,擢拔为长沙郡丞。此人,乃长沙临湘桓氏之长。 “长沙张氏,势力盘踞荆南四郡,难怪便是那得朝廷亲封的刘景升,亦不敢渡江来取。” 毛玠眯着眼,安坐于驿站之中,他在抵达此处之后,一名早已潜伏在城内的吴卫,已是将一封密信用箭矢射进了他居住的屋舍。 告知他,曹操自许昌派来的使臣,刚入张羡府内,他此刻,只需耐着性子等待即可。 他为人从来不急,若是曹操使臣能说得动张羡,吴侯刘奇,绝不会让他走这一遭。 至于他此刻为何不急,便是因为,他须得在途中,堵上张羡倚重之臣。 :。: 第两百一十六章 毛玠与桓阶 “嗒嗒嗒”刚下过雨的长沙街道,一青年文士端坐在马车之上。 “曹操刚破李傕,得长安、弘农之地,此番遣使入荆南,怕是包藏祸心矣。”桓阶双眉紧皱,他从沙羡,不过是因宗族在此地。 沙羡其人,年迈迂腐,其子好大喜功,志大才疏,他桓氏一族,若将身家性命全系于此人身上,怕是将会毁于一旦。 “吁……”马车在长街上突然停下。 桓阶双眉微皱,耐着性子询问道:“发生何事?” “禀报大人,道中有一马车损毁,堵住长街。” 桓阶双眉紧锁,此刻曹操使臣正在太守府内,若他不及时赶去,怕是大事晚矣。 “下车,徒步行进。”桓阶亦是果决之人,立即掀开帘子,从侍者递来的脚踏上落足,第二步已是平稳地落到长街上。 他左右只有两名护院跟着,不过走出人流拥挤的长街十余步,便看到了前面车轴断裂的马车,他轻叹了一口气,听着耳边不少和马车主人争论的士人,抬脚穿过此地,正在一处巷口,他一行三人,便被拦下。 “桓郡丞,可否入内一叙。”他顺着拦阻自己等人的壮汉的手臂看去,一处街角僻静的茶棚之内,一名中年文士,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桓阶耐着性子,以他老辣的目光,自然能看到拦阻自己等人的这些壮汉手上的老茧,老茧在虎口,他们四肢粗壮有力,眼中不时带着几分煞气,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行伍之士。 那么,在此茶棚候着他的人,其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是刘表之人,还是江东……”桓阶落座之前,心中已是有了几分准备。 “在下陈留毛孝先,见过桓郡丞。”毛玠朝他微微拱手一辑,算是尽足礼节。 “原来是曹丞相麾下之东曹掾,失敬失敬。”桓阶虽不曾出荆襄之地,但他也并非消息堵塞,不闻天下事之辈。 “吾于广陵之战,归了江东。”毛玠再次拱手一辑,解释着自己如今的身份。 “现添为扬州典学从事。” 桓阶瞳孔微微收缩,一个曹操的心腹臣子,投了江东刘奇麾下,此刻更是和曹操使臣一起来长沙做说客,这样的场景,还真是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孝先此来,可为做说客?”桓阶拎着茶壶给自己满上一碗,面上轻笑道。 毛玠留意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手抚须,“既是说客,亦是为临湘桓氏,求已安生保命之地尔。” “孝先莫非是在江东的大狱中待得久了,危言耸听,吾桓氏一族,何来此祸?”桓阶将茶碗递到嘴边,淡淡饮了一口,放下还冒着滚烫热气的茶水,脸上多出几分红润,他的身子,倒也不算是太过健朗。 “刘荆州有意派兵南下,取荆襄四郡,郡丞可知否?”毛玠紧盯着桓阶的双眼道。 桓阶眯着眼,没有回答。 毛玠叹了口气,“士燮北连荆州,却不想,刘荆州竟欲舍此良机,吾闻,零陵太守赖恭,已与中郎将吴巨一同南下苍梧,此郡防务,交由张允接管。” 他拎起茶壶,先为桓阶添了少许,又为自己满上一杯。 毛玠见桓阶仍旧默不作声,心中一狠,“吾闻长沙、武陵沿江巡逻之兵,增了数倍,桂阳之兵,亦陈于零陵边境,不知为何?” “久闻江东以送礼往来之名,往吾荆襄之地,安插了不少细作,未曾想,吾荆南四郡,早已被足下了如指掌。”桓阶一脸不善地看着毛玠,在他看来,此人当真是有些咄咄逼人。 “刘荆州欲派张允南下零陵,任太守之位,又命偏将军张虎随同,所率之兵,达八千人之众,若南下,必走武陵或长沙,长沙已有刘磐率军屯驻,此番,怕是会走武陵……” “嘭”桓阶猛地放下手中茶碗,站起身来,“多谢足下好茶,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言罢,他便要拂袖离去。 “武陵若失,零陵无兵可守,刘磐、张允必率军合围长沙,若郡丞不为桓氏一族考虑,怕是当刘表大军至时,只能栖身于山林深处,方能保命,汝桓氏一族,精壮尚且无忧,那老弱妇孺,可能随同尔等吃苦,与那蛇虫鼠蚁为伴?”毛玠安坐于案后,一脸笑吟吟地冲着桓阶的背影说道。 “江东军欲取交州之地,足下此来之时,怕是江东军已分兵几路,攻入南海郡内了吧。”桓阶脚步一顿,仰面朝天道。 毛玠心中略微震惊,他此来途经豫章,亦是得步骘相告,才知此事,此人处身长沙郡内,未曾想,竟然便知此中事宜。此人,当真不可小觑矣。 “即便汝言之有理,刘荆州欲取荆南而舍交州,逐赖恭,以吴巨谋其苍梧,令零陵无兵镇守,又可假途灭虢,取武陵一郡,再与刘磐、蔡瑁之兵,攻吾长沙,后三路进兵,得桂阳之地,如此而定荆南四郡,吾桓阶,亦可提前破局。” “长沙若与襄阳交兵,郡丞可全力相助张氏?”毛玠笑道。 桓阶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毛玠,“吾与孙文台有旧,吴侯杀其子,与吾亦是有仇。” “哈哈……”此言一出,却突然听到毛玠长笑起身。 “伯绪当年为孙文台所举,当是有恩,但为其扶棺,险些得罪刘荆州,已是报恩,若非如此,那孙策渡江伐吾江东之时,汝为何不启程前往相助。” 被人点破,桓阶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羞意,正当他准备开口之际,毛玠已是抬脚走过他身侧。 毛玠离他很近,有意放低声音,“早晚,荆州必为吾主所得,北地曹操与袁绍争锋,荆州刘表,非吾主之敌也,若伯绪愿助张羡叛刘,内助吾江东,他日荆州一同之日,伯绪当为府中长史。” 这府,自然是后将军府,长史,却是刘繇之孙邵是仪,刘奇之步骘、张昭之职尔。 吴侯刘奇,竟对他如此看重! 桓阶尚未回过神来,毛玠已抬脚走入长街中。 桓阶立足于茶棚门边,看着毛玠被几名虎背熊腰的军士送上马车,竟然是朝着城外驶去。 “他此来,想必是为说张羡,竟……”桓阶心思无比复杂,莫非这毛孝先以为,今日在茶棚内见了自己,便可回去复命,不用去与那张羡面谈不成? :。: 第两百一十七章 士族为牢 出城,过了城门的哨卡,行至僻静无人的古道上,亲自驾车的马忠,终究是忍耐不住,张嘴道出心中疑惑。 “先生此来,是为说张羡与吾江东联盟,为何不见那张羡一面,便启程回返?” 毛玠一手抚须,“马将军家中,是否为士族?” “惭愧,末将家中自幼贫寒,如今逢主公赏赐,多些田亩,倒也养不起家奴佃户,算不得士族。”提起此事,出身本就低贱的马忠脸上有些羞涩。 “那桓阶也罢,张羡也好,俱是士族,长沙乃富硕之地,其二族之田亩钱粮,胜过江东大多士族矣。”说到这里,毛玠也掀开帘子,索性斜着身子,身子倚靠着马车一侧,脚放在另一侧。 “今日吴侯命吾说张羡,张羡此人,能历任荆南三郡,得荆南四郡之民心,亦有才干,士族出身,不缺钱粮田亩,拥兵数万,权盖四郡,不缺权势,天子尚在许昌,亦不缺官职,此人,非是吾可说动之人。”毛玠苦笑着摇了摇头,世人皆着眼于刘奇为张羡外援,其人必可与刘表争锋于荆州。 却不想,有长江天险,有荆南四郡在手,张羡可据城而守,数万精兵,可进退自如,为何,便需外援? 反观刘奇,南征北战,逢战必胜,进取之心,宏图之志,路人皆知。 主动派人与张羡商议此事,张羡非无能之辈,岂能看不清其所图为何? 与虎谋皮,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的吧。 马忠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勉强能够理解其中深意。 他伸手勒住了缰绳,前面是一处窄桥,马车可过,却无法疾行,他只能放慢马速。 “先生看重之人,乃是桓阶,此人,可能说动张羡?” 毛玠眯着眼,“能说动又如何?说不动又如何?” 马忠双眉微皱,“若是他能左右张羡之意,大可顺势与吾江东联盟……” 毛玠笑着看了他一眼,马忠话语戛然而止,却听毛玠大笑:“将军何曾听说,吾江东要与那张羡联盟?” “张羡若叛刘表,必有割据之意,野心勃勃,又是士族出身,他日若吾江东欲取长沙,该当如何?” 在马忠陷入沉思之际,毛玠仰望着雨过天晴,碧空万里如洗,轻叹了口气,“吴侯之意,是挑起荆襄之战。” 他指了指身后,“如今曹操使臣正于张羡府内,若不出吾所料,桓阶之明哲保身,张羡之野心勃勃,必使荆襄分裂,不日,张羡派人接管零陵,长沙之地逐刘磐,武陵拒张允,以荆南四郡,割据一方尔。” 马忠动了动喉结,欲言又止。 毛玠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是否想问,吴侯命汝吾来此,莫不是多此一举?” “先生怎知吾心中所想?”马忠一脸惊疑道。 “无他,人之常情矣。”毛玠一手抚须,“吾等若不至此城,便不知桓阶此人底细,吾等若不至此城,亦不知北地战况,吾等若不至此城……”毛玠话语一顿,看了一眼下游出现的船只,目光从那些鬼鬼祟祟,行色匆忙之人的脸上掠过。 他眼中掠过几分精光,“马将军可见得吾等南下途中,那些行色匆忙之士?” “刘表任凭黄祖、张羡等士族据守一方,却命王威进驻江夏,刘磐进驻长沙攸县,以协助镇守之名,为蚕食士族之势,刘磐所部于长沙为客军,必为张羡不喜,有所防范,亦属常理。”马忠当即笑着答道。 “如此,这攸县之将,便是刘磐?”毛玠一手按着长髯,眯着眼问道。 “此人乃刘表从子,数月以前,黄祖兴兵攻吾寻阳,为公明将军所破,吾军趁势进攻江夏之际,便是此人率军杀进吾豫章南部诸县,若非柴桑有子山先生,怕是也等不到蒋都督回援。” “此人,经过战阵,亦有勇略,此番,怕是已察觉长沙之变。”毛玠轻叹一声,“将军且吩咐下去,加快脚程,吾等快些回返豫章罢。” “喏。”马忠经毛玠一点,哪能不醒,双手猛地朝下一晃,缰绳拍打在马匹的背上,战马吃痛,四蹄奔驰,马车很快便通过了仅剩小半段的窄桥。 一日之后,快要抵达豫章境内。 马忠面色略微疲惫,星夜之时,毛玠尚可于马车内安睡,他却只能和军士轮流赶路,“孝先先生,汝一路提及那长沙的风土人情,却未提及过那桓阶,依汝所见,那人如何?” “才学不在吾之下,为人忠义,善谋略,却过于多虑,此人,为其士族掣肘,若非如此,这长沙弹丸之地,却无法锁住此人。”想到这里,毛玠想到了自己曾在寿春牢狱之中见过的那人。 “谁人能想,昔日颍川一豪侠剑士,如今却是江东十万雄兵统帅。”他苦笑了一声,或许,也正是徐元直这等洒脱之人,才能到处游历,任由喜好挑选自己出仕的主公罢。 马忠听完若有所思,“先生以为,此人是否可为吾江东所用?” “可用,可大用。” 马忠一手摸着下巴,“此人乃是士族出身,若吾军可取长沙此郡,以君侯之意征召,必可将其招揽。” 毛玠惊讶地看了一眼身前的毛玠,这家伙,倒也不傻,心知士族为根基之所在,不忍举族迁徙,如此一计,虽是平庸,却是对付这些士族最为有效之策。 若曹操不曾得陈留,他毛玠,又何曾想去投靠呢。 “不过那时,曹公亦有王侯之相。”毛玠抬头看着天空,心里喃喃自语道。 “先生曾闻吾是否士族?那先生家中,是否也为士族?”马忠见毛玠沉默,下意识开口询问道。 毛玠微微一愣,“家中有妻子二人,奴仆亦有数人,此番,怕是早已失了,田亩钱粮都无,怕是已非士族。” 马忠以为他有些牵挂北地的家宅,当即宽慰道:“以先生之才,于吾江东出仕,他日必将青云直上,为军侯重用,一二代之后,必是吾江东豪族。” “那便呈将军吉言。”毛玠拱手一辑,和马忠相视大笑。 毛玠闭上眼,靠着马车一侧酣睡。 这江东,有些人,倒也不错。 貌似留在此处,倒也不差。 :。: 第两百一十八章 毛太守,有礼了 宜春,入城之后,在驿站内,刚放下行囊,毛玠便见到脚步匆忙的置啬夫带着一名传令兵迈步行至近前。 “敢问可是典学从事毛大人。” “汝有何事?”毛玠生生接了他一礼道。 “主公有命,命汝即刻随随军南下,进驻南海。”传令兵取出怀中密信,递到毛玠手上。 “接管交州之地?”毛玠面色疑惑之下,拆开密信一看,上面唯独只有一行字。 “孝先能者多劳,且随全柔将军南下,暂代南海太守一职,安顿南海百姓。” 毛玠将信纸叠好,放入信封之内,将信封收入袖中,凝眉看向传令兵,“与吾同行的马忠将军前往何处?” “自是调回秣陵,备春闱武试。” 毛玠微微颔首示意,很快便见到马忠走入院中。 “先生此去,必是鸿途之路,末将便不奉陪了。”马忠心中有些感慨,毛玠此人,他虽与其相交不过数日,亦知其人,却有真才实学。 “将军武试之后,吴侯亦当重用,此去秣陵,亦是青云之路。”毛玠回以笑道。 两人在宜春拜别,毛玠顺山道而下,而马忠,则是带着两名亲卫,赶回秣陵。 当毛玠抵达龙江之上,站在一叶扁舟上,眺望着这大江之水时,已是十一月下旬。 “未曾想,吾军兵发交州,不过十日,便渡龙江,破士祗所部兵马,此刻,已是逼得南海太守士武带人匆匆逃往合浦。” 他来到了番禺城外的江东军大营,在营门前看到了几员战将。 “在下毛玠,见过右都督。”毛玠带着亲卫朝着身前的吴宪恭敬一礼,他心知,如今在这交州战场上的江东军统帅,或许,也就是眼前此人。 “先生之名,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尔。”吴宪大笑着拉着毛玠的手臂,将其带入中军大帐。 毛玠列坐左上首,正对右侧,有着两员战将,赫然便是扬州兵的副帅全柔和先锋彭式。 “吾军虽轻取南海全郡,此地形势犬牙交错,却有不少豪族、山贼盘踞,须得先生坐镇之外,扬州兵的二位将军,此番南下,统兵八千人,当入先生麾下,任凭调遣。” 话音刚落,全柔便和彭式一同站起身来,朝着毛玠恭敬一拜。 “毛太守,有礼了。”全柔为人刚直,即便是脸上挤出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今后,还望二位将军多多担待。”毛玠自然也不敢托大,他在知晓江东军以军功论爵,封赏田亩钱粮之后便知,军中诸将,俱是用血肉之躯,在沙场上厮杀得来的官职,扬州兵,乃是江东众军之中少见的两万人之军,眼前二人,能为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哪里哪里,吾等还须大人多多提携才是。”两人笑道。 正在此刻,门外大步走入一人。 “都督,吾军中儿郎,已准备充沛,随时可以出发。”来人正是扬州兵的副将邓当。 “如此,那便出发吧,公明将军所部,今夜应当便会动手,吾军的确不能等士燮与刘表合兵一处,必须先行占据有利地势,再与其决战。”吴宪站起身来,抬脚走到堂内,就近看了一眼毛玠,朝他拱手一辑:“此处,便有劳先生了。” “都督安心,阶定不辱使命。”毛玠一脸淡定,心中却是有些苦涩,交州啊,大汉十三州,最为贫瘠之处。 “哈哈,那吾便放心了。”吴宪抬脚走出堂外,堂内一众将校俱是起身相送。 “全将军,吾军只调虎卫营与山越营之兵攻打合浦郡,若是此刻进驻苍梧的赖恭、吴巨率军自身后来袭,该当如何?”毛玠一手摸着下巴道。 “太守大人无需忧心,吾等二人是在此处等候汝至,今夜之后,彭式将军便会开拔,前往四会屯驻,逢战时,可穿插阻断苍梧、合浦边境,拦截荆州援军,此外……”全柔看了一眼会稽方向,“秋收过后,朱治将军便率兵进山剿灭山越,如今怕是已有成效,若得胜,即可率军驰援南海。” 毛玠苦笑,“近日可有得胜战报传来?” 全柔知晓他心中忧虑,当即笑道:“七日前,朱治将军率军连破七寨,如今会稽山中躲藏的山越余部,大多是吴中各郡迁徙而来的精壮,老弱妇孺,都已被吾江东军迁往会稽各县安置。” 说道这里,他眯起双眼,“太守大人可知,吾江东军自建安元年开始围剿山越以来,已自山中迁移多少山越之民?” 毛玠微微摇头,抬手一辑,“还请将军赐教。” “六十余万。” “江东数郡山越,竟有如此之众?”毛玠瞪大了双眼,便是昔日曹公出兵进剿青州之黄巾,也不过得百万人口,这江东山越之民,如此之多,精壮成年即可入伍为军,如此,江东便多十余万精锐之士矣,稍加训练,恐怖如斯! “吾等率军南下之时,主公谕令之中告知,这交州山林中的山越之民,之多不少,昔日先秦以数十万之兵开拓岭南之地,吾大汉亦不过交州七郡尔,此往荆州、益州、扬州山林所在,还盘踞着无数大小山寨,若能得之,交州之民,亦可自给自足。” “交州之地,多为贫瘠之土,常年日晒雨淋,如何耕作?” “主公曾言,交州之地,非靠耕作为生。” “不以耕作为生……”毛玠略微皱眉,如今江东各地都在大肆屯田,便是豫州、兖州等地也在效仿,此法还是吴侯刘奇兴起,为何他便放任交州不理呢? 毛玠没有多问,他还未曾下到县里田亩去视察,亦不知田土之肥沃,只能以观后效,再上书进言。 “此番吾军出兵,十五万石之粮,俱是刘表所赠,吾军至南海之后,会以数万民夫押运至此,到时,太守大人可以粮草为饵,与吾会一会那山中藏匿的山越之民。” 毛玠一手抚须,“将军既有良策,阶自当依计行事。” “交州治下,为主公看重,南海一郡,更是交州门户,汝吾自当齐心协力尔。” 毛玠笑着点头,“善。” :。: 第两百一十九章 张羡据荆南 却说那日,毛玠匆匆离了长沙。 桓阶乘车行至太守府,抬脚落足,正好看到一辆马车悄然离去。 “见过郡丞大人。”他走入府门即便,便迎着张氏一族的管事抬手一辑。 “张三,那北地来使,是何人?” “元堂令司马朗。” 桓阶略微皱眉,“他于府中待了几时?” “大半个时辰。”张三不疑有他,如实答道。 “太守可在?” “在。” “头前带路。” “喏。” 不多时,桓阶在堂内见到了正在端详春秋的张羡。 “桓阶拜见太守大人。” “伯绪不必多礼,吾唤汝前来,汝却是晚了一步,汝可曾见到那曹使车驾?”张羡面容苍老,双目却饱含精光,久居上位的仪态亦是不凡。 “自是见得,此番曹使前来,怕是劝太守归顺朝廷罢。”桓阶心知不用和张羡遮遮掩掩,直接坦然询问道。 张羡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司马朗是想劝吾归顺曹操。” 桓阶落座于左下首长案之后,双手安放在膝上。 “太守大人如何答复?” 张羡背负着双手,“倘若刘表率军渡江,吾请宛城周瑜相助,曹丞相将以天子名义,命其出兵。” “公孙瓒已败,曹操与袁绍将会猎于大河南北,其无力南下矣。”桓阶一手抚须道。 “吴侯刘奇,兵多将广,与东吴联盟如何?”张羡又问。 “引狼入室尔。”桓阶眯着眼,“太守不求内强,反求外援,如此,当不可拒南阳之兵入驻武陵。” 张羡微微摇头,“昔日刘表得蔡、蒯士族扶持,权盖南阳、南郡、章陵之地,便是江夏黄祖亦是不得不服,吾只能让刘磐率军入驻攸县,以此拒江东之兵,如今,却是卧榻之处,养了一头猛虎。不过,倘若刘表派人进驻武陵,却是痴心妄想。” “今零陵之兵,已随赖恭、吴巨南下苍梧,太守集三郡之兵,不过万余,便是征召精壮,亦不过三万之兵,如何与刘表为战?” “江东于淮水铸烽火台,中原曹操之兵,多精兵强将,亦不敢南下一步,吾荆南四郡,据长江天险,可凭此计而拒之。”张羡冷笑道。 桓阶心里发凉,他心知,一旦张羡反刘表,则刘磐必率军攻打长沙。 张羡非无能之辈,但他年事已高,倘若有所不测,其子嗣族人之中,并无出众之辈,怕是假以时日,必为荆襄所吞。 “吾有三计,可固太守基业,不知太守大人可愿一听?”桓阶思量再三,抬手一辑道。 “伯绪但讲无妨。”张羡一手抚须,含笑盯着桓阶,在他眼中,长沙之地,人杰地灵,眼前这临湘桓氏族长,便是他眼中的才学之士。 “下策,便命武陵太守杜伯持,派兵巡视长江沿岸,若发现荆州水师,立即以投石车、箭矢阻之,此外,立即调遣长沙、桂阳之兵,合围攸县之刘磐。太守得荆南四郡之民心,刘磐虽勇,却并非吾等之地,其部粮草亦不过半月之多,若被吾军围上七日,必会向荆襄求援,到时,吾军便可占据主动。” “此计甚妙,为何只为下策?”张羡略微皱眉道。 桓阶苦笑一声,“且不说杜伯持之兵可能挡住蔡瑁、王威七日之久,便是吾长沙、桂阳之兵,围攻攸县刘磐,倘若江东之兵北上,吾军亦陷重围。” 张羡眯着眼,“中策如何?” “即刻派人出城,追上曹操使臣司马朗,将其擒获,送往襄阳,让出零陵于刘表,以交州刺史士燮求援之意,请刘表移刘磐之师南下苍梧。” 张羡略微思忖,“刘景升会应允否?” 桓阶一手指着堂外,“若他不允,早晚必为江东所破,交州朝不保夕,他既愿派吴巨、赖恭南下,夺交州之地,必是觊觎此处,岂能轻易舍弃?” 张羡心中不舍零陵,此郡若失,刘表得苍梧、零陵二郡,再有刘磐之师,可命蔡瑁、文聘率军从北面出兵,以刘磐、吴巨从南面攻打,南北夹击之下,他辖下三郡,焉能依存? “上策如何?”张羡叹了口气后,落座于案后道。 “修书一封,送往柴桑吕蒙大营,与其联合,即刻发兵,攻打攸县刘磐大营。” 张羡面色微动,“何时出兵?” “立即修书三封,一封送往柴桑,两封分别送往武陵、桂阳。” “太守大人当立即征召长沙精壮,星夜发兵,天明之时,即刻包围攸县刘磐大营。” 张羡站起身来,在案后来回走动几步,“刘磐所部兵马,于柴桑一战之后,折损数千,今亦有近万之众,吾军强攻,何时可胜?” “围城即可,强攻则不胜。”桓阶答道。 “吕蒙是否会出兵?” “此人乃江东重将,率军驻守柴桑,有便宜行事之权,刘磐驻守攸县,时刻虎视豫章之地尔。今日太守送上天赐良机,许以江东破刘磐之后,汝吾双方,派兵共击吴巨、赖恭等部,吕蒙必定出兵。” 张羡揣摩一二,猛地回头,“那便依伯绪之计,不过,吾四郡治下,何人可为将?” 桓阶一手抚须,“可以熊氏兄弟为将,吾愿统长沙之兵,前往攸县。” “如此,吾荆南四郡大计,便全仰仗伯绪了。”张羡朝着桓阶深深一拜道。 “此外,吾命犬子随吾一同前往,只为汝之副将,汝可多多教诲。” “喏。”桓阶低下身子,双眉微皱。 星夜,桓阶出府之际,便有将校赶往城东大营调遣兵马。 他从府中带来八百族兵,便在堂内看到了长沙诸将,张羡之子张怿,茶陵长文春等人。 “出发。”桓阶和张怿率军在后,文春以三千马步军为先锋,顺着官道南下,斥候已派出十五里外。 桓阶安坐于马上,随着马匹起伏颠簸,双眼迷离,心思早已是飘到了柴桑。 他回府之际,便有心腹仆人乘骑着战马,带着自己亲笔书信送往柴桑,算算时辰,应当会比张羡时辰先至。 他看出了如今张羡的处境,他虽不忍背弃对他不薄的张羡,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 第两百二十章 吕蒙雪夜袭长沙 是夜,一匹快马踏着泥尘来到了柴桑城外。 “城下何人?为何深夜闯关?”城上数根火把抛下,将行至城门前的骑卒身形照亮,同时,驻守在城头上的校尉立即开口喝问道。 “吾主与毛玠先生有旧,还请将军放吾入城,吾有要事要呈禀先生。” 城上的校尉一脸狐疑,此人怎知毛玠已出仕江东? 他略微皱眉之后便下令打开城门,待到骑卒入城之后,早已是守在内城墙两侧的军士一拥而上,用长枪劲弩将其团团围住。 “汝究竟是何人,若不从实招来,休怪吾这长剑无情。”校尉大步从城头迈步走下,上前冷声喝问道。 “吾有一密信,还望将军即刻呈报安北将军。”入城之后,骑卒立即翻身下马,朝着校尉递上一封书信。 校尉犹豫顷刻,一手按住翻身下马的骑卒肩膀,“汝且与吾通往将军府中。” 很快,还未入睡的吕蒙便被人传报,来到堂内。 他看完书信之后,面色一惊,当即命人将骑卒待到客房招待,唤人知会太守步骘与扬州兵众将前来商议。 “子明将军,深夜相邀,可有要事?”步骘大步入内,走入堂中便抬手一辑问道。 “太守大人,此乃临湘桓氏桓阶密信,此人与毛孝先有旧,欲献上长沙一郡,入吾江东。”吕蒙从案后走出,将密信递给步骘。 步骘耐着性子看了一遍之后,略微皱眉,“信中所言,若是属实,此乃天赐良机矣,不过,桓阶欲保全长沙张氏一族,却非汝吾可做主。” “此事易尔,吾等可命攸县附近的吴卫汇报,若桓阶当真出兵攻打刘磐大营,吾军大可立即出兵,攻下长沙,长沙张氏一族,吾等大可等战后任凭主公发落。”吕蒙满脸兴奋,如今徐晃、贺齐、吴宪等人在交州立下赫赫战功,他率军驻守柴桑近月,却寸功未立,哪里耐得住寂寞。 步骘抬脚在堂内走动几步,“吾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呈报秣陵,吾军与荆州军有旧,攻取长沙之后,吾军大可与刘磐之兵秋毫无犯,共击桓阶所部。” “此外,吾立即下令,命周将军率军出彭泽,沿江而上,进驻云梦泽,以拒荆襄水师。” 吕蒙重重点头,“末将即刻出兵,攻取临湘。” 步骘微微点头,目送吕蒙大步离去。 吕蒙行至军营前,下令全军集合之后,天空中,突然有米粒大的雨滴,落在了他的身上。 “下雨了?”他伸手一摸甲胄,入手一片冰凉。 当他定睛看向甲胄之际,却有着在月光下闪烁发光的米粒。 “竟是雪。”他沉吟片刻,便看到费虎大步踏来,“将军,全营兵马一万两千人,已全部集结完毕。” “传令,全军出发,费虎,汝率三千马步军为先锋,先取醴陵。” “喏。”费虎领命之后,立即翻身上马,率军先行出营。 当夜,奔袭数十里,大军匆匆抵达长沙境内。 待到天明之际,醴陵已陷落。 晌午,吕蒙率军万余,兵临临湘城下。 城头上,张羡一手扶着城墙垛口,指着城外的吕蒙大声喝道:“吕子明,吾好意与江东结盟,汝为何兴兵来犯?” “张羡,汝这不忠不义,无君无父之徒,焉敢与吾江东结盟,此刻汝城内之兵,不过千余,若不速速开城投降,城破之后,本将军必屠尽汝之三族。”吕蒙一手挺枪,一手拉着缰绳任由座下马匹在原地踱步。 “传令族兵登城作战,吾要死守临湘。”张羡气得咬牙切齿道。 “主公不可,吕蒙乃东吴上将,其麾下精锐,更是能征善战的山越之兵,城中兵马不过千余,若是据守,怕是守不了数个时辰。” 张羡回头怒视着眼前此将,“临湘乃吾之根基,如何舍之?吾只需固守待援半日,桓阶之兵,便可回援,到时,临湘危机可解。” “主公且看,吕蒙只率数千精兵于正门,其余兵卒大多朝三门运作,更有随队而来的民夫带着云梯赶至,不出半个时辰,他必定下令攻城,主公,此刻趁三门尚未合围,立即突围,还有活命之机,主公基业,在于三郡之地,便是失了临湘,亦无大碍,据城而守,城破之后,怕是……怕是……” 张羡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这员小校,“如此,便突围罢。” “喏。” 半个时辰后,张羡率千余精兵,从西门突围,退往湘南。 吕蒙命两千人接管此城之后,再命费虎率军追击,于湘南城外,再败张羡一阵,一日之内,连取长沙以北八县之地,张羡与武陵援兵汇合,退守武陵。 隔着数十里外,攸县大营,桓阶捏着手上的张羡急报,在帐内踱步。 “主公传讯至此,已有两个时辰,临湘之兵,不过千余,不能据守,主公若得族兵相护,大可撤往武陵,吾军当移师容陵,以免为刘磐、吕蒙两面夹击。”桓阶思忖片刻后道。 “先生之意,正合吾意。”熊望季一手抚须道。 “如此,吾等便即刻退兵。” 桓阶看了一眼营中众将,“此外,吾需百余轻骑沿西北而行,寻主公踪迹,不知哪位将军愿往?” “末将愿往。”这时,营中迈步走出一校。 “汝乃何人?”桓阶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出列这人,他丹凤眼,满脸红润,身长八尺,一手按着腰间长剑,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也有几分英气逼人。 “吾乃军中校尉魏文长。”小校朗声答道。 “如此,便予汝一百精骑,沿北追寻主公踪迹。” “喏。” 不多时,年轻的小校带着所部精骑出营,尘烟滚滚,不多时便行出数里之外。 “校尉,吾等为何要离营,此刻北上,若是遇到江东精锐,岂不是……” 魏文长笑着看了他一眼,“桓阶已有不臣之心,汝吾若继续待在营中,早晚为江东军所擒,汝吾大可径直撤往武陵,可保一命。” 都伯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他,“校尉如何知桓郡丞之心?” 魏文长立于马上抚须笑道:“若非如此,他族人尚在临湘,此刻必定已率军回援。” 都伯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 第两百二十一章 魏文长 南岳,魏文长的前部哨骑已经在十几里外的湘南城沿河岸边发现了江东军的哨骑,所部百余精骑,只能停下。 “将军,吾等该如何行事?”百人都伯不明白为何魏延要下令停止行进,长沙之地,平原、丘陵、河流纵横,但丘陵之高,除近在咫尺的南岳之外,都不过百丈,河流之深,也不过数丈,平原之上,更是他们骑兵纵横驰骋之所,为何不趁势北进? “若吾所料不假,吕蒙已率军占据了北地所有县城,并于山间险峻之处,河流渡口之所设下关卡,吾等此刻北去,无用尔。”魏延一手抚须,他才二十岁出头,正值沙场征战,懵懂的年纪。 只是,他随队全是骑卒,携带的干粮不过数日,若陷入大队步卒的合围,还真是有些麻烦。 攸县,他已经不想回去了,毕竟,刘磐此人,他不欲投靠。 反观桓阶所部,熊氏二兄弟和桂阳太守李叔坚,早晚被他给玩死。 只是,若他转道向北,于吕蒙帐前投效,却不是他魏文长的作风。 他一手提刀,指着西南边,“吾等去零陵,那里有十三县之兵,吾以长沙郡守桓阶之名,可聚零陵之兵。” 身后一众骑卒一头雾水,但也只能听之信之。 一日,骑卒便行至重安。 “城上守将听着,吾乃长沙郡守桓阶帐下偏将魏延,速速打开城门。” 检查完魏延的通关文牒,城门缓缓打开,魏延直接接管了城内两百余众残兵败卒,率军径直南下,赶往零陵治所泉陵。 另一边,张羡灰头土脸地带着武陵太守杜伯持召集的八千精兵,屯驻汉寿,与吕蒙麾下偏将彭虎所部五千精兵对峙。 南郡,正当隔江而望的蔡瑁得知对岸的守军趁夜调走大部之后,面色一喜,当即下令水师渡江登岸,准备一举强攻武陵。 却不想,刘表的诏令直接送到了他的手上。 “责令将军按兵不动,江东军已遣吕蒙所部为先锋,攻入长沙郡内,一举攻克北部八县,吴侯刘奇,传书入襄阳之地,以宗室之谊,愿与吾军共讨张羡。” “糊涂,主公听了刘奇小儿的花言巧语,竟不知荆南四郡富硕,江东刘奇,觊觎已久,此番与其同盟,却错失取武陵之先机,怕是引狼入室啊。”蔡瑁满脸悲痛,他蔡氏一族,虽接纳刘表入荆襄,却也借刘表水涨船高,如今隐隐有荆襄第一豪族的威望。 他二姐便是刘表继室,刘表此人,在他眼里,空有八骏之名,却无争天下之心。 不过,荆州富硕,放眼天下,唯有冀州可比,但若是没了荆南四郡,他刘景升,还能是荆州刺史吗? “传令张虎,即刻从浮桥渡江,吾之水师,只会为其策应,三日之内,吾等若不能取临沅,怕是赖恭、吴巨所部……只能沦为弃子尔。”蔡瑁将心一横,他是镇南将军军师,亦是南郡太守,自有先斩后奏之权,此番战机稍纵即逝,他也只能先取下武陵之后,再奏报刘表了。 不过半日,新任零陵太守张允和都尉张虎便率八千马步军匆匆赶来。 浮桥于黄昏之际搭建完毕,不等蔡瑁一声令下,张虎所部兵马,便以五百劲卒为先锋,率先沿着浮桥渡江。 也就在这时,有哨兵立于岸边十丈高的哨塔上惊呼:“敌袭,敌袭。” “铛铛铛”他立即鸣金示警,一时间,岸边所有的兵将都顺着长江下游的方向看去。 “哗啦”在江面下游的尽头,突然出现了大片的黑点,最开始是一长串,随着不断在眼前放大,一面面迎风展开的风帆,配合着那偌高的龙首船头,乘风破浪,径直朝着上游驶来。 “报……禀报太守大人,那是江东军的彭泽水师,统军大将是江东军水师右都督周泰。” 蔡瑁面色大变,猛地挥手,“准备应敌,快,下令浮桥上的军士立即回撤。” “喏。”张虎立即命人上前,只是,这南郡的江面早已是过百丈之宽,已经行至河中央的军士,又岂是那么快就能撤回的。 更何况,此刻的风向,正是东南风,以下克上,下游便是顺风而行。 “咚咚咚”随着一阵密集的战鼓声敲响,蔡瑁双臂青筋暴起,“传令蔡中、蔡和,立即集结水师,吾要与这厮水战。” “太守大人不可啊。”话音刚落,张允便迈步上前,抬手一辑劝阻道。 “为何不可?”蔡瑁满脸气得涨红,他伸手一指长江下游的周泰:“这黑厮都已将水师带到吾南郡水寨门前,这般肆无忌惮,倘若吾荆襄水师,再任其来去,日后吾荆襄之师,再也休想渡江半步。” “太守大人,吾等出兵攻打武陵,已是有违州牧之命,倘若此番再主动撕破联盟,攻打江东水师,若胜尚可,若败……”张允有些吞吞吐吐,话锋一转,“江夏黄祖所部,亦有水师,战船虽不果数百艘,却不曾率军抵挡……” 蔡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缓了几分难看的脸色。 他明白,张允之意,是以黄祖懈战之罪来抵他二人此番作战不利之罪。 只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下游那越来越近的江东水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行至浮桥前,逼得自家的军士只能狼狈不堪地回撤,心有不甘呐。 “吕蒙突袭长沙得手,是因张羡命桓阶率兵攻打刘磐大营,守备空虚,远在彭泽的周泰水师,能两日之内便行至此地,必是早有预谋,舅父可莫要轻举妄动,给江东军兴起刀兵之由。” 蔡瑁满脸颓然,荆襄之兵,在刘表入驻荆襄之后,历经七载,方有如今盛况,张羡作乱,乃是荆襄举大义而一统荆南四郡之良机,刘表却仍是这般犹豫不决…… 他心里一片冰凉,曹操以周瑜镇守宛城,便是无意南下荆襄,此刻荆襄之地,唯有江东刘奇啊,为何,景升就是看不透啊。 “传令哨船,上前盘问周泰,为何进兵。”蔡瑁心中一片复杂,却不得不主动派人上前盘问。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周泰毁浮桥 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周泰率领的船队,竟然在行至江心之际,速度不减,冲向了已经搭建好的浮桥。 蔡瑁瞪大了双眼,周泰怎敢如此大胆? “嘭嘭嘭……”一连串的巨响,却生生回应了他的目瞪口呆。 用竹筏连在一起的浮桥,直接被五艘车船撞得四分五裂。 车船在水面上一字排开,三艘为一列,二十艘为一排,仅有六十艘,但船舱之下,却用黑色的篷布遮盖着,船身吃水很深。 这还是蔡瑁第一次亲眼目睹江东那号称水上骑兵的车船,他看到了居中的主舰上,一名身材高大却黝黑无比的壮汉。 “汝便是蔡瑁?”周泰的嗓门很大,刚刚划出十余丈,行至湍急江水中的小舟停在了原地,船上的军士忍不住回头朝着岸上看来。 却见蔡瑁踏前一步,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朗声答道:“足下可是江东水师右都督周泰?” “某便是。”周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既是周都督,为何率水师入吾荆襄管制江道,莫不是视吾荆襄无人?”蔡瑁在估量着这六十艘车船上的兵卒,己方水师若全部出动,是否可以一举将其歼灭。 然而,让他心灰意冷的是,他荆襄的战船,此刻全停泊在水寨,若要调动,怕是得半个时辰以上,并且,对方是车船,便是给他拉开架势的机会,只怕也早已是逃之夭夭了。 “蔡将军怕是还不知吧,吾家君侯,已与刘荆州结盟,与攸县刘磐之兵,共击叛逆张羡,此番吾水师自下游而来,只为攻打武陵。”周泰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一脸憨厚的模样,却不是真的傻。 蔡瑁冷笑一声,“周都督多虑了,吾主乃荆州牧,自当管辖荆州各郡之民,这武陵,还是不劳贵部大驾才好。” 话音刚落,船上的周泰突然大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吾军这便退兵。” 闻言,蔡瑁满脸狐疑,退兵?周泰兴师动众,动用彭泽水师,自下游数百里水路而来,就这般退兵? 可是,蔡瑁也就眼睁睁地看着周泰的战船,全部调转船头,朝着下游驶去,很快,便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传令哨骑,沿岸追踪周泰船队,他此番北上的船队吃水很深,必有辎重、攻城器械藏于舟上。” “喏。” 目送哨骑离去,蔡瑁双眼眯起,他并非没有猜测周泰船上载的是大队江东步卒,据荆州细作密报,江东治下,七郡之地,民六七百万之众,甲兵十万,只是,江东军需要扼守之地,却比他荆襄更为辽阔。 便是那淮水沿岸修筑了数百座烽火台,便需要大批兵卒戍守,在他看来,江东军正攻打交州,绝不会派出大队兵马进攻荆南四郡。 不过,蔡瑁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立即遣快马传报州牧,本将军将于今夜子时,率战船渡江,强攻武陵。” “喏。” 蔡瑁再看了一眼立于不远处的蔡中、蔡和,“汝二人立即下去准备,命水师之兵,早些安寝,子时之前必要严阵以待,子时之后,命汝二人为先锋,以快船抢岸,不得有失。” “喏。”二将对视一眼,立即下去准备。 “张太守、张虎将军,吾以备下战船接应汝之步卒,还请二位随吾战船,一同攻入武陵。” “喏。”张允并未再阻止,方才周泰之兵,或许蔡瑁能以荆襄水师胜之,但绝不会大胜,凭白会得罪江东,此刻江东已得长沙北地八县之地,倘若落人口舌,怕是此地再难逃回。 张允心中还保留着讨还长沙的希冀,只是,他没有告诉蔡瑁,否则,蔡瑁会义正言辞地喝斥他,刘奇,必不会归还长沙诸县。 夜幕渐渐降临,蔡瑁独自在帐内用饭,他没有回返江陵太守府内,渡江之战,被他极为重视。 他方才已派出传令兵往江夏一行,结果,在半途便遇到了江夏的传令兵。 “太守大人,是王威将军的传讯。” 蔡瑁伸手打开竹简,双眉微皱:“江东水师竟是昨夜便过寻阳渡口,江夏水师,经寻阳一战之后,也有沿江巡视只能,无出击之力,黄祖此人竟如此可恶。” 蔡瑁猛地将竹简拍在岸上,他忧心对岸形势,吕蒙已攻取长沙北地数县有半日之久,为何他在长沙的细作,还未回报长沙战况? “莫非是沿江封锁……”蔡瑁在堂内踱步,“桂阳太守李叔坚,长沙郡丞桓阶所部兵马,足有万余,便是刘磐所部,也不能一击即溃,此番张羡亲率大军与彭虎对峙,吕蒙之兵何在?” 突然,他瞪大了双眼,“莫非,吕蒙小儿已率军南下,直取零陵。” 蔡瑁面色一片惨白,零陵空虚,原本刘表和张羡任一一人派兵入内,便可得此郡,如今却因张羡先攻攸县刘磐大营,此郡几乎无兵可守。 “如此,吕蒙便可以攻取零陵之后,自镡成北上,避开戍守汉寿的张羡……这厮,好狠辣的眼光,竟觅得如此良机。”蔡瑁心中一片慌乱,这时,张允、张虎等将却纷纷走入他的帐内。 “将此,此刻距子时尚有两个多时辰,将军不若少歇一会儿。”张虎抱拳一礼道。 “周泰今日率水师而来,便为武陵,却突然撤军,其中必有蹊跷,二位且看。”蔡瑁一指悬挂在帐内的地图,将方才他心中所想一一指出,顿时,张允和张虎面色变得一片惨白。 “莫非,吕蒙出兵,便是为取吾荆南四郡不成?”张允一脸震惊,“他怎敢如此?吾荆襄尚有数万雄兵,攸县、苍梧亦有吾荆襄之兵,此番刘奇进攻交州,大部兵马已为士燮牵制,他怎敢再犯吾境?” 蔡瑁没空向他解释,指了指渡口所在,“立即传令众军,亥时一过,即刻出兵。” 他刚刚已经得了汇报,周泰之兵,已经撤入下游五十里外,短时间之内,他所部水师渡江,已无须担忧周泰威胁。 :。: 第两百二十三章 张羡,卒 亥时,沅水之上,小舟、竹筏逆流而上,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出了云梦泽。 深夜,周泰停泊在云梦泽的战船上,篷布掀开,露出里面载着的滚石檑木,之所以他统帅北上的战船吃水很深,只因如此。 “铛铛铛”驻扎在汉寿的张羡大营,突然火光大作,营内鸣金不止。 “嗒嗒嗒”大队军士正迅速走出营帐,但后营的熊熊大火,已经越烧越旺。 “发生何事?”张羡在惊醒中醒来,以他这把年纪,在寒风中自然是吃不消的,就站了一小会儿,老寒腿就要发作。 “禀报大人,敌将袭营,吾军后营粮草辎重,已被焚烧,杜晖将军已率兵前去抵挡。” 张羡松了口气,“快,全军集结,以防敌军突袭。” “喏。” 话音刚落,突然后营喊杀声大作,“报……太守大人,杜晖将军战死,敌将甘宁已经杀至此处不足半里。” “怎会如此?”张羡面色大变, “请太守大人速速上马,吾等掩护大人杀出去。”守在张羡身侧的亲卫将立即抱拳一辑道。 “慌什么?不过是一部敌军夜袭了吾军粮草,吾荆南四郡,兵精粮足,沿江还有数千劲卒,此番,汝等当与吾共击后营之敌。”张羡面色镇定,他虽非久经战阵之辈,却也能看出后营的火势。 “杀。”前营数千兵卒,跟随着张羡蜂拥杀出,不多时,他便看到迎面杀来的敌将。 那为首一人,双手持戟,深夜袭营,竟是步战,此刻被数百兵卒团团围住,仍左突右杀,每走数步,便有几具尸体倒下,其悍勇之至,几乎无人可当其一合。 “此人,竟有黄汉升之勇。”张羡面色微变,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全军出击,擒杀此将者,赏千金。” “杀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羡被数百亲卫簇拥在阵后,数千兵卒,几乎一拥而上,乱军之中的甘宁脸上沾满了鲜血,他隔着近两百步冷冷地看了一眼张羡。 “撤”,他猛地高举左臂短戟,右臂短戟砍翻一人之后,转身就走。 “太守大人,敌军撤了。”偏将军张泽看了一眼自家叔父,欲言又止。 “张泽,汝且率前营兵马镇守营门,抵挡吕蒙之兵,吾去追杀。” “侄儿年轻力壮,还是让侄儿率军前去吧。”张泽抱拳一辑,策马出阵,“众将士,追击。” “嗒嗒嗒”大队军士远去,张羡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张泽,身后,突然传来了震天喊杀声。 张羡面色大变,刚转身,便看到前营人影闪烁间,无数火把涌入营内,不多时,镇守前营的溃兵便逃至此处。 张羡面上露出几分释然,“吕子明,当真良将矣。” “太守大人,吾等掩护汝杀出去。”左右亲卫结圆阵护着张羡,却未曾在这漆黑地夜里,看清张羡脸上的无奈和苦涩。 “张羡,汝军大势已去,吾闻汝于荆南四郡,亦是爱民如子之官,何不归降吾主,以吾主恩义,必能让汝张氏一族,延续荣华富贵。”吕蒙于军中策马而出,一手提枪,冷眼看着阻道的数百兵卒中,被团团围住的张羡。 “吕子明,汝要取荆南四郡,便自取去,莫要灭吾长沙张氏,如何?”张羡紧盯着如此年轻的吕蒙,脸上皱纹密布,他本就没有几载的活头,如何要去投奔江东。 吕蒙沉默了顷刻,“汝若愿降,愿下令荆南四郡所有兵卒,放下兵器归降吾江东,吾自不杀汝长沙张氏一族,还可上奏吴侯,让汝张氏一族保留家宅田亩。” 张羡突然仰头,哈哈大笑:“吕蒙,老夫信汝,此番,老夫虽去,却非战之罪,汝之用兵,唯奇矣,但汝主,却有一统天下之胸怀。” “锵”张羡将长剑安放到自己的脖颈边上,一时间,守在他身侧的亲卫纷纷大惊失色。 “太守大人” “大人不可啊。” “大人,吾零陵、武陵、桂阳三郡尚在,还有桓郡丞麾下大军,吾荆南四郡尚有一战之力,还可东山再起啊。” 张羡看着一张张熟悉的容貌,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吾张羡,若能早得十年,必率尔等驰骋疆场,但如今,吾已年迈,空乏无力,吾之一死,若能保全尔等,亦无憾矣。” 言罢,他猛地将手中长剑一转,剑锋擦着脖颈而过,一道偌长的血箭,洒落一地。 “嘭”张羡的尸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太守大人。” “哐当。” 围在张羡四周的数百名亲卫纷纷丢弃了兵械,俯身下跪,围着张羡的尸身,围成了一个圈。 吕蒙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长沙张氏,积威已久,张羡若不死,便是江东得了荆南四郡,日后亦有大患。 张羡不得不死,但张氏一族……吕蒙睁开双眼,“传令,备下上等棺木,本将军将亲自为张太守送行。” “喏。” 张羡一死,营内数千兵马顿时群龙无首,武陵太守杜伯持,因蔡瑁屯兵江陵而往江岸督军,不多时,当甘宁大笑着将张泽的首级拎进大营之后,押送俘虏的军士也陆续回营。 “兴霸将军,此战之后,武陵南部诸县,可传檄而定,汝且率军南下,直取零陵,此刻零陵无兵戍守,汝当手到擒来。” “末将领命。”甘宁所部,只来得及仓促打扫战场,便迅速整顿南下。 吕蒙送走甘宁之后,便转身看向身侧亲卫,“几时了?” 亲卫抱拳一辑,“禀报将军,子时已过。” 吕蒙面上露出几分喜色,“算算时辰,周都督当已率军沿江而上,蔡瑁水师虽众,却不见得能击溃吾军六十艘车船,传令全军,将俘虏押入汉寿城内看押,吾军即刻出兵,抢在蔡瑁之前,攻下临沅。” 临沅,乃武陵郡治。 “喏。”亲卫领命,立即下去传令大军集结。 吕蒙站起身来,“再往豫章报捷,吾军已击破武陵偏师,张羡自尽,斩首两千级,俘虏三千余众。” “喏。”领命而去的军士脸上满是喜色,这一次,他们扬州兵若能连克荆南四郡,怕是自家将军,也会被任命为一方都督罢。 :。: 第两百二十四章 魏延的晋升之法 一日后,泉陵城上。 “将军,吾等已聚拢零陵十三县之兵,但就地招募精壮,此番守城之兵,也不过千余老弱病残,其余三千精壮,只能协助守城。” 魏延闭嘴不答,看着远处溅起的尘烟。 “报……禀报将军,敌将甘宁,已率军杀至十五里外。” 魏延下令开城门将传令兵接入城中,回身看了一眼身侧的副将,“即刻传令下去,所有军士登城守备。” “喏。” 副将很快便指挥着军士登城,民夫朝着城头上搬运滚石檑木,堆起干材,架起油锅,准备守城。 大捆大捆的箭矢,被精壮扛上城头,几乎所有人,都满脸凝重。 “将军,戍守柴桑的乃是敌将吕蒙,这甘宁,莫不是昔日江夏黄祖麾下的部将……” 魏延看了一眼副将,“此人如今投身吴侯帐下,官拜振军中郎将,统帅五千人寻阳营。” 魏延看了一眼城外平原尽头激荡而起的尘烟,“此番甘宁既率偏师南下,只怕,武陵战事,已经结束,太守大人,凶多吉少。” 副将面色微变,“那将军,吾等此番守城,岂不是孤立无援,不若,撤往桂阳……” 魏延苦笑一声,“桂阳?” “武陵、长沙之兵甲于桂阳,此二郡尚不能守,撤往桂阳,亦是等死而已。”言罢,魏延回头看向城内,“太守府内的官吏如何?” 副将下意识答道:“听闻战事一起,除少部力主死守,联士族捐献钱粮之吏,其余人已携妻带子,卷走家资,逃亡桂阳。”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与谋。”魏延眼中满是鄙夷,“这些人,即便是能逃到桂阳,待桂阳陷落,便再逃亡交州,可这长江以南之地,如今,俱要归吴侯所有,一场富贵,却是轮不到他们这些蠢货了。” 副将浑身一颤,“将军莫非是要降?” 魏延看了他一眼,“汝乃零陵之人,却不为张羡心腹,汝若不愿随吾投吴侯帐下,便自行离去罢。” 副将满脸挣扎,“将军前日离帐之时,便可径直向北,投入吕蒙帐下,为何非要等到今日?” 魏延顿时哈哈大笑,“汝尚不知,大丈夫无投名之物,顺大势而背主,岂不为他人小觑?” 魏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手朝天穹一挥。 “吾聚零陵之兵,一声令下,零陵十三县之地,皆可随吾归降。”魏延眯着眼,“道荣,汝尚不知,何为晋升之道。” “报……将军,敌军于城外一百五十步列阵。” 魏延闻声回头看去,密密麻麻地江东军士卒,从平原的尽头,已经来到了城下,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单手持刀于马上,用刀尖指着城头:“城上守将听着,吾乃吴侯帐下大将甘宁,今吴侯携天子诏令,节制四州之地,汝等速速大开城门,若是晚了,莫怪本将军问尔等一个通敌叛国之罪。” “城外可是甘宁将军?”城头上,突然探出一群人来。 “足下是?”甘宁瞳孔微微收缩,他一眼就从这数百兵卒中看到了为首的魏延。 “吾乃偏将军魏延,曾任长沙校尉,现为零陵守将。”魏延朗声答道。 “将军既认得甘宁,何不开城?”甘宁冷声道。 “久闻将军勇武,魏延敬佩之至,但开城之事,还请将军持太守大人谕令,否则,末将不敢擅自开城。”魏延表情淡定自若,语气也表现得不卑不亢。 身侧的副将嘴角微微抽搐,有意放低声音,“将军,方才汝不是……” 魏延瞪了他一眼,便听着城下甘宁放声大笑。 “张羡逆贼,叛上作乱,挟荆南四郡之地,拥兵自重,前日已为吾军所败,其尸首,已为吾军收敛,魏延,汝不过是被张羡蒙蔽,汝若愿降,某甘宁入城之后,必定秋毫无犯。”甘宁凝视着魏延,他从此人身上,隐隐觉察到几分威胁。 魏延也凝视着甘宁,甘宁年长于他,正值壮年,他久经沙场,一身血煞之气远在魏延之上,不过,魏延并不惧他。 “道荣,可敢与吾出城迎战甘宁?”魏延看了一眼身侧的副将道。 “将军,为何要出战?”副将面色微变,“城外甘宁这厮,可是东吴悍将,吾等若出城作战,万一有任何闪失,怕是……” 魏延伸手止住他继续开口,朝着城下喝道:“甘兴霸,汝可敢与吾一战?” 甘宁瞳孔微微收缩,眼前这家伙,要向他挑战? “吾魏延,不愿零陵生灵涂炭,汝吾一战,若汝胜,这零陵十三县,便全部归降,若吾胜,汝便撤军二十里,如何?”魏延接过亲卫手中长刀,直指城外喝道。 “哈哈哈……”甘宁放声大笑,“本以为,荆南之地,再无勇将,却不想,那刘磐帐下,先有一黄汉升,如今,这零陵亦有汝魏文长,也罢,那汝吾便一战定零陵。” “众将士,随吾出城。”魏延提了长刀,立即带着所有军士下城。 “咔咔咔……”城门打开,魏延横刀立马,带着军士在城门外列阵。 “甘兴霸,来。” “魏文长,怕汝不成?” 两军阵前,两人一左一右,策马背对驶去。 数十步外,甘宁右臂紧了紧手中长刀,“杀。” “杀”,魏延浑身青筋暴起,他心知,面对甘宁,绝对要全力以赴。 “铛”刀刃撞击在一起,甘宁和魏延在一片火花中身形交错。 两人各自在几十步外转身,再次对视之际,眼中已是有了几分凝重之色。 “铛”,第二击,甘宁满脸潮红,看向魏延的目光也越来越喜。 反观魏延,却是满脸凝重,他深知甘宁之勇,却未曾想,此人武艺,还在他之上。 他胸中憋着一股气,虽说他是有意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往后日子,两人都在同帐为将,今日败于他手,却是有些不甘。 二十合,两人已经在原地纠缠,你来我往,胜负难分。 “魏延当真勇将也。”甘宁军中,一群锦衣众旧部各自交换了一个眼色。 “竟能与吾家将军鏖战数十合,此人若降,吾江东军中,又多一助力。”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魏延无法分心,只是,他心里在窃喜,自己的晋升之法,已经寻到了。 只是,他不能有意卖出破绽,正值壮年的甘宁,三十合之后,已经是逐渐在鏖战中占据了上风。 :。: 第两百二十五章 零陵太守 “铛”五十合,良马围着踱步,脚下飞沙走石,马背上,两员虎将都在角力。 “铛”又是一击,两人几乎拨马回走。 “驾” “驾” 两人突然冲到一起,纠缠冲撞之后,两马并排驱使,在马背上,两人几乎贴着身子交手。 “铛铛铛”越大越激烈,位于阵后的邢道荣,越看越心惊。 “好强,这两人全力竟恐怖如斯,若是吾与这二人为敌,怕是敌不过二十合。” 二十合,邢道荣心里都有些忐忑。 “铛”终于,八十合之后,甘宁一刀劈飞了魏延手中的长刀,“唰”长刀顺势落到了魏延胸前几寸。 魏延双臂在空中停顿着,面色一片潮红,不是气得,而是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看了一眼落到十几步外,倒插在地面的长刀,叹了口气,朝着甘宁抱拳一礼:“甘将军勇武,末将不敌矣。” 甘宁收回长刀,哈哈大笑:“文长何出此言,吾正当壮年,汝年幼吾数载,他日饱经沙场,未尝不能胜吾。” 魏延面色稍缓,心中也舒畅了几分,甘宁,还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紧接着,两人对视一眼,魏延主动翻身下马,走向甘宁,甘宁也同时翻身下马,反手将长刀插进地面。 “末将愿将零陵十三县,交由甘将军镇守,从今以后,投入吴侯麾下效命。”魏延单膝下跪,朝着甘宁郑重一拜。 “文长请起。”甘宁伸手将魏延扶起身来,双手拍打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和敬佩之色,“文长能入吾江东,吾江东将如虎添翼尔。” “走,文长,随吾入城,吾即刻向秣陵报捷,汝镇守零陵有功,若非汝入零陵,此番零陵空虚,怕是也有溃兵山匪作乱啊。” “多谢将军。”魏延抱拳一礼道,低着头,任由甘宁拉着他的手臂,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之色。 行至魏延阵前,军士朝着两侧排开,邢道荣迎了上来。 “此乃吾副将邢道荣,十八般武艺俱全,亦是悍勇。”魏延指着邢道荣介绍道。 “小将军悍勇,且与吾等一同入内,某要敬汝一杯。”甘宁打量几眼邢道荣的身材的臂膀,目光着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长斧,眼中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多谢将军。”邢道荣也翻身下马,跟着入城。 零陵太守府,甘宁位居上座,摆酒款待,不多时,他便派出几波传令兵,将零陵捷报送出。 同一时间,柴桑县衙。 “吾等拜见主公。”步骘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带着大队骑卒入城的刘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免礼。”刘奇摆了摆手,便率先迈步入府。 步骘立即起身随同。 “吾此番自秣陵而来,调了两万屯田兵,此番子山调度粮草军械驰援荆南,的确辛苦。” “卑下不敢居功,主公此来辛苦,卑下已为主公备下下榻之处……” 刘奇停步,一手拍在步骘肩上,“吾此来,可不是随汝坐镇后军,荆南四郡,如今武陵、长沙大部已定,零陵传檄可定,但长沙攸县一代,却非本侯亲至不能平定,汝可知为何?” “恕备下愚钝,实在不知。”步骘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继续抬脚往前,“吾看,汝步子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奇背着手,带着步骘越走越远,身后的兵卒近侍根本不敢跟着走,直到走入堂内,刘奇落座之后,才再次开口。 “荆州之地,士族之害,更甲于吾江东诸郡。” “淮南三郡,饱经战乱,吾有强兵可镇守,不足为惧,但这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四郡,却是不能马虎大意。” 刘奇朝外看了一眼,“快些将行军地图呈上。” “喏。”很快,便有人带着地图从外面跑进来。 眼看着侍者将长案抬到堂内,将地图展开,刘奇突然回头看向步骘,“对了,零陵战况如何?” 步骘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回禀主公,凌晨之时,吕蒙将军来报,昨夜已汇同甘宁将军之兵,大破张羡所部,逼得张羡自尽后,吾军大胜,如今,甘宁将军已率军顺道南下,攻取零陵。” 刘奇一手抚须,“既有兴霸前往,零陵空城,大可一并取之。” 刘奇没有想到此番竟然是这般顺利,他却是有些小觑了桓阶这个内应,也小觑了吕蒙、周泰、甘宁。 这些人,可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啊。 “子山且上前来。” “喏。” “荆南四郡,吾不欲交还刘表。”一巴掌拍在荆南四郡的地图上,刘奇便抬头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舅哥。 步骘双眉微皱:“刘磐、黄忠之兵尚在攸县,如今正和桓阶厮杀,蔡瑁已率军攻取江南南郡之地,吾军若欲取荆南四郡,怕是……” 刘奇摆了摆手,“吾扬州与交州,路途遥远,兵粮运输不便,荆南之地,鱼米之郡矣如今吾军已得大半,将刘表派出的援军一分为二,他刘景升便是恨吾入骨,又能如何?” 说着,刘奇指了指交州所在,“他所派的赖恭,与其部将吴巨不和,若不出所料,新任交州刺史,必为此人所杀,吾可令零陵之兵南下,兴讨逆之旗,讨伐吴巨,一战之后,交州无援,料他士燮亦不敢负隅顽抗。” 听着刘奇说了半天,步骘双眉突然舒展开来,他朝着刘奇拱手一辑,“主公,可是河北袁绍与曹操已是开战?”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就知道瞒不过汝步子山。” “非是开战,只是两军兵马尽皆调度于沿河一线,如今,淮北驻扎之兵,唯有一二万之众,曹操弃守淮北一线十余县空城,这是有意要与吾江东军妥协。” 刘奇直起身来,“他曹孟德既愿全心全意与袁本初一战,那吾便可全力攻取交州、荆南之地,他刘景升此番若敢一战,那吾便尽起江东之兵,与他一战。” 说道这里,刘奇哑然失笑,“不过,他刘景升却没有这个胆魄。” 步骘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挤出几分苦笑,自家主公,虽被冠以年轻气盛之名,但却有雄主的胆魄和胸襟。 刘奇带着步骘商议到了晚上,大多都是在讨论荆南四郡和交州的任命官吏和驻军事宜,随后,更是等到了甘宁攻下零陵的捷报。 “传令,任甘宁为武陵太守,以魏延为零陵太守,从义将军,进爵五大夫,擢邢道荣为武陵都尉,裨将军,晋簪袅爵。”刘奇立马拍案加封,降将进爵,大多都低,因为,一般直接提拔的官职都比较高,所以,下一次提拔,却要等爵位提升上来才行。 :。: 第两百二十六章 壮士断腕 同样是深夜,一名精神抖擞,却留着大胡子的战将大步走入中军大帐内。 “黄忠拜见将军。”黄忠满脸疲惫,他刚过五十之年,此番却率军鏖战三四日。 “汉升辛苦,前方战事如何?”刘磐放下手中毛笔,看了一眼黄忠道。 “桓阶那厮,以拒马、栅栏为守,以弓箭手、长枪兵阻之,吾军欲要强攻,伤亡实在不小,怕是得再有四五日,方能将其击破。”黄忠很无奈,倘若是野战,区区桓阶,不过佩剑附庸风雅之辈,岂是他一合之敌。 刘磐认真看了一眼黄忠,“汉升,汝白日攻寨,可有射杀那桓阶之机?” 黄忠一脸颓然地坐落到一侧的长案后,“吾这几日攻寨,已陆续射杀了敌军十余员将校,桓阶那厮,藏于众军之后,与吾相距一百五十步,且有大队亲卫镇守,他麾下将校只要阵亡,便命亲卫补上其职,吾击败其十余阵,敌军虽有小溃,却无大败。” “这几日营中兵将,皆有怨气,将军,吾军已与南北援军有几日失联,何不……”黄忠迎着刘磐平静的目光,重重一叹。 “今夜便拔营罢,往南撤,桂阳太守李叔坚已至桓阶营中,桂阳镇守之兵不过两千,汉升汝星夜疾驰,吾予汝三千精兵,可能攻下桂阳?”刘磐一脸期待地看向黄忠。 “三千足矣。”黄忠抱拳一拜,立即起身出营。 深夜,黄忠命大队军士熄灭了火把,自后营而出。 但三千人行进的动静,着实不小,不多时,便被对面的驻军察觉。 “不好,刘磐要撤军,汝等快随吾南下,驰援桂阳。”坐镇中军大帐的桓阶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帐外走去。 “桓郡丞,吾军已与刘磐军鏖战数日,那黄汉升悍勇无比,接连射杀吾军十余员战将,此番深夜出营,怕不是其诱敌之策。”熊望季和兄长熊尚对视一眼,出列拦住桓阶道。 “黄昏之时,吾军已得战报,江东大将甘宁,已率军攻入零陵,如今又有彭虎、周泰镇守长沙,吾等不能北进,他刘磐亦是如此,吾军粮草兵卒,尚可得附近数县资助,他刘磐可有?” 桓阶冷笑一声,“吾料定,他刘磐必会率军南下,攻打桂阳。” 李叔坚猛地站起身来,“郡丞大人所言当真?” 桓阶看了一眼面色略微忧急的李叔坚,“李太守,汝即刻率军南下,追击黄忠所部,吾即刻率军,攻打刘磐大营。” “喏。”不用多说,李叔坚便带着桂阳曲红长熊尚转身离去。 “熊望季,文春。”目送李叔坚走后,桓阶环视一眼营中众将,开口喝道。 “末将在。”两人应声出列。 “汝二人立即点齐所部兵马,强攻刘磐大营。” “喏。” 一刻钟之后,桓阶聚集兵马行至营门前,在他旁侧的战马上,张怿一脸淡定地看着一二里外正在厮杀的敌军大营。 “张曹掾。” “卑下在。”张怿拱手一辑。 “汝且率汝部两千精兵,攻打刘磐后营,黄忠仓促撤军,辎重粮草,必定都在刘磐后营。” “喏。”张怿面色一喜,临走前,更是感激地看了一眼桓阶,他此番若能烧毁敌军后营粮草,却是此战头功。 “伯绪,汝仕于长沙,从张氏而得恩义,此举却是……”立于桓阶身侧一人,满脸复杂。 “文青不用多虑,张羡已死,荆南四郡,亦难守之,吾桓氏一族,正如毛孝先所言,当自存矣。”说完,桓阶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内弟,“改道阴山南下,文青,汝为先锋,吾军直取桂阳。” “喏。”伏威叹了口气,转身率军离开。 早年,桓阶以扶棺报孙文台举荐之恩,却不想,如今却为了保全桓氏一族,自愿舍弃忠义。 所幸,张羡,亦非德行之主。 “驾”桓阶率队径直远去,远处的嘶杀声,震天动地,但他从火把便可以看出,刘磐并未竭尽全力,他,是在等自己。 “刘磐,张怿、熊氏兄弟,便赠予汝当战功,吾去取桂阳了。”桓阶附近簇拥的兵卒,三五百人,都是他桓氏一族的仆从,而随队的三千劲卒,却是昔日追随他的旧部,非是荆南豪族家奴、亦不是张氏死忠。 夜里,激战不休,喊杀声,渐渐休止,刘磐率军潜伏在后营,他亲手斩下了前来偷袭的张怿首级,率兵与前营合兵一处,一战击溃袭营之敌。 天亮之后,他清点伤亡,所部仅剩五千之众,但昨日夜里,却有斩首三千级之功。 “禀报将军,未曾寻得桓阶。”很快,他的副将便打扫完战场,走到跟前汇报。 刘磐眯着眼,“桓阶,此人竟排除异己,让张羡之子来送死,当真好胆。” “将军言下之意,这桓阶,却是率军逃了?” 刘磐微微摇头,“向何处逃?” 他举了举手上的竹简,“这竹简中的密报所言,武陵、长沙、零陵等地,皆为江东军所据,他桓阶,怕是早已背主。” 言罢,刘磐深深地看了一眼北边,“想来,张羡已经兵败身死,否则,桓阶亦不敢遣张怿来送死。” “报……禀报将军,汉升将军南下二十里外斜坡,伏击桂阳太守李叔坚得手,阵斩桂阳曲红长熊尚,生擒桂阳太守李叔坚,斩首两千级。” “将军,大喜啊。”在他附近逗留的将校纷纷露出狂喜之色。 刘磐听完捷报,双眉微皱,“汉升将军何在?” “厮杀了一夜,人马俱疲,所部刚至茶陵。”传兵兵如实答道。 刘磐猛地一拍大腿,“不好,桓阶那厮,必定率军自阴山借道南下,攻取桂阳。” “好一个桓伯绪,竟舍得六七千之兵,诱使吾军与其厮杀,从而渔翁得利。”刘磐在原地踱步,“快,点齐兵马,迅速南下,吾军必须抢在桓阶之前,攻下郴县。” “喏。” 半个时辰之后,刘磐舍弃了辎重,赶往茶陵。 又半个时辰之后,刘奇以马忠为先锋,率三千步卒,进驻攸县。 :。: 第两百二十七章 刘奇纳降 还有几日便是年关,江南的气候也越来越冷。 刘奇穿着棉袄,身侧全是军士,大队兵卒,自长沙临湘,到湘南地界,走过浮桥,他便看到了等候在岸边的大队军士。 “吾等拜见主公。”黑压压的大批军士,俯身下拜,他们尽皆在甲胄里面穿着棉衣,只是,这棉衣的质量,却和几百年后的封建王朝,差得太远。 刘奇翻身下马,上前将甘宁扶起,“兴霸转攻数郡之地,连克十余县,劳苦功高,辛苦了。” “主公恩重,甘宁不过领分内之职尔,岂敢居功。”甘宁满脸通红,当着众军面前,受刘奇如此称赞,他心里岂能不感激。 “传令,擢兴霸为安北将军,加武陵太守。”刘奇当即朝着身侧侍从喝道。 “喏。” 甘宁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大脑,立即俯身在雪地里跪拜,“多谢主公。” 刘奇笑着将他再次扶起,便看到两员战将行至近前,身后还带着一大群官吏。 “末将魏延(邢道荣),拜见主公。” 刘奇打量着二将,魏延体格更胜一筹,那眉目间的不怒而威和长髯、红脸,手上长刀,与那关二爷,竟是如此相似。 他又看了一眼手持长斧的邢道荣,其貌不扬,但这长斧,怕也有几十斤重,此人,力气倒也不小。 “文长、道荣肯入吾江东,吾心甚慰。”刘奇微微招手,“传令,擢魏延为零陵太守,从义将军,晋五大夫爵,擢邢道荣为裨将军,加零陵都尉,晋簪袅爵。” “吾等多谢主公。”两人顿时面色大喜。 魏延是喜自己果真找到了一个机会,得到了吴侯的青睐。 而邢道荣,此前不过守城校尉,此刻连升几级,还任了零陵都尉,可谓是喜出望外。 “零陵一众郡吏,尽皆官任原职。” “吾等多谢吴侯。”一群文吏亦是纷纷下跪见礼。 刘奇看了一眼魏延,“文长,零陵之地,守军还有多少人马?” 魏延抱拳一辑,“回禀主公,不过千余老弱病残。” “挑选精壮成军,汝与邢将军择吾江东屯田兵五千人,组建零陵兵,随后,吾会下令春闱之后的官吏进入零陵,实施屯田,在此之前,附近山林的盗匪蛮夷,汝二人须得尽力征讨。” “喏。”二人立即拱手应下。 “兴霸。” “主公。”甘宁转头看来。 “刘表丢荆南四郡,必会恼羞成怒,吾闻,他已命江夏之王威、黄祖,兴兵进逼寻阳,集结蔡瑁水师,欲封锁长江水道,吾欲与刘表一战,汝以为如何?” 甘宁略微迟疑,此刻,几人已经走到远离人群的雪地里,跟随之人,除了刘奇的十余名亲卫,便只有他们三员战将。 “北地黄河渡口,曹操已与袁绍即将开战,淮河一线,汝不必担忧。” 甘宁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朝着刘奇拱手一辑,“主公,刘表之兵,步卒亦有三四万精锐,水师亦有一万有余,吾军若与其鏖战,须得调遣淮南之兵。” “昨夜之时,吾已命高顺、臧霸等将率军赶来,庐江都尉由纪宁担任,又命徐晃进军寻阳,此外,董袭的虎贲营,亦调遣至豫章一线,随时北上驰援。” 甘宁眼前一亮,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除却淮南徐州之战,江东军此番在荆南、交州之地的争夺之上,竟是调遣了大部兵力。 “此外……”刘奇转身看向甘宁等将,“吴卫密报,苍梧太守吴巨,已挟持交州刺史赖恭,其部将北上驰援刘磐,吾已调遣全柔、贺齐、吴宪之兵,围攻苍梧,再以彭虎、桓阶,自长沙南下桂阳,文长、兴霸,分两路人马,一部直取苍梧,截断两军汇合之道,一路攻取桂阳治所,先刘磐一步,抢占桂阳南部诸县,不知汝二人,何人愿往苍梧?” 甘宁和魏延对视一个眼神,饶是魏延踏前一步,“主公,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新入军中,寸功未立得主公如此重赏,不若,便让末将去攻取苍梧罢。” “如此,那末将便取桂阳。”甘宁亦是抱拳一礼,在他和魏延看来,攻取桂阳和苍梧,两路出兵的难度,相差不大。 苍梧一线,有吴宪、贺齐、全柔等将,可谓兵强马壮,吴巨不过困兽之斗。 而围攻桂阳之兵,内有桓阶策应,外有彭虎之兵,焉能不胜? 当日夜里,刘奇率军进入桂阳治所郴县。 “桓阶拜见吴侯。”桓阶带着身后的一众将校官吏,朝着刘奇恭敬下拜。 “伯绪,且随吾上座。”刘奇一手拉着桓阶走上台阶,让他在左下首的长案落座。 一番寒暄之后,桓阶抬手一礼,“今刘磐率军屯驻汉宁,黄忠于晌午攻占便县,若非主公率军自零陵而来,吾军粮道已断。” “吾知荆南富硕,就地征粮可否?”刘奇问道。 “自是可以,只是,百姓家中亦无过多余粮,只怕,难以维持半月。” “无须半月。”刘奇笑了笑,“吾军今已三面合围黄忠、刘磐之兵,明日,吾军便可兵临城下,倘若此二将不降,便驻营围城便是,本侯已命人自豫章调来攻城器械,待大队民夫抵达,便可开战。” 天明,刘奇分兵围住两城。 劝降两次,黄忠一箭射杀了劝降之卒,刘磐据守不出。 黄昏时分,一脸土色的刘奇猛地一拍长案,“传令魏延、全柔、贺齐、吴宪,全速进兵,击破吴巨之后,将其首级呈于城外,吾倒要看看,此二将是否不降。” “喏。”帐中一众文武表情不一,很快,便各自出营。 “恭喜伯绪,今日得了长沙太守之职,更是晋五大夫爵。”伏威跟着走出大帐,并肩和桓阶走在一起,一脸赔笑道。 “吾有意推辞长沙太守之位,却不想,吴侯如此胸怀广阔,竟仍命吾任长沙太守。”对此,桓阶心中却有几分忧虑。 他心里猜测,长沙都尉,必定会任命一员江东大将,四郡刚定,如今任命的两郡太守,都以武将任职,便是为稳定诸县。 :。: 第两百二十八章 老将无后 便县,城外四门皆有江东军大营屯驻,光是白日里在四门列阵的军士,便足有万人之多,反观城内兵马,便是黄汉升临时纠集精壮补充入营,可战之士,也不过两千。 “将军,先下去歇息罢,汝已奔波了几日,若不歇着,这身子骨可累坏了。” “公玮,汝任便县令几时?” “去岁还是县丞,拨正不过一岁尔。”蒋昕笑着答道。 “汝乃零陵湘乡人,为何到桂阳为官?” 蒋昕迎着黄忠询问,面上流露出几分自卑,“惭愧,卑下家中贫寒,到吾这一房人丁不齐,便是祖宗基业,亦失了少许,吾幼子刚生,便调任零陵为官,直到如今,方才将家中娘俩接至此处安置。” “哦?汝子几岁?”黄忠闻此,顿时眼前一亮。 “幼子生于初平四年,如今刚过四岁。” “哈哈……”黄忠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吾闻汝生于熹平二年,如今不过二十又一,便有子四岁,着实不错。” “多谢将军夸赞。” 黄忠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目视着城外,“吾子去时,与汝一般年岁。” 蒋昕心中微微一突,面色惶恐地抱拳一辑,“是卑下失职,让将军念及往事,实在罪过。” 黄忠微微摇头,“时也,命也,走吧,汝吾暂且回县衙歇着。” “喏。” 蒋昕跟着黄忠走下城墙,心中也泛着嘀咕,难怪,即便是率军撤至便县,黄忠家眷也不过一女而已,怕是长子和其妻已故。 蒋昕心中满是复杂,策马望着身前魁梧的身姿,将军年老,刚过五十,丧妻无后,令其满头白发。 进入县衙,黄忠拉着蒋昕入座。 “公于县衙坐镇,便县数载以来,无匪患,无案情,亦无灾祸,若非兵祸连连,怕是早已升迁郡里。” 蒋昕抬手自称不敢,“将军勇武,便县之城,高达一丈有余,将军亲率将士登城,如履平地尔,这般武勇,便是昔日廉颇也不过如此。” 黄忠一手抚须大笑:“廉颇为赵王不识,为奸臣所害,虽有挽大厦于将倾之能,却空有报国之志,欲投无门,吾却不欲成为廉颇。” “哦,那将军愿为何人?” “自是马革裹尸的伏波将军。”黄忠朗声大笑,“吾等虽不曾镇守边疆,驱逐外敌,但守土为疆,亦是吾等臣子之道。” 蒋昕听在心里,一阵感伤,在他看来,黄忠是因无后,才这般洒脱。 “爹”堂外突然走入盈盈一女,二九妙龄,还未出嫁,大概也是因为黄忠在初平三年便领命镇守长沙攸县的缘故罢。 蒋昕起身,和妙龄少女对辑一礼,便自顾自地落座,他看到了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阵同情,这般妙龄,在大汉,大多都已出嫁,更别提,是这种将门之家,只可惜…… 黄忠示意爱女在身侧站定,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舞蝶,在县衙住得可好?” “县衙有蒋夫人和小琬,倒也热闹。”黄舞蝶喜道。 黄忠终于放心下来,拍了拍她的柔夷,“舞蝶,汝且传唤上些酒菜,吾与蒋县令,有要事相商。” “喏。”黄舞蝶起身,嘟着嘴,不悦地走出堂外,临走前,还朝着蒋昕一礼。 “将军之女,秀外慧中,仪态大方,当是将军调教有方啊。”蒋昕忍不住称赞道。 “公玮谬赞,汝吾还是言及吾等这些日守城之事吧,若不出意外,苍梧太守吴巨,必定已率军朝桂阳进军,依其脚程,怕是吾等还要在此处等候数日。” “将军勿忧,城中粮草军械充沛,只是兵卒不多,不过,有将军之勇,想来,江东军亦不敢强攻送死。” “这是自然。”黄忠对此,很是受用。 很快,酒菜送来,两人行酒正酣。 蒋昕一手抚须,“以将军勇武,竟任一中郎将,在吾荆州军中,职位却在裨将之下,实属不该啊。” 黄忠眼中浮过几分落寞之色,“公玮醉了,吾等受刘州牧之恩,为将者保境安民,为吏者治理地方,都是吾等司职所在,来,吾敬汝一杯。” “将军请。” 两人再次对饮,黄忠大笑一声,“哈哈,痛快。” 正在此时,门外有兵卒快步赶来,“报,将军,城外正有敌将叫阵。” “哦”,黄忠眼前一亮,“来将何人,可有看清将旗?” “正是东吴大将甘宁。” “哈哈,甘兴霸,此人早年为蜀郡郡丞,后为黄祖麾下部将,虽不得志,却也有悍勇之名,取吾大刀,吾今日倒要会一会此人。”言罢,黄忠起身绕过长案,便朝着堂外走去。 “将军且慢。”蒋昕面色微变,立即起身拦下黄忠。 “公玮何故拦吾?”黄忠面色潮红,心生疑惑。 “将军此刻行酒正酣,奔波了几日,体力早已不济,何必又受那吴将激将之法,且容其头颅悬于项上,明日再取,也不迟嘛。” 黄忠一手抚须,正待回答,便又听门外传令兵喝道:“禀报将军,那甘宁再城外三番五次叫阵,其身后士卒,大多都喝骂得极为难听。” 黄忠面色青一阵紫一阵,“他们骂吾如何?” “他们骂将军乃缩头乌龟。” “哼”黄忠顿时勃然大怒,“吾黄汉升从军数十载,每逢战阵俱是身先士卒,四十之前,荆州境内,谁敢与吾一战,区区黄毛小儿,竟不知所谓,且看本将军去拿他。” 言罢,他大步流星,快步冲出堂外。 蒋昕张了张嘴,竟是没能开口劝阻,他一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侧的传令兵,快步冲出县衙外,“将军,将军且慢啊。” 当蒋昕在城门楼上看到黄忠,方才松了口气,这一位老将军,终究没有年轻气盛地冲杀出去。 当他走进看时,这才发现,黄忠指着城外江东军中的那一面大旗,“那是何人旗帜,竟以蟒蛟织成?” 蒋昕下意识朝城外看去,只见那玄色大旗,迎风招展,放涨近丈,赫然立于中军之上,飘然浮空。 而反观旗杆之前,正有一辆有着顶篷的战车,车上安然坐着一人,隔着三百步看去,一眼便能看清他的模样,竟是这般仪表不凡,俊朗如斯! :。: 第两百二十九章 甘宁战黄忠 蒋昕想到了自江东而来的商贾传闻,面色微变,“莫非,此人便是吴侯刘奇。” 黄忠瞳孔微微收缩,“未曾想,吴侯竟敢亲至,可惜,这三百步外,又有盾阵据守,吾这一箭,倒也……” “吾乃安北将军甘宁,请黄老将军答话。”城下一百余步,甘宁一手勒马,一手持刀,脸上更是警惕地看着城头,他来此之前,刘奇三番叮嘱,莫要小觑黄忠神射,他虽心有不忿,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某便是黄忠,甘宁,汝既知吾名,焉敢来犯?”黄忠一手持刀,冲着城外露出满脸冷笑。 甘宁凝视着长髯白须的黄忠,“黄老将军,吾知汝勇武,但城中之兵,却不足两千,吾若率军攻城,汝能守几日?” “还是趁早归降吾主,吾主待人仁义,必以国士待之。” “甘宁,汝吾各为其主,汝应当知晓,吴侯兴不义之师,侵占吾荆南之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吾黄汉升堂堂汉臣,焉能侍奸?” 甘宁猛地提刀直指城头,“黄忠,你不知好歹,可敢下城一战?” “甘兴霸,别人怕你三分,是因汝早年做贼的匪性,吾黄忠数十载行伍出身,焉能怕汝?”黄忠满脸讥讽,对甘宁脸上的怒火中烧,很是受用。 远处,刘奇身侧的一众文武俱是面色难看,君辱臣死,在大汉,侮辱自家主公,便明知是死,也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这黄老爷子,怎的生了一副牙尖嘴利,倒是让人惊讶。”刘奇一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城下的甘宁和城头的黄忠。 四十岁之前,黄忠可战吕布,三十岁之时,吕布被其吊打,那时候,吕布估计刚成年不久,未经沙场多久。如今知天命之年,武艺因年老体衰,有些衰退,也是人之常情,甘宁于黄祖麾下,饱受怨气,寻阳一战之后,武艺日渐增进,如今却是他正当壮年,刘奇倒也想见识见识两人的对决。 “黄忠老儿,可敢出城一战?”甘宁猛地举刀,身后数千军士齐声大喝,“战,战,战。” 黄忠面色潮红,提刀径直朝城外走去。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很快便见城门打开,黄忠单人匹马杀出。 “铛”战马交错,甘宁和黄忠硬拼了一刀,双臂用尽全力的一劈,撞击在一起之后,便是隔着两百步外,刘奇也能感受到那股震颤的巨力。 他几年前在征讨吴郡的时候,倒还可以亲自上阵杀敌,但转战淮南、徐州之后,他便很少亲自出手了。 沙场征战,刀剑可不长眼睛,自古以来,被流矢射杀的郡王大汗可是不少。 “铛铛铛”两人在两军阵前角力,四周围着的数千兵卒尽皆放声大喝。 “主公”,亲卫之中的吴卫细作朝着刘奇拱手一辑。 刘奇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城外已有上千守城之兵为黄忠掠阵,如此,这四面城门,必有疏漏,城中的细作,也可以顺势行动。 五十合,刘奇未曾看到甘宁落于下风。 八十合,甘宁已经在厮杀中不断大喝,黄忠满脸涨红,那飘逸的长髯在空中甩动,他一手长刀使得滴水不漏,以五十之龄,竟然能够鏖战如此之久,并无半分气喘。 “这老将军,当真悍将矣,若能为吾江东所用,牧守一方足矣。”诸葛瑾这位豫章郡丞亦是十分看好。 刘奇笑着摇了摇头,七十高龄还能阵斩夏侯渊的黄忠,可不止这点儿能耐,牧守一方,他刘奇会傻到让黄忠去做一方太守吗? 此番出征,他未曾想,交州、荆南之地,进军如此顺利。 后来他转念一想,麾下众将,征讨交州的众将之中,曲阿小将吴宪,那可是能力扛孙策十三从骑的悍将,贺齐,仅次于江东十二虎臣的悍将,孙权女婿全琮他老爹。 而进攻荆州的,更是拥有大都督之才的吕蒙。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他没有刻意去压制吕蒙的战功升迁,大汉的官制,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军功二十爵,便须得吕蒙去走十余载,即便他能够南征北战,功高盖主,刘奇也有办法将其妥善安置。 至于眼前的两将……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诸葛瑾,“子瑜,多少回合了?” “回禀主公,一百二十合了。”诸葛瑾看到了甘宁略微的气喘和出手之际,略微颤抖的手臂,“主公,兴霸将军乃吾江东上将,此次出征,连番征战,几多劳累,黄汉升又是荆襄名将,不若先暂时鸣金,择日再战?” 刘奇微微摇头,“兴霸这是在兴奋,他正当壮年,若是以体力论成败,他不会落于黄忠之后,只是……黄忠沙场厮杀的经历则更胜一筹。” 刘奇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何时,太阳已悬挂到正中央,他朝后左右挥了挥手,两侧的军士散开,他策马随着身前的刀盾兵来到几十步外。 “黄老将军、甘将军,汝二人鏖战许久,不若先行用膳,午后再战?” 黄忠憋着一口气,“甘宁,汝若是男儿,便与吾分个胜负。” 甘宁眼中满是兴奋的光芒,“黄忠,汝若不退,吾誓必杀汝。” 两人已经是卯上劲儿了,刘奇看在眼里,一拍脑门,“鸣金收兵。” “喏。”立即有军士传令下去。 “铛铛铛”很快,当鸣金的声音响起,正在马背上角力的二将,不约而同地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各自鼓足兵刃朝前一推,借着座下战马不由自主朝后退的步伐,各自退出十余步外。 “二位将军且回营用膳换马,午后再战如何?”刘奇再道。 “甘宁,午后吾在寻汝一战。”黄忠手中长刀直指甘宁,也有略微气喘。 “黄忠,午后吾必取汝项上首级。”甘宁冷笑一声,果断将兵刃朝后一抛,身后的军士立即上前接住,甘宁策马走入军中,朝着刘奇拱手一辑,“主公所言不虚,这黄汉升,果真是老当益壮,其勇不下廉颇也。” :。: 第两百三十章 绑了个女将 刘奇似笑非笑地看着甘宁,“那兴霸汝可能胜他?” “末将必誓死将其斩于马下。”甘宁抱拳一辑,朗声应道。 刘奇翻身下马,走在甘宁左前方,“兴霸,黄忠年过五十,尚有如此武勇,汝可知,今日一战,汝未曾占得上风。” 甘宁双眉微皱,“主公何出此言?鸣金之时,吾二人已战至一百三十余合未分胜负,吾未胜,亦未败。” “兴霸汝水上如履平地,能驱船渡海,能泅渡过江,亦能翻身上马,做那冲锋陷阵的万人敌,但黄汉升最强的,却不是马上作战,汝与他战至一百三十余合,可有察觉他的力道已有消减?” 甘宁微微颔首,“的确,黄汉升年老体衰,若是硬拼,怕是非吾之敌。” “若是他抽身回马而走,汝当如何?” “自然持刀上前,一刀将其斩于马下。”甘宁毫不犹豫答道。 刘奇一脸哭笑不得,“兴霸,汝之箭术,于吾江东军中,可与吕蒙等将媲美,不如公明,更不如子义。” 甘宁一脸羞涩,“惭愧,弓箭之道,确非末将擅长。吾江东军中,唯子义将军弓马无双。” “可这黄汉升之神射,怕是纵观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左右。”刘奇回身凝视着走上城头的黄忠,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或许辕门射戟的温侯能与他一较长短。” 甘宁心中一阵后怕,“那黄汉升,数载以前,声名不显,未曾想,竟有如此武艺。” 刘奇笑了笑,“这天下之大,吾大汉十三州之地,汝吾才踏足不过小半,焉能看尽天下英雄?” “末将受教了。”甘宁朝着刘奇恭敬一拜。 “午后落日黄昏之时出战,战至天黑便可回返。” “喏。” 营中午膳,很快,黄忠便登临城头。 “甘宁,快快出战。” “甘兴霸,汝这缩头乌龟,莫非是怕了老夫不成,老夫以五十岁高龄欺汝,倒是有些以大欺小,不若,再等二十年,汝再来与吾一战?” “哈哈哈哈……”城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营帐之内,甘宁面色铁青一片,黄忠那老当益壮的嗓门,根本不下于他的箭术,隔着一里地,他如何听不见。 只是,刘奇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用茶,他如何敢造次。 “甘兴霸,汝这无胆之辈,还是早些护着你那黄齿小儿般的主公,撤回江东去吧,在吾荆襄之地,不容汝这无能之辈。” “老将军说得极是。” “老将军说得好。” 一时间,城头上群情激奋,纷纷开口应喝。 甘宁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刘奇拱手一辑,“主公,便让末将出战罢,末将实在受不得黄忠这老儿的羞辱,若是让末将待在此处忍受黄忠辱骂,末将宁愿一死。” 刘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小不忍则乱大谋,吾且问汝,那黄忠,可是良将?” “这是自然。”甘宁信奉自己的勇武,黄忠能和他战至一百三十余合未分胜负,自然是良将。 “如此,此人岂能不归吾江东。”刘奇端起凉茶走到甘宁跟前,“这茶水是张机先生亲手熬制,清热去火,这大冬天,暖上一暖,也可一品,兴霸,请。” 甘宁胸中愤懑难平,但他又岂敢违抗刘奇,只得是端起茶水朝着刘奇一敬,“主公请。” 骂了接近半个时辰,黄忠也消停了,他大手一招,守城的军士各自守着热锅,倒是上城送膳食的民夫精壮,接替了他们的职守,在城墙垛口处叫骂。 太阳从正中移到山侧,眼看着天色已将暗下来,天边的红霞,已经溃散大半,黄忠险些在城头上睡着,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这是几时了?” 一旁的军士下意识抱拳一辑,“回禀蒋济,已是酉时。” “黄忠老儿,快快出城一战。”也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了喝骂声。 “甘宁,这鼠辈焉敢辱吾。”黄忠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取了长刀,“出城,迎战甘宁。” “喏。”众军士朗声应下,便跟随黄忠出城。 黄昏,两员大将驱使着战马,在两军阵前不过二十步的区域鏖战。 刘奇立于顶篷之内,看着天边消失的落日,耳边是清脆的金铁交击声。 白日的鏖战,已让他看清,未有一百五十合以上,这两人应该分不出胜负。 “传令诸葛瑾,一百二十合鸣金收兵。”刘奇放下手中茶碗喝道。 “喏。”帐外,立即有军士策马行至诸葛瑾处传令。 夜幕降临,一百合以上,甘宁已经明显有些吃力,他只觉得,歇息了一会儿,黄忠这五十老汉的气力,不减反增。 一百二十合,甘宁已经开始有些难以招架。 “铛铛铛”好在,位于中军的诸葛瑾,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怎的又收兵了?”黄忠满脸疑惑地看着点燃火把的敌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将军,吾军是否趁胜追击。”一旁的副将问道。 黄忠微微摇头,“吴侯刘奇帅旗尚在,吾军贸然追击,只会陷入重围,传令,回城。” “喏。” 黄忠撤回了城内,刚关上城门,长街上便有快马匆忙行至近前,“报……禀报将军,南门有敌军细作作乱,他们闯入县衙,劫走了将军之女。” “汝说什么?”黄忠满脸惊怒,鬓发张开,如同一只发狂的雄狮。 城外,甘宁回营,胸腹仍有不满之意,却为诸葛瑾拉到偏帐饮酒。 刘奇带着亲卫,来到了后营的一处营帐。 “取了。”立即有军士上前,将地上捆得严严实实的麻袋打开,露出一名发丝散乱的少女。 “尔等且退下。”刘奇微微摆手,帐内众多军士便各自朝着刘奇抬手一辑,“喏。” 待到众人离去,刘奇便看到少女用怒不可遏地目光瞪着他,倘若目光能置人于死地的话,他如今怕是已经被千刀万剐无数次。 “汝便是黄老将军之女吧。”刘奇伸手寻着她歪着的侧脸,将她嘴里塞着的布帛取下,“这些军士都是粗汉,若有怠慢,还请女子恕罪。” “恶贼,汝可知,吾父乃是荆襄名将,汝若不趁早放了吾,吾父杀来,必将汝碎尸万段。” “嘭” 刘奇一个冷不防,直接被踹得朝后退了几步,他感受着小腿上的力道,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黄舞蝶,哑然失笑,“呵,看来的确是黄老将军之女了。” :。: 第两百三十一章 黄忠夜袭 便县县衙 “嗖” “啪” “嗖” “啪” 黄忠连续开弓,张弓搭箭,几乎一气呵成,他几乎不用瞄准,便可射中数十步外的靶心。 蒋昕候在一侧,有心相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玮,子时一过,吾便会率军劫营。” 蒋昕微微一愣,猛地抬起头来,“将军,汝可知城外敌军有意以细作挟持令嫒,便是为了逼迫将军出城营救。” 他郑重其事地朝着黄忠拱手一辑,“将军系全城军民之安危,此去旦有闪失,仅凭吾一人之力,定难守城,若将军今夜必取,还请带上备下吧。” 黄忠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放下长弓。 “公玮之忠义,吾早已知晓,但舞蝶是吾独女,吾必会前去相救,城外那位吴侯,定然也料定如此。” 黄忠将长弓高悬,摇动古井上的架着的轱辘手柄,打上半桶水,拎在手里,直接就脱下了身上的长衫,赤着上身,将冰凉刺骨的半桶水浇在了上半身。 黄忠长嘶一声,双眼澄然发亮。 “公玮,以汝之才,若能将此城献于吴侯,日后必有飞黄腾达之机。”黄忠从木架上取了一张布帛擦拭着上半身,背对着蒋昕说道。 “将军箭术无双,方才,与敌将甘宁鏖战之时,大可佯败射之,必可将其射杀,为何……” 蒋昕看到了黄忠略微停顿的背影,哑然失笑,“将军是有意放那甘宁一马,不愿与江东军……” “放肆”,黄忠转身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背对着他说道:“公玮,吾劫营之后,敌军必来攻城,到时,汝便降了江东罢,便县四面为敌,南下之路已绝,若不降,唯有为吾殉葬尔。” “将军为何不降?”蒋昕沉默少歇,朝着黄忠叹气道。 “吾为汉臣,刘奇于江东修复龙脉,兴建皇城,率军南征北战,欲以扬州淮南之地,吞荆州、交州之土,狼子野心,天下人皆知,吾岂能降?” “将军可降,此番江东细作劫走令嫒,便是吴侯设下的请君入瓮之际,若不出吾之所料,怕是吴侯此刻,正在大营中设下埋伏,恭候将军大驾光临。” 黄忠背对着蒋昕,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不过一开口,声音仍旧那么顽固不化,“那又如何?便是他刘奇早有准备,本将军亦可从他大营中杀他个来回。” “将军,江东吴侯,素有仁义待人,知人善用之名,那秣陵城中四方馆,广纳南北隽才,江东七郡之地,无论郡县,皆有学识长者于官学授课,他既是绑得令嫒前去,定然也不会有损自己声名,对令嫒肆意妄为。” 黄忠陷入了沉默,不多时,又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此人喜他人妇,徐州之战后,吕布妻眷俱是落入他刘奇之后,被其纳入后宅,以弱冠之龄,于家宅之中养娇妻美妾数房,此人必是好色之徒……”说到这里,黄忠叹了口气,“昔日吕布之女为潘璋所掳,想来,必定是名节有失,方才被迫以诸侯之女嫁与刘奇为侧室……” 蒋昕满脸苦涩,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黄忠是担忧黄舞蝶惨遭刘奇毒手。 子时刚过,黄忠便带着一千精兵,马摘铃,人衔枚,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南门而出,朝着城外江东军大营摸去。 立于城头之上,蒋昕一脸忧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当他回头看去,人影晃动,不多时,自家驻守在城头上的军士,已经被十几张短弩放倒,便是没死的,也被人在心窝子上补了一刀。 他喉咙一动,双手高举,再也不敢高喊出声。 “唰”银白的刀光架到他的脖颈上,一名穿着黑布衣裳的男子蒙着脸,冷峻地看着他。 “汝是何人?” “便县令蒋昕。”蒋昕坦然答道。 “哟,还捞到一条大鱼,带走。” “喏。” 西城门,也就这么失守了。 蒋昕被人绑住之后,嘴里被塞了一只足衣,熏得他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他站直身子,努力眺望着城外的江东军大营,果然,此刻已经火光冲天。 喊杀声,大多集中在营门附近,他看到了手持火把的大队江东军军士,推着行进的木牛流马,以上面的尖刺为阵,从四面八方合围黄忠所部。 “此物在平地之上,行动竟是如此便利,白日里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未曾想,江东大营中,此物竟是足有一两千架之多……”蒋昕心里苦涩,他看到城外大营处的喊杀声已经渐渐休止,他担忧黄忠,却只能被两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按住,看着城门大开,大队的江东步卒杀入城内,占领便县。 —— 与此同时,江东军大营。 黄忠身侧仅剩二百余人,而包围他的兵将足有五六千之众,他厮杀了一阵,浑身已是有些酸软无力,毕竟他不负壮年,而且白日里和甘宁连续鏖战了两场,此刻,便是有强弓置于马上,他也开不了几十弓。 “黄老将军,汝已深陷重围,倘若不降,便休怪本侯无礼了。”刘奇在一众刀盾兵的护持之下,缓缓靠近,刘奇凝视着战马之上的黄忠,若非他身前有着甘宁、彭虎等将,他必会忧心。 黄忠冷眼凝视着刘奇,“吾女何在?” “令嫒尚在吾中军大帐中,好吃好喝相待,绝无半分无礼,方才本侯置于城中兵卒多有冒犯,将令嫒带来,不告而请之处,还请将军莫怪。” 黄忠环视一眼四周,他此刻被一种奇怪地战车包围着,四周俱是强弓劲弩,一旦有何异动,敌军必会万箭齐发。 “黄老将军,本侯素来敬重汝之为人,汝从行伍数十载,南征北战,乃是荆襄名将,这荆南之地,谁人不知汝之大名?那刘表,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以汝之才,若在吾江东,必是一方太守,他日立下战功,封侯拜将,亦是不在话下,何不舍了那庸碌无能之辈,随吾刘奇。” 这一番话,刘奇也是思量再三,他心知要给黄忠一个台阶下,但话一出口,他却有些悔之晚矣,是不是……太过坦率直接了。 :。: 第两百三十二章 刘奇劝黄忠 “刘奇,吾黄忠绝非背主求荣之辈。”黄忠满脸涨红,当着他麾下这么多旧部的面,刘奇这一番话在他看来,完全是在羞辱他。 “今日中了汝这厮奸计,汝要杀便杀,吾黄汉升,绝不皱一下眉头。” 刘奇双眉紧皱,抱拳一辑,“黄老将军,刘奇断无任何羞辱将军之心,将军武勇,今日两战,本侯帐下儿郎皆知,汝之忠义,年过五十还为刘表戍守一方,这荆州八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刘奇策马靠近刀盾兵前,将自己暴露在黄忠的面前,这一下,却是让甘宁面色微变,他立即朝着刘奇靠了几步。 “便是汝麾下这些旧部,汝即可为他们冲锋陷阵,他们亦可为汝同生共死,黄老将军,汝一把年纪,虽有廉颇之勇,却也年过五十,而汝身后的军士,他们,年长不过四十,年幼者,十六七岁,汝便甘心,让他们追随汝共赴黄泉,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又该如何是好?” 刘奇见黄忠面色已经有些动摇,继续开口:“他们之中,有几人是家中独子,又有几人,家中还有老母需要奉养,又有几人无后,几人刚娶了娇妻,且怀孕在身。” 刘奇一手指着对面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的荆襄兵卒,“荆襄富硕,但其主无能,如今天下,诸侯混战,民不聊生,天子为曹贼挟于许昌,吾刘奇乃汉室之后,每日日思夜想,便是盼望着率十万铁甲,北伐中原,迎天子銮驾,他刘表,空为皇叔却不作为,吾刘氏子弟,身上流淌的,乃是汉皇血脉,为这天下苍生,为吾刘氏家国,他刘景升不敢战,吾刘奇敢。” 刘奇抬脚翻身下马,几步走到阵前的一辆战车上站定,居高临下,隔着黄忠却仅有数十步。 一旁的刀盾手大惊失色,纷纷朝前推进了十余步,将刘奇重重护在身后。 “自吾二八之年起兵以来,讨陈瑀、严白虎之辈,平定江东山越,北伐篡汉自立之叛逆袁术,驱逐妄图自立之孙策,为民设牛耕,以水车灌溉田亩,以江东六项,广开言路,兴以文教教育汝等之民。” “吾江东七郡,如今已有大小官学一百余座,官学所用钱粮,多为吾府中负担,汝等以为,吾刘奇便是为一己之私?” 刘奇哈哈大笑,“吾江东不如荆襄富硕,地广人稀,粮草不足,否则,在徐州之战时,吾便可举江东之兵,与曹孟德决死一战。” 黄忠满脸凝重,他将刘奇的话一句句停在耳朵里,看着此刻慷慨激昂的刘奇,一时间,有些看不透这小子。 诸葛瑾眼中露出几分仰慕之色,心中大赞:“这才是吾主。” 甘宁紧了紧手中的兵刃,士为知己者死,他甘兴霸怀才不遇,如今在这江东方能独领一军,大展拳脚,若眼前的主公有欲王天下之意,他必会身先士卒,为其披荆斩棘,于那万千铁盾阻碍之下,破开一条往生之道。 彭虎眼中满是复杂,他本是山越之民,如今亦是山越之兵,但却带着族中儿郎听命于军中众将。 他们南征北战,追随刘奇以来,从丹阳到淮南,从淮南到徐州,从徐州到这荆襄之地,大大小小亦有数十战,上万山越袍泽的尸身,还残存在淮南、徐州各处战场,他更是亲手送走了麾下不少的袍泽,但他们临走之前,脸上都带着释然的笑容。 彭虎明白,那是解脱之意。他们虽是,家中妻儿能得一忠烈木牌,更有甚者,得一忠烈银牌悬于家中香案,从此,便不再受汉人欺凌,更会被江东之民,视若己出,更会得到当地官吏奖赏的钱粮田亩,对于山越之民而言,若非不能饱肚养活族人,他们又何必出山劫掠,与强大的汉人为敌? 可历任扬州官吏,大汉数百载以来,何人又汝吴侯刘奇一般,待他山越族人,如同本族,给予有罪之人将功赎罪的机会,妇孺老弱,都不欺凌,发放钱粮养活,分配田亩耕作。 彭虎看着刘奇那不算极为魁梧的背影,却觉得他此刻站在战车上,高大无比。 “主公呐,汝若有意北伐中原,吾山越精兵,当为先锋。” 彭虎顿了顿,在心里添了一句:“责无旁贷。” “尔等且放下兵刃。”众军合围之中,黄忠突然下令。 “将军”,一时间,跟在他身后的亲卫面色激动,他们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此刻深陷重围,若是放下兵刃,岂不会任人宰割。 “放下。”黄忠怒喝一声,“莫非,汝等竟敢有违本将军将令不成?” “哐当”跟在他身后的亲卫第一个将长刀置于地面,身后的军士也如蒙大赦,纷纷丢弃了手上的兵刃。 “上”彭虎猛地一招手,自有军士上前,将包围圈中的两百余人给带走。 数十步方圆的区域,仅剩下黄忠单人匹马,持刀而立。 “吴侯,不知老将可否见吾女一面?”黄忠突然开口道。 “自然。”刘奇一招手,自有军士传唤中军大帐。 不多时,穿着软甲的黄舞蝶大步奔出。 “父亲” 刘奇淡淡地看了一眼她两侧拦阻的军士,一挥手,黄舞蝶便穿过众军阻拦,冲到了黄忠战马之前。 “孩儿有罪,连累父亲,罪该万死。”黄舞蝶大步行至马前,竟是立即俯身下跪。 “汝为二十名悍勇细作所围,斩杀三人,击伤五人被网所俘,非战之罪,若是沙场征战,他们不是汝之敌手。”黄忠翻身下马,看着近在咫尺的爱女,露出一脸慈爱之色。 “吴侯,可否放过小女,吾死后,让她随处而居,择一佳婿……” “父亲……”黄舞蝶热泪盈眶,突然转身,面朝刘奇跪下,“吴侯,汝答应过吾,不杀吾父,汝为何要食言?” 刘奇一拍脑门,“吾何曾说过要杀黄老将军?” 半烛香之后,刘奇带着军中众将步入中军大帐,黄忠黄舞蝶战于帐内,一言不发。 刘奇摆了摆手,除却甘宁、黄忠二将,其余诸将,俱是离开大帐。 :。: 第两百三十三章 刘表递战表 天色刚明,刘表堂内已坐满文武。 “报……禀报刺史,蔡瑁将军来报,吾军已攻下孱陵。” 刘表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回起身来回走动几步,正欲开口,堂外又闯入一名传令兵。 “报……禀报刺史,零陵已被吴将甘宁攻陷,守城的魏延和邢道荣,率所部兵马归降了江东军。” “魏延、邢道荣,这二人该杀。”刘表一巴掌拍在案上,满脸震怒。 “还请主公息怒。”蒯越站起身来,朝着刘表恭敬一拜,“主公,当务之急是蔡瑁将军所在,吾军水师一万,战船两千艘,此刻全部跟随蔡瑁将军渡江,虽有立足之地,但江东水师尚未出动,昨日江夏来报,蒋钦率巢湖水师新式战船一百五十艘,大小船只无数已强行闯过长江渡口,若是蔡瑁将军继续兵进武陵,怕是会被江东军切断退路,困于南岸。” 闻言,堂中文武俱是面色一变。 刘表猛地抬手,“快,下令蔡瑁,率军撤回北岸。” “主公万万不可啊。”话音刚落,便有军中战将起身。 蒯越长袖一甩,“为何不可,若是晚上半日,吾军沿江战船为江东军所夺,他们只需陆上以兵马合围,江上以战船断粮道浮桥,便可将蔡瑁将军所部兵马困死在南岸,莫非,汝竟要置蔡将军等人于不利之地吗?” 刘表无言望着天,“吾入主襄阳以来,无寸功于朝廷,无德行于百姓,但吾却时时刻刻念想着能让荆南归附吾襄阳,让荆州八郡能够免于战火,却不想,内乱未止而外敌已至,他刘奇假仁假义,竟是欲夺吾这皇伯之基业。” 蒯良迈步走到堂中央,抬手一辑,“主公,如今还不是吾等伤感之时,他刘奇举江东之兵而来,如今江夏、武陵、桂阳、苍梧、合浦皆有战事,其欲图谋交州与吾荆州五郡,此战,若是蔡瑁将军撤军,则吾军再无力南下,到时,江东军可遣水师肆意攻吾江夏、章陵、南郡。” 刘表一手抚须,“吾还有蔡瑁水师,如何会任凭江东军肆意妄为。” 蒯良双眉微皱,“以吾之见,主公可接见鲁肃,与孙权结盟,调王威、文聘之师,进军江陵,以蔡瑁水师退守江陵水寨,主公可以孱陵为江南立足之地,吾军与江东水师一战,若胜,可趁势进军荆南,一举收复荆南之地,若败……主公可以铁索断长江水道,于江岸设烽火台以拒江东水师。” “未战先言败,子柔未免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堂下,王粲迈步出列,朝着刘表抬手一辑,“刺史,吾军若撤回北岸,便只剩水师与江东水师决战一途,若是取胜,水师欲要登临南岸,江东军亦可效仿淮水河畔沿河建立烽火台,不若吾军先以北岸商贾之船只为诱饵,命蔡瑁将军率水师潜伏在后,引江东水师来战,伏击破之。” 刘表皱眉不语,王粲此人,出生名门曾祖父、祖父皆为三公之一,其父亦是昔日大将军何进长史,只是,他状貌不扬,让他心中有些不喜,但才学,仍是有的。 “江东水师,如何敢冒险攻吾南岸水师战船?”刘表又问。 “如今正是冬日,江面时有大雾,吾军劫浓雾遮掩,白日里以水师战船停靠岸边,夜里借着夜色命战船驶离即可。”王粲笑着答道。 “此外,主公可命王威将军率五千兵马先于浮桥渡江,于南岸强攻武陵诸县,此外,武陵太守杜伯持,率军屯驻临沅,刺史大人可修书一封,许诺不追求其罪过,命其节制武陵、长沙二郡,劝其归降。”蒯良踏前一步道。 刘表一手抚须,“吾欲亲往江陵,督军作战,不知诸位可愿与吾通往?” “刺史既往江陵,何人留守襄阳?”韩嵩抬手一辑道。 “自是长史蒯子柔与别驾刘始宗。” “既调南阳之兵,何人拒守宛城周瑜?” 刘表环视一眼堂中众将,秭归县令应声出列,“末将愿引兵前往。” “如此,吾予正方为中朗将,陈生为副将,率兵五千,据守南阳。”刘表暗叹帐下能用之将俱已外派,也只能如此。 “多谢主公。”二将立即领命离去。 “敢问刺史,退守桂阳之刘磐、黄忠,该如何救援?”韩嵩又问。 刘表双眉微皱,“吾已命赖恭、吴巨,率军北上,驰援桂阳,若桂阳不可守,则刘磐、黄忠可退守桂阳,与士燮结盟,共击江东军。” “丹阳都尉徐晃,乃江东善战之将,如今已率军由寻阳进攻江夏,黄祖非此人之敌,又该如何是好?” 刘表心有不耐,面上却是强忍着,“吾予黄祖半年粮草,江夏城高墙厚,固守不出,镇守一两月足矣,倒是,吾军必能击败江东军,派兵驰援。” 言罢,刘表看了一眼韩嵩,“汝可还有异议?” “刺史深谋远虑,嵩不如也。” 刘表面色稍缓,心中一阵受用,当即大手朝前一挥,“立即调遣各部兵马,赶往江陵。” “喏。”一众文武俱是朗声应下。 “此外,命吾儿刘琦,赶往江夏,以其所部兵马,驰援黄祖。” “喏。” 刘表迈步出门,他心中自然不喜刘琦,生此子之时,他在其名上添一王字,而刘繇此人,生一子亦是取名为奇,此奇非彼琦。 他的长子刘琦,却也不如刘繇的长子刘奇。 想到这里,他满心愠怒。 章陵、南郡,乃是他刘表立足于荆襄的根基之地,但江夏、南阳亦不可失。 原本,张羡起兵,他已命王粲拟好《三辅论》,却不想,吕蒙率军偷袭了长沙,如今战事转变之快,眼看着荆南四郡便要全部落入刘奇之手,他心里岂能不急。 “刘奇,汝终究只是吾之皇侄,若汝在交州为战尚可,若想图谋吾之荆南,今日,汝吾誓必要有一战。” 三日之后,刘表终于率军抵达江陵,眼看着源源不断的援军从江北荆州诸郡赶来,刘表心中大定,当即大手一挥:“异度,拟战表,以吾名义,呈吴侯面前,便言吾这皇伯,请他于长江会猎。” :。: 第两百三十四章 桂阳太守黄忠 “父亲,正月不远行,这才初六,汝便要率军南下吗?” “吴侯仁义,既用为父为将,为父只能舍身为其征战。” “吴侯将与刘荆州一战,父亲为何不前往助之?” “刘荆州虽无知人善用之能,吾黄忠于其帐下为将,这些年来,却也未曾因温饱而操心,他不弃吾,吾焉能倒戈相向?” 行走在郴县之外,父女两人都披着棉衣长袍,只不过,黄忠棉衣是裹在甲胄之下的。 “父亲此去汉宁,可有把握劝刘磐来降?” “主公以苍梧太守之位相待,料他刘磐,也不会不识时务。” “吴侯那日,允诺父亲为桂阳太守,却欲将吾带回江东,这是父亲之意?” 黄忠看了一眼前方白茫茫的一片迷雾,这清晨,朝阳未出,迷雾如何能散去。 “汝年已二九,还未嫁人,吾欲将汝许配给吴侯为侧室。” 黄舞蝶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有些冻得发紫的嘴唇轻咬着,“女儿不嫁。” “这是为何?”黄忠满脸狐疑地转身回头道。 “他吴侯喜好他人之妻,不过弱冠,便已是几房妻妾,吾若嫁与他,怕是一年到头,都无几日亲近……” “哈哈……”黄忠当即放声大笑。 黄舞蝶顿时羞恼难耐,“父亲大笑作甚?” “看来吾儿非是不愿,却是不喜吴侯那多情的性子。” 黄舞蝶双目直视着黄忠,“父亲所言不虚,若以文治武功论天下英雄,吴侯当为天下男儿之先,与其比肩之人,俱是不惑之年,他却是良配。” “非是良配,是为吾思量不当,委屈吾儿了。”黄忠叹了口气,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将黄舞蝶许配于士族为妻,轻而易举,但偏偏他听闻黄舞蝶被俘之后,吴侯刘奇,竟是留她在帐内谈话两个时辰,孤男寡女,在这守备森严的军营大帐之内,此事已传出去了,他黄忠以后若是还要在江东为将,此事,便不得不如此处置。 黄舞蝶伸手拍了拍黄忠的肩膀,“父亲何出此言,女儿那日不过与吴侯相谈两个时辰,便已为其文韬武略折服,嫁与他为侧室,倒也强过寻常庸碌之妻。” 黄忠满脸感动,欲言又止,却见黄舞蝶退后一步,朝他恭谨一辑:“父亲身受吴侯重托,此去汉宁,还请保重。” 黄忠咧嘴一笑,“此去汉宁,不过与刘磐将军叙旧,并非要与其拼个你是我活,刘子骁乃当世良将,必知如今形势,不会乱来。” 黄舞蝶愣在了原地,她目送黄忠翻身上马,策马远去。 当日夜里,当黄舞蝶正在屋内学着如何织布之时,院外闯进来一名侍女。 “女子,女子,汉宁报捷,刘磐率军归降吾江东,如今被封为护疆将军,苍梧太守,加五大夫爵。” “吱呀”黄舞蝶猛地推开房门,露出一脸惊喜,“吾父何在?” “正在大堂与吴侯议事。” “战事已定,为何不回府内?”黄舞蝶双眉紧锁道。 侍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院外镇守军士,凑过头来,压低声音,“方才前方急报,荆州牧刘表向吴侯送来战表……” 黄舞蝶面色一变,嘴里下意识喃喃道:“又要开战了吗?” 也就在同时,隔着不过数百步的郴县大堂内,江东麾下一众文武列坐左右。 “子骁愿入吾江东,助吾一臂之力,吾幸甚之至。” “吴侯乃仁义爱民,磐未曾早日识得明主,实在惭愧。”刘磐自然明白此间的客套,露出一脸愧疚不已。 “黄昏之时,苍梧传来战报,苍梧太守吴巨,为贺齐将军所败,于谢沐城外十五里小坡,为曲阿将军所斩,如今苍梧已归吾江东治下,本侯已命严畯为苍梧郡丞,留赞任苍梧都尉,辅佐子骁左右。汝三人当齐心携手,治理苍梧,剿灭附近山林盘踞的蛮夷山匪。” 刘磐当即朝着刘奇恭敬一辑,“喏。” “此外,这刘景升的战表,尔等也都看了。”刘奇起身,环视一眼堂下文武,“尔等以为如何?” “主公,末将愿为先锋,攻取襄阳。”击破吴巨之后,第一个赶来报信的,赫然便是得以阻断吴巨北上之路,立下功勋的魏延,他得了钱粮赏赐,进爵官大夫之后,食髓知其味,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上阵杀敌的机会。 “吾江东军兵精粮足,如今顺利攻取荆南、苍梧五郡之地,士气正盛,当与刘表一战。”诸葛瑾亦是起身喝道。 刘奇抚须一笑,“传令,曲阳令尹礼屯田有功,擢其为义勇将军,加桂阳都尉,进爵五大夫,立即率所部兵马移师桂阳,此外,便县令蒋昕,任上政绩颇佳,迁为桂阳郡丞。” “多谢主公。”堂下蒋昕,立即迈步出列一辑。 “此外,下护军将军于麋,作战有功,擢其为长沙都尉,进爵中更。” “此外……”刘奇回眸看了一眼堂下一员新入帐的文士,“子初先生,汝便屈就,先任零陵郡丞,本侯为汝加爵五大夫。” “多谢吴侯。”刘巴抱拳一辑,十分淡定地退回队列。 “公威先生,汝自水镜先生所处而来,汝便任长沙郡丞如何?” 孟建应声出列,“多谢吴侯。” 于是,孟建任长沙郡守,加右庶长爵。 北上武陵,刘奇素来是雷厉风行,他将黄忠留于桂阳,刘磐留于苍梧,足以震慑宵小之辈。 又命全柔、彭式镇守南海郡,贺齐率军驻扎南海郡与苍梧郡边界,吴宪则率军继续屯驻于合浦郡内。 正月初七,也正是刘奇率军抵达长沙郡内,行至汉寿二三十里之外,又得交州报捷。 “禀报主公,朱桓将军于六日之前,率东冶水师强渡徐闻渡口,已配合吴宪将军所部兵马,攻占合浦全郡。” 刘奇立于战马上,随着战马颠簸,思量再三,看了一眼马上已经手持竹简毛笔等候的诸葛瑾,“征辟士人薛综,以其为合浦太守,加公乘爵,调淮南营参将陈横为合浦都尉,进爵中更,再调会稽功曹魏腾为合浦郡丞,此郡刚定,须得魏腾这般刚正不阿之士治理。此外,朱桓平定朱崖洲、自海上登陆,袭取合浦有功,擢其平南将军,迁交州司马,进爵大上造,权交州之兵。” :。: 第两百三十五章 谁的战船猛? “刘表已于三日前率军赶至江陵,他抵达江陵之后,第一道军令便是让王威率五千兵马渡江驰援孱陵,如今正在与武陵太守杜伯持对峙的蔡瑁军兵力已近三万。”武陵,吕蒙中军大帐,刚从秣陵而来的州学生,如今已是吕蒙帐下参军。 “蔡瑁水师可有动静?”吕蒙耐着性子问道。 “这几日蔡瑁将水师战船集中于南岸,有三千军士驻守,每日以战船往来于长江水道,往返运送伤员和粮草辎重。” 吕蒙微微抬手,“继续。” “喏”,年轻儒生抬起手上竹竿,指着帐内的沙盘,“如今屯驻临沅的杜伯持所部兵马,仅剩不过四千人,蔡瑁只围不攻,卑下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吕蒙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愿闻其详。” “其一,杜伯持原为张羡旧部,如今张羡已亡,他屯兵于两军之间,左右为难,若战,他唯有兵败身死一途,是故,此人必择一而从之。” 吕蒙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汝所言不虚,昨日吴卫传讯,蔡瑁派伊籍入临沅城内,今日尚未出城。” 儒生面色微变,“将军,若杜伯持降刘表,蔡瑁军将与吾军正面为战,吾军如今不到一万之兵,如何拒敌?” 吕蒙摆了摆手,“主公已命董袭将军率虎贲营五千精锐赶至长沙,亲率零陵魏延,长沙桓阶,甘宁等将,调江东屯田兵两万,待主公抵达,吾军兵马将达四万之众。” “主公何时可至?” “今夜不至,明日必至。” 儒生松了一口气,“如此,吾军无忧矣,不过将军还需增派军士加强巡逻,一个昼夜已过,杜伯持多半已降刘表,若是蔡瑁趁机夜袭,吾军必会措手不及。” 吕蒙微微颔首,“汝吾所见略同,吾已增派一营兵马巡夜,骑兵斥候派出二十里外,必不会有失。” 儒生满脸钦佩,“将军用兵,周密谨慎,学生不如也。”吕蒙虽年幼,亦曾在方山书院授课。 “继续吧。”吕蒙自然也喜人称赞,但大战在即,他心中还是有着沉闷。 “喏。”儒生抬手一辑。 他将竹竿抬到沙盘上的长江河道,“吾军战船由周泰将军统帅,屯驻云梦泽,蒋钦将军巢湖水师夜里可至,到时,吾军车船可达两百五十艘,其余大小战船上千艘,水师一万六千余众。长江以北,为刘表所据,蒋钦将军率军逆江而上,为赶行程,未曾遮掩,如此声势,必为敌军察觉,可蔡瑁所部,未曾出兵探查,每日里,沿江巡逻战船,亦只在云梦泽入江口巡查而已。” “卑下猜测,他们将水师战船集中在南岸,便是诱饵,白日里,敌军有不下十座浮桥往返运送伤兵和粮草辎重,足以应付自如。” 吕蒙微微颔首,他也是这般考虑的。 “将军,请恕吾直言,吾军欲破刘表,需以水师取胜,方能长驱直入。” 吕蒙一手捏着下巴,“主公下令,吾军水师不得擅自出战,想来,亦是心怀顾虑。” “荆襄水师,横行长江水道数载,楼船居多,冲锋的小舟亦多过吾军,必战,若吾军取胜,也可趁势渡江北伐,攻打南郡,襄阳,若败,则失长江水道,吾江东南北诸郡,皆为荆襄所胁。” “不过,必战,卑下倒对吾军水师信心十足。” 吕蒙眼前一亮,“汝有何高见,直言无妨。” “将军可有见过吾军车船?” 吕蒙微微颔首,“吾率军攻略淮北之际,曾与邓伯当将军所率车船并肩作战。” 邓当,是吕蒙姐夫,念及他的名字,吕蒙心中也极为想念。 “那将军可知,吾军车船规格?” 吕蒙一手抚须,“吾军车船,以水车为轮,甲板下方底层亦有船桨动力,长二十五丈,海船则三十丈以上,多为两楼,甲板驻兵接战,楼上设旗兵,哨兵,床弩等器械,船速为寻常楼船数倍,载兵却与寻常战船一般无二。车船与袁术水师接战,入淮河为战,皆势如破竹,可仅有二百五十艘,怕是难以和荆襄水师抗衡。” 儒生微微一笑,“吾军水师,若正面与其决战,当有五成几率取胜,若能以陆路施以压迫,则可添上几成胜算。” “吾军主动出击?”吕蒙双眉微皱,“那蔡瑁非无能之辈,刘表既亲抵,必有蒯越等人随行,只怕早有防范,并且,他们深知荆南地貌,怕是不用斥候便能算准吾军行军脚程。” “荆南不行,何不进攻江夏?”儒生笑道。 吕蒙顿时会意,“汝言下之意,吾军以水师配合陆上兵马,两面夹击,让守军措不及防?” 儒生微微摇头,“吾北上之时,乃是走长江水道,见北岸沿江亦有烽火台哨塔,显然,吾军攻淮南一战后,刘表军对吾军此计已有堤防。” 吕蒙双眉微皱,他看向一脸成竹在胸的儒生,“先生必是早有良策,何不全部道出,解吾心中疑惑。” 儒生微微摇头,“这几日江面晨时虽有雾气弥漫,却无大雾,此计却需天时地利人和,若主公不至,吾等在此商议亦是无用。” 吕蒙哭笑不得地指着他,“汝言下之意,吾听此计,还不够资格?” “非也,只是兵行险招,为顾全大局,需得在主公面前,文武议事后方能决断。” “看来,汝在那方山书院,但也听了不少授课,这是哪位教授之言?水镜先生?黄先生?亦或者汝家叔父?” 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为《兵法新编》,乃吴侯亲手所著。” 吕蒙陷入了沉默,也就在这时,账外军士来报,刘奇率军已至十五里外。 两人相视一眼,俱是一喜,大步出营。 “士元,吾闻汝家叔父称汝乃当世“凤雏”,与一“卧龙”并称与世,称之得一人可安天下,不知那另外一人是何人?” “南阳。” 吕蒙顿时一惊,“莫非就在那刘表军中?” 儒生微微摇头,“吴侯曾多次征战,每每派人前去,都未曾寻得他之踪迹,此人,此刻,无意出仕。” :。: 第两百三十六章 凤雏出仕 “那士元又为何愿意出仕?”吕蒙当即笑道。 “吴侯命吾去交州吓一吓那些土著。” “土著?” “就是那些潜藏于山林间,因秋冬无粮,下山劫掠的匪类蛮夷。” “汝将任何职?” 儒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现为帐前军师,此战若胜,则调任交州刺史。” 吕蒙顿时一脸羡慕,“今元直先生坐镇寿春,汝将坐镇交趾,当为吾主之左膀右臂也。” 儒生哑然失笑,“吾与汝同岁,已官拜平南将军,以军功得军中儿郎信重,统亦羡煞之至。” 吕蒙翻身上马,“汝这人,还是这般,与人交谈,遮遮掩掩。” “非是吾不坦率,却是临行前,叔父交代,命吾言谈举止,皆三思而后行。” 吕蒙与他并排策马而行,“德公言下之意,是命汝莫要年轻气盛,意气行事。” “子明,汝这……”儒生抬头欲斥,却见吕蒙猛地挥下马鞭,他座下战马吃痛,连踏身前草地,转眼间,便行至几丈外。 …… “士元,别来无恙。”北上的车驾中,刘奇安然正坐于上座,这是四马拉动的车驾,便是此刻坐有四人,也平稳自如。 “得主公军令,便不远千山万水从秣陵而来,自是无恙。” “千山万水?吾秣陵至此,道路当真有这般难行?”刘奇笑道。 “主公若欲开拓交州之地,当修路,自荆南到苍梧,自豫章、会稽至南海,此两条大道,他日,必是吾江南之地与交州连通之地。” 诸葛瑾一手抚须,“交州土地贫瘠,百姓家中亦无过多存粮,与江南连通,同时翻修两条古道,怕是需要几百万金,调动民夫十五万以上,吾江东之地,焉能有如此人力?” 庞统笑着看了一眼刘奇,“主公对此,怕是早有腹论。” 刘奇摆了摆手,“此事暂时不言,士元汝欲任官交州,为吾大汉开拓疆土之事,吾已准许,只是,荆州战事,如今方才是吾江东头等大事。” 庞统微微颔首,“曹操、袁绍战于黄河,吾军与刘表战于长江,此二战囊括天下最强四大诸侯,无论胜负如何,皆需三年五载之功方能将战果吞入腹中。” “江东得淮南三郡不过数月,主公便倾尽江东之师,南下交州,西进荆南,又以徐公明之兵征讨江夏,三面为战,统斗胆请问主公,吾军粮草,还剩几何?”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庞统虽少有谋略,乃当世大才,但在刘奇看来,这个年纪的他,却多了几分沉稳的心态。 “寻阳战后,吾军逼迫刘表结城下之盟,得粮草十五万石,如今大部调入交州,足以应付交州军民之需。荆南四郡,还算富裕,吾荆南屯驻之军粮,搜遍府库士族,尚有大军三月之需。”诸葛瑾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去。 “江夏之兵如何?”庞统又问。 “徐公明所部粮草,尽皆由庐江太守许靖调配,一二月征战无忧。”诸葛瑾耐着性子再次答道。 “主公抽调江东两万屯田之兵,待到开年春耕,可有民夫耕作?可违农时?”庞统再问。 刘奇双眉微皱,“凌操、刘偕二位将军已率军渡海多时,吾命他二人率军寻海外夷洲,此地为一岛,地有一郡大小,民有数万户之多,可建一郡之地。” 诸葛瑾面色一喜,“此岛距会稽多远?” 刘奇心中估算,“约有两百余里。” 庞统耐着性子,“两百余里,吾军有海船,大可往来于岛上,若能占据此岛,设一郡,吾江东可多数万户之民,主公可于其地屯田,驻扎军士,派遣官吏管辖,十余载后,夷洲之民,可自行供给。” “此外,攻下此荆南四郡之后,本侯已先派诸郡官吏,以武将清剿山林盘踞之流寇山越,以文吏治理地方屯田。” “荆襄之地,土地肥沃,堪称鱼米之乡,主公若以江东之牛耕水车沃土之法用于荆州,三五年之后,吾江东之粮,可供应十万之师北伐矣。” 庞统肯出仕江东,亦是心怀期待。 如今江东之兵,已过十万,但苦于粮草不济,若出十万之兵,怕是抵达淮河边上,不过半月便须得撤军,可若粮草充沛,以江东之精兵强将,足以挺进中原。 只是……这须得数年之功,并且,要想江东粮草充沛,须得先取荆襄之地。 此战过后,那一段大动土木之期,庞统并不想参与,他只想在荆州战后,南下交州,他从刘奇处听闻,交州以西,山林密布,江东有山越精锐,可横行无阻,又有战船相佐,可沿海攻之,西南有数十万之民,便是前不久朱桓密报之中那朱崖洲之地,便可开拓三县之地,民可达一二万之众,庞统欲建立功勋,便眼光老辣地看到了交州这一块沃土。 交州之地非贫瘠,而是可栽种。 交州之地多瓜果,亦可自朱崖洲移栽野稻,还可以农耕、水田、堆肥沃土之法,改善土地。 庞统以为,以他的才学,大可率军将山林中的越人都给赶出来,为江东开拓耕田,施行屯田之策。 “士元,吾已命寿春伤兵复原后,不必回返大营,调遣五百匹良马交与其营,组建一营兵马,称之为龙骁营,吾欲派这一营兵马驰援江夏之战,再命蒋钦、周泰率军出巢湖,伺机与荆襄水师决战,不知汝意下如何?” 庞统回神,朝着刘奇抬手一辑,“主公深谋远虑,与统之计不谋而合,只是主公,吾军势必要和荆襄水师决战,但此战关系今后数载长江水道之主,关系吾军日后是否能进兵荆襄,主公对吾江东水师,可有几成胜算把握?” 闻言,吕蒙和诸葛瑾都满脸凝重地看向了刘奇。 刘奇闻言大笑,一手抚须,“十成。” “为何是十成?”庞统并未因君臣关系,反而直言不讳。 “吾水师尚有援军,自然是十成。”刘奇看了一眼江东方向,他本意命朱治、朱然渡海驰援凌操所部,却不想,凌操此人,却有几分本事,与刘勋之弟刘偕,已完成谕令。 如此,非是刘奇此刻不允周泰、蒋钦率军与荆襄水师主动求战,而是自各处船坊打造的战船,尚需时日下水。 :。: 第两百三十七章 龙骁营赵云 是夜,西陵城外斜坡静悄悄。 “子龙啊,汝今日便收拾行囊北上吧。” “为何先生?” “汝既不愿仕吾江东,便可尽早动身离去,以免过多牵挂。” “先生若不坦然告之,请恕云不能离去。” 张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死脑筋,“汝可知,吴侯早已是派吾几名弟子北去,在吴卫护送之下,抵达常山真定?” 赵云面色一动,“既有先生弟子前往,吾兄长可否已得到救治?” 张机微微颔首,“汝兄长已痊愈,汝且北去罢,若再留于此,因救汝兄长恩义,以汝之为人,怕是不得已而留于江东。” 赵云满脸复杂,“先生此言差矣,云岂是不知恩图报之辈,放眼天下群雄,能争天下者,唯曹操、袁绍与吴侯三人尔,若云此刻动身离去,他日免不了与江东为敌,只是……救兄之恩,无亚于搭救赵云,某此刻又岂能离去。” “汝当真决定留在江东?” 赵云苦笑一声,“吾擒拿曹操帐下两员战将之后,便无法返回刘使君帐下矣,如今,他尚且屈身于曹操,若吾此刻前去,却是会害了他。” 张机一手抚须,“所以,战后汝便顺遂推舟,接纳了吴侯封赏的龙义将军一职?” 赵云微微颔首,“吾本意留于江东观望,原本前往吴中郡县看江东六项施行,看民间屯田之事,方可断定吴侯是否明主,却不想,在这伤兵营待了数月。” 赵云看了一眼帐外走动的军士,“俘虏的曹兵和吾军伤兵,成了袍泽,淮南的精壮也补充入营,营中亦调来战马五百匹,而且都是上等良马,先生可是得了吴侯军令,要重用吾这伤兵营?” 张机看着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的赵云,哑然失笑,“当真是瞒不过汝。” “是攻江夏吧。”赵云盯着案上的酒碗,声音低沉道。 “为何不能是荆襄?”张机笑问道。 “荆襄之战,几乎倾尽江东四郡之兵,统兵之将,俱是江东大将,能战之士,俱是百战精锐,刘表庸碌,张羡更是狂妄自大之辈,不足为敌。”赵云一脸淡然道。 “江夏有徐公明将军强攻近月,子龙以为,何时能破城?” “吾军擅长以民壮催动投石车攻城,但徐将军麾下,能战之兵仅有五千,江夏军虽连败数阵,城中亦有黄祖精兵数千,便是再有一月,亦不能破。” “若汝统帅一军,走山道,绕行至江夏军腹部,两面夹击,可能取胜?” “当可一试,不过,山道绕行极远,吾等可走沿江陆路,吾率五百精骑即可,大队步卒,可随后赶至。” 赵云抬头看了一眼张机,“先生,吾在白马义从时,便善于统帅骑军,这江东骑卒,便是子义将军麾下骁骑营,也大多是在马背上训练了一二载的善骑之士,吾这营中便调来自淮北俘虏的善骑之士数百,吴侯之意,也太过明显。” 张机笑着指了指他,“汝乃当世良将,留于后军,岂不暴殄天物?更何况,江东军本就少马,若非汝此战擒获夏侯渊、曹休,如何能换回这么多马匹?” 赵云将酒碗递到嘴边,“曹操失了这些马匹,怕是非袁绍之敌。” 张机微微摇头,“战事一起,苦的是百姓,曹操袁绍,皆野心勃勃之辈,无论谁胜,这北地之民,亦会颠沛流离。” 赵云叹了口气,“几时传讯?” “昨日夜里。” “公明将军统兵何处?” “已至西陵城下。” “可有援军?” “水师屯于云梦泽,以拒荆襄水师,陆路唯有汝这一部援军。” “吾是问,黄祖可有援军?” “安陆刘琦所部,约有三千兵马。” “那吾这便启程。”赵云放下喝干的酒碗,站起身来,朝着帐外走去。 “吴侯有命,汝率四千兵马,以骑卒五百人,步卒三千五百人为龙骁营,擢汝为龙定将军,进右庶长爵。” 赵云提了兵器架上的龙胆亮银枪,“待吾取胜而归,再封赏不迟。” 目送着赵云的背影离去,张机脸上笑容消失,心中一阵愧疚。 “子龙,真忠义也。” …… 南面城门,喊杀声已震天动地,埋伏于北门外的赵云,一言不发,他麾下只有五百精骑,此刻每人将战马藏于山林之中,身子匍匐于地面,此处是山道,欲绝黄祖与外界联系,唯有堵住北来之道。 “将军,刘琦会来吗?”副将看着鸦雀无声的山道,感受着有些僵硬的身子,此处的泥土松软,显然是前夜下过一场雨,即便他们都穿着棉衣,怕是在这地上一动不动地趴久了,身子骨也会落下风湿。 赵云忍着不出声,江东军围西陵已有半月,刘琦虽不愿率军解救黄祖,但刘表却不容江夏有失。 临行前,赵云便算到,刘琦必会率军驰援,而且,驰援之日,经吴卫汇报,安陆城中前几日便在赶制干粮,今日,必定会至才是。 “驾”也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突然冲来一骑。 赵云将手朝下一压,林中所有人俱是噤声,不敢开口。 待到哨骑过去,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大队行进的步卒。 一面“刘”字大旗,悬于为首的几员骑将身后,那头上戴着锦冠的,赫然便是赵云临行前,在吴卫提供的画像中看到的刘琦。 “准备放箭。”赵云从身后取出了长弓,张弓搭箭,第一时间便对准了马背上的刘琦。 一张张强弓,探出了密林,对准了坡下行进的长龙。 赵云的箭头原本是瞄准刘琦的脖颈,又转移到心脏,最后,放于箭弦上的右臂松手的刹那,箭矢犹如脱缰的野马,射中的,赫然是刘琦的小腹。 “吁……”战马长嘶,刘琦几乎应声而道。 “敌袭” “敌袭” 几乎在刘琦军反应过来之时,五百张强弓已经是射下密密麻麻地箭雨。 “撤,快撤军。”刘琦捂着小腹,双眼一黑,他无力开口下令,任由副将率亲卫护着他,命全军朝后撤回。 山坡上,几波箭矢过后,赵云便命人举着他的旗帜,在山林间大造声势,此外,藏于林中的战马,也被牵到坡下。 “众军听令,前方有一处开阔地,随本将军追上去,活捉刘琦。” “活捉刘琦。” “活捉刘琦。” “杀啊”赵云白马银枪,冲杀在前,带着五百骑从大地呼啸而过,地上的尸体,被一阵密集的马蹄掠过之后,彻底失去了生息…… :。: 第两百三十八章 刘琦被俘 “公子,后面的追兵跟上来了。” “有多少人马?” “俱是骑兵。” “什么?江东铁骑,皆于徐州一战尽卒,为何此处还有铁骑?” 面对刘琦的疑惑,陈就抱拳一辑答道:“方才伏击吾军的便是这一部兵马,不过山林间拍埋伏的大队步卒怕是还未追来,于这平原之上,吾军若是被这一部骑军追上,便是有数倍之兵,怕也难以抵挡。” 刘琦小腹的伤口还在淌血,气息微弱地一手指着陈就,“汝为江夏宿将,如今大敌当前,为何俱之如虎?” 陈就于马背上抬起头来,仅有一耳,“某于寻阳之战时,为江东军所俘,承蒙州牧之恩赎回,却深知江东军之勇。” “江东与吾荆州不同,吾荆州北连中原之地,多有往来贩马之辈,军中将校俱有马匹,统帅之兵,大多也为马步军,但江东军不同,吴侯刘奇,将战马集中于太史慈麾下骁骑营,便是此次淮南与曹操交换俘虏,换来数千匹战马,亦是交与骁骑营,是故,江东骑卒,皆为精锐之师矣。” 刘琦满脸凝重,他已经看到后军开始迎敌,只是,那骑军之中,有一将冲杀在前,他座下战马亦是神骏,杀进军阵之中,竟是毫不停歇,径直凿穿数十步,眼看着就要杀至近前,刘琦伸手一指来将,“陈将军,汝且率吾军所有骑卒,拦下此将。” 陈就抱拳一辑,“喏。” 他此刻也看清了密林尽头滚滚尘烟之中,仅有数百骑而已。 “众将士,随吾擒杀敌将,斩其首级者,赏千金。”陈就猛地举起手中长枪,身后一众骑卒几乎一拥而上。 “铛铛铛”那一杆乱军之中冲杀的银枪,犹如一点寒芒,迎上去的军士,大多都被刺中喉间,便是有一两个被捅穿胸膛的,也都被一股磅礴的巨力将其身体从战马上掀飞,沿途砸倒一排骑卒。 陈就面色发白,他自认陷入重围之中,无法做到敌将这般悍勇,但如今形势,也不容许他后退半步。 “来将通名。” 赵云抬头看了他一眼,长枪一扬,“吾乃常山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汝便是淮北之战擒拿曹操大将夏侯渊、曹休之将?”陈就心中一慌,那骑将已经杀至近前。 “铛”两杆长枪在空中交击,陈就只觉得一股巨力迎面袭来,手中一颤,一道寒星擦着他手上的枪杆而过,末入他的心口。 陈就双眼呆滞,只感觉一股剧痛从胸口处袭来,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脱离了马背,整个人朝着后方抛飞,当他砸落在身后军士身上之际,落地之时,早已失去了生息。 “杀。”赵云浑身甲胄染红,但双眼仍旧清澈如初,他身后的骑卒不如白马义从,但此刻随他冲杀至刘琦中军的军士,仍有四百人。 刘琦眼看着赵云冲杀至身前,强忍着剧痛,拔剑便欲抵挡。 “铛”赵云随手一挥,将其手中长剑荡飞,枪头一甩,稳稳停在了刘琦的喉间。 “尔等主将被擒,还不束手就擒。”赵云朗声高喝,四周原本围上来的军士纷纷看向刘琦,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 “上。”这时,赵云身后的军士也杀至近前。 “命他们放下兵刃。”赵云看着已经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刘琦,朗声喝道。 刘琦仰着头,强忍着小腹的剧痛,一言不发。 “锵”,立于他身后军士将刀抽出,对准他的脖颈,“尔等速速放下兵刃。” “哐当” “哐当” 方才一战,刘琦军三千余众,被赵云麾下斩首七百余级,此处俘虏的有八百余众,其余人,竟是全都逃了。 赵云率两百骑在前,以俘虏的军士为诱饵,轻易诈开了安陆城门。 “咳咳……”病榻之上,刘琦看着缠上绷带的腹部,满脸憎恨地瞪眼眼前穿着甲胄的战将。 “赵云,汝为何不杀吾?” “汝乃刘荆州之长公子,他日亦是荆州之主,吴侯欲得荆州,需名正言顺,刘景升若死,汝可率部为先锋,攻下荆北数郡,成为荆州之主。” 刘琦满脸嘲讽,“可笑之至,他刘奇野心勃勃,焉能助吾得荆州?” 赵云安坐于案后,“公子仁义,亦是长子,日后当继承荆州牧之职,只因蔡氏一族势大,公子只能为其胁迫,远走江夏,江夏黄祖,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刘荆州命公子率军前来,莫不是让公子前来送死尔?” 刘琦被喝问得一脸惨白,“赵云,汝于淮北之战后,已是天下名将,吾闻汝昔日于公孙伯珪帐下,因兄长之病而返回家中,后来又因恩义入刘备军中,如今,却为何转投江东帐下。” 赵云闻言,微微一笑,“吾兄为吴侯所救,吴侯于江东所实行之政,为吴中百姓接纳,百姓安居乐业,将士们无后顾之忧,上阵杀敌,皆为自己,所以,才能奋勇杀敌,以一当十。吾为江东之将,一为报恩,二者为追随吴侯,匡扶汉室江山。” 刘琦陷入了沉默,“吾父年迈,半生困于荆襄,不图进取,却不想,近日竟是要和吴侯决战。” “汝父非是那等庸碌无为之辈,早年亦是汉室隽才,入荆州之后,却多为荆襄士族所掣肘,若是让其于此役得了荆襄八郡,亦能有所建树,只是……荆襄富裕而不图安定苍生,坐镇一州而不以皇室宗亲兴勤王之师,刘荆州,因此多为世人诟病矣。”当着人家的面,赵云也不能说太多刘表的坏话,他只是用一个旁观人的角度,将自己看到的,一一说给刘琦听。 “吾父昔日还曾自喜,他与刘正礼,长子皆名为奇,但一奇可封王侯,一奇却只能随他刘正礼,于江东之地,坐那无能困守之辈,却不想,如今世事难料,吴侯之能,远胜吾何止十倍……”念及于此,刘琦目光灼灼地看向赵云:“吾若归江东,此二奇可能共存焉?” 赵云微微一愣,一时间有些语塞,这话干系有些重了,他该如何回答?他,毕竟也是臣子…… :。: 第两百三十九章 黄祖绝江 “吴侯绝非兔死狗烹之辈。”想了许久,赵云终于开口道。 “赵将军之言,吾倒是信得过。”刘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缠绕的绷带,“江东军中,这绷带包扎得极好,并且用药大都差不多,吾见将军骑卒之中,亦有军士随身携带包裹,那包裹之中,可是药箱?” 赵云点头,“正是。” “难怪吾军与江东军交战之中,江东军的军士总能极快将伤兵妥善处置,轻伤者重新步入队列,重伤者则送往后方。” 赵云脸上露出几分钦佩,“此乃张机先生之功,吴侯命吾江东军中,但凡一营千人,必有医者随行。” “医者从何而来?往常一县医者不足数人,江东军若分散为战,如何保证众军之中皆有医者,且不会用错药?” 赵云一一详细解答,随后刘琦又问那运送粮草辎重之物为何,为何一两名军士便可以随意推动,并且健步如飞。 “此乃木牛流马,乃是吴侯亲手所制。” “未曾想吴侯亦是精通这等奇淫技巧,当真是让吾大开眼界。” 赵云脑中一动,“公子若是有意,他日可往江东一行,吾江东诸郡,如今大多已焕然一新,若是公子相请,吴侯必会予公子一州学学生之职,倒是,可于诸多大儒门下修学,亦可游遍吾江东诸郡。” “如此甚好。”刘琦当即大喜。 赵云离开刘琦养伤的屋子,只命军士好生照应。 刘琦到底还是有野心的,他觊觎的,不过是自己原本应该得到的位置。 天下大乱,州牧太守之职,多为嫡传接位,蔡氏势大,他却无法奈何。 如今,江夏已失守,黄祖所部,乃是孤军,刘琦亦只能选择,暂时虚与委蛇。 夜深人静,隔着几十里外,江夏西面城门上驻守的军士,却被逃窜的败卒给惊醒。 “安陆失守,敌将赵云率军偷袭,陈就战死,刘琦公子生死未知?”立于黄祖身前的陈生听完汇报之后,面色一片惨白。 他回身朝着黄祖拱手一辑,“将军,安陆一失守,吾军将孤立无援,如今荆襄之兵俱在江陵镇守,吾等该如何是好?” 黄祖眯着眼,“夜里放入江水的东西,可有安置妥善?” “俱已按照将军吩咐安置,只是,藏于江底的铁索仅有两根,铁锥也不过二十与个,怕是难有奇效。” “江东水师,逆流而上,向来横冲直撞,视吾军如无物,这些日子,江上亦有伤兵粮草运送,吾军若能毁几艘江东军船只,也好让他们知晓,吾江夏渡口,无法通行。” 言及于此,黄祖微微摆手,一群溃兵便被带回营中收编。 黄祖身边,是追随他数载,如今已是他心腹的陈生。 “汝以为,吾军该如何是好?” 陈生抱拳一辑,“末将不敢言。” “为何不敢言?汝莫非还想着投降刘奇?”黄祖眼中满是冷笑,“汝可要知道,吾和他乃是血海深仇。” “末将万万不敢。”陈生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起身罢,吾知道汝不敢。”黄祖一手扶额,“只是,这城内的军士商贾士族们,难保没有这样的心思。” “放眼天下,最富硕之荆襄、冀州,冀州在袁绍,荆襄仅剩一半在州牧,吾荆襄之地,反倒不如曹操之中原,刘奇之江东。” “如今曹操与袁绍决战于黄河,吾军与江东军决胜于长江,世人皆不看好曹孟德,正如荆襄士族俱不看好州牧一般,若非蔡氏、马氏、蒯氏等士族强行压着,怕是早已有人生事。”黄祖看了一眼江东的方向,“江东已成气候,原本世人皆以为孙文台之子可得这一宝地,未曾想,却让一黄毛小儿占了先机。” 黄祖指着外边,“城中兵马仅剩四千,这几日,徐晃虽不曾率军强行攻城,但投石车、弩车,箭矢和石弹,却源源不断地朝着城内射来,今日黄昏之时,吾巡逻一遍四面城墙,已是发现数处超过一丈长的裂痕,若是再有半月,怕是吾这固若金汤之城,亦不能守。” “州牧若知晓安陆失守,必会命大将率军来解围。” “大将?”黄祖摆了摆手,“曹操麾下夏侯渊、曹休如何?尽皆被那赵云一手所擒,吾荆襄之中,水师掌于蔡瑁,步卒掌于文聘,吾军若欲与刘奇决战,便不能调此二人,其余庸碌之辈,若至安陆城下,必为赵云所破。” 陈生觉得黄祖有些高看赵云,但他却不敢说出口。 “吾军再坚守几日罢,若当真无援军赶至,吾等便撤军,曹操调淮北之兵北上驰援黄河渡口,看来,北边的战事,已经热火朝天,无法割舍,刘奇此人,善于用兵,必会调遣屯驻淮河之兵驰援徐晃,到时……几倍之兵围吾江夏,汝吾必会成为阶下囚尔。” 陈生抱拳一辑,“喏。” “轰……”黑夜里,突然传来几声响动。 黄祖猛地站起身来,便看到堂外有军士快步赶来,“报……禀报太守,江东军十余艘战船连夜运送粮草沿江而上,为吾军水中铁锥击毁船底,三艘沉没,一艘被困于铁索之间。” 黄祖当即大喜,“甚好,传令渡口,命军士以投石车击之。” 江面距离城池极远,但靠近水面的水寨,却可以连通渡口,徐晃兵马不多,不能分兵驻守,以至于黄祖还掌握着渡口。 一夜过去,当徐晃得知战报,率军赶到渡口附近,己方战船已经仓促撤走,待到天色放明,这才得到汇报,运输粮草的船只沉没七艘,粮食全都随着战船沉入了江底,好在此番战船上的军士俱是善水之士,落入水中遇难者,不过百十人尔。 徐晃叹了口气,“将此战报即刻呈送豫章太守步子山处。” “喏。” 在传令兵走后,徐晃眯着眼,一手抚须,“黄祖这一招,却是为阻断吾军水路粮道,决战在即,若是无法尽快将江中的铁锥、铁索摧毁,怕是会延误了战机啊。” :。: 第两百四十章 水鬼探江 步骘接到急报之后,便纠集豫章郡内数十名善水之士赶到江边。 “太守大人,沉船之处,便在前方一里外水面。”徐晃麾下的军士,指着湍流不急的江水,朝着步骘抬手一辑道。 “徐晃将军已派人攻占沿江渡口,并遣一部兵马把守,但到夜里,黄祖必定派兵偷袭,渡口无险可守,尔等只有白日可探,带上芦苇,下水。” “喏。”跟在步骘身后的精壮,纷纷朝着上游走去。 站在步骘身后的郡吏一脸担忧,“太守大人,这江水湍急,他们每人身上系上绳索,怕也难以在江水中滞留许久。” “尚未开春,江水冰寒刺骨,若非形势所迫,吾也不会让吾江东儿郎前去送死……”步骘看了一眼停靠在江边的船只,“只是,吾水师儿郎,大多要参与荆襄之战,不可折损太多,此处江面宽敞,行军之时,吾军大可从几处同行,只是,如今往常的水道被阻,若不得江夏之地,便不能将沉船捞起,也只能另寻水道。” 步骘转头看了一眼江边登船的军士,“且将沉船和铁锥的位置记下,将铁索摧毁之后,牵引至沿江两岸即可。” “喏。” 对面临江的城门上,黄祖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凝视着江面上缓缓驶来的船只。 陈生心知他此刻忧心忡忡,当即抬手一辑,“昨日夜里,渡口失守之前,吾军三艘快船已往江陵而去,太守大人不必忧心,州牧必会在几日内得到回禀,派兵前来驰援。” “救与不救,又能如何?”黄祖冷笑一声,“吾荆襄黄氏一族,基业皆在江夏,江夏若失,吾等只能沦为军中一部偏师尔。” 他伸手指着江面,“豫章太守步骘,乃吴侯刘奇舅兄,此人当真有些才学。” “将军,吾等便任凭他们打捞沉船吗?” 黄祖冷声一笑,“打捞沉船?他步骘不敢,打捞沉船须得调楼船,如今江东军楼船皆在云梦泽,若敢调度,吾荆襄水师必将趁势袭之。” “那步骘这是作何?” 黄祖指了指江面,“江面百丈之宽,非一条水道尔,步骘只需为往返的运输船只寻一条水道即刻。” “那他必会命人摧毁铁索。” 黄祖微微颔首,眼中露出几分冰寒之色,“此刻若吾尚有万人之师,当趁势杀出,可将江水中的江东船只逼走,让其水鬼于江底受那冰寒刺骨之痛,活活冻死。” 陈生一手抚须,“将军,吾等可夜里杀出,江水湍急,江东水鬼在水中亦不能长期探寻,一日必定不能尽全功尔。” 黄祖转身,“吾等只需守城便是,能拖住江东军水路辎重粮草运输几日,已是侥幸。” 陈生看着黄祖远去的背影,心中幽幽一叹,若非黄祖与江东有杀子之仇,就凭刘奇替黄祖杀了孙策,怕是此刻,局势也不会变得如此艰难罢。 世人皆知荆襄必难击败江东军,黄祖乃荆襄良将,又岂能看不透? 转眼间,晌午已过,步骘端着碗,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形势如何?” “下水的军士被江水卷走了三人,水鬼有五个身子冻僵了,现在帐内救治。” 步骘放下碗筷,“传令,加紧增派人手,明日日落之前,必须寻觅出新航道。” “太守大人,即便是吾等明日日落之前寻觅出新航道,夜里吾军运输船过境,无人指引,怕也……” 步骘抬头看了他一眼,“命乌篷船放下铁锚,在江水中候着,为船队指引。” “至于岸上之事,尔等无需理会,自有公明将军镇守渡口。” “喏。” 步骘回到营帐之内,拿起案上的一封加急密信,展开一看。 信封上所书:“豫章太守步子山亲启”,落款是新任扬州刺史孙邵。 “今江东船坊水师战船已下水,由偏将军凌操统帅,已星夜逆江而上,明日夜里,必渡江夏渡口。” 步骘满脸忧急,他心知,若非前线战事紧急,必定不会让刚从船坊之中加急造出的战船入水驰援,只是……如今江夏水道被阻,需耗时日去疏通。 若是不能及时疏通,怕是会延误前方战事。 —— 同一时间,得到军令之后,蒋钦、周泰合兵一处,下令以快船为先锋,驶出云梦泽,于长江之上巡视。 半个时辰之后,得到江东水师探船,大肆出动,蔡瑁即刻下令,命王威、蔡中、蔡和等将,即刻登船,纠结水师战船两千余艘,横于江陵水寨,准备朝着下游进逼。 决战之势已起,陆上,张允、杜伯持督临沅之兵据守,文聘督江陵之兵陈兵以待,上游的浮桥已添置二十座,只待水师取胜之后,便可率军渡江,长驱直入,攻取荆南四郡。 刘奇命庞统为军师,集结甘宁、魏延、吕蒙等将,兵马四万,兵临汉寿,与临沅张允、杜伯持所部对峙。 陆上,张辽之兵已至寻阳,两日内可与徐晃所部合兵一处,刘奇命刘晔统帅前军,以徐庶坐镇淮南,伺机可攻取江夏全郡。 此外,淮南民夫十余万,集中淮南所有投石车,将其运送到江夏城外。 刘奇给予徐晃的军令是,倘若黄祖决死不降,便已投石车摧毁城墙,以冲车冲毁城门,全军杀入城内,将荆襄黄氏一族,满门诛绝。 黄祖,已是江东死敌尔。 在得到军令和水师调遣的急报之后,步骘将府内的官吏都给调遣到了江边,纠集数百精壮,已先后入睡探查。 这个时代,没有水下探照灯,只能是凭着他们常年在江河中泅渡的经验,寻找江底的礁石。 “哐当”入夜时分,江底的一根铁索应声而断,欲要在湍急的江水之中将铁索摧毁,亦是极难,为此,入水的军士,已有十余人先后丧命。 “传令,此次阵亡的军士与民夫,皆赐予忠烈银牌,其子嗣,可入县学。”步骘听完前方战报之后吩咐道。 “喏。”军士领命离去,步骘看了一眼帐内的曹掾,“吾豫章至长沙陆路粮道,不可断绝,此外,传令吾江东诸郡,各郡调遣往荆南诸郡的官吏,须得早些赴任。” 攘外必先安内,此句,适应于江东此景。 :。: 第两百四十一章 遭遇水战 “前方何处?”二月下旬,天气仍有些凉意。位于船头甲板之上,蒋钦双眉紧锁。 在他所在的旗舰前后,密布着上百艘车船,夹杂于车船附近,更是有着密密麻麻地数百艘船只。 “前方便是乌林。” “主公有令,吾军可撤至赤壁为战,尽量拖延时辰。” “可是……吾军已出云梦泽,昨日夜里已是得报,荆襄水师军士,已在赶制干粮,若是他们顺江而下,怕是一日之内,便可追上吾军。” “所以要退。”蒋钦眺望着湍急的江面,“全速撤往赤壁,那里,将是吾军与荆襄水师决战之处。” “都督,蔡瑁是否会命战船驶入云梦泽,配合陆上兵马,攻吾荆南四郡?” 蒋钦摇头一笑:“主公亲自坐镇汉寿大营,荆襄之兵,便是倾其所有,也不过能与吾军鏖战月余,到时,江夏、交州等地一平,他刘表后路则为吾军所断也。” 蒋钦看了一眼江北,“蔡瑁不敢,他刘景升,更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也就在这时,亲卫突然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哨塔。 “报……禀报都督,船队后方传来旗语,吾军哨船已与荆襄哨船接战。” 蒋钦面色微变,快步走到船后,很快,便看到身后那一艘战船上的旗手,在反复打着旗语。 “周都督询问吾等,是否立即调转船头,回师决战?” “战于何处?”蒋钦再问。 “云梦泽入口。” “吾不是下令撤军之时,立即配合陆上兵马以铁锤阻断云梦泽入口吗?” “蔡瑁命军士于云梦泽入江口,沉下商船,阻断水道……”旗兵再次汇报道。 蒋钦面色微变,“荆襄水师都督蔡瑁,手段竟如此狠辣。” “都督,蔡瑁只怕也是以防吾军还有快船埋伏在云梦泽之中,在水战紧要关头,突然从他船队后侧偷袭,此举不过为以防万一尔。” 蒋钦微微颔首,“传令,命哨船不得和荆襄水师接战,全速撤往赤壁。” “喏。” 随着蒋钦一声令下,近千艘战船统一全部扬帆。 “呼呼呼”劲风吹得风帆在空中作响,船队顺江而下,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 在船队身后数十里外,十几艘快船正纠缠在一起。 荆襄水师七艘,斥候两艘,游艇五艘。 斥候环上有小屋,可载五百斛,上有军士十余人。 游艇所载不过三五人,船上无险可守,船身窄却可在水面上快速行进。 江东军五艘,斥候一艘,游艇四艘。 “军侯,他们朝我们来了。”荆襄水师斥候,以两艘“斥候”在前,靠着屋顶趴着的军士,以箭矢压制,五艘游艇位于其后,便是为了以两艘“斥候”横冲直撞,将体型小上一号的游艇直接撞翻。 “快,准备躲避。”另外四艘游艇上的什长顿时慌了神。 “全部到斥候身后集合。” “军侯,以一敌二,实为不智,不弱吾等撤吧,放弃斥候,尚能保全游艇。”眼看着己方已经先后被流矢伤了数人,一名都伯于心不忍道。 “吾江东水师自成立之日起,便从未败阵,汝莫非是想让本军侯当水师的第一个逃卒,让天下人知晓,吾江东水师弱了荆襄水师不成?”年幼的军侯顿时破口大骂。 都伯哑口无言,只得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尔等即刻驾驶游艇跟在吾“斥候”身后数丈,若遇撞击,尔等即刻留下一人驾驶游艇,尔等且随本军侯由接舷处登船,杀败两艘敌船上的军士。” “喏。”众人朗声应下。 丁正眯着眼,此刻作为哨塔所用的小屋内,还藏着一架床弩,这也是他临时起意带来的,哨船巡逻,他这位军侯,本不必来此,但他放心不下,云梦泽,日后必成荆襄水师一重要水寨,如何而能够落入旁人之手,此刻,只是被蔡瑁命手下军士凿沉商船,便将他彻底激怒。 隔着很近探查军情,也就被荆襄水师的哨船盯上了。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仍旧从敌船中射来,水战之中,弓箭是唯一可以远距离压制敌军的方式。 丁正埋着头,从一处垛口看出,那两艘“斥候”之中,必定有敌军指挥作战的将校,敌军七艘战船,指挥作战之人,绝对不会是一名都伯。 “斥候”,这等战船费工费料,而且只是作为探查敌军所用,行动速度却不如游艇快捷,便是整个江东水师中,也拿不出来十艘。 “从箭矢上来看,敌军除却摇桨的军士以外,应当有四十余人,吾军行船,备下箭矢不多,敌军自然也不会太多,如今他们还未使用火箭,必是料到无法凭借火箭烧毁吾军船只。”丁正一手摸着下巴,“如此,他们也想接舷战。” 丁正回眸看了一眼身后观望敌船的哨兵,“胡六。” “军侯。”胡六立即埋下头,朝着丁正应了一声。 “接舷之后,汝不必下船。” 胡六双眼一红,“军侯,吾胡六虽然身材矮小,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军后为何……” “莫要废话,汝操控床弩,可看到敌军那两艘“斥候”?” 胡六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点头,“吾已看清。” “瞄准那处,待会儿吾军以一艘“斥候”与其接战,若是有人从船屋里面出来下令,只要露脸,汝便放箭将其射杀,可能做到?” “君侯且放心,“斥候”的小木屋,可是挡不住吾军床弩的箭矢。” “汝知晓便好,不过汝应当清楚,到时候混战一起,汝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待吾军袍泽杀上敌船,汝再放箭,射伤了袍泽,汝便是大罪。” “喏。” 话音落下,丁正从一旁举起长弓,张弓搭箭,一箭从垛口处射出。 “哧”近百步之外的敌船上,一名半跪在游艇上的军士应声而倒,身体直接栽入江水之中,那湍急的江面上,多有漩涡,带伤落入水中,必定是活不成了。 “军侯威武。”胡六忍不住振臂高呼。 “闭嘴,还不到汝出声的时候,汝若能射杀敌军将校,待回返之时,吾必亲自向蒋都督为汝请功。” “喏。”胡六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眼睁睁地看着敌船越来越近,丁正连开五弓,射杀四人,在行船如此之快的江面上,也算是少见的神射。 :。: 第两百四十二章 接舷战! 五十步,船上的军士几乎都可以看到对面战船上的敌军军士脸上的狰狞和紧张。 丁正仍然在开弓,弓弦一响,便立即又有敌军军士惨叫栽倒。 反观己方的四艘游艇,此刻那些军士都趴在船上,任凭水浪激荡,水珠飞溅到身上,他们都在憋气,憋着一股气,和敌军决死一战。 三十步,船距在迅速缩小,丁正射出最后一箭,没有来得及去看结果,翻身朝后一滚,脚踩着下屋的楼梯,一咕噜就落到了屋顶下方的小黑屋内,此刻,几名军士正全部簇拥在这里,有三人手中拿着铁盾。 “举盾,准备接舷战。” “喏。” 丁正一声令下之后,船上十人,在三面铁盾的护持下,来到了小屋门边,他们此刻没有出屋,便是为了接舷的刹那。 “全部给我抓好,不准乱跑。”也就在两军战船距离只有二十步之内的刹那,一道声音从左侧的“斥候”之中传出。 丁正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无人露头,看起来,他们也是因为之前自己的神射给吓着了,原本敌军便只有五十余人,一番射箭之后,可战之士怕也折损了十余人之多,谁,又敢再来触这个霉头呢。 船头对船头,在即将对撞的刹那,丁正猛地高喝,“转舵。” “呼”五丈之内,位于船后操控船桨的军士费尽了全身的气力,将船头朝着左侧一偏。 “嘭……”一声巨响,坚硬的樟木在剧烈的撞击之下,爆发出不堪的惨叫,木屑漫天飞舞,只是一击,船头尖锐的铁器,便顺利地凿穿了敌军的船舷。 左侧的“斥候”猛地一晃,船屋内直接甩出几名军士,只是他们牢牢地抓紧了船舷,没有跌倒。 “快,准备接舷战。”也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道怒喝,他的模样,也在船屋内露出半张脸来,也就是这一刹那,原本被撞船震荡得有些头晕的胡六猛地将床弩转向了那一个方向,原本用绞盘做好准备的弓弦,被他猛地扣下扳机。 “嗖”紧绷的弓弦突然松弛,紧绷的力道突然释放出来,足有数尺长的箭矢,犹如草原上的雄鹰,展翅扑腾一下,便没入了左侧“斥候”船屋的木墙之内。 “啊……”一声惨叫应声响起。 “军侯” “军侯” 一时间,位于那一艘船上的荆襄士卒方寸大乱。 “登船,杀。”丁正猛地高喝一声,三面铁盾一举,十名军士几乎同时扑出。 “挡住,挡住。”右侧的“斥候”,因为江东“斥候”的突然转舵,原本与其擦身而过的船头,也在床弩射出那一箭之后,撞到了“斥候”的尾部。 木屑纷飞,刚跳上左侧“斥候”的丁正等人回眸一看,原本连接着的船头,突然散开,船头尖锐的铁器根本无法抓住对方的战船,从船后一侧传来的巨大撞击力,更是将还没有来得及登上敌军战船的三名军士掀下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杀啊。”丁正不想其他,举起手中短刀,迎面扑了上去。 “叮叮叮”迎面射来的十几根箭矢被铁盾抵挡了大半,但丁正身侧,仍旧有一人中箭倒下。 “哧”丁正一刀劈倒一人,便抬脚踹飞了身前的敌卒,抽刀横拉,在其脖颈上拉出一道血线,鲜血飞溅,溅出数步之外。 “哧”下一刻,他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杆长枪已经刺进了他的腹部。 “咔嚓”他猛地挥刀,竟是直接砍断身前的长枪,踏步上前,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之下,一刀再将其砍翻在地。 “哧哧哧”然后,他们终究人少,当丁正砍翻第五人之后,便看到身边只剩下了两名军士。 反观对面,还有六人之多。 “杀”丁正大步朝前,却有两杆长枪将他逼退,他身边的一人,竟是抱着偷袭他的一名军士跳下了江水之中。 “呼啦”在冰寒刺骨的江水之中,无论两人如何缠斗,即便取胜的一方,也会因为无力游动,被水浪卷走而殒命。 丁正心中冰冷,因为他右侧的最后一名袍泽也倒地,他身前,还有三人。 三人满脸狰狞地等着他,两人持枪,一人持刃。 丁正身上又多了两道刀伤,鲜血飞溅在他的甲胄、脸颊、手臂上,他此刻如同从地狱杀出的恶魔,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杀”,丁正大步朝前的刹那,一声弓弦松开的轻颤从他身后传来。 “哧”丁正手中短刀一顿,但仍是毫不犹豫地挥下,持刃上前的一人被他砍倒,而右侧的长枪竟是直接刺中了他的右胸。 “噗”丁正嘴里淌出血来,他左侧,原本刺向他心脏的一名持枪敌卒,却被一根偌长的床弩箭矢给射倒。 “喝”,丁正咆哮一声,竟是一脚踢开了被自己劈死的家伙,双手紧紧抓住刺进自己胸膛的长枪,朝前猛地一推。 原本就在木屋边上的军士面色一变,他未曾想,受了如此重创的家伙还有如此勇气,决死一搏。 心中一颤的刹那,他整个人腾空而起。 “不好。”当他面色大变之际,整个人已经落入水中,被湍急的漩涡一卷,直接沉入了江心。 “嘭”丁正匍匐倒在木屋旁,当他回眸看去,自己原本驾驶的“斥候”竟然已经是缓缓沉没,位于木屋之上的胡六,朝他勉强挤出一张笑脸,丁正分明看清了他左胸处的一根箭矢。 那是……什么时候中的箭? “嘭”胡六倒地的刹那,丁正这才发现,他的背部已被鲜血染红,他竟不知中了多少根箭矢,丁正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展现自己神射的时候,从身侧而来的箭矢,都被这小子给接下了,自己……竟然还怪他太过胆怯…… “噗”,丁正一口血从嘴里喷涌出来。 “胡六……兄弟……等……等我一起罢。”丁正也到了弥留之际,他仰面望着天穹,浑身气力渐渐消失,船后的喊杀声,他已经不去在意,自己留于船后埋伏的军士足有二三十人,撞船之后,从侧面撞船的敌军“斥候”,必定会直接暴露在他们弓箭的射程之内,失去了“斥候”,丁正并不觉得,自己麾下那些部卒不能靠着四条游艇逃走。 “军侯” “军侯” 昏迷之前,他看到了一堆围上来的笑脸。 “马猴儿……当午……何力……”他只感觉眼皮很沉重,沉重到自己只能缓缓睡去…… :。: 第两百四十三章 赤壁!赤壁! “这是何处?”丁正在一道呻吟后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 入眼,四周都是水草,脚下的土地是干燥的,但四周却充满了湿润感。 “军侯噤声。”一旁的军士将一只手放到了他的嘴边。 丁正神色凛然,便看到一名军士将水草缓缓掀开一角,顺着缝隙看出去,丁正看到了宽敞的江面,此刻江面上,密密麻麻地大小船只正在行进。 靠近江岸的,是一排游艇,游艇之上,持枪跨弓的军士朝着岸边到处张望,每一艘战船的船尾都有着一面战旗,上书“荆州水师”四个大字。 丁正眼神示意下,水草恢复原样,他不需要再去看外面的情形。 “吾军还有几人?”他默默地指了指在场四名军士,虽未出声,但手势亦能表明他的意思。 曲长苦笑一声,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面取出一大堆木头雕刻的铭牌。 丁正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内疚之色。 “呼呼……”一阵劲风吹过水边,一行人只得是将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从水草的缝隙,已经依稀可以看到靠近岸边巡逻的游艇。 待到江边的游艇驶出百步之外,丁正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问道:“吾等三十八人出来,就剩下五人?” “若非阿牛还活着,无人给军侯救治,怕是……” 丁正挣扎着坐起身来,“汝等谁腿脚利索,即刻前往附近的驿站传报,荆襄水师南下之事。” 四名军士对视一眼,手中拿着一把药草的的阿牛叹了口气,“军侯,吾等在北岸。” “北岸?”丁正面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附近,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不同于南岸的地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吾等在江夏境内还是南郡?” “此处北去十五里,应当是华容道。” 丁正看着顺江而下的船队,“看来,吾等是赶不及汇报了。” “军侯莫要着急,吾等可养好伤势,沿山路前往江夏,吾等来时便已得报,安陆已为子龙将军攻克。” “此去安陆多少里?”丁正问道。 “约有一二百里。” 丁正叹了口气,“吾等所受刀箭创伤,久经行伍之人一眼便能瞧出仔细,不能进城,绕行山道吧,尽早赶至安陆。” “喏。” 待到船队过去,一行五人各自搀扶着,朝着华容道赶去。 “军侯,以汝之见,荆襄水师可是前往赤壁?” “自然,主公之令,便是命吾鄱阳水师和巢湖水师合兵一处,与荆襄水师决战于赤壁。” “军侯,吾军能胜吗?” “自然,主公已命步太守于赤壁结水寨,并且早在几月之前,便已准备好今日战事。” “江面宽广,这一战,孰能取胜,孰便能主宰长江水道。” —— 夕阳西下,也就在一群人步履蹒跚地走入狭窄陡峭的山道之中时,已抵达乌林水域的蒋钦看了一眼船尾的方向,“还未归来吗?” “荆襄水师以小型战船和楼船居多,哨船一旦被缠上,怕是难以走脱。” 蒋钦叹了口气,“命后队派出哨船,若有战报,即刻上禀。” “喏。” 快至天明,船队已经抵达赤壁,蒋钦下令,船队不进入水寨,沿江下锚,哨船派出二十里外,分散在两岸,负责探查荆襄水师动静。 这时,前方的战报也呈禀了上来。 “禀报都督,吾军哨船救起一名水师袍泽,听闻他言,吾军以“斥候”一艘,游艇四艘与荆襄水师“斥候”两艘,游艇六艘为战,他中箭落水,侥幸抓住浮木而得救,他落水之前,吾军水师已取占先机。” 副将一脸兴高采烈地将他从底下听到的汇报一一告知蒋钦。 “敌众我寡,竟能取胜,带队军侯姓甚名谁?”蒋钦兴奋地询问道。 “庐江安丰人丁正,字元武,原本是舒县一名百人都伯,后入舒县县学数月,得以晋升吾水师五百人军侯。 蒋钦沉吟片刻,“若明日不归,则将失踪军士名单报上去,丁正家中,可还有妻儿老小?” “尚有一子,不过十一二岁,交由家中妻眷待之。” “丁正率哨船迎击荆襄哨船有功,将此战报呈于汉寿,上表吴侯,授其忠烈银牌,擢丁正为巡江将军,进爵公乘。” “喏。”副将神色略微惊讶,阵前斩将,壮全军军威,丁正从军侯之职连升三级,越过校尉、裨将军、牙门将,当为偏将军,如今,蒋钦却追加一级,授其杂号将军之职,已是将其当做阵亡处置。 “此外,通传全军,吾军水师初战,已胜一阵。” “喏。”副将顿时会意,蒋钦,是想让丁正这一部哨卒为江东水师之表率。 大战将起,若是不抓紧提升士气,到时,面对荆襄水师,底下的将士们,难免会有些焦虑。 天明时分,豫章三百里加急,樊口与夏口之间堵塞江道,未曾疏通,但已靠着折损二十余名水鬼的探寻,在江底摸索出一条足有十丈宽的水道。 快到晌午时分,甘宁率军赶到,他有两百余众锦帆袍泽,接管水师一部三千人,以其悍勇,可为前锋。 正在大军用膳之际,二十里外的哨船自江面点燃狼烟,停靠在赤壁水域外的战船立即用旗语汇报,荆襄水师,来了。 他们顺江而下,速度很快,约摸着还有半个时辰,便可抵达赤壁。 决战,一触即发。 蒋钦在帐前聚将,“诸位,此战,关乎吾江东水师之存亡,关乎长江水道之属,吾江东军,必胜。” “必胜。”甘宁振臂高呼。 “必胜。”周泰一手按着腰间长剑,一手振臂高呼。 “必胜。”押运粮草赶到的诸葛瑾也举起了右臂。 声浪从帐内传至帐外,从平坦的沿江水寨,传到停泊在江面上的上千艘战船上。 声浪震天动地,配合着此刻湍急的江水,所有人心中的战意都被点燃了。 “全军登船,准备迎战。” “甘将军先锋乘小舟在前,周泰将军率楼船于中军阵前,本都督坐镇中军车船。” “喏。” 上千艘战船齐齐而动,如同一条蜿蜒盘踞在岸边的长龙,冒突、艨艟在前为龙须,楼船、车船则是龙身,靠近岸边潜藏的游艇、斥候,便是龙爪,龙尾,还未赶至…… :。: 第两百四十四章 水战先锋!甘宁 “呼呼……”风自东南方向吹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蒋钦此时下令突袭荆襄水师,乃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断。 甘宁立于一艘斗舰船头,他身为先锋,统帅前军三千水师儿郎,自然是站在最前方居中的一艘船头上。 他披着披甲,一手拄着长刀,迎着江风,屹立不动,犹如一尊铁塔。只要他在,麾下那两百余旧部锦帆众,便会拼死于敌军决一死战。 “清点吾军战船。”甘宁在船队驶出水寨附近后,便率先下令。 “禀报将军,吾前军斗舰二十艘,冒突五十艘,艨艟八十艘,走舸一百二十艘。” “传令,本将军将会率斗舰在前,先行冲破敌军军阵,而后接舷为战,尔等且率冒突、艨艟、走舸穿插敌军船队之中,抛钩绳、架跳板为战。” “喏。” 甘宁看了一眼四周的斗舰,眼中露出几分惋惜,今日水战之后,最先牺牲的,便是这二十艘斗舰。 “多好的斗舰啊,一艘可载数十名军士,进可攻退可守……”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船上,便能轻易发现,此刻斗舰底部的船舱内,除却那些摇桨的民夫之外,已是堆满了松脂、桐油,只待两军接战,他们便会主动点燃战船。 火攻,永远是这个时代水战的上上之选。 今日是东南风,江东水师没有理由不选择这样的进攻方式。 藏于这二十艘斗舰之上的,足有两千余名军士,在两军接战的刹那,他们便必须在短时间内弃船,因为火势只会越来越大,而原本在船身一侧设下的几道暗门,便起到了关键。 “禀报将军,前方哨船汇报,荆襄水师已近十里。” 甘宁眯着眼,“再探。” “喏。” 不多时,又有军士来报:“禀报将军,荆襄水师已近七里,其部以楼船为先,潜藏走舸、艨艟于楼船之后。” 甘宁嘴角微微勾勒,“果然不出某所料也,再探。” “喏。” 当甘宁的战船驱使出一里外的江面后,又有战报传来,“报……禀报将军,敌军战船已至……” 甘宁挥手止住他开口,“某已经看到了。” 众多军士听到这话,纷纷凝目朝着远处上游的江面看去。 在那湍急的江面尽头,一道、两道、三道,数十道黑影,不约而同跃入眼帘,几个呼吸之后,他们便看到无数黑影,从尚有驶来。 三里之内,那顺江而下的三层楼船之上,两面“蔡”字大旗迎风招展,风帆在劲风之下吹得鼓鼓作响。 遮天蔽日,甘宁此刻心里只想着这一个词,这还是他从州学的讲义上看来的。 二里,甘宁所部战船,于江面一字排开,二十艘斗舰,分作两排,其后穿插的,便是走舸、艨艟、冒突。 对面两艘并排而行的三层楼船之上,蔡中紧了紧手中的剑柄,“传令床弩准备,先给江东军一个下马威。” “喏。” 五百步,已入床弩射程之内。 “放箭。”随着蔡中一声令下,荆襄水师排头的六艘三层楼船之上,早已是严阵以待的几十架床弩,几乎同时释放出离弦之箭。 “嗖嗖嗖嗖”数十根偌长的箭矢,穿云蔽日,一根根擦着船身而过,也有落到船头甲板之上,贯穿一名军士的胸膛,余威不减,更是将其身体带着撞击到女墙之上,方才止住。 四百步,对面的床弩已经连续发了两轮。 甘宁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在战船撞击之前,他已下令军士在敌军床弩射箭之后,立即弃船,登上行驶于斗舰两侧的小舟。 三百步,甘宁猛地举起手中长刀,“扬帆,点火。” “呼” “呼” 四十面风帆,几乎同时被升起,甘宁看着身后的两面风帆,大手朝着一侧挥动,“弃船。” 言罢,他摸到甲板一侧,一手拉着一根绳索,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入一艘走舸之上。 “呼呼呼”与此同时,船舱甲板突然由中间分开,一道道雄浑的烈焰,突然冒起。 在这晴朗的天色之下,二十艘斗舰同时点燃的场景,几乎一瞬便被对面的哨兵给捕捉到了。 “报……蔡中将军,大事不好,江东军已斗舰为饵,准备火攻。” 蔡中面色难看至极,“快,传令转舵,避开,避开。” “已经来不及了。”相对于蔡中,蔡和的表情更为冷静,二十艘斗舰啊,这等两层战船,在荆襄水师两千艘战船中亦是中流砥柱,江东军竟然这么舍得,放在前军,充当诱饵? 避无可避,他们六艘三层楼船,每一艘都载了近千军士,江东军的大批军士从船舷两侧跳船之后,船身变轻,顺风而行,行船的速度更快,而且,二十艘斗舰,几乎强行霸占了整个江面,并排行驶,这些斗舰之间的缝隙,几乎只能容纳一两艘小舟通过,三层楼船,显然……并非小舟。 很快,这里的情形也被坐镇中军的蔡瑁得知。 “传令,以冒突阻断火势,水师战船靠北岸,进入赤壁北岸。”蔡瑁必须避开火势蔓延,他心知,江东军的手段,必定不会这么简单,他在甘宁的前军后方,还看到了悬挂着“周”字将旗的楼船,那是老式的楼船,如今的江东军,水师骨干由上百艘车船组成,蔡瑁自然知晓,这个时候出动楼船,蒋钦那厮,必有阴谋。 隔着百丈之外,周泰统帅的三层楼船之上,船舷两侧、各有两架投石车,三层甲板上有六架,三十艘楼船,两百四十架投石车,此刻,这投石车的一旁,安置着不少陶罐,里面装满了烈酒和桐油。 周泰满脸冷冽,眼看着前方的火船即将撞上对面驶来的楼船,他这两百四十架楼船,便是负责火上浇油。 “传令,摇桨的民夫即刻弃船。”跟在火船之后的甘宁,突然下令道。 很快,对面的楼船之上,蔡中蔡和便看到迎面冲来的斗舰两侧船舷,突然打开暗门,一名名穿着粗布衣裳的民夫,不管其他,径直跳入冰寒刺骨的江水之中。 他隔得很远,若是走进看得仔细,便能发现,这些民夫并非是主动寻死,他们没人落水之前,手上都抱着一个上尖下圆,两头圆鼓的物件。 :。: 第两百四十五章 火烧赤壁 “那是何物?”眼看着驾驶着斗舰迎面冲来的民夫纷纷打开底层船舱的暗门跳入水中,对面战船上的蔡和瞪大了双眼,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民夫手中抱着一个大瓠在水中游动,他们抱着那物,竟然能够浮于水面之上,游动迅速。 “将军当心。”只是,蔡和已来不及多想,军士们手持盾牌将他掩护着撤到船尾,后面的小舟已经围了过来,在斗舰撞上楼船的刹那,他已经落到了小船之上。 “嘭嘭嘭……”一连串的撞击声,操控斗舰的民夫跳船之后,二十艘斗舰,几乎同时撞上了迎面冲来的六艘三层楼船。 锋利的一排铁刺,顺着风力的牵引,扎进了楼船的船身,船上的熊熊大火,几乎很快便蔓延到了对面的楼船之上。 “都督,敌军想以小舟接引楼船之上的军士。”很快,哨船便将熊熊大火之中正在逃窜的荆襄军战报传递给后方。 周泰凝视着远处的火光,猛地举起手中长刀,“目标,前方一里外的楼船后方,无差别攻击,一百息之内,尔等必须将身前的酒坛、油弹全部抛掷出去。” “喏。” “放”随着一声令下,两百四十架固定在船身上的投石车几乎同时抛射出酒坛。 “啪” “啪啪啪” 酒坛砸落在楼船之上,里面的酒液直接倾洒开来,周围的火势,被其一引,火苗顺着地面就引上了一侧的桅杆。 “呼”风帆被点燃,荆襄水师阵前的六艘楼船,已经彻底被火焰笼罩在内。 “啊……” “救命” “好热啊” 滞留在楼船之上的荆襄兵,几乎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们强行穿过火海,径直从船侧跳下冰冷刺骨的江水。 也就在这时,甘宁率领的几百艘小船,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放箭”甘宁一声令下,上千张强弓几乎同时张开。 “嗖嗖嗖嗖”密集的箭雨,在江面上掀起一阵血雨,根本不需要瞄准,六艘三层楼船,如同下饺子一样,足足跳下了几千人,此刻惊慌失措,为了求生而在水面上肆意游动的荆襄兵,哪里能够躲过箭矢的洗礼。 便是侥幸能够躲开,也躲不过长枪战矛的捅杀。 “将军,下令吧。”位于中军的蔡瑁,眼看着火烧的楼船缝隙之中,正在被屠杀的荆襄儿郎,他虎目通红一片,安放于桅杆之上的五指更是捏紧。 蔡瑁之前派出的数百艘小舟,位于六艘楼船之后,准备在楼船突袭得手之后穿插敌军船队,在接舷战中取得先机,却不想,现在却是正中江东军下怀。 “这么多投石车,混蛋,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投石车,莫非,蒋钦、周泰竟然敢孤注一掷,将那些楼船上的床弩都给拆掉,全部换成投石车?”蔡瑁满脸狰狞地看着水面,不仅仅是还在炸着火星的楼船,此刻位于楼船后方的走舸、斥候也在承受着毁灭性的打击。 “啪嗒”一块点燃的木板冲天而降,夹杂着血水和酒液、油脂的江水,一点就着,几乎一瞬间,火势便包围了前军的一百多艘小舟。 “命斗舰冲上去,迅速阻隔火焰,抵挡甘宁水师。”蔡瑁朝着传令兵喝道。 “兄长……兄长……”也就在这时,蔡中灰头土脸地冲到跟前,“完了,六艘楼船,全部中了埋伏,将士们只来得及撤下来不过几百人……” “啪”,蔡瑁抬手给他一巴掌,蔡中捂着红肿的脸庞,满脸错愕,但也顺势停下了哭嚎。 “给吾闭嘴,汝乃败军之将,按照军规,吾该斩汝祭旗,但汝是吾弟,所以,汝即刻指挥斗舰,挡住甘宁,吾便算汝将功折罪。” 蔡中如梦初醒,绷直了身体,抱拳一辑,“喏。” 在他转身之际,蔡瑁突然开口问道:“蔡和何在?” 蔡中背对着蔡瑁,沉默几息,重重地叹了口气,“下船之时,被一发油弹击中,落入江水之时,火焰已遍布全身,生死不知……” “去吧。”蔡瑁摆了摆手,他背对着蔡中,两行不争气的眼泪便顺着鼻梁流淌下来。 他仰着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 他猛地拔出了腰间长剑,重重劈在船头的栏杆上,“蔡和吾弟,身先士卒,是吾荆州蔡氏大好男儿,此战若胜,吾必向州牧为汝请功。” 言罢,蔡瑁迈步走到船侧,伸指指着北岸方向,“全军听令,朝北岸靠近,吾等于北面一字排开,以投石车、床弩迎敌。” “喏。” 蔡瑁感受着船身的转动,他满脸阴沉着,他深知此战关系着荆襄归属,如今,第二阵他已是败了,折了蔡和,损失六艘三层楼船和数千水卒。 但荆襄水师的战船仍旧比江东多,他还有楼船数百艘,还有小型的走舸、游艇、艨艟、斥候一千多艘,他还可以舍命一搏,拼上荆州蔡氏的所有底蕴,此战,他必须取胜。 “都督,荆襄军数百艘楼船沿北岸一字排开。” 蒋钦快步走上三层楼台,眺望着远处,看清局势之后,他立即回首看了一眼立于身侧的旗手,“立即传令周泰将军,以楼船撞开焚烧的火道,命他与甘宁将军合兵一处,朝两侧杀出。” “喏。” 蒋钦回眸看着身后的一百二十五艘车船,这是江东水师的根基,也是他此战赖以取胜的关键。 “传令,放过荆襄军楼船,全力攻击其后方的小舟。” “喏。” 楼船体型庞大,蒋钦如果要拦,仅凭周泰的一百艘楼船是拦不住的,到时候,只能在水面上陷入鏖战,而荆襄军楼船比江东军更高,上面的床弩和投石车,足以对江东水师进行压制,然后,再以水卒接舷为战,江东军必将陷入绝境。 蒋钦只能选择先击溃这些小舟,车船,行动速度快,蒋钦早已得到前线战报,荆襄水师后军便是密密麻麻地上千艘小型战船,车船的船头,统一改进了龙头,专门用来冲撞。 面对高大的楼船,车船冲撞上去,只能是送死,但面对挤在一起,犹如万千步卒军阵的小舟,车船却是巨龙出海一般的庞然大物。 :。: 第两百四十六章 蔡中的求死欲 “杀啊”甘宁面对迎面一排斗舰的阻击,随手一抛钩绳,整个人踩着光滑的船舷而上。 “哧”他抬刀劈翻一人,进入甲板之后,涌上来的十几杆长枪都被他双手持刀挡住。 抬脚踢到踢人,身后紧随而上的军士已经赶到,他们端起臂弩连射。 “嗖嗖嗖”三连射,三根箭矢连发的臂弩,在十步范围左右,身披皮甲的水卒根本挡不住,跟着甘宁突击的两百余锦帆众,都是追随他纵横大江南北多年的旧部,一艘斗舰,转眼间上百名军士被屠弑一空,甘宁命军士将船上的跳板架上,踩着跳板,三五步就冲上了另一艘船。 斗舰肆无忌惮地冲进了江东军的小船之中,沿途被撞翻的战船不计其数,但是,很多军士,也跟着甘宁等人,一同登上了斗舰的甲板。 “命令楼船转舵,朝着斗舰所在方向,投石车、床弩连发。”原本已经带着大队楼船撤向北岸的蔡瑁突然眼中露出几分疯狂之色。 “将军,蔡中将军所部已和敌军接战,虽然现在形势不妙,但要分出胜负也得小半个时辰,吾等用投石车、床弩攻击,只怕会误伤吾军将士啊。” 蔡瑁冷笑一声,“此战,关乎吾荆襄成败,江东水师,蒋钦周泰二人,运筹帷幄,不愿冲锋陷阵,那么,吾等便舍弃了之前的楼船,将甘宁围杀掉。” 蔡瑁所在的旗舰,已经驶出了被火焚烧的楼船一侧,他看到了位于大江之上密密麻麻地江东军战船,他早已料到,蒋钦周泰绝不敢率体型小一号的车船和他的楼船决一死战,那么,他便可以用后队的小型战船为诱饵,迫使他们来袭。 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车船竟然被蒋钦放到了后队。 甘宁的先锋船队之后,竟是跟着一百艘周泰统帅的楼船。 如此,他只能先合力解决掉甘宁这一部人马。 他身后的数百艘楼船之上,三层楼台,位于第一层甲板上,赫然有着四架床弩,顶层三架,再顶层便是两具投石车。 这数百艘楼船,便是以床弩和投石车为主。 携带的抛射弹,也是以陶罐为主,石弹被蔡瑁放弃了,那玩儿太沉重,若是数量不够,对江东战船的威胁力不大,水战,还是以火攻为主。 “放”紧绷的弓弦一瞬间全部松弛开来,漫天箭矢,几乎同时来到正在混战的斗舰上空。 “嗖嗖嗖”足有数尺长的巨型箭矢,直接将正抱在一起鏖战的两名军士同时洞穿,江东兵脸上一脸震惊,反观荆襄兵脸上,更是满脸惊恐,因为,箭矢来自于他的身后,他先中箭…… “卧倒,快卧倒。”蔡中立于斗舰之上指挥作战,此刻被一层持盾的军士压在身下,他看着身后黑压压的大片箭雨,还有随之到来的油弹,满脸震骇,“兄长,他竟然下令对吾等放箭?” “将军,吾等先撤吧。” “数百艘楼船的床弩和投石车,足以将我们上百艘斗舰都给击沉,我们处于狭窄的长江水道,若是不撤,会全部死在这里。” “闭嘴。”蔡中满脸狰狞地瞪着身侧的副将,“汝立即带领亲卫上前作战,缠住甘宁。” “可是将军,吾等需要以护盾……” 蔡中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漫天的油弹和箭矢,吾等皆是肉体凡胎,如何抵挡?唯有死战尔,汝且率军上前,本将军随后便来,汝若战死,汝妻儿,吾养之。” “喏。”副将已经感受到了蔡中此刻心中的暴戾,被兄长蔡瑁当做弃子,他已别无所求,底层的船夫,不可能驾驶战船越过眼前已经挤在一起的江东战船,他身为主将,若是带着将旗后撤,这上百艘斗舰上的将士,便会丧失斗志,兵败如山倒……蔡中双腿略微发颤,他怕死,他也不想死,但对比荆襄蔡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他此刻只能死战。 “蔡中”,也正在此时,浑身淤血的甘宁,踏上了一艘小舟,迎面朝着蔡中驶来。 “甘宁”,蔡中顿时瞪目欲裂,他忘不了被火焰弹击中,浑身被火焰包裹,成了一个火人的蔡和。 “开船,开船,撞沉它。”蔡中大手一挥,立即有军士在船舱里传令,船舱两侧,突然探出两排船桨,落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斗舰迅猛地朝前突进,犹如一只多了龙首的千足虫。 “跳船”,甘宁在船头撞上所在的游艇之际,便纵身跳下战船,他手上只有一把短刀,但在水中游动却无比迅速。 当蔡中下令朝着江面放箭之际,甘宁已经顺着侧面一艘斗舰上放下的软梯,爬到甲板上。 “嘭”蔡中已经疯了,他催促着战船转舵,一头撞上了甘宁所在的斗舰船侧。 甘宁脚下一阵剧烈摇晃,即便是常年纵横于大江南北的他,此刻也被晃倒在地。 “嗖嗖嗖”一根根箭矢,就色落在甘宁的近前,箭头没入甲板,箭尾上的羽簇还在剧烈颤抖。 “将军当心”,立即有四五名军士上前,持盾为甘宁挡下箭矢,甘宁挣扎着爬起身来,迎面一道寒光遮面。 甘宁几乎下意识抬刀去挡。 “铛”一声清脆的巨响,他整个人被震退数步,当他定睛看去,蔡中一脸狰狞地持刀,再次朝他当头劈下。 “铛”只是,这一次,有了准备的甘宁,却是双手紧握着刀柄,将劈落到自己左肩上的刀刃个架住。 “嘭”他一脚将蔡中踢翻在地,弯腰,探着身子朝前一挥,“哧”,刀刃顺势划破蔡中的皮甲,将他里面的短衫给划破。 蔡中心中胆寒,紧咬着牙关,提刀再劈,他心知自己勇武不如甘宁,但他希望,此战,荆襄水师能够取胜。 以他的性命来换一员江东上将,值了。 “哧”短刀劈入他的肩膀,他只觉得自己的左肩骨传来一阵剧痛,他舍弃了长刀,双手将刀刃死死抓住。 甘宁顺势翻卷刀刃,蔡中惨叫一声,紧握着刀身的双手掌心,淌出一道道血迹。 远处,隔着极远的江面,蔡瑁看到了蔡中眼中的求死欲,他虎目湿润,在双眼模糊视线之前,猛地抬剑一指,“发射,击沉那艘斗舰。” :。: 第两百四十七章 沉船,阵前折将 “禀报都督,蔡瑁率数百艘楼船转舵,以投石车、床弩抛射覆盖敌我两军交战水域。” “怎会……”蒋钦面色大变,当他双手紧握着栏杆眺望远处,正好看到那艘悬挂着“蔡”字将旗的斗舰,被无数油弹击中,陶罐炸开,火焰升腾而起,战船的一侧,已经迅速朝着水面倾斜,显然,在之前的交战中,船舱就已经进水。 “沉船了,蔡中可在那艘战船上?”方才蒋钦便得到禀报,蔡和已被油弹击中,掉入江水之中生死不知。 蔡瑁身为主将,自然不会亲自出动,那这一艘斗舰之上指挥作战的,也就只剩下蔡中一人了。 “报……禀报将军……甘宁,甘宁将军阵斩蔡中,掉入江水之中……生死不知。” 蒋钦脚下一个踉跄,看着前方驾驶着小舟的军士,“汝所言为实?” 那军士面上带着悲戚,“前军战船上的将士亲眼所见。” “前军战局如何?”蒋钦喝问道。 “前军为荆襄军油弹、箭矢覆盖,死伤惨重。” “传令周泰,用钩锁,拉开江面上的楼船残骸,全速行进,不惜一切代价,击破敌军斗舰的军阵。” “喏。” 传令兵将命令传达下去之后,蒋钦转身,面无表情地接过亲兵手上的长枪,“传令,全军,命所有水鬼跳下江水,一定要寻回甘宁将军。” 顿了顿,蒋钦闭上双眼,平缓着自己的呼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 “传令全军,楼船杀穿敌军斗舰军阵之后,所有车船,全速凿穿敌军后阵,赤壁往南,江面虽宽,但水势也更为湍急,蔡瑁不敢南下,吾江东军,此战必胜。” “喏。” 江面上的喊杀声,还在持续。 随着周泰得到将令,率楼船出击,隔着几百丈外的南岸一眺望亭之内,亦有大队军士护持着几人在亭内旁观此战。 “主公当真如此放心士元,将战后重任,交由士元调度?”长髯慈目的阚泽,未曾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能被擢拔到丹阳郡丞,此来述职,亦让他感激涕零,他觉得,吴侯心中还是挂念着自己的。 刘奇笑而不语,倒是身侧的诸葛瑾含笑开口,“主公于秣陵后堂,立有一屏风,屏风之上,提笔落下数个人名,这庞士元,默于军师右侧。” 闻言,亭内几人眼中都露出几分惊色。 反倒是步骘淡定如常,“元直乃当世大才,庞士元能得主公如此看重,想来,亦有王佐之才。” 虞翻一手抚须,“此战,吾军若胜,便可水陆并进,以水师拦江,摧毁浮桥,将张允、杜伯持之兵,全歼于长江南岸,如此,荆襄可取也。” “公威为何不语?”刘奇突然笑着看了一眼孟建道。 “主公问吾何事?”孟建回以笑容道。 “吾以士元为军师,调度大军事宜,汝意下如何?” “士元年幼,当辅佐吕蒙将军为上策。”孟建答道。 “汝与士元师出同门,举贤不避亲,汝不必为此所扰。” 孟建笑着摇了摇头,他抬手一辑,“主公,此战胜负,关系荆襄归属,吾军若遇成大事,必取荆襄而分兵自徐州、南郡同时北伐中原,方能胜之,士元未经战场,吾恐……” 刘奇摆了摆手,“孟公威,汝与元直乃是至交好友,为何汝便不如元直一般锋芒毕露。” 孟公威苦笑一声,“元直之才,胜吾十倍,已显达于天下,吾如何能与其相比,今承蒙主公厚爱,添为一郡郡丞,当处事谨慎,尽心尽责尔。” 刘奇不再接话,他看了一眼立于一侧的传令兵,“方才前方旗兵来报,吾军火烧荆襄军六艘楼船,杀敌数千,敌将蔡和,为吾军油弹击中,浑身起火而跳江,生死不知,汝等以为如何?” 孟建抱拳一礼,“荆襄水师都督蔡瑁,统帅水师多年,善于水战,荆襄水师,楼船斗舰更胜过吾军,主公当可下令,命蒋钦、周泰二位都督不可冒进,趁胜之势,可徐徐图之。” 阚泽微微颔首,“公威所言不错,主公,吾军水师只需牵制荆襄水师即刻,吕蒙将军所部兵马,已开始攻打临沅,不日便可击破其部。” 诸葛瑾默不作声,他初出茅庐,虽然立下诸多战功,但他明白,自己不知水战,此事便不能过多掺和。 “子山以为如何?”刘奇目光落向步骘,这位大舅哥,无论是治理豫章全郡,还是亲自登城,率军抵挡黄忠刘磐,都立下不少功勋,可谓江东年轻文臣之中的翘首。 话一出口,亭中几人都将目光看向他。 “方才军士来报,蒋钦都督率车船大队坐镇中军,前军以甘宁将军率小舟冲阵,吾军先折二十艘斗舰,却轻易击破敌军前部,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若吾军能击破蔡中所部斗舰船队,便可趁势长驱直入……”步骘抬头看了一眼刘奇,“吾军水师之长,在于那一百五十艘车船,欲要取胜,亦要靠车船。” 刘奇重重点头,“子山之言,甚合吾意,传令中军,水战以蒋钦统一调度,本侯不会插手。” “喏。” 几人朝着刘奇抬手一辑,“主公英明。” 刘奇抚须眺望着远处的江面,此处乃是赤壁,他居于南岸,择赤壁而战,有天时地利人和,此战,他必能取胜。 “报……报……”也就在这时,和靠近岸边的水师战船联络的传令兵快步奔行至破前,只见他满脸忧急地朝着刘奇单膝下跪,抱拳一辑,“禀报主公……前军正与蔡中鏖战之际,蔡瑁命楼船大队转舵,以投石车、床弩攻击交战水域,敌我双方战船被击沉数十艘,蔡中为甘宁将军所斩,甘宁将军所在旗舰……亦是沉没江中,甘将军生死不知。” 刘奇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 “主公” “主公” 亭内几人手忙脚乱,立即起身上前将刘奇扶住。 “传……传令蒋钦,危急之时,可与荆襄水师停战,兴霸……兴霸不容有失,命水鬼立即下水搜寻,再命下游渔船,沿江打捞。” “喏。” :。: 第两百四十八章 千帆过江,片舟不存 江面上,周泰双目瞪得老大,听到前军战报,甘宁落水之后,他便一直忧心忡忡。 甘宁官至安北将军,武陵太守,此番平定荆南四郡,立下赫赫战功,若是他有所闪失,此战水师即便能胜,也是惨胜。 “都督,吾军船队已至楼船残骸前百步。” 周泰双眼一眯,立即回神,“传令,抛射绳索,拉开楼船残骸。” “喏。” 周泰不敢下令去撞击眼前的楼船,被烈火焚烧了大半,此刻火势还未熄灭的楼船,时刻会沉船,顶上的三层楼台,更有倒塌的趋势,若强行撞击,己方亦会平添不少伤亡。 “嗖嗖嗖”当十几根绳索伴随着床弩的箭矢,射进楼船之内,周泰两侧排开的楼船,牵动着绳索,朝着两侧驶出十几丈后。 “轰……”的一声巨响,位于船前的两艘楼船,在巨力牵引之下,直接朝着两侧倒去。 “中军以本都督所部旗舰为首,杀穿敌军斗舰军阵,扬帆,全速行进。” “喏。” 百艘楼船,两艘为一排,径直从江心杀出。 “轰……”一声巨响,一艘斗舰直接被撞沉,周泰命战船行进之后,直接舍弃了床弩和投石车,为首两艘楼船,居高临下,面对矮上自家楼船几丈的斗舰,他只需下令船上的军士以弓箭射之即可。 隔着不远处的江面上,副将看了一眼蔡瑁,“将军,周泰的楼船船队,已朝吾军斗舰杀去。” “继续抛射油弹,命后军将备用的火船驶出,阻截周泰船队。” “喏。” 蔡瑁凝视着对面的船队,“传令,命全军楼船于南岸列阵,不得吾之将令,不得出动。” “喏。” 蔡瑁并不认为江东军会技穷,反倒认为,蒋钦和周泰此二人,俱是水贼出身,此次水战,必会孤注一掷,行兵家之奇。 “将军,周泰命楼船抛出绳索,已经将横于江面上的楼船拉开。” 蔡瑁双眼一眯,“火船可准备好?” “一百艘快船已备下,船上备上干草、硫磺,随时可以出发。” “驾驶战船的军士和掌舵的船夫可有寻好?” “每人留下姓名族地,家中得粮百石,十万钱,已备下二百余人。” 蔡瑁闭上双眼,“出动吧,拦下江东军的楼船,只需阻拦半个时辰,某便能率楼船从侧翼杀出,击溃江东军。” “喏。” 蔡瑁抬头看了一眼船上的风帆,不知何时,原本的东南风已经改成了西北风。 若仍然是东南风,他不敢放火船,虽然走水是顺流,但江东水师的战船,却可轻易躲开火船。 “禀报将军,吾军战船上备用床弩箭矢和油弹都已耗光。” 蔡瑁回身指着身侧的床弩,“将这些无用之物,投石车和床弩全都拆卸下来。” “将军,床弩和投石车,可是耗费数月之功方才备下,岂能……” 蔡瑁瞪了他一眼,“既无箭矢,留来何用,卸下床弩投石车,可让船身变轻,吾军即将与江东车船一战,若行于大江之上,过于笨拙,必败无疑。” “可若有此物,亦能震慑敌军。” 蔡瑁微微摇头,“接下来的短兵交接,用不着了。” 百艘火船,和之前江面上的一幕一般无二。 江东军的楼船,除却周泰率军冲锋在前的两艘三层楼船之外,其余体型都要小上一号。 江东军水师成立远比荆襄水师完,而且,鄱阳船坊大部分的工匠都被调度赶制车船。 “将军,你看。” 蔡瑁突然看到身侧的亲卫伸手朝前一指,当他定睛看去,只见周泰的所在的楼船上,不知何时,多出十几杆竹筒。 “放”,随着周泰一声令下,两艘战船,三十杆竹筒同时对准迎面驶来的两艘火船。 “哧哧哧”从天而降的水龙,在几名军士的推动之下,被浇到火船之上,火势瞬间被压下不少。 “拒钩,上。”周泰大手一挥,早已是站到两层甲板上的数十名军士,站在楼船船舷两侧,各自拿着一根几丈长的拒钩,他们在火船到来之前,两人同时紧握着拒钩的长杆,朝前一推。 “哧哧哧”超过十杆拒钩几乎同时刺中了火船的船头,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袭来,手持拒钩的军士不过一两息便被震退,更是有人被手上的拒钩带着,身形不稳,掉落江水中。 但火船被这拒钩一推,也避开了楼船的正面。 “喝”来到楼船侧面,火船也就顺势被数十杆拒钩给推开。 “轰轰轰”但很快,陆续冲到近前的火船,也撞上了周泰的楼船。 尖锐的铁制龙头,击穿了楼船的船头。 “全速行进,水龙炮,继续剿灭船上火势。”周泰推开两名军士,双手抱着水龙炮注入船侧的江水之中,“快,汲水。” “咕噜咕噜”很快,水龙炮便被周泰从江水里抬起来,炮口对准位于船后的民夫。 “放” “嘭”一声巨响,位于十几步开外的民夫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白色的水龙击中他的胸膛,将他击飞出去,“嘭”的一声,落入江水之中。 但是,接踵而至的火船,仍是撞在了周泰所在的楼船之上,随着船侧多处出现破口,江水已经随着破口漫进底层的船舱。 “传令底层船舱的水鬼,立即凿沉战船。”周泰一脸果决,“船上所有军士,立即随吾上小舟。” “喏。” 放弃楼船,周泰下令,以立即在此处凿沉这一艘船,他的果决,让远处观战的蔡瑁心中一惊。 当他再次回望蒋钦所部的时候,不知何时,车船队已经来到了楼船之中。 原本横于江面的六艘楼船残骸,此刻已经全部被牵引着竖于江面,四面大开,有着六个水车轮的车船,从这些缝隙而入,船头甲板上的军士,以拒钩将火船推开,一百五十艘车船,如同出笼的野狼,而火船身后,那拥挤在一起的上千小舟,便是瑟瑟发抖的马群。 蔡瑁胸口一疼,他已经预见到自家的战船被扬着“吴”字战旗的车船击沉,这些横行于江面之上的车船,他并非初次见,但六个车轮全速行进之际,速度却快如奔马,他约摸着估算一下,车船的船速,竟足足是己方辎重楼船的六七倍。 从一开始,江东军的杀手锏便是车船。 由始至终,甘宁也好,周泰也罢,都是在为蒋钦的车船行进开辟道路。 :。: 第两百四十九章 血染长江 “哗啦哗啦”湍急的流水,自上游往下,一具具浮尸犹如平日里跟着江水流动的枯叶浮木,延绵不绝额。 几乎每隔数十步,都能看到一具浮尸。 丁正凝视着江面,“水战,爆发了吗?” “吾江东水师兵力在一万五千人以上,加上民夫,足有两万,荆襄水师的兵力只高不低,这一战,看起来,甚是惨烈啊。” 丁正回眸看了一眼身侧五名军士,“尔等且随吾沿江而下,若遇还未断气的弟兄,立即搭把手,将他们救上岸来。” “喏。”留下医者阿牛跟在他身侧,其余几人各自离去。 “军侯,沿江浮尸,有吾江东军,也有荆襄军,这一战,看起来,并非在江陵爆发才是,吾军已占据荆南四郡,当有民夫乘船在下游打捞浮尸才是……” “吾等绕行山道,已至赤壁下游,看起来,这一战,便是在赤壁爆发。”丁正叹了口气,当他抬头看向下游,却突然看到一行自下游快速驶来的战船。 “那是……” 只见那白茫茫的一片长江尽头,突然驶来三艘并排行驶的车船,八个水车轮在江水里疯狂旋转,船速很快,逆水行舟,没有升帆,但战船上,却有着一面高悬的将旗。 “朱?” 丁正双眉微皱,江东军中,有资格统帅这数十艘新式车船的,也就唯有在交州征战的朱桓,可显然,这新式车船看着船身,像是刚刚入水,就连外面的漆看起来,都还很新。 “将军,是吾将军战船,吾等可要登船?”阿牛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当然。”丁正看了他一眼,“立即将吾军军旗拿来。” 阿牛应了一声,立即从药箱里面翻出一面被鲜血染红的军旗。 “呼”丁正将其展开,随手将手上用来杵着走山路的树枝串着,将旗帜高举过头,在空中摇晃。 “将军,有吾军军士在江边求援。”居中的车船甲板之上,立即有传令兵将岸上的情形汇报给自家主将。 “无需理会,汝看着沿江的尸首,赤壁水战,形势严峻,刻不容缓。” “可是将军……” 朱治双眉微皱,“也罢,传令随队跟来的后队游艇,派出一艘,接应他们上船,吾军四十艘车船,不能停留,径直北上。” “喏。” 岸边,阿牛一脸激动地看着船上的战旗摇晃,“军侯,旗语指示吾等,在原地等候战船接应。” “吾没瞎。”丁正停下挥动军旗,将其插在岸上,“吾去搜寻伤兵,汝在此等候,吾军救援战船抵达之后,命其原地等候,与吾等一同救援伤兵。” “军侯……他们这是要北上助战,吾等妄自留下战船,怕是……” 丁正回眸瞪了他一眼,“汝且看看这长江水,赤色一片,江面上更到处都是浮尸,前方战事何等焦灼,船上主将不命车船停下救援吾等,乃是明智之举,他派出小舟驰援,便是知晓,小舟前往战场无用,不如随吾等在后方救援落水伤兵。” 阿牛顿时会意,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 一个时辰,一行人已经陆续扛回呛水的十几名伤兵。 阿牛忙着为那些伤口泡得有些肿胀的伤兵处理伤口,他随身的绷带,也渐渐消耗一空。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艘游艇,靠到了跟前。 “汝等是哪部兵卒,尔等统帅是谁?” 阿牛停下为伤卒换药,抬头看去,“吾等乃周泰都督帐下斥候营军士,吾是随军医者,什长丁牛,吾家军侯就在前面救援伤兵。” 说完,阿牛见到两名军士走下跳板,立即从胸前的兜里取了身份木牌递过去。 “还真是医者,汝等是从前方下来的吧,汝这一曲,还有几人?” 阿牛叹了口气,将那日的情形一一告知。 “真是汉子。”走下游艇的都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人,将这些伤卒全都搬上战船。此处乃是江夏境内,尚在敌手,吾等不能久留。” “喏。” 阿牛见此,立即阻止,“吾家军侯有令,命汝等在此协助救援伤兵。” 都伯面色一滞,“救援伤兵?吾等乃是新编云梦营水师,须得驰援战场,岂能在此逗留……” “汝这一船不过八人,看着长江水道,一日内,吾等已看见上千具尸首,尔等上去,也不过送死,若汝等能随吾家军侯救下数十名伤卒,回营后,亦算战功。” 都伯陷入了沉默,江东军的新军制中,救援本部伤卒,俘虏敌军伤卒,亦算在军中之中,若救得十人以上,当算作俘虏之功,亦能获得赏钱,他现在的爵位是上造,若救得百人,还可直接升爵。 “喏。”想通之后,他立即抱拳一礼,回身看着战船,“汝等两人,与船夫一同沿江巡视,若欲敌情,立即报之,若欲吾军伤兵,立即救之。” “喏。” 忙碌之中,丁正牵动了伤势,面色苍白间,胸口的绷带也浸出血来。 当他回眸之处,岸边已经陆续打捞上来两百多具尸身,而被江水冲到岸边的尸体更多,这是一个回头湾,敌我双方军士的尸体都很多。 丁正坐在岸边歇了歇,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快来,这里有一名伤员,他的伤势很重。” 丁正立即爬起身来,快步走向岸边,不多时,他便看到了被两名军士抬起身来的魁梧汉子。 这人身上的甲胄已破烂得不成样,肩上还插着两根箭矢,身上到处都有火烧的痕迹,他昏迷不醒,脸上却仍旧带着让人敬而远之的威严。 丁正脚步一顿,双眼猛地瞪大,身体如遭雷击,“这是……” “阿牛,阿牛,快过来。” “军侯。”阿牛立即拎着药箱赶过来。 “快……快为他救治,不惜一切代价,救好他。”命人将其放在地上之际,丁正第一时间便检查了伤员的气息和脉搏,在他松了一口气后,也发现了他身上密密麻麻地伤口。 震惊之余,他也心知自己等人此番却是立功了。 但在阿牛到来之际,他也知晓,若是自己等人救不活眼前这人,这功怕也会变成大祸。 :。: 第两百五十章 甘宁醒来 二月十日,夏口水寨。 “这是何处?”甘宁双眼睁开一条缝,只觉得屋内的光线有些刺眼。 “将军可算是醒了,吾等那日为汝救治之时,药草、绷带不足,若非步太守派出的救援民船赶至,船上正好有救治药品,吾等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阿牛头也不回地蹲坐在案上在,在屋子黑暗的一角轻摇着手上的蒲葵扇。 感受到火焰再次旺盛起来,阿牛站起身来,“此处乃是夏口水师大营,前方战事已经结束。” “吾军是胜了吧。”甘宁浑身疲乏,根本没有任何气力可以动弹。 他双眼望着顶帐,“夏口水寨,看来西陵城内的黄祖,也败了吧。” “吾军水师取胜之日,江夏太守黄祖率军趁夜突围,却为子龙将军伏击,黄祖当场自刎,吾军斩首一千五百级,俘虏无数,如今江夏已全入吾军之手。” 甘宁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水师情形如何,蔡瑁可有授首?” 阿牛陷入了沉默,数息之后才一脸复杂地开:“蔡瑁殊死一搏,率军杀入水师后军,吾水师后军的数百艘小舟,几乎损失殆尽……两日前,在沙羡水寨,蔡瑁所部两百艘楼船被吾军水陆两路围攻,朱治将军率新编云梦营水师四十艘车船赶至,此战方才取胜。” 说完,阿牛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蔡瑁身死,荆襄水师经此一役,全军覆没。” 甘宁闭上眼,“吾昏迷了几日?” “已有七日之久。” 甘宁重重叹了口气,“辛苦汝了。” “将军乃吾江东上将,能照顾将军,是丁牛福分。” “更何况,救回将军之后,丁牛便连升两级,进爵簪袅,为寻阳营军侯。” 甘宁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汝已入吾寻阳营?” “正是……这几日吾便负责照顾将军,夏口大营的袍泽,都随民船在江中打捞尸首,已救回四五百人。” 甘宁脸上露出笑容,“汝做得不错。” “全赖吾家军侯之功,小的只是按照吩咐行事,亦是吾家军侯认出将军,吾等方能尽早为将军救治,否则,以将军这浑身伤势,怕是……” 正说到此处,一名穿着玄色皮甲的军士大步入内,“阿牛,甘将军情形如何?” “将军,甘将军已经醒了。” 丁正一脸惊喜地迈步走入屋内,朝着榻上的甘宁恭敬一拜,“末将丁正,拜见甘将军。” 甘宁脸上露出几分恍然之色,被阿牛搀扶着坐起身来,“原来汝便是那位水师军侯,敢与以弱击强,大战之前,涨吾军士气,今日吾军能取胜,汝有头功。” 丁正抱拳一辑,“承蒙将军看重,末将已擢为寻阳营副将,勇义将军,进爵五大夫。” “汝日后便是吾支之副将,甚好,甚好。” “将军,昨日军议,主公已下令将寻阳营调度至夏口,并以屯田之兵将吾寻阳营补足至万人。” 甘宁叹了口气,“水师战后,吾军必趁势北伐,征讨荆襄诸郡,吾却只能在此处养伤。” “北伐?”丁正叹了口气,“此番怕是无力北伐了。” “这是为何?”甘宁面色一变。 “前日北地吴卫密报,许昌留守的刘备,联合孙权作乱,本意带着天子南下,投奔刘表,却为荀彧看破,被大军围追堵截,后得周瑜接应,两部兵马,得以退守南阳。” “刘备联合孙权,那孙权早已是得刘表军粮资助,否则,也不会孤军一部,悬于许昌、荆襄之间,如此安稳。” “只是……刘备叛曹,怕是会激怒那曹阿瞒,此刻正是吾军趁胜追击之时,为何不攻?” “昨日夜里已有密报传回,曹操以于禁、李典为前军,抵挡袁绍大军连日攻击,亲率铁骑一万回返,驰援许昌,便是为了追杀刘备、孙权。” 说到这里,丁正深深地看了一眼甘宁,“主公若攻荆襄,曹操必不能坐视不理,他必会放弃继续攻打孙刘二人,先应对河北袁绍。” 甘宁叹了口气,“是交州那边有变故吧。” 丁正朝着甘宁抬手一辑,“将军远见,正不如也。” “汝莫要自谦,且说说,是吾军攻破了交趾,还是那士燮迫于大势,主动归附?” “昨日下午,交州刺史士燮率各郡太守亲临苍梧,欲要会见吴侯,其上表竹简中有言:“愿以交州七郡,百万之民,归吴侯治下。”” 甘宁瞳孔微微收缩,“若吾军未入交州之时,此人便立即上表依附,或能得主公看重,此时吾军已连下苍梧、南海、合浦三郡,他那交州七郡,也名不副实罢。” 丁正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将军言下之意,那士燮不可轻信?” “自是如此。”甘宁冷笑一声,“主公当立即调遣荆南之师南下,进驻交州七郡,待平定交州山林中的那些蛮夷山寨之后,再分士氏一族之权,方能稳固交州。” 说道这里,甘宁又问,“武陵太守杜伯持,零陵太守张允所部如何?” “昨日夜里,主公命吾军兵分四路杀出,水师以周泰、蒋钦二位将军摧毁浮桥,于南岸登陆,直袭敌军大营,陆路以吕蒙将军攻打杜伯持所在临沅,再命魏延将军率军自武陵南面杀出,突袭南郡张允大营。” “张允提前撤军,后路却为魏延将军所阻,王威被魏将军阵斩,张允率数千之兵由浮桥逃回江北,杜伯持在城门楼破之后,选择自焚。” 甘宁一手摸着下巴,“那杜伯持,先随张羡,又附刘表,如今却是不愿做那三姓家奴。张允这厮,必是提前得到战报,便下令撤走,未曾想,他却是如此毒辣,竟然舍得王威。” 言及于此,甘宁又问,“吾军既然得胜,为何不趁胜攻下南郡?” “刘表命一小将率军屯驻江陵,吾军攻打一个昼夜,死伤惨重,未能得胜。” “可是那荆襄大将文聘?” “是新任江夏都督霍峻。” 甘宁一手抚须,“昔日刘景升帐下,亦有一将,名为霍笃,虽不得重用,却也有治军之能。” “霍峻,正是其弟,袭其官位并得其部卒。” 甘宁叹了口气,“攻荆州或稳交州,看来,主公是面临抉择两难矣。” :。: 第两百五十一章 庞统渡江 开春的江面上,苍白一片,几日前大战后的惨状还未曾消散,这几日,江上的战船还有下游的商船、民船都被强行征用,用来打捞江面上的尸首,沉船所在,也有不少水鬼绑着绳索跳下江底,从江底用绳索系上军士尸体,将其打捞上来。 这一日,庞统乘着一艘乌篷小舟,朝着北岸驶去。 他眯着眼,舟上除却一名船夫,两名护卫军士,他并无旁人可探讨心事。 临沅一战,武陵太守杜伯持焚城门楼自尽,其麾下军士,尽皆归降,张允仅率数千兵马渡江北逃,王威战死之后,荆襄军士亦是归降,此刻南岸临沅城外的大营之中,足足看押着一万多名荆襄兵俘虏。 庞统闭上眼,脑中便忍不住回想着昨日夜里的军议。 刘奇安坐于临沅堂上,一众文武按官职列坐左右长案之后。 诸葛瑾起身,双手拿着诏书,面对众人宣读道:“荆襄一战,吾军平定荆南四郡,剿灭叛逆张羡,北逐刘表不义之师,得江夏郡,灭蔡瑁水师于赤壁,今日之后,长江水道,尽归吾江东军节制。交州刺史士燮,以上表归附君侯,今日之后,扬州七郡,徐州一郡,荆州五郡,交州七郡,四周二十郡千万之民,已全部臣服君侯。” “吾等恭贺主公。”堂下,一众文武几乎同时抬手朝着刘奇一辑。 刘奇摆了摆手,“全赖列坐诸位之功。” 诸葛瑾迎着刘奇的目光,微微颔首,便自顾自地取出另一份竹简。 “吴侯诏令。” 一时间,帐下一众文武纷纷坐直了身子。 “擢孙邵为扬州刺史,张昭为扬州别驾,刘晔任扬州长史。” “擢陈宫为徐州刺史,是仪为徐州别驾,张纮为徐州长史。” “擢步骘为荆州刺史,虞翻为荆州别驾,伊籍为荆州长史。” “擢士燮为交州刺史,毛玠为交州别驾,程秉为交州长史。” 四道诏令,瞬间便让刘奇节制下的四州牧守之长任命完毕。 只是,在座众人之中,唯有步骘、虞翻、伊籍三人出列谢恩。 步骘以豫章太守加荆州刺史,算是一步登天,但他是吴侯刘奇正妻步氏之兄,外戚身份,亦是旧臣,无人敢有异议。 虞翻为武陵郡丞,随会稽太守王朗归附刘奇,在会稽开垦屯田,讨伐山越之中,亦有建树,今日能等擢拔,也是在场不少人意料之中。 反倒是被俘虏的武陵郡丞伊籍,先被任为江夏郡丞,加左庶长爵,再以荆州长史之职相待,不少人忍不住对此人另眼相待,他究竟是有何等何能,能让刘奇如此看重。 便是新降的长沙太守桓阶,今日也只是得了钱粮、爵位的封赏而已。 “擢吕蒙为镇南将军,荆州司马,节制荆州兵马。” “多谢主公。”吕蒙迈步出列,以他及冠之龄,节制一州兵马,除了战功,还有主君的信任。 “擢徐庶为镇北将军,扬州司马,节制扬州兵马。” “擢吴宪为镇西将军,交州司马,节制交州兵马。” “擢太史慈为镇东将军,徐州司马,节制徐州兵马。” “擢蒋钦为平北将军,巡江都督,节制江河水师之兵。” “擢朱桓为平南将军,巡海将军,节制海岛水师之兵。” …… 一长串的封赏之后,在场的众人,大多都有爵位和钱粮的封赏。 荆南一役,攻下南郡张允大营和武陵郡治临沅之后,得钱粮七十万石,便是刘奇汇聚在长江两岸的数万兵马,一年之粮,也无须忧心。 不日,刘奇便将南下,他命合浦郡丞魏腾带大营民夫数万,以木牛流马运输二十万石粮草即刻南下。 此外,便是和庞统密谈了一夜。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公此举,虽会让交州士氏一族寒心,但交州七郡,的确已在此族手中久矣,若不早日根治,怕是……”庞统双眼睁开一条缝,他除了向刘奇献上交州治理一策外,还特地敦促他早日选定春闱人选,还有两日,便是春闱,如今荆南、交州虽定,但治理还需大量官吏,若是春闱不能早日举行,各郡底层的官吏选拔,仍是艰难。 若全靠举荐,在庞统看来,各郡的治理之权,又会落入士族之手。 在汉末的这个时代,书籍、汉纸这等贵重之物,尽皆在士族之手,若非刘奇下令各郡开设郡学、县学,以江东印刷作坊印刷的书籍安置于各郡学、县学之中,任凭这些学子抄录,只怕也无法打破这个局面。 庞统轻叹了口气,以他在江东军中的资历,一战之后,便从参议军事的军师之职擢拔到江夏太守,已是深得刘奇看重。 光从他这位一郡之守的佐官便能看出,都尉徐晃,官拜安北将军,江东军中可独当一面的大将,伊籍,刘表旧臣,博学多才,谋略亦有,以江夏郡丞兼荆州长史,这两人,任谁不能治理一郡之地? 便是他眼前长案之上的书信中,“权益江夏之事”这六个字,也无一不显露着刘奇对他的看重。 “主公看重年少之臣,正因其年少……”他临行前,想起好友孟公威对他所言,他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公威啊,非是主公看重年少之臣,而是主公有识人之明,他所简拔之人,初出茅庐之徐元直,杨奉帐下小校徐晃,弱冠之吕蒙,水贼匪首蒋钦、周泰,何人不能独当一面尔?” 孟建听完此言,若有所思,“那主公为何不命汝为交州司马?” “主公非是不愿让吾任交州司马,而是交州平定,全赖吴、朱等将之功,主公需要犒劳旧臣,亦要先稳定交州,吾一羸弱文士,舟车劳顿至交州,与那蛮夷争锋,反倒不如去往江夏,谋划荆襄之地。” 想到这里,庞统目光灼灼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北面江岸,他起身下船,此刻荆北有数人,可为他毕生之敌。 一结芦而居之村夫,一士族帐下之大将,一州牧身前之谋主。 :。: 第两百五十二章 升官发财不走此路 “大汉养士四百载,皆以察举推选为天下官吏,今日江东大考,以“春闱”命之,今后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将举行三场会试,三年一次,过州学之试可入春闱。春闱分以文武二试……” 二月初,当这一张榜文张贴在江东郡县县衙大门外的土墙上之时,整个江东饱读诗书的士子们,都为之振奋。 只可惜,县学而入州学,须得过每年一县试,纵观如今江东诸郡,除却荆襄五郡,交州七郡之外,其余诸郡各县,俱有士子推入各郡学之中。 临考,秣陵,吴侯府偏殿。 “乔公,原本主公已命毛孝先为春闱主考,后得交州战报,特将其调往南海,此事,便全权交由您老了。”孙邵朝着乔玄抬手一辑道。 “此乃下臣分内之事尔。”乔玄朝着孙邵回礼一辑,“敢问刺史大人,各州州试士子名册,可有呈报。” 孙邵目光示意之下,崔钧将几张帛纸递到乔玄手上。 “除荆襄五郡,交州七郡以外,扬州州试取孝廉一百二十七人,徐州州试取孝廉十三人,一共一百四十人。” “仅一百四十人?”乔玄略微皱眉,“荆南五郡,交州七郡,空缺官吏昨日已有呈报,怕是远不足矣。” 孙邵和崔钧对视一眼,眼中带笑,“乔公无需多虑,主公早有谕令,州试过考之孝廉,若不过此科春闱,不愿待考下科,俱可前往将军府,恭候任命。” 乔玄眼中浮现几分惊讶,“州试过考之孝廉,可为何官?” “县吏尔。” 乔玄一手摸着下巴,“吾江东举士,已成天下任官之难,且不说县学每月小试,郡学岁考,州试考题,便是吾等,亦要反复思量,方能作答。再者,北地曹操袁绍治下,孝廉本该为郡吏,若为县吏,怕是这些士子多有怨言。” “乔公无需多虑,主公早有谕令,过春闱之士,可为郡吏,州试过者,方能为县吏,余者,只能各县之佐官尔,若无大功,不得升迁。” 乔玄叹了口气,“如此,那明日吾便携府中官吏进入四方招贤馆宣布此诏令。” 州试过后的孝廉,全部汇聚于四方招贤馆。 “有劳乔公矣。” 一番寒暄之后,乔玄回府。 “父亲,明日便是春闱大考,父亲为主考官,这几日门外的各家奴仆多如过江之鲫,父亲本该风光无限,为何却舍了马车,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从后门而归呢?”小乔俏皮可爱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摇晃着身子,一脸娇笑地看着乔玄。 “今日,可有家中奴仆受外人之礼?” “父亲有命,自是无人敢受,只是,今日不少家奴自院墙之外将贺礼抛入园内,饶是吾命人往府中禀报阿姊,方才有吴侯府军士到来,将院墙之外,亦是警戒。” 乔玄面色一沉,“那些贺礼之中,可有署名。” “自是有的。” “都有何人?” “会稽山阴贺氏” “吴中张氏” “淮阴步氏” 乔玄一拍脑门,“备车,吾须前往四方招贤馆。” 小乔急得从秋千上下来,“父亲何往?” “自是将这些礼物送还给那些士族出身的谄媚之辈,老夫此番,定要上禀吴侯,将这些混账逐出考场。” “父亲莫非是要害家姊否?” 乔玄脚步一顿,猛地回头,“薇儿何出此言?” “家姊怀胎五月,正为府中得宠,若诞一子,便是吴侯次子,虽是庶出,但吾江东基业之大,未尝不是他日一方封君,吾乔氏一族,虽是皖城豪族,在江东却无半分根基,吴侯命父亲为此次春闱主考,亦有意让父亲与参考之士结下师生之缘……” 乔玄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乔薇,“此话,可是汝心中所想?” 乔薇低下头去,“却是这几日街道巷市中的传闻。” “薇儿,且不论汝阿姊是否能诞下麟儿,吾乔氏一族,得吴侯看重,他日荣华富贵,无须忧心,吾父膝下无子,吾乔氏一族之豪富,亦不如淮阴步氏,但吾等却胜在不争。” “不争?”乔薇满脸疑惑,随即,便看到乔玄命人在桌上摆下笔墨,他亲自提笔写到: 升官发财不走此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迎着乔薇惊喜的目光,乔玄叹了口气,指着石桌上的佳句,“此乃吴侯所作,传书只为在大考之日,将此一联贴于方山书院门前。” “升官发财,吴侯是不愿让这些孝廉成为敛财之贪官污吏;贪生怕死,莫非,吾江东之吏,还需亲临战场否?” 乔玄叹了口气,“州试过后之孝廉,可放任县吏,若能考过,便可任郡吏,纵观江东诸郡,如今唯有荆襄五郡与交州七郡缺乏底层官吏,此次春闱之孝廉,大多都会西进吧。” 小乔一脸惊讶,“听闻那交州之地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多山林而藏猛兽,多蛮夷而为祸百姓,可是如此?” “吴侯命大军陈于长江南岸,不攻荆襄而亲自动身前往苍梧,便是为会见交州刺史士燮,安稳交州七郡矣。” 小乔嘟着嘴,“怕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孝廉们,听闻发配交州偏远之地,怕是心有不愿。” 乔玄冷笑一声,“不去亦可,吾江东养其数载,以诸子百家之学贡其成才,若敢挑拣不从,按江东新规,可夺其孝廉,全族贬为奴,发配朱崖洲、夷洲之地开垦荒野,与那蛮夷之民、孤岛山林为伍。” 小乔撇了撇嘴,她这几日已经察觉到了自家老爹心里的烦闷,“吾还是内府探望阿姊吧。” “春闱之后,官吏任命,大考前三,尚需吴侯亲点,约莫半月,吴侯便会回返,汝这几日可多走动于内府,若吴侯回返,汝便莫要多去内府了。” “这是为何?”小乔一脸不解。 “去吧去吧。”乔玄将小乔送入府外马车,命仆人掩上大门,脸上露出几分苦涩,莫非他能向小乔明言,自己是不愿将一对女儿都送给吴侯不曾? 乔氏福祸皆系于吴中刘氏,顺而附之可得一世富贵,若敢忤逆……必有雷霆之祸矣。 :。: 第两百五十三章 武试·马步射 “咚咚咚……”战鼓声震天动地,位于秣陵城外的校场之上,笙旗密布,此刻,被劲风吹得迎风放涨的笙旗,“呼呼”作响,整座大营,早已是备下几处考场,今日莅临校场的主考官,赫然便是新任徐州司马,镇东将军太史慈。 在他身侧,列坐着几员战将,臧霸麾下泰山兵副将吴敦,骁骑营副将张承,张辽麾下徐州兵副将陆儁,豫州刺史刘勋。 “禀报司马,吉时已到。” 太史慈大手一挥,“传令,武试开始。” “喏。” 很快,早已是在校场汇聚的上百名都伯以上的底层将校都在第一科前等候。 “吾乃骁骑营副将张承,乃尔等第一科考官。”空旷的校场之上,张承面对着一百多名身强体壮的将校,指着身后的箭靶。 “吾身后乃是靶场,汝等先可射三箭,以成绩最优而记之,先步射,后骑射,步射分为原地静止平射、跪射和移动步射,靶离吾脚下白线六十步,命中靶心者为及格,记六分,可参与下一关考核,若要得十分,便需移动箭靶,若不过者,则落榜。” “现在,开始。” 张承朝着身侧的营中司马微微颔首示意,后者踏前一步,手中名册摊开,“徐州兵都伯张正试射。” “将箭靶移到八十步。”张正看了一眼考官,随手取了一张铁胎弓。 “此人乃吾军中善射勇士尔。”看台上,陆儁一手抚须笑道。 “嗖”只见场中张正单膝跪地,一箭便射中靶心。 “好”顿时场边围观的军士纷纷传出叫好声。 随后,张正站起身来平射,“嗖。” 一箭略有偏差,但仍是命中靶心边缘。 紧随其后,移动步射,也中靶。 “箭术不错。”坐于上首的太史慈眯着眼,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多谢司马赞誉。”陆儁脸上顿时浮出喜色,能得到弓马娴熟的太史慈称赞,可见自家营中的儿郎,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徐州兵都伯张正,步射七分。” 张正放下长弓,迈步走到一侧等候,待步射结束之后,才有战马牵到此处进行骑射。 “下一个,虎卫营军侯陈猛……” “虎卫营军侯陈猛,步射七分。” “下一个……庐江营都伯纪水,步射七分。” 位于台上,太史慈一手抚须,另一只手上,却拿着一份名册,这纪水却是归义中郎将,九江都尉纪灵之子。 “下一个,秣陵郡兵别部司马樊艾。” 闻言,台上几人都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吴敦一脸不解:“司马,樊艾乃樊能将军之子,已授别部司马之职,为何还要参与此次武试?” “樊艾年少,乃功臣良将之后,虽有官职,却亦是州学士子,是其自告奋勇,参与此试矣。”太史慈答道。 “还请将军将箭靶推至百步。”樊艾登场之后,直接朝着张承抬手一辑道。 “嗖嗖嗖”三箭,从跪射、平射到步射,樊艾几乎一气呵成,只耗去十余息。 “秣陵郡兵别部司马樊艾,九分。” “此子不错。”吴敦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樊将军后继有人尔。” 陆儁接纳了昔日曲阿营的旧卒,脸上也露出几分欣然之色,“若非樊将军仅剩一子,吾倒想向主公讨要樊艾,回吾徐州兵,接管昔日樊将军帐下曲阿营旧部。” 樊艾下场之后,陆续有二十几人登场,都只是射六七十步,台上俱是军中悍将,看得索然无味之余,却因太史慈坐镇,只能耐着性子观看。 “将箭靶移至一百二十步。”突然听到一声大喝,这声音洪亮高昂,如雷鸣贯耳,一时间,台上众将都打起了精神,朝着远处的靶场看去。 “此子身材魁梧,竟是选得一石铁弓。”吴敦称赞道。 “此子吾倒是有些面熟。”刘勋一手抚须,眼中也多有好奇。 “丹阳故鄣县兵都伯朱然,试射一百二十步,准。”场中,主考这一科的张承眯着眼,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施然,这一人,亦在他手中名册上有着一个圈,乃是重点观察的后起之秀。 太史慈认真地打量着这名,一手指着他的背影,冲着身旁列坐众将笑道:“此子,若是没有记错,应是水师中郎将朱治养子吧。” “竟是君理将军之子,难怪,难怪。”刘勋脸上笑容绽放,心中平添几分讨好之意,朱治为孙策旧将,投江东之后,并无建树,前些日于长江水站,他率四十艘车船沿江北上,合周泰蒋钦之兵,围剿蔡瑁,所部先破蔡瑁水寨,得以立下首功,连升三级,得奋勇银牌,更是被擢拔为水师中郎将,于江东军水师之中,官位仅在数人之下尔。 “嗖嗖嗖”三箭连珠,跪射,平射,步射,朱然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从剑囊中取出箭矢,张弓搭箭的动作,至少也有数载之功。 “若是马战不弱,此子可为将。”太史慈亦是重重点头,同时眼中也有几分羡慕,他那儿子太史亨,如今才四岁,不知成年之后,是否能如眼前朱然,在校场之内,大放异彩。 台上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心中都有些意动,如之前几人,都在各军任职,樊艾更是樊能独子,刘奇舍不得让他去往前线送命,至少,也得让人家留个种再去。眼前这朱然,只在出身之县任职,朱治未曾将其调入水师,他们心中便有些想法。 “丹阳故鄣县兵都伯朱然,九分。” “嘶……一百二十步三箭连珠中靶,也仅有九分?”刘勋忍不住惊叹出声,“将军,那如何才能有十分?” 众将俱是将目光看向太史慈,只见他一手抚须,“开三石弓,中一百五十步外箭靶靶心即可。” 几人各自噤声,面面相觑,在座几人之中,除了汝这位徐州司马,何人能有此神射? 校场上,陆续又有数十人过考。 “末将请求将箭靶移至一百五十步外。” 突然听得一声大喝,台上众将纷纷起身朝前看去。 并非是因为此人胆气,更是有些惊讶此将何人,竟敢自称“本将”? :。: 第两百五十四章 武试·默武经 张承看了一眼眼前长髯黄脸战将,沉声喝道:“秣陵将军府裨将军马忠,准汝一百五十步射靶之请。” “多谢将军。”马忠丝毫不敢托大,眼前的张承,已在淮南一战打出了自己的声名,乃是徐州司马太史慈的信赖的副将。 “此将,便是马忠?” “听闻此人曾率二十兵卒,护送毛孝先数百里进长沙。” “主公看重其人,是因他在淮南之战,身先士卒,每逢战阵,誓毕先登拔旗之勇。” 话音刚落,场上弓弦连响,箭矢应声稳稳地落在箭靶之上。 “秣陵将军府裨将军马忠,步射十分。” 话音落下,全场响起惊呼,此人,竟然能在这么多的大将亲信部曲和名将之子中拔得头筹。 随后的骑射,马忠十分,朱然九分,樊艾八分,纪水七分…… 很快,一份简报便呈至看台前,张承朝着台上太史慈拱手一辑,“禀报司马,此番武试·马步射一科,头名者马忠,次者朱然,樊艾、纪水等人再次之,过此一科者,有一百二十七人,仅五人马前失蹄,落榜。” 太史慈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勋,“子台将军,接下来这武经一科,便交与汝了。” “喏。” —— 半个时辰之后,在校场正前方,已经摆上一百二十七张长案,刘勋安坐于看台之前,面对众人,腰板挺得很直。 “吾乃豫州刺史刘勋,乃武试第二科主考,汝等于郡学、州学所学,皆以笔墨书之即可,莫要疏忽大意,夹带舞弊。” “喏。”众考生轰然应下。 试卷只有一张,是铺到案上木板上的一张宽纸,此刻纸上,印刷着密密麻麻地小字。 题有十道,每题一分。 前面六道都有选项,隶书“壹”,“贰”,“叁”,“肆”。 太史慈看着正襟危坐的这些少年郎,面上带笑,“吾军中将校之中,识字之人不少,但能书者,却是罕有,场下这一百二十七人,俱能书自家姓名,但若是让他们如文吏一般长篇大论,亦是强人所难,这前面六项,只得是命文吏为考生宣读。” “善。”几名战将都点头称善,的确,场中这些考生之中,如樊艾等扬州系的兵将,已在州学郡学读书习字一二载,他们在默武经这一科,有着天然的优势。 如朱然、纪水、马忠等将,或是家世渊源,或是有私塾小灶,亦能赶上进程。 其余从军中底层擢拔上来的都伯、军侯,大多只能书自己姓名。 “主公之命,也并非让军中将校皆能高谈阔论,书治军之策,只需读懂战报即可。”回到座上的张承亦是笑道。 “仅是武试一途,君侯亦让吾等大开眼界,这默武经一科新规,自然是极好的。” 眼见着一名书吏拿着试卷走到场中,台上几人也各自收声。 “春闱武试·默武经一科,多选第一题。”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汝等独领一军时,若粮草短缺,为将者,当如何决断?” 闻言,台上几人对视一眼,却见太史慈抚须笑道,“此乃吾《江东兵法》·变字一篇。” “其一,可杀马煮肉,分食众军。” 闻言场中众多军士双眉紧锁,众所周知,江东缺马,便是裹挟淮北之马,如今也在此营中,其余江东众军,除却驮运辎重之驽马,和战将哨卒的马匹,再无良马分配。 军中更有新规严令,敢杀俘虏或营中战马之人,斩。无故杀马而食者,斩。 朱然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心中暗忖,“一群糊涂之辈,岂不知粮绝之时,便是树皮草根亦要食用,战马虽可为破阵之用,但若饿死军中儿郎,又用何人征战?”他将笔尖在砚台上点了点,提笔在试题下方的“壹”那里,勾了个圈。 “其二,可派兵入附近山林搜寻野果野菜、狩猎山中野味,渔江中鲤鲫食之。” 这一次,倒是几乎所有人都提笔勾圈。 “其三,可聚军中金钱,向就近村落百姓购粮,若百姓不允,可强行征收。” 朱然听完前半句,提笔欲落,听到后半句,手臂一顿,嘴角露出几分苦笑,“这第一题,竟有伏兵。”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左右,果然,不少人果真是提笔在花圈。 “愚蠢,吾等供给,全赖江东父母,即便吾等饿死,亦不能强行掠夺他人之粮。”马忠先后跟随不少良将帐下,自然耳濡目染,早知其理。 “其四,若知粮草将尽,无人援救,当尽早撤军。” 这一次,所有人再次提笔勾圈。 台上,太史慈环顾一眼左右,“汝等以为,此题如何?” 吴敦苦笑,“若非出题之人乃是主公,吾倒要好生喝问一番出题之教授。” 张承哑然失笑,“这第一题,乃是考吾等是否怀有善心。” 果然,第二题,便是考究仁心。 朱然双眉微皱:“城破之后有一百战劲卒施暴城内妇人,是否斩之,此题当真让人难以决断。” 这题仍然是有三个选项,其一,斩之;其二,放之,以重金酬妇人。其三,放之,命军士娶这妇人;其四,若有军令在先,斩之示众,若无军令,则以第三条处置。 纪水冷笑一声,“吴侯治军虽严,却有仁爱之心,郡学治军新规第一条,百姓乃吾等军士之衣食父母,需敬之,辱之必罚,这前三条,都不能选。” 他提笔在第四个选项上画了个圈,一脸自信地抬起头来,静待下一题。 第三题,蛮夷驱使村落百姓于城下,分发刀枪命其攻城,当如何? 朱然略微犹豫,在喝退无果后下令射杀和打开城门,命骑兵出城牵制,掩护百姓入城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下令射杀。 第四题,则是计算题。 “命汝独领一营马步军,得粮一百五十石,可用几日?” 其一,十五日,其二,二十日,其三,十日,其四,十二日。 樊艾一手摸着下巴,心中默算:“一兵卒一日若不长途跋涉行军或阵前鏖战,可食一斤有余,一营千人则是十石,一百五十石,按理可用十五日,二十日略有不足,可这千人乃是马步军,如此,这一百五十石中,必有马料,则最多十二日。” 樊艾为何不选十日,则是因为他深知江东军中无马,战马食用马料亦不会太多,战场行军,亦不会携带太多马料,大多都是就地放任战马食宿营周边荒草。 第两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题:策论 “第五题,江东新规三策何用?” “新规三策?”在书吏读完之后,樊艾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些日颁布的谕令。 “凡江东众军,除水师兵卒以外,必以八尺长布条系于双腿。” “凡江东众军,每千人营必设两名医者,每岁军中每人须得脱光检查一次。” “凡江东众军,每月需听军中司马授课两次,有违者,军法从事。” 宣读考题的书吏环视一眼场中众人,“其一,利于行走……” 在书吏默念之时,场中早已得知其中详细的几人默然听着,画圈勾选答案。 “第六题,军情紧急,若给汝一营千人马步军,赶往南海郡,择何道?” “其一,于渡口登船,走海路,沿陆路而行,虽有颠婆却极为平稳,需两月之久。” “其二,于丹阳走陆路,从豫章南下,走河谷山道,强行军一月可至。” “其三,绕行会稽山道,行四五十天可至。” “其四,行至会稽渡口,再乘船前往南海,需五十余日。” 朱然一手摸着下巴,“水师行船,在南海竟如此之快,这一题,应当是考究吾等行军之能。” 樊艾眯着眼,“从丹阳坐船出海,自吴郡出海,皆是妄谈,若走河谷山道,强行军抵达前方,亦无气力作战,不选,绕行会稽山道,此刻会稽通往南海的驰道正在修建,同行亦有阻碍,此项与第二项相差无几,反倒是最后……” 马忠眉眼带笑,“先走山道后行船,朱司马以水师渡船偷袭合浦,得一郡之战功,迫使士燮来降,吾等若走水路,可保证将士体力,亦可伺机偷袭敌军粮道,不为敌军哨卒探查,当为上上之选。” 很快,场中众人相继提笔勾选。 书吏清了清嗓子“第六题……” 很快,第六题过后,便是笔试,书吏只负责念题目,至于答题,则需要场中的都伯、军侯们自行作答。 不少人叹了口气,将笔停下,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进学不过数月,所识字不多,能书之字也不多,便是理解宣读之意,亦无法表述。 太史慈位于台上,突然看了一眼张承,“去,将郡学的茂才们全部带出来,为场中不能书之士写之。” “喏。”张承起身抱拳一辑,立即从后营带出大群穿着儒衫的茂才。 “子义将军,这是何故?”吴敦忍不住出声问道。 “主公早有明令,此乃初次春闱,军中将校不能书策论,亦是人之常情,当体谅则个。” “那该如何保证这些茂才不与他们串通?” 太史慈一手抚须,“每人虽至后营独立帐内,却也有吾麾下军士看守,但凡交头接耳,若行文对不上,二者皆军法处置。” 吴敦大笑:“善。” 随即,台上几将定睛看向场中,未曾随茂才离去之人仅有二十余人,大多都皱眉苦思,饶是朱然、樊艾、马忠等将,俱是轻松自若。 天色渐晚,在落日之前,书吏突然拔高了嗓门:“最后一题,考策论,题目:荆州。” 闻言,场中回返的考生们纷纷面色一变。 这般明目张胆吗?荆襄细作虽然不多,但此地并不乏荆襄出身的士人兵卒。江东欲取荆州之心,该不会当真路人皆知了吧,竟然此番武试,便作为最后一题策论。 真正想得头名的几人此刻却陷入了沉思。 落日之前,还有一个时辰,最后一题,任意发挥,他们倒也不急,只是,题上仅有“荆州”二字,的确太广。 该如何落笔?方能让主考眼前一亮? 樊艾率先提笔落下,“以长江水师抢渡江陵江岸,于南岸搭建浮桥,以荆南之兵、江夏之兵共击南郡,水陆并进,必能胜之……” 纪水略微思量,提笔写道:“今公子刘琦,尚在吾军之手,纵观荆襄文武,刘表入驻以来,得民心而掌兵,若刘表在,则荆州刘氏存矣,若刘表亡故,次子刘琮继位,其舅父蔡瑁已故,缺一臂助,其下难免阳奉阴违,荆襄又有孙刘环视,吾军可趁势长驱直入……” 马忠思量再三,想到昔日他亦曾询问过毛玠的一番话,提笔写道:“刘表若在,吾军强取荆州损兵折将,予孙刘可趁之机,刘表若亡,当假借刘琦之名,顺应民意而得荆州。” 朱然思量再三,前面写的一段话,几乎和马忠一般无二,最后他想了想,再添上几句:“荆州当于曹袁之战分出胜负之前攻取,否则,必成尾大之祸。” 次日发榜。 朱然得默武经一科头名,马忠次之,纪水、樊艾再次之,默武经一科过者六十七人矣。 正是晨练过后,六十七名武试考生已全部来到校场之上。 “今日之战,为此次武试第三科·刀马石,第一关,便是测试尔等气力,为将者,岂无上阵斗将之勇,岂无斩将夺旗之力,汝等面前,有五十斤,一百斤,二百斤,三百斤,汝等可一一举起,撑三秒即过,成绩最差者,淘汰。”太史慈环视一眼台下一众考生,“第一关,取三十二人。” “哗”顿时,场中一片哗然,成绩最差者淘汰他们没有任何怨言,但他们好歹都过了默武经这一科,为何到这里第一关便要淘汰这么多的人。 “开始。” 随着众人一一上前,很快便选出三十二人。 “武试第三科·刀马石,第一关,头名者纪水,马忠次之,樊艾朱然再次之。” 台上几将微微皱眉,以他们的目光看来,台下这四员武将,当为此届武试前三之选,未曾想,他们看重的朱然气力却不如此三人。 “第二关,尔等每人可任由挑选长短兵器,于校场两两步战,胜者可进入下一轮,本关取四人。” 台上,负责最后一关的吴敦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史慈,一脸为难道:“子义将军,这最后一关,是否让底下的人留神,让这四人分开……” 太史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在吴敦忐忑不安的心思下,微微颔首。 :。: 第两百五十六章 武试·刀马石 “第一场,庐江营都伯纪水对战淮南营军侯陈力。” 纪水一出场,便取了一杆长刀,他原本擅长其父的三尖两刃刀,早年其父也为他寻觅良将以镔铁打造了一杆,此刻虽携带至营门外,却只能挑选营中兵器,无法使用。 二十合,他便一刀横于陈力脖间,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对手,他淡然地收回长刀,单手持于身后,“承让。” “第一场,纪水胜!” …… “第十场,秣陵郡兵别部司马樊艾对战鄱阳水师校尉张毅。” 经赤壁水战之后,江东水师众多将校俱是得到升迁,这张毅,也是武试众多将校之中,官职仅次于樊艾之人。 五十合,樊艾手中长枪刺中张毅胸前甲胄的木靶,他收枪而立,抱拳一辑,“承让。” “第十场,樊艾胜。” 随后,相继在两轮比试中,决出四人,正是此前众多考官看重之人。 “未曾想,这朱然箭术不错,气力虽有不足,但武艺倒也不弱。” “君理将军乃水师中郎将,此番赤壁水战,他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可谓悍勇,其子当有乃父之风矣。” “不过吾看这头名当是在马忠、纪水之中展开。” “为何?吾看前两场马忠、朱然可排名一二,纪水与樊艾再次之。” “朱然未经战阵,马忠、纪水,却于军中征战多时尔。” 在太史慈的示意之下,吴敦行至场中,看着两侧乘骑着战马的四人,“武试最后一场马战,第一场,朱然对战纪水。” “驾” “驾” 话音刚落,两人便策马出列,并排奔行至数十步外站定,各自策马退到十几步外,勒马回头。 朱然持枪,纪水手持长刀,两人皆是一脸肃穆,他们胸前有着甲胄,甲胄上有着一块木靶,若是被兵器击中木靶,便算作被击中要害落败。 二十合,两人不分上下。 五十合,朱然爆喝一声,虚晃一枪,刺中纪水木靶,反观纪水,手中长刀,已经同时落到朱然脖颈所在。 “朱然胜。”站在台上的几位考官看得一清二楚,纪水终究是慢了一拍,若是战场厮杀,他被刺中的这一刹那,胜负便已作分晓。 紧随其后,樊艾也不敌马忠落败。 “樊艾缺乏战争磨练,他日若有子嗣,可送往交州任职。”太史慈一手抚须道。 歇息一个时辰,樊艾对战纪水,这二人,都是江东大将之子。 五十合,两人俱已气喘吁吁。 七十五合,樊艾长刀被纪水挡下,两人拖拽着兵刃落马步战。 最后赤手相搏,最终不分胜负。 取前面几场成绩,纪水第三,樊艾第四。 随后便是最终的决战。 “马忠,汝已是将军府裨将军,若放外统军,当为一郡都尉,为何要应此试?”未战之前,朱然便持枪在马上喝问。 “汝父已是水师中郎将,为何还要来此应试?”马忠不答反问,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甚好,马忠,汝吾今日不论谁胜,须得请一顿酒吃。” “就怕汝沙场不如本将,吃酒也不成。” “试试便知,请。”朱然长枪一指,率先策马朝校场中央空地冲去。 “驾。”马忠持枪朝着右侧绕去,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之下,面向奔驰而来。 “铛”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过后,朱然和马忠立即在十几步外勒马回身,又是一击,朱然趴在马背上,马忠满脸严峻。 两人都很想取胜,只是五十合之内,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台上,太史慈看了一眼身侧的张承,“大红马夸街可有备好?” “已经备下。”张承应道。 “铛”正在这时,场中便传来一声铜锣敲响胜,“比试结束,马忠胜。” 马忠终究还是胜了一合,他年纪长过朱然,也经历过战场厮杀,在生死相搏之间,胜负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间。 朱然持枪朝前一捅被其躲过,马忠抬手一刀就拍在了马头上。 “吁”战马嘶鸣,朝着一侧栽倒的刹那,朱然已经翻身跳马,但马忠的长刀却是如影随形。 主持比斗的小校跑到台前,朝着太史慈拱手一辑,“子义将军,马忠出手袭击战马,却是犯了军规……” “武试,等同于沙场搏杀,若是沙场相搏,定不能留余力,若能杀敌战马便能取胜,那自然舍得一匹战马。”太史慈斥道。 “承让。”战马上,马忠反手将长刀倒插进地里,朝着朱然拱手一辑,翻身下马。 朱然面上有些不服,但他也没有吱声,落败之后的愤懑而已,他并非输不起之人。 武试没有放榜,在成绩统计之后,太史慈拿着一张帛纸,在台上站定,面对台下一百多名考生,缓缓开口:“此次春闱武试,参考者一百八十七人,六十七人过默武经一科,成为武贡生。” 位于前方的六十七人纷纷面露喜色,校尉啊,独领一千人,在江东军中也算是熬出头了。 “三甲王闯、李志……等五十四人,加爵不更,可调任各军校尉,两载内无所差池,升裨将军。” 过了默武经一科的众人,最次也获得了一个成为将军的保障。 “二甲樊艾,陈猛、乐志明……等十人,加爵不更,调任各军裨将军。” “吾等拜谢司马。”一时间,那十人纷纷俯身下跪,一步登天,在行伍之中,一步为将,便是登天了。 “一甲者三人,第三名纪水,授武探花,加爵五大夫,擢庐江营牙将。” “第二名朱然,授武榜眼,加爵五大夫,擢偏将军,调任交趾龙编县尉。” “第一名马忠,授武状元,加爵官大夫,擢别部司马,调任郁林郡都尉。” “以上六十七人,系花披甲,上马夸街。” “喏。”场中众人齐声应下,相比之下,那些站在场边没有中榜的武孝廉们,脸上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什么是一步登天,马忠直接从裨将军连升两级,进爵官大夫,加别部司马,更调任交州郁林郡都尉,虽然交州地处偏远,但此前任各郡都尉的,都是江东军中首屈一指的大将,足以看出,吴侯刘奇,对此次武试的看重。 :。: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三甲夸街,榜下抢婚 “铛……”鸣锣开道,两队军士,手持着长枪从秣陵城内的街道两侧将人群赶到居中的驰道以外,空出居中的驰道。 “武试三甲夸街,闲杂人等退避。” 迎面策马走来三人,居中为首一人,胸前戴着一朵红花,一身赤色的甲胄,配着胯下赤鬃马,一时间,让四周观望的不少百姓看呆了。 “那为首一人,便是此次武试的状元吗?” “刚才没听放榜的官说嘛,武试状元马忠,不过及冠之年,擢为别部司马,调任交州郁林郡都尉。” “都尉啊,咱们丹阳郡的都尉是董袭将军吧。” “是呢,以前可是子义将军和公明将军,啧啧,这年轻人生得五大三粗,可是一步登天了。” “看见了吗?那面黄肌瘦的,便是庐江营统帅,九江都尉纪灵将军之子纪水,此次武试探花,亦是年少有为。” “那位榜眼,姓朱名然字义封,乃是水师中郎将朱治之子,此次赤壁水战,朱治将军身先士卒,立下头功呢。” “未曾想,已经官至别部司马的樊小将军也在此列,他竟然未能入三甲?” “都是将门虎子,怕只是临阵差了一筹而已,论官职,樊小将军还在这几人之上呢。” 在樊艾到来之后,围观的人群传来一阵欢呼,樊能战死沙场,其功绩被张榜贴在江东各郡县,其声名早已传遍江东,年少袭爵封关内侯的樊艾,此次有胆参与武试,也得到了围观人群的认同。 城门楼上,太史慈和一众考官观望着城内随着人群策马缓步绕城而走的众人。 “子义将军,吾等武人,驱马于长街之上,任由百姓如此围观,缺如巷市叫卖货物,吾大汉建国近四百载,却是头一遭啊。”刘勋一脸复杂地看着街上百姓热情的欢呼场面。 太史慈一手抚须,“将士们为吾江东征战,为保境安民,为匡扶汉室,理应受此遇。” 说着,太史慈看了一眼身侧的张承,“夸街之后,命众人就榜下解散。” 张承瞪大了双眼,“将军,此刻围观百姓这么多……若是让将士们在榜下散开,怕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太史慈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锁定人群中混杂在百姓中,身材健硕的壮汉,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穿戴着长衫那人,是张府的管家,而手中拿着短棒那人,却是贺氏一族的护院。 “都打听清楚了吗?这些人当真是没有婚配?” “千真万确,那马忠不过一贫寒出身,虽立下战功,如今才及冠不久,何来婚配?” “那榜眼探花如何?” “纪灵乃昔日袁术帐下头号大将,纪氏一族亦非吾等能招惹,若无纪灵应允,吾等便是将其抢入府内,强行婚配,怕是反倒会与纪氏结仇。” “朱治虽是新降之将,却为吴侯看重,吾等也不能强来,听闻,他有意与凌氏一族结亲。” “可是夷洲都督凌操氏族?” “正是。” “那便算了。” “不过那樊艾,却可先下手为强。” “其妹被吴侯赐婚给其弟刘基,他承父爵关内侯,有封赏田亩,更有十户食邑,若能结交此人,吾家老爷日后亦有臂助。” “此子家资如此丰厚,只怕必有多人争抢。” 此刻,早已是得到密报聚集到榜下的数百人中,有商贾之家的护院,有一州别驾的管家,有一郡都尉的家奴。 临近黄昏时分,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夸街毕,汝等可自行回营,于将军府领取诏令后,前往分配各军。” “喏。”众将轰然应下。 随后,驻扎在榜文前的军士撤走。 张氏一族的管家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快,手慢则无。” 话音刚落,十几名腰大膀粗的护院就从人群中冲出,直接冲向人群中的樊艾。 “汝等意欲何为?” “吾乃关内侯!” “吾乃别部司马,汝等焉敢……别……别堵嘴。” 眼看着樊艾挣脱不得,被十几人围住,很快便架着手臂朝人群外走去,马忠面色一沉,踏前一步,“汝等何人,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 张府管家踏前一步,“在下见过马将军,吾乃正街张府管事,此时早有吾家老爷吩咐,若是惊扰各位之处,还请见谅。” “正街的张府?可是张别驾府中?”马忠面色一惊,江东文武之中,姓张的可只有两人最为出名。 “正是。” 马忠嘴唇动了动,正欲说些场面话,却见到一名下巴有着一小撮胡须的男子行至跟前,“淮阴步氏管事步三,拜见马将军。” “淮阴步氏……”马忠嘴角微微抽搐,这是江东第一外戚啊。 “敢问将军,是否有婚配。” 马忠微微一愣,下意识摇头。 随后他便看到这家伙脸上露出几分奸计得逞的笑容,随后,头上突然多出一个麻袋,“扛走,快,手脚都麻利点儿。” “敢问将军,可是陈猛。” “小校不过二甲六名,焉敢自称为将。”陈猛谦逊地抬手一辑。 “是陈猛便好,带走。”话音刚落,便有十几条壮汉从人群中冲出,将其架着朝人群中走去。 “吾……吾乃吴侯之臣,汝等焉敢当街掳人。” 管事朝着四周观望的人群微微拱手,一边朝着仰面朝天的陈猛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吾家将军乃奉车中郎将,新任交趾都尉贺齐,惊扰之处,还请各位见谅则个,让条道来。” 贺齐,会稽豪族出身,早年投身刘奇帐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乃是扬州系元老,听到此言,原本有不少想打陈猛主意的商贾大户都停下了脚步。 贺氏一族这些腰大膀粗的护院,可不是说笑的。几乎都是丹阳营中受伤退下来的老卒,以一敌众,不在话下。 “纪将军,吾家老爷乃徐州兵副将陆儁,得知将军今日中得武探花,特请将军过府一叙,以同乡之谊贺之。” 纪水刚想拒绝,听到同乡之谊,只得是抱拳一辑,“既是陆公相请,敢不从尔。” 纪水被请入陆府,当夜宿醉,看着院内几十桌酒宴,满脸好奇,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陆府后宅,看着自己一身礼服,“阿议,汝吾这是去往何处?” “自是去往后宅,方才阿兄,可是应允迎娶家姐。”陆议生得俊秀,他单薄的身子搀扶着纪水,一脸淡定地答道。 “唔。”纪水也不知听没听见,浑浑噩噩地被陆议送入洞房。 :。: 第两百五十八章 问罪堂前 二月十五,在春闱大比进行当日,刘奇率军抵达苍梧太守府。 “吾等恭迎吴侯。”早在刘奇抵达之际,门前便有大队文武相迎,苍梧乃是交州人口最多的一郡,此刻汇聚在门前的不少生面孔刘奇也不认得,只是,他们的站位却有些靠前,刘奇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快快请起。”刘奇虚抬一下,翻身下马,自有军士来到身后护持,左右跟着过来述职的黄忠、魏延二将。 “吴侯请。”刘磐身为苍梧太守,自然头前引路,进入堂内落座,左侧以郡丞严畯为次席,齐刷刷坐了十几名文士,右侧刘磐、黄忠、魏延等将依次列坐。 “士燮,拜见吴侯。”鬓发斑白的士燮,在一众部属的搀扶下,跪倒在堂前。 “刺史何来这般大礼,快快请坐。”刘奇笑着隔空虚抬手臂道。 “罪臣教子无方,让这些畜生犯下如此大过,还请吴侯降罪。”士燮双手抱拳一击,推辞了左右军士的搀扶。 “带上来。”随着士燮一声大喝,身后自有军士将几人押解到堂前。 “主公,堂下年迈白发的乃是合浦太守王晟,中年蓄须者为南海太守士武,年少者为南海郡丞士祗。”跟在刘奇身后的文吏上前一步,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叮嘱道。 “吾交州亦是大汉之土,吴侯得天子诏令节制四州,吾等自当景从,然堂下此三人忤逆诏令,纵兵与吴侯交战,还请吴侯治罪。”士燮朝着刘奇抬手一辑道。 “刺史先起来吧。”刘奇再次抬手。 士燮仍低着头,“老朽已过半百之年,此生只为保境安民,治理地方,数十载劳苦,倒也有些清名,却不想,到老却为族人所累,想来,亦是老朽教诲无方,老朽亦有罪矣。” 刘奇一手抚须,打量一眼堂下几人,“前苍梧太守史璜何在?” “老朽拜见吴侯。”堂末一人出列,朝着刘奇恭敬一礼,他身形颤颤巍巍,鬓发已白多时,他是灵帝时册封的苍梧太守,任上数十载,无太大建树,亦无太大差池。 刘奇虚手一抬,目视着史璜站直身体,“老太守治理苍梧数十载,这三人犯上作乱,该以何罪论处?” 史璜朝着刘奇抬手一辑,迎着四周不少炙热的目光,神色淡定如常,“回禀吴侯,若是犯上作乱,依照汉律,当诛三族。” 史璜环视一眼堂中众人,“只是,这三人并非犯上作乱尔。” 跪在前方的士燮等人松了一口气,面色稍缓,刘奇面上带笑,“愿闻其详。” “今上,尚在许昌,距此地千里迢迢,天子诏令,送达吾交州诸郡县,必数月之功不得至,今三郡有兵马相拒吴侯之兵,亦是因诏令不通所至,此三人,俱是汉臣,食汉禄,忠汉室,焉能以下犯上尔。” 士壹等人眼中满是狐疑,这个老狐狸什么时候竟是为他们士氏一族说话,不久之前,士燮将苍梧割与刘表之时,分明已是和他恩断义绝。 士壹偷偷打量自己兄长的神态,这淡定如常的模样,分明是早已料到此间情形,士壹心中暗暗吃惊,难怪……难怪自己只能担一郡镇守之职,自家兄长却可执掌交州多时矣。 “不察而攻援师,同室操戈则损兵折将,贸然起刀兵而劳民伤财,又是何罪?”刘奇自顾自地看着案上的竹简,悠然自得道。 “按大汉律,视罪行轻重而量刑。” “那这些人,当定何罪?” 史璜回身看着堂中跪倒众人,“回禀吴侯,邹他、钱桐二人,本为吴中士族之长,因避战祸而入交州,虽为王晟幕僚却领兵作战之权,当责令其二人以钱粮赎其罪。” “当收几何?”刘奇又问。 “每家钱三百万,粮草十万石。” “老匹夫,焉敢逼死吾家中老弱妇孺……”话音刚落,一人便满脸狰狞地站起身来,双目喷火地瞪着史璜。 身侧立即有两名军士将其拉住,以防他出手伤人。 史璜见无人制止,一旦淡定地指着眼前的钱桐,“汝钱氏一族,家资不乏,至交州之后,购田一千五百亩之多,迁移之时,除却上供地方,仍有百车豪富,区区三百万钱,十万石之粮,汝便要与老夫拼命?莫非,汝是有意欺瞒吴侯,想以此脱罪?” “嘭”钱桐吓得跪倒在地,朝着刘奇的方向磕头,“还请吴侯恕罪,钱桐并无此意,的确是因交州土地贫瘠,吾至交州躲避战祸之后,初来之时便已钱粮上供地方,本就所剩无多,又因今年合浦少产,已至家中存粮亦无,十万石,却是万万拿不出来。” “嘭”刘奇猛地将手中竹简抛到案上,“冥顽不灵。” “吴侯息怒吴侯息怒。”两人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颤,只得是连连磕头。 “老太守为汝等开罪,尔等却有意隐瞒不报,汝等家资如何,老太守任苍梧太守多年,岂能不知?本侯执掌荆、徐、扬、交四郡,焉能不晓?来人,将钱桐拉下去,斩。” “喏。”立即有亲卫大步走入堂内,将钱桐拉出堂外。 “刘奇,汝这黄毛小儿,焉敢杀吾?” “哈哈……老匹夫,好一招为虎作伥,汝等欲杀吾钱桐,合浦必乱尔。” 钱桐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堂内一众文武的心思都很沉重。 饶是刘奇身侧亲卫踏前一步,“主公,吾等来时,已命吴卫传讯合浦都尉陈横将军,倘若钱氏一族有任何异动,诛其满门男丁,女眷俱贬为奴。” 闻言,堂内一片死寂。 “吴侯,吾等为王晟所胁,并非吾等不愿交付家资,吾愿以尽数家资,换吾族上下活命,还请吴侯恕罪啊。”邹他连连磕头,此刻刀斧加身,钱桐死难在前,他哪里还敢倨傲。 “主公,钱桐首级在此。”不多时,钱桐那血淋淋的头颅就被呈上。 “收敛尸首安葬罢,本侯来交州,是为吾大汉巡视岭南之地,并无大开杀伐之心,吾等俱是汉人,焉能同室操戈?” “邹他,汝且献上八成家资,即日随吾军伤兵回返会稽老宅安置,汝家中原本老宅田亩,吾俱可留于汝置换买卖。” “多谢吴侯。”邹他顿时大喜,立即朝着刘奇重重叩首。 堂内,士壹只觉得后背已经湿透,邹他钱桐这等外来豪富士族,他们士氏一族若想其家破人亡,一言即可,只是,如刘奇这般早已设下套子让其往里钻,他有些心有余悸,此刻这年少的吴侯坐在堂上,是否,也早已算计好他士氏一族?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兄长,这才发现,原本一脸淡定的兄长,面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 第两百五十九章 谈笑释兵权 “左右,带邹他下去,换身衣服罢。”刘奇笑道。 “喏。”立即有堂外亲卫入内,将邹他带走。 邹他原本跪拜的原地,传出一阵恶臭,方才钱桐被斩,抄家灭族之际,他已是吓得屎尿齐出。 “王太守,方才邹他有言,是汝指使他二人行事,可有此事?”刘奇目光一扫,看向王晟。 “无耻小人。”王晟心中暗骂,面上却一脸委屈,“老朽任合浦太守以来,绝无结党营私,中饱私囊,此二人欺上瞒下,乃奸诈小人,老朽焉能受其不白之冤,还请吴侯明察。” 刘奇咧嘴一笑,“王太守乃昔日贾交州之心腹干臣,本侯自然信得过,不过,如今本侯已命薛敬文为合浦太守,太守既无嫌疑……” 王晟哪里不知刘奇言下之意,当即拱手一辑,“老朽年迈多病,治下出此二人奸逆亦是失察,还请吴侯准许老朽告老还乡,安养天年。” “老太守为合浦之民操劳一生,亦是劳苦功高,传令,命人于郡志,县志载老太守功名之外,另于合浦太守府前为太守立一功德碑。” “多谢吴侯。”王晟也被军士搀扶着离去,既然他已告老还乡,自然不能留在堂上听用。 “南海太守士武,南海郡丞士祗。” “罪臣在。”两人俱是出声。 “汝二人之过,只因诏令不通之过,非是汝等之罪,但汝等身为一郡之长,起刀兵之时,不能尽早察觉,止兵握手言和,亦有失察之罪。” “还请吴侯降罪。”两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犯上作乱,那便不会死,以他士氏一族在交州的权势,只要刘奇一走,他二人便是平民亦可在数载之内起复。 “削士武南海太守之职,右迁夷郡郡丞,士祗调任朱崖郡郡丞。” “多谢吴侯宽恕之恩。”士燮带着两人下拜见礼,这一次,刘奇虚手一抬,士燮终究没有再推辞。 众人落座,堂中污秽之物,亦有仆从入内清扫一空,刘奇扫视一眼堂内众人,“今赤壁水战,蔡瑁兵败身死,荆襄五郡已重归吾大汉治下,交州地处偏远,本侯来此,已耽搁过多政务,日后,还得劳烦威彦多多费心。” “臣下分内之事尔,焉敢懈怠。”士燮当即抬手一辑应下。 “此外,听闻交州西临海面之地,多有蛮夷作乱,为祸郡县,吾欲调良将劲卒入各郡征讨蛮夷山寨,不知老刺史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士燮抿嘴不言,一脸愁苦,饶是身后士壹看懂了自家兄长的表情,抱拳一辑,“吴侯,吾交州之地,虽常有蛮夷为祸地方,但各地镇守之兵,足矣抵御,若是有外来之兵调防,此前南海、合浦等地之事,怕是亦会再生。” “太守言下之意,可是汝郁林一郡,会忤逆天子诏令?不遵吴侯之命?”刘磐冷哼一声,他此刻既为江东之臣,眼看刘表大势已去,心中亦早有决断。 九真太守士?抬手一辑,面若惶恐,“将军何出此言,吾家二叔,别无他意,只是治下安宁,乃是吾等分内之事,若保境安民尚需假借他人之手,吾等在任之吏,亦愧领司职,况且郁林往西,崇山峻岭极多,吾等于交州多时,亦与山间蛮夷山寨多有联络,方能止戈,若是吴侯调遣兵马,以征讨诸部之意入交州诸郡,怕是会引起诸多不便,交州百姓本就疾苦,焉能再有刀兵之祸加之。” “太守言下之意,汝士氏一族,便能与这交州附近山林之蛮夷止戈相处,吾江东众将,便不能震慑之?”堂下贺齐亦是面露不善,他一手摸着身旁的茶盏,目光却根本没有将士?放在眼中。 “贺将军言重矣,既是吴侯诏令,吾交州诸郡县,自当从命尔。”士燮起身,颤颤巍巍地朝着刘奇一拜道。 闻言,交州其余四郡太守俱是面色微变,但却敢怒不敢言,只得抬手一辑,纷纷附议。 刘奇看了一眼堂下合浦郡丞魏腾,后者立即踏前一步,来到刘奇身前左侧,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简,当堂念道:“天子恩义遍布四海,泽布交州,特擢士燮为复任交州刺史,毛玠任交州别驾,程秉任交州长史,吴宪任交州司马……” “郁林、日南、九真三郡太守,仍由士壹、士廞、士?三人留任,交趾太守,由北海刘熙任之。” 士氏一族的几人暗暗松了口气,交州余下四郡之中,交趾这交州治所自然最为紧要,刘熙虽有大贤之名,却无意权势,当无法动摇士氏一族根基。 “擢贺齐为交趾都尉,诸葛均为交趾郡丞。” “擢马忠为郁林都尉,袁徽为郁林郡丞。” 场中士氏一族的族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列坐堂末的袁徽,此人乃是袁术帐下谋士袁涣之弟,本于交州隐居,便是司徒府征辟亦是拒之,为何愿从吴侯刘奇征辟为官? 刘奇对此淡然一笑,这些人却不知,袁徽与许靖交好,江东军虽杀袁术,却因各为其主,与其并无大仇,反因厚葬袁涣,让袁徽心中芥蒂亦无。 “擢邓当为九真都尉,桓晔为九真郡丞。” “擢周昕为日南都尉,桓邵为日南郡丞。” 这时,士氏一族的族人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堂下的龙亢桓氏兄弟,他们二人,又何时与吴侯刘奇有了勾结? 士燮面沉如水,刘奇以四名心腹干将夺交州四郡都尉之职,掌交州各郡郡县之兵,如此,他士氏一族权势,怕是会在数载之内,尽数为这些人所夺。 但他安坐于堂上,也不敢发作。 刘奇看了一眼四周,“本侯欲治交州,与徐元直、步子山、庞士元等人定下三策,不知诸位可愿一听?” “吾等洗耳恭听。”话音刚落,堂中文武俱是拱手一辑,朗声应命。 刘奇微微一笑,伸手一招,自有府中东曹掾戴良将一卷竹简递到他手上。 刘奇环视一眼堂中文武,“交州多山林而少耕地,土地贫瘠而百姓凄苦,然百姓百万之巨,尚能于吾大汉建国之后,繁衍至今,又是为何?” :。: 第两百六十章 交州之食 刘奇伸手拿起案上一叠汉纸,眼神示意之下,东曹掾戴良迈步上前,将这一叠汉纸一一分发给堂内在座的众人。 “据吴卫汇报,当地百姓,早年多以射猎捕鱼为生,采摘野草瓜果为食。” 刘奇指着手上的汉纸,“交州之橘,大而甘甜;刘子生于山中,实如梨,酢甜,核坚;盛产一物,果实如瓠,肤白如雪,厚半寸,食之美于胡桃味也,肤内有汁升余,汁清如水,其味美于蜜。” 说着,刘奇便看到屋外有军士呈着托案走到近前,将一个个圆鼓鼓地大瓠放到众人案上。 魏延伸手把玩儿着手中的大瓠,用手指敲了敲,再用力一掰,圆鼓鼓的大瓠纹丝不动,他虎口处却传来略微酸麻。 魏延一脸尴尬,“主公,这是何物?” 刘奇微微一笑,便听到士燮开口,“此物名为胥余,产于沿海密林,吾交州沿海一带郡县的百姓家宅附近,亦有栽种。” “此物如何食之?”甘宁伸手拔出腰间短剑,正欲劈砍,却见刘奇伸手阻止。 他招手命人取来短匕,在上面凿开一个小孔,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椰肉。 刘奇从托案里取了一根凿空的木制吸管,顺着小孔放入其中,微微吸吮一口,顿时神清气爽。 “此物吾命名为椰子,果肉可入药,汁水可清暑解渴,乃是交州特有之物,本侯以为当可移栽夷郡、朱崖郡、会稽郡等地,可成片采摘,作为新奇瓜果,运往北地贩卖,此外,交州奇特瓜果,品相好味美者可多栽种。” 士燮抬手一辑,“吴侯,请恕老夫直言,这些瓜果虽多,却因交州地势和炎热时节供应,且不说出产几何,倘若运往南部诸郡,路途遥远,不易存放,即便运至,怕是算上费用,亦是劳民伤财。” 刘奇笑着指了指士燮,“威彦此言有理,不过本侯早已有应对之策,来人,将沙盘抬上来。” “喏。”立即有亲卫领命下去。 刘奇起身来到堂下,将另一个凿开的椰子放上木制吸管,递到甘宁面前。 “多谢主公。”魏延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接过,却看着吸管,不敢大口吸吮,唯恐将这奇异瓜果内的甘泉喝干。 刘奇再行至黄忠面前,却见这名老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伸手率先拿起椰子,“不敢劳烦主公,便让末将自行……” “老将军戎马半生,本该如吕布一般驻马持刀,蔑视天下群雄,却困于荆州,今后奇欲匡扶汉室,还得仰仗将军之功。”谈话间,刘奇已是将椰子凿开,放入吸管,递到黄忠面前。 “臣定当为主公效死命尔,他日主公北伐中原之日,末将愿为先锋。”黄忠感激涕零,双手接过椰子,高举捧在手上,俯身下跪。 “老将军不必如此,如今本侯命汝与文长到此,只为洽谈安抚这荆南、交州山林之中的蛮夷之事,汝二人却要多花些心思在这些蛮夷之上。” 黄忠被刘奇虚抬一下,便站起身来,手上仍然保持着恭敬的姿势,“主公放心,区区山野蛮夷,不足为惧,数月之内,桂阳境内,必无蛮夷作祟。” “吾等亦愿立军令状,早日荡平山中蛮夷。”闻言,堂下魏延、贺齐等将纷纷站起身来,朝着刘奇抱拳一辑。 刘奇笑着摆了摆手,有他之前的示范,贺齐等人自然有样学样,自行凿开了椰子。 他行至堂中之际,沙盘已经抬了上来。 “诸位且看。”随着他话音落下,堂内一众文武俱是汇聚过来。 “吾江东诸郡,至交州唯两条大道,一则陆路,二则海路。” 见众人陷入沉思,刘奇伸手指着豫章、会稽之间的山道,“吾已命豫章、会稽两郡郡吏,调动民夫、奴役数万,开山修路,所修之路,以五丈驰道为基准。” “五丈驰道?”一众文吏面面相觑。 “吴侯言下之意,莫非这一条驰道,会连通豫章、会稽二郡。” 刘奇笑了笑,“吾命交州、荆南诸郡之兵,征讨蛮夷,便是为俘虏精壮,自桂阳、零陵修驰道至南海、苍梧、郁林等地,此外,本侯已命豫章、会稽二郡的民夫率先修建驰道,双方汇同于太末,一面,则由南海修往龙川,过侯官而至大末。” “主公,臣下有疑。”话音刚落,站在刘奇对面的苍梧郡丞严畯朝他拱手一辑。 “曼才有言直说,本侯恕汝无罪?” 严畯松了口气,抬脚行至刘奇身侧,伸手指着沙盘上的古道,“主公言下之意,自南海过龙川、侯官至太末修一条驰道,龙川、太末附近,多有山岭,若修驰道,莫非须得开山?” “自然。”刘奇点头。 “若有五万民夫、奴役,自南海修往太末,钱粮、木材、石料得当,则需半载之功,若修再分别修往会稽、豫章二郡,主公以双向修道之法,则可缩短工期,当吾等修完南面驰道之际,会稽往太末,豫章往太末两条驰道,早已贯通,双方工匠民夫合并一处,双向修建,当可缩短至三四月完工,只是……主公此计虽好,三面同时修建,须得调动多少民夫,奴役?若是违背农时,来年若有战事,只怕吾江东军会影缺粮而无力出兵。” 刘奇笑着看了一眼严畯,“曼才精于民政数算,竟是短期便能算出工期,实乃大才。” 场中一众文武也纷纷开口附和,如严畯这般从会稽调来之时,便实地考察的官员亦有不少,但能计算得如此清楚,在场文武中,也就唯独只有他一人尔。 “吾欲调董袭之兵,征辟去岁俘虏之山越精壮三万,修建会稽驰道,再调诸葛瑾率郡县之兵,调度荆襄之战俘虏修建豫章驰道,细算之下,亦有两万之众。” 说着,刘奇笑着看了一眼场中众人,“豫章动工不过半月,会稽倒是于去岁开始修建驰道,如今已快修至太末。开春农时,吾会命精壮回返屯田,一二月后,再返回修建驰道。” “至于南海驰道,则需尔等尽心劳神……” 刘奇话音刚落,堂外便有一名传令兵闯入屋内,“报……禀报吴侯,南海都尉全柔来报,三日前,他暗通清远附近士绅,击破来犯蛮夷数部之兵万余,斩首两千级,俘虏三千之众,如今已趁势攻入山林,携其三寨之民十万余众下山。” :。: 第两百六十一章 大兴土木,修建驰道 “南海山林之中,盘踞山林之蛮夷,竟有如此之多?”贺齐暗暗心惊,他在会稽、豫章之时,也是多次追随大军出征征讨山越,可山越于江东何等猖獗,数十次番征讨,几乎荡平江东山林余部,俘虏山越之民,也不过五十余万。 “怕是亦有士族家奴佃户藏于其中罢。”桓邵一手抚须道。 刘奇伸手一招,战报呈于手中,他一手抚须,脸上渐渐绽放出喜色,将手中战报递给戴良,“呈于众人传阅。” “喏。” 目送着戴良将战报传下去,他环视一眼堂内文武,“却有不少交州豪族与蛮夷勾结,十余万蛮夷,精壮占据大部,却是苍梧、南海、合浦三郡之地汇同十几处蛮夷山寨所为,此次战后,此三郡藏匿蛮夷,亦可消停许久。” 桓邵抬手一辑,“主公之意,可是将这些蛮夷精壮,都调往修建驰道?” 刘奇微微颔首,“正是如此,不过这山越精壮之多,足有六七万之众,吾欲留下一两万人编入屯田兵,为其家中妻眷开垦田亩,以吾江东肥田之法,为南海一郡,开辟良田,若有功,可免其奴役,纳为大汉民籍。” “主公深谋远虑,吾等佩服。”堂下一众文武俱是抱拳一辑。 刘奇一手抚须,“其余山越,则须得即刻投入驰道修建之中。” 桓邵抬手一辑,“主公言之有理,吾交州之地,春耕已过,十二月之稻早已种下,待四月便可收成,如今多主公命朱桓将军自朱崖洲带回之野稻,吾等亦可在七月再种一次稻谷,十月便可收成。” 严畯心思一动,“如此两季稻谷,收成可能供应交州百万之民?” 桓邵一脸为难,“交州田亩不多,怕是极难。” 说着,他看了一眼刘奇,“若是农时不修驰道,主公这驰道修建,怕是会拖延工期。” 刘奇微微摇头,“南海至太末驰道,须得在三四月内完工,除非地龙翻滚、海啸飓风,否则,必不能停歇。” 扬州,是如今刘奇的安身立命之本,如今已有二三载休养生息,正是他治下最为鼎盛之所。 交州贫瘠,刘奇便有意先修建扬州与交州相通的驰道,一则方便调动兵马,二则互通商贾,以利两地之百姓。 “主公既是修建驰道,那吾南海至零陵,合浦至桂阳两条古道,是否翻修为驰道?”严畯再次出言询问道。 刘奇看了一眼黄忠、魏延,“汝且问这二位都尉,可能在数月之内,寻觅一二万修道之劳力?” 闻言,黄忠、魏延俱是在侧面躬下身子,朝着刘奇抱拳一辑,“吾等定不辱使命。” 刘奇笑着指了指海外,“汝等莫要忧心,此次本侯南下,调度三十万石之粮,此外,查抄钱桐之粮与各郡县作乱士绅上缴之粮,除却安置地方外,皆可用于修驰道之事。不仅如此,海外朱崖郡、夷郡二地,亦有百姓十余万之众,此二郡多有山林,猛兽蛇虫极多,本侯亦只能分派官吏,教化这二郡之民,循序渐进,开垦良田,修建港口。” 待到众人都回到座上,刘奇再次拿起厚厚一摞汉纸,命戴良分发下去。 “这纸上大多都是各地吴卫汇同汝等书吏总结上来的稀奇之物,可从水路运往荆襄四郡与扬州诸郡,交换钱粮。” “主公言下之意,以沿海水师战船运输此物?”桓晔还是第一次进言。 “正是。” 他双眉紧皱,“且不说此等货物如何保存,倘若拆除军中战船军械,改运这些货物,虽可利民,却会损耗军中战船,怕是会引起军中将士不满。” “既是如此,那便改商船嘛,交州多山林而养巨木,数十载巨木随处可见,本侯已命朱治于合浦沿岸修建船坊港口,聚集交州木匠、船工,再从会稽东冶调度一些,打造商船。” “主公可是要仿武帝之时,开商路?”桓晔小心翼翼地抬手一辑问道。 “正是如此。” 刘奇看了一眼在座众人,“吾欲命诸位回返治下之后,与辖下士族、商贾商议,派出商队,先走陆路贩卖货物往来于三州之地,他日海用商船打造完毕,当可再以海路运之。” 严畯双眉微皱,“主公还请三思,以商贾、士族之名义纠集商队,行这往来贩卖牟利之事,怕是民间会有诸多效仿,久而久之,怕是……” 刘奇摆了摆手,“此处吾早有定计,相邀诸位于此,便是为重定商贾往来之赋税。” “赋税?”众人面面相觑。 “以丝帛为例,荆襄之丝帛不过八百钱一匹,扬州八百二十钱一匹,而转运至交州,则可作价一两千钱一匹,反之,便是汝等案上之物,椰子,运往荆襄、扬州等地,物以稀为贵,当可作价百钱之贵。” 言罢,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当然,此物极其罕见,当可向西运入蜀中、向北运入中原等地贩卖。” 严畯听得半知半解,“主公言下之意,官府所谋之利,便是这赋税?” 刘奇微微颔首,“不仅如此,吾等修建驰道,亦会在紧要所在,设下关卡,此为关税,海面运输,亦可租赁吾江东水师护送,亦要给予钱粮,吾江东工匠坊之木流牛马,船坊之商船,俱可卖于商贾。” 闻言,严畯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主公一策大兴土木,修建驰道,乃千秋万代之功;二策开交州商道,利交州百万之民,亦是功在社稷。”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本侯还有第三策。” 他环视一眼堂下右侧的武将们,“交州山林之蛮夷,击破之后,烧毁其山寨作物,若愿归降者,精壮先为屯田卒或劳役,妇孺可分田亩家宅安置,若仍反抗者,打为奴役,为吾交州诸郡县,开垦良田,于山林之中,修建驰道。以交州之蛮越而劳作交州大兴土木之工期,养交州之民。” 说着,刘奇看了一眼堂外,“吾闻日南、九真以西,翻越崇山峻岭,还有蛮越之民居住,甚有蛮越之国,吾意用此三策于数载之内,改善交州之地,数载之后,本侯仍有两策,便须得仰仗诸位尔。” “喏。”话音落下,堂下文武俱是起身一拜。 :。: 第两百六十二章 士燮质子 交州一众文武的议事结束,一众文武俱是散去,留下五十出头的士燮坐在左下首候着。 刘奇身侧,除却四名亲卫,便也只有戴良一人。 “吴侯此去,此去经年怕是也不会再来交州罢。”士燮眯着眼含笑说道,此刻,他便如一名慈眉善目的长者。 “老刺史何出此言?” “交州路远,吴侯掌吾大汉天南四州之地,民上千万之众,须得坐镇秣陵,稳定人心。” 刘奇笑了笑,“有些事,若放心不下,还得亲力亲为。” 士燮一手抚须,含笑点头,“吴侯早年被誉为汉室隽才,如今已成汉室德才兼备、牧守一方的干臣矣。老朽居于天南,此生能与吴侯会晤,已无憾矣。” 说着,士燮便朝着刘奇郑重其事地抬手一辑。 “听闻江东治学鼎盛,于郡县之地,设立蒙学,不知可有此事?” 刘奇微微一笑,“吾称之为私塾,自是有的。” 士燮朝着刘奇再一辑,“吾有一子,现任日南太守,他崇慕百家之学,有意前往江东六郡求学,于那方山书院中,会晤当世之大贤,还请吴侯允之。” “士廞?”刘奇心中微微一顿,这老家伙倒是舍得,如今他治下能够掌控的九真、日南、交趾、郁林四郡都被自己以江东兵将占据,不出三五月,便可将其牢牢掌握在手中,士燮竟然舍得再放弃一郡,更主动提出委婉的质子。这老家伙,太会明哲保身了。 “士太守正值壮年,于任上多有佳绩,此乃交州各郡大兴土木,开垦屯田之时,若擅自调动一郡掌印,实为下策。”刘奇微微摇头,在士燮错愕的神情下,一手抚须,“吾闻老刺史家中有五子,一子正值弱冠之年,不若先随本侯回返江东就学,待他学成归来,亦可牧守一方,为士氏一族之千里驹尔。” 士燮双眉微皱,“吴侯所言,可是吾那三子士徽。” “正是。” 士燮心中多有不舍,他那五子之中,唯独只有三子才学,为他看重,虽然年少轻狂,有些莽撞,但他早年便想将其留在身侧相伴,将毕生所学托付于他,令他可延续士氏一族之繁荣。 “至于士廞太守,既然有意前往江东六郡,览吾江东六郡之风貌,不如便命他前往会稽郡任太守罢,想来,顾元叹也不会拒之。” “这……”士燮满脸为难,他心中更是一阵不满,未曾想,眼前这位年纪尚轻的吴侯,心思竟是如此缜密,竟想让自己质二子于江东。 “倒是险些忘了,如今会稽正在修建驰道,开春之际亦是农忙时节,若是士廞前往,怕是会几多奔波劳累,却是……” 士燮黑着脸低头拱手一辑,“既是吴侯之命,小儿必定从之。” 修建驰道,打开商路,但凡交州明理之士,必知此举可造福交州之民,若士廞因修建驰道须得时而视察监工太过劳累而推脱,那么,他这太守,只会渐渐与治下百姓离心离德。 一日后,刘奇于苍梧城外,登车将行。 “吾等恭送吴侯。”士燮看着跟在马车后面,乘骑着战马的两名儿子,胸口隐隐作痛。 在车马离开之后,他脚下一软,终究是倒了下来。 “父亲。” “大兄。” 一时间,在他身后的儿子兄弟慌乱不已。 —— 二月十七,正在刘奇返程这一日,位于秣陵城外方山书院的春闱最后一科,已经拉开了帷幕。 “押注了押注了,这四方招贤馆的官吏可当真是大胆。” “噤声,此事莫要谈论,必定有上面的官吏授意,否则,这几人必定不敢如此大胆妄为。” “的确,四方招贤馆位于秣陵长街,往来官吏军士不知凡几,若是私自开赌,怕是自寻死路尔。” “不过汝等倒是说说,这都第三科了,那出身江东六郡的几位士子,孰能胜出?” “这一科却是巧了,州牧、别驾、长史、太守之子俱在此处同考。” “不仅如此,出身吴郡郡学的六大才子之中,便有五人在此。” “为何不是六人齐出?” “哈哈……”被问之人顿时朗声大笑,“仁兄却有不知,那排名前列的陆小神童,却因年不过十岁之龄,不允参考,便是升州学,已被驳回。” “这是为何?天生神童,为何不能升州学,此事若为天下士子所知,必会不忿。” “嘘,仁兄噤声,此地可是圣贤往来之所,此话万万不可再言。此策乃是吴侯亲定,江东境内,无人敢言其他。” …… 正在附近的人群激烈地交谈之际,一张告示也被贴在了四方招贤馆的大门处,同一时间,摆放在门边的几条长案之上,分别摆上了十几个用红布裹了的木箱,木箱上有一处开口,其余密封,两侧站有魁梧军士,旁人即便是心知那是装盛金银之物,也不敢上前窥觊。 人群纷纷簇拥到告示之前,一边听着告示前站着的文吏朝着众人喝道:“都瞪大双眼瞧仔细了,这第三科,不设贡士之注,以状元下押。” “吴县陆议,买一赔一又十分之一。” 人群顿时哗然,“这也太低了吧。” “这……此人这等赔率,莫非是状元早已钦定?” 文吏看了一眼场中的动静,十分满意,再次开口:“吴县顾邵,买一赔一又十分之一。” “哗”人群中不少捏着钱袋观望的百姓纷纷摇头,这赔率,便是将整个身家押下去,怕也赚不回多少甜头。 “北海孙逸、北海营陵是玉,陈留平丘毛机,广陵张玄,汝南平舆许钦,以上五人,皆是买一赔二。” “哗”一时间,人群中不少人摩拳擦掌,这五人或许他们大多都为听过,可若是提及他们的父辈,那可都是如今江东如雷贯耳般的人物。 只是,告示上还有着一长串人名。 “吴县卜静、吴县张敦、乌程吾粲、长沙临湘桓彝、东莱牟平王基,以上五人,买一赔三又二分之一。” 文吏看着议论纷纷,嘈杂一片的人群,嘴角微微勾勒几分,“除此之外,汝等还可下注,押一甲三人之名,若全能猜中者,买一赔五,若能全猜中名次者,买一赔十。” “下注分先后,买定画押即离手。” “吾来吾来。” “哈哈,如此白捡之财当属吾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吾等一切乐呵乐呵。” 一时间,那几丈长案身后,人群按照几列排成了长龙,甚至到后来,还有人从四方招贤馆中请来文吏、士子为这些疯狂的秣陵百姓们签字画押,写下押条。 :。: 第两百六十三章 吴侯家的庄 “考官过场,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让行,让行。” 随着一声铜锣开道,大队士卒护送着携带考卷的考官车驾,从秣陵长街而过。 已经投了金钱,收了押条的百姓乐呵呵地看着从长街而过的考官们,满脸带笑。 却不知,此刻一辆马车内,三人亦是哭笑不得。 “当真是世风日下,未曾想,这赌档竟能引得如此之多的百姓趋之若鹜。”乔玄一脸痛心疾首。 “乔老莫要气愤,此番赌斗,却是吴侯立下。”信任治中从事邓羲一手抚须笑道,他此番亦是春闱副考,负责监视考场和陪同审卷。 “吴侯此举,亦是为让更多士农工商,一同围观吾江东此文兴盛举,让整个大汉亦知晓吾秣陵之繁盛,乔老莫要只看赌斗之弊,反忘其利也。”丹阳郡丞阚泽,此刻自然亦在车内。 “说不过汝二人,也罢,也罢。”乔玄拂袖摇头,轻声叹息。 两人也只有赔笑连连,他们一是敬重眼前这位吴侯岳山的身份,二来亦是敬重他的才学和为人。临近开考,不知多少士族豪富之家,明里暗里,施展各种手段将钱财礼物送入乔府,却纷纷被乔玄退回,若不得其姓名,上门退回亦不收者,便在大门外当街焚毁。 这等刚正不阿,也让乔玄之名传遍了整个江东。 他们岂知,乔玄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大乔之父,身为江东初次春闱之主考,焉能不以身作则,以正天下视听。 后面的队伍中,十几名文吏分别乘坐三辆马车,在他们所坐的长案下,有着麻袋装着的试卷。 “看清了吗?这长街上,到处都是排队来押注的。” “未曾想,还能利用这春闱之事,调动一番全城的百姓。” “前两场,每一场都能收几千万钱的下注钱。” “几千万钱?嘶……去岁吴郡、丹阳、豫章、会稽四郡加起来,能有这么多赋税吗?” “可不是嘛,还真是眼前小利便能让人魂牵梦萦啊。” “对了,张兄汝可有下注?” “李兄何出此言?” 两人相视一笑,长袖下方的手指比划几下。 一人伸出一只手,另一人亦是摊开一只手掌相对。 不是五五开,而是各自下了五千钱。 李振伸手拉过同僚,将嘴凑到他耳边,“汝可知,乔氏一族下了多少?” 张东面色微变,“不会吧,乔老一身正气,为人……这这这……不可能吧,才下五千钱……” 李振一脸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是五十万钱。” “噗”,张东面色大变,“五十万钱?莫非是吴侯的彩礼……这,他们压了何人?” “自是吴县陆议。” “这是为何?” 李振凑到他耳边,细细低语一番。 张东面色一阵阴晴不定,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马车之外,又回头凑到李振耳边,“这四方招贤馆的赌桌还会设下多久?” 李振笑着看了一眼他,“尚未发榜前一日,俱可下注。” “李兄,汝吾抵达考场之后,可就不能脱身了呀。” “无妨,汝吾可以命仆从这般……这般……” “此计甚妙,李兄,倘若能中,改日,改日一定请汝醉仙楼一行。” “这……这可太……” “李兄切莫推辞,今日之事,全赖李兄之功。” “哈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甚好,好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马车行至方山书院山脚下,这里有一块足有数丈高的石碑。 上书“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自山脚往上,有九百九十九步台阶,每九十九层台阶便有一处转台,在场无论年迈还是青壮,无论是州吏还是郡吏,都得一步一步走上去。 “嗒嗒嗒嗒”上下台阶两侧,俱是大队军士奔走,很快,每隔几步台阶便有军士驻守,一时间,全场肃穆。 山道另一侧,考生们纷纷躬身对着走下马车的考官们躬身一拜,“恭迎座师。” 乔玄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抬脚登上台阶,带着大队文吏和扛着装有试卷麻袋的军士,朝山道行去。 目送他走上第一个台阶,这些考生才缓缓站直身子。 三五成群,各自交谈。 “刘……王兄,今日可是最后一场,考后怕是汝吾便要各奔东西矣。” “敬中、无邪,汝二人家中可有告知,汝二人将会分配何地?” “约莫是吴中诸县为吏尔。” “吾倒想外放为吏。” 是玉和孙逸对视一眼,俱是噤声不敢接话,眼前这位,可是大富大贵之人,当然,他身处高宅大院之中,行动不便亦在常理之中。他二人以为,此事必是吴侯授意,也不敢多言。 “只可惜,按例,吾已定亲,需在二载之后,迎娶樊氏长女……”王基满脸凄苦,“吾此来春闱大考,亦是苦求母亲方能下场,此番或是只能在州郡为吏矣。” 两人眼中落寞,他二人才学俱是不如父辈,在旁人看来,都是靠父辈蒙荫。 只是,王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其兄光芒太盛,无论何人,位于其下,怕也无法出众。 另一侧,吴县参考的五人汇聚一处。 “伯言,此次最后一科,吾必能胜汝。”顾邵信心满满,在吴中诸县,让早已是以博览群书之名压过在场几人一筹,只要那十岁神童陆绩不下场,他自以为此番大考榜首,非他莫属。 陆议嘴角微微勾勒几分,“既然孝则有如此豪情,这榜首让与汝便是。” 顾邵面色一沉,“陆伯言,汝此言何意?吾夺那榜首,还得须汝相让不成?” 陆议看了一眼旁侧几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孝则莫恼,却是因为此科之后,放榜取中贡士,还得往吴侯府中觐见,方能公布三甲,汝吾此时相争,并无意义。” 顾邵避开陆议的视线,“伯言,汝莫非是怕了?” “何惧之有?”陆议笑道。 “那便全力以赴,汝吾俱为吴中才子,此番头科,定要一举为吾吴中士子夺魁。”言罢,顾邵率先迈步走上台阶,一手提着长衫下摆,迈步朝着山道走去。 :。: 第两百六十四章 春闱第三场 “伯言,第一日考了四书五经,墨义在首,截搭题稍难,还有附庸风雅的一首小诗;第二日考了吾等算学、策问、经学,今日不知考何物?”张敦拎着食盒和笔墨走在石阶上,昂首挺胸,身形平稳。 陆议看着只年长自己一岁的张敦,下巴已有蓄须,一摸自己下巴,却是空空如也。 “叔方以为,这第三场,考吾等何物?” 张敦料到陆议会有此问,当即答道:“自是为官布政之道。”说到这里,他略微得意地看了一眼陆议,“伯言,汝最近喜读兵书,可是因为志以徐司马、庞太守那等白衣儒帅?” 陆议淡然颔首,“自是如此。” “吾等吴中六人之中,唯有汝在兵法一道上,有所钻研,吾等几人,此番大考之后,怕是都要分至各地为官,如今扬州六郡,不缺官员,汝吾势必会被分往荆南、交州等地。”卜静陆议右侧,他目光悠长,走上几十步台阶,面上已有几分红润。 “若入一甲,大可留任将军府。”陆议率先走上平台,看着已经攀登到半山腰以上的考官们,面色思索,不知在考虑什么。 “三甲有汝与孝则,已定下两席之位,吾等怕是无望与毛机等人相争。”吾粲亦是笑道。 “莫要长他人志气落自己威风,汝等只要莫心生懈怠,二甲十人,必有尔等一席之地。” “二甲,便只能派往各县任职……” 陆议笑着看了一眼同窗几人,“也不一定,吾闻今日这一场过后,会放榜,吾等跻身贡士后,还得入吴侯府中,拜见吴侯,接受吴侯的亲自考问,到时,才会公布春闱榜单三甲名额,汝等策论不在吾之下,那时,必有良机。” 吾粲微微一愣,“伯言之意,吾等此时之胜负,算不得什么?” 陆议轻轻摇头,“岂是如此,这会考乃是吴中诸多才学之士监考,若是吴侯顾及他们的颜面,汝等此番若不入前十之列,怕是也难入二甲。” 几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是早慧之人,岂能不知其言下之意。 要想在吴侯面前露脸,至少,他们也得先过了主考这一关,如果进不了前十名,即便是被取中,这剩下的这些士子和外边的人,必定会非议。 半个时辰,他们慢悠悠地走到了方山书院广场前停步。 脚踩着平坦的石板,一行一百四十人,俱是这一科江东之下各州郡的隽才。 年长者,如毛玠、吾粲,生于熹平七年,年幼者,也就是孙逸、王基、顾邵等人,生于中平元年,相差六岁尔。 “验明正身。”仍旧是走流程,排成两列的士子们,分别从大门的两侧入内,此刻,早有军士等候在门边,入内之时,须得进入一座小屋,脱掉外衫,全身上下都得被摸个通透。 一开始这些家伙还有些扭扭捏捏,当有一人反抗之时,险些被逐出考场,取消资格,方才作罢。 为了日后的功名富贵,忍一时又能如何? 方山书院的考场,每一间都是单独隔开,只有一案宽的房间。 围绕着偌大的庭院,四面都有这样的考试间。 士子们一抬头便可四目相对,但他们却不敢抬头,因为一旦开考,庭院内便会有几排军士并肩站在一起,挡住他们的视线。 还有监考的考官,时时刻刻地都在四处走动。 交头接耳一旦被发现,会被立即取消考试资格,并且将原本的孝廉身份也给废除。 开考之前,众多士子已经是按着入场时领到的木牌,一次落座,他们面前只有一张略厚的白纸,这一张可以算作是稿纸,不少见猎心奇的士子,第一次开考之时,还在稿纸上作画,当然,到最后,也没有被训斥。 此刻,位于方山书院的后院之内,乔玄安然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大队文吏忙碌地在翻查试卷。 “乔老,此次试题所考为何?”安坐于左右的,自然是谦让后落座下席的司马徽和庞德公、黄承彦三人。 看了一眼对面有些猴急难耐的黄承彦,庞德公微微一笑,“吾听闻前日印刷坊加急赶印了一批试卷,便是吾方山书院开春的岁考的试卷也给耽误了,可是因为此次春闱大考?” 闻言,乔玄脸上略微有些惊讶,“未曾想庞山长竟是知晓此事。” 庞德公摆了摆手,“误打误撞尔,乔公,吾等亦不参与监考之事,亦不会外传考卷内容,不知可否告知吾等,究竟是何考题,竟让印刷坊连夜重新印刷试卷,春闱大考在即,试卷应当在半月之前便已印好,此次却是有些仓促了。” 乔玄面露苦涩,“此事,却是吴侯谕令。” 庞德公眼中好奇之色更盛,“莫非是因交州之事?” “不错。”乔玄微微颔首,“三月初时,吾军已接管南海郡多日,南海郡太守毛孝先,下访诸县之际,遇到一些琐事,原本县吏便可处置,却因山中蛮夷之辈,蛮横无理,时常劫掠各县,导致南海诸县民风亦甚是彪悍,稍有差池,处理不当,便会引起暴乱。” 乔玄眯着眼,“吴侯命人整理了数条,以四百里加急呈至将军府,便已此事临时改做此次大考试卷。” 司马徽一手抚须,“以南海诸县琐事为题,虽是亲近民意,但那些参考士子,大多都是饱读圣贤之书之人,并未下到地方实干,怕是……” 庞德公眯眼一笑,“正因这些士子太过聪慧,日后他们必定要分配往江东各县为吏,不若便以此事,考究一下他们的应变之能。” 黄承彦微微颔首,“吴侯此举,大善。” 言罢,他有抬头看了一眼乔玄,抬手一辑,“敢问乔公,那此前的试卷考试内容为何?” 乔玄伸出三根手指,“无他,仍是如往常一般,经义、算学、策论,只是比此前两场更难而已。” “乔公,评卷之时,吾等可否参与?”一直以来,抽身世外的司马徽突然出声道。 乔玄环视一眼眼神有些意动的三人,当即大笑,“此前吴侯选择主考之时,汝三人还在推脱,未曾想,此刻竟也来了兴致。” “如此,那尔等便随吾一同阅卷罢。” 三人当即纷纷抬手一辑,连忙谢过。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刑名题 “考场纪律,考生除却提笔答题之外,不得出声,倘若有时询问,可敲击窗前铜铃,自会有人为汝等解惑,第三场为三个时辰,途中可以用膳,亦可前往茅厕,但须得有人监督。” “喏。”考场内一百四十人齐声应下。 “发卷。”随着乔玄带着一大群文吏走入考场之中,立即便有军士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试卷,一张一张地沿着庭院四周的考间顺序发放。 陆议小心翼翼地接过考卷,将其在身前的案上放平,一开始,他对座下足有小腿高的椅子有些不适,但这已是第三场,在这等紧张的气氛之下,他只能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试卷上的考题。 仍旧是十道题,只是,第一道,便让他眉毛一挑。 “南海郡四会县,正值晌午,两名妇人互相拉扯着,搂着一个襁褓冲进县衙。高瘦妇人言,这贱妇抢她儿子,矮胖妇人言,这儿子是她所生。县长几番询问考证,此二人无论婴儿身上胎记、身长体重都能一一作答,县长无法断案,视为铁案。” “铛”摆放在庭院内的铜锣一声响,示意可以答题。 位居上座的乔玄一手抚须,含笑环视一眼庭院四周的士子,却发现,这些家伙大多都陷入苦思。 后院,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围着一张石桌,在石桌上,摆着一张空白的试卷。 “世间哪有如此凑巧之事,此二妇必有内情,可将他们的夫君请来,分开审问,此案当可真相大白。”黄承彦一手抚须道。 庞德公一手抚须,“以吾看,这两名妇人必是相熟相知之人,此孩童尚在襁褓之中,怕是出生不过一月。” 司马徽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庞兄此言有理,此二人倘若不是近邻便是产妇与产婆,亦或者,夺子之妇,对其子早有觊觎之心。” 黄承彦眯着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怕是这妇人是想要其子延续血脉,当然,亦有可能,是因积年之间隙。” “如何破之?”司马徽不动声色地问询道。 闻言,庞德公和黄承彦眼中俱是一动。 司马徽回身命侍者取来一盆清水,“不若,汝吾三人都将破题之策,默于桌上,如何?” “善。”庞德公抚须大笑。 “善。”黄承彦拂袖抬手,将一根手指点落在清水之中,一只手指落到石桌上。 另外两人,俱是依样画瓢。 —— 考场上,第一个含笑落笔的吾粲,他本是乌程县的刀笔小吏,已在任上混过数载,自然通晓刑名之事。 “先遣人唤来二人夫君,分开询问究竟,再命人往二人屋舍所在,询问街坊缘由,论断二人秉性……”只是,他答题有些过于谨慎,也难以跳出刀笔吏层层上禀的枷锁。 第二个落笔答题的是顾邵,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陆议,提笔写下:“悬赏街坊邻里,考察二人秉性,再以严刑逼供即可,欲夺子之妇,心中必有忌惮忧虑……” 第三人落笔的,赫然便是王基,他回想着脑中家兄往日里对他的提点,提笔写道:“可将其子交由二妇,各自抚养十余日,命官吏于院外监视,明察暗访,从旁人之口,知晓详情……” 陆议思忖顷刻之后,徐徐提笔沾墨,缓缓落于汉纸上,“母子之情,血浓于水,此二妇之中,必有人心系此子,若以刀斧加身,则可破之。” 与此同时,后院石桌上,三人停下写字的手指,俱是看向另外两人身前所写。 黄承彦面色肃然地写了一个“斩”字,庞德公写了一个“情”字,司马徽双手环抱于胸前,却是写了一个“子”字。 “吾之斩字,杀心虽众,却可早日断案。”黄承彦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笑道。 庞德公眯着眼,“吾这情字,若是时间母子,都逃之不过。” 司马徽表情十分平静,“看来,汝吾三人,俱是想到破案关键。” “县长为一县百姓之父母,若要明察暗访,悬赏破案,假以时日,必能功成,只是,此乃春闱大考,若是长篇大论,怕是反倒落了下乘。” “是极是极,此案考不倒那些饱读多闻之辈,却能为吾江东诸郡寻觅治狱之才。” 三人没有去追问各自应对的方法,他们三人的学问,互知深浅,淡淡地解释一句,便心知对方断案之法。 目光一转,三人看向了第二题。 “龙川一村,户八百,民两千八百余众,附有三寨一部,偏居山林之中,祖辈生养一二百载,因缺水而常年爆发刀兵之争,外来干涉无效,今龙山一寨居于小河上游,龙水一寨居于下游,今年大旱,为耕田用水之争,龙山一寨派人于上游截流开始,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直到南海都尉全柔到任,方才止戈。” 三人抬起头来,互相看了一眼。 司马徽:“这一题是治干旱,解山民刀兵之祸,只是山民蛮横,此案既已上呈一郡太守,怕也是屡试不果后不得已而为之了。” 黄承彦眯起双眼,“自古水源之争,解决之道,唯有二途。” 庞德公拎着茶壶为二人满上,一边淡然道:“愿闻其详。” “开源、分流。” 黄承彦瞳孔微微收缩,“分流一法,在于协商、补偿,山民过于顽固不化,既为水源相争,大打出手,不遵一二百年之约,想来,是因水少而不足两寨共用。” 两人俱是颔首,“承彦此言在理。” “那么,便只剩开源一法,龙川此村位于山腹,距江河亦不过一山之隔,大可开山、修渠,引水而来便是,如今南海刚刚报捷,俘虏蛮越精壮数万,大可先用于修渠引水。”黄承彦笑道。 “那汝等以为,在这考场之上,又该如何作答呢?”司马徽微微一笑,场上的这些考生,可是还不知道南海大捷的。 黄承彦一手抚须,“无他,利用吾江东水车之便,开山修渠,答出此点即可。” 庞德公:“然也,此番春闱大考,可求为官治理之才,若能赴任之前先解疑难,放任地方之后,亦能大用。” :。: 第两百六十六章 考场如官场 正在后院三人看到第三题之时,陆议才思敏捷,已经做到第五题。 第三题考的是吏理文书,驿站差送,而第四题,却靠的是点查仓库、下乡按税收粮的题。 第五题,陆议双眉微皱,考的却是巡稽题。 “今日的考题甚是古怪啊。”王基一手摸着下巴,他在揣度,若是自家出题的兄长,会如何解答。 只可惜,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无法按照刘奇的路子去答题,毕竟一年到头,刘奇东奔西跑,极少在府中考察他的学业。 顾邵做到第六题,却是考察水利,如何治理水患的题。 顾邵回忆着自己在进入州学之后第一课,便是如此,那年正是春汛,靠近长江口的秣陵城外,也遭了水灾。 他提笔写下第一点:“沿江河修河堤,疏通河道,保持通畅,引洪水而至湖泽。” 略微回想,顾邵再次落笔,“若险情已至,当先迁徙百姓,以棚帐养之,开仓放粮赈济,调军士入城,保持井然有序,再每日设下几处放粥点,可供民用。” 顾邵依稀记得那日讲授的黄承彦教授讲得十分详细,他略微皱眉,再补充一条,“当命人收敛尸体,包括家禽野兽尸体,集中烧毁掩埋,严防鼠疫、瘟疫,入城之前,须得准备大量热水,让灾民先行沐浴,若有染病者,当即刻隔离。” 顾邵眯着眼,最终写下了最后一条:“当命工匠坊打造石碑,置入江河之中,上有刻度,每日以小吏军士观测,倘若水位降低,可预防旱情,若水位骤然升高,须得尽早防洪。” “此题,拦不住吾那些同窗尔。”顾邵略微一笑,他心中不得不对整编教材的三位教授、山长以及吴侯多了几分敬意。 如今州学的书籍最多,教材也更为全面。 囊括兵法、吏治、刑名……等十余种,便是他博闻强记,如今也未曾全部牢记于心。 第七题,则是贼患。这一套试题,俱是沿用交州险情,此前,龙川一县,就被蛮越率众围攻,题中有言,若在座诸位为县长,当如何抵之? 王基略微一笑,便笑着提笔写道:“一县之兵,不过数百,然交州治下,每郡皆有强兵镇守,提前得报,可命快马求援,此外,征召城中青壮,聚城中士族豪富之钱粮,重赏之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足以镇守一二日,待援军抵达,贼寇不攻自破矣。” 孙逸想了想,添上一句,“先命衙役加强巡逻,以防城中细作与贼寇里应外合。” 毛机双眉紧锁,犹豫再三,提笔写道:“若敌势众,可先出城伏击,挫其锐气;若仍是不敌,可提前命城中之民先行迁移避难,留轻装据守。” 其余众人,答题之意也相差不大,但他们都知晓,身为县长,若是丢了治下之县,且不论是否有保全全县上下百姓之功,必先问个失土之罪。 第八题,紧随其后,便是假设的一片捷报。 若一战俘虏万余蛮越族人,精壮三千之众,其余皆是老弱妇孺,当如何处之? 若是幽州等地,或许在场士子会毫不犹豫提笔便写:“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反叛之民,人人当诛。” 在江东众军,约有数万山越之民为军,如今在江东六郡,此吴中心腹之地耕作,开垦屯田的,大多也都是山越之民,他们心知,说不得此次大考的试卷便会公开,他们又岂敢得罪军中费虎、彭式等山越悍将。 “按江东新规,俘虏贼众,若从伍攻掠吾江东郡县,以罪行论处,杀人者偿命,劫掠者,当视劫掠金钱数额为奴役数载,老弱妇孺,则赦免其罪,须得听命分配至各郡县安置……” 陆议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庭院中的偌大沙漏,还好,才过不到一个时辰。 第九题,若大战在即,尔等身为典粮吏,共募集粮草三千石,却因连日降雨,道路泥泞不堪,山道陡峭湿滑难行,该当如何? 许钦沉默片刻,提笔写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战之前,大营必有应急之粮,吾等只需按照约期送至粮草即刻,若非人力所能达之,需命人将救济之粮先行送到大营,以安稳军心。” 陆议提笔添了一句:“军粮押运,大可不等粮草集结,提前运输前线即可,陆续有粮车入营,必可安定军心。” 他停笔之际,目光看向了最后一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莫非汉民。荆襄八郡,天下之富硕;今江东新得荆州四郡,当如何治之?” 策论,这是要问众人的治理之才? 陆议下意识摇头,前面九道题,俱是治理,这最后一题,倒是像在考察在场所有考生的真正才学。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以他估量,或许吾粲会达一郡之治,按各郡不同地理、形势而治之。 据他所在,吴侯府那三人,必会小心谨慎,以昔日课堂之上的讲义来达。 若是毛机……陆议眉眼带笑,他估计会答得很全面,毕竟,他那父亲如今尚在南海郡治理一郡政务,贫瘠之地、民风悍勇之地,比起荆南四郡,更难治理。 同时,陆议也发现了题中的关键。 荆襄四郡,那江夏郡不算在内,只算荆南。 为何不算在内?陆议心中的猜想几乎油然而生。 江夏,乃攻取南郡、章陵等地的桥头堡,亦是江东最近几年屯兵的重镇。 此地治理之吏,屯驻之将,必是江东文武中的佼佼者,无须他们这等黄毛小儿去理会。 那么荆南四郡,欠缺在何处? 陆议提笔在稿纸上写下:“攻荆襄之粮仓,前锋之水寨,南通交州,西连扬淮,外平山越,内以吏治。” 他脑中迅速梳理着自己考虑的方向是否可行,另一面,他也隐约猜到了自己等人的志向。 唯恐交州有失,他们这等初出茅庐的小辈忙中添乱,怕是放榜之后,他们这一科学子,俱会调往荆、扬、徐三州之地,若至交州,亦不会如武将一般,以都尉、县尉之职托付。 将能以武震慑蛮越,而吴侯考究最多的,还是文吏的治理之才,交州,不可乱,需老成实干之吏治之。 :。: 第两百六十七章 审卷 “铛”伴随着铜锣第一声响起,考试过后一个半时辰,已是可以提前交卷。 顾邵率先起身,拎着食盒和笔墨迈步走入庭院,他略微得意地看了一眼陆议所在,大步流星地走出考场。 紧随其后,陆续有三五人离去,陆议等人,仍是在提笔苦思。 待到大考结束,所有考生立场,陆议等人又聚到一处。 “顾兄此番必是中头名了罢,竟是第一个交卷。”卜静朝着等候在山门前的顾邵抬手一辑道。 顾邵微微一笑,“只是肚中饥饿难耐,不得已下山用膳而已,提前一步,汝等不也出来了吗?” 言罢,顾邵打量一眼陆议,“伯言,汝此番考得如何?” 陆议眯着眼,“前三尚可,头名却不敢与顾兄相争。” 顾邵略微失望地摇头,“伯言,汝太过自谦,以汝之才,这头名归属,还得看山上的审阅主考们。” 与此同时,快步抬手和他们远远一礼之后,便自行下山的王基、孙逸、是玉三人走在一处。 “二公子此番,可能中得前十?”是玉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把折扇,走出山门,立即便有仆从自他们手中拿走食盒、笔墨。 王基微微摇头,“前十非吾所愿,吾此来,不过是为了印证吾之才学。”说着,王基回眸看了一眼两人,“这第三场考题,可都是南海郡内的郡务,汝二人若能过关,便可治得一郡之地矣。” 孙逸苦笑着摇头,“且不说还有最后一科,吾等对郡务不熟,更不知当地情形,吾更愿下放到县里。” “走,上车。” 三人陆续走上马车,马车上悬挂着吴中孙氏的灯笼,沿途便是车马如云,亦无人敢阻拦道路。 —— 此刻,后堂之内,数十名文吏已经尽数到场,原本阴暗空旷的屋内,各个角落已经摆上不少油灯。 乔玄负手立于堂上,“此乃第三场审卷,此前规矩,尔等也已知晓,尔等各领部分试卷下去审阅,取中勾圆,呈副主考,副主考勾圆,呈于本主考。待定之卷,可着墨一点,安置于一处,待名额不够后再取。” “喏。” 说着,乔玄将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三人介绍给众人,如此,加上邓羲、阚泽,副主考便增至五人之多。 后院,六人围着一张长桌落座左右,乔玄主考居于正中。 “乔公,这审卷规矩,亦是吴侯所想?”黄承彦略微有些好奇道。 “自是。” 黄承彦一手抚须,“听闻被选中考官,此前一月便已入将军府中,与外人隔离,如今这审卷,层层审阅,若能得各方审阅考官取中,此卷必有中人之姿,若能为副主考取中,必是上上之选,不知,这最后前十排名,如何取之?” 乔玄含笑着放下手中茶盏,“由老夫这位主考定下排名,召集一同审阅之官吏,共同讨之。各位副主考取中试卷,若非大错,不得弃之。” 黄承彦重重点头,“善。” 不多时,便有一份试卷送入众位副主考面前。 此刻,试卷已糊名,只见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黄承彦率先起身,朝着几人抬手一辑,“吾等三人,方才便是考究这考题内容,此卷,吾倒想先观阅一番。” “博览众人之见,本是吾等所愿,承彦兄大可去之。”乔玄微微颔首,便看到黄承彦领了试卷,率先离去。 不多时,陆续又有各房呈上试卷。 最先猴急的,仍是庞德公、司马徽二人。 “哈哈……,此卷甚好,乔公,吾以为,此卷可为前十。”乔玄安居石桌之上,只听一阵大笑,却是率先离去的黄承彦去而复返,他举着手中试卷,安放到乔玄面前。 “答得不错,只是过于繁琐,反倒很像照抄方山书院之教材。”乔玄笑道。 黄承彦笑着指了指试卷,“乔公此言,甚合吾意,答题若如教材,其才正当兴吾江东之文教,此子若是将来为官,或可任新规中,下放各郡之教谕。” 乔玄沾墨提笔,在试卷上勾了个圈,如此,这试卷上方,便有三个圆圈并列,“此子,可入前十。” 正在此时,庞德公乘兴而来,“哈哈,乔公可看这一份试卷,当可为此次大考榜首。” “德公此言差矣,以吾看来,此卷当为榜首。”话音刚落,司马徽也快步赶至。 “德公,汝手中此卷,其余考题答得甚是不错,只是,这二妇争子一案,却是过于狠辣,不似吾等士子所为。” “水镜先生此言差矣,当堂问案,若是无意节外生枝,当断则不乱,挥刀劈子,救者必为其母,自古母子亲情,血浓于水,刀斧加身,亦会拼死救之……此段当为此案正解。”黄承彦一行一行地反复斟酌着庞德公手上的试卷,眼中喜色越来越盛。 “承彦兄,汝莫要先下定论,汝且看此子所答治水患一案,可否合汝心意?”司马徽眼见黄承彦有些偏向庞德公身前试卷,当即是伸手一拉,将自己的试卷放到他跟前。 “治水七条,嗯,言简意赅,写得不错,此题当为吾观阅三卷之中,答得最妙之卷,只可惜……这二妇夺子一案,却是过于妇人之仁,明察暗访,便是吾江东诸郡任一小吏亦知之法,又岂会用于春闱大考之上,策论倒是上上,可入前三。” 司马徽顿时吹胡子瞪眼,“怎会如此……” 乔玄眼看着几人争论,一直闭嘴不言,等待邓羲、阚泽到来,陆陆续续,他面前的桌面上已经摆上了二十份试卷。 此刻,已是后半夜。 乔玄召集一众考官至后院,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色,“所有考卷,可否审完?” “回禀主考,已尽数审完。” 乔玄双手背负于身后,“吾身前二十卷,当可入前二十,其余众卷,尔等须按此前二科排名列序,三日之内,呈于老夫案前。” “若有犹豫不决,或情形相同者,可呈于副主考案前。” “喏。”众人轰然应下。 乔玄转身看了一眼五位副主考,“诸位,这石桌上二十卷,便须得汝吾一同探讨。” 五人俱是抬手一辑,“乔公有命,敢不从尔。” :。: 第两百六十八章 回归秣陵 深夜,当马车缓缓停下,早已是在府门前翘首以盼多时的小乔立即上前,但很快,她便看到车夫掀起帘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父亲不曾回来歇息吗?”小乔忍不住询问道。 “大人负责此次春闱大考,需得留宿在方山书院。” 小乔嘟起嘴,一脸失望。 “女子应在吴侯府上陪同乔夫人才是,为何……” 小乔背过身去,一脸不悦地走进府门,她心里也满是奇怪,为何听闻吴侯回返秣陵的消息,自家阿姊便让侍女把自己送回府中了呢? …… 深夜,长街上突然传来大片马蹄声,数十匹战马出行,除却骁骑营和骁龙营以外,除却刘奇,别无他人有如此出行规格,江东,缺马。 府门前,无太多人相迎,刘奇踩着木凳走下马车,深夜出行,为了保障安全,他也没有乘骑战马。 “吾等恭迎吴侯。”内府,大群莺莺燕燕和四周站岗的侍卫一同见礼。 刘奇一眼便看到和蔡琰站在一处的步练师,还有此刻身怀六甲大乔。 袁潇和袁黛二女则是候在其后,不敢上前,她们,毕竟未曾明媒正娶。 “都散了吧,一日奔波,甚是疲乏。”刘奇抬脚入府,身后侍卫只剩下四人,其余众将俱是分散到府中各处。 庭园内,侍女各自离去,两张石桌上已摆好吃食。 “看来吾回来得正是凑巧,正逢汝等夜宵之际。”刘奇指着石桌上的糕点甜食笑道。 “这些都是为夫君准备的。”步练师坐落到刘奇左侧,伸手为他斟上一杯酒。 刘奇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嗯,经吾之调教,庖厨手艺倒也长进了不少。” “传令后厨,准备酒肉送往东门大营,犒劳一番随吾回返的军士。” “喏。” 刘奇看了一眼袁氏二女,“汝二人去为吾传些肉食罢,这些甜食虽然可口,但烈酒若无肉食下酒,却是少了几分韵味。” “喏。”袁潇和袁黛顿时如蒙大赦,盈盈抬脚离去。 刘奇招了招手,大乔有孕,坐于刘奇右侧,而蔡琰,则是紧挨着大乔。 “夫君,吾为汝斟酒。”这第二杯酒,却是一道火红的身影拎着酒壶为刘奇斟满。 刘奇促狭地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几分香汗的吕玲绮,“汝可是又去练武了?” 吕玲绮被看破心思,嘟着小嘴,“人家不爱红装爱武装,夫君莫非不喜?那奴家明日不练便是。” 刘奇环视一眼内府,“汝自然可以训练,还可招募一些可靠的女子,吾看那些阵亡将士家中的女眷便不错,汝自可招募一百人,由汝训练,坐镇内府,护佑吾内府周全,如何?” 吕玲绮顿时眉开眼笑,“多谢夫君,来,吾敬汝一杯。”话已出口,她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步练师。 后者不经意间颔首示意,吕玲绮方才松了口气。别看平日里步练师一脸温和,可论其治理后宅的手段,她却丝毫不差。 她是刘奇正妻,其兄又为江东重臣,又得后宅刘母看重,在这后院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人敢和她唱反调。 一杯烈酒下肚,吕玲绮秀脸略微红润。 刘奇放下酒樽,自有蔡琰为他斟满。 “吾今日怎的未曾见小乔?”刘奇环视一眼园内的莺莺燕燕,略微皱眉道。 “父亲去了方山书院,这几日审阅试卷辛苦,须得妹妹好生照应。” 刘奇归来,已是四月一日,他定下的放榜时期是四月十五,在这之前,主考等人,都暂时得居住在方山书院。 “明日便让岳山回府吧,吾立即命人,将春闱入选的贡士名单张贴在城内,大乔正是怀胎五月,心情苦闷之时,也应当让汝小妹陪汝说些体己话。” “喏。”大乔心中苦涩,但也只能应下。 不多时,二袁端着大盘的牛肉、烧鸡走入园内,尾随而至的侍女手上,亦是端着热汤和炒制的几盘肉食。 刘奇一盘尝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朝着园门外看了一眼,“传令下去,命人将朱桓将军于交州等地寻觅的野椒栽种下去,留些到后厨,明日将工匠坊打造的涮锅给拿过来。” “喏。”立即有亲卫领命出府。 “夫君要那涮锅作甚?”蔡琰忍不住问道。 “自是为汝等寻觅一道美食。”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汝等有生之年,只食花椒之美,却不知辣椒之味,乃是人生一大憾事。” “辣椒是为何物?”蔡琰又问。 刘奇将一块美味的煮肉送入蔡琰嘴里,惹得她一阵娇嗔,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的姐妹,发现她们都在望着她,顿时羞得低下了头,一层粉红从脖颈直接染上脸颊。 “此物产于交州荒野,交州山民,多有用此物料理肉食,辛辣无比,却能仍然食髓知其味,越发欲罢不能。” “此物可能比花椒?”蔡琰惊讶道。 “明日汝便知晓。”刘奇脸上多出几分坏笑,第一次食用辣椒之人,都会给他留下一个十分难忘的印象。 宵夜作罢,刘奇遣散了侍卫,众女也命服侍的侍女离去。 刘奇双手绕至步练师、大乔身后,一手搂着一位,面朝着几位夫人,面色略微红润,“今夜,该何人侍寝?” 众女互看一眼,俏脸俱有红润。 袁氏二女地位最低,低着头不敢吱声。 蔡琰处身事外,她喜不争。 吕玲绮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步练师,欲言又止。 大乔满不在乎,自己身怀六甲,刘奇今夜不至,明日亦会在她房中留宿。 “既是无人,那便……”刘奇看了一眼几人,却发现她们俱是起身。 “夫君风尘仆仆归来,当先回姊姊房中。” 刘奇顿时哈哈大笑,“如此,那今夜便先留宿练师房中,余下几日,再陪汝等便是。” 话音刚落,步练师站起身来,“大乔怀孕在身,夫君应当……” 刘奇将嘴凑到她耳边,下一刻,步练师俏脸红透…… 当夜,步练师独自一人敲开了蔡琰的房门,紧随其后,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潜入屋内。 这一夜,巨龙翻滚,三人并榻三人同履。 :。: 第两百六十九章 擢骠骑将军 将军府内高楼之中,这一日,侍女们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端上一旁的长案。 刘奇和几位夫人围坐在桌前。 桌子中央,冒着滚滚热气,在这晚春的时节,倒也没有太热。 “咕噜咕噜”看着锅中油腻的水泡,悬浮在锅面上的辣椒和花椒,几女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居高临下,一行人大可看到长街之上热闹非凡的景象,长街上往来,也只能远远地瞧见几道模糊的影子。 “夫君,今日可是放榜之日,汝定了何人一甲?”袁潇略微乖巧地给几位夫人添上米酒,又走到刘奇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一甲可是要等夫君将中榜的贡士们接入府内考核之后,才能公布,今日榜上有名的,便是可以下放到各县为吏的贡士。”蔡琰咯咯笑道。 “铛”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原本乱糟糟的人群都停下了议论声。 此刻张贴在将军府对面石墙上的贡士榜,用一面红绸遮掩着,站在红绸前的官吏双手高举着一份诏令,在他身前,足足站了七十名文吏,每一人身后,都有几名衙役。 “今科春闱,入考者一百四十人,三场之后,原定十五日放榜,今吴侯有令,三日之后,增设一科殿试,最终三甲杏榜,将于十五日公布于众,中榜三甲,喜报将传入祖籍所在,擢进士之名,赐进士及第旗。” “今科贡士,取七十名,中榜者,赐士族冠戴。” “第七十名,贺喜庐江舒县骆宇……” “第六十名,贺喜吴郡余杭张泽……” …… 伴随着四五十人连续中榜,场中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不少私人的赌档,也有押注此次参考的考生中榜的盘。 “第二十名,贺喜秣陵王基。” “扑哧”楼上步练师忍不住笑出声来,“夫君,叔叔文采倒也不错,竟然以化名取得前二十之名。” 刘奇微微颔首,“吾意让二弟在秣陵为官,待到他正式及冠之后,便与樊将军之女成亲。” “夫君之意,那殿试便不让他参与了?”蔡琰却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正是。”刘奇看着长街附近远远停下的车马,安坐于其中的,便有不少江东士子,挤在人群中的,便是他们的家奴。 “第十九名,淮阴步氏步鹰。” “这人,莫不是姊姊族人?”大乔含笑看了一眼步练师,“倒是贺喜姊姊了。” 步练师略微皱眉,“步鹰才学倒是有的,竟能位列叔叔之上,这……” 刘奇在桌下拍了拍她手背,“乔老处事公正,此番又有三位山长参与审卷,断无遗漏。” 步练师歉意地看了一眼大乔,“妹妹莫要生气,吾只是……” “岂敢。”大乔笑着应了一下。 “第十二名,贺喜吴县卜静……” “第十一名,贺喜吴县吾粲……” “第十名,贺喜临湘桓彝……” “第九名,贺喜营陵是玉……” 刘奇抬起筷子,将一片切得轻薄的猪肉放入滚烫的油锅内,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颤动,他缓缓收回筷子。 “第四名,平丘毛机。” “第三名,贺喜广陵张玄……” “第二名,贺喜吴县顾邵……” “本次春闱贡士头名会元——吴郡吴县,陆议。” “哗”场中几人欢喜几人愁,压中陆议的人,欢呼雀跃地跑向四方招贤馆,看榜得意而归的奴仆,各自回到街口的马车轿子前讨喜,也有人垂头丧气地离去。 “落榜孝廉,三日内,可往将军府补缺,放任四州之地为吏。” 听到此言,那些本就是寒门出身的士子眼中多了几分希冀,不过,他们也都知晓,不成贡士,即便是可以为吏,亦只能选任令、丞、尉之外的少吏,更次者,为乡吏。 “夫君,这陆议为何家儿郎?” “大乔何出此问?” “只是觉得,那日武试放榜之后,亦有榜下捉婿,却不知,今日那些中榜贡士,可是到了此处?” 刘奇微微一笑,“有了前车之鉴,那些家世渊源之辈,应当在家里、酒楼茶肆候着喜报才是。”说着,刘奇看了一眼站在大乔身后眺望着街上热闹景象的小乔,只听她好奇地说道:“听说吴侯此次春闱大考之后还会赐宴?” 刘奇颔首,“正是如此。” 说着,刘奇将烫好的肉片放入自己碗中,“大乔,汝这几日喜吃酸还是吃甜?” 大乔微微一愣,却听小乔轻声娇笑,“自是喜酸,阿姊将屋内去岁留着的梅子可都食了呢。” 刘奇看了一眼候在楼上的侍女,“命人再送几盒过去。” “喏。” 很快,碟子内的食材都被刘奇倒入了锅内,热气腾腾的肉片起锅之后,刘奇分食众人,油辣子的滚烫辛辣,让几女娇喘着说不出话来。 刘奇只得命人呈上热汤,几女将烫熟的肉片放入其中,涮一涮后,顿时眉间愁云疏散。 “绾儿,今日便在汝房中留宿罢。” “喏。” 午后,刘奇带着众女走入院中。 适时,一名文吏快步走入园内。 “禀报主公,许昌侍者持圣旨已至城外。” 刘奇回眸看了一眼众女,大步出门,在堂内,刘奇带着将军府的一种干吏,迎接天子使臣。 “臣刘奇,恭迎圣旨。”刘奇俯身下跪,做足了礼节。 面容苍老的使臣认真打量几眼恭敬下跪的刘奇,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张开圣旨,“奉圣诏……吴侯刘奇,开垦交州,收复荆南,屯田养民,功在社稷,擢骠骑将军,赏钱粮……” “臣,谢主隆恩。”刘奇再拜之后,方才将双手举过头顶,接过老者递上来的圣旨。 “吾等恭贺主公,晋位骠骑将军。”一时间,堂内一众文武俱是开口贺喜。 刘奇面色潮红,他于荆南一战之后,总算是得到了刘繇昔日的官爵。 “还请天使留步,本侯已命府中设下酒宴,款待天使。” “吴侯无须多礼,老朽日夜兼程,倒想在这江东歇息几日。”老人慈眉善目,倒是让刘奇有些惊讶。 “敢问长者尊姓大名?” 老人抚须大笑,“未曾想,这天下,竟还有不识吾孔文举之辈。” :。: 第两百七十章 八岁让梨的主 未料先生竟是孔北海当面,失敬失敬。”刘奇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惶恐至极。 实则,他对眼前这人,着实有些摸不透。 他的一生,颠沛流离说不上,至少,前半生还是靠着孔子二十世孙的名头,天下儒者,都得尊称他一生儒道大家。 他于诗词歌赋,儒道经典之上,造诣在北地,仅次于郑玄。 然其却不知兵事,若非他之迂腐,当年坐拥北海一郡之地,麾下有太史慈这等良将,当可清剿黄巾,北上冀州或西进中原,南下徐州,俱有大展宏图之机。 当然,在天下儒士面前,在那些趋炎附势,倒戈诸侯帐下的士族面前,他可称汉臣。 据刘奇藏身于许昌城内的吴卫汇报,衣带诏之事,他或多或少都有干系,只是,曹孟德不敢杀他。 杀他,便是逼迫他麾下的一众儒学之士离心离德。 况且,如今曹操的处境也不好。 “吴侯帐下,吾北海之士便有数人,今日至此,却无从得见。” 刘奇抬手一辑,“长绪、子羽二位先生尚在淮南,子义司马前些时日还在此地,如今亦是奉命赶往江夏。” 孔融摆了摆手,跟着刘奇走向后宅。 留下堂中一众文武和他的随从,“汝吾不谈家国大事,只谈汝这江东文兴之事,可否?” “既是文举先生之愿,奇焉敢不从。” “请” “请” 两人步入吴侯府高楼之上,两人随从,都留于园内,只能远远地看着二人,却不能上前。 刘奇命人送上酒菜,他虽然已用过午膳,但也可陪同共饮。 “听闻如今江东各州各郡各县俱有官学,按梯次擢拔士子,不知,如何管理之?” 刘奇微微一笑,“如今吾江东辖下四州之地,州学唯有城外方山书院,此番已有三位山长,各郡学设一教谕,招募当地贤良之士为教授,或以在任官员休沐时授之,县学则由典学从事代管。” “可是荆襄又有战事?”谈笑间,刘奇突然低头,瞳孔微微收缩,他一眼便看到了桌面上,孔融用手指沾了酒水写下的字迹。 刘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园内不时打量一眼此地的孔融随从,果然,他虽然作为天使出使江东,身侧还是有曹操派来监视的细作。 “正是。”刘奇微微颔首,一边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答道。 “听闻今科江东春闱大考,有孝廉一百四十人,按汉例,当分配各郡为官,江东可有如此多的空缺?” 刘奇听后一笑,“在吾江东,孝廉只能为县吏。” “只能为县吏?”孔融略微惊讶,抬袖和刘奇对饮一杯,便又将右手垂到桌面上。 “不错。” “通过春闱大考还不能为郡吏,不知今日吾见那街道之中张贴红榜之上,中榜之人,可能为郡吏否?” “当可选任县官。” “考核严密,几多周折却只能为小吏,不知这些士子可有怨言?” “兴许是有的,但新春入学之士,在吾江东之下诸郡县,已有两三千人之多,他们应当是希冀为官才是。” “大多俱是寒门罢。”孔融紧盯着刘奇的双眼笑道。 “哈哈……文举先生一猜便中。”刘奇笑着敷衍,目光一扫桌面,上面赫然写着:“天子困于许昌,若汝得荆襄之地,当如何?” 刘奇一手举着酒樽在身前来回晃悠,另一只手却也学起了孔融,沾酒之后,在桌面上写字。 他抬头望着阁楼的屋檐,“此次春闱大考之后,或许吾江东士族子弟与官吏子弟有所怨言,文举先生以为,此事当如何?” 孔融笑着咽下一片卤牛肉,一手抚须笑道,“吾来时不过瞥了一眼,见那榜上有名者,大多都是吴郡人士,敢问吴侯,荆襄士子、淮南士子,是否不如吴中士子?” 刘奇微微摇头,“非也,荆襄、淮南之富,远胜昔日之江东,吴郡治下,只因先于诸郡县修建县学,这些寒门学子,得已提前入学而已。” “汉纸、印刷之前,天下书籍俱在豪富、官吏府中,寒门学子无门可投,士族豪富子弟,学识当远胜于他们尔,第二科开考之际,乃是三载之后,如此,这些学子亦无话可说。” “若仍有愤懑不平者,当如何?” 孔融已看清刘奇衣袖下写着的字迹,“西取蜀中,北复西凉,再三路兵进,攻取中原。” 孔融心中庆幸,刘奇不似朝中那些鼠目寸光之臣,天真地以为曹操率军临黄河之畔抵挡袁绍大军,许昌便可复归天子之手,到头来,各个满门抄斩,身死族灭,下场何等凄惨。 至于那刘玄德和孙仲谋,倒是趁机溜之大吉,得刘表之助,可唇亡齿寒,暂时苟存于曹刘之间。 但天下沉浮,还得看曹袁之战的胜负,而纵观南北,且不论此二人胜者为何人,倘若数天下还有人敢与其争锋者,唯有眼前的吴侯刘奇。 孔融一手抚须,“此事易尔,前朝与本朝俱有捐献钱粮加爵授官之例,吴侯何不命那些学识不足的士族豪门,达官显贵之子,纷纷效之?” 说着,孔融笑着看了一眼刘奇,“当然,为吴中之治,当不可授其要职。” “善。”刘奇大喜,当即再次敬酒一樽。 两人继续讨论方山书院的兴建,以及三位山长的秉性。 “吴侯谨慎,天子身为汝之族兄,却不能于许昌受难太久,汝得荆襄之后,曹袁之战胜负已分,当可趁曹袁未曾率军回师许昌之际,出兵袭之,吾等里应外合,当可迎回天子。” 刘奇有些为难,“若无天子明诏,奇率军攻打许昌,当为叛逆之举,昔日董卓之祸便在眼前,吾焉敢造次。” 孔融叹了口气,嘴上继续和刘奇交谈着黄承彦,指尖一顿,刘奇赫然看清桌面上留下来的几个字,“吾此来,携有衣带诏。” 刘奇心中狂喜,如何叫师出无名,如今有了天子的衣带诏,他便随时随地举起匡扶汉室的大旗,北伐中原。 他耐着性子,继续写着,“衣带诏何处?” “晚些时候,吴侯可命人送来醒酒汤。” “有劳文举先生了。”膳了,刘奇将孔融送至府门外,目送他登上马车,两人目光随着帘子放下而各自收回,刘奇一手抚须,心中却是笑开了花。 :。: 第两百七十一章 一块裆布 “孔少府,汝今日与刘奇小儿在那高楼之上,谈论作甚?” “汝以文兴之法谏之,莫不是身在曹营心却降了江东。” “吾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孔融心中苦涩,却无法明言,眼前三人,自入驿站之后,便露出了獠牙,他知此行凶险,但二子尚在许昌为质,他又敢如何? “三位有所不知,吾不过是仰慕江东士林,吾对天子,对丞相,绝无二心。” “如此甚好,孔少府,汝别忘了,汝那二子尚在许昌。” 孔融顿时一阵牙痒,但也只能作罢,他摆了摆手,“吾吃酒三盏,有些乏了,尔等且先下去罢。”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俱是抬脚离去。 厢房,三人命仆从照看着门外,围着一盏油灯窃窃私语。 “吾等重返江东,得以接近刘奇小儿,此乃天赐良机,吾等何时动手?” “孔文举这厮,如此急迫与刘奇勾结,其中必有蹊跷,不过如此真好,两日后便是刘奇小儿为这些春闱贡士准备的殿试,此子狼子野心,竟是在侯府兴此事,吾等正好随孔文举一同入内,觅良机而刺之,一来报效主君往日之恩德,二来亦可助曹丞相除此心头大患,再则,亦可将那假仁假义的孔文举给陷害,若是江东臣子恼羞成怒,杀了孔融这厮,他们这文兴之事,怕也做不成了,反倒会沦为天下儒士的公敌。” “哈哈,如此甚好。” “此计甚妙。”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交谈声。 “将军府东曹掾戴良,求见孔少府。” “请戴曹掾进来吧。”孔融尚未睡下,便命人带着戴良入内。 三人面色一阵惊异,“此时刘奇小儿还派人来作甚?” 他们立即拦下方才门边的侍从,“戴良前来驿馆作甚?” “却是得吴侯之命,送来醒酒汤。” 三人面色狐疑,一人佯装着满脸喜色,便推开门入内,却不想,迎头正瞧见戴良迈步走出来。 “戴曹掾这不多留片刻?” “吴侯交代,不可叨扰孔少府,吾这便回府,此行多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戴良目光柔和道。 “如此,那便不久留戴曹掾了。” 三人之中,立即走出一人,送着戴良到门边,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去。 回身之际,正瞧见方才入屋之人,一脸晦气地走了出来。 两人抬脚上前,一脸急迫地问道:“孔融老儿可有异样?” 进屋那人微微摇头,“孔融正在洗澡,兴许是戴良亦不便叨扰,只将醒酒汤置于门边便匆匆离去。” “这老不羞。” “他莫不是看那戴良生得白嫩,动了心思……”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屋。 深夜的长街上,戴良一手捂鼻,一手拿着手上的一块布料。 “未曾想,许昌天子处境竟已如此危险,便是这衣带诏也只能如此传递。”戴良叹了口气,不久之前的衣带诏事发,曹操杀了朝中仅剩的大多忠臣,如今许昌上下,便是还有忠臣,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炷香后,吴侯府。 “叔鸾,这诏令上所言,若是吾能率军北伐中原,击破曹操,迎回圣驾,便能封王,汝以为如何?” “既有天子明诏,主公又是汉室宗亲,若能立下如此大功,封王当在情理之中。” 刘奇负手背对着戴良,“叔鸾此去,可有见到孔少府一行的仆从?” “那侍者之中,大多为久经战阵之士,常伴孔少府身侧有三人,腰大膀粗,虎口多有老茧,当是悍勇之辈。” “子义率军北去,一些宵小之辈,倒也自行跳出来了。”刘奇眼中冷笑。 “元代率军到了何处?” “一日后可至。” “两日后殿试之时,命元代披甲护佑吾左右。” “喏。” “此外,调丹阳吴卫入城,两日内,将城内各方细作清查出来。” “喏。” 戴良略微犹豫,“主公乃江东贵胄,臣下以为,当不可以身犯险。” 刘奇一手抚须,“汝大可放心,工匠坊新制甲胄,当日本侯大可穿上一件。” 听到此处,戴良心中仍有忧虑,也只能作罢。 刘奇摆了摆手,“退下吧,吾有些乏了。” “喏。” 刘奇抬脚行至大乔小院,他入内行至塌边,看到仅剩单衣,枕在榻上的大乔,压手示意她不必起身。 “夫君,今日吾身子有些不便,仲景先生有言,不能劳累……” “无妨,吾搂着汝说些贴己话便是。” 大乔犹豫地看了一眼屋外,将芳唇贴到刘奇耳边,“不若,夫君今夜去薇儿房中歇息罢。” 刘奇闻言一惊,“这……这怎生是好?” 大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似嗔似怒地推了他胸膛一把,“这莫不是汝心中所愿?” 刘奇看到了她眼中的失落,心中一疼,“夫人说笑了。” “薇儿已待字闺中,若不得汝这主君之命,吾乔氏一族,是不敢让她出府的……” 刘奇一脸复杂,未曾想,他将樊能之女赐婚给刘基之事,给秣陵城中这些依附他的宗亲带来如此多的影响。 “夫君,与薇儿年纪相仿士子,吴中诸郡亦有不少,只是……无人敢登门提亲。” 刘奇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轻声叹了口气,“汝便不怨吗?” “此生愿为夫君之妻,乔儿无怨无悔,只是吾乔氏一族,这一代,父亲膝下,仅有吾二女,原本,薇儿是准备招赘的。” 刘奇眯眼一笑,“如此,那便让汝姊妹二人其中一子,改姓为乔便是。” “这……这怎可以?”大乔面色一变,猛地挣脱刘奇的怀抱,坐起身来,刘奇见她满脸惶恐,吓得面色略微苍白,当即伸手将其重新搂入怀中,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吾之志,当匡扶汉室,汝乔氏一族,肯为吾刘氏鞍前马后,日后封侯荫户,亦不在话下,汝若不愿让汝姊妹之子改姓,那便让其于岳山天年之后,继承其爵便是,此后每代必选一人继承,世袭罔替,如此可好?” 大乔脸上复现喜色,螓首轻轻靠在刘奇胸膛上,“奴家多谢夫君怜惜。” “今夜,吾在汝这留宿。” “喏。”大乔搂着刘奇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 第两百七十二章 大乔如露,小乔如水 第二日,将军府东曹掾戴良,陪同天子使臣孔融前往方山书院,庞黄司马三人以礼接待,众人于山顶畅谈一日。 吴侯府,刘奇安坐于园内,身前有着一名穿着皮甲的瘦弱军士。 “今日,那三人可有跟随?” “两人形影不离,便是几位先生交谈正欢之际,也在门边守着,时时刻刻探头探脑,打听着里面的谈话。” “剩下一人何处?” “抱恙在床,称病不出,驿馆的官吏为其请了郎中,禀报是受了风寒。” “好一个风寒。”刘奇冷笑一声,“城中可有人与其联络?” “当日,仅有一夜香车,进入驿馆后门。” “可有擒拿此人?” “以免打草惊蛇,未敢。” “顺藤摸瓜,那夜香郎,可是曹贼细作?” “应当是了,城内,仍有不少与其有勾结。” 说着,吴卫将一份密报递给刘奇,刘奇摊开一看,猛地拍在石桌上。 “食吾江东之粮,受吾江东之禄,还不识好歹,莫非以为,吾刘奇的刀不利乎?” “城中吴卫可有聚集?” “丹阳郡内一百五十名吴卫已全部于黄昏之前入城。” “按名册抓人,本侯会下令城卫戒严。” “主公,此举怕是会打草惊蛇。” “无妨,吾欲命人将那三人一并擒杀。” 吴卫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他不过看了刘奇一眼便又低下头,“主公此举,怕是……” “汝不必担忧,如今曹袁二人,已于官渡对峙二月有余,战事若不见分晓,谁也不敢撤军。” 刘奇一手抚须,“吾将此三人诛杀,保下孔融,说不得,他还会来讯感激吾一番。” 江东未逢战事,而官渡之战已酣,他无所畏惧。 目送吴卫离去,刘奇一手拿起桌上笔墨,随手招来身后亲卫,“呈送驿馆,四百里加急,呈送江夏太守府。” “喏。” 刘奇站起身来,行至府中楼阁之巅,居高临下,眺望着城内繁华的街道。 “刘景升,只要汝不与孙刘两家同心共谋,吾便有可趁之机。” 刘奇眺望着北边,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儿,她今日梳拢了鬓发,盘发于头上,插着一支金簪,刘奇微微一笑,他能瞧出,这是往日里大乔最喜爱的一物,却是她娘亲传下,不过给了她一支金簪,给了她妹妹一只玉镯。 “今夜汝来侍奉,可有见过汝阿姊?” “见了,阿姊似乎心有不悦,是否……是薇儿错了。” “汝没错,是本侯太贪心了。” “君侯掌四州之地,坐拥千万之民,于江东之地,一言可决人生死,一言可令人灭门,略有贪心,倒也无妨。” “今日是汝大喜之日,莫要说些刀戈之事。” “吾仍是要提的。” “那便说说。” “今后,吾愿与阿姊一同服侍君侯,但君侯却不得冷落其余姊妹。” “这是自然。” “君侯有意为吾乔氏一族加封,却不能在吾嫁入将军府后。” “这是为何?” “吾不愿让旁人笑看了吾家父亲。” “可。” “今后,若前方有战事,若不至危急时刻,君侯须得心怀吾姊妹二人,不得以身犯险。” “这怕也是后院那些姊妹告知与汝吧?” “君侯是否答应?” “自然可应。” 佳人乖巧地靠在刘奇的胸膛之上,“君侯自是天下一等一的风流士子,亦是当世绝世无双的枭雄。” “为何不是英雄?” “那曹刘二人青梅煮酒,全无君侯之名,他二人算得上英雄,那君侯便是枭雄,专门杀此二人的枭雄。” 刘奇伸指勾了一下她的琼鼻,“今日之后,吾会赐汝一个小院,与汝阿姊紧挨着,将院墙凿开一道跨门可好?” “多谢君侯。” “今夜之后,该改口了。”刘奇低下身子,将一身大红的她抱在怀里,龙行虎步地走下楼阁,沿途,没有一名侍卫驻守,亦不曾有一名侍女颔首。 刘奇在一处布置好红色喜字的屋子里,将小乔缓缓放在榻上。 小乔羞得闭上双眼,不敢迎上刘奇炙热的双瞳。 她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感受着一只大手在自己腰间作怪。 她脑中念想着自家阿姊告诫的话。 “汝吾二人,都是淮南柔美女子,不如北地女子豪迈,便是蔡姊姊胸怀亦要远胜于阿姊,小妹,汝天真烂漫,早得夫君喜爱,汝若喜他,便听之随之,对了,这案上的陶人,莫要忘了仔细瞧瞧。” 小乔想着那日案上的陶人,心中暗啐,不过她心里,仍是念着阿姊的好。 她二人早年丧母,全赖乔玄一人带大,自己出嫁之时,尚有阿姊教诲,阿姊那日入府之时,又有如何教诲呢? 她却不知,大乔那夜登船便被刘奇唤入船舱过夜,哪有什么明媒正娶。 雨歇云散…… 小乔感觉浑身疲乏,她将螓首靠在刘奇的胸前,一手在刘奇宽广的胸膛上画着圆圈。 “君……夫君,汝以为,是吾阿姊好,还是吾好?” “两人都好。” “那吾二人,与那袁氏姊妹相比,孰胜一筹?” 刘奇笑着伸手将她朝怀里搂得紧了紧,“汝可莫要学那街头巷市的妇人,做这些后宅争斗,吾后宅之中,除却练师、玲绮与文姬,仅汝二人,是吾迎娶入府。” 小乔欢喜地笑了,至少,除了她姊妹二人斗不过的正妻步氏,她二人还算可以战个二比二平手,日后在这后宅,受不得欺辱。 “明日汝便自行去向阿母敬茶罢。” “夫君可有要事?” “前方战事将起,吾得召集府中干吏,商议大事。” 说着,刘奇掀起帘子一角,化身猛虎,扑向榻上瘫软如你的小绵羊。 他沉沉地入梦,在梦里,他踏足江畔,眺望着白雾弥漫的江水,看着脚边尚有朝露的大乔,亦看着水中略有涟漪起伏,时而激昂顿挫的水波。 两位妙龄女子,携手而来,一左一右,环他双手,靠他双肩,温婉而恬静。 :。: 第两百七十三章 攻淮还是伐刘 次日一早,议事堂内,身在秣陵城内的文武俱是落座。 居中有着一座极大的沙盘,刘奇安然坐于上首,此刻下方已经闹翻了天。 孙邵眯着双眼,他一开口,场中的喧哗瞬间消失无踪,他乃刘繇旧臣,刘奇若不在秣陵府内,他便可代掌文武诸事,“元代将军以为,先攻江夏,可有致词?” 董袭起身,朝着刘奇抱拳一辑,又面朝孙邵一辑,他几步上前,指着沙盘上的地貌,“吾军已破荆襄水师,如今大江之上,吾江东水师可纵横无敌,便是再给他荆襄三五载,亦不可能与吾军水师争锋,水师可由江陵一二百里江岸随处登陆,水师兵马一万五千之众,孰人能挡?” “今刘表以文聘为都督,统帅江陵之兵,以霍峻为章陵都尉,镇守章陵,以拒江夏公明将军,此二人,前者为刘表大将,后者亦是后起之秀,善守之辈,将军以为,汝军若是登陆,几时可破江陵?”新任丹阳太守崔钧站起身来说道。 董袭沉默顷刻,“南郡乃荆襄大郡,若文聘以江陵镇守,吾等可发兵三处,一处集重兵围困此城,一处攻取章陵一线,牵制霍峻之兵,再命兵马走华容道,绕行南郡后侧,两面夹击,当可破之。若是粮草充足,一月之内,必有捷报。” “一月可告捷?将军可知,江陵之兵两万,章陵之兵一万,若要牵制两处,吾军至少须得调动六七万之兵,再兵行险招走华容道,若是有失,该当如何?更何况,一月之后,北地战事早已告竭,倒是孙刘南下,被迫驰援刘表,又当如何是好?”话音刚落,堂下便有一人开口质疑。 “那以孙将军之见,当如何是好?”董袭冷着脸看了一眼身侧的孙观。 “当攻命两路大军齐出,攻淮北、徐州一线,以去岁之战为例,攻下城市,劫掠人口钱粮,便可回返,坐守淮河之险,又能以中原之钱粮人口,壮吾江东,当为上策。” “此计怕不是汝心中所想,而是另有高人献策罢。”董袭冷笑道。 孙观面色微变,“元代将军,汝吾今日乃是堂前议事,是否有人于某身后指点,又与此事有何干系,吾江东军中,谁人不知,在赤壁之战之后,吾军便先后十余次攻打江陵,俱为文聘所败,损兵折将,不得已而退兵,此二地,易守难攻,非一日可破,不若趁曹贼淮北之地空乏,长驱直入,一可让身处官渡的曹贼投鼠忌器,二可以敌之资壮吾江东,此计,必为良策。” 刘奇沉默顷刻,“若是依仲台之见,当以何人为主将?” 孙观闻言大喜,当即快步走到堂中,朝着立即恭敬一拜,“回禀主公,曹操率军北去,留守淮北、徐州之将虽有勇略,但驻守兵马大多都为屯田新卒,吾军当可聚淮南、徐州之兵攻伐即可。” 刘奇一手抚须,面如淡定如常,孙观翘首以盼,但却多时未得回复。 “安抚交州,牵扯吾江东四郡之兵,荆南刚定,几郡兵马尚在征讨山越,亦不能擅动,攻徐州、淮北之事,一旦有所闪失,吾江东当无退路……”戴良看着刘奇眼中的思量,顿时踏前一步说道。 孙观双眉微皱,“为何没有退路,吾军尚有淮河之险,即便攻掠不成,据守尚足。” “本侯得吴卫密报,曹操已命满宠于汝南境内,收集淮河上的船只,再命陈珪派人打造战船,准备兴建水师。” 闻言,堂下文武面色微变。 却见堂下阚泽抬手一辑,“主公,那曹贼何来钱粮?” 刘奇笑道,“广陵陈氏北迁之时,便将钱粮赠予曹贼,那许昌城内,公卿无数,还有商贾相助,焉无钱粮?” “那造船巨木何来?”阚泽又问。 “淮河河面不宽,水势不如长江湍急,以豫州、兖州、青州之地之木,造楼船足矣。” 堂下顿时又响起了一阵议论。 最终,此次议事无果而终,董袭、孙观各持一词,堂内文吏又无过多主见。 议事散后,将军府内堂。 “吾闻主公昨日已去信予元直先生,此战将启,便是子义将军也率骁骑营赶往江夏,此战,主公莫非已属于攻取南郡?”戴着儒冠的徐州刺史陈宫,不知何时,已至江东。 “若不取南郡,便是为曹贼留下攻伐江东之前营。” “主公可知,若大战僵持,将会予孙刘二人可趁之机?” 刘奇一手抚须,“吾自是知晓,那刘备又关张二将,虽经年颠沛流离,屡战屡败,只是身边无谋略之士,否则,必成吾之大患,此外,那孙权身侧有周瑜、鲁肃二人,便足以让吾头疼不已。” “主公之意,当如何?”开口之人,乃是老成谋国的孙邵。 “同攻此二地也。”刘奇起身道。 陈宫一手抚须,“先攻淮南,以水师登陆,沿淮北城池,劫掠各郡县,逼迫曹操调遣各地驻守兵马来援,若是吾所料不假,主公必定已命一部水师入淮了吧。” 刘奇笑着看了一眼他,“公台当真神算,吾已命朱治率三十艘车船入淮,所部水师三千人,配以淮南、徐州之师,公台以为,可能胜得此二地镇将?” “徐州之战,何人为帅?” 刘奇沉默顷刻,“张文远如何?” 言罢,刘奇指了指陈宫,“公台、宣高佐之。” “善。”陈宫重重颔首,徐州本就是他们吕布旧部的故土,若刘奇用他们为战,当可振士气军心,至于是否取胜,陈宫从未有过对自己的质疑,有张辽、臧霸相助,曹操麾下大将俱在官渡,留任镇将岂能敌他? “淮南之战,何人为帅?” “自是元直。” 陈宫再次颔首,“徐元直有韩信之才,当可胜之。” 言罢,陈宫郑重地朝着刘奇抬手一辑,“还请主公修书一封,命吴卫传于刘玄德,此人虽假仁义之辈,但胸中仍有野心,若主公予其可趁之机,其势必会反曹操。” 刘奇摇头,“刘备虽有野心,却无那般魄力,曹操乃当世之枭雄,他之麾下,能人干吏不乏,经营中原之地多年,刘备可取之,却不能守之,他麾下兵不过数千,焉敢得罪曹孟德?” 闻言,陈宫略微沉默。 “不过本侯倒是为刘玄德寻觅了一个出处,却不知,他是否愿依信行事。”刘奇抚须长笑,留给陈宫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 第两百七十四章 殿试 四月初五,秣陵别宫之内。 刘奇安坐于龙椅下方,与入内的七十名贡士一同坐在大殿之内。看着四周金碧辉煌,那雕刻的金龙玉凤,几乎栩栩如生,奢华的门窗都是用上好的木料,一砖一瓦,俱是按照洛阳、许昌皇宫的规格而建。 “吾江东春闱大考,乃为天下各州选拔人才,本侯得天子诏令,代管此事,今日这殿试,便在这别宫大殿之内举行。” “喏。”七十人轰然应下,他们大多入内之际,不过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刘奇一眼,便不得不低下头去。 此刻,刘奇和昔日初出茅庐,带上出征的少年郎已有不同,脸上的白皙还在,但已蓄须近两个指关节长,脸上也多了几分养尊处优,久居上位的威严。 更何况,围坐在四周的,都是江东赫赫有名的文吏,三位山长亦在此间。 门边高大的侍卫,几乎被那凶悍的眼神瞧上一眼,这些文弱的士子便会瑟瑟发抖。 “今日殿试,由吴侯主考,今日考题,只有一道策论。” 殿内无人出声,却纷纷认真地听着起身的孙邵开口。 “今交州之地,百废待兴,吴侯征召民夫十余万,连南海与豫章、会稽二郡,若有欲为吾等先驱者,可书之。” “今荆南四郡,内定匪患,外征山越,屯田、刑狱、稽查等俱有空缺,若欲往之,当可书之。” 闻言,原本有些意动的贡士们互相望了一眼,尽皆皱眉。 这怎会是一道题,分明便是此前武举笔试之时所做的选择题。 选择之后再策论,便是两道题。 “今荆州司马府,招募曹掾、刀笔吏,若有意者,亦可自荐。” “此外,还有扬州司马府……” 一口气给出四个选择,孙邵便命人将一个极大的沙漏抱进屋子。 “沙漏耗完,便是两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可提前交卷,两个时辰之后,便会收取尔等试卷。” “现在发放笔墨。” 很快,便有文吏来到各自的案前放下三张白纸,一个砚台,至于笔架,都是自带的。 堂下,直接动笔的倒也有十余人,刘奇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发现最前排自己看中的那些士族二代们,纷纷都在沉思。 随即,他看到了坐在首位的陆议提笔,他顿时眼神一亮。 一炷香后,刘奇案前送来了江东各地的奏折,他需要一一审阅,用毛笔在上面勾画。 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有人信心满满地答好了试题,但却不敢出声,亦不敢提前交卷。 他们耐着性子,时不时打量着正在审阅奏折的刘奇,他们可不想,在自家这位主君做事的时候提前交卷,引来他的不快。 直到快一个时辰,刘奇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奏折,看了一眼身侧的戴良,后者立即躬身上前,将奏折叠好,招来文吏送走。 也就在此刻,殿内瞬间站起数人。 刘奇眼中带着疑惑望去,却见他们纷纷朝着孙邵方向长辑一礼。 “这是……提前交卷,还得选我批阅完奏折的点儿?”刘奇一手抚须,“这些小子,倒也挺会审时度势的。” 一个半时辰,几乎所有人都上交了试卷。 刘奇身前也多上几份。 所有的目光都期待地看着刘奇手中的试卷,隔着二十余步,他们分明就看不清,但他们能看到刘奇脸上的喜怒。 可惜,这位年轻的吴侯,面色淡定如常,时而思索,时而颔首。 “这是……中意否?”率先交卷的吾粲浑身颤抖,这上呈的几份奏折之中,他敢确信,必有一份是自个儿的。 “吾粲。”也正在此时,刘奇突然出声。 “学生吾粲,拜见吴侯。”吾粲立即恭敬地起身,满脸激动地朝着刘奇俯身下拜。 殿内所有贡士都将羡慕的目光看向了他,若是他们能换一个位置,他们宁愿代替吾粲趴在冰凉的大殿石板之上,聆听着刘奇的训话。 “汝为乌程刀笔小吏,治狱尚有功劳,月俸几何?” 吾粲直起身子抬手一辑,仍旧低着头:“回禀吴侯,按例,学生应得月俸八斛。” “交州山民蛮横,时有不从王法而收监者,淮南亦有南来之士偷返家宅,为祸乡里,荆州境内,贪官污吏不乏,亦需刑狱之治,汝欲选何地?” 吾粲陷入了沉默,他额头上出现了斗大的汗珠,这是考验,他亦算久经磨练的小吏,哪能不知,此三处都不好去。 吾粲苦思了十余息,方才抬手一辑开口:“学生愿听吴侯调配。” 堂下有文吏暗道了一声:“聪明。” 却也有同殿的士子腹论,“谄媚之徒。” “如此,汝便去淮南罢,任合肥县丞,主管刑狱之事。” “多谢主公。”吾粲心中狂喜,合肥,此乃九江大县,亦是淮南重镇,徐州之战,北迁合肥之民便有五万之多,他这县丞,胜过交州一地郡丞尔。 “主公。”立于刘奇身侧的戴良出声提醒了一句。 刘奇顿时醒悟,“吾粲可入二甲十名,赐进士出身。” “喏。”戴良笑着应下。 吾粲自是千恩万谢,随后便被一名军士给带了下去。 堂下,一众贡士眼中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只知今日殿试是吴侯亲自主考,却未曾想,这位主君,竟是在殿内考了策论之后,便当场封官。 一县县丞,若是吴中诸县,亦是肥缺,那合肥大县的县丞,可就足以然他们捶足顿胸了。 为何不是吾? 治狱,方才吾等究竟所书为何? 莫非吴侯喜治狱之才? 一时间,不少贡士心中亦是悔之莫及。 紧随其后,刘奇陆续抽了几人殿内问答。 “卜静,自愿前往交州,监督驰道修建之事,擢其为太末监察史,可入二甲十一名,赐进士出身。” “毛机,欲往荆南治理士族豪富,擢其为零陵始安长,可入二甲九名,赐进士出身。” “多谢主公。”毛机恭敬下拜,带着几分不入一甲的落寞跟着军士走出大殿。 但他穿梭同窗案旁时,自然能看到他们眼中的艳羡之色,他毛机,可是同殿七十人中,第一个授县长之职的贡士。 自他走出这道门起,他便可为一县之父母官。 :。: 第两百七十五章 自此,汝名陆逊 “张玄,听从调配,可入二甲头名,任长沙郡提学。” “多谢主公。”张玄恭敬地朝着刘奇一辑,他被军士带着走出大殿后,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侧的军士,“敢问这位兄弟,吾这提学是何官职?” 军士冲他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在汝等进入此间殿试之际,外面已张榜公布江东新规,新设各郡提学,为五百石之吏。” 张玄闻言大喜,郑重其事地朝着军士一辑,“多谢。” 汉之俸禄,六百石为郡丞、太史令,四百石则是县长、县丞,他为五百石,几乎可一步登天。 而且,提学之职,不过是简拔人才,巡视郡学、县学,职务倒也清闲,正合他心意。 “二甲头名。”一时间,殿内有不少人失落而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们自知一甲只取三人,二甲便是他们志向,未曾想,这二甲头名如今也定了。 “张力,三甲七名,赐同进士出身,擢吴县……” 很快,立于大殿左右的官吏也纷纷起身,陆续将三甲五十二名同进士公布。 同进士授官,不过二百石之吏,不过比起一百石之吏的孝廉,已是好上太多。 大殿之内,一并走了五十二人,余下的,便俱是真正的才学之辈。 “桓彝。” “学生桓彝,拜见吴侯。”桓彝一脸激动地走到过道,俯身朝着刘奇行一大礼。 他并非初次见刘奇,当日跟随其兄桓阶归降江东之际,亦曾见过刘奇,只是,如今却是被其钦点,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激动。 “汝有乃兄之风,吾若命汝为朱崖郡提学,汝可愿之?” 桓彝面色微变,朱崖郡……那可是交州合浦郡以外的蛮夷之地,如今虽有江东军驻守,亦被纳入大汉治下,但原住民大多不通教化,同样是五百石提学,张玄便抽到了上上签,他却只有下下签……只是,若是在殿试之中忤逆上意,他此生的仕途,怕是会被自己断绝。 他狠狠一咬牙,“学生愿往。” 刘奇微微颔首,眼中多了几分笑容,“擢桓彝为朱崖郡提学,二甲三名,赐进士出身。” “多谢主公。”桓彝当即再拜之后,起身离去。 堂内众人,或许也有羡慕他官职的,但却不羡慕他所去之地,海外朱崖郡任官,等同流放…… “是玉,本科二甲二名,赐进士出身,擢南郡郡丞。” “多谢主公。”是玉心中了然,即便他父亲是仪不在此处,他也知,自己多半是得了父亲的蒙荫,否则,便是遥领的南郡郡丞一职,也轮不上之际,六百石的大郡郡丞,怕是江东官吏人人都想去做。 “张敦,二甲七名,赐进士出身,擢西曲阳令。” “多谢主公。” 殿内的贡士们,陆续走了出去,仅剩下三人。 陆议、顾邵、许钦。 “去岁江东征淮南,今春定交州、荆南,吾将军府内,新设一参军之职,不知三位可有人愿任之?” 刘奇审视着眼前三人,顾邵有才,却为人过于豪迈,反倒是许钦,与他正好相反,他最看重之人,便是陆议。 “敢问吴侯,参军是留于秣陵将军府参议,还是往前线作战。”果然,第一个开口发问的,便是陆议。 “参军,自是参议军事、梳理军务,战时可押送粮草,赴前线督军,指挥偏师驰援之职。”刘奇身侧的戴良笑道。 “学生陆议,愿往。”话音刚落,陆议便笑着应下。 刘奇看了一眼身侧的戴良,后者面对殿下三人,朗声开口:“贡士陆议,一甲第三名探花,授六百石,擢骠骑将军府参军。” “多谢主公。”陆议坦荡地俯身下拜,入了三甲,他心愿已了。 “贡士顾邵,一甲第二名榜眼,授六百石,擢骠骑将军府功曹。” “多谢主公。”顾邵眼中有些落寞,没能得到头名状元,对他而言,此次殿试,便有太多遗憾。 “贡士许钦,一甲头名状元,授八百石,擢徐州典学从事。” 殿试落幕,随着贡士出门,在军士的护行下,来到发榜的将军府对面。 一时间,榜下人潮涌动,不少带着家奴护院出行的各家管事又盯上了这些年轻的士子。 如今正逢战乱,文武并重,当告示一张贴出来,一甲二甲那十八人,便成为了香饽饽,不少士族大户纷纷拉拢,便是三甲的五十二人,也成为了豪富之家哄抢的对象。 殿内,刘奇抬手,将一张纸条递给戴良,“交给陆议。” “喏。”戴良心中略微好奇,自家主公,为何就这般看重此子,这将军府的参军一职,可非同一般。 自从徐庶离去之后,随后接任的,便是在书院任学的庞统。 刘奇一手抚须,“为将者,有陷阵冲锋,斩将夺旗之勇将,有如元直、子明一般,坐镇后方,调度千军万马之帅才,陆伯言天资聪颖,日后可为大用。” “那庞士元可为帅才?” “日后便能知之。”刘奇抬脚走出大殿,这殿内虽常年有侍从打扫,他却不能搬进来居住。 刘奇今日见了陆伯言,心中已有决断,当夜,十几匹快马自秣陵而出。 长江之上,不知何时,已经于下游修建好一座跨江的铁索桥。 战马行至近前,只能将马匹交给看管铁索桥的军士,徒步过桥,桥下的江水湍急无比,即便是魁梧的军士行走,也得抓着铁索,小心谨慎。 同一时间,被自家仆从强行接上马车,赶回府内的陆议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些腰大膀粗、身材魁梧的家奴护院真是太可怕了,只是,他又不敢得罪那些士族,若非前些时候武试的榜下捉婿给他提了个醒儿,怕是今日,他便要被人拐入府宅,拜天地了。 步入府内,一名仆从将一张纸条递到他的手上,他手掌抚摸着纸张的细腻,面色微惊,这等质地,怕是仅有将军府可用。 他摊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字,与平日里将军府外张贴的榜文字迹一般无二,此乃吴侯刘奇亲笔所书。 “自此,汝名陆逊。” :。: 第两百七十六章 陆逊新官上任的一天 天色一早,陆逊便换上了一身装扮。 玄色长衫和武冠,便是他如今六百石参军的仪表。 他家里境遇还算不错,出门亦有马车。 他一脸忐忑地走向将军府门前,驻守在门前的四名军士,朝他颔首一礼,他心中略微感触,如今,他陆逊,亦是江东之吏矣。 “下官陆逊,拜见长史。”陆逊本以为来自来得很早,未曾想,将军府如今主事的戴良竟是来得比他更早一些。 “伯言到了,那案上的淮北地志便交由汝了。”今早任命升了长史,戴良心情自然尚佳。 “喏。”陆逊抬头,行至侧面的长案前,仔细翻阅,便看到案上虽有不少竹简,但还有卷着的不少纸帛。 上面弯弯曲曲地画着线条,还有用针线缝制的山道。 “这是……淮北和徐州的地图?”陆逊心中一惊,“莫非,吾江东又要对淮北、徐州等地用兵不成?” 陆逊双眉微皱,在他看来,趁胜追击,在今夏先取荆襄三郡,将整个荆州纳入江东治才是兵家上策,若攻中原腹地,曹操这等奸雄,焉能坐视根基受损? 只是……他能对着戴良明言吗?或者,越级向吴侯禀报?前者稍微动些心思尚可,后者怕是逾越了,毕竟,戴良才是他的上官,吴侯事务繁忙,手下两千石的官也不少,哪有闲工夫理会他一个区区六百石的小吏。 “带回去整理罢,秣陵别宫新建不久,吾等还在旧宅,也未扩建,除却吾这长史之外,汝等下吏,都得在四周的屋舍挤一挤。” “喏。”陆逊恭敬一辑,便看到戴良招手,两名军士入内,帮着将大堆的地图和竹简给抱走。 紧接着,陆逊又在将军府见到了不少官吏,他和顾邵相视一眼,便看着顾邵放下一堆书籍,朝他微微拱手一辑,“伯言,汝今日却是来晚了些。” “不晚,汝吾共事,总得有个先到的。”陆逊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籍,“汝这是在做何事?” “嘘,小声些,吾须得将秣陵城内大小官吏此月的俸禄做个总算,再呈于长史。” “俸禄亦归吾将军府官?” “不仅如此,听闻新规上有一条,将军府将改制,门下设立六房。” 陆逊双眉微皱,随后便听顾邵悄声道:“汝吾晚些再聊,先公干罢。” 陆逊微微抬手,便自顾自地走向了另一侧隶属于自己的书桌。 如今江东的官吏,大多都在使用这种名叫桌子的高案,还有小腿高的凳子,虽然坐着极为舒适,但民间亦未能全部普及。 “报……”也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一名魁梧的衙役大步冲入屋内,“汝等快去禀报长史大人,昨夜捕贼,吾秣陵县衙配合郡府出动三百衙役,擒杀賊人共计二十五人,缴获兵器钱粮若干。” 说着,衙役便将手上的文书递给走到跟前的新任东曹掾。 “随吾来。” 衙役拱手一辑,“喏。” 目送二人出门,陆逊便开始忙活。 他按照书院教授的一半,开始在纸上勾画一个方正的框,再在框上条理清晰地划出几道线条,再用细一些的毛笔,框内落笔。 他将淮北沿河一线的县城都给忽略了,想一想,又在框下一面空白的部分备注:“去岁淮北之战,沿河十五座县城之民南迁,为曹军坚壁清野之侧而立,故不曾复迁百姓南下,唯独只派驻兵于此十五城。” “十五城之粮,全靠汝南、沛国、下邳等地资助,况且如今官渡之战愈演愈烈,曹操也无太多粮草,若是吾来用兵,以轻装突袭徐州、淮北之地,虽能胜,却不能大胜,中原,亦不如交州之民所想的那么富贵……或许,仅是那些士族富贵,百姓贫瘠。” 陆逊继续整理着,直到晌午,当顾邵行至他跟前,催促他一起去膳堂用膳,他才醒悟过来,已过了两个时辰。 “伯言,汝忙碌作甚?吾见你一直双眉紧锁,不曾抬首,且用画框之法写了十几页。” “整理淮北地志。” “地志?这是为何?”顾邵闻言一惊,随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莫非,吾江东又要与曹魏开战?” 陆逊嘴角露出几分苦涩,“自是如此。” “怎会?吾闻子义将军都已至江夏,吾军应当攻伐荆襄才是……”顾邵心中所想,也正是江东士族百姓所想,亦是大汉数千万之民所想。 两人走入膳堂,靠着一角坐下,自有人为他们呈上膳食。 一人一个木制的托案,一碟山蕈炒肉,一小碗葱叶菘汤,一碟腌制的胡瓜,两人跟前的菜肴皆是如此。 不过米饭,仍是松软可口的稻米饭。 用完过后,两人起身回房,正巧方才那名东曹掾抬脚行至陆逊跟前,“陆伯言是吧。” “正是。”陆逊连忙起身,身前这人的官位可不比他低,来往传递,每日在长史和吴侯跟前的时日可比他多,他可不敢轻易怠慢。 “昨夜俘虏了六十余名与北地细作勾结的商贾家眷,按例妇孺贬为奴,男丁当斩,家眷男丁有十三人,汝乃将军府参军,今日刑狱从事不在,汝可愿去监斩?” “既是长史有命,逊自当从命。” 东曹掾满是欣赏地从他微微颔首,“如此,汝这便去罢。” “喏。” 陆逊整理好书桌,抬脚出门,在将军府外,他见到了大批衙役,还有着县丞朝他拱手一辑,他翻身上马,随着十三辆囚车往菜市口行去。 行至菜市口,方才到午时三刻,陆逊看了一眼县丞,微微颔首示意。 后者猛地将身前的刑令抛出,落地有声。 “斩。” “哧哧哧”大片鲜血伴随着头颅冲天而起,四周围观的人群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陆逊面无表情地捧着一份谕令上前宣读,“此十三人,乃昨夜擒获与北地细作勾结之商贾家眷,按例于今日处决,日后胆敢再有与其勾结者,诛三族,男女皆斩。” 顿时,四周围观的人群陷入一片死寂。 离去,陆逊心中一片复杂,江东自吴侯治理以来,何时这般大开杀戒,这些细作,看来,当真是让他恼羞成怒了。 :。: 第两百七十七章 过河,故地 淮阴城外静悄悄,不知何时,沿河的水草堆里,已经潜伏着大批军士。 “将军,为何吾等不等刺史大人回返?” “刺史大人坐镇宣高军调度,吾等为大军先锋,须得于他们抵达之前,逢山开道,涉水搭桥。” “扬武校尉车胃,时任徐州刺史,吾等夺了此城之后,径直杀向下邳城下。” “喏。” 入夜,喊杀声大作,四门几乎同时起火,城外人影幢幢。 张辽命大队民夫举着一根木桩点燃有五团火的火把在三面城门外晃动,趁着城兵马调度未齐,率军强攻南门。 不等他率军登城头,守城的校尉已开城投降。 “留下一千兵马,看守此城,其余兵马,趁夜出城,天亮之前,吾军需攻下海西。” “海西?”陆儁面色微惊,“将军,车胃屯兵于下邳,吾军为何不趁胜取下相,吾军若是长驱直入,车胃率军攻吾淮阴,怕是……” “听命行事。” “喏。” 目送张辽率军出城,陆儁一手按着腰间长剑,一边下令县令张榜安民。 次日,当张辽攻下海西的战报呈送到城内,车胃的一万大军也已抵达城下。 陆儁双眉紧锁,他凝视着城外只在西门列阵的大军,天色一早,他便召集城内民夫,即便汇同降卒,他麾下兵马也仅有两千人。 淮阴,不能守。 半个时辰之后,车胃下令攻城。 城,烧得滚烫的金汁不断朝下倾倒,大块滚石朝下砸去,但城下的箭矢,却始终压制着城头。 “顶住,顶住。”陆儁持剑走过每一处厮杀的城墙,每当他持剑与军事一同拼杀,士气便会升。 车胃策马立于城下,指着城陆儁,“守城之将,乃是何人?” “禀报将军,城挂着江东徐州兵的军旗,应当是徐州兵副将陆儁。” 车胃瞳孔微微收缩,“庐江陆氏,去岁徐州之战,丞相本已策反笮融,却为此人所斩,让太史慈走脱。” “此人,并非平庸之辈,城镇守有多少兵马?” “不过两千人。” 车胃勒马回头,指着南面,“可有派出哨骑,于南面发现江东军动向?” “未曾。” “方才传令兵自海西方向发现吾军溃卒,海西,已为张辽攻占。” 车胃满脸凝重,“昔日吕布麾下八骁骑,论忠高顺可列其首,但丞相却唯独看重此人,未曾想,徐州之战后,让他走脱,与陈宫一并降了江东,如今却成为吾军心腹大患。” 车胃面朝北面,“可惜丞相正率军与袁本初战于官渡,吾军亦无援兵与江东军决死一战。” 车胃抬眼看了一眼城头,“不过,张辽这厮却犯了兵家大忌,竟然攻淮阴而弃守之,海西虽好,却非徐州腹地,他不攻下邳,便是惧吾车胃,两军对峙,他惧吾便是胆怯。” “将军,下邳留守兵马仅剩两千,若是臧霸趁势北进,吾等该如何是好?” 车胃冷笑一声,“史涣将军,已率五千兵马,驰援下邳,江东军大肆调集粮草兵马,吾军细作岂能不知?” “将军,以汝之见,此番江东军兴兵北,是为何故?” “去岁江东军于淮北之地,掳掠吾原之地数十万百姓,是为壮大他江东基业,如今淮北十余县还空无一人,今日江东军趁吾原之地空乏,怕也是为掳掠人口才是。” “可张辽率军进犯海西,若趁势北东海、琅邪,怕是会与青州袁谭联手,攻吾兖州腹地。” 车胃微微摇头,“刘当年以玉玺设计袁本初,袁绍此人心胸狭窄,必不会与刘联手。” “传令,不留后军人马,两千人一队,不歇息,日落之前,攻下此城。” “喏。” 全军压,车胃率数百人在后面督战。 天色渐晚,伴随着落日的到来,城头的厮杀越发激烈。 曹军已经有十余次登城墙,若非守城军士有陆儁亲自统帅厮杀,怕是早已溃败。 “陆儁此人,可为良将。”车胃眯着眼,他心知庐江陆氏已于江东扎根,昨日细作还有传闻,江东春闱大考探花,便是陆氏一族的陆逊。 “报……”正在此时,远处快马赶来,行至近前,军士狼狈地翻身下马,朝着车胃拱手一辑,“禀报将军,臧霸命吴敦为先锋,已攻取下相。” 车胃面色大变,“怎会如此?前些日得报,吾军便已派出大量哨骑巡视淮河沿岸,臧霸攻下相,须得提前两日渡河……” “吴敦所部兵马,仅有千人。” 车胃面皮微微抖动,“本将军计了,张辽这厮,并非有意打通海西至广陵关卡,引广陵之兵北,而是请君入瓮,诱使吾来攻取淮阴……” “报……禀报将军……张辽率军已至十五里外。” “十五里?”车胃面色大变,“快,立即鸣金收兵。” “铛铛铛”伴随着敲钲的声响回荡在方圆数里,城头陆续攀爬的军士纷纷后撤,原本聚集到城墙下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后撤。 城,陆儁一脸惊疑地靠近城墙垛口朝外看去。 “将军,敌军撤了。” 陆儁双眉紧锁,“传令哨骑出城,呈报海西。” 很快,传令兵便折返,“禀报将军……远将军率军绕城北,追击敌军,传令命将军固守不出。” 陆儁恍然大悟,“未曾想,吾却是当了诱饵。” 随即,陆儁好地看着北边山林突然升起的一面“张”字将旗,“一夜奔袭,连克淮阴、海西,再这番驰援,吾徐州兵将士,怕也人困马乏……” “不过,若能一战歼灭车胃所部,当可尽取下邳全境。” 陆儁眼露出几分向往之色,“吾军将士,大多都是徐州儿郎,今日战后,他们能回返故土,亦是一件幸事。” 也在陆儁感慨之际,一支五千人兵马,悄然赶至下邳城外,与此同时,城头之,早已竖起一面“高”字将旗。 城外“史”字将旗之下,史涣双眉紧皱,“徐州兵已经是何人调度,竟是倾巢而出,各线出击,这下邳,竟是如此轻易被高顺率军攻占,徐州刺史车胃,当真酒囊饭袋之辈矣。” 第两百七十八章 出城,列阵 城头之上,一员战将冷面寒霜地看着城下的大军。 “将军,方才街头发现城内曹军细作,已被吾军尽数擒杀。” “吾军仅一千五百人,难以守城。”高顺面无表情地指着城外飘扬的“史”字将旗,“开城门,吾军出城,与其野战。” “将军,这……”刚归降高顺帐下的下邳城守将一脸惊愕,“吾军据城可守,怎可舍弃此坚城而正面迎敌。” 高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吾部乃陷阵营,军中将士人人披重甲,手持朴刀而战,焉能与郡县之兵一般守城?汝胆怯大可在城上为本将军掠阵,待吾击破史涣所部,汝可摆下酒席,犒劳吾军。” “喏。” 目送高顺率军大步下城,守将满脸复杂,他身侧的亲卫踏前一步,凑到他跟前,“将军,吾等本为徐州旧将,乃曹丞相帐下之卒,不若趁高顺出城之际,倒戈相向,与史涣将军两面夹击,必可斩杀此人。” “万万不可。” “这又是为何?” “吾可杀得高顺,却难以抵挡十万江东军。” 守将面朝着南面,“今徐州六七县皆有战事,必是江东军大举北伐,非是吾等可能挡之,如今曹丞相于官渡战袁绍,大军主力不能回师,吾等绝非江东之敌。” “可是,若是吾等不出城驰援,若高顺战败,吾等必为史涣处死……” 守将咧嘴露出几分笑容,“某文稷为曹丞相部将之时,还未有他史涣,汝大可放心,他不敢斩吾。” “喏。” 文稷回头看了一眼城内,“通知城内的衙役当街巡视,莫要让城内那些商贾、士族生事,此外,保护夫人和钦儿的军士,再多派一倍。” “喏。” 文稷凝神看着城外,此刻,城门已经缓缓放下,史涣的大军在城外三百步外停下,任由高顺带着一千五百精兵迈步出城。 “嗒嗒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文稷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也会忍不住动容。 史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策马立于军中的高顺,手中长刀一指,“高顺,汝率军攻吾下邳,是否欺吾北地无人?” 高顺冷冷地盯着史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曹操挟持天子,乃汉室奸逆,史涣,汝便要做那助纣为虐之辈吗?” 史涣顿时哈哈大笑,“高顺,汝先随吕布嗜杀丁原,再随吕布投董卓帐下,后又投江东军中,汝这三姓家奴,与汝那旧主,不也一般无二?” 高顺不以为意,“吾高顺,一生追随之人,唯温侯是也,吴侯乃温侯之婿,吾高顺便愿率吾麾下陷阵营为他征战。” 史涣瞳孔微微收缩,不再开口,他心知高顺此人,必是铁石心肠,定然不会乞降,出城便只为和他死战一场。 “全军出击。”随着高顺一声令下,一千五百陷阵营军士,尽皆披着三层重甲,前排的军士手持着半人高的举盾,他们体型高大,都是昔日陷阵营旧部的儿郎。 高顺凝神看着对面的大军,史涣所部乃是屯驻在沛国多时的精锐,两千精骑,三千步卒,精骑俱是轻骑,马匹上没有披戴甲胄,而步卒之中,弓手竟有七八百人之多。 史涣冷静地看着踏着整齐脚步而来的大军,让他略微震惊的是,这些家伙,脚步相同之外,便是行走的路径,也似乎是一条直线…… “怎样的兵法能训练出这样的强军……”史涣满脸震惊,但他还是下令了。 “史戴,史勇,汝二人各领一千精骑绕行敌军侧翼,待大军接战之际从左右两翼杀出,直取高顺。” “喏。” “弓手踏前三步,准备放箭。” “喏。” “嗒” “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带着排山倒海的沙尘,迎面袭来,站在史涣身前的军士脸上都有些凝重。 史涣作为曹操的近卫军统帅,多次随曹仁、乐进等将出战的骁将,亦算是经历了大小数十仗,他承认,除却随着西凉军分崩离析的飞熊军以外,这一支陷阵营,的确很强,否则,也无法在淮阴一战,击溃张勋的七路大军。 一百步,史涣已经高举手中长刀。 “放箭。” 数百张长弓几乎同时斜着朝天举起,抛射。 “咻咻咻”箭矢离弦,穿透空气,飞向迎面而来的大军。 “铛铛铛”然而,让史涣震惊的是,即便箭矢越过了敌军前排的刀盾兵,落到行进当中的军阵内,也无法穿透这些家伙的甲胄,箭矢就在他们的身上发出“叮当”作响,便无力随其走动而掉落到地上。 “重甲,一千五百人的重甲,江东还真是富裕啊。”史涣满脸凝重地盯着整齐踏步而来的大军。 “进。”随着他长刀一挥,两支骑军几乎同时朝着两侧绕去,居中的一排刀盾兵踏步上前,弓手和长枪兵交错,箭矢仍在不断射击。 五十步内,史涣已经看到三五名被数十支箭矢同时射中的陷阵营军士,但却没有一人倒下。 “这是为何?莫非箭矢射穿他们的重甲,却无法射伤他们不成?”史涣满脸疑惑,重甲,大多都是披几层甲胄的军士,光是身上的甲胄便有数十斤之重,每一名军士都必须挑选体格强壮,天生力大无比的精壮训练。 而且,他们不可能在战场上鏖战许久,重甲步卒,纵观整个大汉十三州,也没有几支。 在曹操帐下,也仅有虎豹骑一支重甲精骑而已。 两军接战,两排黑色的铁盾撞击在一起,史涣瞪大了双眼,眼前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 虽然对方的铁盾看起来很夸张,但己方军士亦是百战悍卒,怎会被一击即溃。 “进。”高顺于阵中高举长枪,不知何时,那一排刀盾兵已经各自推开,大队手持长刀的军士踏前一步,他们几乎同时用肌肉虬结的双臂举起了长刀的刀柄,那夸张弧度的刀刃,散发着寒光,从天而降,一刀,直接劈中了面前军士的甲胄。 鲜血飞溅,一时间,倒下血泊中的军士何止数十人。 史涣面色惨白至极,他总算明白高顺为何敢在自己这位悍将面前,如此托大,以一千五百人迎击他五千马步军。 第两百七十九章 千军辟易 “嘭” “扑腾” 短短几十息,自从两军接战开始,这些家伙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那特制的长刀,披落在己方军士甲胄的时候,犹如切豆腐一般,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便顺势切入体内。 而己方的长矛、长枪,刺对方,却并没有一击致命,反而是被对方抓住机会,一刀枭首。 “数十支箭矢射不死,刀劈枪刺亦难致命,他们穿的甲胄,究竟为何物?”史涣并没有策马前厮杀,他前军的将士虽然已经开始溃败,但只阵亡了数百人,他还能稳住阵脚。 “杀啊”也在此时,密集的马蹄声从两侧传来,史涣脸露出几分希冀之色,总算是赶到了,他的两名亲卫,亦是他从沛国故乡带出来的游侠。 史戴手持一杆长斧,重达近五十斤,也算是一员陷阵冲锋的勇将。 “转阵,迎敌。”高顺位于军调度,手长枪一抬,立即有六百军士各自转头,面向两侧冲来的骑军。 “嘭……”史涣看到了那扬起的长斧,看到了在斧下抛飞出一二丈外的一名陷阵营军士,他砸倒了一片袍泽,但也只有他嘴里喷出大量鲜血,当场身亡。 史涣瞳孔微微收缩,若有所思。 “杀啊”伴随着马蹄涌动,大批骑兵杀入陷阵营侧翼,与此同时,那高举起来的百杆朴刀,几乎同时跟随着军士蹲下,削马腿。 “退”随着一声令下,居的陷阵营军阵突然空出一大片,所有的军士都退到两侧,朴刀带着寒光,劈断了不少战马的马蹄,而从马背滚落下来的军士,还没等落到地面,被几杆长刀在空劈得断肢飞舞。 “嘭”但接踵而至的骑兵势如破竹,仍是连续撞飞十几名陷阵营军士,不过此时,高顺已经再次抬枪,“进。” “喝”那原本散开,露出空地来冲到骑兵缓冲地带的阵角突然合拢,一片刀林,便是高顺此地对这两千精骑的唯一回营。 史涣满脸凝重,他能够看到军坐镇调度的高顺,他不过时时刻刻留意着两翼的动向,便敢下同样命令的调度指挥,这是何等魄力。 而且,陷阵营,究竟是怎样的一支军队,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骑兵冲击,为何在袍泽倒下之后,他们仍然面不改色,仍然可以调度自如。 “训其三军,如臂使指,高顺……”史涣取了马背的长弓,张弓搭箭,一气呵成,抬弓瞄准高顺的刹那,他手的弓弦已经拉成满月。 “嗖……”箭矢恍若流星,一瞬便来到高顺身前。 “哧”箭矢射了高顺,也让高顺回眸看来。 令史涣震惊的是,高顺竟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折断了箭尾,继续抬枪,“杀。” 两千精骑,已顺势杀进了高顺陷阵营的军,高顺身先士卒,竟是主动率军反压,眼见着两军即将陷入鏖战,史涣仔细清点着双方的伤亡。 一场鏖战,若非自己提前安排骑军冲阵,此番高顺所部绝不会死伤超过一百余众,反观己方,已折损了五百余众。 “传令,骑军迂回,不做纠缠,大军后撤,抢几具陷阵营尸体。” “喏。” 史涣身后的战车之,小旗挥舞,不多时,原本已经杀到高顺近前的骑兵,纷纷勒马回头,朝后撤去。 与其同时,与陷阵营前军接战的大军,也纷纷后撤。 “撤了,这是为何,只要史涣将军率亲卫阵,拖住高顺前军,两翼骑军便能顺势冲垮高顺军的阵角,此战,必是史涣将军取胜才是……”立于稷身侧的城门小校忍不住疑惑道。 稷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再战下去,无济于事。” “这是为何?” “汝且看两军伤亡。” 小校临时朝着城外看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等他开口,稷便凝神道:“这一战,高顺帐下顶多死伤一百余众,反观史涣所部,骑兵当有一二百人,步卒三四百人。” 小校面色有些难看,“为何会如此?” “吾等阵杀敌,调度全军,并非昔日淮阴侯那般,多多益善,反倒是如曹丞相所言,兵不在多,在于精,高顺所部陷阵营,原本已于徐州之战尽末,未曾想,大半载,便再度成军,并且,他们身的甲胄,怕已是江东军最为精良所在。” 说到这里,了解曹军情况的稷满脸复杂地叹了口气,“吾在丞相帐下为将已有十载,虎豹骑从成军之后,一千至三千,三千至五千,徐州之战后,如今还未恢复元气,未曾想,江东竟是吾原之地,还要富裕。” 小校微微摇头,“只怕江东非是原富裕,昔日欧冶子铸剑,亦是在吴之地,吴多有铁矿,铸造这等甲胄,远吾原之地更易。” 稷微微颔首,“原历经多年征伐,先有黄巾为祸,后有近十载刀兵之祸,便是有钱粮铸兵,大多也提前用于他处……” “将军,史涣退了。”高顺副将朝他拱手一辑,眼满是惊喜之色。 高顺看了一眼战场,“立即打扫战场,全军撤入城内休整。” “喏。” 随着亲卫策马行至城门前,城门随即打开,稷率领城将校行至高顺面前,“高将军神威,史涣虽勇,却非将军之敌也,今日以一千五百击破五千,将军之名,当传遍大江南北。” 高顺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某并非图虚名之辈,今日史涣撤兵,是因这下邳、沛国等地,仅剩他一支曹军而已。” 说完,高顺自顾自地抬脚走城墙马道。 稷目光复杂地看向高顺,“昔日吕布帐下有如此良将,竟还会败于曹丞相之手,真是让人叹惋啊。” 言罢,稷跟着走城墙,看着落日尽头,已经渐渐消失的曹军战旗,心苦涩,“吾率下邳之兵归降之日起,怕再也无回曹丞相帐下之日矣。” 不多时,他从高顺帐下讨来一柄朴刀,拎在手掂量着重量,他伸手抚摸刀刃,感受着来自刃口的轻微刺痛,他目光一颤,“如此神兵,当真千军辟易也。”    第两百八十章 淮河渡上遍地浮桥 是夜,史涣接到了一封战报。 他痛苦地望着北边,“丞相,公刘有负重托,未能救得车刺史啊。” “将军,罪不在汝,吾等须得镇守沛国之地,焉能再顾下邳,是他车胃擅自出战,中了张辽、臧霸的埋伏,丞相又岂能因此怪罪将军。”史戴一脸不满地答道。 “只恨未能擒杀高顺。”史勇脸上有些失落。 史涣正欲开口解释,不远处再有马蹄传来,“报……禀报将军,陈相国传讯,淮河南岸,已搭建十余座浮桥,徐庶已命吕岱、徐盛、潘璋、纪宁等将汇聚南岸,准备渡河。” “什么?”史涣面色大变,“约有多少兵马?” 传令兵呈上战报,“回禀将军,去岁淮北之战时,江东军调屯田兵组建淮南营便有两万兵马,再有纪宁、潘璋二部合一万兵马,庐江营吕岱、徐盛所部一万五千人,应有四万五千人。” 史涣满脸凝重,“丞相北去迎战袁绍之际,需派兵分守各处,然淮河沿岸,郡县何其多也,吾等亦只能仰仗淮河之险,严守豫州各郡。” 还有一句话史涣没有提及,留守许昌的尚书令荀文若在他出发之际,给了他一道诏令,若是徐州不可守,可收缩兵力,守住豫州诸郡县即可。 “全速回返沛国。”史涣下令之后,脑中便陷入沉思,江东军淮南营昔日是抽调江东屯田兵,仅仅是守备淮南,岂会需要这么多的军士,怕大多都是留于淮南开垦田亩,以供南迁的数十万百姓生存。 而且,史涣知晓,江东军驻守在交州防备士氏一族的兵马便有三万之多,荆襄局势更是牵扯了江东大部兵力,如此,淮南一线,顶多有三万兵马,这还要算上各地守备的兵力。 只是三万兵马,若是全部渡河,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如今汝南太守满宠、沛国中领军史涣,陈郡粱习,还有屯驻在汝南门户的李通,这几路兵马加起来,也不足两万人。 他们须得提防如今分割南阳郡的刘备、孙权,还得时刻驰援淮北的战事,分身乏术。 史涣有些沮丧,他今日被高顺一千五百陷阵营给逼退,的确是有些难堪。但他也知晓,高顺这厮分明是料定他不敢死拼。 行至沛国境内,史涣看着前路,一脸迷茫,“如今车胃为张辽所斩,下邳被高顺所夺,怕是此番江东军图谋的,乃是徐州之地啊。” 史涣想了想,又命随行的文吏在野地里写了一份急报,呈往许昌,他也是尽人事,听天命,毕竟如今风雨飘摇,原本看似天下诸侯中,雄踞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如今却落入了下乘。 次日快至晌午,史涣方才抵达淮河沿岸。 当他顺着宽敞的河面看去,这才发现,河上并无浮尸顺水流下。 “还未渡河吗?还是江东军已被吾军击退?”史涣,率队赶至汝阴大营。 “末将史涣,拜见太守、国相。” “公刘将军率军驰援下邳,为何不取下邳以拒张辽、臧霸?”堂上满宠,一脸正气凛然。昔日淮南之战,他为江东军所擒,被他视为一生之耻,若非后来吴侯刘奇主动提出以战马交换俘虏,他如今只怕还在江东军所谓的战俘营中受难。 “末将无能,抵达下邳之后,此城已为高顺所占,两军野战,末将虽能将其击溃,但必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六百人,即便夺回下邳,亦不能守之。” “如此,便让车刺史身陷绝境?”满宠冷声道。 史涣猛地跪倒在地,“还请太守治罪。” 一时间,帐内文武噤若寒蝉,满宠治狱严苛之名在中原之地可是路人皆知,他又是丞相看重之人,此次淮北之战,亦是调度之将,他们又焉敢出言得罪。 “汝率军远来,本疲乏不堪,但汝此战有懈怠之罪,今夜便罚汝守夜,若江东军靠浮桥渡河,汝当身先士卒,守住沿岸。” “喏。”史涣松了口气,果然,满宠并非铁石心肠。 “入列吧。” “喏。”史涣随即起身站到武将上首。 帐内十余人,将校大多都不出众,仅有史涣身侧的粱习,以西曹令史兼任着一军之长,此人,亦有勇武。 “汉瑜,白日是汝巡视淮河沿岸,将白日的战报告知众位罢。”满宠看了一眼身侧眯着双眼,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珪。 “喏。”陈珪朝他施了一礼,转身看向面前一众文武,“白日一战,江东军兵分三路渡河,于上游阳泉,徐盛率军五千渡河,为吾军烧毁浮桥所阻,斩杀兵卒近百人。潘璋于下游义成渡河,先杀败吾军一阵,后为粱习将军援军抵达,将其击退,今其夺了洨县,想来,公刘将军回返之时亦有遇见。” 史涣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此外,徐庶命苏飞、尤突二将,先后沿河搭建数处浮桥,若非吾军发现得早,怕是早已有被其趁机渡河。” “依诸位所看,徐元直,是否是在虚张声势?”满宠环视一眼帐内文武,出声询问道。 “以吾之见,江东军此番出兵,当在图谋六十万民之徐州。”史涣出列答道。 “公刘此言,可有依据?”陈珪惊讶道。 “若是劫掠吾徐州、淮北之百姓,当可长驱直入,引吾军围攻,再多设浮桥,沿浮桥将百姓迁往淮南,效仿去岁徐州之战即可,如今,车刺史为张辽、臧霸所害,纵观下邳之地,再无兵马驻守,若是张辽、臧霸、高顺合兵一处,大可继续向北进兵。” “只是……如今徐州有仲德调度,此三人又岂敢……”陈珪双眉微皱道。 满宠冷然一笑,“汉瑜莫要忘了,昔日吕布亡时,他身侧那人,可随张辽、高顺等将一同降了江东。” “以伯宁之言,莫非此战,乃是陈宫定计?” “自是如此。”满宠一脸担忧,“仲德率军镇守青州沿河之地,东有袁谭,北有袁绍,怕是难以防范南面之地,淮河沿岸,吾等分兵把守,亦分身乏术,怕是徐州此番,必是难守。” 吾之见,江东军此番出兵,当在图谋六十万民之徐州。”史涣出列答道。 “公刘此言,可有依据?”陈珪惊讶道。 “若是劫掠吾徐州、淮北之百姓,当可长驱直入,引吾军围攻,再多设浮桥,沿浮桥将百姓迁往淮南,效仿去岁徐州之战即可,如今,车刺史为张辽、臧霸所害,纵观下邳之地,再无兵马驻守,若是张辽、臧霸、高顺合兵一处,大可继续向北进兵,一举攻下吾徐州各郡。” “只是……如今徐州有仲德调度,此三人又岂敢……”陈珪双眉微皱道。 满宠冷然一笑,“汉瑜莫要忘了,昔日吕布亡时,他身侧那人,可随张辽、高顺等将一同降了江东。” “以伯宁之言,莫非此战,乃是陈宫定计?” “自是如此。”满宠一脸担忧,“仲德率军镇守青州沿河之地,东有袁谭,北有袁绍,怕是难以防范南面之地,淮河沿岸,吾等分兵把守,亦分身乏术,怕是徐州此番,必是难守。” :。: 第两百八十一章 以战养战 “沙沙沙”晚春的雨,来得很急,顺着屋檐串成线,落在街道上,落在窗边。 徐庶正坐在寿春的扬州司马府内,一言不发。 “报……禀报司马,沿河哨卒快马来报,史涣已率军撤回汝阴大营。” 徐庶摆了摆手,传令兵顺势下去。 “报……禀报司马,君理将军来报,已率战船抵达琅琊国海岸线。” 徐庶双眉微皱,“自海上呈报,须得自海西出海之际便呈送战报,便是四百里加急,亦需一日一夜,看来如今君理将军所部水师,必已攻下琅琊国数县。” 他猛地伸手将案上书信递给身侧的文吏,“传令公台,命其率军坐镇下邳,命臧霸率军攻取彭城国,命张辽即可率军北上,先取东海郡。” “喏。” 徐庶扫了一眼帐前的尤突,“汝即刻随本军师赶往前线大营,吾军既要攻取徐州,那么,汝阴大营的兵马,须让他们全线紧迫。” 言罢,徐庶从岸上拿起一封书信,“吴卫可有子扬先生回信?” “回禀司马,三日前有过一封书信,算算时候,子扬先生当已抵达新野。” “善。” “军师,吾军若联刘玄德,此人会依附吾等否?” 徐庶一手抚须,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吏,“以汝之见,当如何?” “刘玄德此人,非久居人下之辈,只怕是养虎为患,况且他如今又和孙刘结盟,怕是……” 徐庶微微摇头,“他如今恶了曹操,若是再恶吾江东,天下之大,当再无他立足之地尔。” 在小吏似懂非懂间,徐庶已迈步走出府外,他翻身落座于马背上,一手拉着缰绳,回望着府内。 “如今江东也不缺粮,一载后,淮南亦能靠新辟耕田自足,只是,南迁数十万百姓,须得供养,无力供粮他处。” “驾”徐庶策马在前,马背上挂着长剑,他身后跟着十余名乘骑着战马的军士,踏着夜里的雨水搅烂的稀泥,往北而行。 与此同时,远在比阳县城之内,亦是细雨绵绵。 “啪”张飞将酒坛放到案上,看着外边的雨水,满脸不悦,“二位兄长率军屯驻新野,俺却要拒那李通小贼,驻守比阳,此人不过区区无名之辈,依俺看来,一矛下去捅几个窟窿也就了事,为何还要放任他区区三千兵马屯驻阴陵,在俺面前耀武扬威。” “三将军所言甚是。” “以三将军之勇,那李通必不敢轻视,不过三将军也不能妄动,吾等受主公重托,须得守住此南阳东南门户。” 张飞满脸戾气地瞪了一眼身侧二将,“莫非本将军行事,还需向汝二人汇报不成?” 二人吓得浑身一颤,立即匍匐在地,“不敢,不敢。” “报……禀报将军……”正在此时,一名穿着蓑衣的军士自屋外而来,于门前便单膝下跪,不敢将雨水带入堂内。 “禀报将军,县衙外有人求见。” “何人?”张飞面色一惊,伸手直接将酒坛藏到案下。 “扬州长史刘子扬。” “刘晔?他来作甚?”张飞抓耳挠腮,想了想,伸手一指,“快,将他请进来。” “喏。” 不多时,门外脚步声响起,戴着小冠的刘晔迈步入内,朝着张飞恭敬一辑,“扬州长史刘晔,拜见三将军。” “长史不必多礼。”张飞起身,抬手还了一辑,按官位,他应在刘晔之下。 “不知长史此来,可有要事?” 刘晔朝着张飞再次一辑,“却是送皇叔一州之地尔。” 张飞微微一愣,随即面色一喜,“此话何解?” “吴侯已发兵十万,渡淮河北伐曹操,如今大军已先克下邳、洨县等地,吾军势如破竹,半月之内,便能收复徐州六郡。” “那与吾兄长何干?”张飞也不傻,你们打得热闹,攻下曹操城池,他们又能捞得到什么好处? “吴侯有意与皇叔结盟,按天子诏令,兵分两路,共讨豫州各地,以皇叔帐下之精兵强将,击破阴陵李通,当不在话下,到时,有吾江东军牵制淮北一线的曹军,皇叔当可率军长驱直入,直取许昌,迎回天子,做那匡扶大汉头功之臣。” 张飞顿时猛地拍案,“甚好。” 言罢,他又恢复了冷静,“此时还须得知会吾家兄长才是。” “吾此行愿往新野,将吴侯亲笔书信交与皇叔,不过,此行带来钱粮甲胄,还请三将军接下。” 张飞闻言,双眼一亮,“竟有钱粮甲胄?” “钱只三十万,粮草万石,上等战甲一千具,兵刃无数。” 张飞上前重重拍了拍刘晔的肩膀,“吴侯当真仁义。”说完,他抱拳朝着刘晔一辑,“俺待兄长谢过了。” 言罢,张飞拉着刘晔走出堂外,“这外边还在下雨,道路湿滑难行,吾即可命人为长史备下车驾,送长史前往新野。” “如此,便多谢三将军了。” “哈哈,此乃分内之事尔。” 两人一番寒暄,刘晔便命人留下甲胄粮草,跟随着张飞派出的亲卫赶往新野。 张飞看着车驾消失在雨幕之中,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摩拳擦掌,眺望着东边,“豫州之地啊,爷爷刚从许昌被曹阿瞒那个狗贼撵到南阳,又被刘表那厮欺辱,不肯给粮草甲胄,最新招募军士,大多都还穿着皮甲作战,幸得江东……” 张飞瞳孔微微收缩,一拳砸在墙上,“也不知那刘奇好侄儿此番究竟作何打算,不攻刘表老儿反倒攻打曹操,莫非这人不怕曹阿瞒那厮气炸了,非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反倒让袁本初那厮捡了便宜。” 他回望着新野所在,“若是兄长答应出兵,怕是孙仲谋那里,必定不会应允,他孙氏一族,和江东可是有血海深仇。” 张飞起身走入堂内,拿起酒坛,大口大口灌入嘴里,“传令下去,将甲胄、兵器分发各营,整顿兵马,准备作战。” “喏。”两人亲卫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走出堂外。 “阿达,这三将军喝酒之后,脾气甚是暴躁,方才吾还以为,定要挨几下鞭子。” “阿疆噤声,莫要让三将军听到,否则,汝吾可要吃些大苦头。” “是极是极。” :。: 第两百八十二章 刘晔说玄德 四月下旬,这一日,刘备正在田地里劳作,新野小城,百废待兴,自他接管以来,不辞辛劳,多番治理,方才有所改色。 马车行至田地里,刘晔掀开帘子,走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了田里的刘备。 他耐着性子,等着刘备将田地里的幼苗给栽种好,方才在刘备回眸之际,朝他恭敬一辑,“扬州长史刘晔,拜见皇叔。” “贤侄何来?”刘备不是第一次见到刘晔,也不托大,直接以同宗亲近之意唤道。 “自是来做说客。” “说客?”刘备微微一惊,随即失声笑道:“吾为曹贼所败,侥幸得刘荆州收留,方才苟延残喘,焉能为吴侯臂助?” 旋即,刘晔将此行目的和携带的甲胄兵械、粮草之事告知刘备。 刘备不顾浑身泥泞,朝他恭敬一辑,“请代备多谢吴侯再次援助,昔日广陵之时,吴侯便以德报怨,资助备大量军械,未曾想,如今又赠予备不少粮草军械,当真雪中送炭矣。” “不过……”刘备带着刘晔徒步行至城门内,指了指一侧的军营,“吾军中多有新卒,旧部在许昌拼杀时,大多为虎豹骑所杀,如今兵马不堪大用,若是吴侯一年半载之后再攻淮北之地,吾当可助拳,如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刘晔未曾想刘备拒绝得这般果断,当即环视一眼左右,“不知皇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备下意识点头,便领着刘晔行至关羽帐内。 “刘长史” “关将军” 二人抬手一辑,算是见过。 “云长,汝去守住帐外。”刘备吩咐道。 “喏。”关羽快步行至帐外,背对着帐内,持刀而立。 “不知贤侄所讲何事?” 刘晔一手抚须,“皇叔可知不日之前,孔少府入江东传天子诏书之事?” “此事还未曾恭贺吴侯晋位骠骑将军。”刘备当即笑道。 刘晔双眼灼灼地逼视着刘备,“孔少府此来,携明诏,但夜里,却传与吴侯另一道天子诏令。” 刘备颔首的目光闪过一道精光,抬起头来之际,脸上已有几分惊色,“竟有此事?” “皇叔,昔日汝在许昌之际,天子加封汝为左将军,不知那董车骑、种校尉等人,可知汝之事?” 刘备眼中一动,“子扬莫要讹吾,吾与此几人有何事?” “自是衣带诏。”刘晔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面朝着刘备展开,“左将军刘备接旨。” 刘备面色一变,他看着刘晔手上的绢帛,目光闪烁几下,便听到刘晔再次出声,“皇叔,此乃天子亲手所书之诏令,莫非,汝不愿从之?” “臣刘备接旨。”刘备牙齿轻咬,只得跪地膜拜,行大礼。 刘晔肃穆开口,前段,刘备听在耳中,暗暗心惊,这和他得到的衣带诏内容,几乎如出一辙。 后半段,却有了变化,“今曹贼与袁绍自相攻杀,汝等汉室忠臣,当共同起兵,效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匡扶汉室,皆仰仗列为爱卿之功劳……事成之后,朕当不啬重赏之。” “皇叔,此乃吾江东临摹的一份绢布,衣带诏在孔少府留下的衣衫上,被藏于府内。” 刘备起身,接过绢帛,仔细打量一番,“字迹却是天子亲笔,想来,断不会有错。不过,吴侯既有天子诏书,为何却将诏书藏于府内?” 刘晔笑道:“吾来之时尚在府中好生安放,不敢懈怠,如今怕已呈送前线,交由军师,为出兵北伐誓词。” 刘备欣然颔首,“既是天子诏书,吾这便下令召集兵马,准备出兵许昌。” “将军莫急,汝与刘荆州、孙仲谋携手抗曹,今日伐曹,不若与孙氏联手。” 刘备双眉微皱,“孙氏与汝江东有隙,此事只怕……” 刘晔面色大怒,“吾等皆是大汉臣子,便是私下有所间隙,又能如何?今日出兵北伐曹贼,攻许昌,迎天子,乃吾等汉臣之本份,他孙仲谋若不愿,那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备坦然笑道:“正当如此。” 是夜,刘备召集简雍、孙乾、关羽、陈到等人议事。 “兄长,那刘子扬还未离去吗?”关羽忍不住皱眉,他白日在帐外也听到了二人的议论,明白此中细节。 刘备微微颔首,“此人将留在吾军中,随军攻打驻守阴陵的李通。” 简雍一手抚须,“主公,吾军兵卒五千余人,两千余众老卒和三百精骑驻守新野,三将军所在,两千马步军俱是新卒,此战,不若让三将军率军拖住李通,吾等过吴房,直奔平舆,攻下汝南治所之后,当可前后夹击,共击李通。” 孙乾微微颔首,“主公,吾以为宪和之言有理,如今汝南太守满宠率军驰援汝阴,此刻正是吾等夺取汝南天赐良机。” “汝南地势平坦,非久守之地,吾等即便攻下此城,怕也难守。”刘备皱眉道。 简雍与孙乾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出声道:“不知那吴侯来信,可有提及攻下许昌之后,吾等该如何分割?” 刘备略微皱眉,“自是吾取豫州,诸郡,他吴侯刘奇,只要徐州、沛国之地。” 孙乾朝着刘备起身一辑,“臣下愿前往宛城,请孙权出兵,与吾军攻取兖、豫二州之地。” 刘备双眉紧锁,“孙权与刘奇有杀兄之仇,亦有夺城之恨,焉能随吾等出兵?” “官渡大战正酣,曹操不敢撤兵回援,当是吾等起兵之良机,孙权虽不肯出兵,那周瑜必会出兵。” “这是为何?”刘备又问。 “倘若孙氏欲报昔日之仇,便须得攻城陷地,壮大势力,否则,他们坐视江东势大,焉能再与刘奇争雄,若刘奇问鼎中原,孙氏一族必为其所灭。周瑜亦是有野心之辈,必不会甘愿困守一地。” 刘备一拍身前的长案,“如此,那便有劳公祐。” “臣下先行告退。” 随即,刘备看了一眼关羽,“二弟,汝且点齐兵马,吾等即可出兵,另外,传书翼德,以翼德所部为先锋,佯攻阴陵。” “喏。”关羽起身,面色略微潮红,他总算是等到这一刻了。 :。: 第两百八十三章 李通败走 这一日,淮河渡上,人影幢幢,只是一上午,徐庶抵达沿河大营之后,便已是下令两万大军,先后沿着河道十余座浮桥尝试登陆北岸。 此外,不少小舟也在河中时刻泛动,距离北岸较远,但时时刻刻都有着骑卒跟随监视。 “吾军伤亡如何?”满宠立于岸上几百米外的一处高坡,满脸凝重。 “沿河十余处浮桥,无士卒伤亡,倒是白日里徐庶命百余艘轻舟,以弓弩抢岸,射杀吾军一百四十余名士卒。” 满宠满脸凝重,“洨县潘璋,可有异动?” “已派出大量探马监视,未尝得报。” “太守大人,是否调度汝南各县兵马?” 满宠微微摇头,“不可,李通镇守阴陵,可拒刘备、孙权,若是轻易调动,汝南唯恐有失。” 满宠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翻身上马,拉住缰绳调转马头,沿着河岸奔去,“随吾巡视河岸,传令众军,不可懈怠,胆敢疏忽者,斩。” 满宠亲自督战后,徐庶又命沿河的商船下水,带着投石车和床弩,继续对岸边哨塔、烽火台驻守曹军发起进攻。 随后,满宠便命民夫运来投石车和床弩,进行还击。 直到天黑,一日过去,双方各自点查伤亡,都折损了数百人。 “报……禀报太守大人,许昌密报。” “呈上来。” “喏。” 大帐内,满宠满脸阴云密布,猛地将手中密信拍在案上,“刘备匹夫,丞相待他不薄,他竟敢起兵北伐。” “莫非,是刘备起兵攻打汝南?”闻言,陈珪面色大变。 满宠满脸忧急,“刘备以张飞为先锋,起兵三千,已于日前起兵,如今,只怕早已至阴陵城下。” “吾等是否回援?”史涣忍不住问道。 “若是吾军擅自调动,今日夜里,徐庶必起兵攻打北岸。”满宠满脸忌惮地看了一眼帐外,河的对岸便是徐庶大营,淮南之地,集结了江东三万大军,兵力多过他们,他们若再主动分兵,怕会因小失大。 “那又该如何是好?” “汝阳尚有张绣三千精骑,当可迎战刘备。”满宠沉声道。 “三千精骑?不过是一人单骑的一支新军而已,去岁至今,训练不过半载,焉能为战?”陈珪有些担忧地进言道。 “吾北地儿郎,天生便是马背上的猛士,半载之训,当可成军,以张绣之能,当可击破刘备。” 帐内一众文武思量一二,亦别无他法,只能目视着满宠提笔给张绣下令。 夜里,快马送走命令之后,满宠松了口气,下令十几队军士继续巡逻,方才遣散众将。 他脱衣睡下,大概丑时时分,他被帐外的军士叫醒。 “发生何事?”满宠揉着眼眶,迷糊不清地问道。 “禀报太守大人,阴陵失守,李通将军为张飞所败,退守平舆。” “什么?”满宠面色大变,猛地惊醒,他快步行至帐前,“将士伤亡如何?” “李将军所部俱是新卒,逃至平舆之时,只剩几百残部。” “快,立即快马催促张绣进兵,必要坚守平舆,不得有失。” “喏。 满宠待传令兵走后,在帐内来回踱步,“淮河北岸失守,吾等花费半年苦功修建烽火台、哨塔必为江东军拆毁,沛国、汝南之地,更会被江东军攻下不少郡县,不过还在,这北岸的十余县去岁便为江东军南迁其明,方圆百里,无人驻守。” “如此……”满宠将心一横,他知汝南之重,昔日袁术胆敢篡位称帝,便因其坐掌淮南、汝南、陈国、广陵等地,势力强大,而汝南一郡之地,虽早年为黄巾之乱搞得民不聊生,但如今亦是豫州治下最大一郡,若是失守,自家曹丞相的势力将缩水十分之一。 与其相比,这淮河天险,怕是也只能舍弃了。 满宠落到案上,提笔书写两封密信,召来两名亲卫,“汝向许昌传报,汝向官渡前线传报。” “喏。” 待他们走后,满宠沉吟顷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徐元直,若是汝只想拖住某,让刘备作乱,怕是会让你江东得不偿失,刘备这厮,敢反丞相,他日必会与汝江东恩断义绝,他,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满宠手心几乎能够捏出汗来,他担忧的不是汝南的局势,以张绣、李通之能,刘备兵少,大可阻之。 可宛城孙权,为何没有出兵? 满宠心知,周瑜一人,威胁便在刘备之上,若是周瑜统兵出击,汝南北部诸县,必定难守,到时,许昌危矣,曹丞相的基业,也危矣。 “吾,还能撑过几日,希冀丞相和尚书令,能尽快回信罢。”满宠坐落到塌边,无力倒下,双眼无神地仰望着帐顶,他心思很沉重,自古征战,无论强秦也好,强汉也罢,两面作战之时,必是岌岌可危之际。 与此同时,对岸的大营之内,徐庶亦是未睡。 隔河两岸的大营,几乎同时得到回信。 “禀报司马,张飞领军击溃李通所部,李通败逃至平舆。” 徐庶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关张二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李通,据守小城,被其偷袭,焉能不败。” 说着,他瞧了一眼北边,“徐州可有战报?” “吴卫得报,四日前,孙康将军已纠集泰山旧部,汇聚于青、徐二州交界处。” 徐庶闻言大喜,“如此,吾军以顺势沿海登陆,两面夹击,当可轻取徐州尔。” “军师,吾军既取徐州,可得防范青州袁谭。”徐盛忍不住出声道。 “文向且宽心,主公早已向袁绍修书一封,愿与其联盟,共击曹操,吾军只取徐州,对他青州,当秋毫无犯。” 徐盛双眉微皱,“袁本初,此人可信否?” “世人皆以为袁绍此人不如曹操,实则,此二人之中,袁绍更为守信。” 徐盛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文向,明日汝亲自统军,于水面压迫对岸。” “喏。”徐盛朗声应下,他也知晓,这已是两军隔淮河攻守的第三日,他江东军若再无大将出面,对岸曹营,必会生疑。 :。: 第两百八十四章 孙权出兵 两日前,周瑜于城外大营接到一封密信。 “公瑾,城外细作传报何事?”鲁肃立于身侧,看周瑜愁眉不展,忍不住出声询问。 “自是江东军出兵北伐,一路以陈宫、张辽、臧霸等将为统帅,高歌猛进,连破下邳、斩杀徐州刺史车胄,一路以徐庶、吕岱、潘璋、徐盛等将为统帅,于淮河岸边,与那汝南太守满宠,沛国相陈珪已斗了数阵,此等大事,吾家探子却是来报晚了。”周瑜落座到案后,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 鲁肃一手抚须,“不晚,十几日前便有细作汇报淮南、徐州之地有大批江东军集结,只是吾军因刘表求援,不得不过多关注南郡、章陵战事。” “子敬以为,当如何是好?” “坐山观虎斗,吾军兵马不过数千,兵卒虽历经许昌之战,但与曹操、刘奇、刘表等百战悍卒之师匹敌,俱会落入下乘,此刻进取任意一地,俱是千难万难。” “哈哈……子敬啊。”周瑜笑着指了指鲁肃,“汝还是这般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鲁肃一脸惆怅,“公瑾,吾等不比跟随先主创业之年,如今得半郡之地苟延残喘,已是幸甚,焉能冒险。” 周瑜面色一拉,“子敬这话却是说差了。吾等若不思进取,待曹操击败袁绍,或等袁绍灭了曹操之时,吾等夹于荆州曹袁之间,该当如何是好?” “依吾愚见,曹袁任何一人得胜,都无力南下出兵南阳。” 周瑜眼前一亮,“这话何意?” “且不说如今刘奇已派兵长驱直入,大有收取徐州六郡之意,曹操若胜,必过河收复河北之地,然袁绍若败,其坐掌四州之地,麾下不乏良将谋臣,其三子分封于幽州、冀州、青州,若其败亡,曹操若趁胜追击,必为三人合而击之,若曹操欲分化此三人,当静待三人争权夺利,不能沉声进兵,如此,以其疲师,以其缺粮之兵,无力南下尔。” 鲁肃顿了顿,再次开口:“若是袁绍取胜,当令其三子,自河北几路进兵,同取兖州、徐州、豫州、司隶等地,然青州当为刘奇觊觎,中原亦是他眼中肥肉,若袁绍南下,两家必起刀兵之争尔,到时,吾等亦能分一杯羹。” 周瑜当即大笑,“子敬之言,正合吾意,不过,曹操无力分兵把守各州,命满宠屯兵于淮河沿岸,坚守汝阴大营,汝以为他是何意?” “舍徐州而固全兖州、豫州根基之地,乃是上上之策,无论曹袁,必不能两面开战,以吾看来,曹操必不会认同袁谭会率军攻入徐州,与刘奇为敌。” “然也。”周瑜笑着颔首,正欲再与鲁肃讨论,帐外已有军士快步赶来。 “报……禀报都督,新野刘备遣孙乾前来,主公命都督与长史一同前往府内议事。” 周瑜和鲁肃都是略微惊讶地对视一眼,周瑜迈步上前,紧盯着眼前的传令兵,“主公可有透露,是因何事?” “孙乾有意邀主公出兵……”传令兵靠近周瑜,压低声音道。 周瑜瞳孔微微收缩,回眸看了一眼一脸惊喜的鲁肃,“子敬,走,吾等且去会一会这孙公祐。” “喏。” —— 一个时辰后,孙乾被孙权派人送走,孙权带着周瑜二人走回堂内,他满脸不解地落座,“公瑾,方才汝命吾答应出兵,这是为何?” “回禀主公,吾等虽于此前定下屯田之策,然南阳之地,看似富硕,亦有张绣叔侄治理数载之功,然南阳一二百万之民,尚需吾三家共分,焉能与曹袁、刘奇等人相争,如今四方战起,当是吾等起兵开创大业之良机。” 孙权面色狐疑,“吾等与刘备合兵一处,兵不过一万,便是攻下许昌,如何能守?” “攻打许昌?”周瑜微微一愣,随后放声大笑,“主公呐主公,吾何曾进谏攻打许昌?” “那攻何处?”孙权双眉微皱,周瑜有些恃才傲物,但他相信周瑜对孙氏的忠心,亦知晓,孙氏一族,几乎全赖周瑜一力,方能摆脱许昌之困。 “颍川。”周瑜朗声道。 孙权看了一眼鲁肃,“以子敬之意,可否攻打颍川?” “绕行一百余里,突然偷袭汝南边塞数城,直取颍川,此地乃曹操帐下多数文臣出仕之地,怕是……极难攻取。” 言罢,鲁肃看了一眼周瑜,心中有些不解,小老弟怎的就出些昏招。 “那汝阳尚有张绣三千精骑,吾等若绕道攻城,后路粮道,若为其所劫,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周瑜再次大笑,“子敬以为,吾当真要取颍川不成?” “此地虽有大把豪门士子,但吾等已朝不保夕,困守半郡之地,焉能招揽那等恃才傲物之辈投入帐下,吾不过是逼迫张绣来攻而已。” “公瑾之意,莫非是……”鲁肃顿时眼前一亮。 “张绣乃昔日西凉勇将张济之侄,早年袭杀曹操大将典韦,斩杀其长子曹昂,令曹操恨他入骨,若非贾诩之计,张绣如何降得曹操,但后来徐州之战,张绣败于太史慈之手,被俘之后,曹操不得已后用战马将其赎回,然其不喜此人,其战败之后,又得三千战马,训练精骑,为军中众将所恶,如今他之境遇,当有吾等可趁之机,且看吾略施小计,便能为主公揽得一员大将。” 紧接着,周瑜在案上为堂内众人讲解了此计详细,如何用兵,如何与刘备策应之事。 孙权一手抚须,“公瑾此行,可有几成把握?” 周瑜思忖片刻,一脸淡然答道:“若欲败张绣,当手到擒来尔,若欲擒他,亦不难,若欲纳他,则五五之分,吾尚还需调用宛城内其叔侄旧部。” 孙权自当一一允之。 是夜,一份战报呈于刘备阵前,“哈哈,孙仲谋以周瑜为都督,率程普、韩当二将,领兵五千,攻伐汝阳,善,只待他拖住张绣之兵,吾便可顺势攻下平舆,到时,汝南一郡之地,当可为吾二人均分,曹贼,大势已去尔。” 第两百八十五章 张绣降孙 一日后,汝阳城头。 望着城外延绵一二里的军营,张绣满脸凝重。 他本欲舍城驰援平舆,但却未想过,周瑜竟是来得这般神速,拦在汝阳之前的几座县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被周瑜攻占。 “父亲,周瑜以民夫两万跟随,却不押送太多粮草辎重,他这是想围城不攻,将平舆让与刘备不成?” 张绣看了一眼儿子张泉,闭嘴不言。 “嗖”也正在此时,一根箭矢,径直射进城墙垛口,扎进一根旗杆之上。 张绣面色一变,凑到城墙垛口,便看到城外一骑勒马回头,来人正是孙氏大将韩当。 “将军。”亲卫将箭上的布帛取来,张绣打开一看,面色微变。 “哼,周瑜小儿,焉敢辱吾。” “父亲,周瑜这是代孙权向小妹提亲……”张泉面色略微动容,“不过他孙权兵不过五千人马,焉敢提出招揽父亲为将之说……” 张绣回眸瞪了他一眼,“此事休要再提,吾为曹丞相帐下之将,焉能背主。” 张泉面色略微变化,欲言又止,他很想说,若非当年李傕、郭汜之争,他们又何必退居南阳,如今又寄人篱下,受那窝囊气。 “张绣将军,汝叔侄皆为西凉勇将,昔日驰骋凉州之地,统帅西凉铁骑,威风凛凛,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如今,为何随了那曹孟德后,为其鞍前马后,却为其弃子,徐州之战,汝麾下西凉铁骑折损殆尽,如今却为曹操弃之,放任于此……”韩当在城下吐着唾沫,目光凝视着城头,慷慨激昂地劝降。 “韩当你,汝莫要在城外妄言,丞相以吾镇守许昌之门户,乃是看重本将,吾西凉儿郎作战不利,折损殆尽,丞相又予吾三千精骑,此乃信重,吾承蒙丞相大恩,焉能叛之?” “放箭” 随着几十支箭矢落下,韩当只能挥枪抵挡,勒马后撤回营。 他一脸垂头丧气行至大营内,“都督,那张绣本就油盐不进,吾等为何要白费这等功夫去劝降。” “若无张绣,吾等赚不开那道关门。”周瑜眯着眼笑道。 “都督,那处贫寒之地,吾等要来何用,这宛城之地,尚且富硕,吾等若往北,怕是……” 周瑜笑着指了指他,“吾且问汝,那董卓如何?” “乱国之贼也。” “虽是乱国之贼,却也有奸臣之能。”鲁肃笑着接过话去,“他所仰仗者,不过西凉精锐尔,张绣乃西凉旧将,如今西凉军散乱一团,为曹操击溃之后,返回西凉者、被俘降于四处镇关者、还有藏于各郡村落者,若是他前往募兵,亦能招募一只数千人之兵。” “但凉州如今尚有马腾、韩遂之辈……”韩当心中仍有忧虑。 周瑜一手放于案上,“此二人不足为惧,吾等只要出关,这西北之地,便归吾主所有。” 韩当皱眉,“那该如何让张绣来降?” 周瑜闭嘴不言,目光看向帐内鲁肃。 鲁肃眉目含笑:“自是反间计尔。” 当夜,第三封求援战报,自平舆呈至汝阳,李通传讯,他纠集城内精壮千余,已和张飞厮杀一夜,如今城破就在明日,若是张绣不救,他李通将战死于城内。 下半夜,张绣已点齐兵马,“吾儿,汝吾各率一部精骑,汝即刻率军撤往陈国境内,吾救下平舆之后,便率军与汝汇合。” “喏。”张泉带着五百精骑,星夜奔驰,出城不过十余里,便遭遇了埋伏。 陷马坑、绊马索,还有山林间的弓箭埋伏,更有程普率领的两百精骑拦阻,张泉被程普一刀斩下马背,被五花大绑,送到周瑜帐前。 周瑜大手一挥,“好生照应张小将军,不得怠慢。” “都督神机妙算,竟能料到张绣必会弃城,而张泉必走陈国。” 周瑜笑着指了指鲁肃,“此乃子敬安排哨骑探知,那李通为张飞所败,退守平舆,处境岌岌可危,张绣若不救,其必死无疑,张绣乃是降将,焉能不救?” “吾等是否可以张泉相挟,迫使张绣来降?”程普眯着眼道。 周瑜微微摇头,“吾已命韩当将军率军阻于斜道,落日前,刘备曾派人催促吾等进兵,此人亦是枭雄,今夜平舆必定陷落。” 正如周瑜所言,当夜,张飞攻破平舆西面城门,李通率领百余残兵自东门而走,却为伏于道间的关羽拦阻,被其一刀枭首。 张绣杀退韩当之后,抵达平舆,已是回天乏术。 他正率军往陈国赶去之际,周瑜已率程普等将,当道下寨,将其拦下。 张绣挺枪立马,身后两千余精骑与他一同凝视着对面大营前的周瑜。 “将军英雄豪杰,为何甘愿为那曹贼所挟,汝若愿降吾主,吾等一同开创大业,他日封侯拜将,亦不在话下。” 张绣正犹豫不决之际,后军来报,刘备已率军杀至。 “父亲,汝莫要再迟疑,曹操不仁,便是区区一李通亦能拿捏汝吾父子,何不反了他曹操,吾等随周都督一同北上,打回西凉,召集旧部儿郎,共襄大业。” 张绣沉吟之际,周瑜看了一眼身侧的鲁肃,鲁肃立即命一军士策马行至张绣跟前,将一封书信递给张绣。 “周瑜,汝焉敢如此?”张绣勃然大怒,提枪怒指着周瑜。 若是让他将这封张泉的亲笔书信上交许昌,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张泉,最终,无力垂下头去。 “若将军愿随吾主共襄大业,吾周瑜愿上表天子,为将军请为凉州刺史。” “凉州刺史?”张绣心中有些心动,他于马上拱手一辑,“某愿从都督共襄大业。” 他翻身下马,上前与周瑜相见之时,心中还有些犹豫。 他身后两千精骑大可正面和周瑜一战,只是,张泉已被孙权命为宛城令,他若是不降,光是这一份诏令呈于许昌案前,曹操都难以再信任他,毕竟,他和曹阿瞒之间,还有很大的仇怨。 张绣仍是那个昔日的北地枪王,但他身边,已无能左右他想法的贾文和。 第两百八十六章 攻武关,入关中 “主公,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宛城,收拾好行囊的亲卫来到了孙权身侧。 “吾父兄基业大多为吾所败,帐下猛将除牺牲之余,尽皆降于江东,便是义封,亦是弃吾而去,如今公瑾献策,吾等进兵关中,却不知,能否东山再起。”孙权立于城门楼上,他家中还有妻妾,但仅有的几个姊妹幼弟尚未成年,如今孙氏基业,可谓前途渺茫。 “报……禀报主公,都督来报,他已劝降张绣,攻占汝南平舆以北十余县,招募兵马,如今率万人大军,正打造声势,进攻颍川。” “公瑾诚不欺吾也。”孙权闻言大喜,劝降张绣,可谓是进军关中的第一步。 至于进入关中之后,如何与曹操留守各地的兵马抗衡,如何在西凉军肆掠的凉州杀出一片天地,这便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周瑜、鲁肃,此二人当为大将之才,好在老将程普、韩当亦在,冲锋陷阵,亦是有人。 “出发,北上前往武关。” —— 是夜,一千精骑,带着风尘仆仆而至武关城下。 几百年前之秦楚,千年之前晋楚皆以此为国境。 “嗖嗖”城头上的守将十分警醒,在大队骑卒到来的刹那,便射下两根箭矢,并且命人抛下武俱是不解。 “若此二人早有意与孙权勾结,当有所异动,若不是,吾倒希望他二人不会出兵,对付孙权帐下的周瑜、鲁肃,已让吾焦头烂额,若再有西凉马儿来攻,这关中之地,吾亦不能为丞相守之。” 堂下文武面色都有些复杂,他们只知袁绍势大,曹丞相率兵前往官渡,已是背水一战,如今徐州、淮北、汝南、关中皆有战事,曹丞相以中原、关中之兵,与各路诸侯开战,此刻局势,无比焦灼。 与此同时,攻下平舆之后,招兵买马,准备进攻陈国、颍川的刘备,意气风发,也接到了孙权的亲笔书信。 “孙仲谋竟主动割南阳半郡之地予吾,这是何意?”刘备闻言,先是一惊,又是一喜。 他已率军攻下大半个汝南郡,若又能得南阳郡,这中原腹地人丁最多的两个大郡便在他手中,仅此二郡之地,便是江东四郡之人口,亦不过如此。 孙权,与他非亲非故,焉能如此鼎力相助? 刘备有些大业将成的飘飘然,但他仍想听听简雍、孙乾之见。 第两百八十七章 华容道 “兄长,那孙权小儿不敢得罪曹操,将这南阳大好之地让与吾等,吾等如今坐拥南阳、汝南二郡,大业可成啊。”张飞一脸兴奋,他一力击破李通两阵,虽未亲手斩他,但也立得头功。 “兄长,吾等失徐州、小沛已久,如今坐拥二郡之地,民众更多于徐州六郡,虽于原心腹,但亦有大展宏图之机。”关羽亦是出言道。 刘备沉吟顷刻,抬头看向帐下两位谋士,“公祐、宪和,汝二人如何看待此事?” 简雍一手抚须,“未曾想,他孙权竟能觅得良机,招降张绣,攻破武关,只是关之地虽好,局势却更乱,主公,他既让宛城,吾等取之便是。” 刘备微微颔首,“吾等今有南阳、汝南二地,如今已招募兵卒过万人,若困守此二地,当不可长存,孙权据武关,曹操据守北地,刘表据守襄阳,此三面之敌,随时可能出兵来犯,夺吾基业。” 孙乾朝着刘备拱手一辑,“主公是想问,吾等当守还是攻?” “正是。”刘备颔首。 “必然是攻,兄长何须扭扭捏捏,有吾兄弟二人之勇,曹操大将俱在官渡,谁人能挡吾二人?”张飞一巴掌拍在岸,一脸豪气如云。 “三弟……”刘备正要出言喝斥,却见孙乾起身,“主公,三将军之言不无道理,吾军大可命一员将镇守南阳,再命三将军为先锋,征讨陈国、颍川二地,此外,主公留守平舆,当立即招募兵马,征集粮草,如此,大业可图尔。” “善。”最终,刘备还是接纳了孙乾的建议。 关羽镇守南阳,简雍为南阳太守,孙乾为汝南太守,他刘备以豫州刺史之名,领张飞、陈到等将,即刻发兵,攻打陈国。 待到周瑜攻破关长安、潼关之间的十余县,张飞已攻下陈国。 —— 荆南,在刘备、孙权出兵之后,江面,突然多出千艘战船。 渡江作战,大多是利用浮桥。 而江东军如今水师纵横大江之,无人能敌。 那行动如风的车船,数十艘成群结队而来,船床弩、投石车齐发,配合着楼船,岸边驻守的三千军士和民夫很快便自行撤下。 “将军,放弃江岸,吾等退守江陵、公安,怕是守久必失。”张允凝视着江面浩浩荡荡的场面,有些失神。 “若不退守,江东军隔着江水突袭吾等,南郡江面偌长,吾等兵马不过两万,如何守之?”聘反问道。 张允顿时无言相对。 “王将军,汝且率军镇守公安,吾镇守江陵,两处兵马以为犄角,算他吕蒙用兵如神,也不能克吾南郡。” “喏。” 在张允走后,聘松了一口气,他分了张允八千兵马,也是说,镇守江陵的兵马仅剩一万两千人,襄阳、章陵等地皆有战事,刘荆州再也无法派出援军了。 “报……禀报将军,章陵黄祖将军求援。” 聘双眼一瞪,“求援?吾何来援兵?这长江水面,少有两三万之兵,看看这江面的战旗,吕蒙、魏延、蒋钦、周泰,哪一个不是江东将?江陵若失守,这荆北三郡亦不存矣,汝且回禀黄将军,让他固守即刻,江东军新得交州,将粮草全都调拨往南,坚守一月,敌军必退。” 聘肆无忌惮,他知黄祖因其子死于江东之手,断然不会归降。以黄祖只能,坚守一月当不在话下,这刚开战求援,他必定是诉苦。 传令兵一脸急迫,“可章陵所面之兵,有甘宁、赵云、徐晃三路兵马,此三人俱是当世勇将,合兵一处,足有两万多兵马,吾军镇守章陵各县之兵,唯黄祖将军所部五千人,霍峻将军所部五千人,如何能敌?” “本将军可给汝符节,汝径直往北,前往襄阳,去问问,主公是否还有兵马可派做援兵罢,吾此处马便要开战,无暇顾汝,自行去罢。”聘却直接下逐客令了。 江陵与章陵,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聘不可能舍弃长江天险而驰援章陵之地。 在传令兵愤恨而去之际,聘不肯驰援章陵的密报,也呈至江夏。 太守府堂下,赵云、甘宁、徐晃等将列坐左右,座的乃是新任江夏太守庞统,此次江东分兵为战,徐州战场之兵归陈宫调度,为攻打徐州六郡;淮南之兵,为徐庶调动,为策应荆襄、徐州之战,迫使满宠之兵不得驰援各处,给予施压;江夏之兵,主攻章陵,由庞统调度;最后一路,便是水师和荆南四郡之兵,由新任荆州司马吕蒙调度,主攻南郡。 “聘分兵把守江陵公安两处,此二地俱是险要,吾等不可轻易取之。霍峻移师随县,此人善守,吾军强攻十余日折损兵卒千余人,亦不曾登城头,不可强取,黄祖率军驻守当阳,吾以为,主公密令之计,当可行之,三位将军皆是军大将,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但此计关乎吾荆襄战局,不知哪位将军愿担此重任?”庞统凝声看向三人,“此前吴卫密报,那一处险要,尚无兵驻守。” “末将愿往。”三人闻声之后,俱是起身一辑。 “二位将军麾下皆是步卒,此战用兵以,须得尽快穿插敌后,攻城掠寨,还是让云前往罢。”赵云朝着徐晃、甘宁一辑道。 甘宁和徐晃对视一眼,俱是陷入沉思。 “如此甚好,那此战,便交由子龙将军。”庞统心原本属意的便是赵云,只是,赵云所部如今五百精骑,三千步卒,他心略有几分惋惜,北地平坦,若是赵云麾下再多些骑卒更妙。 连夜进军,赵云所部骁龙营,进军神速,不过半日,便行至华容道前。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三个时辰之前,一支千人兵马已经抵达此处扎营。 “刘荆州不纳吾之言,吾便率本部兵马来此,倘若江东军不来,吾便自行请罪,倘若江东军偏师突袭此处,穿插江陵后方,那吾便降了江东,为其先锋,先取江陵,再围襄阳,刘荆州不信重吾李正方,他吴侯恩义遍布天下,定当知人善用。”    第两百八十八章 李严献计 “将军,哨骑已通过华容道,行至当阳附近,未曾发现伏兵。” “黄祖自章陵移师当阳不过一两日,可有发现他所部哨骑?” “报……禀报将军,吾军哨骑已与敌军接战,目前略有死伤。” 赵云双眉倒竖,“不好,黄祖所部必已察觉吾军动向,快,全速进军,通过华容道。” “喏。” 五百精骑先行,赵云策马在前,白马银枪,何等醒目,不过行走至峡谷中途,赵云便猛地扬枪,压住阵脚。 他环视一眼四周的山坡,看了一眼峡谷的尽头,“此处杀机四伏,怕是有伏兵埋伏。” “驾”正在此时,一支军队从峡谷尽头突然杀至,“吾乃中郎将李严,早已在此处恭候大驾多时。” 一员二十出头的小将策马出阵,千余兵卒于谷内一字排开,前排刀盾兵,后排长枪如林,时有拒马、弓弩藏于其中。 “驾。”赵云策马出阵,“吾乃常山赵子龙,来将可敢出战?” “原来是赵将军,某于此处,早已恭候多时矣。”李严于马上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赵云,竟是恭敬一辑。 “将军这是为何?”赵云瞳孔微微收缩,此人,莫非是先礼后兵? “吾得刘荆州擢拔,以秭归县令镇守南阳,为孙刘两家所败,如今率一偏师驻守章陵,吾早料到汝军会经此处进兵,特在此等候,却无意与将军交战。” 说着,李严翻身下马,朝着赵云单膝下跪一辑,“自古良禽折木而栖,吾李严于南阳之时,与孙氏大将程普力拼三十合,奋勇杀敌,城破之后,身上受创十余处,未曾吭声,亦算报答他刘荆州之恩义,如今他宁舍吾而信重黄祖那厮,吾愿投身将军帐下,为将军先锋,攻取当阳。” 赵云凝视着他,“将军愿投吾主帐下,自是甚好,吾可上表将军为归义将军,晋五大夫爵,领偏师与吾征战,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李严仍不起身,“某愿从将军帐下,受将军所部节制,为吴侯征战。” 赵云顿时心中恍然大悟,此子,竟是要跟随他帐下,为骁龙营副将。 “如此,将军便率本部兵马,为吾骁龙营后军,随军跟进,汝为吾骁龙营副将,不知可否?”赵云亦是翻身下马,上前将李严搀扶起来。 “今后,还望将军多多提携。”李严郑重一拜。 赵云微微一笑,“汝吾同帐为将,自当互为臂助。” 上马之后,赵云率军快速通过华容道,来到当阳桥附近,全军重新整编。 李严主动将几百匹战马献出,赵云所部精骑增至八百骑,余下四千五百步卒,多为后军。 “正方,此去二十里外便是当阳,此城易攻难守,吾欲率军于城外断其粮道,摆开阵势,与黄祖一战,汝意下如何?” “将军何必如此麻烦,末将愿为将军先锋,佯败入城,诈开城门之后,将军率八百精骑直取城门,吾等汇同一处,擒下黄祖,必能攻下当阳,只是,破城之后,吾等可留少部兵马守城,却不能据守此处。” 赵云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那便委屈正方矣。” “若是与刘荆州为战,某心中愧疚,倒不愿出战,若是与黄祖这老贼交战,李严请为先锋。” “汝与那黄祖,可有间隙?” 李严满脸不忿,“那黄祖老儿,本就仗着荆襄黄氏之威,作威作福,昔日江夏兵败之后,本该由霍峻将军领章陵都尉,却被他横插一脚,自蒯异度手中接任章陵太守之职,夺了兵权,吾亦为他所贬斥,上书刘荆州之计,亦为其所弃。” “此战,黄祖必为吾军所败,到时,汝可愿领军与其厮杀?”赵云笑着看了李严一眼,心中略微释然。 “多谢将军,严恨不能噬其肉矣。” —— 当阳县城,城高不过一丈余,居于城头之上,黄祖眺望着远处的尘烟,看了一眼身侧的弓箭手,“放箭,喝问来敌。” “喏。” “嗖嗖嗖”箭矢落到城外一百余步,来军立即在城下止住阵角。 黄祖定睛看去,这些兵将丢盔弃甲,面如土色,手中的兵器,更是有气无力地举着,除却一面将旗之外,其余笙旗早已是不知丢到了何处。 这一看,便是吃了败仗。 “城下来者何人?” “吾乃中郎将李严,还请速速打开城门,庞统命赵云为先锋,率五千精兵进军华容道,吾军刚至谷内,便为其突袭,死伤惨重。” “李严,汝擅自出城,先败一阵,堕吾军士气,该当何罪?”城头之上,黄祖将身子探出垛口,一脸怒意难耐。 “末将自知有罪,不过还请将军放吾入城,那赵云将至,吾入城之后,要打要杀,任凭将军吩咐。”李严立于马上,一脸凄苦无奈地抱拳道。 黄祖沉吟片刻,心中估量着李严此人的才干,当即下令,“打开城门。” “咔咔咔……”城门打开,黄祖立即带着上百名军士下城。 “此次,多谢将军援手。”李严翻身下马,将手中长刀递给身侧亲卫,按着长剑朝黄祖走去。 “那赵子龙,汝可与其交手?”黄祖快步行至近前,却未曾见到李严按住剑柄的手突然转按为握。 “锵”也就在黄祖走到三步之内的刹那,李严拔剑出手。 “哧”一道鲜血伴随着黄祖的右臂腾空飞起。 “杀。”伴随着李严的大喝,他已与黄祖的亲卫厮杀到一处。 “李严犯上作乱,取其首级者,赏千金。”黄祖满头大汗,强忍着疼痛后撤,左右军士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只是,李严麾下都是悍卒,此刻早已是随着一波抢先动手,占据了城门。 城头上,观望远处的军士面色大变,“报……城外有大片烟尘溅起,有骑兵,大队骑兵来袭。” 黄祖面色大变,“李严,刘荆州待汝不薄,汝焉敢背主求荣?” 李严冷笑一声,“黄祖,汝这败军之将,焉敢在吾面前放肆,汝这无能之辈领兵,便是葬送吾荆襄儿郎,不若尔等随吾投靠吴侯帐下,尚能搏个功名富贵。” 第两百八十九章 当阳长坂坡 “放箭,快,立即抢回城门,不能当敌军入城。”黄祖面色一片惨白,他知赵云之勇,那曹操帐下夏侯渊、曹休等人,何等悍勇,皆不是他十合之敌,他如今惨状,焉能与其为战。 “驾”但是,百步开外,已有一匹白马,越过众军冲杀在前,转眼间,已冲至城门前,此刻城门大开,即便李严所部数百兵卒已被围杀大半,但黄祖亦知大势已去。 “放箭,快放箭。” 零乱的数百根箭矢齐刷刷落下,赵云将长枪在身前舞成一个圆圈,挡开不少箭矢,在黄祖探身从垛口看去之际,只见一道白影已经杀入城内。 “哧哧哧”一朵朵血花在枪下飞舞,赵云冲入城门之后,单人匹马,银枪一扫,直接将身前数丈清空,他的长枪从不停歇,枪头犹如一道闪电,没有任何军士能够挡下他一合。 “赵将军。”李严大喜过望,突然伸手一指城墙马道,“黄祖那厮已登上城墙。” “汝且去擒杀他,此处交由本将军即可。”赵云笑道。 “喏。”李严大喜,立即带着百余人冲杀上城墙。 “杀啊”一瞬间,数百名自长街而来的军士便围向赵云。 “铛铛铛”赵云不退反进,直接杀入乱军之中,左突右杀,一路人仰马翻,待他杀出数十步后,勒马回身,身后这数百军士满脸恐惧,长街尽头,亦有大队军士杀来,但城门外,数百精骑已经赶至。 “骁龙营,随吾冲锋。”赵云长枪一挥,挺枪杀回城门前,聚集军阵,三马并驱,径直撞向长街上的枪林。 “哧哧哧”骁龙营的骑卒,横行无阻,人人尽皆手持长枪,每一次挥击,身子一侧,斜着朝前一探,快如闪电一般,枪头寒光所刺,必是敌卒喉间、胸口。 溃败,在八百精骑一次冲锋之下,从长街上压上来的一两千步卒便溃败了,位于军中调度指挥的陈生,根本不敢上前,那一身喋血银甲的赵云,此刻面上仍旧带笑,只是那犹如蟒蛇一般的长枪,便是地狱勾魂的锁链,他又岂敢上前试其锋芒? “咚咚咚”撼天动地的马蹄声行至近前,陈生不过和赵云在马上过了一合,便被一枪捅进胸膛。 陈生努力扭动一下身子,被刺中一只胳膊,他双眉紧皱,“将军神威,末将愿降……” 赵云微微一愣,随后瞪大了双眼,猛地收回长枪,“汝且下令,命他们归降。” “此乃江东翊军中郎将赵子龙将军,汝等快快放下兵器归降,吴侯仁义,必会善待吾等。” 随着陈生的劝降,他四周的荆襄军士尽皆狐疑不定,脚步却有些蹒跚。 长街上的厮杀戛然而止,赵云环视一眼四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城门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黄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手中兵器归降?” 黄祖,被李严阵斩。 城门楼上,还有厮杀声,可伴随着大批江东步卒涌入城内,登上城门楼后,厮杀声也戛然而止。 “哐当。” “哐当。” 三千余败军士卒,俱是放下兵刃,任由骁龙营将其整编。 黄祖的亲卫或许有,城头上那一百余具尸首便是,剩下的,在寻阳之战、江夏之战,全部阵亡,他镇守江夏多年,如今,一朝倾覆。 “陈将军,吾会将此战捷报呈于吴侯案前,为汝上表请加偏将军,进爵公大夫,汝以为如何?” “多谢将军。”陈生心中激动,江东军的军制,杂号将军亦有军功爵,可以获得赏田的,对于他这等底层将领,自是最好不过。 “虏”、“义”、“奋”、“定”、“武”、“护”六等杂号将军之上才是中郎将,便是此前在荆州为中郎将的李严也只是归义将军,他焉能不服。 “吾予汝两千兵马,留守此处,看护伤兵,据守华容道,以护吾军粮道,不得有失。” “喏。”陈生拱手一辑应下。 赵云命军士取出地图,持碳条在图上一划,“吾军可穿插至夷陵,夺下此城之后,便可阻断江陵文聘大军退路。” “将军,便让吾去攻打夷陵罢。”李严主动请命道。 赵云看了他一眼,正欲出声,堂外,有军士大步奔来。 “报……禀报将军,城外十五里,发现大批兵马正朝此处进兵。” 赵云面色微变,“哨骑可有看清旗号?” “正是章陵都尉霍峻之兵。” 赵云面色微变,“霍峻怎会来此,那此刻章陵岂不无人可守?” 李严陷入沉思,“莫非是吾昨夜一份密报,让霍将军率军来此?他率了多少马步军?”这最后一句话,李严却是看向哨骑喝问。 “约有五千马步军。” “整军备战,此外,立即以快马传报江夏太守庞统,命一军进兵章陵,夺下襄阳之门户。” “喏。” 李严面色严峻,他已看出,赵云决定已骁龙营牵制霍峻之兵,以供庞统所部兵马攻占章陵,只是…… 他动了动嘴唇,“将军,霍峻此人行事严谨,若他率军来此,必已提前知会江陵文聘、公安张允,若是此二人知晓,吾军后路必为张允派兵所堵,华容道险峻,只需数百人马堵住谷口即可,而南郡方向,还有不少县内有留守兵马,若是他们来援,吾军怕会成为孤军,而城中粮草,却不足吾等十日之需。” 赵云抬头看了一眼李严,“那便先击溃霍峻所部兵马,再做其他打算。” 李严愣在了原地,他从赵云的眼中看到了果决和战意。 他有些恍然,如今正当壮年的赵云,可谓意气风发,先是在淮北之战,一战生擒曹操帐下名将夏侯渊、曹休,后于江夏之战击败黄祖,如今又斩了黄祖,天下之大,他凭着身后数百精骑亦敢闯一闯,这一战,看来是非打不可。 “还请为将军做偏师策应。”李严拱手一辑道。 “放弃当阳,吾军全部出城,俘虏伤兵在外,其余全部兵马整编,正方汝为后军,陈将军为前军,吾率八百精骑,一共八千三百人,此战,必破霍峻。”赵云一巴掌拍在案上,猛地站起身来。 “吾等愿随将军破敌。”或是被赵云此刻的胆气给感染,李严和陈生拱手一辑,朗声拜道。 :。: 第两百九十章 六路援军 “嗡……”号角声于旷野之中响起,显然,霍峻前军的哨骑也察觉到了当阳城内的变化,县城易主,城外有箭矢尸身尚未收敛。隔着老远,一眼便能瞧个仔细。 “全军于山谷前结阵,准备应敌。”五千战八千之众,霍峻看不起黄祖招募的新军降卒,也就是说,他正面之敌,唯有赵云和李严所部的五千兵马,兵力相等,他自以为,不会弱于任何名将。 “此为何处?”行至当阳桥对岸,隔河相望对面军阵,赵云满脸凝重道。 “对岸便是当阳长坂坡。” “长坂坡……”赵云面上若有所思,“此名倒是有些亲切。” “将军,霍峻据河列阵,不主动进兵,此人素有善守之名,吾等是否先以前部应敌?”李严策马上前询问道。 “不急,他在等待援军,吾等静候便是。”赵云一脸从容淡定,在北地之时,茫茫幽州草原之上,部落聚集,牛马成群,战马如同长江之上的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涌来,声势何等骇人,对面的骑兵不过数百,其余尽皆是步卒,在赵云看来,不堪一击尔。 他麾下的骁龙营,大多是淮北、徐州之战的伤兵老卒整编成军,原本骨干的三千步卒,可以一敌众。 “援军?”李严面色大变,“将军为何要等霍峻援兵?” “吾江东水师已向江陵、公安等地出兵,水师战船上千艘,一万五千悍卒,陆路有吕蒙、魏延等诸位将军兵马近两万,只要吾在此处拖住这些援兵,他文聘、张允便是孤立无援。” 赵云回头看了一眼李严,“正方,只要撑过几日,南郡、章陵必落入吾江东之手,如此,这荆襄可定矣。” 李严朝着赵云抬手一辑,“吾敬佩将军胆气,将军可知,吾军立于此旷野之地,对岸会有几路援兵?” 赵云将一根手指竖于唇边,“汝且听。” 李严一脸狐疑,他环视一眼左右,突然,西面有喊杀声赶至,一面将旗于几里外的坡上竖起。 “向”字将旗之下,兵卒一字排开,约有上千之兵。 “此乃何人?”赵云指着那面将旗问道。 李严定睛看去,“回禀将军,此乃临沮县长向朗,此人素有贤良之名,未曾想,此番亦率军来援。” “临沮县长向朗,此人倒是吾听军师提过,此人与其有过结交,亦是大才。”赵云眯着眼,对着千余兵卒略微有些忌惮。 “将军且看。”也正在此时,陈生突然伸手一指西北。 赵云和李严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位于霍峻所部身后的山岭之上,也有大队兵马杀出,一面“杨”字将旗于风中挥舞。 “此又是何人?” “此乃宜城县尉杨龄。”李严略微皱眉,顿了顿,补充一句,“此人略有武勇。” 话音刚落,北边亦有大批烟尘激荡,一面“庞”字将旗随风激荡。 “此乃南阳郡丞庞季,此人亦是当年吾知遇之人。”陈生面色有些复杂,他昔日为贼祸乱江夏之际,便是为此人与蒯越单骑入营劝阻,投身刘表帐下为将。 话音刚落,喊杀声大作,这一次,则是从当阳城所在杀来。 “此乃吾昔日故交好友,校尉张虎。”陈生指着那面将旗禀报道。 随后,又有一路兵马赶至向朗所部一侧。 “此乃昔日射杀孙坚之大将吕介,未曾想,刘荆州竟命此人来援。”李严面上有些忌惮道。 “六路援军,少则千人,多则两三千人,将军,吾军三面之敌,足有一万之众,当如何是好?”陈生环视一眼左右,面上有些惊色。 赵云环视一眼四周,“几路兵马,西面向朗、吕介所部四千人,东面张虎两千人,正面霍峻、庞季、杨龄之兵八千人,吾等据守当阳桥,可先破其两军侧翼。” 李严微微颔首,“吾率军抵御霍峻之兵,将军可率精骑先破张虎。” 赵云看了一眼左右,长枪一挥,“且容本将军前去挫一挫敌军锐气。” 话音刚落,一骑抢先出阵,“杀机焉用牛刀,将军且看某陈应出战。” “驾……”陈应单手持叉,冲上当阳桥,于桥上挺叉,怒视一眼对面整齐列阵的大军,“某乃桂阳岭山乡陈应,谁敢上前一战?” “陈应休得猖狂,且看某杨龄前来杀汝。”话音刚落,杨龄拍马出阵,长刀一提,快步冲上木桥,挥刀直取陈应。 “铛”,两马交错,立即于十余步外回身,又厮杀到一处。 十合,陈应手中铁叉越使越顺,赵云眯着眼,眼看着陈应卖了一个破绽,一叉双刺,几乎同时刺穿杨龄胸膛,杨龄惨叫一声,便被陈应推下战马,当场惨死。 “喝” “喝” “喝” 一时间,赵云身后的大军士气大振,无数军士尽皆举起手中兵器,放声喝彩。 旷野之中,劲风嘶吼,陈应立于马上,手中钢叉还沾染着鲜血,他冷冽地怒视一眼对面,“某不过赵将军帐下军侯,汝等可还有敢战者?” “未曾想,将军帐下还有这等勇将,区区军侯之位,却是有些屈才。”李严一手抚须笑道。 赵云咧嘴一笑,“此战之后,陈应当为军中校尉。” “善。”李严微微颔首赞道。 “区区军侯,焉敢猖狂,且看某吕介前来斩汝。”左侧,一阵劲风伴随着扬尘而起,一匹黄鬃马上,长髯虎目的吕介持刀杀来。 陈应正待回马,列于赵云身侧的李严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手中长刀一拍座下战马,双腿一夹,战马吃痛之下,如同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吕介匹夫,可认得爷爷李严否?” “背主求荣之辈,受死。” “铛”两人于马上双刀交错,刀光泛动间,两马各自冲出数十步迂回再战,不多时,便已战至十合。 赵云淡定地看着厮杀战团中的二人,“荆襄之地,多勇将矣,不过,正方勇武谋略俱有,当为良将矣。”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河对岸那一面“霍”字将旗下的大将,“或许,此人能与吾战三十合。” :。: 第两百九十一章 白马义从的战法 滚烫的鲜血,顺着流利的刀刃,一滴一滴,汇聚到刀尖上,伴随着下坠的血珠越来越大,立于对面的向朗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猛地拔剑出鞘,朝前一指,“全军出击。” 饱含着吕介战死愤慨之意的大批军士一窝蜂地杀出,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四千马步军从侧翼而来,李严只是淡淡抬起手中长刀,身后早已顺势出阵的两千五百悍卒,便主动踏前一步,他们,俱是赵云昔日从伤兵营挑选出来的百战老卒,便是没有军阵,也能奋勇拼杀,若有军阵,便可一加一大于二。 “出击。”侧翼的张虎,也顺势率兵杀出,目标是赵云所部的右翼。 “陈将军,汝率所部三千兵马迎战。” “喏。”陈生轰然应下,目光隔着数百步看到了乱军之中的张虎,他二人昔日在江夏之时,同寨为贼,如今又各为其主,在沙场对决。 “迅速过桥,杀啊。”庞季不待身侧的霍峻下令,便主动率领所部千余马步军杀上当阳桥。 “举盾,弓箭迎敌。”陈应当场被赵云擢拔为校尉,指挥余下的两千余兵马作战,他只需要堵住这一座桥,五名军士举盾上前即可挡住一波冲击,配合着枪林箭雨,他以为,两千人,足以抵挡一时。 “杀啊。”也就在陈生和张虎接战的刹那,赵云突然长枪一指,主动杀向张虎大军侧翼。 八百精骑,身上甲胄的血迹还未干涸,他们从华容道奔袭当阳城,又从当阳杀至此处,脸上只有冷峻的杀意,没有力竭之后的无奈。 赵云看重的精骑,除却一直无缘得以一见的曹操虎豹骑之外,他最欣赏昔日公孙太守帐下的白马义从。 而他身后这八百精骑,便是按照白马义从的标准训练成军。 八十步,接近敌军军阵的刹那,他单手开弓,一箭射出,箭矢穿透一面铁盾,直接射到了乱军之中那杆迎风招展的“张”字将旗。 “放箭”,八百精骑,人人左臂上都有着两连发的连弩。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呼啸而下,在靠近五十步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从捎马之上取出一把沉甸甸的短弩。 “嗖嗖嗖”再次放箭,这一次,亦是连发,射完之后,两军交接。 “锋矢阵,杀。”赵云作箭矢,直取中军和陈生厮杀的张虎。 沿途骑卒手中长枪泛动,阻拦之敌,无不惨死枪下,有被连续刺杀十几人后,吓得面色苍白,后退一步,坐倒在地,被马蹄踩死的军士,也有被一枪串成葫芦的两三名军士,被战马冲锋的力道带动着,伴随着长枪从他们绞痛的胸腹之间抽出,压倒一大片军士。 “张虎,汝可愿降?”赵云杀至近前,双手挥枪荡开大片长枪,随手一抽,从侧面杀来的一骑马蹄被他砸断,落地之际,他左手从马鞍上拔出长剑,一剑将其枭首。 张虎吓得面如土色,正当他鼓起气力逼退陈生之际,赵云已经杀至近前。 “哧”一枪,赵云便捅穿了他的后心。 “杀啊”,伴随着他单臂挑起张虎之后的大喝,场中的溃卒已经吓得四散逃走。 立于场中发愣的军士,被陈生下令全部斩杀。 不过一两炷香,张虎所部两千兵马,便被击溃。 对岸,霍峻面色阴沉如水,桥上庞季所部的兵马已折损殆尽,但仍然未能杀过桥去,陈应此将,悍勇非常,一人立于铁盾之后,时常配合军士将长枪从里面探出,便是庞季亲自带着军士冲了一阵,也只是折了自个儿,未能破阵。 “将军,吾等可要增援?”霍峻的副将出声询问道。 “败了,赵云之勇,可冠三军,此等援军,乌合之众,便是十面埋伏,亦不能胜,反倒会被赵云分头击破尔,传令撤兵,吾军于当阳桥扎营下寨,他赵云命陈应据桥而守,吾等亦守此桥即可。” “将军,吾等率军来此,章陵无人镇守,若是庞统趁此率军北上,怕是……” 霍峻一脸冷傲,“吾等于此处新败,若撤军,以赵云之能,自当追击,吾等据守此处,便可看住这一支奇兵,赵云率军走华容道而来,粮草不过十日之需,吾等大可据守此地,将其困死。” 言罢,霍峻指了一下南面,“吾已传讯武陵太守张允,派兵断其华容道后路,赵云无粮,便如猛虎无牙尔。” 西面,向朗率军和李严厮杀一阵,丢下一千多具尸首便撤了。 所部兵马齐刷刷跳下河水,这是夏日,自是不冷,不过,撤退的途中被李严下令放箭,射杀了数百军士,当向朗率领败兵撤到霍峻大军一侧时,点查兵马,竟折损了一半。 向朗带着将校走进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来到落日黄昏,两军罢战收兵,都于当阳桥两端下寨,而各自大营中,也有数百军士出营,于战场上收敛兵器、甲胄和尸体。 互相自取,即便隔着一二十步照面,也不厮杀,这便是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 “将军欲弃章陵乎?”向朗见到霍峻之后,便劈头盖脸地喝问道。 “此地不可有失,否则赵云必率军顺势攻取夷陵,或南下江陵,巨达若忧心章陵,不若率军北上,由汝部兵马,镇守章陵如何?”霍峻沉着脸答道。 “那此处如何?” 霍峻笑着指了指四周的大营,“吾于当阳桥对岸扎营,此来行军虽急迫,却可从附近县城调拨粮草,他赵云却无从募集粮草,最多十日,吾便可击破这一支远来疲师。” “善。”向朗答了一声,便领命北上,带着两千军士,其余伤卒,俱都留在大营内。 对岸,李严朝着赵云抬手一辑,“将军,向朗星夜率军北去,吾军是否击鼓聚将?” 赵云摇头,“他向朗有意据守章陵,便让他去吧,今日吾军于此地歼灭南郡各路援兵,区区章陵,已无兵可援,必为士元所破。” 正在赵云说这一番话的同时,庞统命甘宁率寻阳营北上,沿小道顺势攻取章陵。 :。: 第两百九十二章 刘琦劝降张允 夜里,一骑带血的甲士匆忙翻身落于大营前,左右有军士上前搀扶,他被虚扶着朝前奔走,“快,快带吾去面见赵将军。” 不多时,他便行至赵云帐内。 “发生何事?”赵云面色一凝,白日一战,他击破荆襄六路援兵,如今向朗北去驰援章陵,正面仅剩霍峻一路兵马,他大可在十日之内,尝试袭破霍峻大营。 “张允命曹掾刘度引军占据谷口,吾军粮道为其伏击,鲍校尉奋力杀敌,只能舍弃粮车,原路退回。” 赵云沉着脸,“鲍隆所部伤亡如何?” “押运粮草的五百兵卒折损大半,民夫几乎死伤殆尽,或是被擒,或是被杀,粮车落入张允之手。” 赵云面色冷峻,“正方,未曾想,这霍峻对汝竟是这般看重。” 李严一脸惭愧,“却是吾太过多事,否则,增援之兵,也不会来得这般快。” 赵云恢复淡定的表情,“吾等北上之时,便为牵制偏师,此番能调来南郡、章陵各县之兵驰援,已是万幸汝等随吾坚守此处十日即可,十日之内,若吾军不能击破霍峻所部兵马,亦会有援军抵达。” 李严眼中多出几分希冀,“将军以为,哪路兵马为来得更快?” 赵云一手抹着下颚一小撮胡须,“当是公安、章陵二地之兵。” —— 天色放明,张允便收到了华容道附近呈来的捷报。 “刘度伏击得手,劫得江东粮草几千石,哈哈……如此,赵云所部自华容道北上,已成孤军矣,待霍峻将军等六路兵马合围,必能将其一举擒杀。”张允伸手抚须,“刘奇小儿猖獗,先后折吾荆州数员上将,今日,吾等若能擒杀赵云,亦能挫一挫他江东军的锐气。” “报……禀报太守,方才得报……赵云率军于当阳长坂坡,连破吾军四路兵马,阵斩杨龄、庞季、吕介、张虎四位将军,吾军兵马损失惨重,如今向县尉已率军北往,移师章陵驻守,霍峻将军据守长坂坡,以拒赵云之兵。” 张允捶足顿胸,“匹夫误吾荆州啊,六路兵马,一二万精锐之师,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好在霍峻将军尚在,若有十日,必可困得赵云等人粮绝,到时,必可胜之。” “不过还是要严防赵云孤注一掷,率军翻山越岭,突袭江陵后方,传令,派出大量哨骑,此外,禀报江陵仲业将军,严防赵云偷袭。” “喏。” 张允一番命令下达,方才松了口气。 正待此时,营外又有传令兵抬脚走了进来。 “禀报太守,帐外刘琦公子求见。” “刘琦……他怎会在此地?”张允面色微变,“吾与蔡瑁结交,当扶刘琮公子继位,他刘琦早年便与吾不相往来,进来怎会……” “哈哈……表兄,表兄可别来无恙否?”正待此时,帐外已传来一阵大笑。 “汝等怎敢将其放进来。”张允面色大变,他还没有想好对策。 “他是刺史大人的公子,身份尊贵,吾等岂敢阻拦。”守门的小校一脸惶恐。 张允叹了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抬脚主动迎了上去,“张允,拜见公子。” “表兄何故与吾如此见外,吾不远而来,却是有一桩功劳送与表兄。”刘琦身后跟着一将,不怒而威,体型健硕,倒也十分威武。 迈步入帐之后,两人俱是抬手一辑。 张允落于长案之后,看了一眼左下首的刘琦,“公子,汝率军驰援江夏之际,已被江东军俘虏,今日归来,可是要背弃舅父,做那叛逆之子?” “吾并非为吴侯所擒,而是前往江东游历了一番归来。”刘琦笑着应道。 张允神情略微动容,“那既是游历江东,可有前往吴侯府内?” “相谈甚欢,吴侯年岁尚不及吾,学识见地都胜吾十倍,吾与其当真是相见恨晚。” 张允面色一沉,“那此番,公子可是来做说客?” “说客?”刘琦一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汝乃吾表兄,汝母乃吾父胞妹,吾且问汝,这荆州基业,可是吾刘氏?” 张允被他说得迷糊,下意识颔首。 “汝既为吾刘氏亲眷,这荆州便也有汝张氏一份。” 张允默然,荆州除却蔡氏、蒯氏、黄氏几大世家之外,他张氏亦能算得上前十。 “吾乃荆州刺史长子,虽不得父亲所喜,却亦知镇守家业之责。”说着,刘琦朝张允恭敬一辑,“实不相瞒,表兄,吴侯已派人上表许昌,封吾为荆州刺史,关内侯。” “嘭”张允猛地拍碎了眼前的长案,“刺史尚在,岂容汝这竖子猖狂,刘琦,汝当真要执迷不悟?” “依吾看,执迷不悟,大祸临头尚且不知之人,是汝罢。”刘琦也不再故作姿态,双袖一甩,伸手指着帐外,“汝可知,昨日赵子龙将军已率军击溃汝荆州六路兵马?” 张允面色微变,心中一阵狐疑。 “汝可知,比汝先得到战报的襄阳城内,吾父已吐血昏迷?” 张允梦地站起身来,“此事当真?” “岂会骗汝?” 张允不屑一笑,“江东军细作虽遍布大江南北,但吾等已于北上各条小道设下关卡,尔等如何传递书信?公子莫非是诈吾不成?” 刘琦顿时哈哈大笑,“未曾想,汝也是井底之蛙尔,汝不去江东,便不知江东之富硕,亦不知江东之文兴,这区区传递书信之法,若行不通水路陆路,尚可走空路。” 张允瞳孔微微收缩,“是以鸟雀为书信传递?荆襄、扬州、淮南之地,不可能有如此异人。” “那交州呢?那崇山峻岭之间,时常与猛兽大虫,蛇虫鼠蚁为生的蛮夷,可懂?” 张允陷入了沉默。 “据吴卫交代,吾父已病入膏肓,如今襄阳城内大小事务,皆有蒯氏二位先生主持,辅佐吾弟刘琮,表兄,蔡瑁未陨之前,其家族势大,汝被逼无奈,与其亲近,吾不怪汝,但吾乃父亲长子,自古以来,自是嫡长子继承,不知表兄以为如何?”刘琦眯着眼,笑着看向张允,他这句话,无异于当场逼宫。 :。: 第两百九十三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吾领兵在外,外臣当不过问使君家事。”张允一脸凝重地说道。 刘琦回身面向帐外,“表兄何必如此,此地仅有汝吾亲近之人,别无外人,汝吾手足二十余载,莫非,还不能交心否?” 张允陷入了沉默,他内心在激烈地做着抉择。 “今日表兄可是未见战场往公安而来?” 张允面色微变,“公子言下何意?” “水师不往公安,自是往江陵而去,实不相瞒,吕蒙都督已率军登临江陵城外江岸,周泰将军已向西攻占南郡数县之地,魏延将军已率军切断江陵、公安退路,而此番送吾到此的,便是新任江夏都尉徐公明将军,他虎卫营兵马与蒋钦都督已行至城外十五里外,随时会对此城发起进攻。” 张允听着刘琦将江东军的调度一一道来,突然叹了口气,“那甘宁,可是已往北而去?” “正是。” “向朗文弱,治军不如吾等粗鄙之人,治理一方尚可,若要他与甘兴霸这等当世勇将争锋,怕是必败无疑,如此,章陵失守,甘宁可顺势南下,驰援赵云所部,则霍峻只能退守江陵……”张允瞪大双眼看向刘琦,“汝是要吾归顺吴侯,弃仲业将军于不顾?” 刘琦微微摇头,“仲业将军乃吾父心腹大将,乃是吾荆州脊梁,吾会亲自去他帐内,请他来降。” “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好一个庞士元,听闻江东方山书院的三位山长将其称为凤雏,当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公子,今日若汝走不出此城,当如何?” 刘琦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淮河边上,声势大作,最近一两月,皆有战事,但民夫聚集至淮河边上却不多,汝可知为何?” “攻城器械,已由大批民夫押送,赶往南郡?”张允寒声道。 “正是。” 张允平复好复杂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看向刘琦,“吾荆襄细作得知,吴侯刘奇,已命步骘为荆州刺史,公子莫要诓吾,那吴侯,当真允诺汝这荆州刺史之职?” 刘琦迎着他这熟悉的目光,神情有些恍惚,数息之后,他避开张允的目光,“吴侯上表请天子封吾为关内侯是真,亦允诺一州刺史之职,却非荆州。” “何地?” “豫州。”刘琦叹道。 “父辈经营之地,却不为自己所得,公子便如此心甘情愿为其卖命?” “蝼蚁之力岂能憾动泰山?”刘琦退到自己的长案后落座,自顾自地拎起茶壶。 “如今江东各地镇守之兵不多,却四面为战,攻吾荆州之兵,不过三成兵力,却能将吾南郡、章陵二地合围,表兄以为,若刘奇兵精粮足,还能守上几日?” 张允默不作声,自他从刘琦口中一一得知江东情报,抵抗之心便已消失了。 为何吴侯刘奇允许眼前的病公子对自己直言无妨?那便是因为刘奇,肆无忌惮。 如同昔日曹操之父死难于徐州,曹操未曾发兵之时,陶谦便已吓得唯唯诺诺,曹操发兵之后,更让徐州军民胆颤心惊。 如今的江东军,有这个雄厚的本钱。 连战连捷,斩严虎、降王朗、杀孙策、灭袁术、败曹操,还有荆南之战,赤壁之战,闭眼回想起这些战绩,张允心中犹豫不决。 “吴侯来时,予吾一道诏令,若表兄愿追随吴侯,中兴汉室,愿上表表兄为章陵太守,晋右更爵。” “章陵太守?”张允眼中有些意动,“这右更爵,却是太低,某非吾还不如那刘勋之辈?” 刘琦顿时大笑,“表兄且不知,一郡实权太守,远比吾这遥领州牧好上太多。” 张允闻言,错愕不已。 “吾欲如何配合?” “表兄只需按兵不动即可,改旗易帜之事,吾等可在营中进行。” “吾麾下儿郎,当如何?” “表兄可将族人挑走,为护行亲卫,其余兵马,尽皆并入荆州兵。” “荆州兵?江东军中,可有这旗号?” “却是为仲业将军备下。” 张允哑然失笑,“看来,吾张允尚不能入吴侯之眼,不能做那统军之将。” “吴侯欲以新任荆州刺史步子山兼任荆州兵统帅,仲业将军为副将。” 张允微微颔首,“如此尚可,仲业将军治军有方,爱兵如子,当不会委屈了吾麾下这些儿郎。” 张允帐下五千兵马,族兵和佃户、家奴便有上千人,其余大部都是新募不过半载之卒,即便舍弃,他也无妨。 世族,看重的,仍是家族根基和族中产业。 他已决定,不久便将张氏一族迁回章陵,自己任章陵太守,亦可便宜行事。 —— 一个时辰之后,张允送着刘琦走出大帐,来到营内。 “琦弟此去仲业将军大营,可有把握?” “以吾这卑贱之身,困仲业将军一人,他为人忠义,不会害吾,再以重兵围困江陵,不出一月,他必开城投降。” 张允叹了口气,“昔日舅父为汝取一“王奇”,便为压过刘繇长子一筹,却不想,汝当真是落了下乘……” “父亲教诲,琦至今亦不敢忘,只是……他坐拥荆北三郡之地,不思进取,坐守山空,导致如今局面,亦是他一手造成……”刘琦回眸看了一眼张允,“为人子者,不非议父母,表兄应当知晓,吾这是在救吾这一脉。” “刘琮公子,日后当如何?” “他既为吾子,当可保得一条性命,可他蔡氏一族,必须斩草除根。” 张允闭上双眼,“丁点儿血脉都不存吗?吾闻德珪兄有一……” 刘琦叹了口气,“留下女眷,不贬为奴,已是吴侯开恩。” “汝去江东之后,性情大变,不似此前文弱病重之态,这是为何?” “此去江东,观江东六郡之风貌,再回视吾荆襄文士,附庸风雅,坐井观天尔不自知尔。” 说着,刘琦回眸看了一眼张允,认真地说道:“兄长,汝可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此句何意?” 张允愣在了原地,直到刘琦带着鲍隆离去,他也未曾回过身来,这话是何意? 刘琦立于马车车驾之上,伸手扶着顶盖,笑着朝营门挥手,他心中充满了倾诉之后的畅快,他日后,估计到死,也不会忘记,初至江东,见到那同宗之人后,他给自己的选择。 “马鞭与马鞍。” 马鞭是驱赶战马所用,马鞍是为人坐踏,而刘奇,便是这匹战马之上的骑士,这匹马……多年以后刘琦方才明白,或许,这马便是江东。 :。: 第两百九十四章 刘表托后 五月初,刺史府上,几位年迈的医者轮流守在炤边亲自煎药。 “咳咳……”听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刘琮匆匆跟着刘先、王粲、韩嵩几人步入堂内。 “父亲,孩儿给您请安。” “起身罢。”刘表虚弱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刘琮,微微招手,刘琮便恭敬地走上前来,跪坐在塌旁,任由刘表轻抚着他的额头。 刘表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刘先,“始宗,南郡战事如何?” “回禀主公,赵云已于长坂坡为吾军所困,十日之内,必粮草尽绝,为霍将军所擒。” 刘先看了一眼身侧二人,“此外,南郡以江陵、公安二地为犄角,镇守江岸,此前一两月便有粮草军械调往,此刻当万无一失尔。” “万无一失?”刘表回神望着屋顶,“取二地最新战报,呈于吾看。” 刘先面色迟疑,“这……” 刘表双目一凝,“吾虽病重,但尚未离世,莫非,别驾以为,荆州之事,便无须吾理会不成?” 刘先满头大汗,“岂敢,只是唯恐惊扰了刺史病情……” 刘表摆了摆手,“说罢,究竟出了何事?” 韩嵩抬手一辑,“主公,六路兵马驰援当阳,五路皆为赵云所败,损兵折将……” 刘表摆了摆手,“无须多言,即刻传令,命霍峻将军回师章陵,长坂坡之地,不可久守之。他霍仲邈乃上将之才,不可困于一地,章陵乃吾襄阳门户,亦不可失。” 王粲面色微变,“主公,若霍将军回师章陵,那赵云必率军顺势南下,切断江陵粮道,到那时……文、张二位将军,莫不会成为孤军,还请主公收回成命。” 刘表看了一眼王粲,“汝以为,南郡可守否?” 王粲面上有些落寞之色,“长江天险已失,江东军士气正盛,怕是……” 刘表看了一眼榻旁的刘琮,“德珪离吾而去,水师片舟不存,如今荆州正处风雨飘摇之际,若是吾尚有数载光景,亦当亲临南郡,与那吕蒙、庞统一战,只恨年老体衰……可怜吾儿,尚且年幼,便需承担荆襄之重……” 他拍了拍刘琮的肩膀,“汝且去唤汝二兄、阿姊前来……”顿了顿,刘表再添上一句,“还有汝母。” “喏。”刘琮立即起身,朝着刘表恭敬一辑后,转身走出堂外。 “尔等三人,皆为吾荆州肱股之臣,依汝三人之见,吾若故去,琮儿可能继承荆州?”刘表扫视一眼三人道。 三人对视一眼,韩嵩沉着脸,“吾等非治军之才,若主公命吾等日后辅佐少主治理荆州诸郡,吾等誓必事事躬亲,尽力而为,然……如今外敌强盛,若不能联合孙刘抵挡江东之兵,怕是……” “德高,那刘备已和江东联手,连取南阳、汝南、陈国三郡之地,如今已是兵强马壮,孙权率军进兵关中,他二人,如何与吾联手?” 王粲抬手一辑,“那便与曹操联合。” “曹操在官渡,如何与吾军联合?”刘表冷笑一声,“他已是自顾不暇,否则,也不会让刘玄德连克二郡之地而无力拒之。” 不欢而散,在刘琮几人到来之后,刘表便以家事为由,让三人退了下去。 相对仍旧端庄之中带着几分媚意的蔡夫人,刘表有些怜惜,他于初平元年入主荆州以来,多宠这位夫人,她十八嫁与刘表,自初平元年至今,亦有八载风雨,饶是见她楚楚可怜,刘表有些心动,此刻病乏的身子,也有心无力矣。 嘘寒问暖几句,他便心灰意冷地看了一眼屋内的一面挂有画卷的墙壁。 一名侍者匆匆上前,取下墙上的画卷,墙壁上的石门升起,露出两道身影来。 “汝二人,可都听见了?” “主公之虑,亦是吾等之忧。”蒯良与蒯越行至堂前,落座于左右。 “此三人空有贤良之名,却无敢战之心……咳咳咳……”刘表气得浑身发颤,“琮儿与他三人亲近,早晚必遭其所胁。” “汝二人在吾授命南下之际,便在宜阳从吾,至今已有八载,荆州之事,武有德珪,文有汝二人,荆北方可相安无事七八载,如今吾这基业,已风雨飘摇,汝二人,可有保吾刘氏之法。” 蒯良眼中浮出几分复杂之色,或许刘表曾为荆州安稳,以蔡氏一族制衡他蒯氏、马氏、黄氏等世族之力,但对他二人,却从无二心。 蒯越目光也有些失落,他兄弟二人,宜城与刘表相识相知相近,那时,他得朝廷诏令,南下为荆州牧时,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年迈老叟,行将就木,问的,并非是荆州基业,反倒是看透了许多,询问身后之事。 蒯越抬手一辑,“主公是问刘氏宗族,荆州刘氏主公之下,有一妻一妹三子一女……” “异度。”正在此时,蒯良突然起身,将他喝住。 蒯越话到嘴边,微微一顿,以他之智,如何不知,自己此时已是失言,蔡氏,为荆州困局之首祸,若非蔡瑁水师兵败,荆州何至于此,若非蔡瑁兄弟三人之死,刘表五十有六之年,怕是还能活十载之秋。 他此番直言,却说到了刘表的痛处。 “子柔,让他讲。”刘表摆了摆手,他大限将至,有何话说不得,有何话听不得? 蒯越再次抬手一辑,“蔡氏当如何?” 刘表闭上眼,“暂且掠过。” “主公之妹,可选一贤良许之。” 刘表微微摇头,“若荆襄失于刘奇之手,世事难料;若汝等北去,可携吾妹往之,看吾面下,可为其挑一良配。” “喏。”二人当即应下。 “主公长女,已许配王觊,王氏乃北来望族,若荆襄旦有闪失,亦可趋避祸福……” 刘表微微摇头,“王仲宣此人,于吾帐下,郁郁不得志,吾恐他三心二意,引来祸端,吾已命人将吾病重消息传于王氏,日落前,她当归来,到时,便交由汝二人照应。” 蒯越抬手一辑,“喏。” 刘表眼中多出几分清明,自行撑起了身子,背靠着身后的竹枕,“那,吾那三子,汝等以为,当如何?” :。: 第两百九十五章 秘不发丧 “主公三子,各有千秋,主公一生,允文允武,刘琮公子,继承主公之韬略,刘修公子,继承主公之文采,倒是长公子……” 刘表眯着眼,“刘琦如何?” “或继承主公秉性。”蒯越笑着看向双眉微皱的刘表,“主公疼爱幼子,吾荆州上下,孰人不知,可刘琮公子年幼,这荆州基业交与他手,怕是极难守之,早晚,落入他人之手。” “会落入何人之手?”若是往日,刘表早已是拍案咆哮,但行将就木之际,刘表也看透了蔡氏一族的能耐。 蔡瑁一倒,自己身旁那个还有姿色的妇人即便想推着刘琮上位,怕也难以抵挡荆襄的这些世族联手。 刘表心知,若是自己亡故,怕是荆襄刘氏这一脉,就得断了。 蒯越抬手一辑,“吴侯刘奇。” 刘表眼中露出几分恨意,“刘奇攻吾荆襄,杀吾荆襄一众文武,死于他手之兵卒,何止数万,琮儿断不会降他。” “那便是南阳刘备?” 刘表仍旧摇头,“此人表面仁义,麾下亦有勇将,但中原非久守之地,曹操有数载之功方才安抚兖州、豫州之地,他一时得之,立足不稳,倘若曹操于官渡得胜归来,亦或袁绍乘大胜之势南下,他定不能挡也,更何况,此人亦不敢与刘奇为战。” “那便是汉中张鲁?” “此人偏安一隅之地,兵不过一二万,不成气候,与其结盟将交恶刘璋,反倒受其连累。” “那边联络刘璋,让其派巴郡太守严颜率军助战,以退刘奇之兵。” 刘表微微摇头,“吾与刘季玉虽同为汉室宗亲,但此人生性懦弱无能,必不会与吾荆州联手,得罪如今士气正盛的江东军。” “那,便只剩吴侯刘奇……若主公愿降,或可保全宗族性命。” 刘表闭着眼,呼吸悠长。 十余息后,他才缓缓出声:“不降。” “同为刘氏宗亲,他称吾为皇伯,吾为何要降于他,作践自己?” “子柔,拟诏吧。” “喏。”蒯良起身,从一旁翻出一张丝帛在案上摊开,提笔欲写。 “上表许昌,擢吾儿刘琮为荆州刺史,继承吾爵,掌管荆州八郡。” 说完,刘表看了一眼两人,“汝二人……当好生辅佐幼主……” 一番推心置腹地告诫之后,刘表摆了摆手,将两人送走。 两人再次入内之际,却是跟随大队荆州文武一同入堂的,隔着屏风,他们隐约间看到了正在和妻眷交心的刘表。 也不知过了多久,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们听到了一阵嚎哭声。 堂内众人几乎同时放声大哭,“主公。” “嗒嗒嗒”不久,堂内一名双眼红肿的侍者迈步走出,“诸位莫要哭泣,少主公有令,主公之事,暂且秘不发丧。” 众人摸着眼泪,只能颔首称是。不久之后,便有人从后门将棺材送入府内,又从地窖取来冬日里备下的冰块,置于棺中。 这一幕,却仍是被园内的侍卫瞧见。 不过,府内府外,不知何时,已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无人能够脱离这些荆州兵的视线。 直到用膳之际,一道消瘦的身影借着如厕的时机,将一个纸团放入了后门院墙狗洞里,随后恍若无事一般,大摇大摆地走出。 子时时分,趁着府外军士换岗的功夫,一道黑影瞧瞧来到外墙边上,从狗洞缝隙中掏出一张纸条,也不打开,火速窜入了长街的夜色之中。 于襄阳城一座别院之中,此刻已有十余名壮汉汇聚一处。 “信上怎么说?” “刘表已死,秘不发丧。” “太好了,刘表老儿已死,吾江东军大可趁势直捣黄龙,那继位的刘琮小儿,软弱无能,威逼之下,必定开城归降。” “莫要高兴得太早,夜里,一骑出北门往南阳而去。” “这是何意?” “刘琮身边之人,欲效仿徐州之糜竺,迎新得三郡之地的刘玄德入主荆州。” “什么?他刘琮竟是舍得荆州根基?” “刘备入主荆州,他刘琮尚能苟延残喘,偏安一隅,倘若吾江东入主荆州,他麾下的文武群臣,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刘琮乃蔡氏、韩嵩、王粲、刘先等人扶持,他即便如今成了荆州之主,亦不过一傀儡尔。” “即刻将消息传出城去罢,算算时辰,吾军此刻,怕是已围了文聘大营。” “喏。” 两只鸟雀,半个时辰先后飞出小院,十余人各自找了一处空房住下,此刻,城内已经戒严,他们也不敢擅自出城。 襄阳城内,这一夜,不少人难以入眠。 位于城西的蒯府内,一人在油灯下走动频繁。 “吱呀”,房门突然被推开,一名管事迈步入内,立即掩上房门。 “事情办得如何?” “回禀主君,已经联系上了,明日清晨便会随吾蒯氏商队入城。” “来者何人?” “是子瑜先生。” “子瑜贤弟?他已官至豫章郡丞,这荆襄亦有不少人识得,为何是他亲自前来?” “其长姊乃主母尔,其诸葛氏亦是吾荆襄名门,他亲自入府,多半是为拜访大爷和二爷。” 中年男子双眉微皱,“此事不可为,昔年刘景升入荆州之时,便于宜城相邀吾二位兄长,他们君臣七八载,焉能背弃之?” “主君,这是子瑜先生相托的南面战报。” 中年男子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面色突然大变。 “这……张……张允他乃刘琮舅父,焉敢如此?” “他已被吴侯上表为章陵太守,进爵右更,此外,子瑜先生还传吴侯口谕,若府内三位愿意归降江东,做他帐下之臣,昔日官爵不变,还能提拔军功爵。” 中年男子紧捏着手上的布帛,脸上渐渐露出喜色,“吾这便收好,明日待子瑜到后,可传于二位兄长一阅。” “此外,庞氏一族,已于数日前不知所踪,疑似在庞林、庞山民率领下,往江夏而去,投奔庞士元去也。” 中年男子长叹一声,“刘荆州因庞德公不杀庞氏,如今却不想,庞氏仍是背弃。” :。: 第两百九十六章 诸葛夜入襄阳 “荆襄七氏,沔南黄氏、襄阳庞氏皆归吴侯刘奇,今蔡氏因蔡瑁之死,族内私兵家奴、佃户亦于赤壁之战损失殆尽,不复昔日强盛,宜城马氏,可有动静?” “暂无。” “习祯幼妹嫁与庞林为妻,若庞氏一族南迁之事公之于众,怕是习氏一族亦会受其牵连。” “主君,不久前得报,习祯借着押送粮草资助前线的名头,已携家中族人,赶往公安……” 中年男子面色顿时一僵,“好一个狡猾如狐的习文祥,他家中老幼,怕也趁机逃了吧。” “正是如此。” “哼,平日里一个个自诩为荆襄名士,如今兵祸而至,却各自舍弃往日主君,投靠新主。” “主君,实不相瞒,吾等亦当早作打算,倘若刘琮身旁那些人有意迎刘玄德入主荆州,蔡氏一族如今名存实亡,吾蒯氏一族,便是荆州世族之首,到时……” “吾知晓,且看明日子瑜入城之后会如何当说客罢。” “喏。” —— 天色未亮,城门一开,大队车马便带着伤卒进入襄阳城内长街。 “这襄阳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不过今日,这街道上却是多了些兵卒驻守,可是发生了大事?”习祯从南郡去而复返,一手将帘子撩起一道缝隙,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他心中亦有几分感触。 “文祥,汝肯与吾前往蒯府拜会,实在有些难为汝了。” “吾既为将军府西曹掾,当为吴侯排忧解难。” 诸葛瑾笑着指了指他,突然听到车前马夫低声道:“二位先生,蒯府到了。” 两人相继走下马车,抬头一看,却是位于僻静小道的后门所在,门前早已是等候多时的管事立即迈步上前,将二人热情地迎入府内。 一座西边的小院,早有一名中年男子在此等候多时。 “大姐婿,汝吾已有数载未见了罢。”诸葛瑾率先入府,热情地抬手一辑后,上前拉着蒯祺的肩膀落座。 “习祯见过蒯太守。” “文祥莫要多礼,远来是客,请坐吧。” “文伯,汝且去外候着。” “喏。” 蒯祺亲手为二人满上热茶,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诸葛瑾,“子瑜与吾,倒有数载未见,未曾想,如今亦官拜六百石之郡丞矣。” “兄为房陵太守,吾不如远矣。” “汝莫要自谦,汝这豫章乃是大郡,吾这房陵,却仅有三五小城尔。” 诸葛瑾顿时失笑,自顾自地指着身侧的习祯,“兄长莫要这般说笑,吾身侧这位,如今可是将军府西曹掾,官职尚在汝吾之上。” “岂敢岂敢。”习祯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当即开口推笑。 三人一番寒暄之后,都自顾自地盯着眼前的茶水,陷入沉默。 “吾还有一个时辰,便须得前往刺史府拜见新任荆州刺史,汝等长话短说。”蒯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似乎眼前二人,与他全无瓜葛。 诸葛瑾早已习以为常,一手抚须,“如此,那兄长可愿随吾入江东同帐为臣?” 习祯面皮一抖,心中暗忖:“太直接了罢。” “吾蒯氏一族,当共同进退,刘皇叔帐下,将有关张陈三人,可敌十万雄兵,孙乾善使,简雍善治,并无治军、远见之臣,吾二位兄长,亦有用武之地,怕是很难劝说。” 说着,蒯祺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诸葛瑾,“昔日徐州嫁妹于刘玄德之麋子仲,如今以左将军从事中郎之职,任南郡郡丞,可见,玄德公亦是知恩图报之人,若是吾蒯氏主动迎其入荆州,亦得厚报之。” 诸葛瑾淡然一笑,面对大姐婿的咄咄逼人,他毫无与他驳论的心思,“昨夜文伯入城,想来兄长已知,吾军已说降张允,兵围江陵,不出三两日,南郡除襄阳之外,俱会落入吾江东之手,此外,章陵驻兵不过向朗两千兵马,不知可能敌吾江东上将甘宁、徐晃二人?” 诸葛瑾双眼一眯,“吾劝兄长莫要作茧自缚,刘备即便来援,亦会命镇守南郡之关羽为先锋,他所部兵马不过五千之众,可接管襄阳一隅之地,但吾江东此番接纳降卒,不日将与仲业将军一并北上,到时,汇聚十万大军,襄阳城高,亦挡不住吾江东几百架投石车是夜轰击。” 蒯祺面色微变,“吾正想问汝,吴侯如何劝降张允?” 诸葛瑾一脸平静地笑道:“自是刘琦公子。” 蒯祺一拍石桌,“果真是刘琦公子……吴侯攻心之术,当真举世无双,若不出吾若料,刘琦公子此刻怕已前往仲业将军大营罢。” 诸葛瑾一手抚须,“正是。” 蒯祺陷入了沉默,他起身走动几步,背对着两人,心头思绪万千。诸葛瑾断然不会骗他,若当真如他所言,若是刘琮等人行事快些,或许刘皇叔南下还能捞得残渣剩饭,若是脚程晚上一些,怕是荆襄之地,会全部落入江东之手。 “吾会命文伯待汝前往大兄府内,不过是今夜,如今二位兄长皆在刺史府内。” “刘荆州,亡故了罢。”诸葛瑾直视着蒯祺,满脸带笑道。 “汝……”蒯祺瞪大双眼看着诸葛瑾,突然整个人就像气球一般泄了气,“倒是险些忘了,汝江东细作,自称吴卫,早已遍布大江南北,未曾想,便是那飞鸟不能出的刺史府,亦为尔等监视。” 蒯祺甩袖出门,“也罢,汝二人便先待在此处罢,今夜吾二位兄长自会见汝二人,吾蒯氏一族,是去是留,吾亦不能做主,吾还是回吾那房陵去吧。” “倘若二位兄长愿归降吾主,吴侯有命,召二位入将军府参议军事,皆可赐金封侯;若不愿,大可外放为一郡太守,他日若中原之地平定,则升任一州之长。”诸葛瑾朝着蒯祺离去的背影高声道。 蒯祺脚步一顿,抬头望着天穹,“君子之量,江河之广,若刘荆州肯让吾等放胆一试,怕那张羡、杜伯持、李叔坚之辈,早已成擒,罢了罢了,此时,吾会帮汝二人出言相劝。” 言罢,蒯祺便转身消失在两人视线尽头。 诸葛瑾落座之后,身侧一直不曾开口的习祯朝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 第两百九十七章 诸葛反间计 “老三,汝应当回返房陵镇守。” 回府的马车上,蒯氏三位主事人同乘。待蒯祺将吴侯刘奇开的价码告知二人之后,蒯越突然摸着下巴说道。 “异度此言,甚是有理,无论吾等如何抉择,三弟汝据守房陵,亦可领兵在外,静观荆州之变时刻来援,便是……吾二人有何不测,汝据守一郡数县之地,任意一人执掌荆襄,亦会拉拢于汝,汝,当可保全吾蒯氏血脉。” 蒯祺面色泛苦,自己是来劝汝二人归降吴侯,怎的就变成了汝二人劝吾回返房陵? 蒯良和蒯越对视一眼,蒯良轻叹道:“非是吾等不愿入江东,却是刘使君愿任吾为荆州别驾,任汝二兄为军师将军,汝以为,吾蒯氏一族,可能拒绝?” 蒯祺面色微惊,“刘备当真如此?” “此外,还有一事。” “何事?” 蒯越笑着看了一眼蒯祺,“关将军已率五千精兵星夜自南阳而来,如今只怕已过了新野之城,汝若要出城,便在此刻。” 蒯祺掀起马车帘子一角,一眼便看到了长街尽头的城门,“原来,二位兄长早已安排妥当……” “子瑜那里,自有吾等前去应对,汝即刻回返房陵,吾蒯氏一族,乃荆襄七氏之一,绝不能亡于吾辈之手,汝可知晓?” “喏。”蒯祺自是知晓房陵的重要性,当即朝二人恭敬一辑,下了马车,快步走向城门边上的茶棚,这里,早已是安排有一辆马车候着。 不多时,蒯祺便出得城门,径直往西面而去。 蒯府,当二人先后步入堂内,蒯良落座上位,朝一旁的管事看了一眼,“去将子瑜和文祥请来。” “喏。” 兄弟二人各自端着一杯茶水,心中早已是有所应对。 待到脚步声响起之后,二人先后起身。 “哈哈,子瑜,汝吾亦有数载未曾相逢,未曾想,汝已是这般健硕。” “听闻子瑜仕于江东,如今也官任六百石之吏,日后诸葛氏家业,子瑜当能挑起大梁矣。” 诸葛瑾笑着朝二人拱手一辑,“二位兄长谬赞,瑾实在愧不敢当。” 蒯越目光一扫跟在诸葛瑾身侧的习祯,“文祥兄,汝既已出城,为何还要归来?如今这城内对汝习氏一族的家业,可是查抄得紧,若是汝之行踪一旦泄露,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呐。” 习祯朝着蒯越一辑,“吾此来是为说客,既已是江东之臣,当为吴侯计尔,生死早已被吾抛之脑后。” “文祥兄可是为说服吾兄弟二人归降吴侯?”蒯越似笑非笑地请二人入座,直视着习祯笑道。 问道此处,习祯倒也坦然面对二人,“敢问二位,蒯氏以何为贵?” 蒯氏兄弟对视一眼,蒯越当即笑道:“吾蒯氏乃南郡世族,万亩良田,佃户数千,承蒙刘荆州提拔,方能享一时富贵。” “二位可知,刘荆州故去之后,那蔡夫人,有意降刘。” 蒯越神色如常,“刘皇叔德高望重,仁义遍布天下,若能得此宗亲之人执掌荆州,与州共治此地,吾荆州之地,当长治久安尔。” 习祯避开蒯越的视线,嘴角一勾,“想来,是刘使君派出使臣,允诺了二位荣华富贵罢。” “新任州牧与皇叔共治,只需皇叔遣一部兵马来南郡助战尔,吾二人本分为人,仍是荆襄刘氏之臣。”蒯良接过话道。 “不知此次玄德公派出使臣是何人?”诸葛瑾突然插言道。 蒯良和蒯越对视一眼,前者坦然答道:“自是孙公祐。” “孙公祐远在陈国,如何是此人?”诸葛瑾面上有些薄怒,“吾好意而来,二位兄长竟想瞒吾?” 蒯良苦笑一声,“那子瑜以为,当是何人?” “能藏匿于往来商贾车马之中,悄然入城,又有这般口舌,能劝动刘荆州帐下昔日诸位,玄德公帐下,怕是仅有一人尔。”诸葛瑾回眸看向身侧的习祯,“麋子仲,可是此人?” 蒯氏兄弟默然不语。 沉默,便等于默认。 诸葛瑾长叹一声,“吾念诸葛氏与蒯氏有亲,自告奋勇来劝二位兄长,却是唐突了。” 言罢,他起身朝着二人恭敬一辑,转身看了一眼身侧的习祯,“文祥,走罢。” “喏。” 二人起身,朝着堂外大步走去。 堂内,蒯良有些于心不忍,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欲要劝阻,却被身侧蒯越拦下。 “大兄,他诸葛氏一门皆投靠江东,与庞氏、黄氏为江东士林之长,吾等却未能如他们这般早入江东,如今若降,不过是锦上添花尔,必不受往日重用,汝吾今日抉择,是为蒯氏百年大计,万万不能心生犹豫。” “吾……知晓了。”蒯良重重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但诸葛瑾,却是真心实意想为他蒯氏一族谋求一条出路,只可惜……吴侯刘奇,给不了这个价码。 刘玄德缺治军之才,亦缺远见之谋,他二人正可弥补此人帐下文臣之缺,反观江东,且不说刘繇旧臣之孙邵、是仪、许靖、步骘之辈,便是北来士族、后降之辈,便有二张、桓阶、刘晔、虞翻、毛玠等人,可谓人才济济。 江东,有他兄弟二人立足之地,却无蒯氏一族士林为首之机。 —— 却说习祯跟着诸葛瑾出府,坐上一辆遮遮掩掩的马车,“子瑜,吾二人就这般走了?” “不走留在蒯氏府内作甚?他二人已是铁石心肠,早年刘景升能据荆北而雄于荆州之地,便全靠他兄弟二人果决相助,如今,他二人已是决定投刘,非吾能劝之。” 说道此处,诸葛瑾朝车前看了一眼,吩咐马夫,“去西大街。” “文祥习氏一族,在城内,还有多少人手?” 习祯微微一愣,下意识皱眉,“经几日清剿,怕是只有数十人。” “足矣,汝且命他们放出风声,吾二人便留宿在蒯氏一族府内。” 习祯心中一寒,顿了顿方才接话,“子瑜此举,那刘琮母子如何信之?” 诸葛瑾回眸笑着看了他一眼,“汝在这襄阳城内,可有多少人识得?” 习祯面皮一抖,顿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 第两百九十八章 兵围蒯府 “可怜吾一身才学,祖辈位列三公,名门出身,如今于荆州七八载,方才捞得一长史之位,幸得玄德公知人善用,左将军曹掾,若是吾当真能追随他左右,日后外放之时,出任一郡太守或为州吏亦不在话下。”王粲心中,对今日后堂冰棺之中那人,还有些怨言。 当年他本已相中其妹,却不想,此人因他貌丑,而故意疏远之。 只不过,他家学涵养甚高,寄人篱下,亦不敢有违。 但刘表因此,却一直不曾重用于他。 “今日这长街之上,亦是这般宁静。” “回禀主君,如今已是宵禁。” 王粲掀起帘子一角,看了一眼街外的夜景,满脸复杂,明日之后,怕是这荆襄之地,便要易主了。 他看到了街角的更夫,也看到了推动板车,在巡夜士卒喝斥盘问之后,匆忙离去的行人。 “走后门罢。”夜已深了,王粲也不想惊扰府前的门房老人。 当然,他还有些心思,便是想觊觎一番,瞧瞧后巷是否有些动静,毕竟,荆州豪富世族,大多都和他王府坐落在一处。 眼见着后巷静悄悄的,他迈步朝着府内走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呼,“主君,那人似习典学。” “何人?”王粲面色微变,猛地回头看去,正巧见到一道身影步入百步开外的一座府邸。 他一眼便认出了习祯,在他心中骇人之际,亦看到了那一座府邸门外挂着的“蒯”氏灯笼。 他面色惊变,“蒯氏竟如此胆大妄为……” 他转身登上马车,“快,回刺史府,吾有急事。” “喏。” 不多时,王粲便行至刺史府内。 “已至深夜,妾身不便面见王长史,不知此来,有何贵干?”蔡氏清冷的声音在屏风后面响起,隔着一层纱布,王粲只能隐约看到一道丰腴的倩影。 王粲恭敬一辑,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瞧见的事禀报给蔡氏。 “吾儿怎么看?”蔡氏闻言,看向身侧揉着眼眶的刘琮。 “倘若当真汝长史若言,当立即命甲士围住蒯府,入内搜查仔细,倘若发现习祯,蒯氏当诛。”刘琮寒声道。 王粲身躯一抖,将头放得更低。 “可倘若是吾等误会二位先生,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母亲可是信不过仲宣先生?” 蔡氏略微皱眉,“吾焉敢信不过王长史,只是,蒯氏一族,势力不小,便是那蒯府之中,亦有家奴护院上千人之多,若是强行围府,怕是……” 王粲猛地跪倒在地,“夫人可传吾之随从与吾对质,此前,还是他先发现习祯。” 蔡氏和刘琮交换一个眼神,前者叹了口气,“立即召别驾、尚书郎、从事中郎来见。” 不多时,刘先、傅巽、韩嵩三人陆续抵达府内。 听闻此事之后,几人将信将疑,但他们亦知,蔡氏大势已去,别看如今秘不发丧,还能靠着蔡氏正妻之位,携公子刘琮,代刘表发号施令,倘若刘表死讯公之于众,怕是此二人高位,亦会受蒯氏兄弟相胁。 “不知诸位,何人愿领兵前往蒯府搜查?”蔡氏环视一眼三人,隔着屏风说道。 几人尽皆噤声不言,若是此番一举覆灭蒯氏一族尚且大功一件,倘若不能灭之,那便会与其结下死仇。在荆州仕官多年,几人焉能不知蒯良、蒯越之能。 最终,还是王粲出列,拉了傅巽,做个见证。 深夜,当长街上的大批兵马朝着蒯府而去,蒯府之内,刚刚就寝的蒯良便已是得到密报。 “怎会有大队兵马朝吾蒯府而来?”蒯良面色微变,任凭侍女为他穿戴着衣衫,“快,快去知会二爷。” “兄长,莫非是子瑜、文祥行踪泄露?”这时,蒯越衣衫尚未穿戴整齐,便大步迈入屋内。 蒯良此刻也顾不得体统,在屋内沉吟顷刻,“二弟,汝且去召集家中精壮护院,守住府门,吾等在刘荆州帐下为臣已有七八载,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若是说辞,她蔡氏、刘琮亦不敢杀吾二人。” “可若等大军到来,吾等便插翅难逃矣。”蒯越叹息道。 蒯良一手抚须,“南门今日当值校尉乃是吾蒯氏族亲,虽不入族谱,与吾等亦是亲近,汝可立即派人知会与他,倘若事不可为,便让他率军接应吾等。” “喏。” 管事匆匆派人离去,蒯氏兄弟便整装行至前院,正待此时,院外已有嘈杂的大队军士行进声响起。 蒯良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蒯越,“二弟,吾上房梁喝问缘由,汝且率家中护院,守住府门。” “喏。”蒯越立即将手持刀兵的护院尽数召集到门前,有穿戴皮甲的家奴立即关上府门,其后,持盾、持弩的护院亦是纷纷队列而站,准备应敌。 早已有家奴取来云梯,蒯良在家奴搀扶之下登上云梯,将头探出院墙,朝外一看,无数火光,此刻已是团团围住了府前的院墙,府门所在,更是有着浩浩荡荡上千军士,在寂静的夜色下,长枪如林,弓弩蓄势待发,他瞳孔微微收缩,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之前的两道身影。 “王长史,从事中郎,汝二人来吾蒯府作甚?如此兴师动众,率这么多兵马,究竟为何?” 两人也瞧见了院墙云梯之上的蒯良,王粲冷笑一声,踏前一步,伸手指着蒯良,“蒯子柔,汝蒯氏一族包庇叛逆习祯,意图谋反,有人亲眼所见,汝可认罪?” 蒯良心中一片骇然,但面色却猛地一板,“此等子虚乌有之事,长史从何得来?吾蒯氏赤胆忠心,日月可昭,如何会勾结早已南逃叛逆?” “是与不是,蒯主簿大可打开府门,让吾等入内一搜,倘若不是,改日王某必亲自负荆请罪。”王粲也不想和蒯良浪费口舌。 “吾蒯氏为主公劳碌多年,若要以莫须有之罪强加于吾等之身,还请让刘琮公子和蔡夫人来,汝王仲宣,没资格拿吾。”蒯良面色一沉,他哪里不知,这事能东窗事发得这么快,王粲这位急先锋,必定在其中做了推手。 :。: 第两百九十九章 麋子仲仆从何人? “蒯子柔,汝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念汝为刘氏多年劳碌奔波,即便无功劳亦有苦劳,汝若此刻便主动交出府中江东使臣,自请发落,或可保得一条性命。”王粲冷然盯着墙上探头探脑的蒯良,并未下令让弓箭手放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吾蒯氏立足襄阳数代,焉能受汝二人相胁,天明之后,吾等自会请刘琮公子和蔡夫人主持公道。”蒯良一脸正气地喝道。 “蒯子柔,汝莫要巧舌如簧,那习祯入汝蒯府,乃是王长史亲眼所见,莫非,他还能冤枉汝蒯氏一族不成?”韩嵩指着蒯良鼻子喝道。 蒯良面色一沉,回眸怒视王粲,“王粲匹夫,汝焉敢捏造无中生有之事,中伤吾蒯氏一族,此番若吾蒯子柔无罪,吾蒯氏上下,必与汝不得干休。” 原本王粲心中还有些顾及,也有些不满韩嵩将他告密之事公之于众,此刻,听得蒯良的威胁和怒骂,他也顾不得其他,反而是挺起胸膛,直视蒯良,“蒯子柔,汝若未做过此事,那便坦然打开府门,吾等只遣数百军士入内搜查,若无习祯、诸葛瑾之辈,吾必设宴向汝赔罪。” “呸”,蒯良冷笑一声,“天明之后,吾自会前往刺史府中,向刘琮公子和蔡夫人讨要一个公道,今日天时已晚,恕不奉陪。”言罢,他直接顺着云梯消失在院墙上。 “混账,这厮竟如此狂妄。”王粲气得面皮发颤,他是告密之人,今夜若是拿不到证据,怕也很难将蒯氏扳倒,若是蒯氏不倒,那他王氏一族,如何抵挡蒯氏的报复? “从事中郎,汝意如何?” 韩嵩一手抚须,“汝二人可回刺史府报之,听蔡夫人和刘琮公子谕令。” “也只能如此矣。”王粲叹了口气,立即下令军士围住此间,他和韩嵩交流一会儿,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前往刺史府。 府内,蒯良行至堂内,便发现被五花大绑送上来的习祯。 “习文祥,汝为何还赖在府中不走?汝可知,汝已为吾蒯氏引来滔天大祸。”蒯良拍着长案怒视习祯,如今蒯氏百年家业岌岌可危,全因眼前这人。 习祯平静地看了一眼蒯良,突然放声大笑。 “习文祥,汝莫非以为,蒯某手中这长剑不利乎?”蒯良恼羞成怒,将手中长剑猛地拍在案上。 习祯脸上笑容收敛几分,神情仍是淡定自若,“蒯子柔,吾笑汝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 蒯良瞳孔微微收缩,心中怒意稍缓,不过语气仍是冰寒,“汝莫要巧舌如簧,今日,若汝说不出个缘由,休怪吾翻脸无情,不念旧日交情。” “蒯兄,吾且问汝,那麋子仲才学如何?” 蒯良略微沉默,“他本徐州豪富商贾出身,虽不比汝吾家世,亦有博学多闻,交涉诡辩之才。” 习祯笑了笑,“他虽代表刘玄德,却不如孙乾、简雍二人之重,汝以为,他能否劝得动荆襄如今这数万之兵,几百万之民归属刘玄德帐下?” 蒯良心中有些迷糊,“汝此言何意?” “刘备乘势攻取汝南,连破曹操大将李通等十余员干将,又取陈国,可谓声势大涨,可他多年颠沛流离,于平原、于徐州、于许昌,何处不是战败逃难?” “汝当真以为,他还能在陈国、汝南等地屯田,与颍川、沛国之兵对峙之际,还能看到这荆州之好?” 蒯良一手抚须,“依汝之见,这刘玄德帐下,另有高人指点?” “哈哈哈哈……”习祯顿时放声大笑,“世人皆知,天下知人善用者,江东吴侯,北地曹操,刘玄德次之,仁义遍布天下者,江东吴侯,刘玄德亦次之,而天下猛将归属,河北袁绍、许昌曹操、江东吴侯,再其次,便是他刘玄德,关张二将皆乃万人敌,还有他那亲卫将陈到,亦有统军之才,破敌之勇,他唯独欠缺的,便是远见、之兵之幕僚。”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蒯良,“汝与异度,莫不是正因此,愿降于刘玄德?” 蒯良被说中心思,顿时沉默不语。 “吾江东虽好,但人才辈出,汝二人若去,不过锦上添花尔,若汝二人归顺刘玄德,却是雪中送炭,不仅将荆襄之民心与世家之臂助赠予刘备,还能为他出谋划策,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将军。然,此番,汝二人,却是要失算矣。” 蒯良沉默顷刻,“刘备身后,何许人也?” 习祯微微摇头,“此人既能看破荆襄危局,亦能指点麋子仲来此,又能让蔡氏、刘琮认同,必是知兵、识人、善谋之才。” 习祯环视一眼堂内,“吾观这天下之间,不超过双手之数。” 说着,习祯深深地看了一眼蒯良,“来时吴卫得报,那麋子仲前来拜府之际,身侧跟了一名随从,便是入府也跟随在他身后,汝可有留意?” 蒯良双眉微皱,“那人模样,依稀间,倒是有些眼熟,但他一直低着头,却未留意。” 习祯叹了口气,“如此说来,那便正是此人尔。” “此人是谁?”蒯良又问。 “且让吾来猜上一猜罢。”习祯开口欲答,门外却迈步走入一人,正是蒯越。 “二弟,汝何不镇守府门?” “兄长且放心,那韩嵩命军士在府外屯驻,王粲已回刺史府汇报,断不会轻易下令攻打吾蒯府。”蒯越笑了笑,行至近前,指了指习祯,“汝等为何这般怠慢文祥,速速为其松绑。” “喏。”两名仆从立即帮习祯解开。 “异度,汝将从何处猜起?”习祯活动几下身子,笑着坐落到右侧的案后,一脸好奇地看向蒯越。 “那便从汝江东说起,如何?”蒯越眯着眼笑道。 习祯看了一眼蒯越,“可。” “汝江东文武之中,知文者,如过江之鲫,此等大贤之辈,不提也罢,吾荆襄未必逊之。” 习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那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俱是荆襄大儒隐士,如今江东年青一代的士子,当为他荆襄一脉的士人才是。 :。: 第三百章 隆中卧龙矣 “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不出,那将军府内昔日旧臣之中,孙长绪、是子羽之辈,皆在此列。” 习祯虽是江东之臣,倒也默然认同。蒯越虽自负,却有自负之能。 “论知兵之人,扬州司马徐元直,当为江东统军奇才。”蒯越提及此人,眼中也有精光闪烁,“自他仕于江东之日起,历练统军征战,屡战屡胜,淮南之地,全仰仗此人,方能纳之。” “那吕子明如何?”习祯问道。 “年幼少许,若再过几年,怕是周瑜第二。” “异度以为,那周瑜胜过吕子明?”习祯略微惊讶道。 “两人不同年,焉能较之?”蒯越当即大笑,年岁相差太大,正如初出茅庐的十余岁小将与正当壮年的名将,岂能相提并论? 说完,蒯越深深地看了一眼府门的方向,“那江东吴侯,乃是胸怀博大之辈,留吕蒙镇守荆南,徐庶镇守淮南,如今,又得一庞士元,此三人当可抵挡北面之兵,试问天下,能胜过此三人者,又有几人?” “异度为何不提那陈公台?”习祯顿了顿,“他如今可是徐州刺史,调度张辽、臧霸、高顺之兵,攻伐徐州之地。” “昔日徐州之战时,他每算必落于郭奉孝、程仲德之后,若非如此,吕布为何战败?”蒯越笑着摇头,“此人,略逊一筹尔。为偏师一方尚可,若为十万军之将,必败无疑,临阵作战,最忌料敌于后。” “那郭奉孝、程仲德二人如何?” 蒯越沉默顷刻,“程昱或胜吾一筹,郭奉孝此人,鬼才矣。” “何为鬼才?”习祯又问。 “兵法之奇,鬼神莫测,算无遗漏,神仙中人。” 蒯良脸上也多了几分兴趣,“他比扬州司马徐元直如何?” “徐州之战时,他未能保得吕奉先全身而退,亦未能从曹操手中夺回徐州淮北五郡,却将淮北数十万之民裹挟南下,亦率军擒拿曹操帐下几员大将,换得数千匹战马,逼迫曹孟德签下城下之盟,当平手尔。” 蒯良微微颔首,“此言有理,不过,若昔年曹操帐下那戏志才未亡,或可与之比肩。” “颍川荀氏叔侄如何?”蒯良又问。 “荀文若王佐之才,教化儒学,治理远见,为当世之魁。” “荀公达谋国之才,长于远见谋略,可随军参谋。” 顿了顿,蒯越笑道:“此二人,或可入列。” 蒯良指着北地,“那险些献计诛了曹操的贾文和如何?” 蒯越沉默顷刻,“应对自如,用计对人,却过于狠辣,但此人每每往来诸侯之间,却能游刃有余,亦可算在此列尔。” “吴侯忌惮孙权,只为他帐下周瑜、鲁肃,此二人,异度、子柔以为如何?” 蒯良沉默顷刻,“周瑜之才,天下皆知,若非当年秣陵之战,太史慈率骑军奋勇冲阵,及时杀至,如今这江东之地,归属难料。他不过生不逢地,投靠孙策,却一有勇无兵无地之主尔。” “至于鲁肃……”蒯良看了一眼蒯越,“吾闻孙权使于荆州之时,是异度汝接待此人。” “此人老成持国,亦有荀氏叔侄之才。”蒯越笃定道。 如此一言,却让习祯、蒯良二人有些惊讶。 “那北地袁本初帐下,可有异度看重之人?”习祯又问。 “自是田元皓、沮公与。”蒯越顿了顿,“那审正南、许子远或可稍逊之。” “异度以天下良臣较之,不知自诩如何?”习祯笑道。 蒯越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 蒯良顿时放声大笑,“异度之才,在吾看来,当不输此十余人尔。” “兄长与吾,善政善军,或与荀文若、郭奉孝似之,在这荆襄之地,兄长或可与荀文若一较高下,吾便是有着荆州地利,却也不如郭奉孝远矣。” 蒯良眼中有些惊讶,他未曾想,二弟竟然对曹操帐下谋士,如此盛誉。 习祯看了一眼蒯良,将他表情纳入眼中,“异度过谦矣,若当真如汝这般所言,那曹孟德此番官渡之战,岂不是必胜袁本初?” 蒯越一手抚须,似乎将此言听入了心中,“此处旁无他人,以吾之见,徐州之战,若无吴侯插足,此战,袁绍必败无疑。” 他认真地看了一眼习祯,“可惜,徐州一战,曹孟德折损大将曹仁,此乃统军上将矣,又折不少兵马,便是倚重之虎豹骑,亦折损惨重,此战,却是不好言胜负矣。” “僵持,则曹操必败。”蒯良补充道。 蒯越微微颔首,“是极,北地四州之地,虽常年征战,袁本初倚重冀州一郡之地,已够供养此战,曹孟德缺粮,如今大战一起已过二月,怕是胜负,就在这半月之间。” “若是,袁本初亦无粮,该如何?”习祯突发奇想道。 蒯良和蒯越对视一眼,却听蒯越大笑:“大军出征,若无粮草,如何为战?” 笑声逐渐消失,却见蒯越满脸苦笑,“兄长,此番,汝吾却是被人算计矣。” “子瑜之谋,是为江东,亦是为吾蒯氏,虽过于凶险,但想必,亦有后招。”说着,蒯良深深地看了一眼习祯,却见习祯一脸胸有成竹,蒯良便放下心来。 “只叹那人,本为吴侯刘奇三番五次相邀,每次俱失踪于人前,未曾想,他竟是看中了刘玄德。”蒯越叹了口气,“若刘玄德得此人,远见之才、统军之才、治政之才,俱不短缺,他坐掌三郡之地,若能休养生息一二载,当可成天下一路诸侯。” 言罢,蒯越认真地看了一眼习祯,“如此,吾蒯氏一族,去往南阳,不过锦上添花尔。” 蒯良微微颔首,“同样是锦上添花,刘玄德与曹操有夺土背主友尽之恨,与吴侯今有夺荆州间隙,又与孙权互相忌惮,较于偏安江南之吴侯,吾等或可往江东与吴侯一见。” 习祯闻言大喜,却仍旧耐着性子,“不知,汝二人方才所言,是为何人?” “汝既知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之名,可知水镜先生所言,得一人可安天下否?”蒯越眯着眼笑道,“凤雏为江夏太守,如今,这隆中卧龙,亦出山尔。” 习祯面色大变,匆匆离开堂外,蒯氏兄弟对视一眼,亦知他去往何处,两人也不拦阻,反倒是互相看了一眼,各自交心。 “兄长以为,江东如何?” “且静观其变,吾蒯氏,乃荆州氏族矣。”蒯良一脸平静答道。 目送蒯良巡视院墙,蒯越若有所思,据蒯良之意,他蒯氏当随荆襄刘氏,与这荆襄之地,同归属此战胜者。 “兄长,远见之谋,胜吾多矣。”少歇,蒯越幽幽一叹。 第三百零一章 刘备三顾 这一日,正当酷暑。 隆中古道上来了十余骑,为首一人,白面大耳断须,仪表不凡。 “主公,这卧龙当真藏身于此山之间否?” “应当如此,此前高人指点吾来此处,便是为吾刘备寻觅一军师尔。” “吾闻江东吴侯,曾以神医张机之名,请琅琊诸葛氏前往江东,如今其长兄诸葛瑾任豫章郡丞,幼弟诸葛均,亦是交趾郡丞,吾等此来,怕是极难请得此人出山。”麋竺一脸忧虑道。 “一次不能请,那便三次,三次不能请,某便在庐外坐候三日三夜。”刘备目光坚定道。 “主公求贤若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矣。”陈到笑道。 行至草芦前,刘备亲自上前敲门,却等来一位揉着眼眶的稚童。 “汝家先生可在?” “先生不在,贵客何来?” 刘备告知来意,询问先生何时归来后,便动身离去。 次日,刘备再来,又被告知,先生再次出游。 等了几日,他寻着午时到来,这一次,方才松了口气,先生竟是在午睡。 刘备等在草芦之外,陈到和麋竺面面相觑,却不敢忤逆刘备之意,只得是噤声跟着刘备站在门外候着。 不知过了多时,屋内稚童回返。 “使君请回罢,吾家先生,不会见使君的。”这几日,稚童也得了刘备带来的肉食点心,有心想为他说话,却被先生一顿臭骂。 刘备闻言一愣,“备诚心而来,只因仰慕先生,为何他不愿见吾?” 稚童微微一叹,“使君此来,是为请先生出山,而先生志在躬耕著说,教化百姓,焉能随使君出山尔?” “莫不是先生唯恐诸葛氏一族为使君连累,是故不肯出山?”跟在几人身后的一名亲卫眼见刘备吃瘪,忍不住出声喝斥道。 “放肆”,刘备回头怒斥一声,“万不得在先生门前如此无礼。” 亲卫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稚童见刘备惭愧地朝他郑重一礼,“还请转告先生,若备今日见不到先生,便于此处静候三日。” 稚童复杂地看了一眼刘备,此人随行皆是勇士,大可强行闯入舍内,却一直彬彬有礼,倒也不愧是天下知名的仁义之主。 他掩上柴门,行至后舍,一眼便看到了跪坐在案后的先生。 “未走?” “正是。”稚童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一眼眯着眼的先生,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先生,刘皇叔还算彬彬有礼之人,为何先生避之不见?” “方才屋外的喝斥汝不都听见了吗?吾是畏惧诸葛氏为吾连累。” 稚童满脸惊讶,“以先生之才,大可出仕江东,如今只怕也是一州司马,为何即使不愿,如今天下,亦只有孙刘曹袁之辈可出仕,这四人之中,刘皇叔可算上上之选。” 先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为何他是上上之选?” “先生昨日曾言,官渡之战,两败俱伤尔,此后江东吴侯,可为天下共敌,那刘皇叔,莫不就有崛起良机了吗?” 面白含笑的青年微微摇动手中羽毛扇,“那得看刘皇叔是否能败得曹操一阵。” “以先生之才,若肯出山,区区曹孟德,不足一提尔。” “汝这孽童,焉敢小觑天下人?”青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不快些下去,备些酒菜,吾要用膳。” 稚童失落地离开堂屋,行至庖厨。 天色渐晚,刘备一脸平静地看着屋内的烛火,身后,麋竺看了一眼陈到,后者会意,上前半步,“主公,南阳新得,须得主公坐镇,吾等不若先行回返,改日再来求见先生。” “叔至,汝方才有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吾焉能半途而废?” 陈到叹了口气,退到一侧,顿时不敢再劝。 子时,稚童抬脚走到柴门边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歇息的刘备,“使君,吾家先生请汝一人进去。” 刘备面色一喜,当即朝左右看了一眼,“汝等在此处候着。” “喏。” 刘备跟着稚童行至堂内,一眼便看到了跪坐在堂内的长衫青年。 “诸葛亮,拜见刘使君。” “久闻卧龙先生之名,几次无缘得见,今日先生肯见吾,备深感荣幸。” “使君请。”诸葛亮随手一抬,自顾自地坐在了上座。 刘备也不拘束,直接坐在左下首。 “备戎马半生,颠沛流离,今幸得南阳百姓看重,却不知如何在这兵荒马乱之年,保住治下百姓,还请先生赐教。” 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刘备,“今汝南太守屯兵于汝阴拒江东之兵,使君大可趁势攻取汝南,再伐陈国,当可有立足之地。” 刘备心中微动,他和帐下的孙乾、简雍等人,确有此想法。 “只是攻此二郡之地,当如何守之?” “北连孙权,南和荆州,遣关张二位将军镇守南阳、陈国,使君据守汝南,若曹操非举二州之兵而来,必不可胜也。” 刘备沉思顷刻,“依先生之见,官渡之战,可持续多久?” “半月之内,必分胜负,无论是曹孟德,亦或是袁本初,都撑不过那时。” “敢问先生,如何成大业?”刘备起身,朝着诸葛亮郑重一拜。 诸葛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吾与江东牵扯甚多,汝可信吾?” “肯避世归隐之人,必是大贤,先生早年结交之人,俱是当世名士,备焉能信不过。”说着,刘备环顾一眼四周,“先生肯于子时请吾至此,怕也有所定计罢。” 诸葛亮一手轻摇着羽毛扇,“使君切记,联吴抗曹即可。” 刘备沉吟顷刻,“先生以为,孙权能胜钟繇?” “自然,周公瑾之才,当不在吾之下矣。” 刘备陷入沉思,“吾与孙仲谋,得借南阳之地安生,今荆州有难,若刘表亡故,则荆州不可守也,吾该如何?” “荆州若失,则保之,荆州若亡,则助之。” 刘备陷入了沉思,他不想开罪刘奇,至少,在世人面前,江东吴侯,对他刘备这位皇叔,多有恩义,若是以怨报德,他半生积累的仁义,便将付之流水。 :。: 第三百零二章 自此治学江东 没有彻夜畅谈,刘备心中有些失望,莫非,自己仁义遍布天下,如今坐拥三郡,却得不到诸葛亮的看重。 “主公……”眼看着刘备深夜出门,陈到和麋竺眼中露出几分惊讶,倘若这芦中当真是贤明之士,应当不会在深夜将主公赶出来才是。 “回南阳罢,明日进兵,应吴侯之邀,进攻汝南。” “喏。” 放马奔驰,在劲风中,刘备鬓发在空中飞舞。 “孔明呐,汝若有顾及,便让吾于这乱世之中开创一番基业,再来请汝出山罢。” 柴门之内,稚童看着远去的身影,微微一叹,转身走回堂内。 “可曾走了?” “走了。” 诸葛亮放下手中书籍,“如此,今夜汝便准备行囊罢,明日,汝吾一同动身南下。” “南下往何处?”稚童微微一愣。 “自是去那秣陵方山书院。” 稚童疑惑不解之际,诸葛亮已经起身,稚童正要开口,却见诸葛亮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汝且听。” 稚童朝外看去,不多时,马蹄声,在屋外陆续响起。 “莫非是刘使君去而复返?”他看了一眼诸葛亮,抬手一辑,便朝外走去。 “吁”来人是一名面上带笑的青年,只见他翻身下马,便朝着柴门内的稚童一辑。 “孔明可在?” “原来是庞先生。”稚童定睛一看,便认出庞山民。 早年诸葛亮与崔州平等人相交之际,亦曾入过庞府。 “先生正在舍内。” 庞山民微微一笑,小步上前,推开柴门,便走入院内。 “兄长此来,亮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诸葛亮朝他恭敬一辑,立于堂前,满脸带笑。 “汝这芦中有客,吾方才不便来此,如今孔明可是闲暇?”庞山民自顾自地朝他抬手一辑道。 “吾已命童子收拾行囊,明日便可随汝南下。”诸葛亮笑道。 庞山民直视着诸葛亮,“还是今夜便动身罢,已为孔明备下车驾。” “哈哈哈……”诸葛亮长笑着转身走入堂内,回身看了一眼跟着走进来的庞山民,“吾此行别无他物,汝且命军士帮吾将这案上书籍带走便是。” 庞山民略微愧疚地看了一眼诸葛亮的背影,“孔明啊,汝此去倒不如直接入府……” 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庞山民,“兄长何必劝吾?” 诸葛亮抬头看着屋外的夜色,“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吾辈士人,即便不出仕,亦可治学。” 庞山民一脸苦笑,不好再劝,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小舅子,是在和吴侯斗气。 “兄长此去江东,还未曾见过吴侯罢?”诸葛亮拉着庞山民落座后,突然开口道。 “见过了,荆南之战时,吴侯曾南下苍梧,接见交州刺史士燮。回程时,吾正好跟随士元见了他一面。” 孔明微微颔首,不再开口。 —— 车轱辘滚动在深夜的古道上,诸葛亮与庞山民公乘一车。 “山民汝现任江夏郡功曹,事务可是繁多?” “倒是不多,近日考中的贡士,不少人都下放到荆襄各郡为官,他们行事稍微生疏,但学识倒是扎实,稍加调教,倒也可以应付衙内公务。” “听闻江东吏务要改制?” “正是如此,不过各郡官吏多有微词。” 诸葛亮伸手放下窗边的帘子,下半夜,行进之际,凉风入内,以他的身子,倒也有些不适。 “如何改制?” 庞山民眼中掠过几分喜色,“孔明倒也关心这事?” “吾遍读过往经典,吴侯于江东新规,江东六项,俱是当世长远卓绝之计,吾乃士人,自然不能免俗。” “吴侯欲设六部司职将军府内政。” “六部?”诸葛亮微微皱眉,“吾闻将军府已有参军、学政、司礼、工匠坊、刑狱、户籍从事之分,可是此六等?” 庞山民微微颔首,“孔明之才,胜吾远矣,一言便能料个不离十。” 诸葛亮一手轻摇羽毛扇,“兄长过于自谦矣。” “将军府拟定,以吏部管江东之吏升迁、提学任官之事;以户部管户籍、钱粮之事,以礼部管婚祀、出使之事;以兵部管四州军务;以刑部管刑狱、审案之事;以工部辖工匠坊、造船坊之事。” 诸葛亮双眉微皱:“如此,司职官职须得新设。” 庞山民心中升起几分敬意,诸葛亮不知内中详情,竟也能一眼看出新政不通的关键。 “孔明以为,当如何处之?” “昔年天子东归洛阳,吴侯父子予其钱粮兵马,此番平定交州、荆南之地,改日若能一举平定荆州全境,大可遣使臣往许昌朝贡,今袁本初据河北四州之地任大将军开府,许昌曹孟德以丞相之位开府,吴侯为汉室宗亲,据四州之地,匡扶大汉于将倾,亦可开府。” 庞山民瞪大了双眼,孔明怎敢如此妄言…… 他双眉紧皱:“曹操,当不会许以主公三公之位。” 诸葛亮轻笑着摇了摇头,“汉室危而诸侯昌,他曹操肯僭越为丞相,吴侯焉能不敢为大司马?” 庞山民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诸葛亮将进言吴侯,让他称王。 —— 也就在一行车马改道南下之际,一大队骑卒回返隆中。 “进屋。”陈到勒马立于柴门前,朝着屋内伸手一指。 “喏。”数十骑纷纷翻身下马,朝着屋内冲去。 不多时,便有人回返,“禀报将军,屋内无人,茶壶尚温,应当是刚走……” 陈到一脸复杂,“竟是趁夜离去,看来主公所料不错,此人当真是受那江东吴卫时刻监视。吾此番若是将此详情回禀,主公怕是又要内疚了。” “将军,吾等是否追击?” 陈到沉默顷刻,“追。” 数十骑追出数里外,便停在了一处山林前,此处小道,被砍倒的树木横于道中,任凭一行人全是骑卒,亦无法通行。 “江东吴卫,却是有备而来啊。”陈到手中马鞭一扬,“回去。” “喏。” 天蒙蒙亮起,陈到回返,将此间事情,全部禀报刘备当面。 刘备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中年文士,“正如伯达先生所言,孔明此番,却为江东所制矣。” 第三百零三章 蒯子柔,请吧 天明,蒯府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一时间,候在门外的上千军士纷纷打起精神,强弓劲弩几乎同时对准府门,长枪也架到了刀盾手的身后。 “蒯子柔,为何就只有汝一人,蒯异度和那习文祥何在?”王粲阴沉着脸,冷冷地瞪着蒯良。 “吾弟昨日受了汝等惊吓,身体抱恙,不能受风寒,不便外出。”蒯良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后答道。 “这是五月的天,还能有大风寒气不成?他昨日分明还活蹦乱跳,今日便重病不起,竟如此荒谬。” 蒯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汝也知此事荒谬?那汝捏造子虚乌有之事,诽谤吾蒯氏上下,又该如何?王粲,汝莫要得寸进尺。” “汝……”王粲面色涨得通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韩嵩拦下。 韩嵩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既是身体抱恙,也该让吾等请医者入内为他诊治才是。” 蒯良摆摆手,“不必了,汝二人要让吾前往刺史府对峙,那吾如今便去。” 王粲和韩嵩对视一眼,后者伸手一挥,“那便请上车吧。” “不用,吾蒯氏一族,自有备车。”蒯良冷笑一声,命人从院内牵出战马,又命下人抬着沉甸甸的车厢上前。 车驾备在马后,蒯良抬脚落入车内,左右立即有蒯氏护院上前。 王粲与韩嵩对视一眼,眼见蒯良只带了数十名随从,亦不好再过多为难,只下令让军士继续围着蒯府,不让人进出,便带着他来到刺史府内。 “主簿今日,为何不曾携章陵太守前来?”刘琮阴沉着脸,即便他年少,却不代表他不明事理。 他虽然不能掌控荆州大权,但自家的东西,也不喜欢被他人染指,尤其是被他视为心腹干臣的人,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蒯良不卑不亢,抬手一辑,“回禀主公,吾弟昨夜受了惊吓,感染风寒,不能外出。” 刘琮忍着怒气,这蒯良分明是拿他当三岁小儿。 “昨日王长史亲眼目睹那背主之臣习祯入汝府内,主簿可有话说?”蔡氏突然插嘴道。 “臣,冤枉。” “汝与王长史,皆是吾荆襄干臣,不过,如今荆襄风雨飘摇之际,襄阳之重,主簿亦知,主簿平日里帮着荆州政务,难免亦有疏忽,不若吾命蔡校尉率兵入府,帮汝搜查一番,可好?”蔡氏那丹凤眼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妩媚之中平添几分杀意。 “既是夫人之言,良自当遵从。”蒯良拱手一辑答道。 “如此甚好。”蔡氏朝外看了一眼,立即有一名蔡氏一族的偏房校尉领命而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此人归来,上前几步,对着蔡氏耳边低声汇报一阵,又退到一侧。 “嘭”蔡氏猛地一掌拍在案下,堂下,一众文武俱是一脸期待地看向蔡氏。 “王仲宣,汝何故敢冤枉吾荆州重臣?”蔡氏恼怒地瞪着王粲,“还不速速从实招来,如何冤枉蒯氏一族。” 王粲面色一白,浑身颤悚地跪倒在地,“吾万万不敢欺瞒夫人与主公,此事,当真是吾亲眼所见呐。” 堂下,韩嵩微微摇头,眼中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在他看来,这王粲继续咬死此事,并无太大好处,蒯氏一族,立足荆州太久,在南郡极有势力,若今日无凭无据地冤枉蒯氏一族,只怕荆州会彻底动乱,便是这襄阳城内,也会生起波澜。 “刘荆州昔日不让此人为官,亦并非因其貌丑尔,却有些不识时务……”他叹了口气,原本此人可受皮肉之苦,再主动赔罪,被重罚即可,如今,却是须得让他给蒯氏一族一个台阶下了。 “不知悔改,留汝何用?左右,将其拉出去,杖八十。”刘琮亦得了禀报后,面色青一片紫一片,猛地拍案喝道。 “喏。”立即有军士上前架着王粲朝外走去。 “冤枉,臣冤枉啊。”王粲哭天无泪,死死地瞪着蒯良,“蒯子柔,汝何时将那人送出府门,不对,汝蒯氏一族于襄阳经营多年,必有暗道款曲,吾不服……” 韩嵩眼中露出几分厌恶,这王粲,当真是愚蠢至极,即便蒯氏一族有暗道,莫非蔡氏族人入府搜查还未寻到?他这么一说,便是明目张胆地在打蔡夫人的脸。 屋外,传来了王粲阵阵惨叫声,每一下杖击,堂内都能听到些声响,显然,杖刑的军士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子柔,天明时北方快马来报,皇叔已攻克襄城,得颍川半郡之地,任司马建公继承乃父之志,任颍川太守,半月之内,皇叔必得颍川全郡,陈兵许昌城下。”刘琮突然笑着看了一眼堂内的蒯良道。 “司马建公?”蒯良双眉微皱,他倒是险些忘了河内名门司马氏,可司马防这人生有八子,大多为官曹操治下各地,何时追随了刘备? 刘琮笑着看了一眼蒯良,以为他不认识司马防,“吾此番亦要为子柔引见一人,此乃皇叔任命的陈国相司马伯达。” 闻言,堂下走出一人,面白断须,举手投足之间,略有风度。 他朝着蒯良郑重一礼,“司马朗,拜见蒯主簿。” “久闻河内司马氏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却人如其名,当真仪表不凡。”蒯良也随口寒暄道。 他话语一转:“只是,吾听闻汝父子多人仕于曹丞相,今日,为何……” “吾等为奸臣胁迫,父子二人被强行征辟入许昌司空府内,幸得皇叔搭救,如今都在皇叔帐下任官。” “只有两人出仕吗?”蒯良瞳孔微微收缩,据他听闻,这司马氏一族俱是贤才,只是,其父司马防也罢,他司马朗也好,他最为忌惮的,还是其二弟。 想到此处,他朗声笑道:“吾闻昔年南阳杨太守、崔尚书、孔明先生都称赞过汝那幼弟,此番汝司马氏举族投奔刘皇叔,不知此来,吾可有幸见得汝那人中之龙的幼弟?” 司马朗笑着抬手一辑,“吾弟如今正随皇叔征战颍川,怕是无暇至此,他日吾两家共修于好,自有见面之日。” 蒯良心中一颤,“果真是他。” :。: 第三百零四章 心灰意冷 “主公,以吾看来,曹操留守许昌之荀文若、驻守汝阴之满伯宁,皆非浪得虚名之辈,皇叔趁胜追击,连取近三郡之地,其中怕是有诈。”蒯良收敛了心思,他眼前,仍是刘琮之臣,不能顾及其他。 “哈哈……不愧是吾荆州梁柱,子柔,汝与司马先生之见,不谋而合,皇叔已命少将军刘封镇守襄城,命三将军驻守陈国,自己率兵回返汝南,如今,关平将军据守南郡,他已命关羽将军星夜率兵,赶来襄阳。” 蒯良抬手朝着刘琮一辑,“不知南郡、章陵之地,可有战报传来?” 刘琮面色微变,语气也变得有些低落,“日前,吾已下令,命霍峻将军率兵撤回章陵,夜里,以百里加急,命其回师襄阳。” “章陵,便舍了吗?”蒯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蔡氏轻笑一声,“主簿有所不知,那江夏太守庞士元,亲率甘宁、徐晃二将近两万兵马攻打章陵,章陵之兵,不过两千老弱病残,如今只怕已是失陷。” 蒯良叹了口气,心中一片凄凉,先是荆南四郡,老刺史犹豫不决,不能尽早解决张羡这叛逆之徒,后又在赤壁失了多年操练的水师,南郡如今已是泥潭,只要荆襄再派援师,必定也会陷进去,可章陵,那可是襄阳门户,此城一失,怕是襄阳城便要直面江东铁骑了。 不多时,负责执杖刑的蔡校尉迈步入内,“禀主公,王长史不堪受刑,昏迷过去,杖刑已执行完毕,是否将其放归。” 刘琮看了一眼蔡氏,只听她冷笑一声,“如此逆臣,让他回去闭门思过,夺他长史之职……”说着,蔡氏回眸看了一眼蒯良,“子柔蒯氏一族,于吾刘氏有大恩,待异度大病痊愈,便让他留府中任这长史之职罢。” “喏。”蒯良抬手一辑应下。 “算算脚程,关将军应于今日晌午便至,到时,别驾、主簿、从事中郎,便须得汝等前往接应。” “喏。”刘先、蒯良、韩嵩三人,俱是一礼应下。 堂内议事散去,蒯良尚未随几人一同离去。 刘琮得了后母眼神示意,轻咳一声,“子柔可还有要事?” “吾蒯氏府外还有军士看守,怕惊扰了府中幼童,惹来坊间非议,还请主公……” 刘琮当即一笑,“此事易尔,吾即刻下令撤去便是。” “多谢主公。” “可还有其他事?” “吾且下去准备接待关将军事宜。” 蒯良离开了刘府,坐上自家的车驾,他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荆北诸郡,就这么丢了吗?”他想到昔年意气风发,在宜城接待自己等人的刘表,他当着宴席询问自己三人如何治理荆州。 后来,君臣相宜,荆北士族归附,蔡瑁于南郡编练水师,文聘于南阳操练新军,不过数载,便成天下雄师。 那一年,蒯良还记得,群雄背盟而去,伏杀天下名将孙文台,董卓死后,刺史府内,更是招募了不少北来的士人,只可惜,他只顾附庸风雅,便是在刘焉故去之后挑起的兵事,亦不多加驰援,便是那甘宁战败来投,也不为其重用…… 如今,旧主已去,蒯良有心为他守住这最后的三郡基业,至少,他三弟蒯祺镇守的房陵郡不会有失,只可惜……新主在他看来,已是只顾享乐,比旧主差之万里。 蒯良闭着眼,想着自己对习祯所言的话语。 他可观天下,可远见大局,可如荀文若一般留守后方,督粮草、督政务;二弟蒯越,可调度军事,虽不如郭嘉直流,却也不差太远。 刘备区区一数郡诸侯,有野心,有勇将,有民心,却无军师辅佐,亦无士族依附,当是他们投身最好的选择。 如今,河内的司马氏,那一座庞然大物…… 蒯良轻叹一声,“晚了一步,如今随刘琮、蔡氏归降,亦是荆州刘氏之臣,非其嫡系。” 蒯良想到了背弃张羡的桓阶,他如今,官任长沙太守,替代了张羡之位,刘备入主荆州之后,会如何对待于他? 荆州主簿?只怕他帐下司马氏那一众贤良,便会排在他前面罢,更何况,还有那孙乾、简雍、麋竺之辈…… 回到府内,他一言不发。 在蒯越大步走入屋内之际,见他沉默,抬脚行至长案前,低头一看,只见兄长案上摊开一张白纸,纸上所书:“宁做鸡头。” 待他来后,蒯良又将笔尖在砚台上沾了沾墨汁,提笔将那鸡头涂去,在蒯越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写下“凤尾”二字。 蒯越震惊地看了一眼堂外,上前掩上房门后回眸看来,“兄长,如今距午时不到一个时辰那关羽便会率军入城,汝若要举事,怕是为时已晚……” “汝命管事去那习府门前茶棚走一遭,将此事告知习祯。”蒯良沉默顷刻道。 “兄长之意,吾等要用这襄阳城,来搏一搏跻身之道……” 蒯良不答,只留下蒯越一人嘀咕自语。 “昨夜他便已送出密报,如今怕是已传至城外,兄长可有把握,那江东之兵能来?” “一日不至,两日必来。”蒯良答道。 “可两日……怕也为时晚矣,那关羽威名,汝吾皆晓,此城为其所据,怕是铜墙铁壁,再难攻克……”蒯越一脸痛惜,他实在舍不得将身家性命和族中老小压上去。 “他刘备,不敢与吴侯开战。” 蒯越将心一横,“兄长,请恕吾不能奉命,此事若成也罢,若不成,吾等怕是会葬送了族中儿郎的性命,况且,那江东人才济济,吾等便是归降他刘奇,怕也讨不到荣华富贵。” 蒯良陷入了沉默,“吾不知那司马氏是否还有后招,若是一日之内,江东军赶至,吾等大可与城内习祯一同举事,若是一日不至,那便让他习祯,自行决断罢。” 蒯越叹了口气,“可要调三弟之兵?” “无须,房陵乃上庸门户,万不可有失。”蒯良微微摇头,他二人此番行事,本就是走在刀刃上,必要为蒯氏一门留条后路。 “喏。”蒯越抬手一辑,快步出门,既是蒯良决断,他也只好依计行事。 :。: 第三百零五章 这一年,司马十九 汝南平舆太守府,刘备看着堂下的文武,脸上满是欣慰。 “此番吾军能长驱直入,连取汝南、陈国、颍川之地,全赖先生之功,先生请受刘备一拜。”刘备白日里得了不少文武恭维的话语,半生颠沛流离的他,此刻红光满面,脸上俱是喜色。 “此乃主公信任,将士用命,谋士恪尽职守,方能在一月有余有此基业。”堂下左上首,一名披着长发的青年含笑答道。 “军师,汝已命吾军据守各郡,莫要与那曹操撕破面皮,这是为何?”堂下,张飞一脸不爽,以他所见,大可率军自襄城、陈国两路并进,直逼许昌,迎回天子,将那曹操的妻眷与满朝文武都给救下,到那时,他兄长刘备,便可成就大业。 “非是俺等不能与曹操撕破面皮,三将军,敢问汝军中粮草还剩几日?” 张飞微微一愣,他虽是粗枝大叶,倒也知晓军中常务,当即答道:“一两月之粮当有。” 青年目光紧盯着张飞,含笑不语。 张飞被他看得脸上躁得慌,“罢了罢了,就剩半月之多。” 青年一手抚须,目光悠长,看着张飞闪躲的眼神,仍旧不语。 “只有十日。”张飞叹了口气,只得如实报来。 “十日便是十日,为何报一两月之粮,翼德,汝统帅一军,镇守陈国,乃吾四郡前沿重镇,焉能马虎?”刘备面色一沉喝道。 “兄长有所不知,却不是俺有意欺瞒,却是吾军士气正盛,俺不忍挫了军中士气。” 刘备叹了口气,“军师,依汝之见,当如何?” 青年笑了笑,“主公,这几日吾得各地汇报,驻守颍川的刘封将军所部粮草只剩半月,据守南阳的关将军所部粮草亦只有十余日之多,便是吾军,怕也难以撑到入夏。” “军师谈笑自如,怕是心中早有应对之策罢。”堂下,简雍含笑说道。 青年指了指堂外,“应对之策,便在荆州。” 刘备沉吟顷刻,“那荆州富硕,刘表虽失江夏、公安等地,钱粮倒也充足,云长既已出兵,不日必会来报,只是,吾与那刘琮有叔侄之故,焉能刚至便讨要粮草。” “主公自须传书云长将军,让他讨要屯驻荆州之粮即可,那荆州文武之中,蒯良、蒯越、韩嵩、王粲之辈,俱非庸碌,必知此事干系重大,主动献上钱粮。” 刘备面上有些忧色,“荆州之重,乃是据守江北缺一不可之地,且军师之谋,吾军基业将在上庸以西,只是云长一部兵马前往,是否力有不逮?” 青年微微摇头,“主公呐,这一两月征战,汝能征善战之卒,皆是昔日追随汝南征北战的老卒,新军整训,须得一年半载之久,吾军如今又分兵把守各处,如今便是屯驻汝南之兵亦仅有万余,若是汝阴满宠来犯,吾等还需调三将军之兵方能应付,哪里还派得出援军,况且,以关将军之勇名,当可震慑荆州上下,假以时日,主公前往荆州坐镇,大可在三五月之内,调任各地官吏,如此,执掌荆州大权,可再得荆州百战之卒一两万之众,到时,方才有与曹孟德一战之力。” 刘备忍了忍,“若是江东来犯,当如何?” 青年眯着眼,“自当将章陵、南郡等地割与江东便是。主公乃吴侯皇叔,往日共修于好,他定不会主动兴兵来犯。” “这仗还没打,怎的就要交割城池,那刘琮与那寡母愿让兄长入主荆州,与其共掌荆州之地,自是信赖兄长之故,俺等若是这般窝囊的献上城池,那与江东有仇的荆州上下,怕是会心有不满吧。”张飞沉着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 “三将军所言亦是有理。”青年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刘备,抬手一辑,“还情分主公下令,集结四郡之兵,与江东吴侯会猎于南郡。” 刘备面色一沉,回眸狠狠地瞪了一眼堂下的张飞,“翼德,休得胡言乱语。” 他起身朝着青年一辑,“军师莫要与这粗人置气,吾刘备有几斤几两,焉能与江东吴侯四州之地抗衡,更何况,吴侯乃吾皇侄,往日对吾多有恩义,吾焉能因个人私欲而以怨报德。” “那依主公之见,当如何?”青年笑道。 “自是依先生之言,命云长镇守襄阳,但若只得襄阳一城,怕是很难久守,吾欲再命房陵太守蒯祺归降,再命关平取南郡、章陵十余县,以为缓冲,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主公高瞻远瞩,懿焉能不从。” 议会散后,张飞一脸不爽地行至府门前,身后跟着送出门来的刘备。 “兄长切莫凡事都听那白面书生之言,俺们自家的基业,还得心腹之臣看守才好。” “翼德莫要胡言乱语,若无先生,吾等焉能报那许昌被围追堵截之仇,如今吾等得四郡之地,兵马三四万之众,声威不下昔日徐州之时,汝与云长,当为自家镇守一方,他日匡扶汉室,大业有成之日,汝吾兄弟三人,亦能封侯食邑。” 张飞面色一喜,朝着刘备恭敬一拜,“兄长,那俺这便去了。” “切记,记得军师嘱托,莫要喝酒误事。” “俺知晓了。” “兄长保重。” “三弟保重。” 马蹄声在长街上响起,刘备目送张飞远去,方才长叹一声。 他心知司马氏于他帐下官居要职多人,但他帐下文武不多,如今新得这四郡之地,若非司马家这位年仅十九的军师将军献计,让他举大义夺颍川而纳颍川士子,怕是如今这四郡之地的官吏,他都凑不齐。 他有些羡慕家大业大的刘奇,父辈便有基业留于他继承,还有太史慈、吴宪这等当世名将,如今又有方山书院,麾下武将如林,谋臣如雨。 而他,有什么? 武将仍是桃园三人与亲眷部将,文臣仍是孙简麋之辈。 要守这四郡,要谋取荆州,要让他刘备,挺起腰杆,在那日梅园煮酒的匹夫面前鼓足胆气,便须得仰仗这位十九岁的军师。 “汝既有留侯之谋,那吾刘玄德,亦能如高祖一般,容得下汝。” :。: 第三百零六章 屏风题名 “主公,北地四百里加急,霍峻撤兵,子龙将军已率军攻下鄀国,霍峻率五千精兵,驻守宜城。”骠骑将军府,长史戴良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后,呈上一封密信。 刘奇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将信纸递给他,“子龙有勇有谋,他不攻夷陵,乃信重子明之能,亦知霍峻此人善战,据守鄀国,便卡住荆州南下江陵之咽喉,如今子明率军包围江陵,幼平镇守夷陵,公奕、张允驻守公安,章陵又为士元攻陷,如此,当取章陵全郡矣。” 戴良抬手一辑,“主公,吴卫密报上有言,左将军刘玄德遣大将关羽星夜率五千精兵驰援襄阳,吾等该如何应对?” 刘奇一脸淡定,“那诸葛孔明如今在何处?” “方才得报,已为庞山民接应,行至江夏境内,正要坐渡船,南来秣陵。” “哦?”刘奇眼前一亮,“他欲出仕?” “非也,他却是想至方山书院,面见三位山长,昔日他于荆襄之地求学之时,与三位山长亦有师生之谊。” 刘奇一手抚须,“那颍川、汝南、陈国、南阳郡四地的官吏名单可有吴卫呈报?” “主公。”戴良很快便从一堆文书中取出一份,递给刘奇。 “那左将军刘备以豫州牧之名,节制各郡,以张飞为汝南太守、关羽为南郡太守,拜司马朗为陈国相,拜其父司马防为颍川太守。” “河内司马氏?”刘奇瞳孔微微收缩,“这干人等,何时随了刘备?” “据吴卫汇报,当是刘备出逃许昌之时。” 刘奇一脸凝重,“未曾想,吾逼迫那卧龙离了刘备,凤雏亦为吾所用,那人却是……” “主公,刘备拜司马懿为军师将军,如今为其征战各方,多有建树,被其视为心腹之臣,但凡军事政务,俱要向其请教,然其正十九之年尔,甚是年少。” 刘奇面色恢复如常,“莫要因其年少而小觑他人。” 戴良笑了笑,“自是如此,主公以弱冠之年平定江东四郡,这天下士人,却都纷纷效仿主公之志,最近北地各州郡,亦纳了不少不足双十之人为吏。” 紧接着,戴良又一一将各地事务汇报,又将一大堆需要批阅的文书密信呈到刘奇身前的案上。 “那陆伯言在做甚?”刘奇放下交州修建驰道的行程汇报文书,抬头看向戴良。 “此子既入府之后,每日倒也在编著徐州、淮北的地图,今徐州战事顺利,吾军已长驱直入,连取东海七县之地,击退新任东海太守薛悌,今陈刺史率军亲临琅琊开阳城外,与泰山太守吕虔所部援军对峙。” “今渡船北往运送之粮,已从海路分批北上,陆伯言曾数次请命随船北上,做那押粮之官。” 刘奇一手抚须,“他是吾将军府参军,押送粮草北去,于公台大营听听如何指挥调度作战,亦是好事,便让他去罢。” “喏。” “主公,那廖立汝当真命其为南郡提学?” “有何不妥?” “此人亦请往东海为吏。” “不允,让他好生将南郡书院办好,若有佳绩,本侯自有封赏。” “喏。” 戴良退下,有一佳人伴着香风而来,螓首不敢直视刘奇,入内朝他盈盈一礼,“夫君,后宅的姊姊没询问,今夜夫君在何院下榻?” “汝阿姊怀孕六月,近日忧虑过多,今夜吾便在汝二人那小院下榻吧。” 小乔小脸晕红,“夫君今日,可莫要唤吾入小屋了。” “怎的?汝与绾儿一母同胞,应当亲近才是。” 小乔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刘奇,“却是夫君每次都喜当着阿姊捉弄吾……实在……” 刘奇一伸手,小乔便抬着莲步落座到他怀中,螓首靠到他的肩上。 “吾最喜汝之乖巧,纳汝之时,吾已应下,若汝姊妹二人第二子,必改姓乔氏,为岳山奉养,他日亦好继承岳山之爵,汝不曾尽力,如何能让汝阿姊得偿所愿,让为夫践行约定。” 小乔莞尔一笑,“刘氏血脉,还皇室贵胄,焉能……” “只是继承家业尔,若当真有那一日,他仍是姓刘的,不过其次子,亦可为乔。” 小乔悟了,将芳唇凑到刘奇耳边,低喃几声。 刘奇顿时双眼放光,他看了一眼堂外,起身走向堂门。 小乔羞得不能自已,不多时,便已是在封闭的堂内强忍着,续续低吟。 …… 云收雨歇,刘奇一手将其搂在怀中,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美妙之中。 却见小乔饶有兴致地看着堂内的一面屏风,在刘奇这个位置,正巧能看到上面的汉隶小字,而在一众文武列坐的长案所处,却看不清。 小乔好奇地看着上面的文字,左侧乃是文臣,位居上首者有三人,正是追随刘氏两代君侯的孙邵、是仪、许靖。 而下方亦有数人,却是步骘、张昭、张纮、刘晔、毛玠。 再往下,小乔亦能看到一个个平日里街头巷市,后宅院内时常评说的人名,大多都是一郡太守、郡丞,江东名士。 而右侧,则是一众武将。 位居上首者,独太史子义尔。 下方有数人,赵云、甘宁、吴宪、朱桓、徐晃、蒋钦、周泰。 再往下,方才是那些新晋的武将:黄忠、张辽、魏延、臧霸之流。 而位于文臣武将之间的,亦有数人。 首位者,徐元直矣。 “夫君,为何军师列于文武群臣之间?”小乔天生聪慧,自然不难猜到这是刘奇按照心里文武的比重列出的顺序。 “此乃军政可督一方的大才矣。”刘奇笑道。 小乔定睛看去,徐元直下方有着吕、庞、诸葛三字,再往下,则是有着陈、陆之姓。 “夫君,这后面几人,为何不署名?” “未显达于人前尔。” 小乔心中暗自揣度,“这吕自然是荆州司马吕蒙,庞自然不会是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之一的庞德公,自是其侄,江夏太守庞统,诸葛……她心中狐疑,莫非是诸葛瑾与诸葛均兄弟?最后那陈字,让她略微惊讶,在她看来,徐州刺史陈宫的确有些本事,但却非曹操帐下群臣之敌,怎能从江东众将之中脱颖而出?倒是那最后陆字一人?着实让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是何人,便是那庐江陆氏家主陆儁,如今也不过是徐州兵副将尔。” :。: 第三百零七章 意气风发关云长 当吴卫和庞林护送着诸葛亮登上渡江的车船,诸葛亮眺望着湍急往东而流的江水,心思一片复杂,他心知,此次南下,怕是有生之年,再难北返。 “算算时辰,午时之际,关将军应当率军行至襄阳了罢。”诸葛亮一手轻摇着羽毛扇,他此行南下,走了刘备攻打豫州各地的脚程,途中因战乱沿着江东军进兵的古道走了一遭,让他看到了雄壮无比的江东军阵,也让他看到了江东军两员上将,甘宁和徐晃。 诸葛亮心中对此二人暗自估量,“甘兴霸可为破敌袭营之先锋,徐晃可为偏师主将。” 他与故交好友庞士元初次在江夏太守府相见,他二人不过畅谈一夜,共饮一樽,便匆匆辞别。 南下,诸葛亮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他只知,此去秣陵,定当先与那吴侯会晤,那人为何便能算到自己所在,派出军士看守了自己数年之久,自己那两位手足会同叔父,都在他帐下,却不知,即便无人看守他,他也不忍舍他们而去。 诸葛亮想到了那日三顾茅庐的刘皇叔,那人或许是他心中向往的主公罢,只可惜……这一世,怕是无法在他帐下为吏。 —— 也就在他心绪乱成一团之际,襄阳的古道上,驶来数百精骑,后队的马步军,被关羽留给副将关平统帅,他身侧跟着为他平日捧刀的周仓,一手抚须,立马于十里亭外。 远远地,他便看到一骑快马行至近前,“来人可是关将军?” “正是关某。”关羽颔首笑道。 “刘刺史已命吾等在此等候多时,将军请随吾等来罢,此刻襄阳上下,期盼刘皇叔旧矣,如今刺史正率荆州文武,于城门外等候,还请将军入城。” 关羽跟着接应的官员行至城门前一里外,他突然下令驻马不前。 “将军为何不进?” 关羽不答,却是他见城上兵卒不少,仍有背弓挎箭之士,心中也多了几分谨慎。 “荆州刺史刘琮,替亡父拜见刘皇叔,不知皇叔可曾前来?”远处,大队文武官员行至近前,步行于前一人,却正是新任荆州刺史刘琮。 “吾兄长公务繁忙,命关某前来。”关羽翻身下马,将手中长刀递给周仓,朝着刘琮回礼一辑,“末将关羽,拜见刘使君。” “关将军勇武之名,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雄壮。”刘琮迎着关羽这不怒而威的目光,心中略微发颤,却是怒气保持笑容答道。 不多时,刘琮为关羽引见身后的荆州文武。 关羽着重看了一眼蒯良、蒯越二人,又看了一眼刘先、韩嵩、王粲之辈,“为何未见文聘、霍峻二位将军?” 关羽此行之前,军师便交代,让他在文臣之中,多注意蒯氏兄弟,武将之中,荆州军中,唯此二人有勇有谋。 “回禀关将军,文聘将军如今尚且驻守江陵,与江东军交战,而霍峻将军,已移师宜城驻守。” 关羽微微颔首,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便看到关平已引大队步卒行至近前。 “还请将军入城。”这已是刘琮的第二请。 关羽朝他回礼一辑,肃然伸出一手向前,“刘使君请。” “请。” 入得刺史府,关羽推托之后,坐在右下首,“关某此来,一是应刺史之邀,二是奉兄长之命,不过,吾部兵马仅有五千之众,大队士卒尚有吾主麾下众将统帅与曹操在中原之地鏖战,不能调动,若要抵挡江东之兵来犯,当借助刺史大人麾下精兵强将尔。” “吾听闻皇叔已上表天子,加封将军为汉寿亭侯?” 关羽闻言抚须颔首,“正是如此。” “请将军督荆州军事,抵御江东之兵。”刘琮连忙起身道。 关羽沉吟片刻,便看到对面的别驾刘先率先起身,“还请关将军莫要推辞,将军温酒斩华雄,虎牢关外勇斗吕布,乃当世名将尔,那江东军中悍勇无数,唯将军之勇,方能挡之。” “关将军若缺粮草军械,吾等皆可从荆州各地为将军征集,数日之内必可供应将军所部之需。” 关羽一手抚须,“敢问刺史,江东军此来有多少兵马?” 刘琮目光看向蒯越,后者迎着他的目光出列,朝着关羽一辑:“江夏庞统所部,兵马两万余众,有徐晃、甘宁、赵云、张允所部,南郡吕蒙帐下,有江东水师周泰、蒋钦之兵,亦有魏延、黄忠之兵,兵马应在五万之众,若两路逼近吾襄阳,即便有文聘将军牵制,霍峻将军镇守之宜城,亦当有五万精锐围城。” 关羽沉吟顷刻,“敢问刺史,这荆州还有多少兵马?” 刘琮叹了口气,“不瞒将军,除房陵郡镇守之兵,吾襄阳、章陵、南郡之地,除却文聘将军的一万五千精兵,仅剩不足两万之众。” 关羽眯着眼,“吾须就地征召至五万兵马,方能与江东军一战。” 韩嵩面色微变,“关将军,那江东军来势汹汹,且连战连捷,士气正盛,不日必将兵临城下,吾军即便征召军士,怕也的训练三五月之久方可上阵厮杀,那江东军岂能等吾等三五月?” 关羽眯着眼,“章陵如今既已失守,此几路兵马便可越过宜城直扑襄阳,吾欲率军夺回章陵,便需兵力围城。” 言及于此,他看了一眼蒯良,“若是荆州力有不逮,吾大可传书兄长,调来老营兵马,不过,这钱粮军械……” 这时,荆州一众文武方才恍然大悟,关羽此人不太适合这些弯弯绕绕,绕了一大圈,竟是想讨要粮草军械。 “此事易尔,只要关将军能击退江东之兵,吾即刻调拨汝十万石粮草。”刘琮大手一挥,豪气如云,他有着刘表多年存留下来的继续,还有荆州几大士族作为依靠,眼前形势,他缺兵少将,无可用之将能解荆州之围,却唯独不缺钱粮。 “如此,粮草大可运往蔡阳前线,吾即日便可出兵,迎战庞统。”关羽一手抚须,心中不禁有些自得。他关云长,如今亦要统帅数万之兵,于沙场与江东一战。 遥想当年淮南之战时,他兄弟三人麾下不过数千悍卒,江东军数万之众,便是纵横天下的曹孟德,亦不敢拭其锋芒。 那时,他兄弟三人,如同破落户一般,无处为家,心中着实有些羡慕。 :。: 第三百零八章 末将文聘,愿永为汉臣 南郡,江陵太守府。 “将军,今日还是不见江东使臣吗?” “吾这几日不都一直在见吗?” “将军之意,刘琦公子便是江东的说客?” 文聘低头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竹简,“是也不是。” “将军,如今粮道断了已有近月,城内人心惶惶,襄阳方向亦未有援军到来,吾军当早作打算才是。” “如何打算?”文聘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允归降江东,被封为章陵太守,麾下八千精兵,全归了江东军如今这四面城门,南面江东水寨,西面夷陵、北面当阳、东面江夏,合兵一处,足有五六万之众,吾军出城,无非鱼死网破尔。” “吴侯既遣刘琦公子前来,更以武陵太守相待,吾以为,不如先听听公子之言。” 文聘沉默顷刻,“那便请公子入帐相商罢。” “喏。” 不多时,刘琦独自一人,跟着文聘帐下的文吏行至近前。 “文聘,拜见刘琦公子。” “仲业将军不必多礼。”刘琦面色略微苍白,他的身子虽然已经得到随行的医者调理,但天生体弱多病,本就无药可治。 文聘伸手一台,“公子请坐。” “仲业将军此番请吾前来,心中可有决断?”刘琦落座之后,喝了一口碗中温水,面色稍微多出几分红润。 “吾受主公恩义,焉能降于犯吾故土之贼。”文聘寒声道。 “同为宗室,吾与吴侯,兄弟相称,昨日,吴卫来报,吴侯已遣使向许昌上表,封吾为高平侯,领荆州牧。” 刘琦看了一眼面色流露出几分不满的文聘,“仲业将军,吾知汝对吾父之忠义,汝可知,如今吾父已亡故,荆州那一众旧臣,竟扶吾弟登位之后,秘不发丧,引刘备入吾荆州为主。” 刘琦说到此处,脸上悲痛欲绝,“嘭”他一巴掌拍在案上,“可怜吾父单人匹马入荆州,为官七八载方才平定荆北之地,如今那一干奸佞之臣,竟将吾荆州之土,拱手相让,屈膝求荣。” 文聘嘴唇动了动,神情亦是无比无法,他料想,倘若刘荆州在世,必会遣兵来援,蔡瑁已亡,他便是荆州基石。 他抬起头,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念及当年刘景升对他的知遇之恩,心中一阵悲痛。 “仲业将军,这天下,仍属吾刘氏,吴侯较刘玄德此人,更为仁义,广陵之战,刘备遣张飞攻广陵,遇太史慈,战败退兵,吴侯命人归还甲胄,并且命战船送其北返,此前刘备攻汝南,更是得江东资助。反观刘备此人,每次以怨报德,野心勃勃,绝非善类。” “可吴侯刘奇,乃是攻吾荆州,让吾荆州之民,家离子散,让吾荆州儿郎,死伤惨重之宿敌,那刘备即便再多不堪,亦是天子皇叔,仁义厚德,与吾荆州多有臂助,是友非敌。”文聘抹去眼泪,双眼仍旧通红着答道。 “当今天下,能与曹袁一争者,唯吴侯尔,将军未曾去过江东各郡,开渠屯田,水车牛耕,可谓利农;修建驰道,下游搭桥,可谓便通;行走街道巷市间,时而会闻书声,每座县城内,必有借阅藏书的书馆,抄录一册不过几钱,可谓文兴;豫章、巢湖之船坊,各地驻守军营,军士强壮,军阵行军整齐,士气正盛,可谓兵强;如今仲业将军已是被困于江陵,或许汝视吾刘琦自甘堕落,忘却父仇,吾却要对将军之言,吾父或与吴侯有夺土之恨,却无生死仇敌之怨。” 刘琦站起身来,走到堂内,目光与文聘对视。 “昔日陈胜吴广于大泽乡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秦二世二亡,唯吾大汉历经四百年而不倒。” 刘琦深深地看了一眼文聘,“汝可知,吾父之愿为何?” 文聘默然不语,便听到刘琦指着脚下的土地喝道:“乃是守卫大汉疆土,他是荆州刺史,那脚下这荆州八郡之地,便是其保境安民之责。群雄讨董他未曾出兵,那是力有不逮,诸侯征伐,无天子诏令,他亦不敢出兵讨伐逆臣。” “袁术为吴侯所灭,只因他篡位自立,但吾刘氏宗族互相攻伐,却为肃清割据之诸侯,匡扶汉室。” 他自嘲地指了指自己,“仲业可知,吴侯言,若他昔日死难于秣陵,为孙策所败,那便无徐州之战,他救吕布,是不想曹操得徐州全境,势力大增后,一举击败袁本初,统一河北、中原之地,到时,天下之大,无一人能与其抗衡。” 刘琦上前几步,将脸朝着文聘靠近,“汝可知,若曹操得了天下,吾汉室会如何?这天下,是姓刘,还是姓曹?” 文聘面色微变,他很想说,公子失态了。 却听刘琦哈哈大笑,“可若是吾宗室任意一人匡扶天下,那这天下,便还姓刘。” “吾知将军担忧吾日后处境,可汝见吾来时,随从仅有一名医者,可在将军帐内畅通无阻,吴侯治下四州之地亦可去的,此等海阔胸襟,天下谁人可比?” 说道这里,刘琦的面色突然一沉,叹了口气,“将军莫非,眷顾吾那二弟?” 文聘心中一突,抬手一辑,“公子面前,末将不敢隐瞒,却是主公早年便有意让二公子继位,如今,主公亡故,正是二公子……” “糊涂。”刘琦一脸怒其不争地指着文聘,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摇头叹息,“汝只见吾荆州军屡战屡败,却不知,若无蔡氏当权,乱吾荆州之地,吾父又何故不能尽早一统荆南四郡之地,掌荆州兵权,以致于让那江夏黄祖、长沙张羡猖獗。” “毁吾荆州者,蔡氏矣。” 文聘震惊得一塌糊涂,他很想说,公子,这话,得慎言啊。 “吾闻将军有二子,今江东书院正在招募学子,若将军愿归降,他日封侯荫子,得田亩而世代富贵,岂不大好?又何必如今处身危难之间,被那蔡氏所弃?” 刘琦此次劝降后,再过三日,援兵不至,江陵城中粮草已告竭,文聘向城外吕蒙大营投递了降书。 上面没有自行请罪,也没有为麾下儿郎谋求特赦,仅有一句话。 “末将文聘,愿永为汉臣。” :。: 第三百零九章 关羽VS甘宁 “嘭” “文聘这厮,背主投贼,竟献江陵之地于江东,做那安逸的武陵太守去矣。”关羽安然坐在蔡阳县衙之内,面色气得涨红。 “将军莫要动怒,张允既降,那文聘一部兵马便成孤军,何况刺史刘琮又命霍峻移师宜城,这便让赵云占了鄀国,断了文聘粮道,如此困境他已撑了一月有余,由此可见,此人亦是忠臣。” “忠臣?”关羽顿时嗤之以鼻,“既知深陷重围,大丈夫当舍身杀敌报国,焉能投敌?” “此等小人,莫要再提,只恨他麾下那一万五千精兵,若是能为吾所用,此战亦能平添几分胜算。” “江东军得了文聘降卒,怕是不会命其率军北上,毕竟此人帐下,多为南郡、章陵招募之兵。” 关羽笑着看了一眼身前的中年文士,“应之,依汝之见,若江东军来攻,会取吾蔡阳,还是攻打宜城?” 周敦一手抚须,他本是汝南周氏出身,出身名门,家学渊源,见识与才干都不俗,如今却是跟随关羽南下,先任了这蔡阳令。 “将军,依吾拙见,江东军会攻吾蔡阳。” 关羽双眼一眯,“这是为何?” “他们本不知将军在此,章陵陷落后,章陵北地诸县闻风而降,如今江东军先哨怕已是抵达蔡阳城下。” “吾欲出城杀他一阵,挫一挫江东军的威风,汝意下如何?” “以将军麾下千骑精锐出城尚可,若大队步卒排开,与江东军鏖战一场,吾军怕是不能得胜。” 堂下一员战将闻声出列,“周县令怎的弱自家威风,涨他人志气?” 周敦笑着看了一眼这人,“周将军稍安勿躁,汝可知,此次随那江夏太守庞士元进兵的武将乃何人是也?” 眼见周仓瞪目结舌,周敦面色凝重地开口:“东吴上将徐晃、甘宁,此二人俱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统军之才,再加上那庞统号称凤雏,得此人便可安天下,此人之才,怕是尚在那扬州司马徐元直之上,吾等万莫轻敌尔。” 关羽心中有些不耐,此刻大战将至,周敦如此吹捧江东武将,未免有些太过,他正想开口,堂外已有军士快步走来。 “报……禀报关将军,敌将甘宁引兵五千,已至城外,正在城外叫阵。” “且看某去擒他。”话音刚落堂内便有一员战将出列。 “好,平儿,汝且为蔡将军亲自擂鼓助威。”关羽抚须大笑,立即看了一眼身侧的关平。 “喏。”关平领命,立即踏步随着蔡勋而去。 关羽亲自带着周仓率一千骑出城,城门楼上,留傅士仁、糜芳二将镇守。 “来将何人,可知汝爷爷蔡勋?”蔡勋于护城河外十余步停下战马,举刀朝着对面喝问道。 “吾道是谁,原来是那赤壁之战死于吾刀下的蔡氏之后,汝不好生躲在襄阳蔡夫人裙下苟且偷生,策马前来,莫非是想主动归降?”甘宁轻蔑地看了一眼来将,环视一眼四周大笑道。 “哈哈哈哈……”顿时,他身后的众军士笑作一团。 “贼子焉敢辱吾,拿命来。”蔡勋猛地拍了一下座下战马,策马而出。 城墙上,关平接过军士手中的战鼓,正准备敲下,便听到身侧一名军士吞吞吐吐地禀报道:“少……少将军,不用击鼓了。” “这是为何?”关平微微一愣,下意识停下手中动作,回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城外,一匹无人乘骑的战马在甘宁身后来回踱步,而甘宁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颗头颅,“关羽,汝若不敢出城一战,也莫要派这些窝囊货来辱吾,还是快些撤军北去,吾主吴侯,与汝家刘皇叔有叔侄恩义,吾两家焉能因荆州之事结怨?” 城上,关羽面色铁青一片,他未曾想,自己还没走到城墙上,蔡勋那个蠢货便丢了脑袋。 此刻面对得意张狂的甘宁,他心里早已恼羞成怒,他一手扒着城墙垛口,一只手指着城下喝道:“甘宁小儿焉敢猖狂,吾主乃是汉室正统,天子亲封皇叔,焉能与汝家那同室操戈的小儿为伍?” 甘宁脸上笑容瞬间收敛,提刀指着城头,“关羽,汝且下来,吾必取汝首级。” “哈哈哈……”关羽不怒反笑,“甘兴霸,汝脖子若痒,那本将军这便来帮汝治一治。” 言罢,关羽提了青龙偃月刀,跨上宝马,出城杀来。 “来得好。”甘宁大喝一声,挺马上前,长刀伴着劲风,脚下飞沙走石,一刀双手横劈。 “铛……”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两马交错,甘宁感受着双臂一阵酸麻,心中一阵惊骇,这厮好大的气力。 “区区江上蟊贼,再来。”关羽心中亦是多了几分警惕,这江东大将,果非浪得虚名之辈。 “铛”第二击过后,甘宁已感受到自己和关羽之间的差距,只是,两军阵前,他又如何不知,此刻若是自己撤了,士气必定受挫。 转眼间,咬牙坚持的甘宁便和关羽战了四十合。 城头上,关平和傅士仁、糜芳站在一处。 “未曾想,江东军中竟有如此猛将,便是那曹操帐下的猛将亦无法在关将军面前撑过数十合,此人竟能与关将军战得平分秋色。”糜芳一脸惊骇,在他看来,吕布死后,自家关将军便已是天下无敌。 “昔日广陵之战,太史慈一箭逼退三叔,今日一战,江东军中又多如此猛将,吴侯刘奇,当真乃伯父大敌矣。”关平眼中满是忧急,他看向关羽的目光却一阵放心,他的想法和糜芳一般无二,这世间,除却吕奉先,何人能在单枪匹马间胜过其父一筹? 五十合,甘宁面色涨红,手上已经感觉到有些吃力,两马并排齐驱,两人于马上互相攻杀,每一招一式都是搏命而为。 甘宁只觉得,眼前这个红脸怪物,身体里竟是有着用不尽的气力,这一波接一波,如同大江潮水一般的攻击,究竟是从何习来? 他心中想到了战前秣陵城内送来的密报,此人早年以竹竿打枣,练就臂力刀法无双。 他堂堂安北将军,新任章陵都尉,焉能输给一个打枣的乡野村夫? 第三百一十章 徐晃来也 八十合,关羽一张红脸也憋着一口气。 九十合,他突然卖了一个破绽,勒马回头。 甘宁提刀追赶,心中却暗自警惕,倘若没有记错的话,他在江夏养伤之际,庞统那一次探病,便告知他关羽此人有一招拖刀斩,威力惊人,往往在缠斗之中回马一刀,将原本和他势均力敌的武将斩于马下。 果然,就在甘宁追上一丈之内的刹那,关羽双眼一眯,托于身后的长刀,突然随着回身高举,座下战马,也随之回头,一双马蹄猛地扬起,战刀直劈。 “铛……”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传来,甘宁双臂如遭重击,但面色憋得涨红,还能勉力抵抗,座下战马却不堪受此巨力,两只马蹄猛地踩空,竟是带动甘宁的身体朝着地面栽去。 关羽眼中一喜,手中长刀再次举起,就要朝着甘宁头顶斩下。 “关羽休得猖狂,可认得河东徐晃否?”远处,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一道魁梧的身影乘骑着黄鬃马上,手中一杆长斧翻动,斧刃在烈日下,闪烁着寒光。 关羽抬眼之际,来将已经杀至近前。 “铛……”一声巨响,猝不及防的关羽竟是连人带马朝后退了一步。 “好强的气力。”关羽面色微变,在他愣神之际,甘宁已经是提刀行至阵前,立即有军士为他牵来新的战马。 “甘宁恶贼,焉敢偷袭。”见甘宁策马杀向关羽,为关羽压阵的周仓面色微变,立即策马出阵,迎战甘宁。 “铛铛铛”转眼间,甘宁便被迫和周仓交手十余合,他将方才马失前蹄的愤怒都施加在眼前的周仓身上,周仓亦是悍勇之将,但在甘宁这般抢攻面前,却渐渐难以招架。 另一侧,徐晃和关羽力拼,丝毫不落下风。 城头之上,关平满脸凝重,他唯恐关羽有失,又怕关羽责怪,犹豫地看了几眼鸣金的军士。 五十合,徐晃还勉力扛着关羽的刀势。 而反观另一侧,周仓却是主动卖了个破绽,拨马回逃,转眼间,关羽便要面对甘宁、徐晃两人夹击。 关平面色一变,“快,鸣金收兵。” “喏。” “铛铛铛”当鸣金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关羽回眸看了一眼,一刀逼退徐晃,勒马回头。 “全军出击。”留守军阵的丁正举刀朝前一指,浩浩荡荡的上万江东军同时朝着城门扑去。 关羽率先策马冲入城门,身后精骑纷纷在城门洞前拦下甘宁、徐晃,待大部江东军士杀至,城头上乱箭齐发,二将不得已,只能下令后撤。 回到城门楼,关平带着傅士仁、糜芳迎了上来。 “今日一战,将军勇武非凡,若非那徐晃来救,东吴上将甘宁,必为将军所斩。” “将军武艺,独步天下,区区甘宁、徐晃,岂能力敌?” 关羽红光满面,对此很是受用,“今日若非那徐公明,甘宁必是某刀下亡魂。” 关平心中忐忑,抬手一辑,“父亲,城外甘宁、徐晃合兵一处,兵马足有一万五千精锐,看来,江东军大队兵马亦将随后赶至,吾等须得尽快修补城墙工事。” 关羽微微颔首,“平儿所言甚是,傅士仁、糜芳,命汝二人巡视城头,监督民夫修筑工事。” “喏。” 城外,五里大营,甘宁与徐晃先后回师此处。 “今日一战,放才得知,那关云长当真世间勇将。”徐晃与关羽交战近七十合,如今仍是心有余悸。 “吾马失前蹄,此战,是吾失利。”甘宁心中虽有不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关羽,此人正当壮年,早年多与世间名将交战,成名多时,他即便全力以赴,一百二十合开外,必败无疑。 “那将军可否愿赌服输?”徐晃落座到左下首,朝着甘宁笑道。 “公明汝莫要笑吾,吾去鄀国镇守便是。”甘宁叹了口气,原本庞统不愿让那人直面关羽,但如今看来,正如庞士元所料,江东军中,能与关羽一战的,唯有如今镇守鄀国的赵云。 而他率寻阳营前往鄀国,与霍峻对峙,或许还能占据几分上风。 “太守何处?”甘宁看了一眼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军士,认出此人乃是庞统亲卫。 “已率军至十五里外,此外,太守有令,兴霸将军不必率军前往鄀国。” 甘宁微微一惊,“这是为何?” “江陵守城大将文聘,已率军归降吾主。” 甘宁和徐晃对视一眼,顿时大喜过望:“哈哈,文仲业乃荆襄第一上将,此人愿降,吾主纳南郡之地,吾军当从江陵、章陵二地,合围襄阳,此战,吾军必胜。” 徐晃一手抚须,“如今,吕司马可是已率军前往鄀国。” “正是如此。” “文将军何在?”甘宁以前在荆州军帐下之际,亦是见过文聘,虽然不熟,但对此人亦是有所敬仰。 “已率军渡江南下,任武陵太守。” 甘宁微微一笑,“如此也好。” 武陵一郡,杜伯持焚城之后,吕蒙兼任太守,赤壁之战后,他甘兴霸亦为武陵太守,后来随军北上,攻克章陵,他便调任章陵都尉,如今,武陵这荆襄西面的门户,却交给文聘镇守。 帐外,又有军士赶来,“禀报二位将军,庞军师已率军行至五里外。” “走,兴霸,汝吾一同出寨相迎。” “是极是极。” —— 正值晌午,章陵西面驶来一大队骑卒。 “将军,前方五十里外便是蔡阳。” “往东二十里可是章陵?”白马银枪的武将指着东面说道。 “正是。” “那章陵陷落之后,正方汝曾让吾上书,求宽恕向朗一命,此人如今官任何职?” 李严策马行于赵云身侧,落后两步,在劲风中扯着嗓子吼道:“自是章陵郡丞,巨达此人,有勇有谋,善于政务,可堪大用。” 赵云微微颔首,“此等贤良,能为吾江东所用,亦是甚好。” 一个时辰之后,快要行至蔡阳城外大营,赵云勒马立于斜坡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城墙,目光已经落向城头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 “云长,久违了。”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赵云和关羽 赵云入帐,便见到庞统等人纷纷起身,“赵将军。” “军师,几位将军,让诸位久候矣。”赵云笑着落座到甘宁身侧。 “子龙啊,吾命军士召汝前来,却因这蔡阳镇守之将,乃汝之旧识,晌午前一战,兴霸、公明两位将军联手尚不能奈何于他,吾江东军中,今子义将军已率军前往房陵,曲阿将军尚在交州,也唯有汝一人,可战关羽。”庞统直视着赵云,他一向快人快语。 赵云抬手一辑,“既是军师吩咐,那云立即出营,城外叫阵。” 庞统大手一挥,“子龙将军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明日再战,本军师亲自为汝掠阵,如何?” 赵云沉吟顷刻,“喏。” 庞统看了一眼徐晃,“公明将军,今夜便有劳汝率军巡营。” “喏。”徐晃抬手一辑应下。 “兴霸将军,吾欲命汝率所部五千兵马,镇守湖阳,以拒南阳之兵。” “喏。” “此外,此番从荆州军中得来不少良马,会陆续调入子龙将军骁龙营,主公命汝在一二载组建三千精骑,不知子龙将军意下如何?” 赵云抬手一辑,“若有良马,便是万骑亦不在话下。” “如此甚好。” 当夜,一众武将随同庞统在中军大帐共饮,城门楼上,傅士仁凝视着夜里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队兵马举着火把入营。 “这已是第几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军士。 “回禀将军,已是第八波了。” “这庞统,乃是荆襄名士庞德公之侄,号称凤雏,吴侯刘奇当视其为左膀右臂,那徐庶出仕之时,亦不过如此罢,这一夜,竟是汇聚江夏、章陵之兵,俱听他一人调度……” —— 天色微微亮,城头上守夜的军士轻轻揉动着眼眶,只听城外一声炸响。 “喝” “喝” “喝” 整天动地的喊声,让不少军士都吓了一跳,纷纷凑到城墙垛口处朝外看去,只见,数里外的军营内,突然迈步走出大队军士。 “不好,江东军出营了。” “速去禀报关将军。” “喏。” 当关羽披戴甲胄,手持青龙偃月刀登上城墙,凑到城墙垛口朝外眺望,天色已经大亮。 “江东军,喜好在空旷野地里操练?”关羽指着城外穿戴着甲胄,整齐划一跟着一员策马立于阵前武将训练的步卒方阵,眼中浮出几分惊讶。 关平轻咳一声,“父亲,汝看城外方阵,吾等眼力不差,这些人排列整齐,这大营之外的步卒,怕是足有两万之众,他们当着吾等在城外操练,待其疲乏之际,吾等何不趁势杀出?” 关羽眯着眼,一手抚须,“为父正有此意,不过……” “驾……”关羽听到一阵马蹄声,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大队精骑,从江东军大营内迅速奔出,转眼间便在旁侧的沿河空地上,命人摆上不少稻草人和箭靶,开始操练骑射和骑砍。 关羽指着那面龙骁营战旗,“这是江东军哪一营兵马?” 随军而来的荆州校尉探了探身子,看清那面将旗后,面色微惊,“回禀关将军,是江东骁龙营,此营有骑卒不过数百人,步卒却有七八千之众,营中俱是江东军伤兵营中伤愈的百战老卒,其统帅是翊军中郎将赵云。” “赵云?”关羽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而立于他身侧的关平,亦是面色复杂。 “未曾想,竟是赵云这狗贼,主公待他不薄,他却背主求荣,投靠江东军,如今官拜中郎将,亦列于太史慈、朱桓等人之下,便连那弱冠吕蒙亦有不如,却是打错了算盘,哼……”话音刚落,关羽老营之中,便有一名校尉忍不住怒骂道。 “关平,掌嘴。”关羽闭着眼,轻声道。 “父亲……”关平浑身一震,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一脸错愕,不知自己犯了何罪的校尉,有心为他开罪。 “怎么?要本将军亲自动手不成?”关羽瞪眼冷喝道。 “啪”关平猛地转身,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地抽在这名校尉的脸上,留下一个红润的巴掌印。 “末将不服,将军,那赵子龙分明就是背弃主公,投靠了江东军,为何末将说不得。”校尉猛地跪倒在地,低着头,嘴里却不甘地扯着嗓子吼道。 关平又惊又怒地瞪了一眼跪倒在地校尉,自家父亲正在气头上,汝这般开口质问,莫不是在寻死。 让他意外的是,关羽脸上略有思索之色,似乎是在想着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许久,关羽徐徐开口:“子龙,早年在公孙太守麾下之际,便与吾兄弟三人结识,他肯为救公孙太守,报其知遇之恩,斩杀袁绍大将麴义便是尽忠之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骑卒身前指挥的那员小将,“他为其胞兄之病,弃官回乡,便是为血肉亲情。” “后南下逢吾兄弟三人,杀山贼,率千余兵马投奔吾等,为吾兄长征战,亦算仁义,只可惜……” 关羽一开始,本是想不通为何赵云这样的忠义之人会离开他兄长刘备。 后来才得知,是刘奇派人治好了他的兄长。 “子龙受恩于吴侯,大丈夫在世,有恩必报,更何况子龙这等忠义之人。” 关羽回首环视一眼众人,“尔等且听着,如今赵子龙已与吾等各为其主,若沙场相遇,关某绝不留情,但背地里骂他背主小人者,斩。” “喏。”城上,无数军士扯着嗓子应下。 远处的河滩开阔地上,白马银枪的骑将终于现身,他看了一眼正在指挥操练的李严,“正方,军师命吾前去蔡阳城下叫阵,汝可愿为吾掠阵?” “将军既往,末将岂能不随。”李严于马上抬手一辑,眼中掠过几分兴奋。 他追随赵云日短,但亦曾亲眼目睹这位白马将军的神威,那一杆长枪,如同噬血银龙,银枪所到之处,几乎没一合之敌。 他拎着手中十几斤中的长刀,眼中略微有些羡慕崇敬,赵云的枪也不是很重,可他的武艺,为何便这般出众呢。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两虎相争 “父亲,来了。”关平伸手一指城外,他一眼便发现了大队朝着这里赶来的骑兵。 “吁……”战马在城门外一百五十步止住,阵前一将策马出阵,长枪横拿于马背上,眺望着城头,“云长,故人来见,可敢出城?” 关羽面视着城下白马银枪的武将,一手抚须,“故人若来,关某自在城内备下美酒佳肴相待,可汝率此千军万马而至,是敌非友尔。” 赵云哈哈大笑,“那云长可敢出城一战?” 关羽收敛了脸上严肃,露出几分笑容,“有何不敢。” “咔咔咔”城门吊桥放下,城门也被两侧的军士推开,关羽单人匹马,持刀立于城门洞内。 赵云长枪一扬,“后退百步,列阵。” “驾” “驾” 大队骑卒纷纷后退,在两百步外停下。 关羽率领骑卒冲出城外,停在赵云五十步外,身后骑卒一字排开。 “请”,赵云抬枪一指左侧。 “请”,关羽刀背一拍座下马腹,战马吃痛之下,随着关羽手中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右侧奔去。 数里外的江东大营,突然寨门大开,大队步卒拥护着一辆战车而出。 庞统安坐于战车之上,眺望着远处已经摆开的阵列,手中羽毛扇一抬,“传令,击鼓助阵,众军士齐声高喊,为子龙将军助战。” “喏。” 关羽身后,关平、周仓二将目视着大队赶来的江东军,交换一个眼神,“少将军,江东军阵,何其雄壮矣。” 关平一脸复杂,“吴侯刘奇,自兴平二年起兵,至今不过三载,便横扫江南之地,帐下兵多将广,今日之战,汝吾万莫轻敌。” 周仓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到中军那一面“庞”字将旗之下。 “少将军,汝看这面庞字大旗。” 关平眯着眼,顺着周仓的手臂看去,“此乃江夏太守,军师庞统。” 周仓满脸凝重地看着那高于诸多将旗的帅旗,“那锦绣的兽形,莫非便是凤凰不成?” 关平瞳孔微微收缩,“此人号称凤雏,能为吴侯刘奇提拔为一军统帅,显然也有过人之处,吾闻如今坐镇淮南之地的徐元直,自号巧虎先生,他那面帅旗,便绣着一只吊睛白额虎。” “驾” “驾” 话音刚落,两侧便有马蹄声急促响起,两匹快马相对冲来,安坐于马背上的两员战将,眼中都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关羽双手紧握刀背,将刀柄举过胸膛,这一刀,他是全力劈下。 赵云显然早有准备,不过,他却不准备以马背上的功夫躲闪,同样是双手抬枪,却是在马上稳稳地挡下了这一击。 “铛”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传来,庞统分明看清赵云手中的枪杆被巨力砸得弯曲,但转瞬两人便被座下战马载着各自朝前奔去。 勒马回头,马蹄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便再次扬起。 赵云左手握住枪柄,右臂擎着枪尾,在两马即将相遇的刹那,右臂猛地朝前一推,枪头犹如那飞流而下的白色长龙,直接撞击在关羽横拿的刀背上。 “叮”,关羽双臂微微一颤,策马与赵云擦身而过。 关平满脸凝重,“不愧是赵叔……赵子龙,竟能在接下父亲全力一刀之后,还能主动反击。” “叮”枪尖和枪杆,被赵云利用得淋漓尽致,他的长枪,枪于穿刺和韧性,每一击,绝不和关羽正面拼杀,双臂擎枪的力道,常人皆知,必不如双手挥刀直劈来得迅猛。 转眼间,两人已战至三十合。 这一次纠缠后,关羽和赵云座下的战马竟是发疯似地互相角力。 原地,战马四蹄蹬在地上,每一次踩落,都会有泥土扬起。 马背上,赵云一枪击中关羽刀背,将其刀身晃开之后,持着枪尾的右臂伴随着腕力翻转,“叮叮叮叮叮”一枪刺出,五朵枪花,相继在关羽面前绽放。 “铛”关羽不闪不避,一刀直劈,大刀阔斧,以蛮横无比的刀势一刀劈开。 没有人认为赵云这一招是花里胡哨,因为紧接着,两军阵前观战的军士都听到了一声尖啸。 利刃枪头,恍若白色匹炼,在被长刀撞击之后,枪头一甩,便猛地绷直,赵云长枪一震,这一枪,鼓足全身气力,在电光火石之间,枪头再次刺在关羽刀背。 “铛”一声巨响,关羽连人带马后退了半步,同一时间,赵云胯下猛地用力一夹,座下白龙驹早已追随赵云征战多年,岂能不知自家主人的心性,猛地扬起两只前蹄朝前一蹬。 逼得关羽座下战马猛地朝后退去,白龙驹看着对面坐骑眼中的畏惧之色,得意地发出一声长嘶,赵云在战马两只前蹄顺势落地的刹那,身子带动长枪,再次朝前一刺。 这一刺,腰间、双臂的气力顺着战马下坠的力道,全部施加于前。 “铛”关羽面色涨红,双臂持刀,硬生生挡下这一击。 他恍若无事,可四周观战的军士分明看到他座下战马的马蹄朝下陷了几寸。 “铛”可下一刻,关羽猛地卸力,在赵云长枪即将压到他头顶的刹那,他双手翻转刀面,刀背一转,刀刃上扬,一刀朝上,硬生生撞开枪杆。 他得势之后,刀刃顺势朝下一压,将枪杆直接压到地上。 却不想,马背上的赵云一手弃枪,在他惊讶之际,猛地伸手从马上抽出长剑,挥向他紧握刀柄的手臂。 “锵”关羽猛地收刀,刀刃一挑,却将赵云手中长枪抽飞出去。 却见赵云在马背上猛地翻转,将身子飞掠到战马右侧,生生在银枪落地之际将其接在手中,枪头在地上一扎,借着枪杆反弹的力道,已经回落到马背上。 “铛”关羽顺势挥刀,亦被他长枪接下。 “好。”位于赵云身后的李严红光满面,猛地举起手中长刀,“赵将军。” “赵将军,赵将军。”身后,数万将士齐声高喊,声浪于平原之上直达天际,城外的关平等人,一脸震撼,两丈高城头上的傅士仁,更是吓得面色发白。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拖刀计 “给某,开。”关羽双手挥刀,猛地朝下一压,赵云仍然不能硬接,竟是被逼退一步,双手擎枪,咬紧牙关,显得有些吃力。 “铛”赵云猛地鼓足长枪朝上一顶,刀枪收开,两人同时勒马,朝着军阵右侧冲去。 马背上,两人手中兵器仍在纠缠,互相攻杀,每一招一式,都是搏命而为。 “关将军” “关将军” 城上城下,亦有上万军士振臂高呼,关平、周仓等人更是吼得脸红脖子粗,一脸激动难耐。 “赵将军,赵将军。” 江东军中,众军士齐声呐喊,更是将刘备军的气势压倒下去。 中军战车之上,庞统一脸紧张地看着阵前厮杀的两人,“刘玄德何德何能,竟能招揽关羽、张飞这等猛将。” “不好。”也正在此时,甘宁突然爆喝一声,“子龙将军当心。” 庞统定睛看去,场中厮杀的两人,正一前一后追逐而走。 关羽在前,赵云策马在后。 甘宁的高喝声响起之际,关羽猛地勒马转身,手中长刀回马一扬,猛地落下。 赵云早有防范,即便甘宁不开口提醒,以他深知关羽为人,也知此中必定有诈。 “锵”枪尖擦着刀刃刺出,赵云只感觉长枪扎进了石缝,难以抽回,顺势就被青龙偃月刀的刀刃劈落到地面。 “哧……”战马还在快速移动,两马交错,两人却是各自用双臂紧握着长杆,枪尖、刀刃在两马之间的地面留下一道偌长的沟壑,便猛地掀起大片尘土,各自撒手。 “铛铛铛”赵云和关羽再次交手,这一次,仍旧是兵马齐驱,只是,关羽方才那一刀过后,无功而返,显然,让江东军一方,士气大振。 “赵将军威武。” “赵将军威武。” 听着身边山呼海啸的呐喊声,甘宁脸上也释放出几分喜色,“公明呐,原本吾还以子龙将军面向俊秀而轻视之,未曾想,他竟有如此武艺。” 徐晃一手提着长斧,“子龙将军武艺,便是在吾江东军中,亦是数一数二。” “陈应,多少合了?”甘宁朝着前军的陈应喝道。 “回禀将军,一百二十合了。” 甘宁眼中浮出几分凝重,双腿一夹马腹,催动战马行至中军帅旗前,他在马上抬手一辑,“军师,子龙将军已和关羽交战一百二十合,是否鸣金收兵。” 庞统微微摇头,“未到三百合,谈何收兵。” 甘宁面色一滞,“军师,这……”在他看来,世人皆知大战三百回合都是武将间的笑谈,那虎牢关前,不知多少关东武将想和吕布大战三百回合,可即便是刘关张三人,也没战到三百回合便分出胜负。 并且,两军阵前拼杀,一招一式都是朝着对面心窝子捅去,根本不会留手,三百回合,这世间哪里还有人能举着几十斤重的兵器和人厮杀三百回合而不力竭? 庞统眯着眼,摆了摆手。 甘宁苦涩地勒马回头,走回前军。 徐晃看了他一眼,“如何?军师可有传令鸣金收兵。” “未曾,军师有言,不到三百回合,不收兵。” 徐晃瞪大双眼,“三百回合?两军阵前,万一有所闪失,该如何是好?军师怎会下这等军令?” 甘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汝自行问去罢。” 徐晃顿时结舌不语,回眸看向场上厮杀的两员大将。 “关将军,汝座下这战马已经力竭,汝且速速去换一匹战马再来与吾一斗罢。”赵云一枪挡开关羽长刀后,主动勒马退后几步,略微气喘地看向关羽道。 关羽略微羡慕地看了一眼赵云胯下的白龙驹,也不推脱,大叫一声“好。” 便立即勒马回头,行至军前,从关平手中接过缰绳,翻身坐上一匹良马,迎面再朝着赵云杀来。 赵云双眼一眯,手中长枪突然猛地回收,在关羽策马袭来的刹那,胯下战马猛地飞掠而出,同时出手的还是在空中化作毒蛇一般的几个枪头。 关羽丹凤眼略微一皱,心中暗道:“华而不实。”双手舞刀,一记力劈华山,直接装上几个枪头,顺势削向赵云脖颈。 “呼”赵云身子朝后一仰,刀刃从他头顶掠过的刹那,两马交错,关羽猛地将双手举到身后,长刀翻转,刀刃朝下猛地一压。 赵云面色微变,双手举起长枪朝上猛地一挑,正中刀柄的刹那,两件兵器都同时腾空。 “呼” “呼” 两人几乎同时跳下战马,他们不是自个儿跳下来的,而是因为奔驰的骏马已经难以止住脚步,而他们各自却擒住了对方手中的兵刃。 “嘭”他们落地之际,脚下尘土震荡,两人所站的位置,不过一件长兵器的距离,双臂各自紧捏着对方的兵器,脚步在原地挪动。 “呼”两人几乎同时将兵器夹到了腋下开始发力,他们都涨红了脸,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 位于阵后的关平面色忧急,正当他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鸣金收兵之际。身后的城头上,突然传来了“铛铛”的鸣金声。 关羽和赵云几乎同时朝着城头看去,前者冷哼一声,与赵云几乎同时撒开手臂,拿回自个儿兵器走向战马所在,翻身上马。 “驾” “驾” 两匹战马在军前踱步,两人相隔着近二十步相视而立。 “呼”关羽手中长刀一扬,斜指赵云,“赵子龙,汝可敢挑灯夜战?” “怕汝不成?”赵云长笑一声,朗声应道。 “甚好,待关某吃好喝好,便来拿汝项上首级。”关羽勒马回头,径直驶向城门。 赵云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长枪于马上横拿,“那吾便在城外恭候。” 言罢,他策马回阵,行至阵前,朝着前军一字排开的众将一辑,“有劳诸位为云压阵。” 甘宁提刀立于马上,“将军勇冠三军,今日与关羽大战两百回合不分胜负,大涨吾军士气,走,回营喝酒。” “吃饱喝足,才能与那关羽挑灯夜战,走,回营。”徐晃亦是出声笑道。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准备撤军 蔡阳城外五里,江东军大营,伴随着夜幕降临,整个大营内一片欢腾。 “来,赵将军,吾敬汝一杯。”李严举起酒杯,凑到赵云跟前。 “请。”赵云自然不会拒绝部将敬酒,平日里操练士卒也罢,今日正是大喜之日,庞统下令饮酒,他也不好推辞。 不过好在,在列的一众将军也都知晓他待会儿得出营迎战关羽,亦不会劝他吃酒。 一两盏温酒下肚,赵云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原本有些乏力的身子,如今也多了些气力。 “子龙啊,今日夜战,汝可有几分把握?”庞统放下手中酒碗,突然看向赵云问道。 赵云闻言,放下筷子,朝庞统一辑,“回禀军师,那关羽当真勇猛无双,便是吾全力而为,亦难将其擒下。” 庞统微微颔首,他知赵云为人,此事必不会欺瞒于他,他言下之意,自己与关羽的武艺,大概就是五五开。 “军师可有其他吩咐?”徐晃吃酒谈笑间,亦在察言观色,方才军前之时,他便准备发问,只是他尚需为赵云掠阵,不得走脱。 “方才黄昏时分,吴卫传来密报,主公有令,命兴霸率军驻守章陵,子龙回师南郡吾坐镇江夏,都督南郡、章陵、房陵、江夏四郡军事,其余兵马,火速赶往淮南集结待命。” 甘宁面色微变,“淮南战事,莫非有变?可淮南大营,自有元直先生坐镇,更有纪宁、吕岱、潘璋、徐盛、苏飞等将统帅三四万之兵镇守……” “兴霸稍安勿躁,且听军师下文便是。”徐晃抬手止住甘宁的迫文,脸上仍旧沉着冷静。 庞统看了一眼帐中众将,“不瞒汝等,却是北地大变。” 闻言,场中武将俱是一惊,只见赵云面色肃然,“军师,可是官渡之战,胜负已分?” 庞统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微微颔首,“曹操亲率铁骑,偷袭乌巢,烧毁袁绍大军粮草,一举击溃袁绍大军,斩首数万,溃卒无数,只是,曹操无意渡河追击,已亲率大军班师许昌,欲与刘备一战。” 言及于此,他看了一眼徐晃,“袁绍率军班师邺城,北地四州,发生叛乱,但其以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三子袁尚任冀州刺史,都督各州军事,麾下兵马损折损将近,但其于北地威望,只需数载便能再聚十万雄师尔。据吴卫密报,各州叛乱声势虽大,却无人能动乱袁绍基业。” “未曾想,竟是曹孟德胜了。”甘宁叹了口气,“如此,可是刘备主动乞降,愿与吾军联手,共击曹操?” 庞统一手抚须,“曹操命袁绍降将张郃、高览率军一万驰援徐州,又命李典、乐进二将为先锋,率所部兵马驰援颍川,再以夏侯渊率铁骑赶至淮南,主公之意,曹操班师许昌之日,怕会先与刘备一战。” 徐晃面色凝重,“刘备若亡,荆襄之地,当直面曹操铁骑,今淮南偏师并未北上,且淮北沿河一线,曹操早已下令坚壁清野,吾军难以在北地一二十里之地寻觅粮草补充,若要渡河,又得防范被曹军铁骑偷袭,如此,当从徐州北伐或西进。” 庞统欣赏地看了一眼徐晃,“公明所料不错,主公已下令,抽调淮南之兵渡河北上,沿洨县进逼沛国之地,再增援徐州之兵,此次北伐,当两路并进,配合孙刘之兵,围攻中原之地尔。” “孙权自武关入关中之地,如今已有所得?”徐晃一脸震惊道。 庞统一脸复杂,“六月初,周瑜自弘农进兵,一战先擒曹操帐下司隶校尉王琰,得弘农之兵,又命鲁肃率韩当、王琰等将,进兵河东,议郎卫固、中郎将范先相迎,于河东迫降京兆杜氏,得河东太守杜畿之兵,于东垣迎战张白骑所部得胜,斩首三千级,俘虏无数。” 赵云双眉微皱,“孙权乃吾江东大敌,此人得周瑜献计,北上武关之后,竟连得弘农、河东二郡之地,势力大增,其势如今怕已难扼制。” 庞统轻叹了口气,“若当真如此,主公亦无须忧虑,却是曹操昔日所命,于长安持假节之钟繇兵败自尽于长安。” “为何人所败?周瑜所部不过万余兵马,如何能攻下长安故都?”帐内陈应惊呼道。 “却是周瑜遣吕范前往关中诸路诸侯中劝说,许以长安、蓝田之地,与此十几路兵马合兵一处,围攻长安。” 赵云满脸凝重,“此驱狼吞虎之计尔,那周瑜足智多谋,又岂会舍弃长安这一雄城,想必,夺此城关之后,孙权已与那西凉马腾、韩遂之辈翻脸。” “未曾。”庞统苦笑着摇头,“子龙与吾所料相差无几,但那周瑜却更胜一筹,竟趁官渡之战,约关中诸路兵马分治左冯翊,举兵北上,共击上郡、西河之地。” 说道此处,庞统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吴卫呈报,孙权之兵,在攻下长安之后,已有四万之众,多为招募新卒,但可战之卒,亦有两万,新得三郡之地,势力大增。” 徐晃一手摸着下巴,“以周瑜之谋,怕是为拖关中诸侯,以上郡之地诱之,其本部兵马,怕是以顺河而下,自河东郡攻打河内郡,绕至函谷关以北,再取河南尹罢。” “刘备得南阳、汝南、颍川、陈国等地已成气候,如今孙权其势一起,曹操久战,其军士气虽盛,却兵马疲惫,北地袁绍刚败,各地叛军未定,吾军若再增兵淮北、徐州,整个中原、河北之地,怕是会大乱。”庞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军中众将,“今夜,子龙与关羽夜战之际,大营兵马,将交替掩护,熄灭火把,不携马匹,徒步自江夏郡北,入庐江郡内。” 说着,庞统看了一眼徐晃,“公明,主公命汝为先锋,率本部兵马先行。” 徐晃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庞统郑重一辑,“喏。” 庞统举起酒盏,“今夜之后,吾军暂且与刘备息战,主公之意,命子龙大展神威,震慑刘备之兵,入夜之后,便全仰仗子龙将军矣。” “喏。”赵云心中恍然,他本不必前来迎战关羽,如今看来,却是吴侯给刘皇叔的一个下马威,或者是……警告。 :。: 第三百一十五章 郭嘉病重 七月,荆州的快马已经奔赴南北。 刘备亲笔书信,遣使往江东秣陵一行,与江东同修于好,以章陵、南郡、江夏、房陵荆北四郡之地割与江东,以左将军,豫州刺史兼荆州刺史,与荆州牧刘琮共掌襄阳、蔡阳、宜城等十县之地,设襄阳郡治之。 这一日,风尘仆仆。 曹操率军尚未赶回许昌,但乐进、李典两部兵马已抵达颍川前线,荀彧聚兖州、豫州屯田之兵,与其合兵一处,以三万余众,进逼襄城。 得颍川太守司马防求援,关羽留傅士仁、糜芳据守蔡阳、湖阳等地,亲率大军连夜拔营北上,驰援颍川。 “曹操车驾可曾回防许昌?”这一日,率军正连夜进军颍川的刘备,于马上朝着身侧的司马懿问道。 “北地探马来报,官渡之战后,曹操帐下郭嘉病重,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曹操之人,善收买人心,自是随军照应郭嘉。” “听闻郭奉孝于官渡战前,献上十胜十败之计,又以草木皆兵之计,大败袁绍,此等贤良,却也难逃天命尔,当是天妒啊。”刘备叹了口气道。 “主公无须忧虑,郭嘉若亡,此战,吾军当多添几成胜算尔。” “仲达何故如此忌惮郭嘉矣?” 司马懿与刘备并驾齐驱,下意识策马落后半步,“主公呐,非是懿长他人志气,却是此人深谋远虑,实乃生而善于军阵行伍之人,即便是吾统帅一军,亦无把握能胜过此人。” 刘备双眉微皱,“此次吾军五路兵进,大有昔日群雄讨董之盛景,他曹操不过三州之土,焉能守之?” 司马懿叹了口气,“主公,那袁本初,兵败之后,本就卧床不起,是为州郡叛军作乱,不得已而亲率兵马镇压,如今,怕已无力南下尔。” “那青州袁谭如何?官渡战时,其与程昱、吕虔对峙,后得江东军助战,陈宫率张辽、臧霸之兵长驱直入,失了吕虔等数路兵马,程昱亦未能在其身上占到便宜,他当有两三万可战精锐。” “主公意与何地割舍而劝其出兵?” “自是泰山、济北之地尔,其父官渡之辱,他身为人子,焉能不报?” 司马懿微微摇头,“袁谭鼠辈,如今大业将倾,他断无此念,即便出兵,亦当在吾军胜过曹操之后,方会趁火打劫,雪中送炭,主公还是莫要惦记了。” 行进了几里,刘备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路面,“仲达,抵达颍川之后,吾军尚可据城而守,然颍川为曹操占据多年,吾等立足未稳,可分兵镇压各处,以安民心。” “主公之意,可是要趁势进攻?” “自然,曹操疲乏之师,如今又未曾亲率大军前来,当是吾等可趁之机,吾已命云长率荆州之兵两万星夜来援,如今江东主动撤走南郡、章陵之兵,便是助吾与曹操一战,若错失良机,为江东先取淮北、徐州之地,却是不妙。” 司马懿笑着指了指刘备,“主公,襄城距许昌不过二三十里,他曹操派兵回援,是逼不得已,可如今孙权攻河内郡,刘奇攻徐州、淮北之地,吾等三路兵进,不若,让他们先攻取城关,分曹操之兵前往,吾军再动。” 刘备沉思顷刻,他心知肚明,自己于梅园和曹操坦诚布公后叛之,已经彻底激怒曹操,况且这颍川被曹操视为禁脔,显然不会轻易舍之。若曹操要分兵击破三路之敌,当先迎头痛击他这一路兵马。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儿。 既是三方不约而同,围攻曹操,为何舍弃两方臂助而不顾呢? 刘备深思熟虑许久,微微颔首,“仲达之意,正合吾心,抵达颍川之后,当由汝执掌调度众军,迎战曹操。” “喏。”司马懿于马上拱手一辑,低下头时,眼中掠过几分喜色。 周公瑾二十名动天下,徐元直入江东封坛拜将,他司马仲达,亦不差矣。 —— 陈留,曹操故居,郭嘉躺在病榻上,时而咳嗽几声,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曹操衣不解带,一直候在一侧。 直到郭嘉苏醒,他才松了口气。 “郭嘉拜见主公。” “奉孝快快免礼,汝抱恙在身,须得好生静养,连日征战,风餐露宿,却是吾考量不周之过矣。” “有劳主公久候,嘉有罪尔。” “奉孝何来此言,汝吾虽是群臣,亦为至交。” “主公,此处何地?” “陈留吾之家宅。” “曼成、文谦二位将军可已抵达颍川?” “方才探马汇报,算算脚程,应当到了。” 郭嘉面色苍白,长出一口气,“如此,颍川可守矣。” “奉孝无须为军中操劳,汝且好生静养,待吾回返许昌后,亲率大军,将那刘备匹夫擒杀。” 郭嘉深深地看了一眼曹操,“主公,吾军如今还能战否?” 曹操双眉微皱,“奉孝此言何意?” “那孔文举南下,以衣带诏赠予刘奇,刘奇以衣带诏之名,招孙权、刘备三路兵进,围攻吾兖、豫、徐、司四州之地,今元常兵败,长安以西,已彻底为关中诸侯所有,上党归降孙权,河内不可守矣,如此河南尹必危,主公可遣程昱率军前往河南尹坐镇调度,其余人等,非周公瑾之地尔。” 曹操颔首,“吾知晓。” “徐州……咳咳……”郭嘉咳嗽几声,惊得曹操立即上前搀扶,却见郭嘉摆了摆手,“徐州之地,可命吕虔之兵退守彭城、以陈珪拒守沛国、琅琊一线,若袁谭来袭,大可遣使将琅琊之地割与青州。” 曹操略微皱眉,“徐州之地刚得,便要舍弃……” 郭嘉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主公呐,如今淮北已是朝不保夕,以汝看来,那刘奇肯撤走庞统、吕蒙屯驻荆州之兵,如今大半月过去,当至何处?” 曹操思忖顷刻,双眼猛地一阵收缩,“淮北?” “主公还需传令陈珪小心驻守,那屯驻下邳之高顺,并非无能之辈,今徐庶率军渡河屯驻洨县,所觊觎之处,必是沛国尔。” 曹操起身看了一眼门外,立即传唤军士将此谕令送出。 :。: 第三百一十六章 舍天子而离诸侯 “奉孝以为,此战,吾军能胜乎?” 郭嘉抬头看了一眼曹操,“敢问主公,吾军还有多少余粮?” 曹操陷入了沉默,“或可供五万精锐一二月之粮。” 郭嘉叹了口气,“今刘备、孙权羽翼已成,主公原本占据中原数州之地,据天时、地利,如今击败袁绍,又得人和,若非此三路大军来袭,主公当可顺势晋位称王,率军收复司隶之地,观北地袁氏内斗,而一统河北四州之地,到时,必可胜那刘奇一筹。” 曹操眼中掠过几分隐晦,“可惜时不待吾,那徐元直、周公瑾皆当世之奇才,焉能坐视吾纳袁绍之地尔。” “主公,三家合兵一处,吾方才心中默算,刘备军得刘琮之助,可调三四万之兵,孙权得关中各路诸侯之助,亦有三四万之兵,算上江东七八万之卒,吾军兵力、粮草都难以支撑,此刻境遇,当比昔日吕布夺兖州更为危急。” 曹操面上露出几分追忆,昔日被陈宫等人将兖州献给吕布,他被吕布杀得丢盔卸甲,险些因此渡河北投袁绍,寄人篱下,苟且偷生,如今想来,却比他昔日刺杀董卓不果后,孤身返回陈留更为凄苦。 “依奉孝之见,当如何?” 郭嘉看了一眼一脸虚心求教的曹操,闭上双眼,“主公,文若应当来信了罢。” 曹操微微颔首,“却有书信一封。” “他欲如何?”郭嘉继续追问道。 曹操沉默顷刻,看了一眼左右,门边的许褚立即掩上房门,于门外把守。 “文若乃忠汉室之臣,却欲将那天子与一干旧臣……” “舍天子与许昌?”郭嘉将双眼睁开一条缝,气若游丝地笑道。 曹操微微颔首,“却是如此。” 郭嘉陷入了沉默,他心知曹操必不愿如此,昔日向他进言,逢迎天子者,是荀彧,如今让他舍天子之人,亦是荀彧。 自家主公,已经吃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甜头,此刻还指望着大胜袁绍之后加官进爵,以彰显他的雄图霸业,焉能丢掉天子这个香饽饽。 “主公,那三路诸侯,便是打得北伐叛逆,清除国贼,迎回天子的旗号。” 说着,郭嘉目光一抬,和曹操对视,“昔日董卓得李儒之际,焚烧洛阳以退诸侯。” 曹操心中仍有犹豫,“后来董卓却死于长安。” “那是因为王允毒计,董卓未曾提防吕布之过,主公非董卓,身侧有许褚这等猛将相伴,亦无人可伤主公,倘若当真还有王允之辈,亦当在那许昌城内。” 郭嘉一手捂着胸口,努力平息自己的语气,“主公,那董卓虽是死了,可汉室天下,也因他而乱,群雄征伐,亦因背盟而始。今日吾等处境,与那董卓相仿,若要退三路之兵,必当舍弃天子。” “孙权与刘奇有杀兄夺土之仇,此仇不共戴天,但他孙权与刘奇的领地互不接壤,此二人都觊觎吾中原之地,焉能因此退去?”曹操猛地站起身来,吹胡子瞪眼,一手指着南方,“还有那刘玄德,那大耳贼,吾对他那般信重,他却起兵反吾,此人如今已成吾心腹大患,他进兵颍川,想要作甚?为的便是攻下许昌,毁吾家宅,掳吾妻眷,迎回天子,做那天下人敬仰的汉室忠臣。” 说着,曹操猛地转动身子,“呸,他刘玄德也配。” “袁绍已败,无五年之功,必无与吾一战之力,不足为惧。”曹操平复自己情绪,在堂内走动,“刘奇乃吾心腹大敌,但此刻交州、荆州之地刚入他手,需调动大量兵马镇守,他亦无举四州之力北伐中原,吾军分兵把守各处,舍小利而予之,足矣。” “那孙权,继承父兄之志,与马腾、韩遂之辈虚与委蛇,却不想想,那等西凉野蛮之辈,焉能与吾等汉人一般,和平相处?今日他关东十路兵马得长安,明日他们若觊觎弘农,觊觎上党、河内,他孙权给是不给?” “钟繇之难,吾心悲痛,他马腾、韩遂弃盟,他日吾必讨之,亲手擒杀此耳贼,以泄心头之恨。但如今,还需天子下诏,擢马腾为司隶校尉,韩遂为西凉刺史,晓以利害,命其掣肘孙权,再有仲德一路兵马镇守,足矣。” 说着,曹操脸上浮现几分讥笑,“他刘奇修复秣陵之龙脉,修建天子别宫,却是坐给天下人看的,他如今坐拥四州之地,兵强马壮,无须天子许以官爵,受吾等掣肘。刘备这厮,却是在许昌之时,便与天子有所勾结,此番势必将夺吾许昌,迎回天子,毁吾基业。” “主公之意,当如何?”郭嘉有气无力地问道。 “自是起各路兵马,一二月之内,与刘备这厮决一死战,此战若胜,便将天子、许昌、颍川、之地一并给他刘备便是,奉孝莫非当真以为,刘奇小儿还放任刘备这厮起势?” 郭嘉双眼一眯,“昔日刘备颠沛流离之际,刘奇对他多有援助,如今荆州之战,亦由此告终,可刘备遣关羽联合刘琮,横插一脚,夺走荆州之事,刘奇对其必生间隙,若他再迎回天子,必将获得加封,到时即便官位不在刘奇之上,亦可与其并肩,江东帐下,文武皆当世一流,俱是心高气傲之辈,焉能服之?如此,二刘之战当启矣。” 曹操欣慰地看了一眼郭嘉,“奉孝啊,吾欲割琅琊与袁谭,与其联手,汝意下如何?” 郭嘉双眼一眯,“主公可是已得北地密报?” 曹操微微颔首,“那袁本初剿灭一处叛逆便已是卧榻在床,府中大小事宜大多让其三子袁尚经手,此子年幼,虽有袁绍老臣辅佐,却不得袁谭信服,正可为吾所趁。” “引袁谭而拒江东,或可再引高干而攻孙权。”郭嘉顿时想到了已任并州刺史的高干。 曹操坐落到塌边,拉起郭嘉的一只手,“知吾者,奉孝矣。奉孝且宽心,此战虽无奉孝在旁调度,吾亦可胜他刘备,到时,西收关中,北逐袁绍,南征江东,尚需奉孝为吾谋划一二。” 郭嘉抬手一辑,“嘉敢不从尔。”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先杀孔融祭旗 七月中旬,许昌城城外校场之上,三万披甲精锐持戈而立。 “呼呼”笙旗越过营帐缝隙,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笙旗吹得阵阵作响,悬于大营四周的牛皮大鼓已经敲响。 “吾等拜见丞相。”三万将士齐声高喝,声浪掀天,于这旷野之中经久不绝。 “众将士请起。”曹操双手一抬,身披甲胄环视一眼台下众多将校,“今刘备、孙权、刘奇等叛逆,起兵祸乱朝政,欲害天子,吾曹操,欲兴兵伐叛逆之臣,尔等可愿随吾共往?” “吾等誓死追随丞相。”在最前面一排武将扯着嗓子的带动下,声浪一波一波朝着台上涌来,曹操满脸欣慰。 他转头看向校场一侧,“押上来。” “走” “快走” 伴随着两声推攘的喝骂,一名披头散发的儒士被推到早已设下的校场刀斧台前。 “尔等可识得此人?”曹操踱步于台上,指着披头散发之人喝道。 “曹贼,汝祸乱朝纲,囚禁天子,其罪当诛……”那披头散发之人突然抬起头来,猛地用头撞击一下身侧的刀斧手。 “嘭”他还未说完,便狠狠地被刀斧手的刀柄一下砸在嘴里,牙齿不知碎裂几颗,满口的鲜血已经迅速从嘴里涌出。 “哈哈哈……”老者仰天长笑,“吾孔文举乃圣人之孙,曹操,汝以不义之名杀吾,便不怕遗臭万年吗?” 曹操眼神冰冷如铁,一只手指着孔融,“孔文举,汝伪造圣旨,引各路诸侯,起刀兵之祸,莫非,汝那家学便教汝霍乱天下不成?” 他一脸愤怒地走到台边,怒视着孔融,朝着城内皇宫方向微微拱手一辑,“战乱一起,百姓流离失所,天子为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又有多少家壮力丧失,此全因汝一人之过尔。” 孔融闻言一愣,猛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呸。” “曹孟德,汝莫要巧舌如簧,汝这奸贼,他日吾孔文举于黄泉之下,亦能见汝下场。”被推倒在行刑台上后,孔融大笑着闭上了双眼。他本可留在江东,却因放不下府中妻儿老小,如今妻儿已被江东吴卫接走,他心中已无挂念。 “祭旗。”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鲜血飞溅,不多时,用黑布盖着的一颗头颅便呈于曹操面前。 “将此首级悬于辕门之上,即刻出兵颍川,迎战大耳贼。” “喏。” 一日后晌午,曹操命大军于颖阳背水结阵,以李典、乐进为两翼,于禁坐镇前军,曹操策马立于中军。 “咚咚咚……”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在河岸上回荡着,隔着一里外的城墙之上,刘备心中忐忑不已,他屡次与曹操同伍,焉能不知曹军战力,如今曹操以大胜袁绍之势班师许昌,即便军士战马早已疲惫,亦不能小觑矣。 “军师,曹军势大,吾军该如何是好?”刘备看了一眼身侧的司马懿,他需要一粒速效定心丸。 “出城,迎战曹贼。”司马懿意气风发,用手中羽毛扇指着城下笑道。 闻言,城上众将齐齐抬手一辑,“喏。” “咚……咚……咚咚咚……”战鼓声伴随着城门打开,张飞一马当先,带着数百精骑和大队步卒冲出城外,在五百步外便止住脚步,在他身后,便是刘备、司马懿统帅的中军。 “丞相,刘备率军出城迎战。”随同曹操的许褚扯着嗓门吼道。 曹操站起身来,借着顶车篷下的阴凉处眺望着远处,“刘玄德,还当真敢与吾一战?” “丞相,据探马汇报,这几日,自荆州、汝南、南阳、陈国赶来的兵马,足有四五万之具,刘备如今已成气候,吾军不宜轻敌啊。”立于曹操身侧的,自是荀攸。 “公达以为,此战当如何?” 荀攸正欲开口回答,只见敌军阵前,刘备已策马出阵。 “驾。”曹操策马走出中军,亦是来到阵前。 两人隔着几十步各自停下战马。 “孟德兄,久违了。” “汝乃何人?” 刘备微微一愣,“孟德兄好生健忘,吾姓刘名备字玄德,中山靖王之后矣。” “可吾眼前,只有一忘恩负义之徒。”曹操冷笑道。 刘备面色一沉,便听着曹操继续出声,“刘玄德,吾待汝不薄,汝为何三番五次与吾作对?” 刘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汝挟持天子,把持朝政,扰乱朝纲,乃吾汉室奸逆之臣,吾奉天子密诏,兴兵伐汝,此乃正义之道。” 曹操轻蔑地看着刘备,“吾身后有六万精锐,刘玄德,汝敢与吾开战?” 刘备一手拉紧缰绳,迎着曹操的目光,不闪不避,“汝以为,吾是在虚张声势吗?” 曹操面色一沉,“那汝就休怪吾擒下汝时,立斩不饶。”言罢,他勒马回头,走回阵前。 另一侧,刘备也回到中军阵前。 “锵”两人几乎同时拔出马上长剑,斜指着对面的军阵。 “开战。” “活捉刘备。” “杀啊。”张飞、关羽几乎同时从刘备左右杀出,一人丈八蛇矛单手横拿,满脸须发汝银针一般在劲风中立起,一人持刀在后,眼中蕴藏着杀意,随着两军军士越来越近,他握紧刀柄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反观对面军阵中,于禁命军士举起一面旗帜左右挥舞一下,乐进、李典两军,左右同时迎上关张二将。 “铛铛铛”两道魁梧的身影,一赤一黑,几乎同时凿穿了乐进、李典两军,他们犹如锋利的矛尖,几乎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冲锋。 “关羽,持吾一枪。”李典策马上前,一枪从侧面袭向关羽,三十合,李典不敌,拨马便走。 另一侧,乐进惨叫一声,却是肩上的甲胄被张飞长矛刃口划破,他的肩上多出一道血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命两军朝左右散开,吾中军出击。”于禁双眼一眯,他心知关张二将之勇,可他统帅的一万屯田兵卒,在白马之时,便死死挡住颜良文丑二将的冲阵,如今,亦能挡一挡此二人才是。 :。: 第三百一十八章 白毦兵 “报……禀报丞相,关平、赵累率军五千,渡河偷袭吾军大营粮草辎重。” 曹操车驾立于数里外斜坡之上,眼看着远处平原上的厮杀,他面色一板,“慌什么?吾军立誓诛贼,轻车简行,粮草岂随军而来?那是座空营,吾已命朱灵、路招埋伏在营中等候他二人多时矣。” “报……禀丞相,吾军左右两翼已为关羽、张飞二将冲破。” “暂时还亡不了,曼成、文谦都是善战之将,他二人尚在,众军必死战不退。” 也正在此时,荀攸伸手一指平原战场,“丞相快看,刘备亲自统军杀出。” 曹操闻声看去,远远地,只见刘备中军之中,杀出上千精骑,随队有三四千步卒,每人头盔上系有一根白色鸟羽,那穿戴在身上的甲胄,更是以髦牛尾编织而成。 曹操定睛一看,刘备左侧,有一员持枪的战将,护着刘备左突右杀,威风赫赫。 “此乃何人?” “回禀丞相,此乃刘备帐前亲卫将军陈到。” 曹操眼中满是惊讶,“刘备已有关张这等猛将,如今帐下竟还有这般良将。” 荀攸满脸紧张地看着这一支精锐杀入中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直接从于禁的军阵中扯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伴随着铁骑杀出,曹军的伤亡在迅速增涨。 荀攸朝着曹操抬手一辑,“主公,还请立即下令,命子丹将军出战罢。” 曹操双眼一眯,“传令曹真、曹休,统帅虎豹骑,生擒刘备。” “喏。”立即有军士在坡上挥舞着将旗,不多时,位于坡下的一支铁甲精骑踩着沉重的步伐,从后军杀至前军。 “散。”于禁看到那面特殊的“曹”字将旗,面色一喜,当即下令军士朝两侧避开。 中门大开,也就在陈到、刘备欣喜如狂之际,他们看到了前军迅速溃败的景象。 带着森然杀意的铁骑,犹如来自地狱深渊一般,己方骑士一刀劈下,不过是在其肩上留下一道血口,对方反手一枪,却能要其性命。 己方上百骑,与冲在最前方的敌军数十骑冲撞在一起,几乎一个照面便败了。 刘备满脸苍白无力,“这……这莫非是曹贼的虎豹骑?” “大耳贼受死。”在官渡之战大放异彩的曹真面色狂喜,看着近在咫尺的刘备,他觉得,这滔天之功,怕是唾手可得。 “刘备受死。”身侧曹休满脸严肃,他心知刘备自幼习武,身侧那陈到亦非无名之辈。可他二人,又能抵挡多久虎豹骑的冲锋呢? “兄长?”另一侧,几乎已杀穿曹军左翼的张飞猛地回头看来,眼见中军危急,立即拨马上前,准备助战。 “张翼德,可认得你爷爷许褚否?”正在此时,一声暴喝在身侧响起。 张飞后背一阵寒风刺骨,他猛地躬身躲开一刀,转身猛地一矛刺出,却只击中对方刀面,从其刀背掠过。 映入近前,是一张浑身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的壮汉,此人,亦是曹操帐下第一猛将许褚。 “许褚小儿,焉敢挡吾?” “张翼德,今日吾便取汝首级。” “狂妄自大的匹夫,受死。” 两人纠缠在一起,两马不断在地面角力,四蹄溅起大片泥土,马上刀光矛影,方圆数丈之内,亦无军卒胆敢靠近。 另一侧,关羽亦想回援,却见李典、乐进几乎同时朝他扑来,他正准备数十合杀退这两人,却见于禁亦策马赶来。 对付一人,他自认全力施为,数十合可败之,两人则一百合击破,三人……怕是有心救援,短时间内,无力脱身矣。 “主公,速速退入后军,此乃曹操虎豹骑,吾来接战即可。”正在此时,司马懿的声音也从后军响起。 刘备如蒙大赦,立即勒马转身,陈到全力挡下曹真,曹休亦被刚入刘备帐下的廖元俭持刀挡下。 然而,源源不断地虎豹骑精锐却势如破竹一般,杀穿他白毦兵的军阵,他从丹阳转战各地,残留下来的数千精锐,竟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击溃了。 刘备心中在滴血,但他不得不退,在亲卫的掩护之下,退后后军。 “刘备休走。” “刘备休走。” 虎豹骑在各自校尉的统率下鱼贯杀向刘备后军。 也正在这时,列成龟甲阵的后军竟是不退反进,迎难而上。 “嘭嘭嘭”铁骑蛮横地冲撞,沿途撞飞不少持盾的军士,虎豹骑骑卒脸上纷纷露出几分轻蔑和倨傲,步卒对抗重骑,犹如以卵击石尔。 “吁……”也就在这时,前军的军士突然马失前蹄,纷纷摔倒在地,不知何时,后军的地面,已经是多出不少陷马坑和绊马索,冲锋在前的虎豹骑骑卒,不防落马之后,还没等他们爬起身来,十几杆长枪便先后刺中了他们的胸膛。 死的不能再死,三层铁甲也挡不住十几人合力围杀,尤其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 “杀啊”,但是,胜得骑兵作战精髓的曹氏族将们,继续靠着源源不断,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接近后军,他们知晓,这一战,只要再击溃这后军,刘备便再无后继之力与其抗衡,此战便可胜之。 山坡之上,曹操一手抚须,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好在吾许昌城外牧场未曾落入刘备之手,否则,让他白毦兵再多几千铁骑,怕是此战胜负难料。” 曹操也很心疼,光是击垮刘备这数千白毦兵,三千东拼西凑而来的虎豹骑便折损五六百人。 此刻,他便期盼着刘备后军被击垮。 “司马朗,汝司马氏,吾亦待汝等不薄,汝等竟敢随这大耳贼背叛吾,今日若击败刘备,吾定要灭汝一族。”曹操阴冷地瞪着刘备后军的那一面司马将旗,在他看来,刘备拜司马朗那不过二十的幼子为军师,是何等荒谬之事。 “主公,刘备后军已撤到城墙外一百步内。”荀攸突然出声道。 曹操双眼一眯,突然一扫城头多出的不少车驾,“不好,快传令虎豹骑,撤退。”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曹操兵败 “放箭。”城头上,数十架床弩配合着上千弓弩手一起松开弓弦。 “咻咻咻”密集的箭雨落在刘备军前,那带着尖啸的床弩巨箭更是直接洞穿了战马上一名虎豹骑军士,将其击落下马的刹那,余威不减,更是沿途撞翻两人。 百步的距离,床弩的威力何其巨大,便是三层甲胄在身,乘骑着战马冲刺而来,也只是送死而已。 “放”城内不知何时,早已是汇聚大量民夫,他们位于城门后撤,四周都是高大的投石车,上百架投石车,早已是装好石弹,只待城门楼上一声令下,无数石弹几乎同时抛到空中。 “举盾”,司马懿猛地一抬羽毛扇,高声喝道。 “喝”一时间,前面三排刀盾兵立即抬脚朝后撤退,将铁盾举过头顶,护着身后的军士。 “嘭”脑袋大小的石弹,即便是从城内抛出,亦能够射出一百步开外,配合着床弩,原本尾随而至的虎豹骑,陆续有近百人因此落马。 “众军齐动,布阵。”司马懿羽毛扇再次挥动,两波箭雨、石弹齐发之后,虎豹骑已经是听到坡上曹操号令准备后撤,他焉能不知此乃大好良机。 “咚咚咚……”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从城头上响起,后军两万军士一同抬脚朝着四周移动。 “嗒嗒嗒嗒”铁盾在前,军士各自跑动,恍若两条蜿蜒的巨龙,又似乎时时刻刻都能够互相配合进攻。 铁盾、弓弩、长枪、笙旗,让坡上的曹操眼睛眉毛鼻子几乎都拧在了一起。 “那是何阵法?”曹操喝问道。 左右谋士偏将无人回答,俱是陷入沉思。 “公达,汝可知晓?” 荀攸微微摇头,“吾不善战阵,却是不知。” “那便试他一试,司马懿不知好歹,倘若他借着城头上的投石车和强弓劲弩舍弃了关张等将,便可保住后军之兵,如今却主动结阵求战,吾有天下无人能挡的虎豹骑,此战,司马懿必败,刘备项上首级,吾必取之。”曹操仍有雄心壮志,他大步走到破前,伸手指着远处徐徐朝着近前移动的阵法,“士卒疲于奔命,后军略有薄弱之处,此乃命门所在,传令曹真、曹休二将,从正面冲破敌阵。” “此外,命曹洪率三千铁骑,攻打司马懿后军。” “喏。” 眼见着号令传达后,曹真、曹休重振旗鼓,带着两千余虎豹骑再次杀向刘备后军,曹操死死地盯着那处,仍旧是势如破竹,司马懿在虎豹骑大队铁骑摆开阵势,再次重逢之时,竟然是主动撤开阵前的盾墙,让他们入阵。 曹操双眉微微一皱,“司马懿这厮,莫非是有意请君入瓮。” 很快,他便看到铁盾合围,再次关门。 然而,曹休也不是无能之辈,率领后军接应,强势撞开盾墙。 “不愧是吾曹氏虎将,当真有勇有谋。”曹操指着曹休大笑,他肯将虎豹骑众人交与此二将,自然信重他们的才能,临阵之前,他们竟是分作两队,一队冲锋打头阵,一队接应,将重骑兵冲刺的威力运用到了极致。 然而,紧接着,原本朝着四周散开的大队步卒却延绵不断地朝着虎豹骑包围过来。 手持斧钺的军士直接斩向马腿,用绊倒前军的方式来延缓骑兵的冲锋。 而原本已经杀至阵中的曹真,却被刘备身侧的陈到死死缠住,左右骑兵还未等靠近,廖化便带着白毦兵杀出,轻骑对战重骑,有着大队步卒的协助,延绵不断,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亦是能够抵挡。 “斧钺手,进。”司马懿眼中精光闪烁,虎豹骑最大的优势便在于冲锋,可一旦运用陷马坑、绊马索、拒马和轻骑、步卒刀盾阵将其缠住,便可以靠着斩马腿这一招,各个击破。 虎豹骑的军士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曹营悍卒,但胜在只有两千余众,而司马懿身侧的步卒却有两万之众,足矣胜之。 “不好……”曹操面色大变的时候,已经看到杀向后军的大队精骑被城墙上的箭矢给逼退,他猛地一拍大腿,“子廉误吾。” “丞相莫要惊慌,且看那处。”正在此时,荀攸突然伸手一指前方。 曹操闻声望去,只见一面“曹”字将旗在风中扬起,一员青甲战将单枪匹马,带着大队精骑从侧翼杀出,生生从那无数盾墙之中救出曹真、曹休二将,随后,在阵中杀了一个迂回,便带着数百虎豹骑后撤。 “丞相,撤军吧。”荀攸心中松了口气,倘若不是曹纯及时杀到,怕是曹真、曹休便要陷在阵中了。 “不能撤,此时若撤,敌军势必全军压上,传令虎豹骑、曹洪,以轻骑驰援前军步卒,由于禁中军策应,且战且退。”曹操此刻咬紧牙关,凭着一口胸口难除的恶气,继续挺着胸膛。 “军师,曹操已败,快传令众军一起杀出罢。”刘备眼见着虎豹骑退走之后,留下遍地伏尸,顿时心中畅快不已,昔日他从许昌逃走,被曹纯虎豹骑千里追杀之际,何等凄惨,如今,也能以泄心头只恨。 “传令,全军徐徐借助阵法压上。” “命关张二位将军朝吾军靠拢。”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远处曹操大营的方向,“大营无滔天火光,怕是中了埋伏,主公,此战吾军未能让曹贼伤筋动骨,不若趁势追击,逼退曹军,且追出数里,缴些兵械辎重返之。” “为今之计,亦只能如此。”刘备眼见追出的军阵缓慢,而前军的关羽、张飞已经鏖战许久,军士俱疲,也只能心有遗憾地答道。 司马懿眼见着迅速收拢败兵后撤的曹营大军,虎豹骑这一战阵亡近两千之兵,曹营当死伤一万余军士,此战,已算大胜一场,他这阵法,后军有所破绽,已被曹营高人看出,下一次,对方必定不会在倚靠城墙之处和他交战。 “可惜了,未能一战斩杀曹营几员大将,此战之后,曹操还未伤筋动骨啊。”司马懿叹了口气,脸上却仍有喜色,至少,他也靠着这一战,一战成名矣。 :。: 第三百二十章 郭嘉:扶我起来 “嗒嗒嗒……”逃亡的路上,曹操所在的车驾直接避开了几里外的大营,径直撤向许昌。 “后方可有追兵来袭?” “回禀丞相,乐进、李典二位将军正在后路策应,曹洪将军已于山道设下埋伏。探马回报,司马懿下令军士打扫战场,收敛兵械辎重,未曾下令追击。” 曹操一手扶额,“司马懿,此人是吾小觑他矣。” 荀攸叹了口气,“丞相不必自谦,此战吾军虽折损惨重,敌军伤亡亦在吾军八成。” 曹操摆了摆手,“虎豹骑乃吾军精锐,以虎豹骑重创换刘备数月间仓促拉起来的数千新卒,得不偿失。” 荀攸抬手一辑,“丞相,回返许昌之后,司马懿整顿兵马,必乘胜攻取吾颍川诸郡,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操沉默顷刻,“先回返许昌罢,召集文若、文和等人,商议大事。” “喏。” —— 也就在曹操率军撤回许昌之际,一份密报也顺淮河而下,呈送到洨县大营内。 “曹操败了?那司马懿当真如主公所言,不可小觑矣。”徐庶一手抚须,看了一眼帐内列坐的众将。 “曹操既败,必会收缩兵力,现满宠已率军撤往沛国相县,弃守汝阴大营,吕岱、徐盛。” “末将在。”吕岱、徐盛二将闻声而起,行至帐中,抬手一辑。 “且率庐江营一万五千兵马,攻占汝阴,沿北进击,夺取汝南诸县。” “喏。” “苏飞、尤突。” “末将在。”潘璋身后,两员偏将应声出列。 “汝二人各率三千精兵,沿沱河而上,攻占沛国诸县,为右路先锋。” “喏。” “潘璋。” “末将在。”潘璋眼前一亮,随军等候这么久,总算到他。 “命汝为左路先锋,沿?水北上,攻掠沛国诸县。” “喏。” 徐庶环视一眼帐中众将,“吾率军北上之后,水师于洨县下寨,水师中郎将朱治镇守洨县。” “末将领命。”朱治起身朝徐庶一辑,朗声应下。 “此外,吾已传讯徐州众军,以陈宫、张辽、臧霸所部兵马,攻打东海全郡。” “命屯驻下邳高顺所部,进攻彭城国。” 徐庶站起身来,满脸严肃地看着帐内众将,“此战,为取沛国、彭城国之地,若有临阵退缩者、畏战不前者、懈怠战机者,斩。” “喏。”众将一起应下,随后,便各自出营。 “驾”潘璋、苏飞、尤突三员战将乘骑在战马上,作为左右路先锋,他们自然是最先拔营。 “此战攻取沛国,必先取相县,二位将军,某先行一步矣。”潘璋朝着二人抬手一辑,眼前大好军功,在他看来,唾手可得尔。 “文珪将军保重。” “祝将军马到功成。” “哈哈,承二位将军吉言,吾等在相县城下再会。” 苏飞与尤突各自抬手一辑,拉动缰绳,勒转马头,朝着大营右侧沿河的古道走去。 在天色暗下来之际,徐庶才领着徐晃等将出营北上。 接到各地传来的求援急报,撤到相县的满宠当即派出快马,以二百里加急呈报许昌。 与此同时,陈留郭宅。 “这是几时矣?”郭嘉浑浑噩噩地醒来,只觉得四肢一片冰凉,浑身亦是酸软无力。 “回禀军师,日落酉时将尽。” “前方可有战报传来?” 候在门边的军士顿时默然不语。 郭嘉叹了口气,“败了吧。” “嘭”军士立即俯身跪倒,“军师,非是卑下有意隐瞒,却是主公有命,不得让吾将此事汇报给汝。” “主公让吾安心静养,可前方战事紧急,吾如何能够在此处坐以待毙?”郭嘉掀开被子,“扶吾起身。” “喏。” 起身,很快便是仆从入内,为郭嘉穿好衣衫,搀扶着他坐上轿子,由四名军士抬动着出府。 “军师,陈留太守来了。” 郭嘉被人送到马车上,微微摆手,“不见,出发,赶往许昌。” 车驾很快便由十余名骑卒护送着离开城门,远远地,长街之上,策马赶来的陈留太守看了一眼左右的官吏,“军师此去许昌,必是因前方战事危急,只是……他大病未愈,若是在途中颠簸劳累,旦有闪失,吾等该如何向丞相交代啊。” “前方战事亦不知如何,此战败后,北军精锐折损不少,听闻虎豹骑也……倘若军师过去,怕是能稳住局势罢。” “此战之后便要征兵了,太守还请早作打算。” “元雄这便要动身了罢。” “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守,吾随子乔先生出使,回返陈留祖宅探望已延误一二日,若再不回返,叔父将要怪罪矣。” “元雄多加保重。” “太守还请留步。” 十来岁出头的少年郎策马带着两名仆从径直除了陈留,驻马于一处斜坡之上,看着已经消失在古道尽头的郭家车驾,脸上满是复杂。 “子乔先生有意交好曹操,未曾想,曹刘之战,曹操却是先败,那司马懿,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术否?竟能击败官渡战后,气势如虹的曹军精锐。” “今巴郡太守平乱各地,威望极高,又勾结蜀中不少士族,怕是尾大之祸,若不尽早除之……州牧处境将忧。” “还是先回返许昌,带走子乔先生罢,想来,他未曾得曹操接见,怕是此刻亦有些沮丧才是。” 在他动身离去之后,旁侧的一簇草丛微微晃动,两道身影先后站起身来。 “汝用鸟雀呈报秣陵,益州遣使张松、吴班等人,即将回返益州。” “队正,那张松这一二日都为得见曹操,只是将刘璋朝贡之礼献于天子尔。” “昔日马腾与刘焉二子密谋,欲救回天子,此二子同时被诛,他刘璋自诩为汉室忠臣,这每岁的朝贡倒也不曾拖延,只是……如今益州形势亦是堪忧,他刘璋怕也自身难保罢。” “益州将有变故,不过,吾军尚且在淮北徐州一线调度频繁,怕是无力插手益州之事,且报上去罢。” “喏。”两名吴卫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消失在山林之中。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毒士登场 七月下旬,曹操已经将许昌周边的兵马都给调集到城内,是退是战,他还有些犹豫。 天子与群臣,得知曹操战败之后,按捺着欣喜之色,心中早已是各自做着打算,昨日,曹操临幸了后宅一名美貌妇人,将心头之火发泄了一番,得知郭嘉到来,立即不顾一切,亲自来到城门处迎接。 他拉着郭嘉的手臂,坐入郭嘉的马车,“奉孝不远百里而来,舟车劳顿,让吾好生担忧。” “吾若不来,主公心中难安。” 曹操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知吾者,奉孝尔。” 行至丞相府内,郭嘉被曹操和一名侍者搀扶着,“主公,且传唤文若、公达、文和三人前来罢。” 曹操微微颔首示意,立即便有军士外出,唤来三位谋士。 三人先后入内,朝着曹操抬手一辑,“拜见主公。” “诸位且入座吧。” “喏。” 几人落座之后,先后看了一眼郭嘉。 荀彧:“奉孝身子可好些了?” “有劳尚书令挂怀,已无大碍尔。”郭嘉抬手一辑道。 “奉孝此来,是因许昌之事罢。”荀彧再道。 “尚书令此前之言,吾已与主公探讨过一次,不知主公如今何意?”郭嘉目光一转,看向了上座的曹操。 “吾若携天子退据陈留,当如何?”曹操不答反问道。 “董卓携天子焚洛阳而退守长安,如何下场?”下座的荀攸头也不抬,默默开口道。 曹操语塞,便又听到贾诩开口,“主公并非那误国奸贼董卓,此战吾军虽败,但仍有可战之力,前些日主公诏令已经传达关中诸侯,马腾、韩遂之辈后路尚乱,无力驰援孙权,高干已出兵攻打上郡,臣下以为,吾军可撤离许昌,退守长社,此外,命一员上将攻取此刻无人镇守的陈国,以为吾军侧翼,据此二郡之地,可保豫州、不失,又可以许昌挑起二刘之争,到时,吾军可倾力北上,迎战孙权。” 曹操眯着眼,心中暗骂老狐狸,这家伙言谈之中丝毫不提天子,显然又想保得自家声名,他也不点破,轻声问道:“如何挑起二刘之争。” 贾诩抬手一辑,“唯离之一计尔。” 堂内几人俱不出声,又听曹操开口,“计将安出?” “其一,可让天子拟诏,加封刘备为汝南王,以此地为其封国,以彰显他刘备营救之功。” 话音刚落,堂中几人俱是皱眉,郭嘉隐晦地看了一眼曹操,心中暗自为曹操捏了一把汗。 果然,曹操再次看向贾诩之际,脸上已经按捺住几分不悦之色。 他曹某人都还是区区丞相,爵位不过县侯,昔日寄予篱下之叛逆刘备,焉能位居他之上? “臣下多有冒犯之处,还请丞相责罚。”曹操心中闷闷不乐之际,只见贾诩主动起身,朝他郑重一辑。 曹操心中觉得好笑,“文和何罪之有,吾只不过笑那刘备,生在宗室,祖上未有封王,如今却凭白得了便宜。” “主公心中有此一念,那吴侯刘奇,年轻气盛,其节制四州之地,坐掌一两千万之民,仍官居刘备之下,必然恼怒,此乃攻心之计。” “此人帐下亦有饱学多才之士,必能看破汝之计谋,且那刘备帐下司马懿,用兵了得,在此道上,必定也不差。”曹操双眉一凝,言下之意就是,你这计谋太过粗浅,是路人皆知的招数。 “主公莫要心急,此乃一策,吾有一策。” “且道来便是。” “那荆州城中,原有长史王粲,不知主公可知此人?” 曹操双眉微皱,“此人乃司空王畅之后,昔日于洛阳之时,亦常在蔡大家等人府内走动,多有才名,但其貌丑陋,汝之计谋,与此人何干?” “此人因检举蒯氏一族之事,为刘琮、蔡氏惩处,如今已夺官放任府内,吾军细作得知,他在府内多有怨言,而蒯氏一族对其心怀怨恨,此人在襄阳城内处境十分堪忧。” 曹操双眼一眯,“文和之意,可是拉拢此人?” “主公可许诺其为丞相掾,赐关内侯,亲笔书信中,对其多加赏识,必能劝降此人。” “其后当如何?” “主公可还记得吾军曾于许昌城内擒杀过几名吴卫?” 曹操微微颔首,“是毛孝先家眷逃离之时……” “正是,吾可命军中细作换上吴卫兵刃,想来,那襄阳城中,自有人识得。” 荀攸大笑,“文和可是要离间蒯氏与刘琮、蔡氏?” 贾诩看了一眼身侧的荀攸,“那王粲为人虽不豁达,却不会有意诬陷蒯氏一族,想来,蒯良、蒯越必与江东有所勾结,吾军细作只要稍加试探,让刘琮母子生疑即可。至于蒯氏一族……诸君且问狗急跳墙一说?” 荀彧一手抚须,“襄阳若乱,则吕蒙必乘势北上,夺此数城,到时,荆州除南阳之外,全归江东所有,怕是……” 贾诩微微摇头,“那宜城有荆州大将霍峻镇守,此人之才,不弱于昔日刘表大将文聘,尚书令多虑矣。他吕蒙虽用兵如神,有宜城坚守,霍峻可让他难以逾越分毫。” “到时……若蒯氏被诛,可是要那王粲亦亡?”郭嘉忍耐了许久,终于出声道。 贾诩眼中收敛几分狠色,“舍得一王粲,足以嫁祸刘玄德,那蒯祺已率房陵之地暗中归降江东,蒯祺取诸葛氏之女,若蒯氏兄弟亡于刘备之后,刘奇必恼,若其不出兵,只怕难安蒯祺与麾下荆州士族。” 曹操沉默了,他听得出贾诩话音中的狠意,这家伙,还真是那般平日里置身事外,保全自身,正当为难之际,让他献策,他却能语不惊人死不休,献出一道毒计。 “汝等以为,此计如何?”他沉声看向堂内几人,除却程昱不在之外,他麾下五大谋主之四,已汇聚一堂。 郭嘉抬手一辑,“可。” 荀攸起身:“臣下附议。” “许昌城内,可留屯田之兵,兵五百人,护住王公大臣与天子即可。”荀彧犹豫再三,抬手一辑道。 “准。”曹操沉默顷刻,便准许了荀彧的进言。 说完,曹操看了一眼贾诩,“文和,此事便交由汝去办。” “喏。”贾诩抬手一辑,不悲不喜,脸上古井无波,心中亦没有任何波动。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襄阳事变 建安三年八月初,孙权以周瑜为都督,韩当为先锋,起兵三万,攻入河南尹。两日之内,连破十余城,程昱仓促纠集一万余众,据守荥阳。 这一日,襄阳城内,一名富商从王宅后门入府。 “仲宣先生,可有想好?丞相掾,俸比四百石,加关内侯,曹丞相对汝可是寄予厚望啊。” 王粲埋头不语,双手安放于大腿上,五指微微弯曲。 “汝之妻眷,吾可命人连夜送出城外。” “既是让吾参与此事,送走妻眷为何?”王粲抬头,冷眼逼视着眼前这人,“莫不是想以吾妻眷,要以此相胁?” 商贾面色微变,“仲宣先生?汝此言何意?曹丞相可是……” “吾王仲宣虽是被那蒯氏兄弟算了一招,亦是士族名流,焉能与汝这小厮为伍。” 商贾面色阴沉得可怕,几乎凝得出水来,只是,如今上面交待的事情事关紧要,他此刻却是不能爆发,一旦王粲拒绝此事……他必会受到重惩。 “是卑下唐突了,不过,如今许昌战事紧急,还请仲宣先生早作决断,汝欲北上之时,吾家主公必会亲自为汝接风洗尘。” 王粲按着扶手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商贾,“吾该如何行事?” 商贾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笑容,上前一步,面视王粲笑道:“吾已为先生备下一封书信,还请先生抄写一番。” 王粲接过一看,面色微变,“吾既已投入曹丞相帐下为吏,焉能又附刘备,汝置吾于何地。” “不过是寻常反间计尔,并不是影响仲宣先生声名,更何况,这封书信上所言,不过是仲宣先生汝仰慕刘玄德之仁义尔,并无倒戈相向之意。” 王粲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此事断无可能。” 商贾面色一沉,声音也变得如寒风刺骨,“仲宣先生,实不相瞒,荆州刘氏早已朝不保夕,刘备此番在许昌之战,稍胜一阵,倘若待其腾出手来,顺势南下,接管襄阳,汝以为,以他那满天下仁义之名,会容得下汝这诬陷贤良之人吗?” 王粲转身在堂内走动几步,突然出声长笑,“汝未免也太小觑吾王仲宣矣,汝且回去告诉曹丞相罢,王粲心向汉室,仍是大汉忠心之臣,即便如今为奸构陷,亦不会做这等骑墙之事。” 商贾面色阴沉得可怕,“汝当真不写?” 王粲回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莫非,汝要逼吾不成?” 商贾嘴角露出几分冷笑,“如此,还请足下好自珍重。” 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府外,来到人流拥挤的长街中,挤着人群,走进了一处酒楼。 后厨的大水缸边上,他招手聚拢数人。 “吩咐下去,王粲不识时务,立即命临摹其笔迹之人,将此书信抄录一份,送往城外,吾必要失手落入江东军手中。” “喏。” —— 入夜时分,襄阳城外十里,通往宜城古道的驿站门前,一名驿卒正在搬运白日里暂时寄存在此处的货物。 打北地里,却是来了一骑快马。 “快,为何更换坐骑,吾有紧急军情,须得呈往宜城。” 驿卒一脸恭敬地抬脚上前,“须得察看上官通关文牒。” “喏。” “别驾刘先府内?”驿卒双目一眯,很快便察觉到此人的不对劲儿,他这一身打扮,是士族仆从不假,但这手臂上却有多年使用刀兵留下来的老茧,而他翻身下马后,略微不自然的走动,让驿卒多留意几分,此人,经常骑马。 而他的口音,虽然极力在遮掩,驿卒还是听出这是洛阳之地的口音。 如此深更半夜出城,洛阳之人向宜城呈禀要事?显然不可能,宜城此刻驻有重兵,乃镇守襄阳门户之关键,往来书信必是百里加急,以荆州刺史府亲信传递,过往之人,俱是南阳、南郡之地的口音。 而此人的来历,显然只有两种可能……北地细作,亦或者,襄阳城内某一士族平日里招募的豪侠。 “刘先乃零陵人,他府中不应有如此洛阳豪侠,显然……只能是与其交好之辈,方能得到他府中印信,如此说来……怕是只有一人,原本曾在洛阳旧居。” 想到这里,驿卒借故将其哄骗入驿站内,行至马棚前。 “想来,上官亦是因为附近几处驿站未有战马,方才来此的吧,正巧,前些日北地送来一匹战马,正好交由上官乘骑。” 来人心中一突,随后上前拉了一匹黑马,“就是这匹罢。” 他几步将其缰绳解开,牵出马棚,为等他翻身上马,身后一阵破空的尖啸响起,两根连发的箭矢便顺势射进了他的后背。 “汝……”他回眸看时,双眼已经突出,嘴里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两根箭矢,同时射穿他的后背前胸,直接便要了他的性命。 驿卒一挥手,立即有人到来,两人联手将其尸体搬运到马槽下方藏好,他从此人身上掏出书信,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快,立即将此书信呈送鄀国吕司马大帐。” “喏。” 天明之时,快马便已赶到吕蒙大帐之内。 吕蒙正好和蒯祺派来的使者交谈正欢,接到密信之后,猛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身侧的使臣。 “吾本欲今日送汝回返,如今怕是不成矣。” “这是为何?司马莫非有何难处?” 吕蒙叹了口气,指着手中书信,“襄阳城内有变,原刺史府长史王粲,勾结刘备,欲以子虚乌有的构陷之罪,陷害汝蒯氏一族的二位主君。” 蒯氏来人面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刘玄德本已和刘琮联手,这襄阳之地,早晚会落入他手,吾家二位主君亦未曾有任何过失……” 吕蒙叹了口气,将手中密信递到他手上。 蒯氏这人亦是博学之吏,岂有不识荆襄名士佳作之理,“这……这莫不是王粲笔迹?” 吕蒙重重颔首,“吾欲今夜即刻发兵北上,兵临宜城之外,汝且返回房陵,告知汝家太守一并发兵,围攻襄阳。” “喏。”蒯氏来人心知事关重大,抬手一辑之后,即刻动身离去。 命亲卫将其送走,吕蒙凝重地看了一眼北边的方向,“襄阳战事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尔。”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宁可错杀,不容姑息 “得手了。”不多时,监视着驿站的曹军细作便将原路回返,以百里加急名义送往宜城的军士一个时辰不成出门,显然,已经是在驿站出事了。 是夜,当蔡氏旁支的蔡真带着两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回返刺史府,他在堂内向刘琮递上一把刀。 “蔡真,汝这是何意?”蔡氏正值芳华正茂,此刻仍是打扮得唇红齿白。 “回禀夫人,此乃江东细作“吴卫”佩刀,乃是吴侯刘奇,遣秣陵工匠坊名匠亲手打造而成,锋利、韧性,俱强于吾荆州军中儿郎佩刀。” 蔡氏伸手接过刘琮手中的短刀,秀梅一颦,“此物汝从何处得来?” “却是巡夜之时,多留意了一番蒯府,在其后门的小巷中,将两名行踪鬼祟之辈擒杀,从其尸身上多得此物,察觉之后,某将便立即上禀刺史与夫人。” 蔡氏杏目一瞪,一巴掌重重拍在案上,“蔡真,汝言下之意,可是蒯氏一族,与那江东军有所勾结?” “夫人莫要动恼,却是有人亲眼见到此二人从蒯府院墙内翻墙而出。” “那为何不是蟊贼?”刘琮下意识问道。 “此刀造价不低,吾军细作多次与江东细作、探马交手,俱败于此刀之手,吾以为,寻常蟊贼,怕是难以接触到这等宝刀。”蔡真不卑不亢地答道。 蔡氏沉吟顷刻,芳唇轻启,“汝可知,不久前王粲之事?” “夫人,如今刘备正与曹操决战于许昌,曹操新败,但北军精锐并未伤筋动骨,尚有一战之力,刘备为迎回天子圣驾,必不会轻易挥师南下,倘若此刻江东军与城中里应外合,怕是襄阳城,朝不保夕尔。” “琮儿,汝怎么看?” 刘琮迎着蔡氏严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朝着蔡氏抬手一辑,“全听母亲吩咐。” “立即召邓方卓膺二位将军。” “喏。” 不多时,刘备派遣而来的邓方、卓膺先后步入堂内。 “不知刺史与夫人深夜相请,有何要事?”二人年纪大不,邓芳者,南郡人士,卓膺则是汝南汝阳人,都任军中偏将,如今各自统帅一营数千兵马镇守襄阳一面城门。 “汝二人且看看吧。”蔡氏眼神示意之下,蔡真立即将手中的短刀递到了二将手中。 “这……此乃江东所有,夫人从何处得来?”邓方与卓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俱有惊色。 蔡氏双眼一眯,身前蔡真抬手一辑,立即将事情原委告知二人。 刘琮突然喝道:“邓方、卓膺听令,本刺史现命汝二人率三千兵马围剿城中叛逆,不得放走一人。” “这……”二将对视一眼,有些举棋不定,那蒯氏一族,并非寻常之家,若是擅自动此二人,使得城中人心惶惶,怕是自家主君那里会怪罪下来。 “汝二人既来,本刺史亦不瞒汝二人,方才擒拿之时,亦有一人走脱,江东细作行踪诡异,消息传递更是迅速,若是汝二人还如此犹豫不决,若是走脱了蒯氏兄弟,皇叔那边,怕是汝二人不好交代。” 说完,刘琮故意面色一板,“蒯氏兄弟乃吾荆州之臣,汝二人奉本刺史之命杀之,无须承担任何罪名,至于皇叔面前,自有吾去解释。” “末将领命。”二人相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抬手一辑,只得应承下此事。 半个时辰之后,蒯氏府门打开,蒯良带着大队族兵立于门前,看着府外长街上严阵以待的大队兵卒,满脸阴沉,“邓方,汝乃刘皇叔客将,率军在吾襄阳城内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何故?莫非是想欺吾荆州无人否?” “蒯子柔,汝勾结江东,意图谋逆,吾奉刺史之命,前来拿汝兄弟二人?蒯越何在?” 蒯良面色微变,“汝莫要信口开河,前些日那王仲宣方才诋毁过吾蒯氏一次,汝今日此来,某非又要无中生有,构陷吾兄弟二人?” 邓方叹了口气,“冥顽不灵,放箭。” “喏。”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瞬间洗礼蒯氏一族的大门,位于门边的二十余名族兵身上插满箭矢,当场倒在血泊之中,蒯良面色大变之际,已是被身侧的管事给扶进了府内。 “快关府门。” “快。” 邓方冷笑一声,“抬撞木,攻进去,杀无赦。” “喏。” 数百名军士不约而同地朝着府门冲去,刚从到门前的蒯氏族兵当场就被砍杀大片,府门刚刚关上,便被一根足有一人腰肢粗细的撞木给撞开,大批军士一拥而入,却迎面射来一波箭矢,当即便有成排的军士倒下。 “蒯子柔,困兽之斗,徒增伤亡尔,汝这又是何必。”邓方一挥手,护在他身前的刀盾手一拥而上,转眼间,府内厮杀声大作,本就没有太强战斗力的蒯氏族兵、护院,陆续倒下,邓方麾下的军士,从前门攻入前院,冲进前厅,在杀至后院庭院之际,亦是遭到了抵抗。 “将军,后院俱是蒯氏一族妻眷,吾等是否要约束麾下军士……”为邓方牵着战马的亲卫出声询问道。 邓方双眉微皱,“此次调动大多是襄阳守城之卒,其治军倒也不如吾军,若是放任他们肆意妄为,怕是会有不测,况且这蒯氏一族,到底是荆州士族,府中妻眷,多与荆州士族有旧,若是轻辱之,怕是……” “随吾入府,传令,不得惊扰蒯氏府内女眷,将其擒下,等候发落便是。” “咯。” 然而,当邓方匆匆迈步走入府内庭院,却见到满地的伏尸。 他略微皱眉地指了指倒在石桌上的尸体,“他是如何死的?” “回禀将军,蒯子柔是拔剑自刎而死。” 邓方轻叹了口气,突然,后宅之中,传来一声娇喝。 他面色大变,回眸之际,便看到一名被扯得只剩下破烂衣衫,的女子在园内躲避两名赤着全身的军士追逐,她奔走之际,时而从亵裤、小衣间露出不少春·光。 “畜生。”当他勃然大怒,拔剑上前,一人一剑,直接将两人当场刺死。 回眸看时,那女子哭哭啼啼,却是猛地扑到一名军士跟前,抢夺到一柄短刀,伸手便抹了脖子。 邓方双手捏得死死的,心中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指着地上尸首,“此女乃是何人?” “回禀将军,此乃房陵太守蒯祺之妻诸葛氏。” 邓方双眼瞪圆,“汝说她是谁?” :。: 第三百二十四章 诸葛治丧 南昌书院,此乃郡学所在。 白衫儒士混入此间已有数日之久,平日里,他与这些年少的学子们一同高谈阔论,亦曾虚心求教于授课大贤,闲暇之际,大多都泡在藏百~万#^^小!说内。 当步骘府上的派给他的仆从进门之时,他正坐在庭院的石桌上,手上拿着一卷墨渍拓印的《春秋》。 “孔明先生,孔明先生,大事不好。” “吾不是告诉过汝,凡事莫要惊慌,此乃江东治下,长江以南,无匪患无战事,吾等可自娱自乐,不可惊扰旁人。” “孔明先生,诸葛郡丞已至府前。” 诸葛亮手臂微微颤抖,却仍未放下手中书卷,“郡丞此来,所谓何事?” “郡丞披麻戴孝……” “嘭”诸葛亮手中书卷失手落于桌上,他满脸惶恐,“莫非是定居秣陵之叔父……” 还未等他出声询问,府门外,已传来一阵哀嚎,“孔明呐,二弟。” 诸葛亮站起身来,看到走进院内的诸葛瑾披麻戴孝,面色略微苍白,脚步一顿,胸口如遭雷击,他喉咙很干,勉强开口发问:“兄长此来,可是……” 他还未开口,诸葛瑾便抢先上前,拉住他的双手,“阿姊死得好惨呐。” 诸葛亮双眼闭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便流淌下来。 长姊,他兄弟三人,父亲早逝,与二位阿姊,皆由叔父诸葛玄抚养成年。 长姊嫁与荆州蒯氏族子蒯祺,现任房陵太守。 二兄,他们平日里戏称的二姊,却是嫁与庞山民,现任江夏功曹。 “阿姊当在房陵,蒯子墨乃房陵太守,麾下精兵强将数千之众,如今又与江东结盟,房陵毗邻南郡,有荆州吕司马率军数万屯驻,如何出事?”诸葛亮心知自家长姊平日身子虽然娇弱,却无大病,定不可能早故。 “一月前,汝长姊随子墨回襄阳府中探望,那日王粲构陷蒯氏一族,子墨匆忙率队出城回返房陵主持大局,汝长姊便留于府中……昨日夜里,刘备帐下偏将邓方、卓膺,奉蔡氏、刘琮之命,率兵三千,屠弑蒯府,蒯子柔自刎前将府中妻眷亲手斩杀,汝长姊却被两名军士掳走,不堪受辱……自尽府内……”说道最后几个字时,诸葛瑾已经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吾兄弟三人,自幼父母双亡,长姊含辛茹苦,将吾等拉扯长大,平日里织布贩卖,何等艰辛……可恨为兄出任郡吏,还未曾将其接来享福……便天人永隔。”诸葛瑾捶足顿胸,心中悲痛不已,双眼已经哭得红肿,显然,一路行来,他已是大哭过几场。 “兄长为子山先生之左膀右臂,可得到吴卫密报,究竟为何,邓方、卓膺之辈敢率军屠弑蒯氏一族?那蒯异度又在何处?” “蒯异度已乘势出城,却是城防蒯氏旧部私自打开城门,得吴卫接应出城,如今正在南郡大营……他之妻眷,亦未走脱。” “三弟尚在交趾,书信怕得一两月方才送抵,倒是秣陵叔父所在,吾不知是否该将此讯传至,叔父本就患病在身,若是得知此事,怕是……”诸葛瑾此刻方寸大乱,却仍然顾及到靠着张仲景续了几年寿命的诸葛玄,不敢将此事告知于他。 “那便,不告知叔父罢。”诸葛亮痛苦地眯着双眼,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得更甚。 “二弟,吾已向主公请命,出任北伐大军参军一职,不日便要披麻戴孝北上,倘若不能为阿姊报仇雪恨,为兄便死在襄阳城下。” 诸葛亮略微酸涩地看了一眼诸葛瑾,伸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身来,“兄长,汝这又是何必?” 诸葛瑾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阿姊为那刘琮母子所杀,险些为军中粗汉欺辱,孔明,汝莫不痛心疾首?” 诸葛亮长叹了口气,“吴侯既已出兵,必是为蒯子柔报仇雪恨罢,可如今淮南、徐州皆有战事,吴侯能调遣之兵,不过屯驻南郡、章陵、江夏之兵,如何能破襄阳?” 诸葛瑾转身背对着诸葛亮,“为兄虽力有不逮,却深知一母同胞,抚养成年之恩情,吾意已决,明日便会随大军启程北上,孔明,汝且即刻动身前往秣陵罢,叔父那处,还需汝多加照应安抚,倘若……罢了,为兄这便告辞矣。” 言罢,他大步走出府门。 “兄长……”诸葛亮低声唤了一句,却已经在门外看不到诸葛瑾的身影了。 等仆从追出府门后,一脸忐忑地回到院内,朝诸葛亮抬手一辑,“先生,郡丞已上车离去。” “汝且去一趟学堂,告知那顽劣童子,吾要外出远行,让他去步氏家宅内蹭几日饭食罢。” “先生,可要吾为汝收拾行囊?” “轻车从简,吾自会收拾。” “喏。” 目送仆从抬脚离去,诸葛亮拿起桌上的春秋,翻到很厚的一页,伸手一撕,将里面一页拿在掌中,居中一扯,里面用毛笔勾勒的五行八卦尽皆罗列其上,却是诸葛亮闲暇之时,研究的奇门遁甲。 “吾本欲此生就此归园田居,与秣陵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一般,归隐避世,永不出仕,未曾想,汝等却要逼迫于吾。” 诸葛亮仰面看着头顶的天穹,这是快到黄昏时分,他看到了天边的夕霞,再看天尽头掠过的一行飞鸟,再看那南昌城外的矮山之际,双眼已经模糊了。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阿姊!魂兮,归来否?” 诸葛亮长叹一声,迈动迟缓的脚步,背影在余晖下拖得斜长,他的步履蹒跚如夕阳老迈,步入幽暗的厅堂之后,一路走来的石板上,仍有水渍。 待到仆从从学堂传讯回来,已见到手捧着一卷《春秋》的自家先生,安然正坐于堂内,脸上不悲不喜,似乎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 但服侍诸葛亮好几日的他,亦是细心地察觉到,自家先生领口和袖口处,都有些水渍,而且,出门之际,他那略微肿起的眼袋,与方才入府而来的诸葛郡丞,有何两样? 仆从亦知亲情,但他不解,自个儿连家中圈养的阿花病死,亦要大哭嚎哭,为何自家先生便这般宁静。 “或许,先生当真非常人罢。”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刘协之喜 许昌,宫廷之内。 “丞相何故弃朕而去?” “陛下,丞相关忧国事,如今天下战乱四起,丞相需率军各处镇压叛乱。” “丞相乃国之脊柱,焉能弃朕,吾要前往丞相府,亲自相劝。” “陛下,丞相已启程北去,北军兵马,除留守长社的荀公达先生所部,其余兵马,俱已赶往河南尹,周瑜统帅三万大军,已攻至荥阳,丞相须得前往荥阳迎战。” “启程几时了?” “已有半日。” 刘协摆了摆手,“罢了,朕又成孤家寡人尔。” “陛下,丞相在许昌城内,还留了五百兵卒镇守。” 刘协冷笑一声:“俱是屯田老弱,便是这宫廷之内亦不能守,偌大许昌坚城,焉能守之?” “陛下,文武大臣大多已随丞相北上,今日早朝……” “那便免了罢。” 刘协起身走向御花园,走了几步,突然回身看向身侧内侍,“可有皇后……” 内侍平静地朝他一辑,“陛下,还是莫要顾及其他,吾闻……左将军刘备,已率军行至许昌城外五里,怕是不时便要进城。” “哼,那朕便等皇叔入城后再议此事罢。”刘协猛地拂袖而去,他心知身旁是曹操耳目,在衣带诏之后,汉室忠臣,如今大多在外统兵,这朝堂之上,几乎皆是曹操心腹之臣,便是这身侧的宦官侍女,亦是曹操耳目。 午时过后,刘协正在小憩,正有内侍行至殿内。 “陛下,左将军、豫州牧刘备求见。” “快宣。”刘协顿时大喜,猛地站起身来,努力整理几下仪容,便行至堂外。 “左将军、豫州牧刘备觐见。”随着堂外的宦官吊着嗓子唱名,刘备带着司马懿、关羽、张飞等将快步行至殿外。 在进大殿之前,他伸手将腰间长剑解下,眼神示意之下,左右随从一同将刀刃递给殿外的甲士。 在甲士目光看向关张二将之时,却被其双目一瞪,只得作罢。 “臣刘备,拜见陛下。” “皇叔快快请起。”刘协虚抬一手,便见到刘备带着众人起身。 “谢陛下。” “皇叔于襄城一战,击败北军,声威大震,此次率军进入许昌地界,可是有意让镇去汝治下一游?” 刘备面无表情,恭敬地抬手一辑,“陛下龙体金贵,如今豫州之地,战乱未平,臣万不敢让陛下随同,待他日……” 刘协笑容一滞,猛地抬手,“皇叔此战,壮吾汉室声威,当赏。” “擢左将军刘备为大司马,封平原侯。” 他看了一眼刘备身后一众文武,“封关羽为镇东将军,张飞为镇西将军,司马懿为少府,皆赐关内侯,其余有功之臣,还请皇叔列个战表,亦有封赏。” “谢陛下。”一众文武,尽皆随着刘备俯身下跪。 “皇叔,吾受曹贼掣肘多时矣,汝乃吾汉室宗亲,亦是朕之皇叔,此来,可是准备移驻许昌?” “陛下,豫州战事未定,臣尚需领兵出征,平定四方,此城当由陛下亲卫镇守即可。宗室有训,外臣不敢逾越。”刘备抬手一辑道。 刘协面色一僵,“皇叔当真要离朕而去不可?” 刘备似乎也看到了刘协的面色不悦,微微抬手,“陛下,臣会调拨两千精兵,交由陛下亲信将军统帅,镇守这许昌,兵械钱粮,亦不会有所短缺。” 刘协面色稍缓,至少,这许昌城内,还有刘备的精兵护卫,让他不必担心随时随地脑袋上都悬着一把曹操的刀。 接下来,一番嘘寒问暖,都让刘协忧喜参半。 他喜的是,刘备竟然就这般留下此番作战缴获的钱粮珍玩上贡于他,亦不曾汝董卓、李傕、杨奉、曹操等人一般,欲挟持他而号令天下诸侯。 忧的却是,若无刘玄德亲自镇守许昌,怕是他日曹操卷土重来,这城内的两千精兵,难以抵挡。 却不知,在出城之后,刘备与司马懿策马行走在军前,刘备心中亦有忧虑。 “军师,为何汝让吾留下两千精兵于城内?吾军兵少,与曹操一战之后,亦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如今新得不少郡县,尚需兵马驻守。” “主公以为,曹操北去对付周瑜,吾军可是要趁胜追击?” 刘备双眉微皱,“吾等举大义而攻许昌,如今许昌已得,当趁势剿灭曹贼才是,若是给他喘息之机,只怕他日他会东山再起。” 没有人比刘备更知曹操之可怕,此人,有很大的野心。 “主公,汝阴已被江东军攻占,如今徐庶正攻沛国,满宠、陈珪之辈,非他之地,不久之后,吴侯刘奇,亦会兵临许昌城下,主公获封大司马,官在大将军袁绍之上、位同丞相,他吴侯刘奇,不过骠骑将军,主公以为,以其野心,会甘心于此乎?” 刘备恍然大悟,“军师可是要以此两千精锐镇守此城,假天子诏令,不得让其入内?” 司马懿微微摇头,“主公乃是天子皇叔,江东刘奇,亦是天子皇弟,他若要入朝觐见,吾等却是无法拦阻。” “今日吾恶了天子,若是他日吴侯得天子青睐,该当如何?” “吴侯非久居人下之辈,他曹孟德肯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因其占据中原要地,中原一郡,胜江东数郡,他江东之地,地广人稀,焉能有中原豪富?倘若他敢挟持天子,必遭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到时,主公当有趁势而起之良机尔。” 刘备微微颔首,“军师,吾军如今当退守何处?” “回返荆州罢,主公须得早日妥善安置蔡氏母子,荆州旧臣虽众,荆州军民,人心涣散,早已恭候主公多时矣。” “那便有劳军师镇守此间矣。” 司马懿微微摇头,“主公,曹操既已撤兵,主公命各部兵马,各司其守即可。” “如此正好。”刘备笑着应承下来,一回头,却见远处尘烟溅起,一匹快马行至近前。 “报……禀报主公,傅士仁、糜芳二位将军传来百里加急,荆州有变,刺史刘琮命邓方、卓膺二位将军屠杀蒯氏满门,今房陵太守蒯祺起兵五千,正急攻襄阳北门,江东大将吕蒙,率军三万,已至宜城,此外,章陵都尉甘宁、江夏太守庞统,俱已率兵赶至蔡阳。” 刘备面色大变,“庞统兵至淮南,为何会在此处?” 司马懿面色阴沉,“主公呐,怕是汝吾又中了曹贼奸计尔。”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逢貂蝉 “命关羽为先锋,统帅一万五千荆州兵迅速南下,驰援蔡阳。” “喏。”关羽策马出列,抬手一辑应下。 “吾率大军随队赶至,云长,荆州安危便系汝一人尔。” 关羽抬手一辑,“还请兄长放心,吾在,荆州便在。” 目送关羽率军远去,刘备立即下令各营整顿兵马,准备南下。 他于大帐内,听着简雍、司马防的汇报,却见司马懿大步走入帐内,“主公呐,此次江东军兴兵三路,徐州之战,在五日前,便已息战。” 迎着刘备期待的眼神,司马懿长叹一声,“江东军自广陵北上,连取下邳、彭城、东海三郡之地,徐庶率军自淮河北上,取汝南沿河近二十县,再得沛国之地,如今与满宠、陈珪于梁国对峙,袁谭率军进驻琅琊国,与陈宫对峙,如今,江东之地,已聚集兵马,迅速北上,驰援南郡大营,欲从宜城、房陵、汝阴、蔡阳四路进兵攻取荆州。” 刘备满脸凝重,“以军师之见,吾军当如何?” “吾军兵粮可得荆州屯粮应急,可出兵三万,荆州之兵,当有两万之众,合五万之兵,亦可出兵三路应敌。” “其一路,主公可命屯驻襄阳的邓方、卓膺二位将军率六千精兵,赶往中卢,于此地迎战房陵太守蒯祺之兵。” “其二路,蔡阳之地本有五千驻军,虽大多都是新募之卒,但章陵甘宁所部兵马亦不多矣,足以拖到关将军驰援,主公尚需连夜赶往此地坐镇。” “其三路,吾需亲自动身前往平舆,主公命三将军屯驻陈国,为吾军侧翼,吾部兵马只需八千人,吾招募精壮,补足一万五千兵马,便可拒江东淮南之兵。” 刘备一手抚须,“军师竟这般看重那霍峻,其所部兵马不过五千,如何抵挡吕蒙麾下三万大军,倘若有失,他与房陵太守蒯祺合兵一处,南北夹击襄阳,怕是云长抵达之前,襄阳此城便已被蔡氏母子献于江东。” 闻言,司马懿大笑,“主公呐,蔡氏母子定不敢献城江东,他二人中了旁人算计,害死蒯子柔,如今蒯越、蒯祺皆在江东军中,纷纷欲杀此二人而后快,况且,那刘琦公子,亦在江东军中。” 刘备听完,若有所思。 一旁简雍朝着司马懿抬手一辑,“军师以一万五千之兵迎战徐庶,可有几成胜算?” “五成。”司马懿探出一只手来。 “吾闻昔日淮北之战,吴侯刘奇,以两万屯田精锐北上,组建淮南营,后又命苏飞、潘璋接管此营,又有吕岱、朱治等将随同,那徐庶帐下之兵,怕有四五万之众,军师可要加倍小心。” “宪和无须多虑,他江东军攻城拔寨,连得数郡之地,当留精兵强将镇守之,徐庶可策应荆州,北上之兵,不过两万,吾固守坚城不出,当可阻其北上。” 说完,司马懿看了一眼刘备,“只恨那蔡氏母子坏吾荆州大计,倘若蒯氏兄弟尚在,江东军来袭,可留蒯子柔坐镇襄阳,以蒯越随主公督战,便是庞统、吕蒙来犯,即便不胜,亦可不败。主公,那庞士元号称“凤雏”,出仕江东之后,第一战便取章陵,功绩虽不如徐庶、吕蒙、吴宪之辈,亦是善谋之士,还望主公多加小心。” 刘备重重颔首,“吾知晓。” 紧接着,司马懿吩咐各项事宜,便是他老爹司马防,也领命回返太守府处理政务。 “军师,此刻与江东开战,未逢良机啊。不若,吾修书一封,以往日吾与吴侯情分,或可挽回,再以天子诏令传达秣陵,兴许能让吾军与江东止戈。” “主公以为,吴侯便无此番顾虑?”司马懿笑着看了一眼刘备,伸出三根手指,“荆州战报传来,怕是已有三日,吾闻江东各郡修建驰道,有四百里加急,秣陵城中,亦得知此事尔。” 刘备重重叹了口气,“当真无回旋余地?” “若是江东不欲与吾军一战,便只是遣使责问尔,那蒯氏一族,早已投靠刘奇帐下,如今,只怕不是刘奇想战,却是蒯祺、蒯越等人想战尔。” —— 也就在司马懿商议此事之前,秣陵吴侯府内的议事刚刚散去。 刘奇漫步在长街上,身上穿着一身儒衫,与秣陵城内诸多学子一般,手中拿着一般新制的折扇,如今正受南北士族追捧,正是畅销款的水镜先生亲自提笔。 “啪”扇面摊开,隶书“天下为家”四字,频频引得路人侧目。 不少士子眼中亦有艳羡之色,这“天下为家”四字,却是须得十万钱方能购得扇面,珍贵无比。 “前面为何诸多行人?” “回禀主公,今日却是任夫人昔日丫鬟出嫁之日,怕是这些百姓都是为沾沾喜气。” “那这些士子为何聚在此处?” “怕是为一观绝世倾城之姿罢。” 刘奇叹了口气,昔日貂蝉南来秣陵,非是他相劝,而是陈宫率张辽、臧霸、高顺等将北上之时,严氏自发而为,是为探望有孕在身的大乔之故。 当时刘奇还叹道:“温侯有如此良妻却未能善终,当真可叹。” 原本在徐州战事顺利,她们便要如约回返,可五月尾上,吕玲绮亦是怀孕,如今已有快四个月的身子了。 作为亲眷,严氏、任氏、曹氏时常入府探望,刘奇为避嫌,倒也碰巧撞见过几次。 他立于人群中,看着长街上行过的车驾,那坐于花轿后方的一架马车之上,掀起帘子一角,露出倾世容颜之女,不是貂蝉,又是何人? 她不过二十有二之年,芳华正茂,那肌肤生得白皙水嫩,杏眉樱唇柳眉琼鼻,无一不让人为之颠倒。 刘奇有些失神,昔日董卓看到的,怕是正值少女般欢喜雀跃的她,辗转吕布,她有人可倚,当是心中无憾之时,可徐州之战后,她又成了幽怨禁足的美貌夫人,如今,唯有徐州常伴她多时的侍女出嫁,她的脸蛋上,方有几分笑颜。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凡娶贵嫁 “主公,任夫人的侍女名为莺儿,夫家姓胡,居住在南城区。” “南城区?”刘奇微微一愣,“此人可是富商之家?” “非也,只是开了一家煎饼铺,养家糊口尔。” “煎饼?”刘奇一手抚须,“这莺儿如何与其结识?” “却是昔日徐州同乡尔。” “南渡逃亡百姓?”在刘奇记忆中,第一次淮北之战,掳掠的淮北百姓,并未分配到秣陵城内安置。 “当年子义将军攻下广陵后,便有不少百姓乘渡船南下,这些年流入秣陵城内的百姓,亦有一两千户。” 刘奇目光一眯,“如今秣陵城内有十万户之民,多出几千人,也不足为奇。” 跟着长街上拥挤的人流,刘奇的脚步却是追着车马而去,身侧的刘七欲言又止,在几位刘氏都统各自去吴卫任职后,他便成了刘奇贴身侍卫长,平日里照顾刘奇起居膳食,护佑他出行安危,都全系于他一人,哪里摸不准自家这位主子的心思。 “世人皆闻,北曹南刘,皆好人妻也?” 跟着走入南城区,“胡府”,不过是一座两进的跨院,在花轿临门,锣鼓喧天之际,刘奇已经伫立在门边。 目视着跟着新妇后方入府的那道倩影,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跃跃欲试。 “诸位,今日乃吾东家大喜之日,但鄙府狭窄,只备下二十五桌酒宴,唐突之处,还请诸位莫怪。” “院子摆不下,可以摆在外面嘛。” “对呀,街角就是酒楼,为何不设宴在外边?” 刘奇笑了,他指着周围的百姓,“这些人怕是记起吾儿周岁之时,城中设宴的场景。” 刘七赔笑一声,“主公说笑了,寻常百姓之家,如何与侯府媲美?这府外为任夫人之名而来的百姓士子,怕是要百来桌才能摆下,这两跨院的胡府,怕是并无这些钱财。”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侍女走出府门,面对着门前围了一圈的百姓,只听她娇声道:“吾家夫人有命,特包下街角酒楼,摆下五十桌,倘若诸位贵客愿意喝一杯喜酒,大可转道酒楼处。” 刘奇笑着看了一眼身侧的刘七,后者脸颊微红,话音刚落不久,他就被人打脸了。 人群中,一名士子踏前一步,“女子,敢问新妇与夫人,是否会前往酒楼?” “对呀,吾等前来贺喜,当有新妇与夫人敬酒才是。” “是极是极,吾此番前来,可是备下一贯贺礼呢。” 一时间,围着府门前的一群百姓亦跟着那些穿着儒衫的士子一起起哄。 “这些刁民。”刘七微微咬牙,“主公,吾命巡城军士将这些家伙给驱散。” 刘奇微微摇头,“无需理会,且看主人家如何应变。” “喏。” 那名侍女面色一红,被群情起哄,她一跺脚,就转身走入府门内。 不多时,一名老妪迈步走出府门,面朝众人,微微欠身一礼,“吾家夫人有命,待会新妇会与胡山一同前往酒楼,给诸位前来贺喜的贵客敬酒,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担待?他胡山不过街边卖饼小贩,吾等皆是前来道喜的士子,身上亦有功名,还是请夫人出来一见罢。” “吾等手中,皆是名贵之物,便是那豫章产出的银饰亦是有的,为的,不过是见夫人一面尔。” 刘奇面色一沉,正想命身后亲卫上前,便见老妪面色一拉,寒声斥道:“放肆,吾家夫人何等身份?岂会受尔等要挟,汝等纨绔士子,若敢留下名头,吾家夫人他日前往侯府拜会吕夫人之时,大可为尔等提上一提,不知,尔等可敢?” 闻言,不少士子面色一白。 他们倒是险些忘了,任夫人平日里多有照顾的吕夫人,如今已怀孕在身,乃是吴侯府中最为宠爱的夫人之一,倘若触怒了这位,他们身家性命怕是难保。 不过老妪显然也很有涵养,并未进一步刁难,彰显主家之威,一次即可,眼前大队士子,可都是今后江东的中梁砥柱,她岂能全部得罪? “诸位,酒楼已全部包下,若有心贺喜,便请随老身一同前往罢。” 街道上滞留的百姓大多都散去,除却少部分被呛得拉不下面子的士子外,亦有不少士子前往酒楼。 不一会儿,便有亲卫回返刘奇身侧,“主公,那酒楼有三层,底层是为贩夫走卒备下,二楼则是街坊,三楼却是士子。那些士子大都顾及颜面,送的贺礼倒也不菲。” 刘奇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还算识相,不过,方才那几人相貌,可有记下。” “已遣亲卫,通禀书院核实身份。” 刘奇背负起双手,迈步走向府门,“走吧,吾等亦去胡府讨一杯喜酒,也让刘某见识见识这寻常之家的酒宴。” “喏。”刘七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好在,他已提前安排了几桌侍卫扮作街坊混了进去。 入门之际,管事正想上前询问,刘七身后,自有侍卫上前一步,“吾家主君,乃广陵郡茂才,此来,为尽同乡之谊。” 不等一脸错愕疑惑的管事发问,侍卫便主动命身后的随从呈上贺礼。 “广陵茂才齐柳,银簪一对,白玉手镯一枚,十万钱,为同乡胡山新婚大礼贺。” 留下一脸呆滞的管事,亲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擦身而过,走入府门之内。 府门之内,热闹非凡的场景,整个院子里,并排摆了二十五桌酒宴,刘奇入内后,立即便有亲卫起身,故作热络地招呼着落座到人群中。 “未曾想,如今这秣陵城内婚娶酒宴,都用此桌椅尔。”刘奇坐在高脚凳上,看着桌上的碗筷,眼中还有些惊喜。 “这桌椅先为主公赏赐府中官吏,又列为江东各地书院所用,后为诸州豪富追捧之物,其他郡县,未必有如此景象,不过吾秣陵城中,却因主公之好,百姓们都争相购之,如今寻常贩夫走卒之家也好,商贾士族之家也罢,宴请客人时,若无此桌椅,便是失礼怠慢。”刘七笑着答道。 :。: 第三百二十八章 胡府后宅 桌上,无人动筷,菜肴倒也颇为丰盛。 新鲜的河鱼、河虾两碟,胡瓜、炖全鸡、烧全鸭,乃至从酒楼请来的庖厨炒制的一些热菜。 婚礼的仪式十分简洁,刘奇未能看到那盖头下的侍女莺儿模样,不过看那娇小玲珑的身段,倒也是一名守家的好妇。 倒是那胡山,生得有些雄壮,无论逢谁,都是一张笑脸。 刘奇的目光越过人头泛动的宴席,看到了坐在靠近内宅的几桌酒席中,坐着不少城中商贾豪富。 仍有人起身去向她敬酒,一开始,她还拒绝,可当秣陵城中官绅相继起身之后,她推脱不了,亦是饮了几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那酡红的脸颊,让席间来自各府的妇人在她眼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主公。”刘七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奇,他注意到了那些目光炙热,心有觊觎的商贾士人。 刘奇自顾自地扒拉着身前这盘菘菜,似乎未曾听见。 时间悄然过去,新妇和胡山行至桌前,拎着酒杯一一和在座众人打过招呼。 “东家,此乃广陵茂才齐柳,自称东家同乡。” “齐茂才?”胡山面露狐疑之色,手上却恭敬地端着酒樽,“足下能前来贺礼,是胡山之幸。” “既是同乡,共饮一杯亦是常理。”刘奇笑着与其对饮一杯,却见到他那盘发的新妇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主公,他这新妇似乎看出些端倪。” “无妨,吾之穿戴,看似寻常,但身上配饰俱是不凡,汝等亦有军中厮杀之煞气,旁人一看,便知吾等来历。” 说着,刘奇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曾侍于任夫人身侧数载,她倒也聪颖。” 行酒正酣,刘奇见她被几名商贾围着,推脱不过,又饮了一杯,脸上已裹上一层迷人的红晕,一手拿起酒樽,竟是离开酒桌,朝着内宅走去。 “夫人,听闻汝府中多有织物,吾家有桑田三千亩,织作坊数十间,于秣陵城内亦有布帛店铺,大可为夫人应急。” “有劳。”任夫人微微颔首,算是对其很大礼遇了,汉例,凡商贾俱入贱籍。 “夫人,此间宴后,不若到吾府上,相商……” “放肆,汝这下贱身份,焉敢这般造次。”一旁的老妪突然竖眉喝斥一声,上前一步,拉着任夫人的柔夷,“夫人,汝醉了。” “妾身不胜酒力,诸君继续畅饮罢,失陪。”任氏盈盈一笑,施了一礼,便跟着老妪离去。 “夫人” “夫人怎的……” 一时间,在场乡绅、士人纷纷露出不舍之情。 扶着任氏出门的老妪一直凑在任氏嘴边嘀咕着什么,行至门前,却见身侧的任氏停下了步子。 “夫人,怎的……”老妪抬头,近在咫尺之间,一名面红齿白,俊朗不凡的儒士,不知何时,正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家夫人。 “汝这登徒……”老妪张嘴欲骂,却见自家夫人慌忙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汝平日公务繁忙,竟是有空来此?”佳人目光如流波泛动,脸上竟然浮现着几分难以遮掩的欣喜。 “夫人与吾,外出散散步罢。” “嗯。” 一男一女,穿过热闹的前堂,时不时有人张望,亦有人趁着酒醉大笑。 “夫人,此番多谢相送,他日胡山若是怠慢汝家女子,吾等替夫人先行收拾了这蠢材。”这说话的,是胡山的女叔。 “夫人,可曾吃好?” “夫人慢行,这天色渐晚,恕不远送。” 任氏小脸醉红,螓首低拢着,不敢答应。 跟着出门坐上一辆马车,朝着南面长街驶入一处小巷,马车停下,任氏正惊讶间,却见方才巧遇的青年自顾自地摸上了车厢内。 “汝……汝上来作甚?”任氏一脸惊慌。 “吾于沿河堤岸出开了七八个口子,沿着河滩修建石阶,河滩边上正有不少游船,不知夫人可愿伴吾同游。” 任夫人被他看得面色晕红一片,“君侯何必为难妾身,这天色已晚,妾身若是不归,只怕会得姐姐责难。” “汝今夜在小乔处歇息。” 她心中一沉,果然,吴侯正如外面传闻一般,要对她下手了。 “吴侯,妾身寡居多时,汝又何必……” 刘奇坐到她的身侧,身子紧挨着火热的娇躯,伸手勾着她的香肩,“汝吾不过把臂同游尔,可莫要多想。”刘奇伸手在她鼻尖微微勾动一下,惹得佳人娇嗔一声。 车厢下的车轮平稳地在街道上驶动着,车厢内,夏日晚间亦无凉意,此刻借着酒意,似乎两人都有些升温。 “吴侯,妾身寡居之人,可否莫要作怪。” “倒是本侯失礼,实在不胜酒力。” 任氏银牙一咬,不胜酒力,这掌中分明有劲儿。 “啪”任氏再次捉住一只在她后背游走的大手,不时这作怪的玩意儿还撩起她衣衫的下摆。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刘奇,“吴侯,还请某要为难奴家,可……唔……” —— 车厢外,老妪满脸愠怒地瞪着此刻坐在车架上赶车的刘七。 “汝等究竟是何人,擅自与吾家夫人为难,倘若吾家夫人有何闪失,汝等可担待得起?” 刘七此刻面色十分古怪,一手拉着缰绳,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小声些,别惊扰了吾家主公。” “汝这厮可曾听老身说话?”老妪顿时勃然大怒,正想撸起袖子上前,便被两名从车后冲上来的侍卫架着胳膊,朝道路一旁拖走。 “驾”,刘七猛地挥下长鞭,骏马四蹄一扬,快步奔驰在长街上,在远去之际,老妪分明看见那扬起的窗帘内,自家夫人已经被罗衫半解,那模样,楚楚可怜又无处伸冤…… 老妪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在马车消失在她视野之中后,她一下跌坐在地,双手舞动,哀嚎大哭,“老奴无力护持着夫人,该死啊。” “老人家,莫要动恼。”两名看护她的侍卫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取出一块木制的腰牌,递到她眼前一看。 “尔等竟是……吴……吴卫?”老妪瞪大了双眼,又想到那名进入自己夫人马车的青年容貌,他那张脸,渐渐和昔日接见自家几位夫人的吴侯渐渐重合。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房陵兵败 老妪浑浑噩噩地回府,待严氏召她问询之际,她只按照吴卫转述相告,自家夫人在小乔院内就寝。 因大乔与吕玲绮皆有身孕,未经此事的吕玲绮除却亲眷之外,府中便格外与二乔亲近,任氏会在小乔院内就寝,也不是初次。 严氏未曾生疑,倒是第二次晌午,老妪才在秣陵城外河边的楼船上,见着自家夫人。 “扶……扶吾去玲绮府内。” “夫人这是……”老妪仔细留意任氏举步维艰的步子,顿时暗暗惊讶,自家夫人好歹也是久经沙场,未曾想……吴侯竟是这么威武。 “便……边说吾清晨外出散步时,摔了一跤,至于小乔那处……自有那坏人帮吾圆说。” 老妪微微一愣,这事儿?还能帮着圆说? 不过她转念一想,小乔那傻白甜的性子,只怕也能忽悠过去。 待她将自家夫人搀扶上轿中,转眼间,便消失在长街上。 在河岸边的楼船顶层甲板上,刘奇着青衫面对流水湍急的河面。 “叔鸾,何事竟让汝亲自到船上寻吾?”刘奇听到一侧传来的脚步声,回眸便看到戴良那略微慌乱的目光。 “回禀主公,方才吴卫呈报,荆州出事了。” “何事?”刘奇双眉微皱,他已下令将北伐大军调往汝阴一线,牵制司马懿之兵,仅凭刘备此人,早半生屡战屡败之能,如何在荆州大军吕蒙、庞统二人面前掀起风雨? “房陵军兵败,房陵太守蒯祺死于乱军之中,如今陈到正率白毦兵攻占房陵诸县。” 刘奇闭上双眼,“倒是险些忘了,吾这位皇叔帐下,还有一支精骑。” “刘备南征北战多年,只剩这一支精骑,吾等本以为,在襄城之战,白毦兵已为虎豹骑重创,未曾想……” 刘奇回眸瞪了他一眼,“刘备于襄城之战后,得了曹操马匹辎重,从麾下众军之中挑选出几千悍卒补入白毦兵也不足为奇……不过,三四日便从南阳颍川杀至房陵,只是轻骑星夜赶路吧。” 戴良低下头去,朝着刘奇一辑,“吴卫汇报,一人双马,两千轻骑。” “传令赵云出战,迎战陈到,击溃白毦兵。” “喏。” “可还有事?”见戴良只是吩咐一声身侧吴卫下去传命,刘奇回眸再次看来。 “主公,蒯祺夫妻双双遇难,豫章郡丞诸葛瑾请入南郡大营为参军。” 刘奇微微颔首,“此事是吾应允。” “那诸葛瑾二弟诸葛亮,如今携带一仆从,亦赶至南郡大营。” “哦?”刘奇好奇地看了一眼戴良,“他如今何处?” “在诸葛瑾帐下,吕司马曾接见他一次,想授其官职,他却不愿。”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既然房陵陷落,那便遣诸葛瑾率一军,前去接管房陵。” “喏。” “主公,子龙将军尚在章陵,骁龙营非一二日难以赶至房陵,若是命诸葛瑾率先出战,途中若遇白毦兵,怕是……” 刘奇指了指戴良,“汝无需多虑,他诸葛兄弟有意为长姊,姊婿报仇血恨,那刘玄德,虽是当了替死鬼,可蒯祺,当真是死难于白毦兵之手,若是吾,这房陵,却会主动请命前去。” 戴良一脸茫然,随后,又向刘备上报各地求粮事宜。 “下令徐州各部暂且息战,调徐州、扬州、荆南之粮,送往南郡大营、章陵大营、汝阴大营,吾本欲一二载后方才与其交兵,未曾想,竟是为曹操算计,提前开战。” 说着,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戴良,“传令扬州诸郡,暂由孙长绪统率,起扬州之兵,北上淮南,吾父在时,便欲迎天子于秣陵别宫,吾为人子,亦为汉室宗亲,今天子于许昌,距汝阴不过数百里地,本侯当入朝觐见。” 戴良面色微变,可他也无从劝起,只能抬手一辑,“喏。” —— 与此同时,在南郡大营的一处偏将营帐内,诸葛瑾一脸严肃,“吾本以为,孔明不会来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诸葛亮坐到左下首。 “汝从吕司马主帐出来,可有自行请命?” 诸葛亮微微一愣,“大兄乃是以郡丞领参军之职,吾不过一介白身,如何……” “哎。”诸葛瑾长叹一声,“吾本意率一偏师驰援房陵,却为吕司马婉拒。” 提及房陵,诸葛亮面色有些难看,“吾来时,听闻房陵之兵已至中卢……” 诸葛瑾闻言一愣,“子墨报仇心切,仓促进军,亦是常理,不过,他并非不知兵之辈,汝吾当可……” “呼”话音刚落,帐内帘子便被掀起,一名浑身带血的军士冲入帐内,就地一跪,“诸葛参军,吾家太守于中卢城外为白毦兵伏击,遇难了……” 诸葛瑾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眼前这人,他自然认得,乃是蒯祺身侧的亲卫,“遇……遇难了?” “汝等可有抢回子墨尸身?”诸葛亮踏前一步,沉声道。 “太守尸身正在运回途中,只是那陈到率军往房陵而去,怕是……怕是为攻取吾房陵诸县。” “子墨啊。”诸葛瑾匍匐在地长哭,连带着帐内一众亲卫情绪都有些低落。 诸葛亮双眼微红,“大兄,当务之急,汝吾需立即前往中军大帐,房陵若失,吾荆州三路兵马兵进,未逢决战便先折一路,且房陵乃吾南郡左翼,若失失守,那陈到随时可以率精骑从吾军左翼杀出,袭击吾军粮道。” “走,前往中军大帐,此番为兄定要随军出征,新仇旧怨,他刘备还可称阿姊之事乃是蔡氏母子所为,如今子墨却为陈到所杀,此仇不报,吾诸葛瑾焉能罢休。” 诸葛亮搀扶着兄长,走出大帐,途中便正好遇到两员风尘仆仆而来的战将。 “骁龙营李严。” “骁龙营陈应。” “拜见参军。” 诸葛瑾抹了一把泪水,红着眼看着两人,“汝二人为何在此?” “吾等得吕司马将令,为骁龙营先锋,先率三千铁骑星夜赶来,吾家将军大队兵马,亦在大军后队。” 诸葛兄弟对视一眼,年幼者心中略微一惊,“与吾所料不差,吕子明、庞士元首取俱为襄阳尔。” :。: 第三百三十章 诸葛参军 “诸葛参军入帐。”中军大帐前的帘子被掀起,露出诸葛兄弟二人。 “骁龙营归义将军李严、裨将军陈应入帐。” 帐内,居中上座的自然是以弱冠统筹南郡大营的荆州司马吕蒙,在他左侧,魏延、邢道荣、张允、费虎、彭式等将依次列坐,右侧,则是荆州长史伊籍、南郡郡丞是玉、南郡提学廖立等人。 “吾等拜见司马。” “郡丞与孔明先生此来,可是为房陵之事?”吕蒙此刻情绪有些低落,房陵太守蒯祺,乃是率一郡之地归顺江东之人,自吴侯刘奇起兵以来,每逢州郡必以江东军攻伐后降之,像这般归顺的一郡之地,还未曾有之。 如今,在他南郡大营虎视眈眈之下,房陵若为刘备所取,便是狠狠地在抽他吕蒙的耳光了。 “正是。”诸葛瑾抬手一辑应道。 “房陵危在旦夕,吾军得密报之际,只怕陈到已经率军取了房陵。”吕蒙叹了口气,目光突然落到李严、陈应身上。 “李严、陈应何在?” “末将在。” “特命汝二人率军前往房陵接应,收拢房陵败卒,牵制陈到所部,所遇白毦兵来袭,可自行应变。” “喏。”二将立即转身离去。 “此外,子龙将军已到何处?” “回禀司马,明日可至。” 吕蒙目光一转,看向诸葛瑾,“吾欲上禀吴侯,以诸葛参军为房陵太守,以孔明先生为参军,领五千步卒,汇同子龙将军所部骁龙营,夺回房陵。” 诸葛瑾和诸葛亮对视一眼,当即朝着吕蒙恭敬一拜,“多谢司马。” 诸葛亮落座帐内,静静地看着吕蒙在沙盘上布置营寨,南郡大营朝前推进数十里,直达宜城外五里处,以调集的荆南工匠两万余众,迅速在城外搭建投石车、床弩,准备强行攻城。 在诸葛二人离开中军大帐,诸葛瑾迈步走在左前方,“孔明呐,汝之才胜吾十倍,吕司马命汝为参军,正是知人善用,不知,在汝看来,吾军当如何行军?” “今夜便启程。” “孔明啊,这行军打仗不比寻常,汝吾这五千步卒,由扬州兵副将彭式将军统帅,裨将一员,为南郡冯习,亦有勇武。” “今夜若启程,当以何人为先锋?” “兄长莫急,李严、陈应二位将军既已率先启程,他二人麾下有三千骁龙营精骑,抵达房陵之后,当可于城外扎营,牵制白毦兵。” “孔明呐,倘若那陈到趁李、陈二位将军率军初至,正在搭建营帐之际突然偷袭,敢当如何?” 诸葛亮笑了笑,“兄长且宽心,吾闻那李严乃是赵子龙将军左膀右臂,知兵善战,区区陈到,其所部突袭之兵不过两千骑,尚且房陵乃子墨治下之地,他若敢出城,李严二位将军固守军阵即可,并且,那城内士族,大可称其出城,将城门夺了,献于吾军。” “吾闻刘琮已派邓方、卓膺二将率五千精兵赶往房陵,以为偏师一部,他们原本屯驻中卢,与子墨之兵对峙,如今怕也快抵达房陵。” 诸葛亮微微一笑,“兄长多虑矣,李、陈二位将军临行前,吾已将一枚锦囊交与二人,倘若他二人按照锦囊妙计所言,足以应付此二人之兵。” “二弟,汝可是要他二人佯做大部吾军精锐,恐吓刘备军?” 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诸葛瑾,“大致如此。” 诸葛瑾满脸黑线,“孔明,汝对吾这兄长还藏拙,当真是……” “兄长莫怪,汝还是即刻去领了粮草罢,此去房陵,虽不需翻山越岭,却需绕水而行,军士们领三日干粮便可,吾观最近有那葱油饼,当可多备些,后续粮草辎重,命民夫与后队兵马押运即可。” 诸葛瑾微微颔首,“吾军轻车简行,怕是后日晌午便可抵达房陵,也算不晚。” 诸葛亮笑了笑,“兄长快些去罢。” 诸葛瑾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诸葛亮,掀开帘子,大步出帐。 诸葛亮望着帐外的光景,看着朝着帐内走来的仆从,目光悠长,他似乎能够看过千山万水,看到了房陵地界的情形。 入夜,五千精兵开拔。 诸葛亮和诸葛瑾左右各自跟了一员战将,正是彭式、冯习二人。 “冯习将军,汝且率数十骑先行,此去房陵,路途不远,吾有一锦囊,可交付于汝,待汝抵达房陵城外三十里,便可打开一晤。” 冯习将信将疑地接过锦囊,见诸葛瑾微微颔首,便朝着诸葛亮抬手一辑,“末将领命。” 目送冯习率领数十骑远去,诸葛亮轻摇着手中羽毛扇,“兄长,吾闻江东新规中有一绑腿一条,大可命军士一夜急行军,让汝吾开开眼界,如何?” 诸葛瑾哭笑不得地指了指他,朗声喝道,“急行军,全速行进。” “喏。”伴随着身后彭式的朗声应下,他勒马出阵,行至队伍左侧,“尔等都给某跑动起来,吾扬州兵乃是百战精锐,谁若是此刻落伍掉队,便要当心某手中的鞭子。” “嗒嗒嗒”密集的脚步声有节奏一般响起,扛着、举着刀枪盾牌的军士纷纷迈动双腿,跟着前面诸葛兄弟策马的身影,跑步跟行进。 直到下半夜,足足过了四五个时辰,这一支五千人的精锐才缓缓停下步子。 “回禀太守、参军,将士们有些疲乏了,让他们缓步慢行即可,天明之前,吾军还可行进一二十里。”不多时,彭式便策马行至跟前。 “久闻江东军精锐甚众,扬州兵更是昔日吴侯以山越之精锐编练,未曾想,这般山地行军,一夜便可行六十余里,当真叹为观止。” “孔明呐,这些山越悍卒皆是生养在山林之中,在荒郊野外行军,远比寻常招募的屯田兵卒脚程稍快,汝可知,吾军新规,每日行军规定?” 诸葛亮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陆行之程,马日七十里,步及驴五十里,车三十里,水行之程,舟之重者溯河日三十里,江四十里,余水四十五里。空舟溯河四十里,江五十里,余水六十里、沿流之舟则轻重同制,河日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余水七十里。” 说完,诸葛瑾深深地看了一眼诸葛亮,“吾军骑卒唯骁骑营、骁龙营两部,皆是轻骑,若一人双马之骁骑营,一日可行军上百里,骁龙营精骑稍弱之,车船较北地船只更快,行船时,可提速近三成。” “当然,吾江东众军之中,山越营、扬州兵,乃善行之营,每逢大战,吴侯调令驰援各地之兵,多为这两部精锐。” 诸葛亮摇扇一笑,“原来如此。” :。: 第三百三十一章 逢战料敌于先 天色微微亮起,筑水河边,大队精骑勒马于岸前,凝视着不过几丈宽的湍急河面,李严勒马而立。 “将军,该下令让军士们用早膳了。” 李严看了一眼身侧的陈应,“陈将军以为,吾将兵马领到这开阔地,便是为了歇息不成?” 陈应面色尴尬,“吾等位于此处,北去十五里便是房陵,敌军哨骑只需行至十余里外的高处,待半个时辰后天色放明即可察觉吾军动向,将军此意,可是故意让房陵之兵知晓吾军已至?” “正是如此。” “吾军当渡河,背水列阵,可随时迎战。”陈应对刘备南征北战硕果仅存的白毦兵还是有些忌惮的。 李严微微摇头,“据吴卫汇报,约摸着还有两三个时辰,邓方、卓膺二将统帅的五千兵马,便会赶至房陵,吾等去上游渡河,于山林间埋伏。” “喏。” 大队精骑迅速远去,来时迅速,去的时候也不带走任何景色。 与此同时,十五里外的房陵城内,昨夜厮杀了半夜,陈到连夜监斩三家商贾的叛逆,已至子时,他索性也就不睡,在此之前,他已得到战报,屯驻中卢的邓方、卓膺二将将率军来援,主公刘备任命他为统帅这一部偏师,出房陵而兵进临沮,威胁南郡西北,迫使南郡大营的吕蒙之兵不敢冒进。 当窗外射入一道晨曦,他揉了揉略微发红的眼眶,“几时矣?” “回禀将军,刚过卯时。” “命营中哨骑出动,沿河北岸行进,接应前来增援的邓、卓二位将军所部兵马。” “喏。” 目送传令兵远去,陈到才松了一口气,下半夜时,他身旁的文吏汇报,府库的钱粮已经被昨夜贼子偷袭焚烧,铜钱尚在,但粮草却焚烧大半。 陈到有些痛心疾首,那可是蒯祺上任一二载囤积之粮,足足几万石,他轻骑突进,夺取房陵,携带粮草并无太多,又得刘备严令不得向百姓强行征粮。 陈到想到这里便是一阵苦笑,莫说征粮,因为蒯祺夫妇死于刘备军之手,以莫须有之罪名加害之事,此刻房陵郡内,无论士绅也罢,平民百姓也好,对他麾下的白毦兵都是深恶痛绝,便是协助修缮城墙的精壮,也是他用府库内钱请来的。 “命军中将士小些戒备,吾少歇片刻。” “喏。” 陈到终究是熬不住了,他麾下的将士可轮番歇息,他这名主将却要时刻提防城内城外的危险,一直绷紧几日的神经,总算是舒缓下来,趴在冰凉的桌面上,他很快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仆从蹑手蹑脚地上前为他披上挂袍,退出府外。 “呼”陈到猛地惊醒,却是正值晌午。 他看了一眼窗外,大步走出屋门。 “日上中干,邓方、卓膺二位将军可至?”陈到双目一瞪,立即朝着门外喝问道。 “回禀将军,未曾得到传讯,二位将军之兵,未曾赶来。” 陈到面色一沉,“吾派出的哨骑呢,可有一队回返?” “回禀将军,暂时还未回返。” 陈到抬脚行至门前,瞪着回答的亲卫,“吾命哨骑半个时辰交替,陆续派出二十余骑,一个都未曾回返?” “正是。” “不好。”陈到回堂内取了自己的长枪,快步出门,很快便有人牵来战马。 “快,纠集营中兵马,随吾出城,邓方、卓膺二位将军此刻不至,想来已经中了江东军的埋伏,吾等此刻赶去,兴许还能救上一救,若是晚了,怕是他二人和五千精锐,将付诸一旦尔。” “将军,那房陵城留何人镇守?” “命一都伯,留下百余骑卒看守即可。配合精壮,虚张声势即可,若有江东军来攻,此城,汝吾也守不得。” “喏。” “报……” “报……” 也正在陈到率军朝着城门大营赶去之际,一骑浑身是血的快马朝着此处行来。 “禀报将军,吾家邓方将军星夜率军前来驰援,于河北岸二十里外山林遭遇江东军大队骑卒伏击,折损惨重,还请将军速速发兵驰援。” “为何是汝前来?汝可见吾派出哨骑?”陈到伸手拎着他的领口喝道。 “吾来时间途中一处山坳躺着不少穿着白毦兵甲胄的军士,想来,他们已为江东军哨骑所害。” 陈到叹了口气,“敌军有多少精骑?是骁龙营还是骁骑营?” “是赵云的骁龙营。” 陈到顿时满脸凝重,“子龙呐,竟然是汝。” “可有见赵子龙亲至?” “有赵云将旗,不过,几番领军冲杀的,却是赵云麾下副将李严和裨将军陈应。” 陈到眼中掠过几分羡慕,“如今赵云官拜南郡太守,麾下能征善战之将亦多矣,快,前头带路,吾等即刻发兵驰援。” “喏。” 一刻钟后,两千精骑随着一骑快马出城,不多时,便消失在趴在一里外陡坡上士卒的视线中。 过了约莫半刻钟,他猛地爬起身来,从胸口掏出一面小旗,在斜坡上手舞足蹈地挥动。 “驾” “驾” 从大河南岸的方向,一千精骑快马而至,乘骑在战马之上的鲍隆满脸喜色,此战轻取房陵之后,靠着夺城的战功,他这校尉之职亦该往上挪一挪了。 “城头上的人听着,吾乃江东吴侯帐下先锋鲍隆,快快打开城门,吾江东精锐已至,若是晚上顷刻,莫怪本将军立即下令攻城。” 鲍隆趾高气昂地看着城头,在他眼中,此城已唾手可得。 果然,很快便传来了开门的声响,当他喜出望外地朝着城门内看去之际,却正好看到一骑白马跃出,那持枪杀来之将,不是陈到又是何人? “怎……怎么会?”鲍隆面色大变之下,仓促挥刀抵挡,却为陈到冲到跟前,座下带动手中长枪,将他一枪捅了个透心凉。 “白毦兵,随吾杀光他们。”陈到于马上嘶吼,拔枪之际,鲍隆体内涌出飞溅到他脸上的滚烫鲜血,正好激发了他此刻的斗志,从看破江东军之计,再到现在,他好可以借此先挫一挫江东军的锐气。 第三百三十二章 惨胜一场 “杀啊”,有着陈到作为冲锋的箭矢,他身后不过千余精骑杀出的声威,竟然是直接压制了一千骁龙营。 “鲍校尉已死,吾胡三乃二载都伯,一载军侯,持奋勇银牌,军听吾号令,战。”混乱的军阵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陈到惊讶之下,便看到对面的骑卒竟然又组织起箭矢型的冲锋。 “哧哧哧”刀枪入肉,当两支精骑在房陵城下互相穿插,杀过一个回合之后。 陈到目光落在那一面骁龙营军旗之下的壮汉身上,这人正是方才出声高喝之人,以他陈叔至的武艺,胆敢作死,那便必死无疑。 此刻,陈到身后还有八百余骑,江东精骑的骁勇,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这些年他追随刘备南征北战,大多招募之卒都是北地悍勇之士,即便少有丹阳精锐,亦是北地常年乘骑战马之卒,江东军的骑兵也算精骑? 在徐州之战前,或许曹操这句讥讽还在天下流传,可当虎豹骑被重创之后,天下诸侯,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再小觑江东精骑,当然,曹操咬紧牙关,那一战,对外公开的是,他虎豹骑只是被江东步卒击退而已。 而现在,事实就在眼前,一千骁龙骑,阵前折了主将之下,竟然还有斗志,而且,此刻对面还剩下五六百骑,也就是说,倘若陈到不是提前出其不意地一枪刺死鲍隆,只怕此刻还无法占据上风。 “赵子龙,骁龙营,果真良将手下无弱兵尔。”陈到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朝前一指。 又听对面阵中传来高喝,“吾乃军侯黄荡,尔等听吾号令。” “杀。” 两军短兵交接,骑兵交战,几乎是呼啸而过,奔驰的骏马没有阻碍,便是同类,也不会傻到互相撞击到一起,当然,受惊的战马也会互相撕咬撞击,但这毕竟是少数。 “嗒嗒嗒”陈到在城下勒马转身,居中的一大片空地上,堆积的尸身挤在一起,每一次冲锋都会从他们的身上碾过,但这是战争,就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故交很好的赵云,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江东军不足三百,而他麾下,还有近七百余众。 强弩之末,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陈到看了一眼场内,第二名军侯也倒在了血泊中,这一次,他没有出手,但他麾下的将士亦知其蛊惑之能,十几杆长枪一起招呼过去,浑身血肉模糊,死得比之前那人更为凄惨。 “吾乃昔日子龙将军亲卫,淮南伤兵营老卒,现任都伯,尔等听吾号令,杀。”嘶吼声响彻天际,这一次,就连陈到也很懵比,为何,他们敢这么不惜一切地冲上来? 莫非,这些家伙就不怕死吗? 江东的精骑,不是飞熊军、虎豹骑那样的私兵,统帅的将军不是刘奇的族亲,为何折损七成以上,还未溃败? “杀啊。”只不过,他心中念想只能暂且放下。 滚滚洪流,骑兵冲阵,断臂残肢伴随着颈腔的热血冲天而起,大队精骑交错,这一次,房陵城下,只剩下了五六十道孤零零的身影。 反观陈到身后,还有六百余骑。 “唰”陈到身后的校尉,从马上取了短弩。 陈到微微摇头,伸手将其短弩按了下去,举了举手中的长枪。 校尉会意,朝后一挥手,众将士仍是紧握着刀兵,准备冲锋。 对面残存的骁龙营骑卒们,各个身上沾满血污,此刻脸上都有着几分紧张和焦虑,十倍于己的兵力,并且对方马快,逃也是死,明知是死,他们,唯有一战尔。 “谁是都伯,都伯还有吗?”不知是谁扯着嗓子高喝,这一声,便是城头上驻守的军士也被吸引了视线。 短短数息,无人应答。 那开口喝问之人惨笑一声,“吾骁龙营袍泽,皆非临阵胆怯之辈,大善。” 他举起手中长枪,径直指着前方中军所在的陈到,“吾乃曲阿张孟,昔从曲阿将军帐下,今为骁龙营什长,诸位可愿随吾赴死?” “哈哈,吾蒋礼愿从,杀了三个贼子,早够本矣。” “吾赵强愿从,吾若死,吾子便可入皖县县学,家中仍可得到抚恤,吾虽死无憾矣。” “吾……” 七嘴八舌,乱糟糟地起哄声响成一片。 “呼噜” “呼噜” 回应他们的,是城上城下的一片死寂,还有对面的战马鼾声。 “杀。”陈到一马当先,挺枪杀来,快马上前,一枪挑飞一骑,双臂持枪一拍,又砸飞两人,一手持枪尾甩动,一手持枪头紧握,枪头翻飞,梨花朵朵在冲刺的军士喉间绽放开来。 当大队白毦兵骑卒冲至城门,勒马回身,这一次,陈到力以赴,他胸口高低起伏,回眸看时,面前的沙场上,遍地都是尸首,没有一具完好如初的尸首,那些不甘地、兴奋地、恐惧地、害怕的江东军士卒的眼神,让陈到心中深深触动。 “命城中精壮出城,抓紧时间厚葬了罢。” “喏。” 陈到叹了口气,此处大战结束,他还得率领精骑火速赶往交战的山林。 五千步卒,能在这等精良的江东军精骑面前,能够撑多久? —— 在陈到策马赶往山林之际,得到吴卫汇报,陈到率军驰援的消息,李严也下令收兵,战马涉水渡河,撤回筑水以南。 当李严等将立足于南岸之际,方才看清敌军增援之兵,仍然是两千骑,甲胄一致,但后军的骑卒,似乎夹杂着不少老幼。 “中计了。”李严面色一阵苍白,他不难猜到率军前去夺城的鲍隆已经身陷险境,只是……此刻前去驰援,也已经晚了,他骁龙营的战马,不及白毦兵的良马脚程快。若是遭遇白毦兵厮杀,他只能下令鏖战,若是逃走……一旦战马力竭,便是死路一条。 危难关头,他取出了一枚锦囊,“诚不听参军之言,有此一败,倘若当真折了鲍隆校尉,吾该如何回去向赵将军交代。” 当他打开锦囊看时,里面只写着简短的两句话。 “围林勿攻,围点打援。”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二次夺城 “诸葛参军,当真料事如神矣。”李严轻声叹道。 “将军,这汉纸后面还有字。” 李严闻言,立即将纸张翻转过来。 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若败,则率轻骑,再攻房陵,可取之。” “传令,命伤卒原地待命,一人双马,所有人,随吾渡河,攻取房陵。” “喏。”陈应抱拳一辑,勒马行至军前,环视一眼身后的军阵,“伤兵出列,让出战马退后沿河扎营。” 不多时,八百三十骑,一人双马,踩踏着冰凉的河水,往房陵而去。 同一时间,踩踏着一处斜坡上的斥候满脸惊愕地看着朝着房陵而来的大队精骑,“去而复返?江东军竟然去而复返?可是陈将军如今已前往驰援,城内只有伤卒和精壮镇守……” “快去禀报陈将军。” “来不及了,江东军一人双马,过河之后,盏茶功夫就能冲到城下,昨晚城内血洗一场,士族刚镇压下去,但仍有江东军细作和蒯祺留下的残部,若是此刻趁机作乱。” “且先回返城内据守罢。” “驾” “驾” 两骑快马从斜坡俯冲而下,很快便被察觉。 “禀报将军,房陵哨骑已察觉到吾军动向。” “此去,若陈到在城内,吾等大可与其拼杀一阵,同样一人双马,吾等还可逃回筑水以南,若能攻下房陵,吾等便可将功赎罪。” “喏。” 盏茶功夫,杀至城下,李严持刀上前,怒指城头,“吾乃江东大将李严,房陵城中父老,还请速速打开城门相迎。” 城头上,陈到留下的老弱一脸忌惮地看着城下的大队精骑,骑兵不能攻城,但此刻城头上的弓弩不过百来张,为首的军侯一脸忌惮地看着四周的精壮,他们之中,难免有人还心向江东。 “站住。”他目光一抬,便看到了往城下走去的一队精壮。 “大敌当前,尔等莫要懈战,且拿起刀兵,回到驻防岗位。” 一行精壮看着扶刀走到跟前的军侯,为首一名憨厚的长者满脸叹息,“军侯,非是吾等不肯出力,城外可是江东军啊。” “江东军又如何?方才那一千精骑为陈将军全歼,此刻城外的尸骨焚烧的烟火未尽,尔等俱都看在眼里,如今城下亦是大队骑兵,吾军只需以弓箭压制即可。” 长者一脸叹息,“军侯,汝又何必执迷不悟,汝吾皆知江东军强盛,城中汝旧部不过百伤卒……” 军侯面色惊变,“汝若要投敌,吾便先斩汝首级。” “锵”军侯抽刀出鞘,几乎一瞬便斩向长者脖颈。 “哧”刀刃还未落到长者脖间,军侯浑身一颤,一把带血的刀刃直接从他前胸透出,他瞳孔中的神采迅速消失,手中的刀刃也失去了力道,“哐当”落地。 在他身后,一名都伯举着刀刃,看着起身朝他扑来的大队军士冷然喝道:“吾乃江东吴卫队率侯正,吾江东十万大军兵发南郡,房陵城矮,城外旷野无险可守,诸位何不随吾打开城门迎江东军入城,共享荣华富贵。” “这群畜生,杀了吾房陵张氏满门,吾欲开城投江东军,谁愿从之?” “刘备不仁,残害太守夫妇,吾等受蒯氏恩厚,焉能不报。” “杀了这群白毦兵。” “杀。” 为官一任,造福百姓者,自有人云集景从之。 “咔咔咔……”当城门大开之际,李严身侧的陈应手中钢叉一指,“进城。” “嗒嗒嗒”马蹄声在长街上响起之后,街道两侧原本紧闭的屋舍纷纷大开,不少百姓走到街边,一脸紧张地望着入城的这数百精骑。 李严于马上看着这些满脸紧张担忧的百姓,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陈应。” “末将在。” “带人去太守府,此外,张榜安民,将下狱的那些官吏都给解救出来。” “喏。” 不多时,大队精壮行至近前,那名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的长者朝着李严抬手一辑:“房陵郭章,拜见将军,房陵苦白毦兵久矣,城中父老翘首以盼江东军到来。” “长者请起。”李严翻身下马,伸手将郭章扶起身来。 “陈到军将至,吾江东大军明日方可抵达,不知长者可否纠集城中精壮,助吾守城。”李严也不隐瞒,坦然告知眼前的郭章。 郭章笑了笑,“老朽年迈,不堪征伐,吾子郭睦,文武皆知一二,可随将军守城。” “吾乃房陵邓辅,亦愿率族中三百余精壮,随将军守城。”身后长街百姓中,亦是走出一名壮汉,朝着李严一辑拜道。 李严顿时大喜,当即拜郭章为房陵郡丞,郭章之子郭睦为督军校尉,邓辅为别部司马。 城中整顿顷刻,便有大队百姓送来吃食,李严感动不已,一一接纳,又得吴卫禀报,从县衙内解救出一众官吏、衙役,当他得到陈到回返的消息,已是快落日时分。 李严与众将立于城头之上,看着天尽头策马而来的白毦兵,为首一将,赫然便是威风凛凛地陈到。 “城上敌将,出城答话。”陈到策马行至城前一百五十步,挺枪指着城头喝道。 “嗖”话音刚落,一根箭矢直接擦着他的肩头穿过,射倒他身后一名骑卒。 陈到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倒地惨死的部卒,满脸铁青,“暗箭伤人之辈,可敢出城一战?” “陈到,汝中了吾家诸葛参军之计矣,汝还是早些收拾行囊滚回襄阳罢,待吾江东大军赶到,只怕汝插翅难逃矣。”李严收弓,一手按着城墙垛口长笑。 “哈哈哈”城头上,无数军士齐声大笑。 陈到捏着缰绳和长枪的手臂青筋暴起,他看了一眼身后姗姗来迟的大队步卒,“立即打造云梯,准备攻城。” “喏。”邓方和卓膺二将对视一眼,有心不敢言,毕竟他们方才在李严手中败了一阵,折损了数百兵卒,又让他们安然逃走,夺了房陵。 “只恨吾白毦兵大队步卒未曾随同而来,否则,又岂能为李严小儿所趁。”陈到紧盯着城头上趾高气扬的李严,勒马回头,“原地扎营歇息。” “喏。” 第三百三十四章 提前杀到的增援 天黑,城头之已经点燃了火把。请百度搜索()城下几十步每隔一段时间也有火把投掷下去,以防城外敌军抹黑赚城。 李严命军士在城头煮三大锅猪肉,香气不断朝着城外飘去,正主营扎寨,去附近山林处伐木的陈到军士卒,肚饥力疲,看着城头火光下的滚滚热气,只能满脸羡慕。 “列阵。”不知何时,陈到已经率军行至阵前,四千步卒,由邓方、卓膺统帅,已经在他身前站好。 “二位将军,军师将令,吾等万不可丢失房陵,今日,唯有死战,天明之后,江东援军必至,吾等只有今夜这三个时辰可破此城。” “吾等必死战。” “死战。” “死战。” 数千军士齐声呐喊,声势震天动地,城头还在端着碗筷用膳的江东军士也被惊醒,纷纷放下碗筷,拿起刀枪凑到城墙垛口处。 “将军。”这时,一名军士将碗里装着的竹笋炒肉端到李严跟前,他取下甲胄内的一张布帛将饭菜盖,“传令众军士,击退敌军,再行用膳,吾等那锅里的肉汤可别丢了,趁热赏给城外那些家伙一口喝的,然后便可以烧锅热油,这大晚的,吾等再让城外的敌军烤烤火。” “喏。” 当李严提着长刀行至城墙垛口处,城外持盾举着云梯的军士已经迈步朝着此处奔来。 “呼呼”一个个扛着沙袋的军士将沙袋抛入护城河内,房陵城虽小,却也有着筑水的便利,一条护城河亦有几步宽。 “放滚石檑木。” 磨盘大小的滚石,一名壮汉抱起来还有些吃力,滚木更是有着一人合抱般粗细,轰然从几丈高的城头砸下,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轻者断掉几根肋骨,重者头破血流,当场脑浆迸裂。 “杀啊。”但趁着这些扛着沙袋的兵卒吸引注意力的功夫,踩着扶梯过桥的军士也已经将扶梯扛到了城墙下。 云梯的倒钩挂在城墙垛口处,很快,便有军士用拒钩将其推开,滚石檑木伴随着一大勺飘香四溢的肉汤洒下城头,无数军士在享受香味的同时捂着头盔下的脸和手哀嚎惨叫,他们的身多出了大片红肿的烫痕。 陈到凝视着城头,在大队步卒冲过护城河的刹那,李严下令放箭,乱箭齐发,数百支箭矢对准城下,斜射的威力可见一斑,几乎是夏日旷野的暴雨,无处躲闪。 成片成片的军士倒下,如同稻草一般,被箭矢割走性命。 但终究是有人胆大命好,冲到城墙下方。 他们从云梯开始攀爬,但未到一般,云梯被掀飞,整个人被云梯砸倒在地,刚想爬起身来之时,一颗偌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其砸得血肉模糊。 “换火箭。”眼见着攀爬云梯的军士越来越多,李严冷笑一声,城头立即有点燃的火把递到弓箭手身前,点燃他们箭矢的油布。 “咻咻咻”又一波箭矢落向城外,不少军士再次应声而倒,而这一次,城头却直接有十几名军士推着三口大铁锅,将烧好的滚油朝下推去。 “滋……”一股油炸的香味让城的军士为之动容,但当他们想到这是什么味道之时,几欲作呕。 “将城头的火把都扔下去。”眼看着油锅里的游已经触及到不少火箭的油布,城下已有火焰燃起,李严猛地拔下垛口处的一支火把,朝下抛去。 “呼”大火瞬间便席卷了护城河到城墙的这一片区域,立足于这附近的数百兵卒,瞬间便陷入了火浪。 “啊……是火……” “好烫,快走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陈到列于军后,似乎早料到此处,一挥手,立即有大队军士扛着沙袋前,隔着护城河便朝着对岸抛洒泥沙。 湿润的河沙落在对岸,陈到的声音随即响起,“掩鼻捂口,趴下。” 泥沙落到这些人兵卒的身,不少军士身的火焰消失,原本朝着护城河边蔓延的火焰也消退。 “继续攻城。”陈到命扛着沙袋的军士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冲到城下,很快,大片河沙铺开,顺利地熄灭了火浪,不少军士再次登云梯。 渐渐地,有不少步卒登了城头,只是,登城之后,便被垛口内探出的几杆长枪再次给捅了下来,即便能够越过垛口,不多时,又被当做檑木朝下抛出。 足足两个时辰,城城下便多出两千具尸体。 陈到仍然伫立在城外,眼看着大队步卒前,在他目光所及,卓膺一手缠着绷带,仍然在指挥作战。 天色渐渐蒙蒙亮,陈到紧咬牙关,“待本将军亲率士卒,登城。”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禀报将军,十里外发现大队江东兵。” “怎么可能?”陈到面色大变,这才多久,距离天亮足足还有一个时辰,为何江东军这便到了?从南郡大营到房陵,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赶至,莫非他们是没有停歇杀往此处? “撤军。”陈到牙齿紧咬,只得在挥手之下,下令撤军。 与此同时,据此还有数十里的大队军士,在夜幕急行军。 彭式策马行至诸葛亮身侧,“参军,为何太守大人不与吾等同往?”驶出南郡大营后不,诸葛亮便改变主意,让其兄诸葛瑾跟着冯习的轻骑而去,如今走了一夜一日,却不知所踪。 “吴卫密报,太守大人尚需轻骑前往秭归,率一军先行驰援房陵。” “秭归亦有援军?” “汝可闻昔日吴侯入会稽,董、贺等将军随会稽士族夹道欢迎之事?” “主公乃汉室宗亲,仁义遍布江南之地,吾江东儿郎自当追随,只是……这秭归当地,多有豪族,吾军攻占南郡之后,吕司马亦曾派官吏前往募兵,却是无功而返,便是秭归县吏属官俱委任当地豪族士人,何来援兵?” 诸葛亮笑着微微摇头,“却正是这些豪族之兵尔。” 彭式策马落后诸葛亮半个马身,“参军之意,这些当地豪族,有意归顺吾军?” “吴侯下令整顿南郡,郡丞是玉,首届春闱二甲进士,任以来,南部诸县率屯驻兵卒开始屯田,如今快要施政往秭归,这些当地豪族,若不愿意捐献钱粮加爵,便只能眼看着良田开垦出越来越多,他们手下的佃户,亦愿自租耕田农作,到时,他们手下的良田无人耕作,也成了荒天,他们这一代或许无忧,往日里收刮的钱财已够所需,但豪族欲成为豪门士族,必得数代相传,他们的子嗣,却还得这些佃户养活,如何不急。” 彭式双眉微皱,“秭归临近巴郡,倘若逼迫得紧了,怕是……” “汝可知,征东郎将赵韪,据巴郡而图谋自立。” 彭式瞪大了双眼,随后恍然大悟,“刘璋父子据益州十载,早已根深蒂固,赵韪欲起兵谋反,当是自寻死路尔,当地豪族必然不肯追随,也只能投靠吾江东。” 诸葛亮微微颔首,“房陵即便失落敌手,亦有吴卫密信随时来报,彭将军岂知,那秭归豪族之,是否有吾江东吴卫?” 彭式只觉得后背一阵冷汗直冒,“吴卫,当真吾江东利器尔。” 诸葛亮眯着眼,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天下大乱时,必是利器……    第三百三十五章 白毦兵的死斗 “沙沙沙”这天亮前,却有一场急雨洗礼了这一片血泥翻滚的荒地。 “咔嚓。”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闪电就在数十里外炸开,不少军士心惊肉跳,他们的甲胄在内衫浸湿之后,变得格外沉重。 脚下的土地,一开始还能健步如飞,到后来,却已是步履艰难。 泥泞,跟在骑兵身后,只有走泥泞的马蹄小道。 “将军,房陵城门大开,李严率骁龙营精骑出城,吾军是否要迎战?” “李严是想拖住吾等,不用回身迎战。”陈到看着雨势越下越大,“快,往山林撤走。” “将军这等雷公天,焉能遁入丛林,若是挨了雷劈,怕是军心会彻底涣散。” 陈到冷冷地瞪了一眼凑到跟前的军侯,“若不入丛林,吾等必为江东军前后包围,吾军行至房陵已有两日,江东军南郡大营得到汇报,大队步卒极有可能如今就在数十里外,若战,即便惨胜,亦会被缠住,汝若想死,那便留在此处罢。” 说完,陈到环视一眼深夜里行进的长龙,又看了一眼房陵方向的小道上缓慢移动的零星火光,“白毦兵,随吾调转马头,准备迎战江东铁骑,邓方、卓膺,汝二人将步卒带入山林,沿河北岸行进,往襄阳撤军。” “喏。”邓方卓膺二将深深地看了一眼勒马转身,带着大队骑卒冲入漫天雨幕中的陈到,立即转身,“走,快。” 不远处的山岗上,趴在泥泞里,头上戴着斗笠的军士面色微变,“看,陈到的铁骑,往房陵来了。” “不急,入夜时分,留于南岸的伤卒已经赶来汇合,如今李严将军麾下亦有一千六百余骑,和白毦兵相仿。” “陈到这是想做殊死一搏,汝且留在此处,观望其后队步卒是否折返,吾且回马禀报。” “喏。” 两名哨骑分道扬镳,很快便有一匹快马遁入雨幕之中,这等雷电轰鸣,大雨滂沱的天气,便是这些斥候最好的遮掩物。 不多时,斥候已经行至李严跟前,“报……禀报将军,陈到率大队骑卒折返,欲殊死一搏。” “可有见他后队步卒?”李严喝问道。 “已往西北而去。” “以骑兵断后,让大队步卒趁雨夜撤走,陈到啊,汝白毦兵乃是精锐,若是一人双马趁夜行军,大可全身而退,汝这是要回头与吾鏖战一场,试试是否还能夺回房陵……”李严苦笑一声,已然看破陈到的用意。 他回眸看了一眼房陵方向,他孤身出城,陈应尚在城内镇守,有他在,足以震慑房陵城中的士绅豪族。 “那便一战罢,吾骁龙营,断不能败给白毦兵。” “驾。” 深夜里,泥泞的道路虽然可以让骑兵的奔袭速度放慢,但无法如拒马绊绳一般阻挡铁骑行进。 往西北,直行,牧马似的狂奔即可。 马蹄声渐渐融入急躁的暴雨中,雨滴顺着头盔落下,不少骑卒都将上半身匍匐在马上,不让雨水直接浸入双眼。 不知何时,对面的雨幕之中出现了大片黑影,出现得那般突兀,被察觉以及,两军之间不过数十步,刀枪一触即发。 众人只听到军中响起一声咆哮,“举弩,射。” “咻咻咻”,数十步的距离,箭矢劈头盖脸地,全部扎进了迎面冲来的铁骑脸上。 “锋矢阵,杀敌。”紧随其后,再有一声暴喝响起,仍然是李严身后的那名壮汉,他亦是陈应和鲍隆的同乡,众人只知他命郝大壮,祖辈三代,都是猎户出身。 但两军交击的一刹那,他们看到一具魁梧的身影从马背上摔下,赫然便是郝大壮,他被陈到杀开李严的一刹那,持枪捅了一记透心凉,死的好不凄惨。 “铛铛铛”刀枪交击,在大雨滂沱的黎明前夕,他们甚至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便双手持刃斜着里朝前一推兵刃。 若是“哧”的一声,那便是刺中了,敌人会惨叫,也会咬紧牙关发出一道闷哼声响。若是没有刺中,便需要立即收回兵刃,因为骑兵冲杀,往往你需要面对的敌手不止一两人,三四人,甚至你会以一敌百。 一腔热血染红了陈到的甲胄和披风,当他在一百余步外勒马回身之际,猛地挺枪,“杀啊。” 他的嘶吼已经是从嗓子里挤出的最后声音,这几日,他几乎一直都在与人厮杀,他哪里不知疲倦,即便平日里最喜爱的银色甲胄上,也添了不少伤痕,那是与鲍隆统帅的千骑一战之际,留下的伤痕。 “连弩,射。” 陈到不知道这些家伙从哪里取出的第二支连弩,仍然只有连发箭矢,但两军对冲,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几乎避无可避。 第二波急射,仍有数十骑应声倒地。 陈到的心里在滴血,他的目光锁定了直面自己而来的李严,只要擒杀此将,这一战,还能逆转。 “换马,迂回骑射。”陈到想到了自己麾下的骑卒皆是一人双马,既然有着速度上的优势,他又何必浪费呢。 “驾” “驾” 大队骑兵朝着一侧迂回,在二十余步之外,生生折向左翼。 “放”,张弓搭箭,北地游牧部落的骑射,在陈到看来,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卒必然是可以做到的。 “伏”与此同时,李严也撤着嗓子吼道。 在他身后的黑甲洪流中,无数骑卒身子僵硬地朝马背上一趴,这一动作,整齐划一,如出一辙。 “咻咻咻”凌乱的箭矢并没能对李严麾下的精骑造成太大的伤亡,反倒是李严从战马另一侧翻身跃起的同时,亦是在战马上张弓搭箭。 “连弩,射。” 仍然是连弩,只是,江东军的精骑即便是再富有,也不会每人置办三副两发连弩。 他们,竟然是在刚才拼杀过后的间隙,还不忘装填箭矢? 陈到想到了昨日打扫战场之际,他发现的连弩箭矢,竟然都是没有箭尾的短矢,这种箭矢杀伤力全靠三五十步之内的连发射击,箭头三棱倒钩,杀伤力极强,但拔出来之后,也基本上就废了。 陈到缴获的连弩不多,不知为何,那些江东伤卒在明知要死之前都要毁掉此物,而且,他也来不及打造更多的短矢。 “短矢……便于装填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堵嘴,打晕,带回去 “陈到,可敢一战。”两军在荒原上追逐,李严持刀看着远处的陈到,朗声喝道。 陈到没有理会,一番厮杀之后,他虽然仗着麾下骑卒一人双马,又有骑射只能,可这雨越下越大,若非是天边已经亮开,他此刻已经寻不到撤退的方向。 临近山林,他想到了邓方、卓膺所部,倘若他们此刻在山林中设下一路伏兵的话,应该能伏杀身后的江东铁骑一阵罢。 “驾”陈到一马当先,冲进了山林之中,下一息,他瞪目欲裂,满地的尸首,穿戴着刘备军玄色甲胄的步卒,随意丢弃的长戈断枪,散乱一旁的笙旗,数千人的士卒,竟然是在进入丛林的刹那便遇难了。 “那赶来增援之兵,莫不是秭归而来?区区当地豪族,焉能有如此之智?” 陈到疑惑之下,看到了两颗置于谷内的首级,那里立着一块木牌,上面铭刻着一行汉隶。 “陈到殒命于此。” 陈到见之,面色大变,“快,迅速通过这片山林,有埋伏。” “驾” “驾” 快马奔驰,山林之中突然鼓声大作,无数身影从漫山遍野中杀出,此刻天色已经大亮,陈到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地身影,抬枪抽飞一颗从天而降的巨石,“撤,通过山林。” 他一马当先,带着两百余骑迅速闯过山林,当他奔出几里外后,身后的军士才策马追上他,“禀报将军,后路被乱石所阻,数百袍泽困于山林之内。” 陈到面色惨白,他看了一眼后路的泥泞,伸手朝前一挥,“继续行进。” “喏。” 一个时辰,疲惫的骑卒行至河边,前面两处河岸交汇,有一处回头湾。 “这是何处?” “回禀将军,前方是南河与筑水的交界处。” “吾军莫非走偏,往筑阳而行?”陈到惊呼之下,立即下令渡河,无论如何,沿河往南而走,自然是可以抵达襄阳。 又半个时辰之后,眼前出现了一片山岭,进入丛林之后,陈到下令加速行军,受伤的马匹都舍弃了,如今他身后的二百余骑,便是一人双马都难以维持,在方才的冲阵之后,一人一马都已是极限。 “还有干粮否?”陈到行过山林中段,命哨兵占据附近的高坡,回视身后众人喝道。 “将军,吾这还有半袋水。” “将军,吾这还有两块饼。” 东拼西凑,也难以找出供一行人食用的干粮。 陈到看了一眼不远处脖子上被砍了一刀的战马,它的伤口还在淌血,倘若继续这般行军,怕是未至襄阳,它便没了性命。 “拖下去,杀了吧。” “将军。”平日里乘骑这一匹战马的军士“噗通”跪地,双眼含泪,“不能杀啊,将军。” “此去襄阳还有数十里,吾等饱餐这一顿便可连夜赶回,汝等若是不想要性命,那便饿着肚子等候身后的追兵,献上尔等头颅。”陈到轻笑一声,走回自己战马旁,取了水袋放在嘴边,喝了几口,他便将手中的水袋递给身旁的军士,“拿去分与众将士。” “喏。” 盏茶功夫,取水的军士回来了,江水倒入行军锅内,很快,便有炊烟升起,切块的马肉被放入锅里,不多时,飘香四溢,不少军士都喜出望外地朝着锅里看了一眼。 陈到一脸凝重,若非危急关头,他也不愿杀马,作为一名骑军统将,他深知一匹上等良马的宝贵。 “活捉陈到。” “陈到,吾家诸葛参军在此,陈到哪里走?” 两处山道上,都有喊杀声传来,陈到面色大变之际,身侧的军士也是丢弃了手中的吃食,纷纷站起身来,翻身上马。 “闯过去,快。”陈到挺枪上前,一枪直接挡开迎面冲来的彭式手中长斧,策马杀入步卒军阵之中,一阵冲杀之后,他成功突出重围。 沿河奔行了十余里,他身后的军士,却是再也行不动了。 十七骑,陈到虎目含泪,他从汝南追随皇叔以来,从未有过这般凄惨,如今折了两千精锐的白毦兵,还让邓方、卓膺二位将军惨死,他回去之后,该如何向主公交代…… “将军,敌骑。” “敌骑,何来敌骑?”陈到下意识回身喝道。 他身侧满脸疲乏惊恐的军士伸手一指,陈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里开外的山岗之上,伫立的二十余道身影。 战马在奔出十余步后,戛然而止,远处的战骑也从山岗上俯冲而下,身后黑压压地大片步卒铺天盖地而来,陈到看在眼中,满脸绝望。 只见对方那二十余骑在百步开外停下脚步,阵前走出一骑,白马银枪,和他陈到如今浑身是血的模样不同,来人面容俊秀,一脸正气。 “叔至,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陈到看到熟悉的容貌,满脸苦涩,一手提枪而起,在战马上抱拳一辑,“久违了,子龙。” “叔至,吾此来,欲要当说客。”赵云叹了口气,他自然不难看出,对面的陈到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此刻若与陈到一战,乃是胜之不武,而且,以他二人往日的交情,此刻焉能对其出手。 “子龙,各为其主。”陈到长枪一抬,斜指对面的赵云。 “吴侯有令,擢陈到为关内侯,加封平北将军。”赵云叹了口气,勉力挽留道。 “驾”陈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挺枪朝着赵云杀来,他满脸坚毅,杀气一往无前,若是战死沙场,他不愿死在人海战术的江东军寻常士卒之手,不愿如西楚霸王一般被人砍去四肢邀功。 若是马革裹尸,他愿死在自己敬佩之人的手中。 赵子龙,入刘备帐下之时,便与他相熟,两人都是弓马娴熟,善于骑战之士,又同时被委以重任,若非他单枪匹马出营,前往江东军大营,此刻这白毦兵的主将必是此人。 陈到双臂银枪一压,感受着长枪上反馈的力道,虎口一麻。 两马冲到近前,并未继续奔驰,反而是缠斗在一处,他已经感到赵云在手下留情,他有意将自己擒下,送往江东军大营。 可赵云有他的忠义,他陈到,亦非无君无义之辈。 十合,赵云一咬牙,原本刺向陈到的长枪和他擦身而过,收回的刹那,如同闪电般探出,落入陈到座下战马的脖颈下方,猛地一摆,陈到刺向他的枪尖一甩,整个人已经随着长嘶倒地的战马,一同砸向地面。 “绑了,带回去。”赵云勒马回身,看也不看被马腹压着马腿的陈到。 “赵子龙,吾陈叔至宁死不降。”陈到一手拍在地面怒吼道。 赵云策马行进的步伐一顿,“堵嘴,打晕了,再带回去。” “喏。”立即有数十骑和赵云擦身而过,上前将一脸愤恨地陈到五花大绑,他身后的骑卒未曾上前营救,眼见主将被擒,竟是各自主动弃了兵刃,随陈到一同被俘。 第三百三十七章 督师一军 一个时辰之后,姗姗来迟的大队步卒护持着一辆推车行至近前,座上一人,赫然便是诸葛亮。 “子龙将军。”诸葛亮朝着立于马上的赵云抬手一辑。 “参军当真料事如神,连设三路伏兵,于山林、峡谷,古道三处设下滚石檑木,分走白毦兵,吾幸不辱命,已擒下陈到及其亲卫十七人。” “子龙将军一战歼灭刘备麾下精锐白毦兵,生擒大将陈到,此战当为首功尔。” 赵云此刻已下马行至近前,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吾算不得功劳,此战吾骁龙营精骑折损殆尽,亦算惨胜,即便有功,亦是那些牺牲的袍泽之功。” 诸葛亮当即大笑:“将军爱兵如此,当受众军拥戴矣。” “参军,此处距离中卢已不远,此刻中卢守军不过千人,吾若率军奔袭,半日之内必可夺城。” 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赵云,一招手,身后的军士立即呈上一封书信。 “子龙将军,那霍峻并非无能之辈,在吾等率军追击陈到之际,他便主动弃守宜城,撤回襄阳,如今刘备军以五万大军列阵于襄阳、蔡阳一线,欲与吾江东决战于荆州治所。” “此去襄阳,可走房陵、南郡两条道,吕司马死命夺回房陵,却是早有先见之明。” 诸葛亮微微一笑,“子龙将军,吾欲传书秣陵,由李严将军任房陵都尉,将军与吾率军赶往襄阳城西驻扎。” 赵云微微颔首,“驻军筑水之上,吾军可以轻骑扰乱其后方粮道,敌军必须分兵把守西面城门,如此,可减缓正面压力。” 诸葛亮轻摇着羽毛扇,笑而不语,倘若他的谋划当真是这么简单,他又何必出仕江东,亲率一军,攻打襄阳? 他此次出山,便是为让蔡氏母子血债血偿。 “参军、将军,吾军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是否将捷报即刻呈往南郡大营?” “抄录一份,同时呈往秣陵。” “诺。” 下半夜,刚刚将大营移至黎丘的吕蒙接到了这一封战报。 他直接拍案而起,“好一个诸葛孔明,两次袭城,骗出陈到之后,竟然成功夺城,虽然折损了不少骁龙营精骑,此战能覆灭邓芳、卓膺五千步卒和陈到的两千白毦兵,可算是大胜。” 坐在吕蒙左侧的伊籍接过书信一看,“斩首四千八百级,俘虏一千余众,俘虏两马近千匹,诸葛孔明,当真不愧卧龙之称尔。” 说到这里,吕蒙心中也有几分触动,“听闻方山书院三位山长有言,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安天下,如今吾江东两人具有,这大汉天下,他日必将归吾江东所有。” 帐内一众武将俱是抬手一辑,“还请司马下令,武将兵发襄阳,与刘备决战。” “不错,庞太守已率江夏、淮南、章陵三郡之兵合围蔡阳,信中所言,诸葛参军与子龙将军已率兵一万三千人进逼襄阳西面城门,吾军若再北上,便可三路合围襄阳,至于蔡阳,区区小城,司马可调吾军于荆州、淮南之地五六万民夫和大批工匠,于城外搭建八百架投石车,足以用石弹破城。” 吕蒙一巴掌拍在案上,猛地站起身来,“好,即刻兵发襄阳,此战,一战而定荆州,或可携大胜之势北上攻取南阳郡,于中原之地夺一重镇。” “诺。”众将俱是起身拜道。 三日之后,近十万民夫和工匠浩浩荡荡地推动木牛流马,驱赶着马车,朝着襄阳行进,大战将启,并非一朝一夕,吕蒙、诸葛亮、庞统三人虽已率军各自抵达一面城门所在,却未善动。 直到第五日,诸葛亮、庞统各自来到南郡大营之内。 此刻,帐中文武列坐左右,军帐内,以吕蒙为主,左右坐着诸葛亮和庞统,卧龙凤雏同居一帐,场中文武俱是不敢小觑,即便是弱冠之年的吕蒙,此刻心中也有些虚。 左侧乃是代领荆州牧的刘琦、刺史步骘、别驾虞翻、长史伊籍、章陵太守张允、房陵太守诸葛瑾、扬州治中从事邓羲、参军蒯越等二十余名文士,在整个大江南北,任意一人亦是赫赫有名。 右侧众将,以南郡太守赵云、江夏都尉徐晃、章陵都尉甘宁、豫章都尉周泰,巡江都督蒋钦、桂阳太守黄忠、零陵太守魏延、丹阳都尉董袭等将为首,其余副将偏将俱已排出中军大帐之外,声势浩荡,帐外护持者,皆乃董袭麾下虎贲营精锐。 吕蒙朝着帐下后至的董袭微微颔首示意,他当即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拿在手中。 “吴侯有令。” “哗”,帐中文武,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房龄之战,战果颇佳,有忠勇之房龄太守蒯祺,追封关内侯,谏议大夫,赐忠烈银牌。其妻诸葛氏,赐忠烈银牌,于房陵为其夫妇二人,当街修建忠烈牌坊,后世悼念。” “多谢吴侯。”闻声出列的诸葛兄弟和蒯越几乎同时在帐内下拜,起身之际,双眼通红,饱含热泪。 忠烈牌坊,这在江东军中还是头一遭,可谓是给足了蒯氏一族和诸葛氏的面子。 “骁龙营校尉鲍隆,身先士卒,忠烈无双,追封忠烈将军,加爵左庶长,赐忠烈银牌。” “多谢吴侯。”帐内骁龙营,唯有赵云一人在列,他当即跪地代替谢礼。 “参军诸葛亮,智计无双,授领左军师,都督房陵之兵,加少上造爵。” “江夏太守庞统,于章陵之战多有功勋,夺郡之功,当授领右军师,都督房陵之兵,加少上造爵。” “南郡太守赵云,勇冠三军,生擒敌军大将,夺房陵首功,擢安北将军,加少上造爵。” “江夏都尉徐晃……擢镇北将军……” “骁龙营副将李严……擢北军中郎将,房陵太守,加右更爵。” …… 一长串的封赏之后,董袭面无表情地合上谕令,面向帐内一众文武,“主公有令,粮草辎重九月上旬可至,入冬以前,攻取荆州。” “吾等领命。”帐中一众文武轰然应下,纷纷附身一拜后,方才起身。 第三百三十八章 陈到的放逐 八月下旬,陈到在摇摇晃晃中醒来,这些日,他一直在发高烧,浑身伤势被大雨浸泡之后,他全身红肿一片,若非江东军中随行都有不少医者,怕是他早已命丧黄泉多时。 “吱呀”船舱的门被推开,一名军士缓缓入内。 “这是何处?”陈到未被绑着绳索,但他亦知此刻是在船上,浑身虚弱无力的他,即便想逃,也有心无力。 “还有二十里水路便是秣陵。”军士小心翼翼地答道。 “为何不斩吾?” “将军若想马革裹尸,怕是早已死在房陵。” 陈到气得面红脖子粗,“那是赵子龙这厮命人砸晕陈某,否则,吾又岂会苟活。” 军士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前方便是秣陵,汝可要入城一观。” 陈到沉默顷刻,“汝且将枷锁取上来吧,败军之将,既为阶下之囚,秣陵,还是要去一遭的。” “吴侯有令,倘若将军不欲往秣陵城内,大可至入海口转海船,沿海岸南下,入朱崖郡,任朱崖郡都尉。” 陈到微微一愣,“吾虽常在北地,亦知交州所在,那朱崖郡在何处?” “海外,合浦郡以南八百里。” 陈到嘴角微微抽搐,“不杀吾又何必如此羞辱于吾,那朱崖郡之地,可有吾大汉之民?” “前南海郡丞士祗,现任朱崖郡丞。提学为长沙桓氏桓彝。” “太守何人?” “暂未派遣太守,驻军乃是吾江东水师之兵,受巡海都督节制。” 陈到叹了口气,“二十里外靠岸,吾且上岸歇息顷刻。” “诺。” 大半个时辰之后,车船靠岸停下,踩在跳板之下,陈到摆了摆手,示意军士不用搀扶他,他颤颤巍巍地走动着,身子骨还没有完全痊愈。 他眺望着秣陵城外的一处小亭,只见山间百花之中,坐着一名抚琴的玄色长衫青年。 他抬脚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青年左右无人,四周的草丛之中,乃至于小亭后方的斜坡之中,亦有杀机四伏。 陈到不卑不亢地走入亭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呼噜落座到石桌的对面。 “既是送别,为何无酒少肉?” “吾之酒肉,只送友人。” “汝既招吾为朱崖郡都尉,便是一顿酒水都舍不得?吾这后半生可不曾前来述职,到时,可吃不到汝家烈酒。” “呵呵”,青年苦笑一声,手臂从长琴上离开,立即便有侍女抬脚入内,将亭内的长琴抱走。 青年拍了拍手,立即便有十余名侍女呈着江东佳肴和烈酒,送到石桌上。 “久闻江东炒菜之法,别具一格,未曾想,这滋味亦是畅快。”陈到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后说道。 “新酿的桂花酒。” “太淡,这等娘们尝的酒水,和马尿一般,且换壶烈酒来。” “陈叔至,吾瞧汝这吃相,倒不似赵子龙。” 陈到自顾自地扒着食盘中的肉片,“那似何人?” “张翼德。” “哈哈……吾若似三将军,那一日,李严便是吾枪下亡魂。” 刘琦微微伸手,便有人递来第二坛酒。 “这又是何物酿造?”陈到迫不及待地抢过酒坛,掀开封口深深地闻了一口,仰头顺着嗓子眼倒进一股清泉。 “啊~痛快。” “米酿。” “奢侈,吾北地不少百姓面黄肌瘦,皆因家中无存粮之故,汝却……”想到这里,陈到动了动嘴,将嘴里的酒水咽了下去。 “既是珍惜粮食,何不吐出来?”青年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好笑。 “吾见不得民不聊生,无果粮饱腹,汝这般浪费粮食,吾自然骂得,只是不能浪费粮食。” 话音刚落,青年便看到陈到双手齐动,竟是直接撤下桌上两只鸡腿,左右各在嘴边勒动一下,金黄的鸡腿肉伴随着不少油汁被他嚼入嘴中。 “蜂蜜亦能烤鸡,汝此处还是吾见识的头一遭。” 青年笑了笑,“将军若愿留在秣陵,每日都有这些菜肴,如何?” “忠臣不事二主,汝要的是房陵之前的陈到,而非如今苟延残喘的陈叔至。” “汝可想好,朱崖郡之地,乃是发配之所,莫说三年五载,怕是二十年,亦难回返。” “那夷郡上还有何人?” “孙伯符帐下大将凌操。” 陈到猛地起身,转身朝着亭外走去,“不吃矣。” “这是为何?” “汝设下两座岛,为擒拿天下不从汝命之人,吾亦在此列,这桌上菜肴虽美,吾若情愿,便可吃的,吾若不愿,亦可不吃。” 说着,陈到走到凉亭边上止住脚步,“汝与皇叔有旧,若他日汝攻入平舆府内,汝当如何?” 青年淡定地给自己的酒樽倒满酒水,“吾已为皇叔在秣陵别宫朝班之中,留有一席之位。” 陈到目光黯然,果然,比起他,自家旧主若是落到此人手中的境遇将更加凄惨。 “若吾请求,放他来朱崖郡,又如何?” 青年沉默了顷刻,“九真、日南以西,尚有蛮越之国,朱崖郡以南,亦有辽阔之土,汝若能为吾取来,皇叔到时前往朱崖郡,授一任太守,未尝不可。” “善。” 陈到大步流星,很快便走下了台阶,他的目光,在来到沙滩上后,就恢复如初,原本病恹恹的模样,如今却是挺胸抬头,杀气正盛。 “主公,这陈到既不可用,为何留着?”身后的草簇之中,突然走来一人,赫然便是府中长史戴良。 “不能杀,不能杀。”刘奇转身笑着看了一眼戴良,“汝可知,除吾大汉疆域之外,还有无数大好河山,便是这交州的山林之中,除却蛮夷之国,却有黄金之河?” 戴良听得云里雾里,却见刘奇快步走下台阶,“主公,吾等今日去往何处?”戴良连忙跟着行至近前,恭敬地询问道。 “汝且先回去罢。” “诺。” 刘奇乘坐的马车和戴良分开之后,径直前往城外的百花楼,那大船而建的酒楼之地,如今已经变得十分热闹,但三楼那一间屋子,仍是属于刘奇和天下最烈的那一匹马。 第三百三十九章 徐庶破混元一气阵 九月,汝南治所平舆城下。 司马军两万,张飞为大将,左右战将列坐于马上,一字排开,有夏侯兰、刘辟、龚都、裴元绍、张达、范疆等将候命在侧,身后笙旗密布,高悬于中军的帅旗和战鼓前都有痴着胳膊的壮汉侯在一侧。 虽是九月初,这气候仍旧炎热。 “咚咚咚……”当战鼓声响起,对面军阵之中,亦有大军整齐列阵,迈步挺进百步开外。 “喝”伴随着一阵齐声大喝,行进的脚步戛然而止,徐庶乘骑着战马,马上挎着一把长剑,他凝神眺望着远处的军阵,左右吕岱、朱治、纪灵、潘璋、徐盛、苏飞、朱然、尤突、纪水。 “司马懿军两万出头,吾军三万,今日,可能战否?”徐庶不讲那些虚的,猛地拔剑出鞘,直指对面军阵朗声喝道。 “战” “战” “战” “咚咚咚……”密集的战鼓声震天动地,荒原之上,几乎所有江东军士卒都士气高昂地举起手中的盾牌利刃爆发出一声竭尽全力的怒吼。 “今日,斩将夺旗者,连升三级,擒杀司马懿者,赏金封侯。” “活捉司马懿。” “活捉司马懿。” 一时间,山呼海啸的声浪延绵不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连升三级,在如今的江东军中,除非是有力挽狂澜之功,否则必不可能连升三级。 更何况,擒杀对面那束发长须的青年便能赏金封侯,这是何等军功。 “百胜之师,当有如此军容啊。”立于对面,司马懿微微一叹,他实在是有些羡慕徐庶,年长他不到十岁,便能统帅这等百战之师,江东军不败,面对陈瑀、严白虎、王朗也好,孙策、袁术、曹操这等大诸侯也罢,都未尝败绩。 这样的军士,各个都能以一敌众。 反观司马懿身后的军士,一多半都是新募之兵,唯一参与的大战,还是不久前的襄城之战,那一战,所幸击败了曹操,否则司马懿刚出仕,便要中道崩殂矣。 “布阵。”眼见着大战将起,司马懿猛地一拂袖,勒马回头,带着众多将校一同退入军中。 “嗒嗒嗒”密集的跑动,人影来回走动在阵法之中,不多时,拒马、刀盾、长枪、弓弩便各司职守,藏于阵中,严阵以待。 立于徐庶左侧的吕岱双眼一眯,“军师,此乃昔日司马懿大破曹操之阵。” “区区混元一气阵,不足为虑。”徐庶轻笑一声,“纪灵、纪水何在?” “末将在。”纪灵父子领命策马出列,于马上抬手一辑。 “命汝二人九江营五千兵马,攻打敌军左翼。” “诺。” “潘璋、徐盛。” “末将在。”两个老搭档对视一眼,同时策马出阵。 “汝二人各引五千兵马,只取敌军右翼。” “诺。” “前军兵马,交由吕岱统帅,击破敌军前军。” “诺。” “其余众将,护持中军,随吾杀出。” “诺。” 左右两翼几乎同时而动,伴随着战车的奔跑,大队步卒跟在其后,朝着荒原对面疯狂冲去,居中的吕岱临行前看了一眼徐庶,“军师,混元一气阵后阵势弱,为何不取此处破之?” 徐庶一手抚须,“徐州战事已定,汝怎知吾军没有骑兵驰援?” 吕岱闻言大喜,立即率军从前军杀出。 “军师,敌军兵分三路,无人来取吾军后阵,该当如何?”张飞黑着脸立于司马懿身侧嚷嚷道。 “三将军无须忧虑,吾这后军,必定有人来取,否则,他徐元直今日便要兵败于此。” 张飞满脸不悦,勒马回头,“那俺便回后军镇守罢。” “三将军且去便是,倘若敌军不至,懿自愿领罪。” 张飞面色稍微缓和,嘴上仍是冷哼一声,“也罢,这可是军师汝应承的。” 司马懿苦笑着看着张飞离去,左右两翼之兵已经开始接战。 他时而挥动手上的羽毛扇,自有两队军士各自朝着被击退的军阵缺口补上,只是,江东军的攻势很猛,前排的刀盾兵接战之后,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刺盾击、起跳盾击,各种生猛的招式,而且,一旦前排的军士倒下,后面立即便会有人补上。 司马懿看到了刀盾兵后排的一批军士,他们手中端着一张张短弩,手柄和弓身都要比寻常的短弩要大上一些。 “放”一名校尉下令后,千人短弩的扳机一起被扣下。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犹如秋日的蝗虫,过境之后,成片成片穿着铁甲的军士倒下。 司马懿满脸凝重,他看到了迅速将短弩挂到身后的江东军士,从膝盖所处又掏出一把短弩,这一把小了一号,而且集火的箭矢也没有之前那么密集。 “莫非……方才那连弩竟是三连弩?”司马懿满脸震骇,目前整个大汉军中,各地诸侯使用的大多都是一连弩,二连弩,三连弩,更是闻所未闻。 而且,他震惊的发现,在己方阵中射出一轮箭矢之后,即便那些身上挂着几根箭矢、十几根箭矢的军士,也没有第一时间倒下。 “这是为何?他们身形矫健,不似穿戴三层铁甲……”司马懿双眉紧锁,很快便发现不同之处。 很快他便看到被刘辟一刀劈成两半的江东军士卒从战车上摔倒下来,身子大半边血肉模糊,铁甲破裂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一层甲胄。 “这是……纸甲?”司马懿面色微变,这一片片穿戴在身上的纸甲,犹如瓦片、竹片一般,寻常铁矢,能够穿透铁甲,却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很深的烙印,并不能洞穿这些军士的身体,如此防御,何等惊人。 但司马懿很快也发现,并非所有江东军士都这样穿戴,不过是吕岱麾下的庐江营而已,但庐江营,如今满编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江东军不声不响,在吴侯刘琦研制出汉纸之后,竟然在一二载之内便造出了这么多的纸甲。 “难怪主公、曹孟德皆视江东为生平大敌,吴侯刘琦,此人当真可怕……” 第三百四十章 万人敌——张飞 吕岱凝视着中军帅旗之下的司马懿,“就是此人,击败了曹操的数万大军吗?” 官渡之战后,曹操声名威震大河南北,几乎无人敢拭其锋芒,未曾想,襄城一战,许昌城外数十里,竟是直接兵败在一名初出茅庐的青年手中。 吕岱回眸看了一眼左右,正举刀将一名骑卒拦腰斩断的潘璋朝他重重颔首示意。 隔着十几步外的徐盛眯着眼一枪挡开袭到身前的长戈,反手一挥,一道血线在几名士卒脖间不断放大,化作几道血泉喷涌而出。 “杀”,潘璋率先策马,带着数十名亲卫,凿穿混元一气阵的军阵,朝着中军帅旗之下的司马懿杀去。 “杀”,徐盛双手舞动长枪,将其当做一根铁棍,一路横扫、砸击,胆敢上前迎击的军士,纷纷如稻草一般,滚落战马两侧。 纪灵凝神看了一眼远处的动静,回眸看了一眼身侧年轻的儿子,“纪水,汝率军稳住阵脚,徐徐推进。” “喏。”纪水看着父亲那突然探出的三尖两锐刀,双手紧绷,粗壮有力的臂膀猛地朝着左右一抖,一股磅礴的力量直接挡开身前架起长戈的几名敌卒,他乘骑着青鬃马,就这么强势地带着十余轻骑从乱军之中杀出,目标仍然是敌军帅旗。 “他们的目标是吾?”司马懿扫视一眼左右,很快便发现一赤一黑的洪流之中,出现三把锋利的尖刀,潘璋、徐盛,都是江东骁将,而纪灵,更是昔日袁术帐下第一大将,此三人围攻于他,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纪灵老儿,焉敢猖狂?”刘辟持刀迎上纪灵,不过十余合,他便觉得手上的兵刃越来越沉,按理说,他如今正当壮年,气血旺盛,焉能提不动这二十来斤的长刀? “锵”纪灵手中三尖两锐刀再次刺出,刘辟暗叫一声不好,自己在与人厮杀,竟然还敢失神。 “哧”当他双臂撑起刀杆,好险,用刀杆生生卡住了三尖两锐刀的小刃。 纪灵双目一凝,双臂猛地发力,三尖两锐刀的小刃猛地横拉,在铁制的刀柄上划出一道火花。 烫手之下,刘辟猛地丢手,一手拔出马上长剑,一剑刺出。 “铛”长剑被三尖两锐刀直接崩成两半。 “吾命休矣。”刘辟惨叫一声,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刚想开口,嘴里涌出无数鲜血,臃肿的脸庞和脖颈下方的胸口一起被染红。 “刘辟!”不远处,和刘辟一同投入刘备帐下的龚都几乎瞪目欲裂。 “咻”下一刻,一根箭矢出现在他的胸口,他也惨叫一声从马上栽落。 吕岱隔着数十步外,缓缓将长弓收回,满脸冷冽,“昔日黄巾贼众,未曾想,亦被刘备收编了。” “军师,左翼防线崩溃,纪灵已朝此处杀来。” “传令刘封将军,让他将颍川的新军带上去,挡住纪灵。” “喏。” 不久后,又有军士冲到近前,“报……军师,吕岱已率军朝着此处杀来。” 司马懿满脸凝重,此刻不用军士汇报他都能看到混元一气阵的崩溃局势,后阵,原本被他视作最大破绽的后阵,竟然还稳若泰山一般。 他想到了后军压阵的张飞,此人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他的秉性自己却难以压制,此刻已到危急关头,是否命他出战…… 司马懿看着三面杀来的江东军,“徐庶此人,天下皆闻他有王佐之才,未曾想,他最善战阵却是正合之道。” 司马懿眼中很羡慕,若是再给刘备军一二载,他也能带领数万饱经战阵的老卒与江东军厮杀,只可惜,时不待吾。 “报,刘辟将军战死。” “报,龚都将军战死。” 失利的战报连续呈至司马懿跟前,他身后的帅旗,一直未曾挪动丝毫,左右身前的将士,便需奋力厮杀,毕竟,后面督战的,可是面若罗刹一般的张飞。 “报……军师,吕岱已率军击溃少将军军阵。” 司马懿满脸阴沉,“吾未瞎,三千颍川新卒,尚未死绝,汝担忧作甚?” “喏。” “报……军师,纪灵杀至百步之外。” 司马懿一回头,便看到一名狰狞嗜血的大将,在血雨腥风中朝着他坐在的位置快马杀来。 “已至五十步了吗?”司马懿沉吟一声,猛地挥手,“命中军全部压上,吾亲临战场,本军师不退,尔等胆敢有后退半步者,杀无赦。” “还请军师三思,汝千金之躯,焉能上前厮杀?” “军师系一军之众,不可擅动。” 司马懿仰天大笑,“此战,不进则败,吾军新得四郡之地,正是大业将成之良机,尔等皆功勋元老之臣,如今大好军功便在眼前,当随吾上前搏一个赏金封侯。” “锵”司马懿亲自拔出战马上的长剑,“众将士,随吾杀敌。” “杀啊。”数千众军步卒,随着司马懿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坡下杀去。 “三将军,军士所率中军全部压上了。”立于张飞身侧的范疆凝神看着前方战场道。 张飞突然举起右臂的长矛,“全军出击,迎战纪灵。” “将军……”范疆和张达面色微变,正要以军师将令来劝阻张飞,却见张飞一马上当先,冲入军阵之中。 “嘶……”他座下的乌骓马两蹄踏空,竟然是直接从一面盾墙后方飞跃而过,雪白的绒毛在空中分毫,让附近的军士纷纷抬头震惊地看向冲到身前的背影。 “纪灵,拿命来。”隔着一百多步外,纪灵便听到了一声犹如那九天雷神一般的怒吼。 他回眸看来,一张黑狱阎罗般的恶脸手持一杆丈八蛇矛,朝着自己胸口捅来。 “铛”他下意识就双手持着三尖两锐刀还击。 借着战马疾驰的劲头,一矛,张飞便让纪灵连人带马后退了数步。 转眼间,两人就在战马上交手十合。 “给俺死。”张飞爆喝一声,在纪灵失神卸力的刹那,原本回收的一矛,突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这一矛,直接压迫着三尖两锐刀的刀杆,擦着弯曲的刀杆,一矛直接捅进了纪灵的胸膛。 “父亲!”隔着七八十步外,统筹九江营的纪水双目瞪圆,焦急的脸上,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啊……”纪水惨呼一声,猛地挥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任凭冰凉坚硬的甲胄叶片将他脸上刮出几道火辣辣的伤口也在所不惜,连续挑飞数员战将,朝着纪灵冲去。 “嘭”纪灵的身体,在战马上抛飞,被张飞重重地抛到了地上。 张飞满脸豪气如云地扫视一眼四周,在他身后,有着一条蜿蜒的通道,他一路杀来,无论是己方军士惶恐中退避,敌方军士无一生还。 他环视一眼,突然张嘴大吼,“众将士,随俺杀啊。” 一时间,司马懿军士气大振,张飞的背影很快便杀入混乱的军中,留下几十步外的司马懿震骇地看着这天神下凡的一幕。 第三百四十一章 莽夫之勇 “报……禀报军师,左翼庐江营统帅纪灵将军……阵……阵亡了。” 徐庶双目有些失神,看着左翼阵角有些大乱,眼中的悲痛还未曾抽离,纪灵,那可是一营统帅,除却昔日曲阿营统帅樊能阵亡之外,江东军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有一营之长战死…… “军师。”策马立于徐庶身侧的军士指着前方,“张飞迎战吕岱、潘璋、徐盛三位将军。” 徐庶面色微变,他定睛看去,隔着百步之外,张飞手中丈八蛇矛大开大合,竟是以一敌三,仍然威猛如常。 “吕岱将军不善上阵厮杀,潘璋、徐盛二人虽有勇猛,却敌不过万人敌的张飞,传令下去,且战且走,张飞再强,他不过单人匹马陷入重围中厮杀,用圆阵,手弩,给吾射杀张飞。” “喏。” 远处,司马懿跟前站着一名旗手。 “传令,众军一并压上,随三将军穿插敌军阵中,斩将夺旗。” “喏。” 司马懿承认,自己还是小觑了张翼德,此人之能,足以震慑军心,足以以一己之力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左翼的兵马,大多是追随纪灵归降江东的昔日袁术旧部,如今纪灵一死,便出现动乱。 “纪水,汝上前作甚?”朱治提刀行至近前,看着悲愤欲加的纪水喝道。 “叔父……吾父……吾父……”纪水一手紧紧拉住缰绳,满脸仇恨地瞪着远处的张飞。 “伏义虽去,九江营还在,汝且收拢兵卒,张飞那厮,待吾等上前,必取其首级。”言罢,朱治提刀杀溃拦在近前的军士,朝着张飞冲去。 纪水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吾乃九江营裨将军纪水,众将士,朝吾聚拢,结圆阵杀敌。” 原本军心涣散的数千九江营将士,纷纷闻声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少将军。 中军所在,徐庶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大悲大痛之间,还有大智大勇,主公开设武科,培养的这一批将校,当真不错。” “苏飞、尤突、朱然。” “末将在。”三员武将应声策马上前。 “尔等三人,率吾中军全军压上,本军师,亦随军出击。” “喏。” “驾”,徐庶一手提剑,策马杀入乱军之中,手中长剑不时劈砍,溅起的鲜血不时落到徐庶的衣袍之上。 “徐庶。”司马懿隔着很远便看到了正策马挥剑,亲自上阵的徐庶。 “早闻徐元直乃坊间豪侠,为义杀人,未曾想,他竟有亲自上阵杀敌之胆。”司马懿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不过可惜,这一战,却是徐元直败了。” 司马懿目光落到正混战的战团之中,张飞一矛刺中潘璋左肩,疼得他咬牙切齿,只能拨马败走。 十余合间,吕岱马失前蹄,险些被张飞一矛捅杀。 却是朱治赶到,长刀连劈,和徐盛一同,苦苦将张飞挡下。 “三将军之勇,徐庶帐下众将,无人能挡,今日,吾军可趁胜追击,可惜吾军精骑都在房陵,否则,此战可一举追击,生擒徐庶。”司马懿的脑中已经画好蓝图。 “报……”后营所在,突然有快马赶来。 “禀报军师,太史慈率军偷袭平舆,已夺下城池。” “太史慈?”司马懿面色大变,“太史慈怎会在此处?他不是在徐州与张郃厮杀吗?” “报……军师,太史慈所部精骑,已至五里外。” 司马懿面色惨白,他回身望去,后军看守辎重的兵卒不过千余,阵前大队步卒厮杀,数万人搅在一起,若是此刻被太史慈麾下精骑从后方击破,只怕他麾下的兵马会被一鼓作气,全部凿穿。 “鸣金,立即鸣金,传令张达、范疆二将率军断后。” “喏。” “铛铛铛……”随着司马懿的帅旗缓缓后撤,前阵厮杀的张飞面色微变,“俺正杀得兴起,为何军师要鸣金收兵?” 他恶狠狠地挥矛逼退身前两将,策马回走,心中愤懑难平,“军师,吾军再厮杀片刻,便能取胜,俺可生擒那徐元直,汝为何下令鸣金?” 张飞追上司马懿,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喝问。 司马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飞面色微变,放眼看去,隔着一二里外,烟尘四起,携带滚滚尘沙而来的数千铁骑之中,一面“太史”战旗迎风招展。 “这是……太史慈?”张飞眼前一亮,“来得好,广陵之战,吾为他麾下精骑所阻,不得不后撤,未曾与他战个痛快,今日必要斩他于马下。” “驾。”不等司马懿下令,张飞便带着麾下大队军士,迎着步卒而去。 “军师,三将军这……”跟在司马懿身旁的文吏吓得面色铁青。 司马懿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三将军心知太史慈麾下铁骑厉害,这是在为吾军断后,传令各营兵马,撤往上蔡。” “喏。” “太史慈,可敢与俺一战。”隔着一二百步外,张飞的嗓门便如平地惊雷一般在荒原上炸响。 策马于阵列之前的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缩,“箭矢阵,凿穿张飞军阵,追击司马懿。” “喏。”他身侧不远处的张承立即朗声应下。 “嗒嗒嗒嗒”无数黑影,从荒原上一掠而过,两道身影,也在马上交手。 “铛”太史慈长枪一挡,稳稳地接下张飞一矛。 后者略微震惊,这家伙,经历徐州一战后,武艺竟是有所增进? 很快,他便看着太史慈的身影痛骂,“太史小儿休走。” “张翼德,且看是汝乌骓马快,还是吾这枪快。”太史慈座下白马载着他,转眼间便杀穿张飞身后那数千军阵,竟是朝着司马懿径直扑去。 “太史慈,哪里走。”张飞横矛扫开几名骑卒,死死咬着太史慈的背影,一路追击。 “当真是莽夫。”张承在马上苦笑一声,长枪一扬,直指身前混乱的军阵,“骁骑营,诛贼。” 他没有太史慈万夫不当之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将带着数十亲卫骑追杀司马懿而去,他便需稳住阵脚,带领骑卒将眼前的步卒杀光。 第三百四十二章 游骑 “哧哧哧”一朵朵血花飞溅在太史慈白色的披风之上,他那一身由刘奇赏赐的甲胄上,也多处不少血水。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势,一枪将一名军侯胸膛刺穿,双手在马上举起他的尸体朝着身侧一砸,挺枪刺来的一排军士带着惊恐之色,被尸体砸倒。 “司马懿,哪里走。”太史慈气势一往无前,身后数十骑亲卫,跟他杀出步卒军阵,来到旷野之上只剩下十三骑,他仍追着逃窜的司马懿帅旗而去。 “太史将军之勇,吾等不及多矣。”潘璋此刻左臂已经用纱布包裹好,他立于马上,看着太史慈那十余骑再次追上几百步外的司马懿军阵,不断冲杀的身影,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中军之中,徐庶停下厮杀的马步,“传令张承,命他率麾下骁骑营追击,这汝南境内小河不少,但河水并不深,骑军可分散追击。” “喏。” 不多时,张飞那数千新卒便被击溃,张承在乱军之中接到战报。 “众军侯,各率一部骑卒散开,用游骑战术。” “喏。” 游骑,侦察、巡逻、突击之用矣。 此刻,数千精骑分散为数十队,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分头追击溃散的司马懿军各营兵马。 “徐盛、朱治,汝二人各领一军,攻占平舆以北诸县。” “喏。” “潘璋,还能战否?”徐庶关忧地看了一眼左肩缠着纱布的潘璋。 “末将尚能杀他三百回合。” “甚好。”徐庶微微颔首,左肩受伤会影响潘璋的勇武,但他如今还有胆气,便是极好的。 “汝取项县。” “末将领命。” “吕岱何在?” 吕岱提剑行至近前,“军师。” “汝取阳安。” “喏。” “军师,汝以为,司马懿将退兵何处?” “伯常以为,他退往何处?” “卑下以为,他当去上蔡。” 徐庶微微颔首,“那边兵围上蔡,司马懿不出战,吾军亦无须攻城,只需命潘璋、徐盛等将攻打陈国即可。” “军师高瞻远瞩。” “伯常,尽快将打扫战场,此战,吾军并未大胜。” “喏。” 深夜里,江东数万大军奔向各地。 司马懿收拢败卒,撤回上蔡城内,清点兵马,不过万余之兵。 夏侯兰抬手一辑,“军师,吾等可命各营军侯往城外接应,不少败卒还需吾军收拢。” 司马懿微微颔首,“此事便交由夏侯将军。” “末将领命。” 司马懿坐在堂内歇息,一边朝着堂下的麋竺询问,“子仲呐,粮草可有募集?” “半月之粮,明日便可送入城内。” 司马懿沉吟顷刻,“下半夜之前,必须送入城内。” “军师,前日下了一场雨,山道不少低洼处还未干涸,吾军又无江东军木牛流马,实在难行。” “明日送来,这军粮,怕是难以入城。”司马懿叹了口气,望着堂外,“若吾是徐元直,必前骑军肆掠汝南各地,扰乱吾军粮道,再分兵攻取各地诸县,蚕食吾军势力。” 麋竺眼中有些感伤,动嘴本要宽慰几句,门边已有军士赶来。 “报……禀报军士,江东骑卒以数百人一队,追杀吾军各营,后队撤往上蔡的军士……不是被俘便尽数死于太史慈之手。” 司马懿双眼微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痛心疾首,“吾愧对主公。” “军师,当务之急,吾军该如何行事?”麋竺起身恭敬一拜道。 “吾军兵败,撤军上蔡,吾已命人传讯三将军,命其回师汝阳,吾军可以此二城守住汝南西北诸县,若是再撤,失上蔡而失南阳,失汝阳,则陈国不保。” “军师,吾军不若弃守襄阳罢。” 司马懿震惊地看了一眼麋竺,“那蔡氏母子,以主公皇叔身份相托荆州大事,吾军若弃之,虽可聚集兵马,守住南阳、汝南、陈国之地,但必会失信于人,主公一生,仁义遍布天下,岂会应允此事。” “此不过权宜之计尔。” “报……军师,襄阳呈来急报,房陵兵败,陈到将军不知所踪,邓方、卓膺二位将军阵亡,白毦兵精骑与五千襄阳兵尽没。” 司马懿站直的身子朝后晃动两下,“房陵之地,虽无险峻,附近亦是山林诸多,他陈到有两千白毦精骑,又有邓、卓二位将军相助?为何会败。” 此刻,堂下的麋竺已经从军士手中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之后,面色惨白,“军师,那南阳诸葛亮,如今官拜左军师,都督房陵军事。” 司马懿轻叹一声,“卧龙凤雏,未曾想,这二人俱都出仕江东,如今房陵失守,江东军可从三面合围襄阳,蔡阳之地,却是直接弃守,想来,是有意逼迫吾军北撤。” “自蔡阳可夺新野,那蔡阳大营的庞士元亦是知兵之人,岂会不知此事,想必定是有意弃之。” 司马懿在堂内走动两步,“子仲,依汝所见,江东军意欲何为?” “当攻下汝南,兵进陈国,往许昌尔。” “哦?”司马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为何往许昌?” “吴侯刘奇,秣陵筑别宫,聚天子之龙气,此人野心勃勃,路人皆知,他往许昌,不过是求天子正名尔。” 司马懿双眼一眯,“不对,他刘奇是想覆灭吾军。” “军师此言,可有根据?” “去岁徐州淮北之战,江东军肯安然退却,俘虏数十万之民而归,吾军溃卒前些日回营之时,曾见淮河岸边,那些原本空无一人的城池,如今又多了人烟,汝可知为何?” “是江东军放归那些淮北之民?” “非也,是吴侯刘奇,需要淮北民心。” 司马懿叹了口气,“他肯让徐州以北,与曹操息战,便是会全力对付吾军,曹操为对付孙权,而放任不管,殊不知,若吾军战败,他秦关以南,将全归江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吾军如今,怕是已和中原各路诸侯系在一条绳上矣。” “子仲,此次北上许昌,汝可有找到许昌马场?” “却是找到,不过马场中余有草料马粪,马匹全都消失无踪。想来,是那曹操提前得到消息,有意北迁。” “子仲啊,曹孟德有恃无恐之究,全因江东无马。” “可昔日江东亦无战船,蔡瑁经营多年的水师,亦在赤壁为江东所败。” “此乃刘表无能,吾主若有他荆襄数郡七八载之根基,岂有今日之祸?”司马懿拂袖转身,“子仲,替吾磨墨罢,吾有上中下三策,即刻呈往蔡阳,交与主公。” “喏。” 第三百四十三章 皇叔的叹息 九月上旬,三面包围襄阳的江东军大营兵马,每日晨操足足比城内早了一个时辰。 一开始,刘备以为他们早起是准备攻城,可是,江东军大营内工匠正在赶制攻城器械的声响延绵不绝,这些军士却只扛着兵器出来列阵操练。 “他们都不用早膳的吗?”关平揉了揉眼眶道。 “应当是在操练之后回营用膳。”简雍一手抚须,凝神看着城外,“主公呐,这些日江东军纠集了南郡、江夏、章陵、零陵、长沙、豫章、庐江七郡之兵,还从江东四郡调来不少老卒,如今这城外大营之兵,足足七八万之众,吾军三万出头,吕蒙、诸葛亮、庞统等人,还这般小心谨慎,必有图谋啊。” 刘备眯着眼,凝视着城外,未曾吭声。 “皇叔,依汝所见,该如何抵御城外敌军。”这时刘琮亦是披着灰色的披风登上了城头,随行的还有刘先、王粲等人。 刘备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外,“江东军来势汹汹,却围城十余日不攻,只命军士在城外大张旗鼓地操练,以震慑吾城中军士,还命工匠民夫赶制攻城器械,襄阳城高且厚,江东军必是在赶制投石车、床弩这等利器,贤侄啊,依吾之见,还是早作打算呐。” “皇叔可莫要弃吾而去,当年皇叔为曹操追杀,可是吾父收留皇叔,皇叔念在父亲恩义与同室情谊,还请搭救小侄。”刘琮面色一慌,他已经得罪了曹操和刘奇,如今若没有刘备出手相助,怕是很难在这兵荒马乱保住荣华富贵。 刘备幽幽一叹,“贤侄呐,吴侯刘奇,所图非小,不过他已有徐州、荆州、扬州、交州四州之地,若非交州士燮尚在,怕是他已可举三州之力北上,到时,兵马十余万之众,吾军怕是顷刻间便会覆灭。” “今日一战,吾军屯粮足有一年之需,全赖景升兄昔日之治,然城外江东军大营,这几日往来的木牛流马运送的粮草,足有一二月之需,江东屯田日久,怕是吴侯刘奇,早已是对荆州之地觊觎已久,早已备下半载大战之粮。” 说着,他回眸看了一眼刘琮,“贤侄以为,若这城外有一千架投石车,吾军可能守住半载?” 刘琮面色惨白,“江东如此穷兵黩武,他刘奇便不怕百姓民不聊生,江东诸郡有些反叛吗?”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江东四郡,除却屯田之兵,诸多郡县,并无太多兵力驻守,贤侄可知,为何刘奇敢驻于秣陵?” 刘琮下意识摇头。 “其因有三。” 刘琮朝着刘备拱手一辑,“还请皇叔示下。” “其一,他刘奇有其父前扬州刺史刘繇之威名,父子二代,经略扬州之地,江东更在其治下多年,早年刘奇以弱冠之年横扫江东诸郡,成就马上威名,江东之地,胆敢反他刘奇之人,包括那深山老林中躲藏的山越,也被迁移下山,如今在江东各地居住,早已飘飘然不知故土矣。他,是汉室宗亲,亦是天子亲封吴侯,都督四州之地,名正言顺,麾下大军百战百胜,此乃民心顺向。” “其二,便是屯田,吾效仿江东,曹操、袁绍、孙权也效仿之,只是,曹操屯田日长,有所获,不久前襄城之败后,便立即又拉起数万大军北伐孙权,吾与孙权,得一属地为时尚短,屯田之兵大多新卒,而江东军,则是屯田一二载的老卒甚多,如今又有交州蛮越为其俘虏,做修驰道、挖水渠、开垦荒地之用,江东之兵卒甚多矣,汝莫看豫章、吴郡、丹阳、会稽四郡守军不多,可若是将那些屯田之兵算在一起,怕是亦有近十万之众。” “可是……刘奇不敢孤注一掷。”刘琮亦非真正无能之辈,他亦在名师指点下时常饱读经典。 “先秦以前,战国纷乱,大国之战,动则数十万之兵,举国上下,成年精壮,每户皆入行伍之中,随军征战,战后便解甲归田,而吾大汉不同,四百年江山已固,百姓不再以某国自称,南北诸侯募兵,亦是遵从自愿,非到兵尽粮绝,不得强制征募兵卒。这十万之众,亦是江东四郡成年精壮矣,若失,则江东一二载屯田之兵全无,四郡农耕亦会受创。” “不过,此刻吴侯刘奇,便如董卓乱后之袁绍、袁术。” 刘琮微微一愣,“皇叔此话何解?” “昔日袁术坐拥南阳、袁绍坐拥渤海,此二人皆出自汝南袁氏,当朝根基深厚,其叔父袁隗虽没,门生故旧却也遍布天下各州郡,他二人举义之后,名望遍布天下,故得无数良将谋臣争相投靠,若非曹孟德此人突然奋起,怕是这中原之地,早已归他兄弟二人之手。” 说着,刘备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琮,“贤侄,这其二,便是掌兵之权。” “他江东大将众多,诸营兵马,多则两万,少则三五千,统帅俱是刘奇心腹之将,且驻守各州郡之吏,太守、郡丞、都尉三者之中,必有其亲信之人尔,江东无一郡能起动乱尔。” 刘琮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思索。 “这其三嘛……”刘备指了指城外,“贤侄可知,江东军中,为何猛将谋臣,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涌现?” “是因方山书院?” 刘备微微颔首,“方山书院,开文科武科,春闱大考,从州郡选拔后考文试、武试,为江东供养不少文武贤才,若非吴侯刘奇掌握造汉纸之法、拓印之法,又以四方招贤馆聚天下贤士,以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之名借势,岂有今日之盛。” 刘备心里仍是羡慕刘奇的,他麾下有关羽、张飞两员绝世猛将,亦有陈到、关平这等可堪一用的大将,但谋士,唯司马懿一人尔,兵马数万,却大部新卒,不堪大用,荆州虽好,亦非他所有,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一折服荆州的士族。 昔日他于徐州兵败,被吕布轻易夺了徐州,那陈氏父子,亦是其中推手。 刘备一脸伤感地看着城外,“吾刘玄德,当真不得士族看重否?”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司马懿三策 在城墙上吹了几日的风,刘备一脸疲惫地回到襄阳城内的府邸。 “报……禀报主公,平舆战败,吾军兵马半没,现已退守上蔡、汝阳一线。” 刘备猛地站起身来,伸手接过战报,拿在手中,手臂颤抖着将其看完,面色凝重如水。 “竟……竟是败了,军师神机妙算,又有三弟助阵,竟也不敌那徐元直吗?”刘备想到这里,心中一痛,目光却落到太史慈、骁骑营的字眼上。 “想那昔日徐州之战,太史慈骁骑营险些为曹纯的虎豹骑给尽覆,未曾想,这才一载,便已重整旗鼓,太史慈与三弟马上斗了一百余合,不分胜负,此人……恨不能为吾所用。” 刘备无语望着房梁,昔日北海黄巾之围,分明是他先遇此人,不曾想,如今他却成为了自己心腹大敌的江东军第一大将。 “主公,军师还有一份加急密信呈上。”军士见刘备面色难看,硬着鼻子呈上一封书信。 刘备伸手接过,微微摆手,军士便自行离开。 他拿着手中书信,小声读着。 “今荆襄淮北危难之际,江东兴兵十万北伐,吾未曾料敌于先,为太史慈所趁,大败一阵,臣有违主公信重,惶恐之至。然此刻系汝南、陈国、南阳之重于身,不敢往襄阳躬身请罪,还请主公莫怪。” 刘备叹了口气,“军师呐,汝初出茅庐,败了曹操,即便在徐庶这天下兵道大家前败了一阵,吾又岂会怪汝,此战本该取胜,若非太史慈……” 想到太史慈,刘备又痛心疾首,广陵之战,便是因太史慈而败,否则,他又岂会远走澡泽,与曹操虚与委蛇,无家可归。 他微微摇头,继续朝下看去。 “臣下以三将军率军镇守汝阳,镇守陈国门户,吾率军退守上蔡,足以拒徐庶之兵。” “以臣之见,此次江东军却是有意攻下陈国或汝南全郡,兵进许昌。” 刘备一手抚须,“未曾想,吴侯刘奇,当真有意朝见天子。” 刘备持着书信走回座上,目光仍旧紧盯着信上的字迹。 “主公,官渡之战后,袁绍势微,不得二三载之功,无力南下,且如今河北四州之地战乱四起,他带病征战,臣下以为,袁本初此人,怕是寿元将尽。” 刘备见到此处,瞳孔微微收缩。 “主公,倘若袁绍病故,北地怕是有变故。”凑到刘备身侧的简雍突然低声道。 刘备看了一眼简雍,又回眸看了一眼孙乾,“与吾军有何干系?” 他幽幽一叹,若是他此刻位居徐州,哪怕只是东海、彭城国任一一郡之地,怕是也能抓住河北变故之战机。哪里需要在荆州、淮北和江东军鏖战。 “时天下之争,挟天子以令诸侯,原为曹操据中原,败袁绍之际,携大势可横扫北地,再南下攻取益州、江东之地。却因时局,三线作战而败,今袁绍无暇南下,袁谭于青州觊觎徐州、兖州之地,关中孙权看似起势,若周瑜无能,为曹操所败,则关中诸侯,当趁势将其覆灭。” “益州刘璋,不过刘景升第二,冢中枯骨尔。” “唯独江东刘奇,一家独大。” “然与江东军势力接壤者,唯曹操、刘璋、吾军与袁谭。” “新得交州,江东可于一二载将其稳固,到时,江东各地屯田积粮,军械齐备,吴侯刘奇便可举四州之兵北上,到时,吞并中原或取益州,当如探囊取物耳。” “以吾之见,当北联曹操、袁谭,许以袁谭徐州,曹操汝南、沛国、乃至淮南之地,吾军取荆州。” 刘备双眉微皱,“曹操陷于河南尹之战,袁谭因官渡之仇,觊觎兖州多过徐州,焉能与吾为伍?怕是益州牧刘璋当可引为外援。” “主公,那刘璋麾下征东中郎将赵韪据巴郡结交豪族权贵,意欲不轨,怕是那益州牧刘璋,无力来援矣。” 刘备深深叹了口气,“那何人,能解吾等之围?汉中张鲁?” 孙乾和简雍对视一眼,苦笑着指了指信纸,“主公,军师尚有上中下三策,主公大可一看。” 刘备留意到信末上的三条建议,陷入沉思。 “主公,懿有上中下三策献上,上策,全忠义之名,以陈国割与江东,据守淮南、荆州,以天子名义诏令江东,保全刘琮母子襄阳封地。” “仲达竟是想为刘琮母子求得襄阳封地?”刘备面皮微微一抖,倘若是刘表的追封也就罢了,区区刘琮,不过蔡氏傀儡而已,何德何能……他半生颠簸,也没一块封地呢。 “许以陈国之地,让江东军兵进兖州腹地,曹操若击退孙权,怕是必不能坐视刘奇起势,到时,曹刘之战,可引中原混战,仲达此计,倒是不错。”孙乾眯着眼笑道。 “主公,这中策便是遣使联络各方,先求一援军,吾以为,青州袁谭、益州刘璋最善,不过,青州袁谭或以小利诱之,而刘璋,须得他料理赵韪内乱之后,怕是一二载难成臂助。不过今日吾帐内来了益州使臣,名为张松,此人或可与之亲近,必有所得。” “吾麾下几郡之地尚且不稳,再引外援,怕是引狼入室尔。”刘备心中幽幽一叹,遣使是必行的,引狼入室便算了。 “其三,主公可以旧日恩情为由,亲自向吴侯刘奇修书一封,将蔡氏母子交出……” “嘭”刘备没有继续看下去,抬手一掌拍在岸上,“荒谬,刘琮乃景升兄之后,吾之侄儿,焉能因敌军势大而舍弃之,今日吾刘玄德若做出此事,且让天下人如何看吾?吾又有何面目再居于荆州。” 简雍苦笑一声,“主公,这信后还有一行字。” 刘备面色稍微缓和,定睛看去,只见司马懿在上面写道:“若主公皆以为三策不可取,当三策尽取之。” 刘备沉吟顷刻,心中已有决断。 “传令云长,留他都督此处,吾且率军回返蔡阳驻守罢。”荆州,原本是刘备得诸葛亮指点,视为起兵根基之地,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 他如今忍痛弃之,也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过是因局势所迫,小不忍而乱大谋,先舍后得尔。 :。: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千架投石车 “皇叔……皇叔竟是从北门而出,回返蔡阳?皇叔莫不是要弃吾而去?”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刘琮匆忙来到城内大营。 “关将军,皇叔为何北去,可是吾等有所怠慢?”刘琮几步行至近前,朝着关羽抬手一辑。 “刘州牧对吾军多有照顾,更让吾家主公统帅荆州兵马,刘州牧断无任何怠慢,只是……” “只是为何?” 关羽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琮,“州牧且放心,关某在此一日,这荆州城必不会有失。” 刘琮松了口气,关羽,他可是吕布亡后,天下武艺最高的战将,有他在,刘备还算是没有彻底抛弃襄阳城。 刘琮失魂落魄地回返州牧府,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先,“别驾,汝以为,江东军可能放吾等一马?” 刘先面色微惊,“主公何有此意?” 刘琮摆了摆手,“也罢,是吾命人杀了蒯氏一族,如今吴侯刘奇,上表天子追封蒯良、蒯祺,便是那诸葛氏……未曾想,房陵兵败,便全因诸葛氏。” 提及此处,傅巽亦是接过话,“主公呐,昔日刘皇叔往隆中一行,便是为寻访这诸葛孔明出仕,未曾想,因吾等围剿通敌之蒯氏,让其出仕江东,却是棋差一招啊。” “公悌,那卧龙凤雏,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乎?”刘琮回眸看了一眼傅巽,“陈到将军如此悍勇,他帐下两千白毦兵精锐,便是曹操虎豹骑亦可一战,再有邓方、卓膺二位将军,竟然也败于江东之手……” 傅巽微微摇头,“主公呐,赵云那骁龙营,万不可小觑,此人早年便是公孙伯珪白马义从帐下骁将,便是那昔日不可一世之麴义,不也死在他枪下吗?更何况,还有卧龙相助,陈到将军,败得不冤呐。” 一直跟在尾上的王粲没有说话,他心知刘琮对他已有厌恶。 此前因他而诛灭蒯氏一族,若是未曾杀那诸葛氏,怕是也不会引出诸葛瑾、诸葛亮兄弟引兵来攻,亦不会有如今襄阳城四面楚歌的局面。 “报……主公,大事不好,江东军在城外推出上千架投石车,准备攻城。” 刘琮面色惨白地转身看向传令兵,“快,快去城墙。” 不多时,一行人赶至城头。 城外,浩浩荡荡的数万人军阵,在城外一字排开,以拒马为刀盾兵筑垒,身后有着大批工匠正推动着高大的投石车缓缓靠近城墙。 “他们竟是在投石车底座安置车轮?”刘先一脸震惊地看着城外,在两百步外,刚好是城上箭矢准头不够的区域,投石车缓缓停下,数千手持近一人高铁盾的军士移动到投石车前方,将投石车后装填石弹的民夫和军士给护在身后。 “咔嚓”机关扣动的声响在城外连成一片,关羽凝神看去,只见对面一架投石车的四角底座,都有民夫将一截支架板动,插进地底。 “还请州牧移步城内,江东军就要攻城,倘若州牧尚在城头,末将等,无法全力守城。”行至刘琮面前的,是一名面色坚毅的武将。 “那此城便拜托仲邈。”刘琮朝着霍峻拱手一辑,带着刘先、傅巽、王粲等人迅速从城墙马道下城。 “霍将军,诸葛亮、赵云率军攻打西门,此门便由汝去镇守吧。”关羽行至近前开口道。 “喏。”霍峻抬手一辑应下,便带着一队亲卫下城。 关平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峻的背影,“父亲,这霍峻大敌当前,面不改色,调度兵马,张弛有度,当是一员良将。” 关羽眯着眼,“荆州大将,唯文聘、霍峻二人尔。” “那黄祖、蔡瑁等人如何?” “战败身死,为世家所累之辈,不值一提。” 关平深以为然,看了一眼城外那面高悬的“吕”字帅旗,“父亲,吾去镇守东门。” “守城就可,不得出城迎战。” “喏。” 关平走后,城外,黑压压的石弹在绷紧的盘绳释放开来后,发出一声尖啸,纷纷破空飞起。 “刀盾兵撤向内墙,所有军士,躲避石弹。”关羽凝神看着前方,周仓持盾上前,立即将关羽给护在身后。 “嘭嘭嘭”一颗颗磨盘大小的石弹,突然砸下,足有上千斤的力道,非人力能够接下,城头上数千军士,直接就倒下两百余人。 “将军,投石车威力太强,城墙上无处躲避,将军还是先撤下一部军士罢。”周仓忧急地看了一眼四周说道。 关羽将头探出城墙垛口,一眼便看到了城外迅速在装填的投石车,“不可,城外军阵距离吾军城墙只有一百余步,汝且看城外,护城河上已经架上木板,江东军步卒攻城,抬着云梯如履平地,若是吾撤下大队兵卒,敌军势必会立即攻城。” “将军,城外民夫足有五万之众,江东军又有木牛流马和马车来回运送石弹,他们在城外逗留半月,便是为采襄阳附近山林之山石,只怕这一时半会儿,江东军不会攻城。” 关羽陷入沉思,“之前在蔡阳之时,庞统亦只是命投石车攻城,蔡阳不比襄阳,尚能坚守数月之久,也罢,周仓,汝立即命民夫将受伤的军士给带下去救治,将弓箭手全部撤下去,另外,命持盾的军士在城上靠外墙列阵。” “喏。” 城外中军战车之上,吕蒙、蒯越、虞翻三人同乘一车,身前一字排开,是待命的军中众将。 “司马,石弹还能投射一个时辰,吾军是否趁着几波石弹后,命军士佯攻两门,吾军再从南门破城。” 吕蒙笑着看了一眼虞翻,“别驾莫急,主公之命,只是命吾等连日以石弹攻城即可,这襄阳城墙宽厚,吾江东治下,唯秣陵可以媲美,攻此坚城,无需着急。” 蒯越凝神看着城墙上的一面“关”字将旗,“司马,如今刘备已赶往蔡阳镇守,留守襄阳的乃是关羽,如今西门由霍峻镇守、东门由关平镇守,此二人皆是良将,汝以为,当如何破城?”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水耕养鱼 “异度乃荆襄名士,亦是昔日刘荆州帐下谋主,依汝之见,当如何破城?” 蒯越迎着吕蒙的反问,摇头失笑,“吾与那刘琮母子早吾恩义,如今只有杀兄灭族之仇。” 说着,他指着城头,“如今城中之兵,皆在关羽帐下听命,所部精锐,关羽帐下五百校刀手,霍峻麾下五千守城悍卒,唯此二者,其余荆州精锐,大多折损于南郡之战,司马要取襄阳,命投石车日夜轰击城墙,怕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罢。” 吕蒙笑着看了一眼蒯越,“当真是瞒不过汝蒯异度。” “正值夏末,吾军自立春以来,战事不断,一开始征辟大多是俘虏和江东各郡山越之民,可主公予他们的徭役,大多仅有三四载,如今淮南之战,山越之民居多,吾荆州大营大多是调遣来自荆南、南郡各地的民夫,如此,即便有违农时,靠扬州六郡、徐州广陵五郡屯田之粮,倒也可以救济地方,而荆州之粮,皆可用于荆州战事。”虞翻一手抚须,“不过司马,此战若在一月结束,吾军尚有携大胜之势北上攻取南阳、颍川、汝南之力。若战三个月,则需将余粮调往荆州各军,作为屯田之用。” “若战半年不下襄阳……”虞翻叹了口气,“怕是有违荆州农时。” 吕蒙一招手,策马立于战车一侧的伊籍策马上前,“机伯,汝且告知二位,吾江东如今财政如何?这荆州新政为何。” 虞翻面色一惊,“莫非,主公已命将军府军士将荆州新政颁布下达?” 伊籍朝他微微抬手一辑,“回禀司马、别驾,是昨日呈往江陵的谕令。” 见附近策马而立的文士纷纷回眸看来,伊籍笑着环视一眼众人,“主公有令,荆州水域河流旁多,大可以水耕养鱼,只可惜,交州试种的朱崖郡野稻,尚需九十月才能收获,否则今年便可种下。” “此外,主公已将海边晒制的细盐运往荆州各地贩卖,再以海中肉食腌制之物和活鲜走水路运来。” 虞翻略微皱眉,“海味虽好,久居内陆之民,怕是难以此为食。” 伊籍微微摇头,“却是主公为改善荆州军民之食,让其尝尝鲜而已,今仲景先生新编医书之中,便有海中生鲜延年益寿之说,想来,荆州士族亦有不乏之辈愿意试之。” “北地战乱频繁,荆州之乱虽一二月即平复,但百姓未免亦受到牵连,主公之意,一载以内,可降低荆州赋税,用于养民。” 闻言,场中几人俱是一惊。 张允动了动嘴,“话虽如此,可北地诸侯皆以赋税养兵,提供吾等臣子俸禄,主公倘若降低赋税,荆州民心倒是唾手可得,但荆州各郡官吏和各地守军的俸禄衣食之用,却是一大亏空。” 南郡郡丞是玉朝着几人抬手一辑,“如今督造府的新钱已经制出,与第一批五千万钱不同,这一批足有八千万钱。现已投入荆州、交州、扬州、徐州各地。” “如何用之?吾旧钱早已为天下百姓接纳,吾江东若造新钱,怕是百姓短时间内,无法接纳才是。” 是玉看了一眼伊籍,得他鼓励眼神示意之下,再次抬手:“今荆州刚得,除却南阳全郡与襄阳、蔡阳之地外,其余全部入吾江东治下,吴侯有令,先招募民夫开垦耕田,修筑鱼塘,小河可截流,养活水之鱼,大河则于缓水段设网箱,招募民夫可提供钱粮与膳食,大多民夫,于南郡征召之时,多取新钱尔。” “除此之外,征召荆南民夫之际,亦从豫章、会稽、丹阳之地调来屯田兵卒协助开垦水田,他们西进之时,负责押送各郡县修筑书院所用书籍,并且,将军府明令,依照吴中各地旧例,于各郡县修筑可借阅书馆。借阅所用,皆为新钱。” “五铢钱折旧如何?”张允再问。 “尚为各地接纳,如今各地所虑者,不过士族尔。” 闻言,一众文士都将目光看向吕蒙。 吕蒙双眼一眯,“是何地来了密报?” “回禀司马,以武陵五溪蛮为首,兼各地士族豪族多有愤懑之言,亦有少许民怨。” 吕蒙眼中杀机闪烁,“长沙一郡,有临湘桓氏,以桓阶之能,可能镇压?” “回禀司马,长沙都尉于麋将军,日前已率军连抄七大豪族之家,斩获颇丰。这七族,皆与昔日张羡有所勾结。” “哼,那这等叛逆还留着作甚。”吕蒙看了一眼身侧的别驾虞翻、长史伊籍,“今刺史坐镇江陵,吾等可联名去信,便宜处置各地事宜,兵马全由刺史大人调动。” 几人各自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未逢战事,荆州上下,以刺史治理,战事一起,如今这襄阳大营,便有吴侯刘奇任命的司马吕蒙调度,以左右军师庞统、诸葛亮佐之。 他们这些文士,别看官职最低都是六百石之郡丞,却也要听吕蒙之命。 “张允。” “末将在。”张允虽为章陵太守,亦有统军之权,如今襄阳、蔡阳之间,有庞统率章陵都尉甘宁坐镇,章陵一地,除却县兵,唯有负责屯田督粮事宜的郡丞向朗。 “汝且率两营兵马回返章陵,战时胆敢有所异动之人,可擅自拿下,巡夜外出之民,可先斩后奏。” “喏。” “左右何在?” “吾等拜见司马。”左右十余骑快马俱是行至近前。 “汝持吾军令,前往武陵,告知武陵太守仲业将军。” “喏。” “汝持吾军令,前往桂阳,告知桂阳太守汉升将军。” “喏。” “以此二位将军之兵赶往长江上游数县,倘若五溪蛮胆敢有所异动,责令此二人,可先斩后奏。” “喏。” 言罢,吕蒙看了一眼身侧的蒯越,“吾江东军中,参军之职本就不多,异度在此,不过观吾等投石以戏城中士族,不若领军前往武陵。” 独领一军! 蒯越感激地看了一眼吕蒙,抬手一辑,“越领命。” 言及此处,吕蒙看了一眼伊籍,“长史,不知吾襄阳大营粮草已募集几何?” 伊籍抬手一辑,“回禀司马,现已将吴侯谕令下达荆州诸郡,想必半月之内,必有回应。” “善。”吕蒙微微颔首示意,伊籍此人,昔日在刘表帐下乃是明珠蒙尘,他的能力,吕蒙还是比较放心的。 :。: 第三百四十七章 捐粮授爵 九月十五,长沙治所临湘。 “来啊,大家伙儿都看一看,这是最新张贴的告示,乃是将军府新规,吾等乡野之民,若能捐粮,亦可授官。” “军侯,汝且为吾等念上一念。” “是极是极,这上面的字迹,吾等也不甚熟。” 一时间,围在告示墙前的百姓都纷纷出声。 军侯苦笑着指了指眼前的这批百姓,“吾刚入郡学不久,每逢七日休沐一日,方才入学半日,哪里能识全。” 看着行人一阵慌乱,军侯转身朝着一名儒雅少年抬手一辑,“有劳了,桓纂公子。” “此人竟是桓纂公子。” “听闻他是桓太守之弟。” “本以为以他之龄应当出仕,未曾想,竟然还在郡学。” “汝却是孤陋寡闻矣,桓纂公子今岁中了茂才,已入州试。” “州试,吾荆州亦有州试否?” “应届春闱大考,桓彝公子得了二甲第三名,现为朱崖郡提学,怕是二载之后,桓纂公子,亦能入春闱大考。” 一时间,场中不少驻足围观的百姓脸上都有些羡慕之色。 江东取士,不以贫贱富贵之分,但终究还是有些差别,毕竟贫寒家中,岂有士族家中藏书,士族后嗣,蒙学早于贫寒士子,以至于给这些贫寒出身的寻常百姓心中添了几分希冀。 “此乃吾分内之事尔。”桓纂微微一笑,便转身看向告示。 “吴侯谕令。” “唰”场中众多百姓齐刷刷跪倒,守在告示一侧的军中将士亦是纷纷单膝下跪。 桓纂看了一眼军侯,后者微微颔首,他便继续开口。 “今荆州刘琮蔡氏,篡夺州牧之权,秘不发丧,驱逐其兄刘琦公子,于襄阳城中残害忠良,吴侯得天子诏令,节制徐州、扬州、荆州、交州四州之地,同为汉室宗亲,当扫宗室之奸逆,今举大军十万,北山讨伐蔡氏母子,尔等身为荆州之民,有自愿者,可应为民夫前往前线,自有田亩、新钱作为犒赏,各郡士族豪族,若有心捐钱粮者,可以此换献爵银牌,得军功爵。” 话音刚落,众人起身,但街道间已是议论嘈杂。 “军功爵?桓纂公子,吾等豪族出身,当真亦能得军功爵?吾等家中虽有余粮,可要捐上多少,才能得享爵位?吾等家中子侄,又是否能凭此爵位,前往军中任职?” “对啊,桓纂公子不若再与吾等分说罢。” 一时间,群情起哄。 “都闭嘴。”军侯冷冷地瞪了一眼眼前的人群,他回眸笑着看了一眼桓纂,“桓纂公子,便与他们说说罢。” 桓纂微微颔首,面向众人,“这告示上说得明明白白,尔等无论出身,便是这街边乞讨之人,若能捐上一石,亦可享公士爵,只是,这五百赏钱,却是免了。” “至于尔等家中子侄是否能袭爵于军中直接任职,吾江东军中,若无战场斩首之功,焉能任什长、任都伯、任军侯?”桓纂笑着看了一眼身侧的军侯,“便是吾身边这位胡军侯,亦是身经十余战的百战勇士,不过,尔等死后,子侄若愿从军、出仕,立下功勋,这爵位却是提升得比常人快上少许。” “至于捐多少钱粮?”桓纂指着身后的告示,“凡一石以下,可以钱粮换太守府、县衙之地新钱和海产生鲜,捐粮一石以上,即可得公士爵,捐粮十石,则可得上造爵,捐粮一百石,则可为簪袅,赏赐献爵银符,捐粮五百石,则可为不更,若想为士大夫,便捐粮一千石,还可得赏赐献爵银牌,光宗耀祖。” 一时间,街道中不少豪族士人纷纷意动。 “听闻那赏赐的献爵银牌,乃是江东吴侯府并不外传的银饰。” “汝等莫非不知,此前将军府下达谕令,便是将那豫章银矿作坊打造的银牌分为吾等。” “快说说,五等如何划分。” “这第五等,便是献爵银符,吾表兄阿姊外嫁豫章宜春,他叔父的侄儿早已分家,原本只分得一间茅屋和二十亩田,但去岁丰收,家中却有数十石粮食,今春竟是将家中新钱也换了粮食,凑足一百石捐献,便得了簪袅爵,如今腰上系着丝带,又投身行伍,听闻不过是追随原豫章步太守押运粮草兵马北上,上月回返之时,便已成了都伯,以他簪袅之爵,若是再立新功,怕是立即便会成为军侯。” “嘶……未曾想,这军功爵还当真可以加快升迁。” “不过此人亦是幸运,吾江东虽新得荆州数郡,前方仍有战事,此刻押运粮草北上,旦有闪失,怕是悔之晚矣。” “哈哈,汝且多虑矣,吾等只求为屯田军士,又不为北上与敌军厮杀之悍卒,岂有兵祸?况且那荆州刘备麾下两千白毦兵精骑俱已在房陵全没,焉能派兵出城,偷袭吾军粮道?” 有着人群中真人真事,一时间,不少豪族心中便有些跃跃欲试。 一名大腹便便的商贾踏前一步,朝着军侯一辑,“敢问胡军侯,这捐粮之处何在?” “自是吾长沙府库。” 商贾大喜,“吾有良田千亩,今有旧粮八百石愿奉上,不知府库可纳否?” 胡军侯面露几分喜色,“吾军中儿郎,不甚挑剔,新粮也好,旧粮也罢,只要不是掺和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可纳捐,汝捐八百石,倒不如凑个一千石,到时踏入士大夫,倘若汝有子嗣入学,他日考中孝廉,汝有爵位,他补缺之时,亦可优先擢拔。” “当真?”商贾身侧,一名中年士人顿时面露狂喜之色道。 “自是如此,吾江东文武,俱有爵位,若出仕,考中贡士可得爵入官,若考中孝廉,欲要升迁,即便是有功绩,也得这爵位提升,方才能擢拔。” “吾捐一百石。” “吾亦捐一百石。” “吾有五十石,只求一上造之爵。” 一时间,围着告示墙的不少豪族士人纷纷挥舞着手臂喝道。 军侯朝着桓纂感激地看了一眼,面色一板,朗声喝道:“有意捐粮者,可回到家中将粮食运往府库,清点入库之后,尔等即刻当地登记造册,加爵获赏。”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地不够 江东秣陵,吴侯府。 这一日,盛夏的疾风骤雨洗礼了这一座府宅。 “唰唰唰”有人撑着油纸伞,领着长史戴良走入吴侯平日里办公的内堂。 “有事?”刘奇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毛笔。 “主公呐,江东士族皆因此次捐粮授爵之事多有私议。” “他们不愿?”刘奇面色一板。 “非是不愿,而是这些士族、豪族捐粮太多,以家中子嗣名义,如今满门袭爵者,在江东四郡富贵之家,几乎比比皆是,如此一来,那些簪袅爵以上者,俱可自垦耕田,即便吾江东四郡这二三载以来,多有良田开垦而出,但也不及世家底蕴,怕是如此下去,江东之田,多为世家所据。” 刘奇淡淡地看了一眼戴良,“汝亦为世家子,此次捐粮,汝可有参与?” “主公既有谕令,卑下不敢有违,自是将家中余粮一千石,尽数捐出。” “汝那叔父,闲赋在家,如今得了五大夫之爵,且让他出任秣陵县丞罢。” “喏。”戴良不悲不喜,他心知,自家主公是看在自己的面上,才让自己那董卓之乱时辞了汝南一县吏之职的叔父任官。 “那些汝口中言及的豪族世家,捐了多少钱粮?” 戴良恭敬地朝着刘奇一辑,“回禀主公,士族以二张乔氏为首,皆捐了五千石粮,豪族以会稽贺氏为首,亦捐了五千石,此外便是秭归的几大豪族,都捐了千石之粮。” 刘奇眯着眼,“吾闻江东地广人稀,如今治理二三载,开垦田亩却也未曾有闲置无人耕耘之处,吾亦闻江南之地,土地贫瘠而百姓衣食堪忧,却不想,多为士族豪富所据。” 戴亮心中有些忐忑,自家主公,这是要拿士族开刀了吗?可捐粮授爵,这分明就是在给士族和豪富之家那些无力科考的庸碌之子大开方便之门呐。 “吾江东士族,可分为北来士族和功勋士族,北来士族和各郡名望士族归为一类,今以会稽顾氏、庐江陆氏、交州士氏、长沙桓氏为首。” 戴良未曾出言打断,静静等候着刘奇的下文。 “功勋士族,可以会稽贺氏、吴郡朱氏、丹阳朱氏、淮阴步氏等武将世家为首。”刘奇缓缓落座,“这些士族豪富之家,家中田亩少则数百亩,多则万亩,吾江东历年征战,因秣陵之繁华,而引北地商贾士人渡江南来,南来之人,十之八九,都在吾秣陵定居,便是不长期逗留,亦买家宅良田,以彰显地位,这吴中各郡的田亩,今岁便已告急,如今军中经历过十余场大战的军士,大多都已封爵授田,怕是再有一二载,吾江东田亩亦剩不下多少,便是官田也难保。” 戴良抬手一辑,“主公命凌操开辟夷郡,以陈到去往朱崖郡,可是为此早做打算?” 刘奇一手抚须,“不仅如此,吾有意将交州征讨西南蛮越俘虏,以海船运往朱崖郡、夷郡,开垦耕田,为他日文武封赏之田。” “田亩僻远,怕是那些文武群臣,难以接纳。” 刘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叔鸾,在汝看来,吾军若攻下荆州、汝南、陈国等地之后,当用兵何处?” 戴良思忖几息,他对兵事不太精通,但不代表他平日里没有时常看前线战报,他闲暇时,也曾走到班房听那些府中祖掾吏的军议。 “吾闻益州之乱,吾江东经略水师,大可自交州、荆州、长江水路三路出兵西进,或有所得。” “汝可知,吾为何命军士翻修驰道?” “却为开拓交州商道,二为治理交州。” “那为何不将交州附近山林的蛮越尽数安置于交州各郡?” “距离其故土太近,若是任其安置于山林附近郡县,怕是一旦无军士看守,便会自行逃回山林,再为吾军隐患。此前吴中山越,主公亦是将其分散安置于江东各郡。近日将蛮越俘虏迁往海外二郡,便有此意罢。” 刘奇微微颔首,“自先秦以来,一统天下十三州之大汉,丝绸古道以通西域,而日南、九真以西,有蛮越盘踞,汝可知,再往西,又有何物?” 戴良陷入了沉思,“西南多山林而少平原,却不缺雨水和耕耘之田,蛮越之民少则依山立寨,多则以猛兽图腾聚拢为部,若万人部落居多,怕是……怕是……” 刘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为何不说下去?” 戴良惶恐地放低身子,“主公,吾以为,武帝之时,便有西域荒原之上的蛮夷聚众修筑城池立国,怕是这日南、九真以西……” “汝还算有些见识。”刘奇随手将长案上的竹简和奏本全都推开,从底下取出一张自绘的地图。 “汝且来看。” “主公……吾大汉十三州疆域为何只在这图上偏居一隅?” “这林邑国,尚在日南以西,主公之意,吾交州之兵,可是要征讨林邑?”戴良眼中露出几分向往之色,自古内乱征伐,胜者为王,但若能开疆拓土,灭外虏者,必能青史留名。 刘奇一手抚须,“吾军无力北上,徐州之战,多为曹操铁骑所阻,否则,那一战,本侯已尽得徐州之地,可居东南而虎视中原,今交州以驰道为由,南海、合浦、苍梧、郁林等郡山越,已先后于八月末上为吾军所擒,且休养生息,开垦田土至寒冬时节,到那时,交州之地仍然暖春,而中原各地严冬腊月。” “中原诸侯不兴兵时,吾便可起交州之兵,先灭林邑,再以荆南、沿江水师,交州之兵三路并进,攻伐益州。” “主公,这刘璋麾下征东中郎将赵韪,可是前些日才上表,有意依附吾江东。” “大可先应承下来,他赵韪所作所为,早已为刘璋觉察,此人虽碌碌无为之辈,其帐下却有不少精干文武,待他不敌之际,吾军大可趁势出兵协助,当可出师有名。” 戴良双眉微皱,“主公欲复行荆南之战,可刘璋乃主公宗亲,若是就此攻掠其地,怕是会旁生枝节。” “听闻巴郡五溪蛮兴兵来犯。”刘奇一只手指敲击在桌面上,抬头看了一眼戴良,“汝且命下面议个章程。” “喏。” :。: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严颜 九月尾上,襄阳的战事焦灼,大批伤兵运往江夏疗养,亦有返乡的伤卒回返江东各地。 长江之上,车船来往不息,平日里江东水师赖以震慑天下的船队,如今却成了往返押运粮草和兵卒的运输船。 “伯言呐,汝自徐州押粮归来,便请命来此,想必,未曾回返秣陵罢。” “却是得将军府戴长史之命,便赶来此处,此次仍是领参军之职,随军参议。” “伯言呐,以汝之才,当可独领一军。” “将军谬赞矣,吾陆逊何德何能,能与卧龙凤雏相提并论。” “汝有千般好,却是谦逊太过,汝可知,汝这参军能随军参与此战,却是吴侯准许。” 陆逊脸上宠辱不惊,“那将军又是为何来此?” “吾锦帆众的根,尚在巴郡。” “那兴霸将军为何不至?” “如今赵韪坐镇巴郡,甘将军若至,说不得要与赵韪讨还昔日沈、娄等兄弟的仇,况且如今襄阳之战,吾军投石车攻城大半日,便须得军士登城厮杀,甘将军乃吾江东上将,焉能亲自。” “那此次武陵之战,只调遣荆州兵仲业将军所部与桂阳汉升将军所部,便是再算上汝吾麾下这两千水师,亦只有三万人,以三万迎战五溪蛮五万蛮兵,只怕难以取胜。” “蛮族非倾巢而出,所部亦不过三万尔,此次武陵蒯大都督有令,吾等可于武陵以西,巴郡以东的巴郡长江水域沿岸密林迎战蛮兵,此战不可避免,如今武陵各县的城池尚且无忧,但荒山野岭的村落却遭难不少,这些蛮兵,烧杀掳掠,专挑女子下手,若吾军再不迎战,怕是这荆南之地,民心涣散,到时又得起些波折。” 陆逊眼中精光闪烁,“想必这些蛮越亦是受了他人挑拨罢,他赵韪得巴郡属地之后,不曾安抚五溪蛮众,却以此试探吾江东,却是自寻死路。” 两人谈笑间,车船缓缓靠岸。 “北面城池便是秭归,如今有吾军一部千余兵卒把守,再往西便是鱼复,已为文聘将军率军占据。” “吾闻巴郡太守严颜乃刘璋肱骨之臣,此人善使一把长刀,弓马娴熟,亦有悍勇之名,他怎能轻易容忍吾等进驻?”身后一名军侯出声问道。 甘飞回眸笑着看了他一眼,“就凭文仲业乃荆州第一大将,以此声名,可够?” 军侯顿时哑然无语。 走下船沿的跳板,陆逊从岸边的军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将军,此去鱼复还有多少里?” “倒是不远,三五十里路,只是山路难行,吾劝参军还是改乘马车罢,吾军中倒是无马,不过将那运送粮草的板车让一辆出来,倒是可行。” 陆逊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莫不是小觑陆逊,几十里路行马,吾非久经沙场之人,倒也能耐得住性子。” “如此,倒是甘某小觑将军矣,驾。” “驾。” 两骑先行,身后大队步卒护送着从大队车船上搬运下来的木牛流马和马车,缓缓朝着鱼复行去。 与此同时,上游隔着十几里水路的水草之中,一艘小舟迅速逆流而上,朝着几十里外的朐忍赶去。 当他抵达朐忍之际,天色已临近黄昏。 “吾乃前军哨船,有紧急军情,求见太守。” “快,放下吊篮。”此刻,朐忍的城头上,守备森严,穿戴着铁甲的军士们时时刻刻凝神望着城外,城外遍布着益州军的哨骑,此刻城门亦是紧闭着,来自荆州、扬州各地的商贾,这些日也被禁止入城,擅自靠近城门者,更是格杀勿论。 “驾”慌忙走下城门马道之后,哨卒便翻身乘骑战马,快马朝着城内县衙赶去。 沿途,守门的军士也不敢阻拦,让他一直冲击县衙堂内。 “报……卑下驶船于三十余里水路之外,见江东军数十艘车船逆流而上,携带大量粮草和军械。” “可有兵卒来援?”堂上一名大胡子武将沉声问道。 “仅有数千护粮之兵。” “那便不是增援。”上座的武将一手抚须,“这几日江东军未曾从荆南、交州之地调来增援兵马,看来,无意攻吾巴郡。” “太守莫要大意,江东军出师无名便先抢占吾军鱼复,虽放回守城军卒和官吏,却已是挑衅吾益州军上下,况且此番他文聘、黄忠两员大将,麾下兵马三万之众,若非举兵来犯,又意欲何为?” 严颜双眉微皱,“郡丞以为,吾军来此,是为何故?” “太守自巴中而至,率军两万而来,自是为镇压五溪蛮作乱之事。” “他五溪蛮诸部以长江两岸山林为居,劫掠附近郡县,武陵郡亦在其劫掠刀锋之下,汝以为,江东军是否因五溪蛮而来?” “可五溪蛮汇聚之地,已是吾巴郡腹地,江东军清剿山越、蛮兵,素来连根拔起,不留任何隐患,倘若放任不管,让其长驱直入,剿灭五溪蛮之时,率军回师一击,吾军驻守这朐忍之兵不过两万,怕是难以抵挡。” “更何况,那五溪蛮亦是臣服吾益州之民,作乱蛮兵故可杀之,可那些寻常蛮人,老弱妇孺,若被江东军迁徙至荆南各郡,只会涨他人势力,弱吾巴郡根基。” 严颜陷入了沉默,十几息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郡丞,吾军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因为征东中郎将之故?” 严颜双眉倒竖,“郡丞慎言。” 郡丞摇头失笑,“太守畏惧那赵韪,只因他击败甘宁等人,平息吾益州各地叛乱,成了州牧心腹干臣,却不想,这今岁以来,州牧对其已是有所防范,否则,区区五溪蛮之兵,他赵韪之兵便可击破,又何必杀鸡用牛刀,让将军来此?” 严颜陷入了沉默,“他赵韪毕竟是平息内乱的有功之臣,未得州牧军令,老夫不能轻举妄动。” “将军行事太过踌躇,怕是不好。” 严颜张嘴欲言,堂外已经再次传来脚步声。 “报……禀报太守,五溪蛮诸部联盟上书。” “报……禀报太守,江东使臣巩志在门外求见。” :。: 第三百五十章 作壁上观 “五溪蛮来者何人?” “此乃酉溪精夫相璋。” “五溪蛮以渠帅为精夫,精壮为姎徒,未曾想,竟是一方渠帅前来,蛮人脾性怪异,此番起兵,为祸吾大汉城郭,且先带他到外堂候着。” “喏。” “将那巩志带上来罢。” “喏。” 不多时,一名戴着儒冠的青年行至堂内,朝着严颜恭敬一辑,“武陵郡丞巩志,见过太守。” “郡丞此来何意?”严颜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 “是为说客。” 严颜看了一眼堂下左右列坐的文武,双眼一眯,“吾巴郡与汝武陵井水不犯河水,何来说客一说?” 巩志抬手一辑,“正为五溪蛮聚众为祸吾武陵周边各县之事。” “此事与吾益州何干?”严颜淡然答道。 巩志心中暗骂老狐狸,表面上仍是笑脸盈盈:“众所周知,五溪蛮与巴中五姓蛮族,皆是当地豪族,却唯独不敢在太守面前猖狂,不知太守是否能下令,让其退去,吾此行携带江东重礼,为太守备下一份,亦为五溪蛮诸部精夫备上一份。” 严颜眯着眼,“此事吾本该无法推辞,毕竟汝吾之主皆是宗室之后,如今汉室衰微,理当共同匡扶大汉江山,蛮夷作祟,理当共讨之,吾此刻却有心而无力,那五溪蛮从未向吾主上表臣服,吾这巴郡之下诸多城关,倒也管不了这些蛮夷。” 巩志故作震惊,“如此说来,太守便任由这些蛮夷猖獗作乱?” 严颜一脸痛惜,“只恨吾益州内乱刚平不久,各地百废待兴,尚有余孽作祟,须得吾重兵巡视,否则,区区五溪蛮,又何足挂齿。” 巩志抬手一辑,“此事,不若让吾江东军为太守代劳如何?” 严颜面色突然一板,“提及此处,本将军倒是想问问,汝江东军无故占吾鱼复,是为何故?” 巩志抚须长笑,“吾军入鱼复,只是为逼退正在武陵境内劫掠的蛮夷大军尔,太守不必多虑,汝治下鱼复之吏,吾等尽皆好生照应着送返,兵卒、钱粮、军械、百姓亦秋毫无犯,只待吾军击败五溪蛮之兵,便即刻撤兵。此外,此战若能缴获五溪蛮之金钱,当与太守共取之。” 严颜沉吟顷刻,“此事干系重大,怕是只能先请示吾家主公。” “须得多少日回禀?” “蜀中山道难行,便是百里加急,来回怕也得十日之久。” 巩志一手抚须,“如此,吾军便静候太守回禀十日。” “如此,那便有劳了。” 互相寒暄一番,巩志谢绝了严颜的婉留,抬脚出府离去。 行至长街之上,一名跟着马车随行的仆从突然凑到马车帘子边上,“郡丞,方才城内吴卫来报,那五溪蛮酉溪精夫相璋,貌似就在县衙,准备求见严颜。” “此人可能杀之?”巩志眼中露出几分精光道。 “郡丞之意是……” “吾等可尽快出城,之前吴卫安排在城内的人手足有十余人,刺杀一区区蛮首,当无碍罢。” “吾等且尽力而为。”很快,命令便传达到街道巷市角落的一座宅院之内。 落日,当天色暗下来之际,酉溪蛮部精夫相璋大笑着走出县衙,他随行只带了八名姎徒,但在城外,尚有百余名族中精壮。 他此行与巴郡太守严颜相谈甚欢,只要此人麾下的大军不插手接下来的战事,他五溪蛮各部大可以经营多年的五溪腹地,生生拖垮江东大军。 只是,在他行至人流拥挤的长街时,突然,斜着里十几道寒光同时暴起。 “保护精夫。” “精夫当心,有刺客。” 十几道穿着粗布长衫的身影几乎一拥而上,转眼间就和相璋身侧的姎徒厮杀在一起,不多时,便有几具尸体倒下。 眼见着族人战死,相璋大吼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他的剑法很凌乱,与其说在使剑,倒不如说他是在用棍棒砸人,但他天人力大无穷,威力也十分惊人。 厮杀了一阵,这突然杀出的十几名刺客,竟然一时半会儿,难以奈何这九名蛮人。 “不是我们的人。”在不远处的屋檐上,一名穿着黑衫的中年男子蒙着脸,眼中满是诧异。 “看来有人亦希望吾军和五溪蛮一战,那巴郡太守严颜本欲作壁上观,可若是吾两军厮杀,五六万大军之众,他却须得同时提防两方势力,倘若一方得胜,若是趁势攻他巴郡,他也好早做应对之策。” “那究竟是何人想看到吾三方陷入此战呢?” “此刻身处江州的征东中郎将赵韪。” “这些人身手敏捷,每一刀都是杀招,看来的确是饱经战阵的军中悍卒,只可惜……这些蛮人也不好对付,该吾等出手了,马上城中巡逻的军士就会赶来,手脚麻利些。” “喏。” “嗖嗖嗖”十几支箭矢几乎同时从四周的屋檐上飞出,躲避不及的蛮人一下子便被放倒四人。 “杀”,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的吴卫杀入战团,一同围杀,不多时,便只剩下相璋一人被团团围住。 两支人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戒备着,却都心知眼前此人的重要性。 倘若相璋死在朐忍,那么五溪蛮的这一笔血仇,誓必要算在他严颜的头上,毕竟这里距离他所统帅的两万大军军营不过一二里。 “嗒嗒嗒”在街上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之际,相璋终究还是没能撑到援兵赶到,被一把长剑捅穿胸膛,直接倒在长街上。 吴卫和赵韪麾下的死士都各自逃走,便是各自袍泽的尸身也没有放过。 同一时间,出城之后的巩志,将在马车上奋笔疾书的一封书信递出窗外。 “立即快马呈往鱼复,酉溪精夫相璋惨死于朐忍街头,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得让五溪蛮各部都知晓才是,吾江东军此来,只为保境安民,他严颜可是多时便率军抵达此地镇守,对五溪蛮觊觎之心,只怕是巴中百姓路人皆知尔。” 巩志的信上措辞有些激烈,但他相信,蒯异度应当能够意会。 :。: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五溪蛮部集结 “嘭。”朐忍县衙堂内,严颜一掌拍在案上,吹胡瞪眼地站起身来。 “一群废物,竟能让酉溪的精夫死于吾朐忍长街,汝等可知,相璋这一死,原本是五溪蛮诸部和江东不可避免的一战,或将招惹至吾军头上。” “还请将军息怒,事到如今,吾等只能将功折罪。” 严颜在堂内来回走动,“吾气愤的不是此处,区区五溪蛮诸部,合兵一处也就三五万之众,吾麾下这两万悍卒足以灭之,况且吾严颜之勇,他五溪蛮诸部尚不敢与吾为敌,只是……吾一旦被其牵制,怕是江州那边……” 严颜眼中满是担忧,不久之前的密报中,赵韪已经是勾结了蜀郡、犍为郡、江州等地的不少士族,一旦起事,怕是顷刻间便能聚拢三五万可用之兵。 而巴郡各地虽有驻兵,他这巴郡太守一旦被牵制在此处,便无暇顾及巴郡各县,更何况,一旦赵韪起势,江州附近山林的蛮夷诸部,只怕也会作乱,攻打县城,劫掠钱粮,以充山寨之用,这些蛮夷之辈,最善趁火打劫。 “立即以二百里加急呈往成都,请刺史即刻派遣使臣前往五溪蛮诸部,以锦帛赏金安抚一番。” “将军,汝这是要向五溪蛮诸部示弱不成?” 严颜双目一瞪,“如今江东三万大军便陈兵于鱼复,距离此城不过一二十里,尔等若不愿去,那此战便由尔等作为先锋,先行迎战五溪蛮诸部。” “吾等知罪。” “还不速速去禀报。” “喏。” 待堂中文武一并离去之后,严颜重重地叹了口气,“今益州多事之秋,又逢内忧外患,不知吾益州能否安然渡过。” —— 两日之后,那无尽崇山峻岭之间,从悬崖绝壁俯视下去,五条弯弯曲曲的溪水竟是汇同一处,而在这溪水沿岸的山林之中,却是有着不少竹木搭建而成的寨子依山傍水而建。 “呜呜……”这一日,丧服加身的一行蛮人行至这一座高大威严,四处梁柱顶端有着白骨兽首的寨内。 “有何大事发生?这莫不是酉溪蛮部精夫之子相当?” “汝莫要多问,他们穿着汉人的丧服,此来只怕是奔丧。” “奔丧?吾五溪诸部虽时常下山狩猎,但最近那酉溪的精夫,却未曾得闻他率众下山,此行其长子前来,身着丧服,莫非是他已身陨?” 藏在人群中的一名幼童看了一眼左右,“吾且回家中探听一二。” “阿郎,汝某要鲁莽。” “无妨无妨,吾阿爹必不会怪罪与吾,待吾打听到此事,再来告知尔等。” “那汝且当心。” “早去早回。” “嗯。” 幼童匆匆走进寨子里最高的那一座屋子,冲上木制的台阶,也未曾有持矛看守的蛮兵拦阻,有些人还自然而然地露出恭敬的笑容。 “少主,汝不能进去。” “这是为何?” “精夫正在与族人商议出兵之事。” “出兵?吾等可是要与那汉人中的吴侯交战?” “非也,此次酉溪的精夫相璋死于朐忍,却是为那巴郡太守严颜所害,相当此来,却是请精夫做主,聚五溪之兵,共讨严颜。” “巴郡太守严颜?此人弓马娴熟,素有勇武之名,于益州征战数十载,乃是一员大将,与吾五溪蛮亦有多年交往,一项是秋毫无犯,为何今日……” “少主有所不知……”镇守门边的蛮兵苦笑一声,强行拉着这黑脸的孩童朝着寨后走去。 “此次五溪诸部精夫头领皆举精夫为王,统帅诸部之兵,少主啊,此事汝便莫要掺和了,好生在家中候着,等大军凯旋罢。” 孩童双眉微皱,“当真非战不可?益州刺史刘璋虽无能之辈,麾下能征善战之士亦有不少,若是强行与其为敌,莫说陈兵鱼复的江东大军,便是这眼前的严颜,怕是吾军也……” “少主有所不知,昨日夜里,那驻守江州的汉人征东中郎将已派来使者,愿与吾五溪诸部联手,他西进取蜀中各郡,吾五溪诸部助他起兵之后,得巴郡、越巂郡之地,他赵韪愿上表天子,封精夫为五溪蛮王。” “汉人之言,岂可轻信?” “吾去劝阿爹莫要出兵。” “少主,万万不可。”蛮兵吓得面色苍白,双臂死死抱住孩童,“汝此刻若是入堂内大放厥词,怕是会引起诸部使者不满。” “不满便不满,吾部兵马,甲于五溪诸部,阿爹这蛮王若是靠他们威胁而得,怕是日后这些家伙亦不会信服。” “少主,此战怕是再难避免。” “这是为何?” “赵韪将征讨甘宁等人内乱的锦帛赏金全都送入寨内,若是此次吾五溪诸部不从,他便会联合严颜出兵,到时两路夹击,吾军如何抵挡?” “这……”孩童张了张嘴,他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岂知如何应对。 “少主,此不过汉人惯用的驱狼吞虎之计尔,吾五溪诸部之兵,便是倾巢而出,精壮亦不过数万之众,而益州却有数百万之民,雄兵十万,吾五溪诸部夹缝生存尚可,若要与益州为敌,怕是力有不逮。” “那此前为何挑衅江东军?” “少主,今岁山中粮食已不够吾诸部儿郎饱腹,五溪诸部,亦是被逼无奈,往日里,亦可在附近诸县劫掠一番即可,如今那武陵郡归了吴侯刘奇,此人麾下尽是能征善战之士,胆敢掳掠之人,必被其视为生死大敌,吾五溪诸部若不举数万之兵而出,定时有去无回。” “若胜,则可劫回寨内老弱妇孺平日吃食,若败,仍可遁入山林,少些成年精壮吃食,倒也足以应付寒冬……” 孩童深深地叹了口气,“必须如此吗?” “必须如此,吾五溪诸部此刻恶了江东,若是赵韪再与吾等为难,怕是几面受敌,只能与其联合,好在,吾军若能击败严颜,便可占据江州以东至武陵诸县,到时,未尝不能效仿昔日汉光武帝之时盛景。”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朐忍之战 汉光武帝时,五溪诸部联合一处,击败了马援呐,那人可是当世名将,便是如今,亦被五溪诸部视若神明的存在。 当然,其实各部精夫也都知晓,那人是劳累积病拖垮的,为五溪诸部所败,不过是他们脸上贴金而已。 自那以后,五溪诸部虽然出兵攻掠附近的县城,却从未和大汉集结的数万大军正面抗衡过。 他们明白,大汉败一阵,折损数万之兵,顷刻间还能聚集这么多的军士卷土重来,而他们只要败了一阵,便是身死族灭。 好在天下大乱,如今各路诸侯已无暇顾及他们。 当来自各处山林的五溪诸部在长江南岸汇聚之时,北岸之上的朐忍城墙上,严颜已经披甲登城。 “看来,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传令吧,出城列阵迎敌。” “将军,敌军势大,吾军有长江天险,还有城墙可据守,为何要放弃地利,出城迎战?” 严颜苦笑一声,“他五溪诸部大张旗鼓而来,便是为了告诫老夫,若不与其正面一战,怕是他们遣散各部,攻掠巴郡诸县,到时候,吾等才会更为头疼……” “将军可有几成胜算?” “此战,必胜。” “咔咔咔”伴随着城门大开,大批身着甲胄的军士手持盾牌出城,对面踩着竹筏蚱蜢的蛮兵也登上北岸。 “报……王,汉人出城迎战。” 为首的高大壮汉立于王旗之下,眺望着远处那一面“严”字战旗,“走,今日斩了严颜,吾五溪诸部可瓜分巴郡各县,到时吾等割据一郡,亦可上表汉人天子,受那汉人官衔。” “哈哈哈,王所言极是。” “王,此战以吾辰溪一部为先锋如何?” “王,此战沅溪请为先锋。” 王摆了摆手,“都莫要再劝,本王统帅诸部,今日一战,全军压上,取汉人太守严颜首级者,便可独得一县。” 闻言,一众头领纷纷大喜过望。 不过一个时辰,长江北岸,笙旗蔽空,战鼓于百余步军阵后方一字排开,战鼓声静止,而两军阵前的一众战将也一字排开。 隔着几里外的山林之中,一行二十余名身披着甲胄的身影立于高处,眺望着江北的这一战。 “严颜所部两万悍卒,皆是被他从巴郡各县调遣而来的精锐,老弱全无,俱是悍勇;蛮兵各个骁勇善战,此战却是五溪诸部齐出,足有三万五千之众,都督以为,孰能取胜?”尹礼赶到鱼复大营已是黄昏时分,他为桂阳都尉以来,大多时候都是在城内训练新卒,任由黄忠率军出击,剿灭各处山贼、蛮寨。 “严颜当胜。”蒯越眯着眼说道。 黄忠踏前一步,凝视着那面“严”字大旗,“严颜以精骑为前阵,以刀盾兵护住两翼,以长枪兵列于中军,此战其部精锐当一往无前,五溪蛮兵多持木盾长矛,甲胄亦是藤甲、骨甲居多,一鼓作气,只要能擒杀自贼首,当可胜之。” “杀啊。”也就在黄忠话音刚落之际,战鼓震天动地的响起,那居于将旗之下的严颜策马出阵,带着身后汹涌的汉人大军踩踏着大地,带着烟尘滚滚杀向对面。 “儿郎们,杀。”五溪蛮各部,在山林中厮杀,从未败过阵,如今在这旷野之中,他们也有准备。 “都督且看,那蛮兵后阵。” “这是……猛兽乎?” “蛮兵大多无马乘骑,竟有虎熊山猫为援。” “吼……”伴随着一声虎啸,一条足有一人多长的吊睛白额虎冲入汉军军阵之中,那血盆大嘴,几乎一口一个,在人群中踱步跳动,吓得军阵中的战马不断嘶鸣后撤,一时间,左翼阵脚大乱。 “哧”也就在猛虎即将闯入中军之际,一杆长刀凭空出现在它落地的位置,一刀枭首。 热腾腾的虎血伴随着冲天而起的虎首重重落地,严颜冷酷地看了一眼对面那花花绿绿的蛮部战旗,“众将士,杀蛮。” “哧” “哧” 匹马横刀千军过,破阵夺旗任枭首。 山林高坡之上,一众江东军文武脸上俱有震撼之色。 “数万蛮兵,若是在山林之中与其交战,吾军便是兵力与其相当,亦只能靠着强弓劲弩步步进逼,未曾想,这些蛮兵竟是如此自大,此战,若不是在荒原,只怕严颜已经兵败。”文聘面色有些凝重,“不过,吾等却也小觑了严颜帐下这一部骁勇。” “益州儿郎,亦是敢战之士,蜀中蛮夷比吾江东山越,只多不少,且流贼众多,这些军士常年镇守郡县,时常也与贼寇蛮夷交手,自是悍勇。”尹礼眯着眼笑道。 “回吧,此战,严颜胜了。”蒯越转身,被军士搀扶着,走下松软的山林。 行至山下,前方哨骑来报,“禀报都督,严颜阵斩五溪诸部三大精夫,斩下武溪蛮部蛮王沙通天一臂。” 一行人于山脚翻身上马之际,又有哨骑从远处赶来,“报……禀报都督,严颜所部已击溃蛮兵,如今已将蛮部驱至江边,不少蛮兵跳入江中,怕……怕是能逃走之人,不过十之一二。” 蒯越一手抚须,策马在前,“巩志。” “在。”巩志连忙在劲风中应道。 “即刻以四百里加急送往秣陵,严颜要撤军回返江州了,五溪蛮虽败,严颜所部精锐亦为山中猛兽所伤,那赵韪势必会反。” “喏。” 身后跟着众将脸上都有几分复杂之色,蒯越不说,他们亦不敢问。 回到鱼复城内后,蒯越带着众将入府,行至堂内,他左右只剩下黄忠、文聘两员大将。 “仲业,依汝之见,倘若严颜撤军,吾军当如何?” 文聘颔首思忖顷刻,“当观五溪蛮是否异动,若其联合附近山贼水寇劫掠巴郡各县,吾军可趁势兵进巴郡腹地。” “汉升以为如何?” “倘若赵韪动,严颜必撤军回返,那时,吾军亦可拔营。”黄忠亦是点头,他愿意追随吴侯刘奇,可不是只想官居太守一职,而是想如霍去病、卫青一般,功成名就。 他如今,已五十出头,还能在马上征战二三十载,已时日无多矣。 他黄忠,不想留下遗憾。 最快更新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迎天子否? 秣陵,吴侯府。 当刘奇受到鱼复四百里加急已是十月。 “叔鸾,汝以为此事当如何?” 戴良放下手中竹简,朝着刘奇恭敬一辑,“主公,汉升将军之见,吾以为甚好,倘若严颜率军赶往江州,则五溪蛮诸部必会有所异动,到时,主公可以入蜀驰援宗室名义,命蒯异度率军入巴郡清剿五溪蛮。” “此计虽好,汝可知,如今荆州战事已拖延吾军甚久,运输粮草辎重、民夫消耗的钱粮,每一日都不菲。” “那主公为何不下令罢兵?”戴良笑吟吟地看向刘奇道。 刘奇哈哈大笑,却又听戴良开口:“司马懿兵败,如今留张飞镇守汝南,陈国已为潘璋将军攻破十余处关卡,十一月之前,必能尽取陈国之地,到时,吾军便可往西北进兵许昌,主公亦可得偿所愿。” 刘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露出几分淡然,“叔鸾可知,为何本侯要去见天子?” “刘备被天子视为皇叔,封平原侯、加大司马,且不过据数郡之地尔,主公坐拥四州之地,千万之民,披甲一二十万之众,主公此去,定当加官进爵。” “叔鸾,吾那皇叔,可是拒绝逢迎天子,却命两千老卒据守许昌,汝以为,吾军北上许昌之时,当如何?” 戴良陷入沉思,“主公呐,臣下才疏学浅,此事怕是……”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也罢,汝去传召孙邵、张昭、张纮、顾雍、是仪等人前来府中议事。” “主公,若要召这几位,怕是得十余日脚程。” “无妨,如今荆州鏖战,吾江东此番于四州之地施行捐粮授爵之策,已得陈粮三十余万石,当可应付到明年开春。” —— 十月中旬,匆匆而至的几名文士汇聚在堂外。 张纮伸手拉住戴良,一脸亲热,“叔鸾,主公相召,可有要事?” 张昭抬手一辑,“叔鸾,这么急迫地召吾等前来,可是为荆州、淮北战事?” 戴良苦笑着看了一眼四人,“长绪公与子羽公已到堂内,正与主公商议此事,汝等入内便知。” 几位相视一眼,张昭抬手,“顾治中先请罢。” “子布请。” 三人随戴良走入堂内,朝着上座的刘奇恭敬一辑,“吾等拜见主公。” “入座吧。”刘奇微微抬手。 “喏。”众人各自落座堂下左右。 “徐庶急报,潘璋三日之内可攻下新汲,此处距许昌不过二十里,尔等以为,本侯即刻启程北上,前往许昌面见天子可好?”刘奇环视一眼堂下,此间列坐之人,皆是他心腹干臣。 堂中几人对视一眼,张昭朝着刘奇抬手一辑,“主公去见天子,无疑会受到赏赐,不知主公可为天子备下朝贡之礼。” 刘奇双眼一眯,“自然有的,江东特产之物,面食糕点,还有海中珍品。” 张昭低下头,“那秣陵别宫可有记入礼册?” 闻言,堂内几人俱是噤声,心中无比敬佩地看着张昭。 这句话,非主上近臣,非胸有大魄力之人,是不敢开口发问的。 话音刚落,堂内落针可闻,刘奇双眉一凝,目光落在张昭的身影上,“子布以为,当如何?” “先主在时,便以天子名义,于秣陵修别宫,聚龙气,主公应当在礼册上添上行宫之时,主公与天子乃是宗室手足,但毕竟是臣子。” 言及于此,堂中几人都松了口气。 龙气,别宫,这些都是天子规格,刘奇虽位居骠骑大将军,吴侯,节制长江两岸四州之地,却仍旧是臣子。 他刘备以皇叔自诩,广纳贤良,得天下民心。刘奇善待宗室,又得荆襄扬州淮南三地士族拥戴,在张昭看来,当不能舍弃此前的仁德之名。 刘奇满脸凝重,“倘若天子愿随吾南来,北地曹操、孙权、袁绍、益州刘璋,怕会如昔日董卓之时,聚兵而来。” 张纮跟着起身,“孙权与吾江东地不接壤,益州赵韪近日已将起事,内乱尚未平息,且自顾不暇,袁绍官渡新败,除青州袁谭之外,无余力南下,至于曹操、刘备,此二人方才是吾江东心腹之患。” 是仪一手抚须,“主公呐,天子未免会随主公渡江南下。” “哦?这是为何?” 是仪迎着四周注目的目光微微一笑,“昔日董卓挟持天子奔往长安,董卓死后,天子得良机回返洛阳,想来,天子若无外力挟持,心中仍是属意大汉龙脉之地。” “况且,即便天子愿意南下,你刘奇愿意将他带回江东吗?”是仪心中还憋着一句话没有出口,堂内几人,却都已想到此间。 是仪顿了顿,再次开口:“刘备留两千精兵屯于许昌,便为此事。” 刘奇望着堂内房梁,“此次荆州之战后,若是孙曹罢兵,汝等以为,天下局势当如何?” “联合伐吾江东。”一直安然坐于左下首的孙邵突然开口道。 “江州水道宽阔,当为吾江东水师所据,吾已传令蒯越,率军趁蜀中内乱之际,以助宗室缴贼名义,攻下巴郡。” 刘奇站起身,眼中露出几分精光,“今荆州战事不顺,本侯便亲往前线督战,此战,当赌上吾江东之兵,除交州屯驻之兵外,再从服徭役的山越之中抽调两万精锐,编入骁骑营,随本侯北上,驰援淮北。” 眼见堂下几人皆默不作声,顾雍动作很慢地从座上站起身来,朝着刘奇抬手一辑,“主公可是要率先掀起战事。” 刘奇微微摇头,“既然孙刘曹袁皆以吾江东为心腹大敌,何不先灭一部,他曹孟德既然与孙仲谋在交战,袁谭为陈公台所拒,那吾军便先取刘备。” 刘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卧龙凤雏,徐庶吕蒙,皆乃当世人杰,谁能压他们一筹?他们任意一人都能统帅十万雄兵作战,都能力挽狂澜,唯有他亲自前往。 围攻襄阳,攻坚城之策,何其愚蠢尔。 刘奇在荆州之战拖了三四月,便是为了秣陵工匠坊赶制复合弓和徐州刘晔督造连弩之事,如今既有所成,那便无需再拖。 最快更新 第三百五十四章 赵韪起兵 十二月,当刘奇秘密北上之时,江州长街之上,两万披甲的东州兵已经持枪握刀,在劫头上整齐列阵。 “州牧刘璋,昏庸无能,今天下战乱,诸侯并起,他刘璋坐拥蜀中天险,麾下披甲十万,不思进取,听信谗言,欲谋害本将军,吾虽贫贱,但吾为他哄骗此来,诏令上有言,尔等东州兵乃是叛逆,倘若心有不忿,皆可除之。” “可尔等当真是叛逆不成?”赵韪环视一眼长街上的一众军士。 “尔等是前刺史自三辅、自南阳收编而来,这些年随他征战,平定益州各地,南征北战,亦算立下赫赫战功,他为何不信任尔等?” “沙沙沙”一场冬日的细雨席卷了长街,赵韪的声音在这种天气里,却显得更为悲壮。 “是因战功,自古功高盖主者,不得善终,而吾等不过是追随一庸碌之辈,他刘璋赏罚不明,听信谗言,算得明主乎?” “今日,吾赵韪欲起兵攻进成都,将他刘季玉身侧的谄媚之辈,斩尽杀绝,到时,某赵韪自行谢罪于他面前,尔等大可不必理会与吾,不过在此之前,吾必为在列的诸位讨回公道。” 赵韪按着腰间长剑,大步走下府门,“今日愿随吾杀回成都者,且随吾而来。” 言罢,他于门前接过李异手中缰绳,翻身上马,朝着长街尽头奔去。 身前,大批军士主动让开一条道来,位于战马后方的军士纷纷转身,跟着赵韪行进。 “杀回成都,诛杀奸逆。”李异乘骑在战马上,跟着赵韪出城的同时,振臂高呼。 “杀回成都,诛杀奸逆。”庞乐心潮澎湃,两万东州兵,这可是昔日故太守刘焉帐下最精锐的兵马,此次起兵,当有七八成胜算矣。 五日,赵韪便靠着这些年东征西讨,追随刘璋立下的赫赫战功轻取犍为郡五十余处关卡,从起兵之时的两万东州兵,杀至蜀郡关门前,麾下已有三四万之众。 此刻,忧急不已的成都刺史府内,刘璋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走动。 “报……严颜将军遣快马来报,所部兵马已星夜赶回江州,只是……赵韪所部兵马脚程过快,怕是赶不及回援。” “报……张任将军已率兵赶回城外大营。” “报……中郎将吴懿将军派出前军哨骑已在十五里外发现赵韪大军,约有四万兵马。” 刘璋吓得面色苍白,“快,还……还有哪几路兵马回援?” “报……禀报州牧,邓贤、泠苞、刘璝三位将军所部兵马已至城外大营。” 刘璋面上露出几分喜色,“甚好,快,为他们三人调拨粮草,传令下去,待击败赵韪之时,吾必不啬重赏。” 他环视一眼堂中众人,“子乔,汝以为,这几路援军可能击败赵韪?” 张松闻言起身,朝着刘璋抬手一辑,“主公,区区赵韪,不足为惧,几路兵马汇聚成都,如今城外大营已有四五万之兵,足以迎战赵韪而破之。” “别驾此言虽是有理,可吾益州上下,如今人心惶惶,那赵韪过犍为之时,无数豪族士人景从,驻守各处关卡的军士纷纷倒戈,他起兵以杀入成都,诛杀奸逆为名,别驾可知,这奸逆之中,有何许人也?”堂下,素来刚正不阿的王累突然开口说道。 “当是吾等堂中在座之人罢。”堂下,黄权突然出声笑道。 刘璋跟着笑了笑,目光转向黄权,“公衡对此战可有何高见?” “回禀主公,此战本当以严颜将军为将,此刻严将军却远在江州,赵韪来势汹汹,却为攻取成都之故,沿途并未携带过多军械粮草,大批辎重亦是抛弃,吾军当可出城与其一战。” 刘璋双眉微皱,“当以何人为将?” “吾以为,张任将军,可堪大任。” 刘璋一手抚须,“张任治军不凡,但未免也太过年轻,不若以庞羲为将,如何?” 黄权叹了口气,“只怕庞羲非赵韪之敌也。” “此言何解?” “昔日赵韪东征西讨之时,庞羲便是其麾下小校。况且,庞羲为巴西太守,镇守关卡以防范张鲁,倘若擅动,怕是……” 刘璋叹了口气,“如此看来,却只能以张任为将。” “主公若不安心,且让松为军师如何?”张松主动出列,朝着刘璋抬手一辑道。 刘璋顿时大喜,“如此,便有劳别驾矣。” 夜里,刘璋于城外大营面见赶来相救的诸路兵马。 “张任,汝暂任护军中郎将,节制中军,随别驾一同出兵,于城外迎战赵韪,吾命汝许胜不许败。” 张任踏前一步,朝着刘璋恭敬一拜,“末将领命。” 刘璋见他气定神闲,心中大石落下,又命城中备下肉食送入营内,再命人准备烈酒,准备在大战之后犒赏众军。 当黄昏来临,黑压压地大片人群,从地平线的尽头赶至。 那一面在风中飞舞的“赵”字将旗,是那么的刺眼。 刘璋眼神恶毒地看着赵韪的将旗,一只手扒在城墙垛口处,“叛逆,叛逆之臣,恨不能将其剖腹挖心,以泄吾心头之恨。” “咚咚咚……”伴随着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城外大营寨门大开,几路兵马陆续杀出。 刘璋勉强打起几分精神,看向城外的几路兵马。 与此同时,在城墙的另一角,一员武将和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站在一处角落里,也眺望着城外。 “子度,那赵韪此番却是来得太快,未曾想,吾蜀中这么多崇山峻岭,关卡要塞都未曾阻拦他数月。” “孝直多虑了,他赵韪急于求生,此战必败无疑,至于那些趋炎附势之辈,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而已,此乃豪族士人一贯作风,待此战州牧取胜后,他们自会纷纷依附。” “端的不为人子。”青年气道。 “孝直,那张任今日果真有领军只能,汝且看他布下的军阵。” “子度以为,汝比他如何?” “他胜吾数倍。” “子度太过谦逊矣。” “孝直,汝吾建安元年便来蜀中,如今仍为小吏,汝以为,汝吾何时能如张任一般,有出头之日?” 青年一手抚须,眯着眼笑了笑:“时运未至,为之奈何。” 最快更新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战平 两军阵前,一骑策马出阵,正是乘骑着青鬃马的张任。 “呼”他猛地提枪斜指对面赵韪的鼻尖,“赵韪,两任州牧俱待汝不薄,汝这厮竟敢起兵作乱,吾劝汝还是立即下马束手就擒,念在汝往日鞍前马后的份上,也可留汝全尸。” 赵韪冷笑一声,“张任,汝不过一黄毛小儿,焉敢在本将军面前造次,依吾看,汝也是被张松、王累那干奸逆串通一气,图谋不轨。” 张任冷笑一声,“赵韪,汝假借着主公名义起兵,可如今主公就在城头之上,他命汝休兵罢战,汝待如何?” 赵韪抬头看了一眼城头,隔着数百步外和刘璋的目光交汇一处,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避,反而是一脸震怒地指着城头上刘璋左右的那些文士,“主公乃是受人胁迫,那张松、王累之辈,便是罪魁祸首,吾起兵便是为铲除这些谄媚惑主之臣。” “颠倒黑白,一派胡言。”张任冷笑一声,“如此,那便让吾来试一试汝赵韪手中长刀。” “张任小儿,杀汝焉能等赵将军出手,吾来斩汝。”话音刚落,赵韪身后便有一名校尉出阵,持矛直取张任。 “来得好。”张任大喜过望,挺枪上前,身子在马上伏低。 “嗒嗒嗒”两马交错的刹那,一马朝前奔出几步,马上已经无人安坐。 另一骑越过之后,奔出十余步停下步子。 “唰”张任持枪指着对面,“还有谁敢上前一战?” 李异、庞乐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惧色,正待上前请命,却见赵韪微微摇头,“不可,张任此人早年在北地追随一隐世高人修炼枪法,武艺非凡,不能小觑。” 赵韪指着左右两侧,“庞乐,汝率所部兵马自左翼进攻,本将军自领中军杀出,李异,汝率吾军精骑直取张任中军。” “喏。” “锵。”赵韪猛地扬起手中长刀,“众将士,随吾杀进成都,救出州牧。” “杀啊。” 三四万将士脚步一同踩踏着大地,位于城头,刘璋面色发白,双手扶着城墙,双腿却止不住的颤抖。 那滚滚尘烟和无尽的人影朝着城池冲来之时,他如同看到末日一般。 “主公,无恙否?”身侧的张松上前一步,伸手将刘璋搀扶住。 “子乔,敌军势大,此战若不能胜,吾益州之地,只怕再无吾容身之所矣。” 张松双眉微皱,“张任将军阵前斩将,吾军士气正盛,当可胜矣。” 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列阵于城外的张任所部已经同时擂鼓杀出。 “快,擂鼓,尔等且让鼓声雄壮些,为张将军助阵。”听到张松的话,刘璋勉强打起几分精神,迈步走向城墙一角的鼓手。 张松看在眼中,心中却一阵失望。 他追随刘璋多年,他自认才华横溢,见识远达,读书过目不忘,是真正有大才之人。 刘璋继承其父益州之地,大可内安各郡,北伐三辅,东取荆州,匡扶汉室,可他却屡屡让张松失望。 “主君如此,吾这臣子又如何尽展才能?” 他放眼看向城外,“张任、严颜,尽皆善战之将,虽不比天下名将之骁勇,亦有安定一方,先锋大将之才。” “可惜……” 战场中,厮杀还在继续,隔着几百步外的城头上,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大地的颤动,厮杀血雨伴随着断肢残臂到处飞溅,原本在乱军之中移动的笙旗早已不知抛到何处,同样是黑甲洪流,厮杀在一起,便是张松自个儿,也只能根据两部兵马的将旗分辨哪一部是张任之兵。 “孝直,此战吾军却是胜了。”在城墙一角,面相年轻的武将开口笑道。 “未必,那赵韪后军的三千精骑未出。” “汝指的可是那李异?” “此人追随赵韪征战日久,乃是一员悍将,此人不容小觑,吾益州少马,但先主入益州之时,组建东州兵,便顺带从三辅等地购入大批战马,如今全在这城外。” “孝直,汝且看城外,刘璝、吴懿二位将军所部还未曾杀出。” “想来张将军亦是察觉到敌军后队的骑卒,早有准备。” “那汝为何轻言不胜?” “倘若是在山林、浅滩、低洼之处,此战吾军必胜,可这成都城外,却是大片荒原。”青年笑着看了一眼他,“近日汝问吾为何时常关注荆州、淮北之战,汝可知,原本当年吴侯刘奇攻下淮南,击败袁术、孙策之际,便可趁势北上,迎战曹操,一举进兵中原?” “是因无马?” “那曹操麾下不过数千虎豹骑,便可轻易击溃江东一万步卒与骁骑营三千精骑,吾益州赖以蜀中山川险峻,却不知,外出山道难行,这粮草运输也难行。” 他的目光越过城墙上的兵卒,看到了城门之上,紧挨着城门楼的张松,这些日,他在新都为令,亦曾听闻张松北地上贡之事。 无风不起浪,那赵韪捏着张松的把柄起兵,口口声声说他是叛逆,那便十有八九,张松与北地诸侯,有所勾结。 他叹了口气,自己不过一小吏,又如何能为益州上下操劳,若非他便是这城中之吏,怕是今日连登城观战都没资格吧。 半个时辰,双反各自鸣金收兵,鏖战了一阵,待到收兵回城之后,清点伤亡,张任麾下各部死伤八千余众,反观城外,亦有上万伤亡。 “未曾想,竟是不分胜负。”青年叹了口气,倘若是他用兵,只怕这鸣金收兵已无必要。 “今五溪蛮尚且作乱,巴郡又有江东大军虎视眈眈,汉中更有张鲁这厮,吾益州已是内忧外患,与赵韪一战,无论胜负,折损的都是州牧他麾下的兵卒钱粮,此战当速战速决才是,方才过早鸣金收兵,却是……哎。”孟达心中也有不少怨言。 “下城罢,法孝直,此战过后,且容汝吾去听听那张子乔有何话说。” “不用去了,赵韪已经败了。”法正眯着眼笑道。 “哦?孝直汝可是看出其中端倪?” 法正微微摇头,“无他,吾军需速战速决,他赵韪未尝不是,他无三五倍之兵,又无城中内应,攻不下成都,如此,他便唯有战败一途尔。” 最快更新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两路密使 “李异,汝后军三千精骑,为何不趁胜追击,直取张任中军。”撤军回到城外大帐内,赵韪勃然大怒,将今日失利全都怪罪到李异头上。 “回禀将军,张任那厮悍勇无比,左右两翼又有刘璝、吴懿二人率军策应,此前交战,此二人并未下令两翼之兵朝前杀出,便是为扎下一个口袋,埋伏吾军骑卒。” “哼,一派胡言。”赵韪胸口起伏,气得面色涨红,汝且下去自领二十杖,此外,骑卒调拨庞乐麾下,汝自行领各部豪族汇聚的一万步卒罢。 “喏。”李异迈步出帐,在两名军士一脸忐忑的目光中,脱掉甲胄和内衫,趴在长椅上,“打吧,莫要留情。” “将军,得罪了。” “将军,汝忍着些。” “嘭”一杖落在后背,李异闷哼一声,却是咬紧牙关。 “嘭嘭嘭”连续二十丈之后,他后背已经皮开肉绽,显然,这二人等着给赵韪汇报,也未曾手下留情。 李异闭着眼,双眉一直皱着,心中一阵冰凉,“打吧打吧,汝赵韪将战败失利怪罪吾等忠心耿耿的下属,却也只剩下这般本事矣,汝言刘璋昏庸无能,汝今日所为,与他一般无二。” “将军。”在打完之后,立即便是亲卫上前,搀扶着后背涂上厚厚一层草药粉末的李异走回营帐。 回帐之后,李异已穿好衣衫,但后背已经被染红一片。 他在火炉边烤着火,帐外有军士入内,“将军,庞将军派人来传讯,他有军务在身,便不过来探望,这有上好的外敷药,却是庞将军平日所用。” “替吾转告老旁,此等恩情,吾李异铭感于内。” “喏。” 李异轻叹一声,趴在榻上歇息了一两个时辰,帐外又有军士入内,“将军,赵将军有令,命汝率军撤回资中镇守,以御严颜江州之兵。” “这才几日,严颜便攻破江州?”李异猛地翻身而起,长叹一声。 “将军,吾等何时启程?” “今日便动身罢。” “将军这有伤在身……” 李异摆了摆手,“无妨,吾沙场厮杀多年,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先行赶到资中罢,吾军北上之时,调拨各地兵马,资中城内不过数百兵卒,倘若严颜率军星夜疾驰,只怕已快到资中矣。” “喏。” 一日一夜,李异便撤回资中,他住在县衙,一边命县衙官吏张榜安民,调拨城中粮草军械,再招募精壮民夫协助守城。 “将军,县衙之外有一儒士自称蜀中山人,欲求见将军。” 李异双眉微皱,“此人唤作何名?” “他未曾告知。” 李异思索顷刻,“且待他入内罢。” “喏。” 来人身材修长,面上时刻带着和善的笑容,只是李异仍能看出他脸上的疲倦,显然是风尘仆仆而至。 “吾随将军一路自成都城外至此,如今寻得闲暇,终与将军得见,实乃荣幸。” 李异双眉微皱,“兴才汝便在吾军帐中?汝是刘璋说客?” “还未介绍,老夫杨颙,字子昭,现任江东骠骑将军府西曹掾。” 李异猛地站起身来,“汝是吴侯刘奇之臣?此来所谓何事?” 杨颙看了一眼左右,闭嘴不言。 李异微微摆手,“尔等且先下去罢。” “喏。”一众亲卫纷纷告退。 “将军可知,汝已大祸临头尔?”杨颙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板着脸喝道。 李异冷笑一声,“汝等卖弄斯文之辈,说客之道便不能换些新词儿?吾掌兵上万,自持勇武,何来大祸?反倒是汝这厮,乃是江东之臣,此前江东军无故占吾益州巴郡,汝莫不怕本将军鞘中宝剑?” 杨颙笑吟吟地指了指李异,“将军可知,吾是从庞乐将军帐中而至?” 李异面色微变,“汝莫要诓吾,庞乐与吾追随赵韪将军多年,焉能……” 杨颙顿时大笑,“如今成都难取,若非那刘璋急于鸣金,只怕赵韪已败,如今严颜大军已从江州回返,赵韪两面受敌,将军以为,他能胜过严颜、张任否?” 李异陷入沉默,却又听杨颙开口,“将军可知,吾江东三万大军已星夜赶至江州。” “汝江东焉敢图谋吾益州之地矣。”李异顿时拍案而起。 杨颙面色一板,“今天子困于许昌,他刘璋身为宗室,牧守一方,不图平定战乱,匡扶汉室,勤王许昌,反倒割据益州之地,意欲何为?反倒是吾江东吴侯,南征北战,先后击败吴中陈瑀、严白虎、王朗等人,又败孙策、袁术,为匡扶汉室,立下赫赫战功,今吴侯已北上收复陈国,于许昌朝见天子,他日持天子诏令扫平天下,汝益州若不臣服,便是乱臣贼子。” 他正视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李异,“将军今日或可因一时气愤而杀吾,只是,不知将军意欲将吾这尸身如何处置?草席随处抛之,掘土掩埋,还是送往他人之处?” “赵韪命不长存,将军若送吾首级前去请功,只怕会连累庞乐将军,若是呈往刘璋军中,将军便成那反复之人,即便他日赵韪败亡之时,将军还能官任原职,亦不得刘璋重用,况且今日将军追随赵韪以缴贼名义,那贼是何人?” 杨颙伸手指着北边,“张松、王累、黄权、吴懿之辈,将军已为,汝若降刘,可有出路?” 李异面色铁青,自顾自地走回座上,一言不发地落座。 杨颙见时机已差不多了,当即走到案前,从长袖中掏出一份地图在案上摊开,“将军且看。” 他伸手指着案上的地图,“吾军兵至江州,严颜所部在将军与吾军之间,将军若能率军与吾江东军联合,无须出兵,只需死守江州,不让严颜过关北上即可,严颜败后,将军可随吾击败赵韪,到时杨颙上表吴侯,为将军请为犍为太守,中郎将。” 李异神色有些意动,江东军的军制,他也有了解,中郎将,已是镇守一方的太守,握有万人军权,吴侯刘奇肯让他在本地任官,显然对他也是十分信重。 只是,他若是允诺为江东内应,便是背弃赵韪和刘璋两位旧主,江东上下,又如何放心他牧守一郡? 最快更新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李异臣服 李异思量再三,决定先旁敲侧击,他微微抬手一辑,“不知子昭先生允诺庞将军何处官职?” 杨颙面上带笑,心中已听出李异言下之意。 “牂牁郡太守,中郎将。” 李异面色微惊,“吴侯有意攻取益州八郡三国乎?” “不瞒将军,除却巴郡都督蒯异度这一部兵马之外,南海、苍梧、合浦、郁林之兵,已兵进益州郡,除此之外,交州刺史士燮已率军自交趾出兵,进逼兴古,取建宁,攻益州郡。” “此外……”杨颙笑着看了一眼李异,“吾江东军在益州各地,亦有内应。” 李异心中一突,竟然还有内应,这益州诸郡莫非已被江东细作侵蚀得千疮百孔了吗? 不过他也没有冒昧地去询问究竟有哪些人,杨颙也不一定会告知于他。 “子昭先生可容吾思忖一二?”他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去信庞乐询问一番,不能听一家之言。 杨颙再往袖子里一套,取出一封书信,递到李异面前,“此乃庞将军亲笔书信,将军可一观。” 李异下意识地伸手拆开一看,双手在空中凝滞,面带苦笑地看向杨颙,“先生当真算无遗漏,若早些取出此书信,李异也不敢冒犯。” 杨颙摆了摆手,“吾此来是为将军前程,若是取出庞将军亲笔书信,便是利用汝二人情谊相劝,将军虽愿从吾江东,却是看在庞将军面上,吾杨颙为吴侯臣子,此行只为吾主招揽良臣猛将。” 李异郑重其事地朝他抱拳一拜,“李异有眼不识大贤,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先生恕罪。” “将军愿入吴侯帐下,今后与吾同帐为臣,此前往往,吾早已忘却,今后还得将军与吾互相关照才是。” 两人交谈一会儿,杨颙便与其商定在犍为郡各处山林要道设立关卡之事。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军士匆匆闯进堂内,“报……禀报将军,严颜率军已至城外二十里。” 李异和杨颙对视一眼,“此次便依先生之计行事。” “在下先行告辞。” “先生请自便。” 军士送走杨颙之后,李异面色一板,“传令下去,命民夫登城,关闭城门,准备迎战。” “喏。” —— 隔着十几里外的官道上,严颜策马行于军前,“加快行军速度,快。” “报……”一骑快马行至近前,翻身下马后,朝他恭敬一拜,“禀报将军,资中已为李异率万人大军驻守。” 严颜面色微变,“竟然来得这么快,昨夜探马还未发现这支大军,李异这厮,莫非是今日抵达。” “将军,吾军简装而行,并未携带任何攻城器械,李异已关闭城门,依城据守,吾军该如何行事?” 严颜双眉微皱,“李异此人乃东州兵宿将,能征善战,不可小觑,传令后队新卒,就地伐木改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喏。” 当严颜率军行至资中城外五里处,后队又有战马来报,“禀报将军,江州溃卒已逃回汉安,江州已被黄忠攻占。” 严颜满脸涨红,“黄忠老儿,焉敢夺吾城池。” “将军,江东军以襄助益州名义,挺进巴郡之时,又逢赵韪起兵作乱,沿途关卡城池在江东三万大军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挡,吾军若是继续北进,只怕这犍为亦要为其所夺……” “外有强敌,内有叛乱,益州正多事之秋矣。”严颜长叹一声,“传令罢,加紧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攻城,若两日之内攻不下此城,吾军便退守汉安,以拒江东之兵。” “喏。” “将军,江东图谋巴郡,只为免除五溪蛮忧患,此前江东军平定吴中山越亦施行此策,汝以为,他们会立即北上?可吾益州之大,南部诸郡尚未调兵,只要擒杀赵韪,这江东三万大军,并非大患。” 严颜看了一眼身侧的郡丞,“汝太过小觑江东军矣,那蒯越乃昔日荆州牧刘表帐下之左膀右臂,此刻又得荆襄大将文聘和黄忠相助,这三万大军,可谓虎狼之师,吾益州地广人稀,山林居多,南部数郡,多于防范山中南蛮诸部,便是永昌一郡……汝须知,若是南部诸郡兵马能轻易调动,区区赵韪又如何能率军长驱直入,杀至成都城下。” “将军,江东军于淮北、荆州皆有战事,如今再进兵巴郡,三面作战,他吴侯刘奇有这么多粮草供应吗?” 严颜指了指他,“汝执掌吾军细作,殊不知此前吴侯刘奇下令,命四州各郡县的豪族士族捐粮授爵,得粮草数十万石之巨。” “况且,此前徐州、淮北战事皆已告终,江东军无兵派往徐州、淮北,徐州曹操所部和袁谭无力南下,淮北司马懿新败,亦无力对付徐元直,如今江东军全力攻打襄阳,派一部偏师进攻吾巴郡,却是为他日攻吾益州夺一前垒。” “吾主与刘表性情一般,此番荆州已亡,只怕吾益州也难保。” 严颜双目一瞪,“休要妄言,尔等文士治理州郡即可,这上阵厮杀自有吾等将士,吾等还未死绝,这益州八郡三国当安然无忧。” 言罢,他猛地一勒缰绳,“驾”。 资中城外,严颜大军赶至城外两百余步便止步不前,严颜只留下万人军阵于城外候着,其余兵卒和民夫全去附近的山林伐木赶制攻城器械。 城头上,李异满脸凝重地看着城外的大军,“严颜果真名将矣,战五溪蛮而胜之,率军仓促北上,竟还有如此众多的将士追随……” 立于他身侧的杨颙目光一直紧盯着那面“严”字将旗下的魁梧身影,“严将军几与吾江东军中黄汉升将军同岁,数日后,倘若黄将军至此,当可与其一战。” 李异微微颔首,“吾在益州便听闻昔日荆州军中水师都督蔡瑁,南阳大将文聘,长沙名将黄忠,未曾想,数日后便可见得其中两人。” 杨颙认真地看了一眼李异,“此城若能守住,待吾军击破严颜,此战当为将军头功。” 李异回礼一辑,“分内之事,末将万不敢居功。” 最快更新 第三百五十八章 黄忠战严颜 “李异之兵仅有一万,而赵韪经历成都之战,只怕麾下可战之兵也不足两万之众,李异在此处据守,他赵韪也攻不下成都。”开始攻城之后,郡丞策马立于严颜跟前,凝重地看着城头说道。 “李异亲自登城指挥作战,此人已决意死守。”严颜叹了口气,“此等良将,竟愿与赵韪那乱臣贼子为伍。” “将军,吾军将士又被击退了。” “看见了,刚攻上城头,李异那厮又亲临城头指挥作战,他没走过之处,东州兵将士必奋勇杀敌,此人在军中威望亦是不俗。” “城中细作回报,此人入城之后,便将起兵之时那些豪族资助的金钱全都分与军中将士。” 严颜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原来如此。” “将军,吾军不若跟随方才寻到的民夫,从小道绕行上山,绕过资中如何?” 严颜微微摇头,“李异既然决意在此城死守,只怕城外小道也分兵把守。” “卑下愿引兵前去攻打。” 严颜沉默片刻,“那便予汝三千精兵。” “喏。” “报……禀报将军,巴西太守庞羲所部精锐已至十五里外。” 严颜眼前一亮,“他带了多少兵马?” “回禀将军,五千精锐。” 严颜松了口气,“随行可携带辎重粮草?” “有数千石之粮。” 严颜大喜,“如此甚好,传令后军轻骑,前往接应。” “喏。” 两个时辰之后,严颜凝视着城头,“今日已攻城十余次,未曾想,竟未有一次能攀上城头。十五里,两个时辰,为何庞羲援军还未赶至。” “探马可有回报?”他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亲卫。 “回禀将军,并未有回报。” 严颜惊怒之间,便看到远处快骑赶来,“报……禀报将军,庞羲、程畿所部为江东军黄忠偷袭,所部精锐被困于七八里外,黄忠率军正于后队追杀。” 严颜面色大变,“快,停下攻城,尔等随吾立即回返,驰援庞太守。” “喏。” “驾。”严颜一马当先,带着数百轻骑先行,身后大队步卒整队后,亦随队离去。 一时间,城墙上原本爬得密密麻麻地军士纷纷后撤,如同潮水一般,撤回阵中。 “将军,严颜率军离阵,这城外只有数千兵马,吾军是否出城迎战?”杨颙指着城外说道。 “不可,万一是严颜老儿诱敌之计,吾等此刻出城,岂不是正中其下怀。”李异微微摇头道。 “哈哈,将军,此番多半是吾江东援军杀至,否则严颜又何故如此惊慌。” 李异满脸惊疑,“严颜命麾下大将镇守汉安,文聘、黄忠二位将军所部兵马即便星夜疾驰,也不过行至汉安,如何能早到此地?” “将军可知,黄汉升将军麾下多有山越精兵?” 李异恍然大悟,“将军之意,汉升将军所部是绕过汉安,星夜奔驰而来?” “正是如此。” “可如今严颜率众出行不过一二里,吾军不若等他走远再出城突袭。” 杨颙摇头失笑,“将军且看城外,方才攻城不果,严颜军军心已丧,此刻阵列尚且难以保持,吾军若趁机杀出,大可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等其整合军阵,怕是难有奇效。” 李异沉吟数息,“也罢,那吾便听先生之言,此城吾留一千军士交由先生守城,吾即刻率众杀出。” “无须守城,汉升将军率众星夜疾驰而至此处,未曾第一时间从严颜后军杀出,想来,是为伏击严颜援军,将军以为,严颜援军来自何处?” “自当是巴西太守庞羲所部。” “将军以为,庞羲与严颜合兵一处,可能胜过汉升将军?” “怕在五五之数。” “如此,吾军当全力击溃城外敌军,夺严颜营寨,两军合围于山道,方可生擒严颜。” 李异眼中掠过几分喜色,“如此甚好。” 不久后,城门大开,李异和杨颙一同率军杀出,仓促集结军阵的严颜军猝不及防,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李异已经杀入人群中,他手中长矛连续捅杀,不多时,便杀穿了军阵。 —— 隔着几里之外,严颜已经看到了丢盔弃甲,浑身血污的军士狼狈地沿着山道逃回,他满脸阴沉着,他尚未得到汉安失守的战报,江东军怎的就杀至此处? 很快,他便听到了前面的喊杀声。 “庞太守勿优,严颜来也。”严颜长刀猛地一拍马腹,策马从山道杀出,身后数百轻骑紧随其后,不多时,便在山坳看到了正被大队江东军围杀的千余残卒。 “严颜,可认得某黄忠否?”严颜刚从后队杀入乱军之中,迎面便有一根箭矢劈头盖脸地射来,他挥刀一挡,箭矢崩飞的同时,他手臂一颤,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数十步开外,一名穿着玄黑战甲的长髯老将收弓提刀,一脸冷冽地瞪着他。 严颜挥刀砍翻一名马上的江东骑卒,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黄忠老儿,看刀。” “哼。”黄忠冷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迎面杀向严颜。 “铛铛铛”两员老将在马上长刀疾挥,刀光伴随着座下战马在地面踱步,激荡起的尘沙,顿时便吸引了附近的注意。 后军所在,一名青年儒士举着手中的羽毛扇,“严颜已率军入瓮,传令下去,山林后队精锐杀出,围歼这一部兵马。” “喏。” 青年凝视着两员大将厮杀的战团,“这严颜不愧益州名将,汉升老将军武艺在吾江东军中,亦是数一数二,未曾想,他竟然能和老将军厮杀数十合仍不分胜负。” “参军,那严颜与黄老将军年岁相仿,亦是老当益壮,此等良将,恨不能为吾江东军所用啊。”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汝却是小觑汉升将军矣,此前他在乱军之中,一箭便可取那严颜性命,却有意收了几分气力,便为告知那严颜,吾有神射,汝若逃走,必死无疑。” “黄老将军,此战意欲生擒严颜尔。”说着,青年回眸看了一眼左右,“五十合之内,胜负必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陆逊初战 青年自是追随蒯越入蜀的参军陆逊,他此刻心中仍有几分紧张和忐忑,黄忠这一部兵马,足有万人之众,皆是山越悍卒,此前黄忠于武陵操练的新卒皆留后队尹礼统帅,于乱军之中护着他厮杀的,乃是早年在长沙城内追随他的数百老卒。 随着陆逊身后的军士登上高处,挥动旗帜,山谷两侧的山林之中,突然杀出两千人的队伍,他们手中推动着滚石檑木,竟是朝着严颜后军源源不断赶来的军士不断抛下。 “全军压上。”陆逊见严颜后队的军士大多已被山石阻断,眼中露出几分喜色,手中羽毛扇朝前一挥,站在他身后的后队军士一同杀出,两侧崖壁上的山越精锐,也怪叫着从陡峭的山壁上飞奔而下。 他们动作敏捷,跳动滑步在山壁上,带动飞沙走石,冲入两侧军阵后,手中长矛一次次挥举,直接凿穿尚在厮杀的战团,不多时,陆逊听到一声惨叫,却是黄忠一刀将严颜劈落马下。 “唰”雪白的刀光落到严颜的脖颈边上,“左右,给吾绑了。”黄忠朗声大笑,战场生擒,此战他又立头功矣。 严颜落地之后,头盔落地,披头散发,脸上全是土色,他一战败,身后众军被江东军全军压上,严颜再一刀劈落庞羲手中长枪,将其生擒后,余下数千军士,也纷纷放下手中兵刃。 半个时辰打扫战场,黄忠策马在前,身侧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严颜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着黄忠走着。 “严老将军,汝这又是何必,吾主坐拥四州之地,麾下披甲之士何止十万,如今举四州之力,兵进益州、荆州,下一步便是挥师中原,直捣黄龙,一举收复汉室江山,到那时,汝与老夫都可为功臣元勋,赏金封侯亦不在话下,汝又何必为了刘璋那故步自封,不图上进的庸碌之辈寻死觅活。” 严颜冷冷地瞪着黄忠,“休要侮辱吾主,汝要杀便杀,吾严颜倘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男儿。” “严将军生于何年?”黄忠笑了笑,不以为意,他在被江东军围城之后,走投无路,何尝不是想寻死觅活,后来他那女儿嫁了吴侯为侧室,如今却是一心想在马上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建和三年。” “那汝要比吾年幼两岁。” 严颜微微一愣,他抬头认真打量一番黄忠,却发现,安坐于马上这员老将,虽仪态不凡,意气风发,亦是如他一般,已满头华发。 “哈哈……未曾想,吾平日里自诩为廉颇,却败在一老将之手。” “将军如何老矣?上阵厮杀,亦有廉颇之勇,若非吾天生力大无穷,也未尝能胜过将军。”黄忠对严颜的武艺,也十分敬佩。 严颜失落减少几分,嘴上却仍然僵硬地说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来人,给将军松绑。” “喏。” 黄忠一声令下,便有军士上前为严颜松绑。 “再将严将军的战马牵来。” “喏。” 严颜翻身上马,一脸诧异地看着身侧并排策马行进的黄忠,“汝这是何意?” 后队,跟在陆逊身侧的将校也一脸诧异,“参军,黄老将军怎么将严颜放了。” 陆逊紧盯着两人的背影,“老将军是英雄惜英雄,严颜此人,唯有老将军可将其劝降。” “为何参军与黄老将军都如此看重此人?”跟在陆逊身侧的小校忍不住出声问道。 “得严颜后,此去成都,将再无阻碍。” 小校若有所思,“都督与参军那日商议之果,莫非便是直取成都?” 陆逊笑了笑,指着北上的方向,“益州之地,除却永昌一郡,其余大多在刘璋掌控之下,如今赵韪起兵作乱,除却抵御张鲁之兵,尽皆调度到成都与赵韪一战,吾军此战若能一举攻下成都,其余诸郡,传檄可定尔。” 陆逊看着正和黄忠交谈的严颜,“严颜在益州,虽不为刘璋心腹,却为刘璋倚重之将,于吾江东军中,当为朱桓、吴宪二位将军。” “那太史将军当如益州军中何人?”小校下意识问道。 陆逊摇头苦笑,“子义将军于吴侯,亦兄亦友,或可如曹操之夏侯兄弟。” “参军,此战之后,汝便要高升了罢。” 陆逊陷入沉默,“也许罢。” “不知参军是否还会留在益州,如今吾江东军中独领一军者,不过五六人尔,参军之才,当不在他们之下,便是蒯都督,亦对参军赞不绝口呢。” “那是都督太过自谦,逊初出茅庐,见识浅薄,岂能与几位军师媲美。” “参军,吴侯命都督率军进攻益州,而不让他参与荆州之战,可蒯氏一族,为刘琮母子所灭,都督这些日,脸上亦有愁容,每日都熬夜。” “前些日吾亦曾询问过都督,吴侯予他密信中曾应允将蔡氏母子交由他与诸葛氏处置,不过如今襄阳战事不顺,怕是待到襄阳城破,怕是蔡氏母子已北迁南阳、汝南之地。” “吴侯已至陈国,且容他前往许昌之后再议吧,刘备非无能之辈,有司马懿之谋,关张之勇,倘若他们死守襄阳,这坚城即便再有三五月,怕也难攻下。” “听闻司马懿已至襄阳,他命城中多修沟壑已绝城外水攻之法,白日里命军士持盾多于女墙之下,躲避石弹,夜里又命民夫抢修城头工事,此人当真难缠。” “汝可知,最近方山书院又出一词。” “何词?” 吴侯启程北上之时,曾往方山书院,与三位山长笑谈许久,得水镜先生为司马懿批命,他口中所称:“司马懿,可为冢虎。” “冢有暮气,虎却锐利,二者混为一谈,卑下才疏学浅,实在想不通。” 陆逊轻摇着羽毛扇,“冢则墓尔,墓中老虎,居于荒山野岭孤僻阴寒之地,其性情亦如此,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一旦有可趁之机,便猛扑而上,将敌人碎尸万段。” “平时不知其深浅,却往往能予敌致命一击,此人不如称作毒蛇。” 陆逊闻言大笑,“毒蛇也好,冢虎也罢,严老将军看来,已为黄将军说服,吾江东攻取益州,当在今朝。。” 他身后众军士闻声看去,前方,严颜翻身下马,朝着黄忠恭敬下拜,黄忠亦是下马将其搀扶起身来,两人相视大笑,心中芥蒂一笑泯之。 第三百六十章 刘大耳朵的当 “呼呼”,淮河、秦岭以北,已属北地,在这寒冬腊月,刘奇即便是外面裹着一件披风,亦不能在外骑马而行。 他乘坐着马车,微微掀起前面的帘子,座前为他赶车的是淮南营副将潘璋,马侧后方,跟着数千精骑,车前也有几百精骑,为首一人,正是太史慈。 “主公,许昌便在眼前。”车前,潘璋回眸看了一眼刘奇,伸手指着几百步开外的城头说道。 “命子义前去叫门罢。”刘奇看着外边的寒风凛冽,紧了紧领口。 “喏。” 不等潘璋的大嗓门响起,远处那厚重的城门却主动打开。 “主公,城门开了。” “入城罢。” “主公,这城中尚有刘备留下的两千新卒,唯恐城中有埋伏,还是先让末将率轻骑入城探查罢。”马车左侧,张承策马上前道。 “准汝率五百骑先行入城。” “喏。” 不多时,马车停在城外,刘奇从车内走下之际,张承已经率队冲进了城内。 “报……禀报主公,刘备于城外街道相迎。” 刘奇瞳孔微微收缩,“可看清了,是刘备刘玄德?” “卑下早年随主公于徐州见过此人,定是刘备无疑。”军士跪在地面答道。 “既是刘备,那城中便无凶险,传令,命太史慈、徐盛为前后军,文珪。” “末将在。”潘璋早已跳下马车,此刻闻声,立即按着腰间长剑上前一辑。 “汝且随吾驱车进城。” “喏。” 许昌的长街上,往日里本是北地商贾夸赞的车马不绝,此刻却只有长街尽头的一队军士。 从城门到城内,刘奇可以看到警戒的刘备军军士,都有意将军械收敛。 马车行至长街尽头,刘奇便听到一阵大笑传来。 “贤侄不远千里从江东而至许昌,有失远迎,还请下车,与吾同入皇宫朝拜天子。” 刘奇掀开帘子,一言不发地走下马车,行至车前,隔着十几步开外朝着迎面走来的刘备一辑,“皇叔此刻应当在蔡阳,不知何时回返许昌。” 刘备上前行至五步之内,“自是听闻贤侄北上之际。” 他拉着刘奇的手,脸上的热络仿佛两人当真是血浓于水的亲叔侄一般。 不远处,张飞黑色脸,目光一直紧盯着随着刘奇而来的太史慈。 当两位主公走进宫门之后,各自亲卫也分作两批,左右跟随,相距二十步外。 “太史慈,前些日一战,俺总有一日,会找汝讨回来。” 太史慈淡淡地看了一眼张飞,“恭候大驾便是。” 两人谈话间,前面的两位主君已走过白玉桥。 “贤侄呐,昨日陛下还曾与吾商讨,该如何加封汝这位汉室千里驹尔。” “自当在皇叔之下。” “哈哈,贤侄太过谦逊,以汝之才,胜备十倍,统御四州之地,如今乃是天下宗室中,最有希望匡扶汉室之人,日后,这宗室江山,还得多多仰仗贤侄啊。” “皇叔,当心台阶。” “老了,贤侄,备已年近四十,贤侄尚不过十九之龄,汝年轻力壮,上阵征战,还得靠汝这般精壮才是。” 刘奇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行至朝堂之前,两人同时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仪容和朝冠。 “宣大司马刘备,骠骑将军刘奇觐见。” 随着宦官的唱名,两人脚步似做惶恐一般,疾步跨入堂内,几步便行至朝堂之中,两人几乎同时在朝堂内俯身下跪。 “臣刘奇(刘备),恭请圣安。” “平身。” “皇弟且抬头让朕看一看。”圣座之上,早对刘奇渴盼已久的刘协激动地站起身来,脚步一动,却又绕过龙案,走下台阶,来到堂中。 刘奇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两人身高相仿,或许刘奇还要高上几分。 刘协的体格较弱,或许是因为他幼时便奔波劳累,惊吓过度所制,此刻上下打量着刘奇,脸上尽是渐渐涌现出红光。 “听闻皇弟上阵厮杀,时常阵前斩将,朕着实有些羡慕,不知那等戎马疆场,指挥千军万马,是何等场面。”刘协着实有些羡慕刘奇,他身为天子,却不比这些宦官臣子口中曹操、刘奇谈论得多。 “回禀陛下,臣少时为征讨扬州叛逆,却有戎马征战,如今承蒙陛下圣恩,江南之地,不少贤良猛士来投,臣已不至疆场多时矣。”刘奇答得不卑不亢,声音也还算清亮,四周围观的朝臣们,也都频频颔首。 “朕闻皇弟开拓交州,觅得不少稀奇之物,不知今日此来,可曾傍身?” “臣已为陛下准备十辆马车,江东拓印书册在外,还有交州新鲜瓜果、海外生鲜、玉石珍玩。” 刘协主动拉起刘奇的双臂,满脸激动,“甚好,皇弟有心矣。” 说着,他回眸看向宦官,“拟旨。” “今有弟刘奇,子居东南,为汉室兴盛而奔波劳累,掌四州之地,从戎疆场,平扬州四郡,诛孙策、败袁术,北击逆贼曹操,南收交州士燮,此乃先帝平黄巾之乱以来,又一盖世奇功。” 说着,刘协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朕欲授皇弟九锡,持节为吴王,为朕牧守江南半壁江山,北进中原,收复这大好山河,不知皇弟以为如何?” 站在一侧的刘备双眉皱了一下,这皇帝,不按之前商议好的出牌啊。 这哪里是直接下达的圣旨,而是以商量的语气在和刘奇讨论,这九锡、持节,再封王之事,已是凌驾于大将军袁绍、丞相曹操,以及他这位大司马之上,何等荣耀之事,天子刘协,竟然以讨好的语气在询问刘奇是否要此爵位? 若非此刻是在朝堂之上,若非刘备韬光养晦多年,城府早已深不可测,此刻怕早已是面色铁青,直接发难。 刘奇恭敬地抬手一辑,“敢问陛下,是否移圣驾临幸秣陵别宫?” 刘协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身侧刘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在刘备和他目光对视之后,他立即回过神来,“皇弟为何有此一问?” “灵帝在时,不封宗室为王,唯陛下与弘农怀王,臣今已持节官拜骠骑将军,为陛下统帅四州之地,焉能再有逾越,九锡封王之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刘奇就地一跪,几乎是五体投地。 开玩笑,刘大耳朵,我才不会上当呢。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子剑,着王袍 九锡之赐,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弓矢、斧钺、秬鬯矣。 大汉建国四百年,首议九锡者何人?汉武帝刘彻尔。 孰人又授九锡尔?王莽者。 废汉室,建新朝,授九锡乃皇权施加于身,彰显臣子窜逆之心。 更何况,刘奇知晓,在曹操还未自称魏王之前,自己一旦授了九锡,怕是就要成为天下矢之。 曹操麾下,有荀彧、荀攸等忠心汉室之臣,在他称王后多有怨言。 刘奇江东治下,也未免没有这等臣子。 “既是皇弟不愿,那便收回九锡之赏,为彰显皇弟平定四州之功,当授吴王,以江东四郡为封国。”刘协见刘奇如此惶恐之态,心中满是欣慰。 “陛下破格恩赏,臣本不该再拒,只是臣牧守在外,无法侍陛下左右,愿将这江东四郡采邑食禄,献于陛下。” 刘协倍感意外,便是刘备也一脸震惊,江东四郡,经汝二代父子经营多年,如今已是天下豪富之郡,四郡之民,多达三四百万之巨,如今又有书、纸、瓷、茶、盐、银等特供之物,受天下郡县士族喜好,这四郡的税收,便是他麾下原南阳、汝南、颍川、陈国等地加起来也有所不如罢。 南阳、汝南、河南尹,灵帝在时,天下三大郡尔,人多百万而居住繁密,袁术、曹操赖以起兵之地尔。 “来人,取吾佩剑。”刘协朝后看了一眼,立即有宦者捧着一把带鞘的长剑行至近前。 刘备眼皮一跳,这之前可没说有这一出啊。 “天子剑、着王袍,皇弟可还有甚求,朕今日一并应之。”刘协大笑着走回座上,双手安放于膝上,跪坐着面视堂下刘奇,他对这位今日刚蒙面的皇弟,心中大有好感。 刘备面色淡定如常,心中却一片冰冷,这皇帝,如今显然是忘却这城中还有他的兵马驻守,全然将宝压在刘奇身上了。 他目光一转,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奇,这家伙,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回禀陛下,荆州牧刘表卒于任上,其妻蔡氏、其子刘琮秘不发丧,据荆州而自立,谋害大臣,强募精壮,荆州之地,民不聊生,臣弟节制四州之地,先已聚扬州、荆州、徐州之兵十万北上,攻荆州而讨伐叛逆,还请陛下下诏,追封刘荆州,以彰其任上治理之德,今有其长子刘琦,为人贤良,于荆州之地多有德名,可为荆州刺史。” 刘协张了张嘴,目光看向堂中一侧的刘备,“皇叔,汝怎么看?” 刘备应声踏前一步,抬手一辑,“陛下,臣以为蔡氏母子虽有失德之处,当念在其父治理州郡之功,可任刘琮为襄阳令,命其遣散军士。” 刘奇瞳孔微微收缩,“依皇叔之见,这荆州之治襄阳,仍为刘琮据守?” 刘备朝他一辑,“回禀吴王,刘琮若为襄阳令,自当治理此城。” 刘奇当即大笑,“如此,荆州刺史刘琦,亦当回刺史府治理州郡才是。” 上座的天子刘协微微一愣,展颜释笑,“自当如此。” “皇叔,朕封汝为汝南侯,汝这封地如今亦在江东,不若,让皇弟交还于汝,可好?” 话音刚落,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那些大臣纷纷瞪目结舌地看了一眼天子,便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陛下这是……陛下这是……飘了呀,竟然敢左右诸侯之事,殊不知,此前执掌许昌的曹孟德,都敌不过眼前这两人,只能被迫弃许昌而北上,天子此前面对曹孟德,可谓是惊惧之间,唯唯诺诺,此刻竟然…… 刘奇和刘备对视一眼,他率先抬手一辑,“吾与皇叔,本就亲近,汝南既是皇叔食邑,自当归还皇叔,只是,这荆州……” 刘备心中一突,果然,刘奇是借着天子之言顺坡下驴,欲以荆州交还汝南。 他陷入沉默,思忖着利弊。 荆州本可为他势力据守南阳的重镇,又是刘表经营多年的大城,可比起汝南……汝南虽经历黄巾之乱,袁术、刘表、孙坚等诸侯征伐,但仍是天下大郡之一,他得汝南之后,裴元绍、周仓等将纷纷景从,势力大增…… 想到这里,他着实有些为难。 也就在他思忖之际,刘奇踏前一步,“陛下,今曹贼北遁,正与孙权交战,此当为吾等北伐剿灭其之良机,臣欲自徐州、陈国起兵,攻打梁国、任城国,陛下可命皇叔率军攻打陈留,如此,可三面而灭曹尔。” 刘备心中如遭重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迎着刘协看过来的视线,踏前一步,“陛下,吾汝南、南阳之地久经战乱,颍川更是刚定,如今陈国为吴侯所据,粮草军械短缺,怕是极难出兵北上……” “区区粮草军械尔,皇叔,吾立即调拨汝十万石粮草与五千人军械,不知可够?”话音刚落,刘备便听到身侧刘奇的豪言壮语。 刘备心中一突,妈耶,险些忘了身边还有一尊土豪。 “皇叔,吴王愿提供汝军械粮草,不知汝可愿率军为国讨贼啊?”刘协目光一转,看向刘备。 刘备齿间闭合,此刻当真是骑虎难下。 “今袁绍刚败,当无力渡河南下,陛下可拟诏命青州刺史袁谭、乌程侯孙权一同出兵,四路共击曹贼。”大耳朵心中一狠,决定拖孙权和袁谭一并下水。 刘协回眸看了一眼刘奇,“吴王以为如何?” “可。” 刘协面色一板,“那便拟诏,以吴王刘奇、汝南侯刘备、乌程侯孙权、青州刺史袁谭四路兵马齐出,共击曹贼,能擒杀曹贼者,朕可赏金封侯。” “喏。”朝堂内,一众文武大臣齐齐下跪见礼。 朝会散去,刘备和刘奇并肩走下偌长的台阶。 “皇叔,吾会命汝南各军撤回颖水东岸,以汝阴、项县为界,待攻灭曹操之后,再将这十余县归还,不知皇叔以为如何?” 刘备沉吟顷刻,“既有贤侄周全考虑,便依贤侄之见即可,不知此战贤侄欲出兵几何?” “自是聚荆州、淮北、徐州之兵,三路齐出。” “战后又当如何?” “皇叔取陈留、河内、孤取梁国、任城国,至于济阴之地,便看谁家脚力快,如何?” “可。”刘备应了一声,便停下脚步,在城门边上,和刘奇作别。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六十二章 西街一个刘,南门一个刘 刘备走西街,在空旷无人的长街上,迎面走来颍川太守司马防。 “皇叔此次,可有得偿所愿?” “江东罢兵,天子诏令四方,征讨逆贼曹操。” 司马防瞳孔微微收缩,“可是吴侯提及此事?” “自是。” “祸水东引,如今不过冢中枯骨的曹孟德焉能比及他刘子兴,此乃驱狼吞虎之计尔,主公万不可中计矣。” “刘奇是豺狼,那曹操岂非猛虎矣?” 司马防顿时语塞,沉默顷刻,他跟上刘备的脚步,抬手一辑,“主公呐,吾军先与曹操、刘奇鏖战数月,军械粮草已有不足,若是再战,出兵数千尚可,若是动用二三万之兵,只怕后力难继。” “吴王刘奇,允吾十万石粮草,五千人军械,出兵之前便可送到吾军大营,到时,便交由建功交接罢。” “喏。”司马防眼中露出几分喜色,抬手一辑后,默默跟在刘备身侧,不再开口。 行至长街中央,他见刘备脚步一顿,竟是回眸朝着南边望去。 “建功呐,汝以为,孙权、刘奇、袁谭与吾四路兵马,可能灭曹?” 司马防走到近前,微微抬手,“倘若齐心协力,曹操必亡。” “曹操亡后,天下孰当最强?” “自是江南刘奇。” “刘奇之敌孙权,尚且势力不与其接壤,汝以为,此番吾军进兵放缓一些,将河内让与孙权如何?” “主公,孙权之势若大涨,对吾军亦有不利。” “可孙权因杀兄之仇,定不会与江东联手,而且,孙氏与吾亦有旧谊,断不会过河拆桥。” “可袁谭此人,却并非孙权。” “非三家合力,方才能败刘奇乎?” 司马防苦笑一声,“三家合力,尚之能与其为战,若刘奇攻下益州,一军出三辅,一军出徐州,一军出陈国,一军出荆州,四面夹击,这天下大势,必顺江东。” 刘备抬步上前,“如此,曹操不能灭。” “主公呐,汝昔日唯恐曹操迫害,率军离开许昌,如今可是曹操心腹大敌,放虎归山,唯恐后患无穷啊。” 刘备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且容吾与仲达商议后再论此事。” “主公若愿与曹操联手,吾愿出使。” 刘备脚步一顿,“汝不可去。” 司马防见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感动万分,许久驻足无语。 快至南门,刘奇看了一眼城头上零星驻守的军士,“这刘备却是下令守城的军士撤走了。” “回禀主公,汝南之战,徐司马率军重创司马懿所部,荆州之战,吾军连夜攻城,先前两月守城士卒皆为吾军箭矢、石弹所伤,随后厮杀一月有余,双方各有死伤,不过刘备军本就兵少,此战之后,亦是元气大伤,这两千驻守许昌的兵卒,只怕也要撤走大半。” 刘奇微微摇头,“这是做给吾江东看的。” 潘璋微微一愣,“主公此言何意?” “他刘备粮草短缺,吾倒认可,昔日曹操得兖、豫二州之地,亦缺粮草。可这兵卒,他却不缺。”眼见马车穿过城门洞,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荆州汝南之战时,他有三四万之兵,荆州军可算作两万,此战之后,刘备尚有两万多兵马,荆州兵一万余众,蔡氏母子退走新野后,这些兵马尽数归于他刘备帐下,此战后折损的不过是蔡氏母子的兵力,他刘备无损丝毫。况且,经历一场死战,他麾下的新卒大多也成老卒矣。” “主公,如今吾军进兵益州,交州之兵也分两路进兵建宁、云南,倘若起兵北上,可调动荆州、淮北、徐州之兵,可若要攻至陈留,只怕需得五十石粮草。”驱马于一侧的张承,亦是出声道。 “曹操,不值十万大军。”刘奇看了一眼两人,“倘若吾军与刘备死战,那曹操势必倾尽所有,一战覆灭孙权,可吾军与刘备罢兵,郭嘉与周瑜,亦会相劝各自主公罢兵。” “那依主公之见?”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吾会命人敦促刘备出兵,此战,由徐州陈公台、淮北徐元直率两部兵马,合五万大军北进即可,荆州吕蒙所部,按兵不动。” “喏。” 刘奇一路南下至酉阳,已是十一月。 “主公,益州捷报,荆南都督蒯越率军攻下巴郡后,围攻汉安,以黄忠将军所部为先锋,于资中城外十五里,伏击庞羲、程畿所部,参军陆逊设下口袋阵,一举生擒来援的巴郡太守严颜。” “今阆中、汉昌等地皆已上表请降,此战赵韪部将李异为吾军内应,战后便打开资中北上之门,黄忠将军又劝降严颜,以其所部为先锋,一路长驱直入,不日便可杀至成都城下。” 张承双手将战报递给刘奇,“主公,信上蒯都督请封李异为犍为太守,庞乐为牂牁太守,严颜仍为巴郡太守,三人皆加中朗将。” 刘奇放下书信,“传令,擢严颜为左军中朗将,加巴东郡太守,驻守江州,擢庞羲为右军中朗将,加巴西郡太守,程畿为巴西郡郡丞,此外,擢李异前军中朗将,加犍为郡太守,擢庞乐为后军中朗将,加牂牁郡太守。” “此外,擢蒯越为益州司马,陆逊为蜀郡太守,黄忠为平西将军,文聘为平北将军。” “喏。” “荆州、淮北战事已定,奉天子诏,擢太史慈为左将军,朱桓为右将军,吴宪为前将军,吕蒙为后将军,其余众将,皆官升一级。” “喏。” 言及此处,刘奇掀开帘子,看着霜冻的大地,“冬寒将至,北地不宜兴兵,襄阳蔡氏母子可有撤兵?” 潘璋抱拳一辑,“回禀主公,蔡氏母子已在霍峻护送之下,一路北上宛城。” “霍峻,守城良将矣,恨不能为吾所用。”刘奇叹了口气,“如今荆州除南阳一郡,已尽数归吾江东之下,且命吕蒙、诸葛亮、庞统三人将荆州官吏拟个章程,呈上来,本侯上表天子,予以封赏。” “喏。”潘璋着传令兵奔入荒原之中,一阵凉风袭来,刘奇看向窗外,这荒原之上,不知何时,迎来了一场雪。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六十三章 若人生只为初见 建安四年初,刘奇于襄阳城中设宴,荆州文武齐聚一堂。 他左下首是诸葛亮,右下首则是庞统,两人皆位居台阶之上,而两人之下,方才是吕蒙、刘琦、步骘。 吕蒙为荆州司马,为荆州武将之首。 刘琦与步骘都是荆州刺史之职,刘琦虚职,步骘却有实权。 “吾等拜见吴王。”入内之际,堂中文武齐声高喝,声浪直冲殿顶,绕梁经久不息。 “荆州之治,在于诸位,孤敬诸位。”落座之后,刘奇举杯起身。 “吾等敬吴王。”堂下众人亦是纷纷双手举着酒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樽,托到头顶,躬身弯腰,在刘奇一口饮尽杯中烈酒之后,方才仰头饮尽。 众人落座,刘奇环视一眼左右几人,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诸葛亮的身上。 “孔明呐,此次还是汝吾初见罢。” “回禀吴王,去岁亮本欲前往方山书院,后得令转道豫章,今日的确是初次与吴王相见。” “可孤却是对汝神交已久啊。” “幸得吴王看重,亮不胜荣幸。” “孔明呐,如今蒯越率军攻至成都城下,庞乐李异里应外合,不日便可传回赵韪兵败战报,汝以为,益州当如何取之?” 诸葛亮目光微微波动,他郑重地朝刘奇一辑,“吴王此行,可得天子诏令?” “天子已允诺吾讨平益州蛮夷叛逆。” “此刻五溪蛮已上表请降,巴中二郡,牂牁郡、犍为郡之地已入吾江东之手,蜀郡刘璋,冢中枯骨尔,倘若主公执意攻打成都,亮以为,是下下之策。” “上策为何?” 诸葛亮环视一眼堂中在座的文武,“自是以天子明诏,借道广汉,为吾大汉,收复三辅之地尔。” “吾军已夺益州四郡之地,刘璋焉能再借道与吾军?”右侧的庞统似笑非笑地说道。 诸葛亮面色一板,“忤逆天子诏令者,他刘璋便是宗亲,按例亦当斩不赦。” 刘奇一手抚须,“孔明呐,孤命蒯越兴兵入蜀,为荡平五溪蛮,已得巴郡,为破赵韪,不得已与严颜交兵,如今已得四郡之地,可命交州两路兵马直取永昌,而蒯越之兵,可暂时屯驻成都城外,不可再进。” “至于三辅之事,吾欲遣一使往汉中,陛下赐天子剑予孤,倘若张鲁不降,在座诸位,便将这襄阳城外大营的七万大军带去汉中罢。” “喏。” “孤于曲阿起兵至今,已近四载,全赖列为之功,孤今日方能安坐于秣陵城郭。今曹贼已北去,正当吾江东大展宏图之机,孤欲命子龙骁龙营进兵汉中,以蜀中张允之兵,进军广汉,今天子命四路攻曹,孤已命徐元直所部兵马与徐州陈宫之兵齐动,吕蒙。” “末将在。”吕蒙起身一辑。 “汝可领荆州之兵暂时休养生息,为后应。” “喏。” “士元。” “在。”庞统亦是起身。 “汝随子龙往汉中。” “遵命。” “蒋钦、周泰。” “末将在。”两位水师都督出列。 “汝二人之中,吾欲遣一人往徐州东海郁洲山岛,不知汝二人何人愿往?” 两人对视一眼,蒋钦踏前一步,“末将愿往,不过这兴建一部水师之事,吾长江所用车船,入海之后,怕是难经受大风大浪,还请主公调拨一部工匠,于岛上兴建船坊造船。” 刘奇一手抚须,“无需如此,吾已命东冶船坊调集二十艘海用车船北上,三年之内,东冶船坊与巢湖船坊将交与汝东海水师两百艘车船,汝需在郁洲山岛招募两万水师,日夜操练,此外,吾还调拨当地渔民交与汝,倘若海上有风暴来袭,汝可率水师提前迁至徐州内陆避之。” “喏。” “此外,叔鸾,将孤从江东带来的新酿酒水赏下去一千坛,分与各营将士尝尝。” “喏。”戴良起身,朝刘奇一辑应下。 议事散去,走在刘表往日小憩的庭院之中,身后诸葛亮、吕蒙、步骘、戴良等人随从。 “孔明呐,吾闻昔日汝献刘备一策,是为隆中对,可是取这荆州、益州二地,分天下而治之?” 诸葛亮浑身一颤,面无表情地抬手一辑,“今吴王得长江南北五州之地,坐拥半壁江山,已胜天下诸侯远矣,区区隆中笑谈,不足挂齿尔。” “孔明呐,蔡氏母子北上宛城,汝兄嫂之仇未报,方才吾见堂中子瑜神情略有沮丧,汝兄弟二人,可有埋怨吾这主君?” “臣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敢说?” 诸葛亮将头放低,一言不发。 刘奇将荆州之事交代一番之后,再留下诸葛亮一人于亭中坐定。 他看着亭外的飘雪,“孔明呐,依汝之见,刘备可是真心愿与孤共击曹操?” 诸葛亮思忖顷刻,“若无司马懿,刘备或念在往日主公与他恩情,不得已而出兵北伐。” “是念在天子诏书,才会出兵罢。”刘奇笑着指了指诸葛亮,“孤真心与汝相交,汝与孤,在这凉亭之中,如今不是君臣,只是萍水之交。” “喏。” “孔明呐,孤将用兵于永昌,若汉中平定,则吕蒙所部需前往三辅,汝愿在荆州,还是去蜀南。” “主公,恕吾直言,吕司马应当留在荆州坐镇。” 刘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士元离去前告知吾,刘备将有变,就连汝,也信不过他吗?” 诸葛亮抬手一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皇叔飘零半生,如今被主公夺了荆州与陈国,其麾下数郡四郡之地,毗邻主公与孙权、曹操,倘若曹操败亡,孙权不与主公毗邻,他便会直面吾江东之兵。” “臣下以为,为天子之诏,他会出兵陈留,为唇亡齿寒,他会联合曹操。” 刘奇陷入了沉默,“如此,吕蒙便留在荆州。” “主公,亮自请往蜀南,平定南蛮之祸。” “明日孤便传令,擢汝为益州都督,加大上造爵,统帅蜀南两路兵马,征讨永昌南蛮。” “喏。” “孔明呐,此战许胜不许败。” “臣愿领军令状。” “汝且下去罢。” “喏。” 刘奇目视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心中幽幽一叹。 诸葛之心,他仍是看不透。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诸葛南下 “主公命吾等先行回府,竟是没留弟共进晚膳?”当诸葛亮回到襄阳城中刘奇赐予诸葛氏的府邸时,正好看到坐在石桌旁的诸葛瑾。 “吴王命吾留守荆州或至蜀南率兵,吾明日便要启程。”诸葛亮落座到石桌上,提起碗上的竹筷,夹了一口炒菜,入口冰凉,但他仍旧是咽了下去。 “生猪油误食,吾让庖厨热上一热。”言罢,诸葛瑾便换来侍女将桌上的饭菜端了下去。 “二弟往蜀南平蛮,是独领一军?”诸葛瑾拎着茶壶,给诸葛亮满上一杯。 “吾为益州都督,节制朱桓、刘磐、贺齐、马忠、陈横之兵,共计五万大军,征讨永昌南蛮诸部,许胜不许败。” 诸葛瑾脸上一丝不苟,“此战若胜,弟当可官任一州司马尔。” “吴王本意留吾于荆州,坐观兖、豫二州战事,一旦刘备、曹操有变,可率荆州之兵北上南阳,又可派一偏师,出兵汝南接应。” “荆州司马吕蒙所部尚在,为何要二弟领兵?” “吴王意在三辅,吾江东无马,吴王已遣子龙将军前往汉中,若不出吾所料,汉中张鲁,必会上表乞降,到时,吾军可自汉中而下广汉,入三辅之地,夺良马以募铁骑。” “三辅之地,有关中十路人马,长安还有孙权,益州刚定,此州不比荆州,多蛮越、豪族,各地都需兵马驻守,若不调动荆州之兵,怕是很难对付马腾韩遂之辈。” “兄长驻守房陵,只为防范汉中张鲁,倘若张鲁请降,兄长或会调动。” 诸葛瑾双眼一眯,“弟欲让为兄前往何处?” “去岁之前,吴王便有意在将军府改制,如今天子下令封王,扬州四郡乃吴王封国,改制一事,在封国之内,亦不会僭越,兄长若回返将军府任职,当为一部之长。” “若是外放……”诸葛亮一手抚须,“可去汉中。” “张鲁尚在汉中,且其五斗米教势大,即便吾军得此汉中,怕也难夺张鲁之权。” 诸葛亮微微摇头,“非也,张鲁此人虽庸碌无为,其帐下亦有能士,他若请降,势必会随吴王回返江东任官,断不会在大战将起的汉中驻留。” “孔明呐,三弟年前还来信,如今汝率军前往蜀南,不知可有与其相见之日。” “三弟任交趾郡丞,都督前方几万大军粮草,难以轻动,吾此去怕是难有与其相见之日。”诸葛亮叹了口气,此番交州之兵北上蜀南,交趾一郡,除却诸葛均、朱然,江东派去的官员几乎倾巢而出,此刻大战关头,诸葛均是断然不会离开交趾。 诸葛瑾叹了口气,“二弟若笃定吾军势必在今年与刘备交战,兵发宛城之际,吾仍愿随军北伐。” 诸葛亮颔首,“兄长是在怪吾三月攻不下襄阳?” “两月未能用投石车轰塌此城,一月攻城,吾军死伤近两万兵卒,霍峻善守,关羽父子皆当世豪杰,吕司马尚且攻不下此城,吾又岂会怪罪二弟,更何况,房龄之战,吾军围歼白毦兵,擒杀邓方、卓膺二贼,已算是为阿姊报仇雪恨矣。”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饭菜被呈上桌,诸葛瑾看了一眼身侧的侍女,“将今日吴王赏赐下来的烈酒呈上来。” “喏。” “咕噜咕噜”,诸葛瑾为诸葛亮满上一樽。 “这天寒地冻的,汝此刻前往蜀南,抵达前线怕也过了正月,汝可有想好,如何与蜀中蛮夷交战?” “兄长勿虑,吾此行走武陵、零陵南下,自山林入蜀,断不会走巴郡绕行。” “如此仓促,汝这身子可吃得消?” “蜀中蛮部,多盘踞于山林之中,即便占据永昌之后,有栽种粮食,却也不够其数十万之众所用,这天寒地冻时节,正是其起兵作乱之时,战机稍纵即逝,吾可先定蜀南数郡之乱,再征永昌。” “蛮夷势大,且多以山林据守,其势不弱于昔日江东山越,孔明受王命,此去是缴贼,怕是数年之内,无法回返。” 诸葛亮笑了笑,停下手中的竹筷,“兄长勿虑,先前此计却是庞士元所献,他要为吴王开疆拓土,打下交州以西的山林。” 诸葛瑾面色微变,“庞统何其张狂,即便吾军有山越精锐可入山林作战,可若攻打交州以西之地,怕是要翻越无数崇山峻岭,那茫茫林海之中,蛇虫鼠蚁,猛兽大虫何其之多,更有瘴气遍布,便是先秦之时,以赵佗四十万秦军南下,尚且无力征讨南越,如今吾江东历年征伐,岂有余力开疆拓土。” 诸葛亮双眼眯起,“吾此番只是征讨永昌蛮夷,收复吾汉家失地,若要南下,依吴王之见,怕是要等交州之民休养生息,那一年两季的稻米产出之后。” “嗒嗒嗒”正当此事,隔着墙的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益州捷报,益州捷报。” 随着马蹄声远去,街道上也传来了热闹的议论声,坐在庭院内的诸葛兄弟相视一眼,诸葛亮将酒樽置于沸腾的小鼎中,待手上酒樽微微发烫便将其拿起,“兄长以为,益州何处报捷?” “自是赵韪为庞乐、李异二将里应外合所斩,吾军已兵临成都城下,蒯异度得了赵韪的东州兵,刘璋大势已去,弟此番入蜀,北面无忧矣。” 诸葛亮闻言一笑,并未出声。 当夜,他收拾好行囊,借着夜色来到门外,正准备上车之际,打开一道缝隙的大门处,诸葛瑾披着一件长袍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心中略微感动,朝他郑重一辑,“兄长,亮不便叨扰,今夜便启程南下矣。” “孔明此去,平南蛮,经略蜀南,日后开疆拓土,当留名青史,为兄为弟践行。”说着,诸葛瑾命人奉上一杯温好的烈酒。 酒入喉咙,诸葛亮满脸涨红,“弟去也。” 他转身上车,放下帘子,命车夫向南门而去。 诸葛瑾目视着马车从长街上驶过,消失在眼前,幽幽一叹,“汝这又是何必,吴王今日庭院中点名汝与刘备隆中对之事,心中并无芥蒂,汝又何必……”诸葛瑾几乎能够猜到自家二弟的几分心思,他这人,也是有傲气的。 想到此处,他自嘲一笑,曾几何时,自负饱读诗书的他,不也如此吗? 那北地的荀氏叔侄,周瑜鲁肃,司马一家,又何尝不是呢。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上庸申氏 大年初,天色放晴,但山道上仍然有着泥泞,上万大军于山道上行进,亦是难行,房陵至上庸只有数十里,而上庸至西平也不远。 只是,这附近各县势力盘错,蛮人和汉民混居,自古可称流放之地。 “子龙,汝且看看这封降书。”庞统乘骑着战马,走在中军,眼见指挥前军行进的赵云策马赶来,立即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他。 “未曾想这上庸之人也附庸风雅,学起吾江东士人使用这汉纸传书。”赵云接过书信一览,当即双眉微皱,“军师,汝以为这申氏兄弟是否可信?” “申耽、申仪于上庸、西平聚数千家之民,用兵数千,若能不战而招揽之,吾等或可以此数县之地,封一郡命其镇守之。” 赵云略微皱眉,“军师,此二人不战而降,是因吾军大胜刘备之势,今荆州屯驻北伐大军,他申氏兄弟不得不降,倘若日后有刘备、孙权大军压境,他二人迫于形势,若是再反又当如何?” 庞统认真地看了一眼赵云,“子龙以为,此二人镇守上庸之地,会成吾军隐患?” “正是如此。” “那便让他二人随吾等进军,征讨汉中如何?” “吾欲向吴王上书,置上庸、西城二郡,以寻阳长涂涛为西平太守,将军府功曹顾邵为上庸太守,申耽为西平都尉,申仪为上庸都尉。” “子龙,且传令以李严所部为先锋,出兵上庸,接管上庸、西平二城。” “喏。” 当日黄昏,李严率数百轻骑率先赶到上庸城外,他驻马于前,等待后续大军抵达。 “咔咔咔……”随着城内士卒的禀报,两员乘骑在战马上的战将出城相迎,于二十余步外便停下。 李严策马上前,“吾乃吴王帐下房陵都尉,骁龙中郎将李严,敢问可是申耽、申仪二位将军?” “末将申耽、申仪,祈盼将军到来久矣,将军快快随吾二人入城。”两人翻身下马,行至近前,一左一右,便搀扶着同样下马的李严,热络地朝着城内走去。 “二位莫急,吾家军师与子龙将军率军已至十里外,二位不妨随吾在城外稍候,静待吾骁龙营兵马到来。” 申氏兄弟对视一眼,“如此甚好。” 是夜,庞统落座于上庸县衙上座,赵云李严等将居于左下方,申耽、申仪等将居于右侧。 庞统似笑非笑地盯着这二人开口道,“吾欲上表二位将军为两郡都尉,不知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吾等敢不从命尔。”两人慌忙起身,朝着庞统一辑。 “二位将军可知,吾军北来之际,已命人向汉中投递招降书,可那汉中太守张鲁,据城而守,至今未曾回讯,便是吾等派去的使臣,亦未曾回返。” 两人对视一眼,申耽抬手一辑,“区区张鲁,焉敢犯吴王虎威,若是军师不弃,吾兄弟二人愿为先锋,攻打汉中。” 申仪也急忙抱拳一辑,“吾兄弟二人熟知地形,可头前开路,军师引军直来即可,吾军杀至汉中城下之际,料他张鲁也不敢不降。” 庞统一手抚须,“不知二位将军可能纠集多少兵马?” 申耽抱拳一辑,“吾房陵、西平之兵,可聚五千人。” “哈哈……二位将军不必如此,这房陵、西平还需二位将军麾下兵马留守,吾军发兵西平,上庸便留申仪将军所部驻守即可,申耽将军可随吾一同出兵汉中,待攻下上庸之日,统再为二位将军请功。” “多谢军师。”两人抱拳一辑,当即命人呈上美酒佳肴,堂中推杯换盏,宾客聚欢。 临行前,申氏府邸。 “兄长,此去汝为先锋,可小心行事,那张鲁虽无能之辈,却能与刘璋抗衡数载而不败,且于汉中之地兴起,万不可小觑。” “二弟且宽心,倘若平时,汝吾数千之兵,焉能与张鲁汉中数万之众抗衡?如今江东军乃天下强军,便是这一部便有赵云这等当世名将统帅,更有近两万精锐,区区张鲁,焉能抵挡?殊不知那荆州还屯驻有七万北伐大军。”申耽得了赏赐,在堂上一番推心置腹,如今却是松了一口气,见得赵云、李严之辈后,他更是庆幸没有和江东军交兵,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一观骁龙营全貌,放才知吾等帐下之兵,不过弱旅。” “兄长何必自谦,吾上庸之地历年厮杀,营中儿郎多有悍勇,只是军械甲胄不如江东而已,在这山地之中厮杀,便是那营中数千铁骑也不见得胜过吾等麾下。” “希望为兄此去,能沙场建功。” “吾为兄长壮行。”申仪见申耽翻身上马,立即为他递上一碗烈酒。 “吾弟啊,汝便好生镇守好上庸,如今汝亦是一郡都尉,切不可如往常一般鲁莽行事。” “弟知晓,兄长且保重。” “驾”,申耽率着上千兵卒出城,连夜回返西平。 与此同时,县衙居住的庞统、赵云便已知晓此事。 一日之后,汉中城内,一众文武汇聚,张鲁拖动丰满的身子,来回走动在堂内。 “尔等且说说,该如何抵挡江东之兵?那申氏兄弟亦是无用之辈,竟然不敢而降,三五千强兵,竟然就这般交与江东。” 堂下一片默然,任谁也没想抢着出声。 “杨任,吾且问汝,汝可能胜过那赵云?” 堂内一将出列,“回禀主公,末将虽自命汉中大将,可那赵云,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昔日温酒斩华雄的关云长,与其交手数百合亦只是平分秋色尔,末将怕是……怕是……” “哼,废物。”张鲁猛地甩袖,转脸看向杨松,“杨松,汝之智可能胜过那丑汉庞统?” 杨松面色微红,抬手朝张鲁一辑,“主公,那江东水镜先生曾言,卧龙凤雏得其一可安天下,庞统出山便轻取章陵一郡,招降张允、文聘,此人当真有旷世奇才,吾不过乡野村夫,岂能与其抗衡。” “尔等皆称江东之勇,其谋士之智,如今江东铁骑便要兵临城下,尔等且告诉本太守,该如何抵挡?”张鲁环视一眼堂中众人,气得满脸涨红。 “主公,臣下以为,可先与其战上一阵再言其他。” 张鲁闻言一喜,有应对之策总比无计可施好,他目光落在堂下出列那人身上,眼中喜色更是大盛,“阎圃,吾且问汝,吾汉中谁可为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马良大哥叫什么? “回禀主公,吾汉中能征善战之将不在少数,将士多为三辅之地精锐,皆为主公旧部,且这汉中之地过十万户之民,大可临时征召不少民夫精壮,但主公须知,吾军万不可出城与敌军野战。” 张鲁深深地看了一眼阎圃,“这是为何?” “主公之兵比曹操如何?” 张鲁顿时语塞,好半天才轻叹出声:“吾麾下将士,偏居一隅之地,自然不如常年征战的北军精锐。” “那曹操数万大军尚且为刘备白毦兵所败,而房陵之战,白毦兵随刘备大将陈到尽没于赵云麾下骁龙营之手,主公呐,此战吾军若死守汉中之地,尚有击退敌军之机,倘若出城野战,必为赵云败之。” “杨松,阎圃之意,汝以为如何?”张鲁目光一转,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便喜欢询问杨松。 “松以为,阎主簿之见有礼。” 张鲁沉吟片刻,面视堂中文武,“如此,便命杨柏、张卫、杨任、杨昂四将各自镇守一门,吾汉中重城,断不能为江东所破。” “喏。” 一行人随着命令下达退走,张松匆匆乘坐着马车回府,在府门前,正好遇到带着兵卒赶往东门的杨柏。 杨柏大步上前,凑到车窗边上低声询问道:“兄长,白日里府中来了那人,可是江东信使?” 杨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东信使已被太守轰出汉中,汝莫要胡言乱语。” “兄长,今大敌当前,那金钱若收,汝欲如何为江东办成大事?” 杨松沉默顷刻,“某自有谋划。” “兄长,汝可莫要三心二意,如今主公却是铁了心要与江东一战,此事都怪那阎圃,赵子龙何等悍勇,便是曹操帐下夏侯渊、刘备帐下关羽等将都不能胜之,吾汉中又有何猛将能与其一战?依吾看,这汉中怕是难守。” “汝且小心带兵守城,此番赵云前来,兵马不多,若要攻城试探,多半会攻打东门,汝镇守之处,乃是吾汉中之重。” “吾已知晓,不过兄长,若是汉中一旦有失,汝可要为吾杨氏早作打算。” “汝放心便是。” 言罢,杨松命人驱车离开,不多时,便回到府内。 行至内堂,他刚命仆从呈上酒肉,便见一名青年文士迈步走入堂中。 “伯常冒昧赶来,可扫了郡丞雅兴?”来人头上包着方巾,抬手一辑,甚是有礼。 “汝可知,庞统赵云已率军攻下了上庸、西平之地,如今已朝吾汉中而来。”杨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案上,酒肉汤汁飞溅,沾满他的胡须他也全然不顾。 他怒视着眼前这人,“马伯常,汝亦是荆襄名门之后,焉能如此不守信用,汝不是告知与吾,留于吾主半月思忖之机,为何汝江东军这便兴兵而来?欲夺吾城池,欲取吾等项上首级?” 马顺摆了摆手,“郡丞勿恼,且听吾一言。” “吾今日便要听汝说说还有甚巧舌诡辩,好让汝知晓,如今城内已聚集五万大军,准备抵御汝江东之兵,倘若赵云来攻,定要他粉身碎骨。” “郡丞又何必虚张声势?”马顺笑着指了指他,“倘若汉中当真有五万大军,赵韪起兵之时,与刘璋有杀母之仇的张太守,怕是早已率军杀入广汉,直取成都矣。” 杨松面色稍微红润,被马顺说破,他心中有些羞恼,“便是只有三万之兵,汝江东军也休想夺吾城池。” 马顺见他怒气收敛几分,当即面色一板,“郡丞,吾此行之前,赵子龙将军和吾家庞军师可在房陵,那上庸、西平驻守的申氏兄弟,乃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开城归降吾江东军,汝可知,吾言征讨汉中之兵,非是子龙将军骁勇善战的骁龙营,而是如今正屯驻在襄阳城外由吾江东上将吕蒙统帅的七万北伐大军。” 杨松面色略微一白,吕蒙的声名,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荆南四郡,逼降文聘,夺南郡,十万大军围攻襄阳之际,便已传遍天下,他焉能不知此人之能。 “今天子下诏,欲授九锡于吾主,吾主推之,吾主是为汉室宗亲,虽是天子之弟,亦是汉室之臣,其忠心日月可鉴,吾主仁义,无欲兴兵汉中,那刘璋不识时务,割据益州之地,今吾军已兵临成都城外,三路大军,一路自交趾北上,一路自零陵而出,一路自犍为北上,兵马多有七八万之众,此等雄兵,可谓摧枯拉朽。” 马顺在堂内走动,一脸惬意,“那平了甘宁等人之乱的赵韪如何?其帐下猛将李异、庞乐,得知吾江东军至,直接率军归降。” “那益州第一上将严颜如何?与黄忠将军所斗不过百合,便被生擒。” “不知郡丞以为,此等雄兵,可能胜过汉中否?” 杨松面色黯淡,嘴上喃喃自语道:“严颜、赵韪皆是刘璋宿将,与吾汉中之兵亦有交战,吾汉中上下亦知其勇猛,既然不敌贵军,吾汉中自然是远不如也。” “倘若郡丞愿劝张太守归降,吾江东愿迎张太守为西平侯,迁至秣陵朝堂之上,于封国任职,岂不逍遥自在?” “区区恶敌刘璋,吾军自行为太守剿灭便是,何须太守亲自出手。” 见杨松陷入思忖,马顺一咬牙,“除张太守之外,郡丞可为一州长史,若愿入封国为吏,以汝之才,便是那国相之位,亦可任之。” 这话一出口,杨松摆了摆手,“吾区区小才,又何德何能,能受吴侯如此看重。” 马顺放声大笑,“郡丞且不知吾秣陵工匠坊打造的银饰何其珍贵,便是吾江东上下亦以得吴王封赏一件银饰为荣,可吴王却命吾为汝带来一箱银饰,若是放到外界,至少价值这个数。”马顺朝他举起一只手掌。 杨松双眼一亮,“五十万钱?” 马顺微微摇头,“五百万钱矣,此乃吴王结交郡丞之礼,事成之后,吴王会亲自上表天子,为郡丞择一地封侯。” 杨松紧了紧袖袍中的手指,脸上一阵意动,他不断走动在堂上,在马顺耐心等待了数十息后,方才转身走向马顺,“弟方才之言,可属实否?” 马顺忍住心中恶心,拉着杨松的手臂,迎上他炙热的眼神,“若有半句虚假,且让马顺死于流矢之下。” 杨松猛地一咬牙关,退后一步,朝他恭敬一拜,“今日贤弟于府内教吾,他日事成之后,还请贤弟亦多加照应。” “到时吾与兄长同殿为臣,理当互相照应。”马顺握住他的手掌,满脸堆笑。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先败一阵,吾再相劝 马顺回到厢房前在堂前朝着杨松一辑,“不知郡丞准备何时进言?” 杨松一手抚须,“当让吾汉中军先败一阵。” 听到他话中的深意,马顺微微一笑,“自当如此。” 马顺回到厢房,安然受领杨松命人赐来的酒食,至于城外的庞统赵云是否能在攻城之战上对汉中文武施压,他无须多虑,毕竟赵云统帅的,可是江东军少有的精锐骁龙营。 —— 城外,当大军抵达之后,庞统命军士就地扎营,后续自房陵、秭归等地调遣而来的豪族之兵此刻也都汇聚到骁龙营身后。 他乘骑着战马望着远处的城头,“子龙,城中张鲁聚汉中兵三万,吾军该如何攻城?” 赵云凝视着城头,“一面强攻即可,此行随军工匠不多,但亦有投石车数十架之多,再命井车于城外列阵,以木牛流马改制的步战车于城外构建盾墙,吾军对汉中城墙可徐徐图之。” 庞统见他对攻城之战早有心得,一手抚须,“子龙啊,吾军兵马不过两万,若是强行攻城,伤亡太大,的确势必出城来袭。” 赵云当即大笑,“军师无须忧虑,且不论吾麾下还有三千骁龙骑,便是吾这后军步卒,他汉中之兵胆敢出城野战,亦是有来无回。” “军师且放心,吾等必让那张鲁不敢出城一步。”策马立于左右的众将亦是齐声喝道。 庞统持扇朝后一挥,“传令迅速安营扎寨,晌午之后,便可攻城。” “喏。” 庞统朝着赵云一辑,“子龙,这攻城之事便交与汝,吾且于中军马车上调度策应。” “喏。”赵云目送庞统远去,环视一眼左右,“陈应。” “末将在。”陈应手中持叉,应声出列。 “汝且将后营辎重的步战车推上来,于城外一百五十步结盾阵。” “喏。” “陈生。” “末将在。” “汝率军护持投石车靠近城墙,一旦城头兵员损伤,即刻率军掩护井车靠近城墙。” “喏。” “文布、邓凯。” “末将在。”从秭归而来,驰援房陵一战后得到晋升的两大豪族之主,此刻亦是满心澎湃。 “汝二人率所部兵马,为此战攻城先锋。” “喏。”两人当即策马领着步卒行至军阵之前,跟着陈应所部那足有半人多高的步战车朝前徐徐推进。 此刻,城头上,张鲁、杨松、阎圃杨柏等人汇聚一处。 “那是何物?”张鲁指着城外正在缓缓移动的铁盾,满脸惊奇。 阎圃一手抚须,“主公,此物原为木牛流马,后加持盾牌改制为步战车,于淮北一战中,曾为徐庶所用,大破于禁所部数千精骑。” “有此物在手,那吾军箭矢怕是……”张鲁看着那沉甸甸的铁盾,“这木流牛马到底是何物,竟然能让一名魁梧军士推动如此厚重铁盾在荒地上行进。” “嘭”,下一刻,张鲁只听城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却见那近百辆步战车于城外停下,护持着江东军阵前,其后的军士纷纷蹲伏在步战车之后,位于城头之上,却也只能瞧见他们的头盔。 “主公,扛着沙袋和云梯的军士上来了。”杨松朝着城外伸手一指。 张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城外那原本已经停下的步战车,竟是在扛着云梯和沙袋的军士靠近之后,缓缓向前行进,直到护城河边上。 “主公且看,城外已有投石车和井车为敌军搭建,正被军士拥护着朝城墙靠近。” 张鲁探头望去,那井车距离城外足足有两百余步,之外投石车,却先一步在两百步外停下。 “吾城中可有投石车可摧毁江东军械?”张鲁回眸看向杨松。 “投石车自是有的,不过五十余架,只是这石弹不多……”杨松面上有些尴尬,昔日多闻北地投石车之威,他游历北地,出使许昌回返之后,张鲁便命人打造了些。 张鲁指着城外,“可能击中城外井车、投石车乎?” 杨柏踏前一步,朝他一辑,“主公,姑且一试,即便不能击溃江东军井车、投石车,亦可摧毁这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步战车。” “喏。” “太守还请退下城墙,城外投石车附近工匠已在原地钉下木桩,显然是准备抛石弹攻城矣。” 张鲁吓得面色惨白,“杨柏,此处便交由汝镇守,吾且去城中调度粮草军械,为汝助战。” 杨柏抬手一辑,“末将领命。” 张鲁匆匆行至城墙马道,抬头一看,天色竟然是突然暗了下来。 “保护太守。” “举盾,举盾。” 几乎一瞬间,身材臃肿的张鲁就被十几条穿着甲胄的军汉压在了身下。 “尔等……”张鲁正想破口大骂,他的脸直接和石阶接触,身上金贵的细皮嫩肉和台阶的棱角摩擦,浑身上下疼痛难忍,更别提头顶有着一股磅礴的巨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嘭……”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如遭重击,头顶上传来一阵阵哀嚎,随后,他便感觉到自己手上突然多出一股水流。 他鼻尖微微一嗅,“血,是血……” “太守,快走。”正待他惊呼之际,四周的随从手忙脚乱地将其从人堆里面搀扶起来,张鲁还来不及喘息,只待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几具尸体,肠胃里一阵翻涌,他直接扶着内城墙便吐了出来。 “轰轰轰……”一连串的轰击,城墙上时时刻刻都传来一阵颤动,他忐忑不安,双脚发软地走下城墙被几十面铁盾掩护着朝着城内街道走去,足足走出上百步他心里方才松了口气,方才他逃命之际,分明瞧见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直接压倒了城门边上的一处茶棚,正在煮茶的老叟来不及惨叫,便被巨石压垮的茶棚砸在身上,一命呜呼。 此刻城门附近的街道上,坑坑洼洼,碎石无数,江东军的石弹,竟然能够抛出两百余步,越过城头,砸入内城。 张鲁看着城墙上空密密麻麻地影子,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这……便是江东军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司禄校尉从事弘咨 “传令城内投石车还击,快。”杨松一边搀扶着张鲁往回走,一边怒视着往返于长街之上,搭建投石车的工匠。 “杨松,汝以为,江东有如此利器,再有强将悍卒攻城,吾汉中能守几日?”张鲁坐上马车之后,拉着杨松入车问道。 杨松轻叹了口气,“主公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吾汉中之兵,只要不出城与江东军一战,只怕也是可以守个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张鲁轻笑一声,“倘若当真惹恼了吴王刘奇,只怕那屯驻荆州的七万大军便要开拔来攻打吾汉中了吧。” 杨松忍了忍,没有开口。 “杨松,汝以为,吾此刻向江东求降如何?”张鲁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松,“吾继续治理汉中之地,每岁上供,更愿质子秣陵,以示臣服之意。” 杨松轻叹了口气,“主公可知,这汉中直通三辅之地,这东北的长安城中,如今是何人执掌?” 张鲁微微一愣,“自是孙权。” “孙权其兄孙策,昔日自称江东小霸王,有万夫不当之勇,且死于江东之手,吴王刘奇与孙权乃是杀兄夺城,不共戴天之仇,倘若主公要降江东,在降书到来之前,可赏金封侯,移居江东,做个安乐侯,如今怕是晚矣……” 张鲁眼神一黯,“依汝之见,吾该当如何?” “主公必须坚守汉中,若能守个十天半月,江东军攻不下汉中,因兵马粮草,自会停下攻城,到时江东军再遣使来时,主公大可顺势归降,如此可得吴王刘奇重视矣。” 张鲁轻叹了口气,“若是交战十天半月,吾与江东军已是仇深似海,且那城外赵云麾下的儿郎亦不会放过吾等,又当如何是好?” “主公多虑矣,城外庞统乃谋国之士,赵云更是翩翩儒将,岂会因此与主公为难。” “可此刻城内城外封锁严密,皆有重兵把守,江东军如何遣使来吾府中?” 张松抬手一辑,“主公,吾早年游历荆州之时,与荆襄马氏长子马顺交好,此人如今已官拜将军府东曹掾,倘若主公愿意,松愿派人往城外传递书信。” 下车入府,张鲁心中一直踌躇,这汉中之地,被他视作禁脔,如今就此抛弃,还真是心有不舍。 可方才城墙马道上的危险,他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汝且为吾传递书信吧,此城吾经营多年,应当可守个十天半月,到时汝那书信也可由人趁夜从城外翻山越岭,传入荆州。” “喏。”张松笑着退了下去,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回府之后,陆续几日都和马顺于府中开宴畅饮,言谈尽欢。 这几日江东军虽未大张旗鼓地打进城内,但每日必有十余次攻上城头,每日里,那落到城墙上的石弹,几乎可以给城墙扑上一层地基,每日从城墙上被抬下来的军士,更是惨不忍睹,磨盘大小的石弹,落到身上,那还能有全尸吗? 到第七日,杨松略微打听便知晓己方守城之兵已经伤亡过四千人,而城外伤亡也在三千人左右,只是,江东军家大业大,根本不会伤筋动骨,而城内的守军比攻城一方死伤更为惨重,他的胞弟杨柏却是因此挨了好几顿臭骂。 杨松这日被传唤入府,依他猜想,张鲁定然是熬不住了。 熬不住又当如何?自然是求和,正好他手上便有一张王牌,马顺。 他如今已和马顺称兄道弟,就差涿郡桃园结义的那一出了。他走入太守府,神情飘飘然,全然想着自己日后在江东游山玩水,执掌一郡的情形。 当他迈步入堂,堂内却已有交谈声,位居右下座的,竟是多出一道陌生的身影。 “贵使远道而来,可是携带乌程侯结盟之谊?” “正是。” “何时出兵?吾汉中如今已危在旦夕,吾知乌程侯与刘奇有龌龊,刘奇无故欲夺我汉中之土,亦是吾之仇敌,今贵使愿代乌程侯与吾汉中为盟,吾两家必是皆大欢喜。” “回禀太守,吾启程前来之时,我家主公已命关中诸路人马杀来,驰援汉中之将为镇西将军马腾长子马孟起。” 张鲁面色微惊,“可是号称西凉之锦的马超将军?” “正是。” “乌程侯情谊之重,鲁不胜感激,待汝吾两家击退江东大军之后,吾必献厚礼答谢乌程侯。” “太守甚厚,吾主闻此必心悦感激。” “哈哈,来,吾敬两家联盟之谊。” “敬太守。” 杨松浑浑噩噩地走进堂内,施了礼后自行落座到左侧,便听张鲁开口。 “这位乃是司隶校尉府从事弘咨,此乃吾汉中郡丞杨松。” 二人起身各自一礼,算是见过。 “久闻郡丞大名,今日有缘一见,当真幸甚。” “听闻弘从事乃乌程侯姊婿,未曾想,今日长安来使竟是汝弘从事。”说着,杨松朝张鲁郑重一辑,“主公,可见乌程侯待吾汉中结盟之事极为重视。” 张鲁放声大笑,“哈哈……贵使情谊之重,来,吾再敬汝一樽。” “太守请。”弘咨未觉有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相陪甚欢,张鲁还命杨松将此人送往驿馆,他则浑浑噩噩地回返家中。 当他黑着脸走进马顺房中,立即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 “伯常,大事不要矣。” “郡丞何事如此惊慌?”马顺微微一愣,今早杨松出府之前不还拍着胸脯担保此次被张鲁传召必是愿意归降江东,这怎么突然就大事不好了? “那长安孙权姊婿弘咨,已夜入吾汉中,现就居住在驿馆,吾主已接纳孙权之见,愿与其结盟,弘咨启程之际,那马超便已率西凉铁骑随后赶来,算算脚程,只怕也快到矣。” 马顺猛地站起身来,“此言当真?” 杨松摊开双手,“事关重大,吾如何瞒汝。”说着杨松迈步出门,“吾且去为汝打点一番,汝趁马超未至,尽早出城罢,为兄收汝金钱尽数退回,吾有负于汝,日后倘若再见……汝吾亦是沙场对决之敌矣。” 杨松背对着马顺远去,马顺被房中烛火照射的脸阴沉如水,“好一个孙仲谋,好一个弘咨,汝尚在长安传书结盟,吾尚可不多加理会,汝今日分明要闯入汉中这是非之地,也罢,这可是汝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今日,吾效班定远矣 距离杨松府邸不过数百步外的一座宅院之内,当马顺踏入此地,闻风而来的十二名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中的壮汉各自起身,“汉中吴卫,拜见东曹掾。” “今日之事,尔等也已知晓,马某举族上下皆随荆襄交付吴王,马某得吴王看重,奉命出使汉中,倘若大事不成,让张鲁与孙权结盟,汉中之战,必成吾江东大患。”他朝着在列的十二人郑重一辑,“吾闻那驿馆就在长街之上,镇守驿馆兵卒不过数十人,尔等既是吴卫精锐,可敢随吾攻入此地,擒杀长安来使弘咨?” “东曹掾敢为吴王舍命一搏,吾等敢不从命尔。” 是夜,一行人奔走在无人的长街之上,躲过巡逻的一队军士之后,便摸到了驿馆后院的院墙之外。 “嗒”当两名吴卫架着梯子在墙上安稳,一行人便爬着院墙,鱼贯窜入驿馆的花园。 “哧”刀锋划过脖子,在出手的刹那吴卫们便捂住了巡逻的军士口鼻。 将两具尸体拖入花园内,一行人蹲在竹林里,“东曹掾,今夜警戒的军士不少,吾等杀入府内,只怕出不去了。” 马顺凝视着府内不断晃动的身影,“无妨,先杀弘咨,只要杀了他,张鲁便投鼠忌器,不敢动吾等。” “喏。” 闻言,十几道身影一同扑向后宅的院门。 “有刺客。” 镇守院门的军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长喝,便被冲到近前的吴卫出刀取了首级。 踏入后宅,马顺一眼便看到了被十几名护卫护在中央的弘咨,他缓缓抽出鞘中长剑,“杀。” “铛铛铛”一拥而上,吴卫的弯刀出手很快,而且每一人都是擅长搏杀的猛士,只是此行保护弘咨的都是体型壮硕的西凉壮汉,那为首一人,更是手持着一把短刀,生生几个照面便砍翻一名吴卫。 “结圆阵,保护从事,他们只有十余人,莫要自乱阵脚。” 马顺见攻击不顺,直接掀起长袖,露出手臂上的臂弩,“别纠缠,用短弩。” “喏。” 也就是十余人纷纷取出短弩的时候,外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无数举着火把的军士闻风赶来。 “放箭。” “嗖嗖嗖”随行没有携带盾牌的护卫们应声倒下一排,马顺抬脚上前,一剑挡下这名西凉壮汉。 “贼子好大的气力,可敢通名?”马顺面色铁青地瞪着眼前这人。 “吾乃西凉韩刺史帐下偏将军程银。” 马顺面上露出几分恍然,嘴上却道:“堂堂西凉猛虎竟愿为孙权小儿犬马,当真是自甘堕落。” “贼子焉敢辱吾家主公。”程银面色大变,手中挥舞的短刀越发用力。 “铛”马顺被他一刀逼退,手臂发麻,此刻已无一战之力。 眼看着程银狰狞的嘶吼和高举的短刀就要落到他身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弘从事。”程银面色惨白,猛地转身之际,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弘咨。 “贼子受死。”程银勃然大怒,挥刀去救弘咨,却被两名吴卫死命拦住。 这时,院外的大批军士也闯入院内。 “快,保护长安贵使。” “拿下刺客。” “都给我住手。”当上百军士杀入院中,陆续看到四五名吴卫倒在血泊之中,马顺将长剑横于弘咨脖颈之上,将其架起身来,环视一眼四周吼道。 “江东吴卫的弯刀,吾不管汝是何人,何时潜入吾汉中城内,今日,若是汝放过弘从事,吾等还可饶恕汝,否则,今日汝等插翅难逃。”杨任一手按着腰间长剑踏入院内,他看了一眼被军士长枪押住肩膀的六名吴卫,目光落到挟持着弘咨的马顺脸上。 “此来,吾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马顺手腕猛地朝后一挥,锋利的剑刃直接抹过弘咨脖颈。 “哧”鲜血飞溅,院中一众军士瞪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弘咨双眼瞪大,捂着脖子,随着马顺松手后,一脸不甘地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涌出,在他身下缓缓流淌开来。 “贼子受死。”程银几乎瞪目欲裂,他受命保护弘咨前来,如今弘咨身死,他回去之后该如何交代? “铛”程银的长剑在途中被杨任拦下。 “杨任,汝敢阻吾?”程银回眸怒视着杨任,手中短刀突然发力,但按在他短刀上的长剑却纹丝不动。 “程将军,还是将这一干人等带回太守府听候发落罢。”杨任左手一招,立即有大批军士一拥而上,将主动丢弃长剑的马顺给拿下。 “杨任,此事汝汉中军最好给吾一个交代,否则,明日孟起将军赶至,定要讨个说法。”程银暗暗震惊,心知杨任武艺在他之上,哪里还敢猖狂,但弘咨之死,他却知若不能在汉中讨个说法,回去之后,定然会被重罚。 杨任冷哼一声,并未回答,“带走。”他随着押走马顺等人的军士走出驿馆,朝着太守府走去。 沿途闹出的动静亦是不小,蹲在驿馆门外的一名仆从更是慌忙奔回杨松府上。 “大事不好,主上,那位贵客深夜带人闯入驿馆,竟是将那长安贵使给斩了。” “吱呀”杨松猛地推开房门,“怎会如此?他马伯常竟敢刺杀长安贵使?” 他在原地踱步走动个来回,“快,为吾更衣,吾需立即去太守府,若是晚了,怕是难以保下马顺。” “倘若马顺身死,吾汉中怕是定有大祸矣。”杨松左右,立即有侍女上前为他穿戴好衣衫,当他匆忙出门,乘车驶出数十步外,便有太守府来使与其相遇。 “车中可是郡丞?” “老夫在此,何事?”杨松掀起帘子一角应道。 “回禀郡丞,今夜杨任将军抓了几名刺杀长安贵使的刺客,于太守府审讯之际,刺客招认,乃是江东吴卫,太守命郡丞立即前往府中议事。” “有劳。”杨松放下帘子,立即便有跟着马车的仆从为骑卒递上一串钱。 杨松安坐在颠簸的马车内,满脸凝重,不久之前荆襄之祸,便是那罪该万死的王粲惹起,无意中侮辱诸葛氏长女,惹来灭族大祸,刘备军携蔡氏母子北上之后,他王粲直接被抛弃,被斩于东市。 如今,他汉中莫非便要步其后程? “马伯常啊,未曾想,汝竟有班定远之勇略。”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章 家有五常,谁敢杀吾 汉中太守府,匆匆被惊醒的张鲁阴沉着脸落座到堂内,猛地一拍长案,凝视着堂中六人。 “好一个江东吴卫,尔等于吾汉中驿馆刺杀长案贵使,施如此下作手段,左右,且拉出去,斩。” “喏。”一声令下,立即便有军士大步上前,拉着六人准备朝后走去。 “吾马伯常受吴王俸禄,添为将军府东曹掾,太守可想好,当真敢杀吾?”马顺被两名军士拖动着朝堂外走去,脸上却淡定自若。 “江东军正在城外与吾交战,汝这厮焉敢用江东军来压吾。”张鲁心中怒火中烧,猛地站起身来,怒指着马顺,“还愣着作甚,给吾拉出去。” “哈哈哈……”马顺被拖着继续朝外走,“吾今日虽死,却杀得弘咨,那弘咨乃是孙权姊婿,竟死于汝张鲁治下的驿馆,太守与孙权之盟已由此破裂,若继续一意孤行,汝杀吾之后,吾荆州大营七万大军势必北上汉中。” 张鲁面上青筋暴起,双拳在袖子里捏得死死的,脸上肥肉一阵滚动,眼神阴沉不定,一时间却是有些犹豫。 “吾荆襄马氏,家有五常,吾二弟仲常,任将军府少史。” “吾三弟叔常,荆州州试第一位孝廉。” “吾四弟季常,天生白眉,已为吴王请入方山书院就学。” “吾五弟幼常,已拜卧龙为师,汝可敢杀吾?” 马顺也非愚蠢之辈,心知再用城外江东军来威压张鲁,事极必反,可他还有一招可活命,那便是不久之前的襄阳之变。 阎圃却是堂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即走到张鲁跟前,抬手一辑,“主公,去岁那王粲进言构陷蒯氏一族,蒯氏族灭,却有蒯越、诸葛氏尚在,后率军屠弑蒯氏之辈,如邓方、卓膺、王粲之辈,皆为此三人所斩。” 张鲁面皮微微一抖,你不就是想告诉我荆襄老马家,我惹不起吗? 他心中一阵恶寒,家有五常,竟然各个都有出将入相之才,这马伯常才不过三十岁,便能出任将军府东曹掾,他日必是一郡太守,一州佐官,这等贤才若是被他张鲁所杀,且不论吴王刘奇是否动怒,便是他那四个弟弟跑到各自座师面前哭诉,怕又是一桩祸事。 马顺、马统在将军府任职,靠山是谁?将军府长史戴良,这位可是吴王亲信。 马安仁于荆州州试被录取,成为荆州治学以来第一位孝廉,而掌管荆州治学的现为何人?吴中会稽大族出身的荆州别驾虞翻,此人可好相与否? 更别提方山书院的那几尊大拿,便是现任蜀南都督的诸葛亮,不久前亦是谈笑间杀得刘备麾下白毦兵丢盔弃甲。 “一群妖孽。”张鲁心中嘀咕一句,正想开口留这厮一命,却见堂外早已无人,一名军士却是匆匆而来。 他面色微变,莫非这些刀斧手下手过快,已经斩了不成? “报……禀报太守,郡丞已在门外拦下行刑。” 张鲁松了一口气,“快,请郡丞入堂中议事。” 很快,杨松便大步走入堂内,他看了一眼满脸憋红,心中仍有怨气的程银,朝着张鲁一辑,“杨松拜见主公。” “杨松,吾且问汝,汝为何拦下刀斧手?”张鲁碍于程银,也顺势将阻拦刀斧手之事推到杨松身上,且听他如何解释。 “回禀主公,此人是吾故交马顺,却是得主公之命,吾特意将其从荆州请来。” “嘭”坐于下案的程银猛地一拍长案,长身而起,“既然汝汉中早与江东勾结,又何必引吾长安之兵为外援?今日之事,莫非就是尔等密谋许久。” “程将军莫要动怒,且听杨松之辩,今日之事,吾定给将军一个交代。”张鲁连忙起身陪笑着看向程银。他汉中之地,西面刘璋乃是死敌,北临长安,东临江东,稍有差池便会得罪几方势力,大祸临头。 “哼”,程银冷冷地瞪着杨松,“杨郡丞惧江东雄师,莫非就不怕我西凉铁骑乎?明日马超将军便会率军抵达城外,尔等若是背信弃义,后果自负。” 他拂袖朝着堂外走去,张鲁在背后一直急呼他的名字,他也庞然不顾,径直朝外走去。 行至府门之前,他便看到了一队身披铁甲的军士将他拦下,为首一将,赫然便是杨松之弟杨柏。 “给吾杀。”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剑,一群军士一拥而上,程银勃然大怒,拔剑与其厮杀,不过砍翻几人便被杨柏一剑刺进腹内,他挥剑朝着杨柏砍去,几杆长枪却顺势刺中了他的胸膛,将他身体推动着轰然撞向身后的地面。 “杨柏,汝敢率军截杀长安贵使,汝欲反乎?”听到堂外厮杀,张鲁率众大步行至堂外,咬牙切齿地看向杨柏。 杨柏收剑回鞘,朝着张鲁抬手一辑,“长安来使已命丧黄泉,主公当早有决断才是,这程银快步离府,分明心怀不轨,主公若愿与一方结盟,又何必与这出言不逊的西凉莽夫为伍?不若开城归降吴王刘奇罢。” “主公,当断则不乱,吾请命将驿馆所有西凉护卫全部斩杀。”杨任踏前一步,也知杨柏此举乃是逼迫张鲁做决定,可是他能如何?此刻若是他杨任带人和杨柏兄弟厮杀,只会引发城内兵变,怕是城外驻守的江东军闻讯,会直接杀入城内。 张鲁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摆了摆手,“杨任,汝自去罢。” “喏。”杨任立即带着十几名军士大步出门,杨柏杨松等人跟着张鲁入堂,后者走到张鲁跟前,“主公啊,吾亦是为主公考虑,江东吴王愿上表天子,封主公为汉中侯,更愿将几位公子全都送入方山书院就学,今日事变,全因马伯常效仿班定远之举,主公倒不如成全其美名,日后亦好与其结交。” 张鲁面色阴晴不定,走到案边,将无数竹简掀开,回眸冷冷地瞪了一眼杨松,“汝可是又收了江东多少好处?” 杨松带着杨柏等人俯身下跪,“吾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主公分忧,主公若不愿随宗室之吴王,莫非还要引狼入室,与那孙权为伍不成?” 张鲁怒不可遏,指着杨松,胸口一阵起伏,但许久,他也未曾开口。 最终,他无力地坐到案上,“也罢,也罢,只要他吴王愿保全吾汉中之民,那吾便请附吧。”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一章 西凉之锦 天明,当晨曦伴随着一道黑影出现在天尽头,城头上的哨卒立即回城内禀报。 不多时,大地上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如同潮水一般的黑影,从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个又一个的冒出,连成一片,放马奔驰,转眼间,黑影便在身前不断放大。 一名披着银甲,甲胄边缘,脖颈处、手腕甲胄缝隙,都露出绒毛,他手中拿着一把霸气的虎头大枪,座下的骏马亦如群星之中的皓月,在群马之前,显得那么威武不凡。 “吁”,当他在城外勒马后,双眼凝视着无比宁静的城头,“吾等率军既已抵达城外,为何不见程银前来迎接?” “将军,且让吾上前询问便知。”他身后一员小将策马上前,举枪指着城头,“吾家西凉军马超将军在此,守城主将出来一见。” 上万精骑凝视着城头,静静地等候了片刻,方才有大群人影来到城头。 马超凝神看去,只见几名军士端着两颗头颅从高空抛下,“马超,吾家吴王已得汉中,汝还是拎着此二贼之首级回返长安,回禀马腾韩遂二位将军,莫要助纣为虐,支持那黄须小儿。” 马超身前的小将很快便策马回禀,“兄长,是弘咨、程银首级。” 马超面色大变,怒视着城头,却见城上一名身形略微臃肿的青年凑到城墙垛口处朝他一笑,“吾乃江东右军师庞统,城下可是马超将军?” 马超紧了紧手中长枪,突然扬枪一指城头,“庞统,汝既得汉中,又为何杀吾军使臣,借此羞辱吾等,莫非以为马超手中长枪不利乎?” “马超,休要猖狂。”城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马超定睛看去,却见那庞统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一员银甲银枪的战将,他双目迥然有神,眼中亦有杀气升腾,与他对视一眼,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吾家主公奉天子诏令征讨四方叛逆,汉中太守张鲁,乃大汉肱骨之臣,今已开城献降,这汉中城内有五万雄师,马超,吾劝汝还是速速退兵罢。” 马超环视一眼左右,身后一员壮汉策马上前一步,“少将军,吾军全是精骑,怕是无力攻城。” “不错,少将军,张鲁之兵若全归降江东军,这城内之兵怕是的确有四五万之众。” 马超满脸阴沉,“可若是就这么退了,江东杀吾军使者,斩程银首级之事,又该如何计较?吾等若就此撤军,回返长安,如何向父亲和叔父交代?” 城头上,庞统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赵云,指着城外马超,“子龙啊,此乃西凉之锦,年少成名,号称西凉军中第一勇将,汝可敢与其一战?” 赵云眯着双眼,“他若敢战,吾便战。” 身侧,新降的杨任、杨柏诸将露出一脸羡慕崇敬之色。 “甚好。”庞统露出满意的笑容,在他看来,赵云也是被城外的马超激起了战意,相对于军中其他武将而言,赵云还算是比较内敛的一人。 “赵云,吾知汝名,早年从刘备,后背信弃义,为荣华富贵投奔江东,汝可敢出城一战?”城外,马超命军士后撤,一人挺枪在城外喝骂。 赵云面色一板,紧了紧手中长枪,转身朝后走去,“军师,且看吾去拿他。” “李严、杨任、杨柏、张卫、杨昂,尔等且为子龙将军掠阵。” “喏。”五名战将同时抬手一辑,跟随赵云下城。 “军师,末将请为赵将军擂鼓助威。”身后,陈应抱拳一辑道。 庞统回眸打量他一眼,“好。” 陈应微微抬手,便行至城墙一角,从鼓手手中接过鼓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鼓面。 “驾”吊桥放下,城门大开,赵云单枪匹马,冲出城门洞,身后五骑快马杀出,更带着数千精骑随同。 “马超,吾常山赵子龙来战汝。” “来得好。”马超单手在空中舞了个枪花,长枪指向右侧,“请。” “请。”赵云策马奔向左侧,两军阵前,两马各自奔出十余步后方才停下。 城头上,张鲁看了一眼四周,目光紧张地看向庞统,“军师,马超可是西凉军第一勇将,子龙将军可能胜之?” 庞统头也不回,静静地观望着城外,“太守以为,昔日虎牢关外吕布如何?” “自是天下第一。”张鲁下意识答道,此乃天下武将公认,即便不服吕布的武将,也从未在单枪匹马的对决中胜过他。 “吾主有言,子龙将军生不逢时,其正当壮年,武艺当不在吕布之下。” 张鲁满脸惊讶,“久闻吴王有识人贤明,今日吾便要见见吴王帐下的温侯。” “驾” “驾” 话音刚落,城外两道烟尘飞溅,两道位于马上的身影已经伴随着一阵沙尘交错在一处。 一触即分,两马同时冲过军阵,在数十步外勒马回头,一合交手,两人面不红气不喘,可面上皆是露出喜色。 没有寻常武将遭遇他们的如临大敌,也没有生死仇敌间的龇牙咧嘴、怒目相视,此刻反倒是有些惺惺相惜。 “铛”又是一击,两马交错的同时,再次不分胜负。 “这西凉马超自幼生在马背上,马上武艺何等惊人,即便是比起早年与匈奴乌桓厮杀的九原吕布也不逊多让罢,未曾想子龙将军竟能与他不分上下。”张鲁在城头上拍手叫好。 庞统轻摇着手中羽毛扇,“子龙将军早年是右北平公孙伯珪帐下白马义从统帅,亦是与乌桓、袁绍为敌多年,武艺自是精湛,便是统帅骑兵之能,天下名将,也无人能出其左右。” “白马义从,倒是吾看走眼矣。”张鲁一脸惊叹,他虽然无幸亲眼目睹北地之战,可也知晓公孙瓒在十八路诸侯联盟溃散之后,倚仗着白马义从,纵横中原、河北之地,他与袁绍交战,若非白马义从尽没于界桥之战,为麴义麾下先登死士所破,怕是公孙瓒也不会这么早便败亡于袁本初之手。 张鲁的目光也在比较城外的西凉铁骑和江东精骑,他着重看了一眼这些骑卒的兵器。 西凉骑卒,多穿着袄甲,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长矛长枪,大刀阔斧,鱼叉狼牙棒,应有尽有。 而反观江东精骑,统一持枪持刀,马背上和身上都有着长弓和短弩,这统一的制式配备,让张鲁有些眼热,自己不如江东之处,怕是就在此处罢。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二章 赵云VS马超 “子龙将军年近四十,而马超不过二十又三之年,子龙将军马背上厮杀年岁当长于马超才是。” “不错,子龙将军早年拜名师学艺,先从公孙伯珪,入白马义从中抵御北地乌桓、鲜卑之辈,历年与夏侯渊、关羽、陈到等名将交手,武艺又岂是区区马超能敌。” 城墙上,有心讨好的杨松等人频频点头,指着城外厮杀的两将,出言称赞。 随着时间推移,两军阵前的两匹白马已经并排驱策,坐于马背上的两名虎将手中长枪也互相攻杀,从打斗开始,两人便是全神贯注。 “唰”,赵云单脚翻身躲开马超从后腰袭来的一枪,抬手将其枪杆抓住,长枪一点地面,翻身而起的刹那,便刺向身体被长枪带向自己的马超脖颈。 “啪”,马超单臂猛地用力,竟是精准地避开了赵云的枪尖,探手也将其枪杆抓住。 可赵云分明发现,这小子脸上挤出几滴豆粒大的汗珠。 “喝”,两人几乎同时发力,两道身影跃上马背,在战马疾驰之下,又不得不同时跃下马背,落到地上。 落地之后,两道身披着甲胄的身影几乎同时翻身而起。 他们从沙地上一抄,便各自寻到自个儿的长枪,隔着几步对峙着走动几下,赵云手腕一翻,一朵枪花在马超跟前绽放,脚下连连朝前逼近,左脚换右脚,手中的长枪似乎和双臂融为一体,每一次刺出都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长蛇一般。 “铛铛铛”马超只能被迫抵挡,脚下连续抽身后退,不过好在两人都是面朝军阵缝隙,后退进击的空间很大。 “铛”,马超终于是寻着赵云长枪刺出的缝隙,双手握紧枪杆,双臂猛地朝右一挥,那出现在眼前的蛇影纷纷溃散开来,赵云的长枪如遭重击,整个人晃动之下,连连朝后退了两步方才卸去力道。 “马将军” “马将军” 位于他身后的军阵中,几员战将同时振臂高呼,身后的一众骑卒挥舞着手中的长兵,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潮水一般朝两军阵前压来。 “嗒”赵云后脚朝后猛地一踏,泥沙在他身后飞扬的同时,他瞳孔略微收缩,手腕一番,枪头在甩动之下舞出朵朵花蕊,生生将马超趁胜追击之势给阻断,与此同时,一声尖啸从他枪尖响起。 城头之上,庞统捏着城墙垛口的手指略微一紧,就是这一招,他还记得,在蔡阳城下,关羽为之惊惧的便是这一招。 这一招他后来也询问过当时在场的甘宁、徐晃等将,这一式并非是往常一般的花团锦簇,虽然也有百鸟飞舞,百花齐放等景象在那些寻常士卒眼前出现,但庞统知晓,那不过是飞沙走石间,那些士卒眼前看到的幻象。 而此刻赵云枪尖带动的尖啸,却是他出枪太快,枪尖破空摩擦的声响。 “铛”一声巨响传来,马超仍然是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合,但他身形不稳,却是连连朝后退了七步。 赵云单手舞枪,背到身后,并未追击,反而是笑吟吟地看向马超。 马超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只觉得他笑容中满是异样,他回望一眼身后,不知不觉中,这一枪,竟是将他逼迫到自家军阵之前,自己左右都是战马,都是持着长枪的军士。 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大喝一声,便要上前再攻,却见赵云突然开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马将军。” “嗒”,马超脚步停在赵云身前几步外,长枪一摆,枪尖倒垂着斜指右侧。 “赵云,汝焉敢小觑本将军。”马超只觉得胸口一股恶气难以遏制,握住枪杆的手臂越来越紧。 “马超,今日汝吾再战,孰胜孰负也无济于事,吾劝汝还是快些退兵罢,否则,吾身后这万军一同杀出,定要你麾下铁骑全军覆没。” “赵云休得猖狂,吾若不取汝这汉中,今日誓不收兵。”马超也是有傲气之辈,他在西凉军中,除了庞德能与其战上百合之外,便是那韩遂帐下第一大将阎行,也非他百合之敌,今日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厉害的对手,他岂能善罢甘休。 赵云退后几步,自有军士为他牵来战马,他翻身落于马背之上,看着同样上马的马超,豪气油然而生,长枪朝前一指,“马超,汝可敢率铁骑与吾一战?” 马超仰天大笑,“哈哈哈……赵子龙,汝麾下这些铁骑不过草芥之辈尔,焉敢与吾天下无敌的西凉铁骑一战?况且汝身后不过三千骑,吾身后可有上万铁骑,汝岂能胜之?” 赵云正想开口,又见马超面色一板,提枪指着身后,“吾便以三千铁骑迎战汝身后的江东铁骑,汝可敢迎战?” 赵云摇头苦笑,“马超,汝可是自求一败。” 马超面上再次涌现羞恼之色,“赵云,战便战,不战便滚回城内,焉敢辱吾。” 赵云哈哈大笑,“那便一战。” “甚好。”马超勒马回头,准备下令多余的铁骑朝后退去,却又听赵云开口,“今日鏖战,辱吾都已乏了,不如明日拉开架势,汝吾皆率三千铁骑,于这城外一战,如何?” 马超双目一凝,也没做他想,“好,赵云,那吾明日就在这城外等着取汝项上首级。” “马超小儿,猖狂至斯,明日吾五十合擒汝。” 马超面色顿时涨红,“吾这虎头湛金枪,三十合便可扎汝几个透明窟窿。” 赵云勒马回身,朝城内策马而去,“马超,汝还是快些搭建营帐罢,若是无甚吃食吾还可为汝提供一些,免得汝明日落败另寻托词。” 马超猛地将手中长枪掷于马前的沙地,“赵云这厮,欺吾太甚,明日一战,吾誓必斩他。” 左右几员战将面面相觑,他们很想说,少将军,汝今日都与赵云战了近一百五十合不分胜负,明日千军万马之间,想要擒杀此人,岂又容易。 “快,退兵五里,安营扎寨,命后军迅速送上粮草辎重,吾不取这汉中,誓不撤军。”马超策马上前取了长枪,勒马走入军中,他一旦犟性子上来,便是马氏众将一起上,也拦不住他。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六路伐刘 荆州,当日刘奇设宴款待了自愿归降的荆州士族们,再命虞翻于州学开讲。 马安仁等十余名通过州试的孝廉顺江南下,前往江东秣陵,于方山书院就学,备考明年的春闱大考。 “主公,汉中捷报。”马统手中拿着一份战报匆匆闯入刺史府,满脸喜色地看了一眼在座的一众大贤,“主公,昨夜长安孙权遣使弘咨欲联张鲁抗击吾军,却为东曹掾效班定远之勇略,当夜率十二名吴卫杀入驿馆,将弘咨斩杀,逼迫汉中太守张鲁举城归降,书信传来之时,右军师庞统和赵子龙将军已率军接管汉中六县与巴七姓、賨民、板楯蛮盘踞区域。” “吾等恭喜主公。”堂下一众文武俱是起身,朝着刘奇拱手一辑。 刘奇伸手接过战报,仔细看了一番,一手抚须,“此战当为伯常首功,擢其为汉中太守,加右更爵。” “吾替兄长拜谢主公。”马统浑身一颤,激动地就地下拜见礼。 “擢张鲁为汉中侯,食邑汉中一县,赏归义银牌,加秣陵城豪宅一处,随孤迁往秣陵居住。” “擢杨松为安丰侯,食邑庐江安丰一县,赏归义银牌,加安丰县豪宅一处,顺江南下,迁往安丰。” “擢杨任为汉中都尉,加中朗将,汉中营副将。” “擢阎圃为汉中郡丞,加左更爵。” “擢杨柏为定远将军,汉中营副将;擢杨昂为护军将军,汉中营副将,擢张卫为定武将军,汉中营军司马。” “擢张鲁之弟张愧为豫章余汗县长,赐孝廉出身。” “赐张鲁三子张富、张广、张永孝廉出身,往方山书院就读,结业可往将军府选官。” “除此之外,孤将上表天子,封朴胡、杜濩二人为列侯,加护巴中朗将和护賨中郎将,其余板楯蛮首领李虎、袁约、杨车、李黑等皆为裨将军。” “喏。”堂下一众文武朗声应下。 “信中所言,汉中兵五万之数,剔除新募之兵为屯田精壮,可得三万精锐,此三万精锐可组建汉中营,吾欲以庞统为汉中营统帅,杨任、杨柏、杨昂、张卫等将佐之,尔等以为如何?” 步骘抬手一辑,“主公赏罚分明,自然甚好,不过汉中营足有三万精锐,多为五斗米教信众,主公当选一汉将为参军。” 刘奇一手抚须,思忖顷刻,“尔等以为,调李严为汉中营副统帅如何?” 虞翻微微颔首,“此举甚妥。” “报……禀报主公,蜀北都督庞统来报,西凉军马超统帅上万精骑已至汉中城外。” 眼见着堂外闯入一名传令兵,刘奇环视一眼左右,“这马超率军来攻,诸位以为如何?” 步骘一手抚须,“正月未过,马超区区万骑便敢来犯吾境,怕是与那城中弘咨有关,不过汉中有庞军师和子龙将军镇守,料他马超也只能无功而返。” 刘奇正待回应,堂外再次闯入一名传令兵,“报……主公,有北地吴卫密信。” 刘奇一招手,自有戴良迈步上前,将密信取回,递给刘奇。 刘奇撕开一看,猛地将其拍在案上,“周瑜、郭嘉病重,曹操孙权共修于好,曹操已回师陈留,以夏侯渊、夏侯惇所部进驻梁国,梁国吴卫得报,曹操正在调集粮草,只怕开春之际便会出兵南下,攻吾陈国之地。” “此外,孙权已命鲁肃、韩当留守河内,回师长安,欲整合三辅之兵,倘若汉中马超之兵半月之内不退,只怕开春后吾等面对的便是孙权、马腾、韩遂等十余路关中之兵。” 刘奇环视一眼堂中面色阴晴不定的一众文武,“此乃两路之兵尔?如今蜀南永昌、牂牁之地,吾军与南蛮诸部开战,此为第三路。” “刘备回师南阳,以关羽、张飞等将所部精锐镇守南阳之地,以刘封、关平等将所募新卒驻守汝南、颍川之地,吴卫密报中,孤这位皇叔却是对吾荆州之地垂涎欲滴,此为第四路兵马。” “此外,那青州刺史袁谭已与曹操结盟,大将军袁绍,亲率大军讨平幽州、冀州之乱,如今已卧病在床,据报,他心力已竭,难活今岁,大将军内外事宜,现已交由其三子袁尚处置,袁谭因其不满,他苦求战功,以图继承大将军之位,得北地四州之地归附,开春之际,怕是琅邪国之地便会面临他麾下的铁骑肆掠,此当为第五路来犯之敌。” “刘璋暂与吾军于成都息战,可若吾军四面开战,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想必刘璋麾下的能人之辈,当趁机率军攻吾军城外大营,此可为第六路来敌。” 刘奇环视一眼左右,“不知诸君可有良策,退这六路来敌?” 沉默顷刻,步骘起身朝着刘奇一辑,“主公,汉中有庞军师与子龙将军所部兵马,当有近五万之众,便是马腾韩遂等关中诸侯与孙权联盟,可派遣之兵当在八万左右,可其部大多为精骑,可用于攻打吾军城关者,不过十之三四,吾军可据城而守,待势而定,可攻可守。” 刘奇一手抚须,“子山所言极是,如此,那刘璋之兵也不足为惧,如今巴西、汉中已定,广汉太守张肃,乃张松之兄,张松已献上西川地图多时矣,此人乃其胞兄,焉能不知,怕是心中早有二心。” “即命巴西太守庞羲、护賨中郎将杜濩,护巴中朗将朴胡及板楯蛮诸部出兵三万,攻打广汉,张肃若愿降,仍可任太守,若不愿归降,族。” “喏。” 刘奇一手抚须,“广汉若定,则成都无忧,至于蜀南一路,孤有诸葛孔明,可定南蛮尔。” “袁谭所部,可面吾陈宫、张辽、臧霸、高顺几路兵马,周泰。” “末将在。”周泰应声出列。 刘奇眼中闪烁出几分精光,“孤本不愿北伐,与袁绍开战,可若袁谭来攻,汝便率长江水师所有车船、楼船沿海北上,汝水师一万五千精锐可顺势沿海路攻打琅琊国之地,袁谭若率一二郡精锐而来,为吾歼灭之,若举青州之兵而来,汝等可为孤败之。” “末将领命。”周泰扯着嗓子应下,抬起头来,上前接过将令,脸上露出几分憨憨的笑容。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全面开战 “吕蒙,荆州之地,孤留汝除水师之外五万大军,再命汝节制荆州八郡之兵,汝可敢迎战刘备?”刘奇的目光落向右下首的吕蒙说道。 吕蒙严肃地站起身来,朝着刘奇一辑,“末将于微末之中得主公擢拔,追随主公南征北战数载,从未惧过他人,区区刘备,所部精锐尚不及吾,吾必为主公败之。” “善。”刘奇当即露出几分喜色,一手指着吕蒙,“尔等且都瞧瞧,孤亲手培养出来的将军,当有这般豪气才好。” 堂下文武皆露出几分笑容,却又见伊籍起身一辑。 “主公,若曹操攻打陈国,刘备何不以汝南之地出兵,荆北随平坦,可襄阳乃重城,此前主公以汝南之地换取襄阳,刘备心知襄阳城坚难取,若是趁势与曹操合兵,一路取陈国,一路取汝阴之地,该如何是好?” 刘奇正思忖间,便听堂中吕蒙大笑,“曹操出兵之日,吾即刻派出上百哨骑于新野等地劫掠,大军时刻操练,调集粮草往来于襄阳、蔡阳之地,他刘备若是敢向北出兵,吾便率荆州之师北上,先取新野,再夺宛城。” 待到堂中文武都被吕蒙的豪壮之情给感染,他回身朝着刘奇一辑,“主公,话虽如此,却不得不提防曹操麾下铁骑肆掠,淮北之地地势平坦,倘若他曹操以铁骑穿插于吾军各处城池之间,断吾军粮道,以围魏救赵战术,徐徐推进,吾军怕是很难策应全局。” 刘奇一手抚须,“子明,汝以为,将沛国、陈国之民南迁至淮南如何?” “正月北地大雪,主公若是下令让这二地百姓南迁,只怕多有五十万之众,若是要以大军策应,怕是淮北、徐州之兵皆须调动,且百姓南下行动缓慢,若是为曹操察觉,只怕大事不好。”话音刚落,便将步骘起身进言道。 刘奇神秘一笑,“若孤可集中吾军驽马,制一新奇之物,三五日内便将这些百姓迁至淮北,又当如何?” 吕蒙等人对视一眼,他朝着刘奇郑重一辑,“若主公有此仙神之术,当可迁移百姓南下,以坚壁清野,命曹操从北地数郡调拨粮草,方可南下汝阴,与吾军交战。” 伊籍闻声颔首,“若曹操出兵相县以南,可以高顺、张辽二位将军之兵出彭城国,断其后路。” “此举不妥,若袁谭未曾退兵,则高顺、张辽所部不得调动。”刘奇摇头拒绝了这一提议。 “孤欲往寿春坐镇调度,尔等以为如何?” 步骘面色有些为难,“主公呐,吾军历年征战,新得益州、荆州、徐州北地二郡、淮南沛国、陈国之地,弃守之地尚可,可荆益二州尚需治理,况且吾军粮草虽多,吾军民夫却无法供应几面开战,若是来年秋收之后再战,便是六路进兵也无妨,若是今春便开战,调动大批民夫,只怕有违农时,吾军历经此战之后,二三载怕也无力北上矣。” 刘奇双眉微皱,“此战之后,吾军若能震慑袁谭,退曹操、刘备、孙权之兵,即便丢淮北数郡与徐州一二郡之地,可得益州全境,亦可为胜。” 堂下,几多文臣或许不解刘奇深意。 倒是一直跟随刘奇的舅兄步骘和荆州司马吕蒙明白,自家吴王,早已是对北地精骑垂涎三尺,而他觊觎的战马,中原不可得,那便唯有攻下三辅之地,再往北地的大漠之中寻求良马。 此战,可丢此前淮北、徐州之战得之数郡之地,亦要灭刘璋、平南蛮,得益州诸郡,打通北上三辅之道。 这,便是刘奇的底线。 可当议事散去之后,吕蒙、步骘两人仍在刘奇身前奏对,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已从堂外奔来。 “报……禀报主公,益州快马来报,广汉太守张肃揭发益州从事张松暗投吾军之事,为益州刺史刘璋所诛,两日前悬尸首于成都东门之上,其子张表……幸为城中吴卫救下。” “嘭”刘奇猛地一脚踹翻眼前的长案,“他刘璋碌碌无为,张松之辈尚知另寻出路,他张肃乃张松胞兄,且畏首畏尾,出卖胞弟,以其项上首级换取身家性命安稳,此等恶贼,留之何用?” “传令庞统赵云,三日之内,击退马超,若其不退,允以歼之,出兵白水关,从广汉以北攻入广汉,再命庞羲、朴胡、杜濩等将即刻出兵,半月之内,孤要亲眼见到此贼首级。” “喏。” 刘奇余怒未消,看了一眼左右,长叹一声,“张松此人,却有才学,虽是卖出求荣之辈,但既愿投吾,便是吾之臣子,未曾想,益州大事未成,却起萧墙之祸,当是不该,若是孤再小心谨慎几分,多派侍者吴卫敦促广汉,也不至于此。” 戴良朝着刘奇一辑,“主公息怒,那张肃不足为惧,若白水关杨怀、高沛三万余众白水军为吾军所破,广汉全郡大可顺势纳之,只是那刘璋若是因此震怒,出兵与吾军交战,怕是往后数月,益州粮道却需调动不少民夫。” 刘奇眯着眼,“粮道不能断绝,那刘璋本性懦弱,无心战事,且让其与吾军交战,半月之后,孤可修书一封,亲自劝降。” “喏。” 天色渐晚,汉中方向再次送来一份战报。 “报……禀报主公,马超于汉中城外叫阵,子龙将军率铁骑出城,与其交战一百五十合,胜负未分。” “主公,子龙将军与马超邀约,各以三千精骑交战,吾江东军本就缺马,若是以此与马超交战,折损过多,怕是……”堂下吕蒙略微皱眉道。 步骘微微一笑,“子明多虑矣,此乃庞士元之计尔。” 刘奇惊讶地看了一眼步骘,“子山汝且说说,这是何计?” 步骘双手抬起,“自是有意交好马超这莽夫,离间马腾韩遂与孙权矣。” 刘奇沉吟顷刻,“马超此将骁勇善战,性情却如张飞一般,孤亦猜到几分,却不知士元全计为何,来人,去信汉中,询问此事。” “喏。”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生骑射 次日一早,汉中城外笙旗密布。 城门前赵云所部三千精骑列阵于前,身后有着来自各部两千余精骑和上万步卒为其掠阵。 反观马超阵前,赫然只有三千铁骑,余下铁骑皆下马安坐于营帐之前,静静地恭候前方的比斗。 当马超穿戴整齐,策马出阵,身后那些席地而坐的骑卒方才纷纷站起身来,统一翻身上马,动作无比熟练,似乎这人就长在马身上一般。 城头上,庞统一脸艳羡地看着城外的西凉铁骑,“昔日董卓仰仗十万西凉铁骑得以入洛阳,把持朝政,此人虽是逆臣,可若非其残暴不仁,祸乱朝纲,引得十八路诸侯联盟讨伐,只需如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远交近攻,徐徐图之,这天下唾手可得尔。” “孙权自半个南阳郡所募新卒加上老卒不过数千,于关中征战近一载,竟是仰仗马腾、韩遂等关中诸侯得司隶之地,与曹操争锋,这西凉铁骑亦是其一大臂助。” 立于庞统身后的一名文士双眉微皱,“既然西凉铁骑冠绝天下,他马腾、韩遂为何不结盟以攻长安,剿灭孙权之后大可进击河内、上党之地尔。” 庞统微微一笑,“却正是因董卓死后,西凉众将内乱不休,这马腾韩遂虽为结义兄弟,却又互相提防,若非如此,那孙仲谋焉能得司隶之地,募得精兵数万?” “军师,西凉军人人马上带弓,莫非,他们竟是人人都会骑射不成?” 庞统还未出声,便听张鲁笑道:“吾镇守汉中多年,吾麾下这些来自三辅之地的儿郎也多有马背上骑射的功夫,只可惜吾城中这两千多精骑无吴王赏赐的军械,否则今日亦可随赵将军一同出城迎战西凉铁骑。” “既是公祺兄所愿,那战后便让这两千余骑尽皆补入骁龙营,交给子龙将军统帅,至于军械,吾汉中此城将为吾军北进三辅之重镇,后续自当有工匠坊迁来。” 张鲁称大善,他能够举荐精骑,交好庞统和赵云,日后在江东的日子自然也就更为好过。 城外,两军相距两里地,随着赵云和马超同时出阵,身后的骑兵已经开始分散。 “军师,子龙将军下令以锋矢阵出击。” “军师,西凉铁骑阵型散乱,似乎马超下令以草原上的群狼战术。” 庞统凝神看着城外,当两道震天动地的马蹄踏动声响起,六千铁骑,玄甲洪流和远处白茫茫的银甲洪流迅速靠拢。 “举弩。”随着赵云一声令下,他率先取了长弓在手,张弓搭箭,三箭连珠,“放。” “嗖嗖嗖”隔着百步的距离出手,实际上在箭矢出手的刹那两军已经只有八十步左右的距离,箭矢犹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地朝着对面抛洒落下,西凉铁骑的甲胄多为皮甲,哪里能够承受住这般密集的箭雨,前军很快便陆续倒下不少骑卒。 然而,令赵云又惊又喜的是,马超身后这些精骑,竟是纷纷从马背上取出长弓,张弓搭箭,在奔驰的途中射箭,两军交击之前,竟是互相对射了一波箭矢。 当赵云下令换枪,两军已是在三十步之内。 “轰……”一阵地动山摇,战马撞击在一起,马头上同时崩裂出血水,两名安坐在马背上的军士几乎各自仰飞而出,落地尸体便被无数马蹄踏落在身上,变成荒原上的一捧血泥。 “铛铛”赵云和马超在万军丛中交手两合便被座下战马带动,一往无前地朝前杀出。 一个照面,不做纠缠,直接凿穿敌军军阵,两人都是骑战的高手,自然果断。 当他们易地勒马转身之际,城头上观望的军士立即跑到庞统身侧,“禀报军师,两军伤亡都在三四百人之数。” “军师,如此打下去,吾江东骁龙营怕是……”李严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不久之前的房陵之战,因他误事,让骁龙营几乎伤亡过半,后来得荆州数万大军中挑选的善骑之士补足三千人,他心中仍有亏欠,如今若是与西凉铁骑死磕,怕是得不偿失。 毕竟西凉之地,只要是成年男子,几乎上马便能一战,可江东治下,善骑之士却是不多。 未得三辅之地前,就连刘奇,也对这仅有的两支骑兵视若珍宝一般,无论是钱粮军械还是吃食犒劳,从来都是第一时间供应这两部精骑。 “无妨。”庞统笑着摇了摇头,他与赵云配合征战许久,自是知晓赵云心中所想。 李严双目微皱,“赵将军素来谨慎,昨日既然答应马超,以铁骑决战,莫非是为了逼退马超麾下西凉铁骑所顾?” 庞统指着城外,“正方,汝且看城外,这第二波冲阵之后,吾两军死伤仍旧相差不大,汝以为,若是五万西凉铁骑与吾军五万步卒交战,胜负如何?” “若是平原旷野之上,若无营寨坚守,吾军怕是难胜。” “可若是吾军五万精骑与五万西凉铁骑交手呢?” 李严顿时语塞,缓了缓,方才出声,“军师,吾军即便能寻到五万善骑之士,调拨江东各地赋税,打造五万骑兵军械,又从何处寻得五万匹良马呢?” “自然是三辅以北的草原。” 李严眼中满是惋惜,“可惜马超来得如此之快,否则吾军大可向北地马贩购些战马,即便是阉割后的良马,也比这蜀中驽马好上不少。” 眼见着第四波冲杀之后,两军铁骑都已倒下近千具尸体,庞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鼓手,“鸣金收兵。” “喏。” “铛铛铛……”当鸣金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赵云所部精骑本就靠着城墙,一时间便停下了冲锋的步子,而反观对面,马超却是正战得热血,却为庞统扫了兴子,又哪里止得住座下的马腿,可当他们朝前冲锋之际,自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啸,马超只见不少黑影一瞬便来到近前,立即挺枪,“勒马。” “吁” “吁” 不少骑卒强行拉紧缰绳,巨大的力道几乎让座下战马窒息,不少战马扬起两只前蹄,险些将身后的骑兵都给掀下马背。 “哧哧哧”而与此同时,数十根巨大的箭矢也落到马超军阵之前,足有数尺长的巨型箭矢,每一根都那般夸张,马超面皮微微抽搐,凝神看向城头,不知何时,那城墙垛口所在,已经多出数十架床弩。 马超心中忌惮,“这江东军中,传闻有一物可于山地迅速运输粮草辎重,未曾想,这汉中城内这么快便有如此多的床弩,如此看来,这汉中却是取不成矣。”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卧病中的周瑜 远在长安,当孙权手中拿到弘咨惨死汉中的急报,满脸悲愤,几乎一下跌坐在地上,“张鲁、杨松,此二贼欺吾太甚,早晚吾必亲手擒杀之。” 马顺之勇被他抛之脑后,以他之智,岂能看不穿这背后多半是杨松收了江东钱财,为江东谋划之故。 孙权更气的是,他父亲孙坚麾下原本有一干文武干臣,追随其兄孙策之时,何等雄壮,历经秣陵、九江连续几次战败之后,几乎折损殆尽,否则此次他再怎么也不会让为自己料理内务的弘咨出使。 “子邦,弘咨已去,汝以为,汉中当如何处置?吾是否该兴兵前去。”孙权看了一眼堂下在座的几位文士,目光却着重看向其中一名青年文士。 “回禀主公,大都督已回长安宅院休养,此等用兵大事,主公何不去问询一番大都督呢?”羊秘微微一笑,回答得荣辱不惊。 他出身泰山羊氏,奈何在曹操帐下为官之际战败为孙权所掳,其兄羊衜如今官拜上党太守,其弟羊耽也在孙权府中侍读,可谓深受孙权看重。 当然,若非他二弟羊衜之妻乃前少府孔文举之女,怕是他泰山羊氏也不会倒戈得这么快。 羊秘心知孙权心中仍是看重周瑜、鲁肃等人,自然不敢在这等大事上胡乱进言,越俎代庖。 “善,那汝吾便前往大都督府中,去探望一番罢。”孙权思忖顷刻,便站起身来,带着羊秘出府,坐在车马上,途径长街,朝着周瑜府内赶去。 还未开春放暖,在河南尹之战中熬夜许久,吐血而归的周瑜此刻仍旧卧榻在床。 他身上盖着羊绒被,屋中有着火炉煮着茶水沸腾不息,一股股热气直往外冒。 “德容呐,依汝之见,那马腾韩遂之祸,当真就在马超身上?”周瑜突然将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向身前这人。 “大都督,吾以为马超正如吕布,桀骜不驯,勇而无谋,性急易怒。若是马腾尚在,尚能压他,若是马腾不在,他必与韩遂针锋相对。” 周瑜沉吟顷刻,“如今子敬留守河南郡,曹操兵马已退,与刘备一同集结兵马正欲南下,匈奴尾大之祸,尚需并州牧高干镇压,无力南下,上党有羊衜、河东有韩当将军,亦可守之,吾主虽得昔日高祖起兵之关中,却也被几座雄关锁于这茫茫平原之上呐。” “大都督以为,是江东山越难治,还是这关中十几路诸侯难治。” 周瑜沉吟顷刻,“当是关中,山越虽勇,却无夺州郡之能,可马腾韩遂任一一部兵马都不在吾主之下,若非吾主上表天子,将这长安与其共治,凉州更是允诺为他二人所有,怕是吾等联盟早已破灭,到时大军压境,那西凉铁骑可不好处置。” “此二人既是大都督眼中毒瘤,早晚必铲除之,不知大都督以为,何时可动?” 周瑜看了一眼堂外,“待吾军铁骑训练成军,与那西凉铁骑有一战之力再言。” “西凉铁骑精锐则五六万之众,若是马韩二人联合关中各路兵马,怕是能有十万战骑,大都督想与西凉铁骑抗衡,怕是不妥。” 周瑜笑着指了指张既,“德容呐,汝这人当真是不讨喜,吾可说有一战之力,可并未说要与其倾尽全力一战。” 周瑜想到这里,脸上有些惆怅,“吾于庐江之事,便多有专研荆州水师,可吾等却是北来这黄河腹地,吾能仰仗之兵,原本主公帐下的几千悍卒如今也折损殆尽,那河南尹之战,若是胜了,吾军还有进取之法,可如今却是败了……” “非是大都督之智不如那郭奉孝,而是吾军麾下多为新卒,那关中十余路诸侯又难以信任,否则又岂会有此一败。” 周瑜摇头,“此事在吾,汝无须为吾开解。” “大都督,主公来访。”正在此时,门外有仆从快步走进堂内,朝着两人抬手一辑。 “快,扶吾起身。”周瑜立即将仆从招至近前,搀扶着便从榻上起身。 “公瑾不必多礼,这天寒地冻,汝可继续歇着罢。”正在此时,孙权已经是从堂外迈步走来。 “吾等拜见主公。”周瑜等人立即朝他下拜见礼。 “公瑾这几日身子可好些否?” “承蒙主公命良医赐下药方,府内每日有婢女煎熬,如今身子除却软弱无力外,外伤早已痊愈。” 孙权笑着指了指他,“公瑾呐,汝这是心病。” 周瑜苦笑一声,“知吾者,主公矣。” “公瑾,弘咨他遇难矣。”孙权面上突然浮现出几分落寞,递上此前的那封急报。 周瑜接到手中,面色有些凝重,不多时,他将急报递给身侧的张既,抬头看向孙权,“主公,如今马超已至汉中,他所部尽皆是精骑,怕是极难攻下汉中重城。” “依公瑾之见,该如何是好?” “今江东四面开战,当为天下诸侯共讨之,主公何不命马腾、韩遂等关中诸侯自武都出兵,进逼阴平、白水二关。” 孙权双眉紧锁,“此二关所处,山道难行,关中诸路诸侯所部大多是精骑,若命他们出兵,只怕他们心中不愿。” “主公不必命他们率大部兵马出击,只需命他们在汉中城外仍留马超驻守,可命精骑驰援马超所部,可命江东北上之路断绝,而山道艰险,却可命军士下马而行,只需在崇山峻岭之间途径,以小股兵力在两关前走动即可。” 孙权一手抚须,“公瑾此举却是害了刘璋。” “非也,若此二关还在刘璋之手,主公命军士前去,却可送信,吾军可允诺不南下攻其城关,亦可率大军攻打汉中,可让白水、阴平之兵南下驰援成都。” “刘璋欲信乎?” “汉中已失,他白水关能守几日?不若于成都城外与江东决战,若胜还能收复蜀中失地。” “此外,主公可看出那刘奇小儿此举有何深意?” 孙权微微一愣,“还请公瑾告之。” “主公呐,江东无马,刘奇小儿命庞统赵云星夜疾驰夺下汉中,便是为吾三辅之地的马匹,还请主公下令,命各路诸侯于南下设立关卡,不得让马贩将北地良马送入江东之手。” 孙权当即大喜,“吾立即便命人前去传令。”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七章 周瑜和郭嘉的默契 在堂内张既和随孙权入内的羊秘离去之后,榻边只剩下君臣二人。 “公瑾,依汝之见,怕是当南下攻取阳平罢。”孙权笑着从袖间取出一封书信,“氐族已依附马腾麾下,吾军若有意南下,可向马腾借兵。效去岁攻长安之举,吾与关中诸路兵马联合,当可取阳平关矣。” “张任南下成都之后,这阳平关便只有两千余兵卒镇守,主公,吾意亲自领兵,趁大雪封山之际雪夜偷袭,定可一战而破之。” 孙权面色微变,“公瑾大病未愈,焉能在这北地四处飘雪之际南下。不如命一上将率兵前去,有公瑾在后方调度,当可万无一失。” 周瑜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劝说,便见门外有军士快步入内,“报……禀报主公,大都督,汉中急报,庞统命李严率军五千现已攻下阳平关,此外巴西太守庞羲与巴中夷人所部,纠结三万大军,兴兵北上葭萌关,现已发兵至剑阁。” 孙权面色凝重地回眸看了一眼周瑜,“公瑾,这阳平关已失,则江东军两路并进,当取白水关,南下剑阁,直取广汉之地尔,吾军此刻若是出兵,怕是为时晚矣,况且那驻守阳平关的李严乃赵子龙麾下骁将,华容道之时归降江东,如今却也是屡立战功,多有勇略之辈,不可轻敌啊。” “主公可知,吾此前便命护羌都尉杜畿率三千精兵陈于白水上游之事。” 孙权双眉微皱,“那里本是秦岭大山深处,将士们步履艰辛,莫非公瑾有意命他们沿河而下,去往白水关不成?” “瑜之谋略只在白水关,若江东军进兵缓慢,则南下取广汉,若江东军早取剑阁,那吾军便得白水关之兵后东进汉中,与马腾、韩遂之兵两面夹击,若破阳平关,则必得汉中之地尔。” “公瑾啊,此举太过冒险,倘若那屯驻白水关的杨怀、高沛归降江东,汝之一部便成孤军,更何况,汝于大山之中率兵前行,欲带多少兵马?” “马匹无用,可带五千精兵。” “五千精兵,可那白水关有三万之众。” 周瑜看了一眼堂外,“取地图来。” “喏。” 很快便有仆人呈上一副三辅之地的地图。 “主公可曾记得汝吾进三辅之后的那次奏对。” 孙权略微思忖,“公瑾还是要取益州?” “函谷关虽好,河南尹却有曹操这一猛虎尔,武关以南,则是刘备所有,凉州之地,吾军尚无力与马腾韩遂等关中诸路诸侯撕破面皮,主公,唯一可取之地便是这白水关尔。” “翻越崇山峻岭,公瑾可有把握?” “吾星夜出发,一月之内可至白水关下,那剑阁天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庞羲不过泛泛之辈,一月未必能攻下此雄关。” 孙权起身,手指沿着白水河道在图中移动,“氐族之兵可聚五千,吾且去信马腾军中,命其麾下氐族之兵助汝,公瑾以为如何?” “徒步山林之间,命他们放弃马匹,只怕氐族人多有不愿。” 孙权面色肃然,“武都南部诸县已为他们所据,料来,大不了攻取广汉之后,将几县割与他们便是。” “主公这是应允了。” 孙权深深地看了一眼周瑜,伸手握住他被子上的手掌,“公瑾呐,汝乃吾兄心腹之臣,亦是吾关中大都督,系一州之重任,此去白水,且保重身体。” “还请主公放心,此去必得胜而归。” “不过还请主公敦促马腾、韩遂出兵汉中,若是汉中无法牵制庞统赵云,吾这一路偏师,便无法起到奇兵之效。” “吾即刻命羊秘前往马腾、韩遂军中敦促出兵。” 周瑜一手抚须,“主公,天子现于许昌,为曹操所弃,江东刘奇、南阳刘备都各自撤去驻兵,主公以为,若是天子下令,命马腾、韩遂前往许昌朝拜,主公以为如何?” 孙权略微皱眉,“吾已遣使往许昌朝拜,若进言天子,以何名义让马腾、韩遂二人前往许昌?” “马腾、韩遂二人自诩为忠臣,若天子明诏,他二人绝不敢有违,只是他二人也不敢前往许昌这等是非之地,只怕会命子嗣前往。” 周瑜笑着抚须,“只是子嗣亦是甚好。” 孙权心中一突,抬头正好迎上周瑜的目光,“公瑾莫非是要……” 周瑜眼中突然浮现几分狠色,“主公,此战若能顺势取蜀北之地尚可,若不胜,那便趁势取凉州,曹操、刘备、刘奇尚且在吞并州郡以壮大己方势力,吾军若是固步自封,早晚必为几人所败。” “可……” “当然,主公,此事能否成之,还得看曹孟德是否配合。” 孙权眼前一亮,“公瑾以为,此事他曹操当推波助澜。” “他曹操心腹之敌乃江东刘奇,眼中之刺乃南阳刘备,吾关中亦尔。” —— 也就在周瑜和孙权议事之际,远在陈留郭府,曹操也安坐于郭嘉的病榻之前,但身侧却跟着贾诩、程昱、荀彧、荀或四人。 “咳咳,主公,吾已病入膏肓,药石难治,汝无需迁怒这一干医者。”郭嘉气若游丝地看了一眼曹操,堂外,十几名医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此刻曹操面上余怒未消,听得此言,悲从心中而起。 “奉孝,汝何至于此,今大业未成,吾之基业正风雨飘摇之际,若无奉孝,吾焉能对抗天下群雄。” 郭嘉感受着曹操此刻的真挚,双眼微红,“主公呐,吾虽故去,却仍有几计可助主公于这天下乱世之中占据先机,还望主公纳之。” “奉孝但讲无妨。”曹操虎目含泪,他哪里不知,今日若非是已到弥留之际,郭嘉也不会让他携一干重臣来府中。 “这第一计当是吾军探子于凉州听闻天子诏令之事,主公,若马腾韩遂遣使来朝,可杀之,嫁祸江东。” “为何不是嫁祸刘备?” 郭嘉无力望着房梁,“吾北军之治,日后当多与孙权联手尔。” 曹操沉吟顷刻,便点头应承下来,“吾已知晓。”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遗策 郭嘉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不知主公开春之后,意欲何为?” 曹操沉吟顷刻,看了一眼身侧的荀彧,“自是依文若之计,开春自陈国、任成国一线两面出击,夺回徐州、淮北之地。” “联合刘备、孙权虽好,此二人却是中山狼尔,主公不可轻信,倒是袁谭,日后主公若要与江东……咳咳……对抗,当结袁谭尔。” 曹操双眉微皱,伸手轻抚着郭嘉后背,上下拍动,为他顺气。 “奉孝,汝心神已伤,断不可再为吾分忧,先养病,待汝大病初愈,汝吾君臣再与那天下豪杰一战,如何?” 郭嘉目光和曹操对视一眼,“主公呐,汝莫要小觑袁谭,此人麾下之郭图、辛评也非寻常之辈,何况此人有野心。” “野心何用?袁本初钟意袁尚,将审配、逢纪等干臣,苏由、吕旷、吕翔等将都留于此人,袁尚又得其父旧部,袁谭非此人之敌也。” “可他有青州之地。”郭嘉眯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主公呐,袁本初尚在,其三子焉敢擅动,可若袁本初亡故,其并州、冀州、幽州、青州三州之地必一分为二。” “为何不是一分为三?”曹操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扫了一眼堂内几人,在座几人面上都多出几分笑意,显然他们也早都已经有所预料。 荀彧朝他抬手一辑,“主公,那袁熙素有仁义之名,自当不会插手袁尚与袁谭之争,却是并州高干,此人兴许也余力插手,吾军若是出兵北上,自当联合袁谭、孙权二人共分本地三州尔。” 曹操长叹一声,“本初若不亡,河北难取。” 程昱一手抚须,缓缓开口:“袁绍坐镇冀州多年,得北地民心,官渡之后,吾军无力趁胜追击,四州之地叛乱四起,袁绍仍能凭往日恩义,迅速招募五万余众兵马南征北战,平定叛乱,他若在,北地四州民心不失,袁谭亦不敢轻举妄动,吾军亦难成大事也。” 曹操沉吟顷刻,“如此说来,尔等皆赞同伐袁?” “主公,当务之急还是对付江东刘奇,六路夹击刘奇,何等天赐良机,主公若能收回徐州之地,当可得徐州屯田之粮,若再收淮北之地,可拥淮河天险,又能于刘备东南侧翼多一偏师驻守,他日若吾军与刘备争夺中原之地,当可占据天时地利尔。”堂内,一直默不作声的贾诩也是缓缓出声说道。 “咳咳……”郭嘉捂着嘴轻咳两下,松开手时,掌心满是血迹。 “奉孝。”曹操虎目酸红,他哪里见得自己意气风发的知己如此凄惨模样。 “主公呐,当结孙权、袁谭,此战可作势全力南下,但各郡需不违农时,好生屯田,春种之后,夏秋训练,冬季再练,袁绍顶多撑一二春秋,到时便是吾北军举兵渡河,北伐邺城之良机也。” “吾记下矣。” “主公,切记莫要称王。” 曹操猛地抬头,眼中多出几分戾气,这几日,自从天子刘协封江东刘奇为吴王,赏赐吴中四郡为其封国之后,他便有此想法,他曹操自认戎马一生,也算是为汉室立下汗马功劳,焉能不如那区区双十之龄的小儿? 可荀氏叔侄也好,身后的贾诩、程昱也罢,都曾劝阻他此事,他本意一意孤行,即便是那些朝中的老臣,欲以刺客击之,他身旁好歹还有虎痴护卫,大可无忧。 郭嘉握住曹操的手臂紧了紧,手臂似乎恢复了几分气力,“主公,昔日袁术占据淮北,得南阳、汝南、扬州之地,何等威风,有汝南袁氏底蕴,有历代袁氏门生故旧相佐,天下谁人敢捋其虎须,其篡汉自立,天下百姓人人唾弃之,天下诸侯更是群起而攻之,这大汉,民心尚在啊主公。” 趁着曹操思忖之际,郭嘉面上浮现几分红润,正如昔日他初见曹操之时,那般畅所直言,“主公,如今吴王刘奇,亦是为这王位受天下诸侯忌惮,故而攻之,此乃天下人之见。” “可依嘉所见,此乃遇见尔。” 郭嘉看到了曹操模糊的眼神,他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昔日高祖有诏,非刘氏称王者,天下共击之,他刘奇虽不得天下诸侯认同,更四处与人为敌,但他毕竟是汉皇贵胄。主公万不可失……”郭嘉言及此处,看了一眼退后堂外的荀氏叔侄。 曹操声音沙哑,重重地拍了拍郭嘉的掌心,“奉孝不必再言,吾不想听了,汝有何进谏之策,吾尽皆应之便是。” “主公,与刘备联盟共击江东,刘备为侧翼安稳,必出兵陈国、汝阴之地,主公大可让之,吾军主要兵力可放置于徐州一线,徐州虽不比荆州粮富,亦是兵家必争之地,北军于今明两岁扩军十万,若不得徐州,吾军无力北伐矣,主公切记。” “主公,那孙权继承父兄之志,亦有野心,此次马腾韩遂上贡之事,或可引起兵变,却无法伤到孙氏丝毫,若要灭孙权,必先除其旧臣,周瑜、鲁肃,皆独领一军之才,主公莫要轻视之。” “那江东军中,徐庶用兵以正,诸葛亮用兵以奇,前者得刘奇信任,掌江东军多年,熟通军务,后者有鬼神之才,乃吾军心腹大患尔。若能除一人,中原之地可多保五年不失。” “主公且放下与刘备旧日恩怨,得冀州之前,切莫与其死战,主公切记。”郭嘉浑身颤抖,伸手紧了紧握住曹操的手掌。 “吾记下了,奉孝,吾记下了。”曹操跌坐在榻前,死死拽紧郭嘉的手臂。 “主公啊,奉孝若还能活得二十载,这天下未免有人能胜过吾,可惜……臣,终究无留侯之命长……”郭嘉脸上露出几分释然,面视着头顶的房梁,气若游丝。 他只觉得眼皮很沉重,往事一幕幕尽皆浮现在他眼前,他进曹操麾下之时,收张绣,破吕布,败袁绍,击周瑜…… 可惜,可叹,那房外逐渐暗淡的天,却没这么快放晴。 最快更新 第三百七十九章 刘奇:送君四千二百响 “轰隆……”一声雷霆霹雳,来自九天之上的寰宇,来自茫茫黑雾之上的未知天地。 “沙沙沙……”一场大雨,席卷了整个北地,水滴落地,屋檐上的冻条也被冲下地面,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砸,碎成无数块。 雨的寒意不逊于冰,此刻曹操虽靠着熊熊燃烧的火炉,心中却一片冰寒。 “苍天不仁,百般折磨吾曹操,可为何,为何连一正当壮年的儒士都不能放过。”曹操几步走到门边,指着窗外的雷霆霹雳喝道。 他面色铁青,鬓发间已有银丝,盛怒之下,脸上皱纹堆积到一处,脖子上的血管和面上的青筋连接到一处,看起来何等狰狞可怕。 屋内,一群文士和赶来的侍从们都跪倒在地,呜呜啼哭。 曹操骂了足足半响,突然跪坐在地,双手捂着脑门,朝着地面倒去。 “丞相” “丞相” 府内众人顿时手忙脚乱,纷纷上前搀扶曹操。 半个时辰之后,曹操转醒,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郭府前堂内,身后已经布满白绫,荀彧头上系着白巾走到近前,“主公,该为奉孝留谥矣。” “贞。”曹操心神早已离体,闭着眼,靠着灵堂下的一只桌角,徐徐出声道。 “喏。” 曹操在荀彧出门之际,突然将手边的香炉猛地朝前推倒在地,指着堂门外笑骂:“奉孝,汝且看,那南边的诸侯,似乎都在笑吧,这北边的袁本初怕也是大喜罢。” 他一拳砸在地上,“终有一日,吾会去汝坟前,将他们败于吾剑下之事告知于汝。” 笑骂后,曹操仍然没有挪步,瘫坐在桌角边上,直到天明后,陆续有人登门拜访,那正在与他幼子侍读的幼童披着丧服走进屋内,他热泪盈眶地抱起这孩童,将他搂在怀里,仍旧坐在原地。 每当有人入内吊唁,都须得拜一拜家人,他曹操,便是郭氏中人。 —— 蜀南密林,天气转凉,寒冬腊月之后,大地已经回暖,随处可见的新叶,让诸葛南行虽是身体疲惫,兴致倒也不错。 这一日,他掀开窗帘,忽见天边一颗闪烁的星辰突如一道光束,划破天际,竟是离那北地帝王般的星辰远去…… “将星陨,这北地,又有何人能让老天悲戚。”诸葛亮心中幽幽一叹,放下窗帘,“幼常,命前军快些吧,且让吾用这些南蛮送他最后一程。” 车前的帘子略微掀起,露出一张小脸,“先生送何人一程?可是北地出了些变故?” 诸葛亮微微摇头,“无他,一故人尔。” 马谡闻言,面色一肃,朝着诸葛亮恭敬一辑,“还请先生节哀顺变。” 诸葛亮摆了摆手,便见马谡放下帘子,继续赶车。 马谡手中鞭子有节奏的落下,恍惚间,隐约听到身后的车厢内传来吊唁的诗歌,似乎……是先生曾讲过的颍川诗词。 南阳 下半夜,刘备辗转反侧,总觉得今日有大事发生,当他起夜如厕之际,屋外正有脚步声传来,在门边踱步,却又不敢惊扰。 刘备麻溜儿地提上裤腰带,凝声看向屋外的影子,“何事?” “回……回禀主公,郭嘉于昨夜卒了。” 刘备闻言一惊,随后大笑,他取了衣裳猛地掀开房门,迎着屋外的寒风,几下穿好衣裳,“去议事堂,传军师与二将军、三将军。” “喏。” 据吴卫南下的密报记载,刘备这一日在府内相邀司马懿、关羽、张飞等人,相谈甚欢,待到天明议事尚未酒醒。 第二日,他又寻着一件喜事,设宴款待府中群臣。 —— 荆州,襄阳。 刘奇得到消息已是快到晌午,他拿着手上的密信,一言不发地递给戴良。 后者浑身微颤,他凝神看了一眼刘奇,“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尔。” 刘奇微微颔首,“传令罢,工匠坊加急改制的雪车即刻送往淮北之地,命各路兵马撤回预定之地驻守。” “喏。” “对了,去信各地,再命人上表天子,表其忠义。” “喏。” “那襄阳城北的铜钟,再命人去敲四千二百响罢。” 戴良微微一愣,他只闻天子驾崩三万响,何时听过这四千二百响? 当他抬脚行至北门,正巧遇到清晨便从军中大营而归的吕蒙,“见过司马。” “长史何往?”吕蒙略微惊讶,戴良乃是吴王近臣,他何时这么早便出门?莫非有大事发生? “昨夜郭奉孝卒了,吴王命吾传令北城门,命军士将那铜钟敲上四千二百响。” 说着,戴良靠近一步吕蒙,“吕司马可知,主公此举,有何深意?” 吕蒙思忖顷刻,笑着摇了摇头。 “长史,主公可趁此良机下令淮北大军北上?” “未曾,主公只是命大军趁北地还未完全解冻之前,将百姓尽快迁往靠近淮河之地。” 吕蒙微微颔首,朝着戴良一辑,“失陪。” 戴良回礼一辑,目送吕蒙带着十几轻骑径直远去。 他登上城门楼,迎面遇到一名儒雅的青年。 “无邪为何在此处?” “叔父。”是玉朝他恭敬一辑,“却是为勘察城上缺补墙面,准备随后一月命工匠再复修补。” “此事吩咐下面便是,汝乃南郡郡丞,焉能为此事操劳?” “叔父,吾在方山书院之时,几位山长便曾教导吾等,凡事当躬身而行,才能事事如意。” 戴良沉默顷刻,朝他一辑,“受教矣。” “当不得叔父大礼。” “汝受三位山长之教,吾受汝口之教,当得一礼。” 言罢,戴良便带着他在城墙上走动,戴良换来军士,敲响了城头上的铜钟。 “叔父,汝可知主公为何命军士敲四千二百响?” 戴良微微一愣,“莫非贤侄竟知?” “叔父啊,那天子驾崩三万响,臣子驾崩从未有过敲钟之事,不过吾却记得三公俸禄乃是一载四千二百石。” 戴良恍然大悟,“主公竟是如此看重此人,竟以三公之礼为其悼念。” 他长叹几声,“为臣子者,若能得天下之人惦记如斯,亦死而无憾矣。” 当他匆匆回到府内,刘奇已带着侍从离去,他帮着整理长案时,正巧看到案上用精致的隶书写着一句诗:“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章 南迁移民 “主公。”戴良找到刘奇是在襄阳书院内,刘奇回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在先生停下授讲后,他才缓缓退出门外。 “何事?” “回禀主公,北边天气转暖,冰雪已经开始融化,雪车的用处会越来越小。” “北地曹操游骑可有动静?” “回禀主公,徐州任成国一线以张郃统帅八千精骑对吾军虎视眈眈,而高览已接管任成国镇守之职。” “此外,夏侯渊引兵一万至梁国,曹纯的虎豹骑也秘密调动到济阴郡东南一线,曹操这是准备三路兵进。” 刘奇瞳孔微微收缩,“袁谭如何?” “回禀主公,袁谭自即丘出兵东海,现于郯县屯驻三万青州兵,随时准备南下。” 刘奇带着他穿过庭院,来到马车内,压低声音,“袁谭之兵几万?” 戴良的思绪随着马车车轮驶动陷入沉默,“此前官渡之战时,袁绍兵当在二十万之众,可正面为曹操所斩、俘虏之兵不过十万,袁谭之兵若征伐县兵、郡兵,当在五万之数。” “也就是说,除留守其余几郡之兵,袁谭是倾全力举兵南下。” “主公,袁绍亦缺钱粮尔。” 刘奇背靠着身后的软座大笑,“袁绍数月之间招募训练新卒近十万之众,北地之民经官渡之战后,不知死伤多少,可这等新卒,却派不上用场,徐州乃四战之地,曹操想得徐州,缴获商贾大户钱粮,他原本易尔。” “至于袁谭?亦有私心作祟,他想与袁尚争锋,便需借徐州、曹操之力。” “主公,当真要先击最弱一路?”戴良面上还有些迟疑之色,毕竟袁谭也不是软柿子,更何况袁绍魏王,若想折其一子,怕是千难万难。 刘奇双手安放于膝上,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昨日公台传讯,汝可见之?” 闻此,戴良满脸复杂,“陈刺史呈上徐州众将请愿书,便是为与曹操、袁谭死战尔。” “一为牵制兵力,二为保住徐州这一富硕之地,汝以为如何?” 戴良微微摇头,“此非上策尔。” “那便命陈宫前往寿春,孤即刻动身东进,命臧霸率军撤入彭城国,命张辽于东海郡且战且退。” “主公,蒋钦将军已于郁洲山岛招募水军新卒一万余众,陈戈岛上,倘若东海郡有失……” “命张辽且战且退,一月之内,不得失守东海。”刘奇横眉看了一眼戴良,后者拱手应下,立即蹲坐在马车上,在车上记下这些话来。 “喏。” “子义铁骑可至沛国?” “主公,吾军三千精骑已尽皆抵达沛国相县。” “命其南下,退至铚县。” “再命徐元直,集中淮北数万大军,兵进沛国之地。” 戴良面色微惊,“主公这是要围剿虎豹骑?” “非也,不过是请君入瓮尔。” “那汝南之地,莫非吾军要弃守尔?” “孤有朱治率水师战船巡视淮河,他刘备胆敢渡河攻吾汝阴,便命朱治已水师战船断他粮道,再命荆州吕蒙即刻出兵南阳。” “喏。” 陆子峥合上眼,静静地听着车内戴良提笔写落在纸上的轻微动静。 马车抵达刺史府,刘奇带着戴良一路跨进几道门槛。 “叔鸾,北地南迁之城坚壁清野做得如何?” “主公,虽是开春之前将这些百姓南迁,可如此以来,中原之地,所有百姓的土地全部无主,他们迁往淮北之后,耕地怕是供应不足。” “淮北供应不足,那淮南、江东总有罢。” “主公,吴卫潜藏于南迁百姓之中的探子汇报,这些百姓对主公之策多有怨言尔。”说完这句话,戴良站在堂内,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都有何怨言,且说说?” “主公,陈国之民早因陈王与国相为袁术派人刺杀,后归于袁术,后袁术败于曹操,此地易主,后来又归刘备,如今却归吾江东。” “前三任皆不曾迁移百姓,中原之地,治理的诸侯大多更换县长、县丞、县尉等吏,其余小吏皆从当地提拔,此次南迁,那些小吏亦虽军南下,吃睡皆与百姓一般无二,以至于……” 刘奇面色一冷,“命吴卫将这些非议之人揪出来,当众论处,此外,将那些南迁四百石以上之吏随所在地县民统一分配到屯田开垦之处,淮北战起,吾军无余暇屯田,那便请他们到淮南。” “主公,坚壁清野固然是好,可中原之地地势平坦,倘若曹操命游骑朝前探路,再命大队步卒随辎重粮草后队跟进,又当如何是好?” “游骑,吾军并不缺。”刘奇从长案上翻出一份竹简,“这是秣陵工匠坊上月的开支,汝且瞧瞧罢。” “两千万钱?”戴良面色微变,“主公,吾军已于各州兴建工匠坊,又征召各地工匠,为何长江以南军械大多仍是秣陵工匠坊制造,如此运往淮北、徐州、益州等地岂不是枉费钱粮?” “吾军军械,大多是随调拨前线的粮草一同送往,况且还有每日巡逻的江中战船也帮着载运,无须太多劳力与钱粮损耗,这两千万钱,大多是用于制造复合甲和制作弩车所用。” “弩车?主公,江东历年征战,主公将原本司职江东各郡县的贤才之士都允以外派,臣下以为,新政之事,当尽早在吴中四郡封地施行。” 刘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汝且说说,谁人可任户部尚书?” “主公善出考题,不若以江东钱粮军械开支来考一考那些贤臣,只是,这军械打造莫不是归工部管理?” 刘奇微微颔首,“看来叔鸾对此亦有深究。” 刘奇沉思顷刻,“如此,汝便为孤三日内呈上一份六部任免名单罢,至于吴国相,便命孙邵首任,太傅由是仪任之,中尉便由太史慈任之。” 说完,刘奇深深地看了一眼戴良,“叔鸾,以汝之才可治理一州,亦可往六部任职,汝意欲何为?” 戴良闻言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朝刘奇恭敬一辑,“良仍愿伴主公左右。” “那汝便任长史。” 戴良面色微惊,随后大喜,恭敬地朝着刘奇跪拜一礼,“臣戴良,拜见君上。”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六部主官 吴王刘奇东进寿春之事,被荆州士林知晓后,出城之际,城内城外,几乎人山人海。 “叔鸾,这六部之事,主公可与汝有所交代,会征召哪些臣子入秣陵?”临行前,虞翻跟在戴良身侧,旁敲侧击地问询了许久,戴良一直掖着藏着,眼见着快要出城门,他面皮微微抽搐,终究是问出此言。 “莫非别驾有意回六部任职?” “吴王治吴中四郡封地,六部则治江东五州之地,吾自然是想回秣陵。” “未曾想别驾亦是这般看好新政。”戴良笑了笑,靠近一步虞翻,“不知别驾意欲哪一部任职?” “自是那礼部尚书之职。” 闻言,戴良满脸苦涩,“别驾,汝这可是为难吾矣。” “这两日莫非叔鸾已得各地传书?”虞翻闻言一惊,“亦或是主公早有属意人选,可吾听闻此事主公已全权交由叔鸾呈报,这……” “别驾莫忧,以汝吾往日交情,良自当为汝酌情考虑,只是这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吾江东五州之地官员任命,亦掌管春闱科考,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公怕是争不得。” 虞翻闻言面色一白,“那该如何是好?” “公若当真要入六部,何不改任侍郎。”神神秘秘地留下一句话,戴良便策马前行,朝他挥了挥手,跟着车马出了城门。 “侍郎?莫非那史部尚书乃是方山书院三位山长不成?”虞翻得知昔日刘繇老臣孙邵、是仪都已于吴王府任职,早已是松了一口气,未曾想这吏部尚书之位,竟是引得众人争抢。 不仅是他,但凡是江东士族出身的官吏,上到州郡主官,只怕对着吏部尚书都有几分兴趣。 出城东进,行了十日,每一日戴良手中的书信都会堆积厚厚一叠,大多都是来自吴中各地的书信,每一份书信上的署名更是让他眼皮微微一跳,几乎每人都不好去得罪。 “兵部尚书,如今各位将军都在外统军征战,这兵部尚书倒是可以遥领,若论江东军中,以功勋、从龙资历论起,当是子义将军。”戴良坐在颠簸的马车内,提笔在兵部尚书一栏写下“太史慈”之名。 “左侍郎可由吴宪、朱桓二位将军中一人任之,此外这右侍郎,须得是吴中四郡之勇将,否则,前二者皆在外统军征战,怕是无人于秣陵理政。” 只是,戴良几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右侍郎该落到何人头上。 “户部尚书可由张昭代之,左右侍郎皆可从一郡太守调遣。” “礼部当为长者代之,或许乔国老当是不二人选,再请一些下野之大贤担任左右侍郎即可。” “刑部当明正典刑,须得刚正不阿之士任之,兴许毛孝先可任刑部尚书。” “工部尚书可由君上族兄刘晔任之,左右侍郎则从秣陵工匠坊中挑选即可,至于次之的主事,更是有不少人选。” 次日,戴良小心翼翼地将各部主事的名册也整理出来后,呈送到刘奇的马车之内。 不多时,刘奇便命人将他招来。 两人同乘一车,刘奇看着窗外的景致,一边朝着带戴良说道:“汝挑选之人,皆为吾江东骨干,甚好。” 戴良微微抬手,“不敢得主公赞誉,吾只是将各地呈送来的各位重臣自荐之书翻看之后,一一列选尔。” 刘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汝深得吾心。” 这一次,戴良没敢回话。 “叔鸾啊,这六部尚书日后当于吴王府偏殿理事。” “喏。” “此外,除六部尚书之外,吾欲命步骘、徐庶在淮北之战后,亦回秣陵任职,官位可补于六部之上,与孙邵、是仪、可议吾江东大事。” “主公,倘若调步刺史回秣陵,那荆州交与何人?” “吕蒙虽年少,亦可代司马与刺史之职。” 戴良欲言又止,那吕蒙未过二十之龄便已官任一州司马,统帅七万北伐大军,若是再将荆州任免生杀大权的刺史之位交与他,只怕不太好。 “既然汝有异议,那便再命桓阶为荆州刺史,汝以为如何?” “主公,桓阶乃长沙士族,只怕……” “只怕他有偏袒家族之嫌?”刘奇轻笑一声,“那便让张纮任荆州刺史,如何?” “此人甚好。” “那淮北、淮南之事,汝以为,孤当交与何人?” 戴良思忖片刻,“倘若淮北息战,怕是蜀中征讨南蛮之战亦是捷报回传,主公或可命蒯越或诸葛亮二人为扬州司马,镇守淮南、淮北之地尔。” “叔鸾,以汝这擢拔人才之贤明,当留任吏部矣。” “承蒙主公错爱,吾仍是愿追随主公左右,在这吴王府任职。”戴良可不傻,取了吏部虽然看似风光,这江东之下五州的大小官吏和那些通过州试成为孝廉的士子们,都会对他使命巴结。 可一旦吴王刘奇能横扫天下,匡扶汉室,兴大业于江东,他便是这吴王府的从龙老臣,到时孙邵、是仪、徐庶、步骘等人可为三公之选,他再如何亦可入九卿之列尔。 “此份名册暂时留中不发,待淮北战后再议。” “主公是想见一见那陈公台后再议罢。” 刘奇轻笑一声,“孤这心思,却都瞒不过卿。” “主公呐,汝可继续以陈宫为将否?” “张辽、臧霸、高顺三将,足以镇守徐州各郡。” 戴良面色如常,“可若陈公台尚在,此三将于其麾下,当犹如臂使,历年征战,亦连战连胜,为吾军收复不少徐州郡县。” “且让他自行抉择罢,孤非小肚鸡肠之辈,他陈公台统帅徐州有功,此番徐州上下不欲撤军,有守土之责,有大将之勇,知败军之耻,孤何尝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孤下令撤回陈宫,一来可迷惑曹操袁谭,二来则可让陈公台自行抉择,是否入秣陵出任六部之一。” 言及此处,刘奇突然摊开面前长案的一张纸,身侧戴良立即为他磨墨。 “封国诏令既已传达江东,日后这秣陵之名亦可改一改。” “唤作何名?” 刘奇目光悠长,提笔写下二字。 戴良定睛看去,却是“建业”之字尔。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二章 推心置腹陈公台 三月里,北地平原早已解冻,而南迁的数十万百姓只迁移了大半从浮桥入淮南,分得耕地的,亦只有大半,少数百姓还得跟随精壮一起自行开垦良田。不过当地官吏早已是为他们划分好田土,靠河的肥田,早已为他们丈量划分区域,自行前去开垦即可。 这一日,刘奇乘坐着挂着吴王府灯笼的马车进了寿春。 “吾等拜见吴王。”堂下,张昭、陈宫、许靖、刘晔、邓羲俱在。 此刻留守寿春的乃是九江营统帅纪水,其余兵马,俱在淮北守城。 “免礼。” 众人入座两侧,刘奇看了一眼为首的张昭,“子布,今淮南迁入之民,可有统计?” 张昭连忙起身朝着刘奇一辑,“半个时辰前的呈报送至后,臣即命刀笔吏统计,至今迁入淮南二郡之民,总计七万四千三百二十五户,百姓四十一万余众。” 刘奇面色微惊,“中原之地,每户竟也有五六户之民?” “主公,早年灵帝时,中原之地,人口密集,百姓多以七人为一户,公婆二人,夫妻生三四人。经历黄巾之乱与中原诸侯征伐,精壮大多为诸侯招募入伍,又多饥荒逃难,以至于如今大多百姓家中皆不过五六人尔。” “原来如此。”刘奇微微颔首,“淮北十余县之民早已迁回,孤北上许昌之前便已有屯田校尉入淮北各县开垦耕田,如今可有小成?” “回禀主公,自陈国、沛国北部、任成国迁徙来的百姓,安置在淮北、下邳等地多有近三十万之民。” “曹操铁骑可有随队掩杀?” “回禀主公,子义将军前日率三千重骑于铚县大破夏侯渊部一万精骑,斩首三千余级,俘获战马五千余匹。” “虎豹骑可有动静?” “回禀主公,曹操似乎有意命曹纯所部兵马配合张郃,收复任成国南部诸县之后,南下彭城国。” “张郃,昔日河北四庭柱之一,尔等可莫要小觑,孤去岁便命徐州各部可择情挑选徐州精壮入伍,昔日陶恭祖麾下丹阳精兵便是如此,徐州可是兵源上佳之地,不知驻守彭城国的张文远,如今所部徐州兵现有多少兵马?” “回禀主公,徐州之地可自北地马贩手中收购马匹,但自从吾军与曹操、袁谭同时交恶之后,马匹来源已被断绝,现徐州兵有马步军两万余众。骑军且大多是与袁谭、曹操军交战之时,吾军缴获所得。” “骑兵有多少人?” “一人一马,复合甲、双连弩、朴刀配置,当有一千五百余人。” “一千五百骑,文远治军辛苦。”在座文武皆是一脸感触,江东战马稀缺,以至于在这中原之地,竟是历经两次数十万百姓南迁之事。 今岁,若非吴王刘奇打造的雪车,可以在冰天雪地里用马匹拉动木橇,载着这些百姓南下,只怕就算是江东军士将那些百姓强行赶出家门,走不到半路上,也会倒在雪地里冻僵。 “主公,最近几年征战,吾江东各军钱粮消耗加起来,也不过工匠坊一半,不少底层军士着实对吾军骑卒和淮南营精锐步卒有些羡慕。”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苦涩,“骑军倒无妨,吾军进占汉中之后,来年开春,可挥师北上,攻下三辅之地,到时那北地茫茫草原之上,战马可由尔等任取之。” “主公,三辅之地战马虽多,却多在羌人手中,吾等若是想要马匹,势必与其开战。” “公台啊,汝以为,弩车配备之后,于三辅之地可能与敌军应战。” 陈宫闻声而起,朝着刘奇恭敬一辑,“回禀主公,出蜀中山道难行,吾军粮道虽有木牛流马供应,若想依地利徐徐推进,蚕食三辅之地,怕是须得二十万大军半载之粮。” “族兄,不知淮南之粮如何?” 刘晔起身,朝他一辑,“回禀主公,去岁秋收有近十万石调拨淮北前线充作军粮,其余只够百姓家用,若是等明年开春,淮南二郡,淮北几郡之粮,当可抽调三十万石粮草。” “这须得保证淮北不失。”陈宫接过话道。 言及于此,他抬手再朝刘奇一辑,“主公,自吾军屯田诏令下达徐州之后,徐州吾军治下数郡,有四十余万之民,今岁若再迁万户于徐州之地,尽早补种春稻,当可多得些钱粮,明年开春若要伐三辅之地,吾徐州之地亦可出三十万石粮草。” “三十万石粮草?陈刺史,汝徐州之民与吾淮南二郡相仿,何来这么多粮草?”邓羲闻言一惊,要知道徐州征战可不少,常年有七八万驻军,高顺、臧霸、张辽三部兵马分别镇守北地三郡,每一次曹操、袁谭发兵,三路兵马都是齐头并进,便是半月之需,亦要十余万石粮草供应。 “徐州商贾巨富极多,且去岁春夏之际,主公便命下邳、广陵各地施行晒盐之策,更多于徐州沿海捕鱼贩卖往天下各州。” “自主公下令将浅海贝类、海蟹、海虾、海鱼等海味每月送入吴王府起,各地士族纷纷好奇,食用之后,随即效仿,如此,吾徐州商贾以细盐,海味便可比往常贩卖衣帛、粮草之富。” “此外,此前徐州士绅以卢义祖为首的数十家士族豪族,于此前捐粮纳爵之事主动请缨,光是卢义祖一家便捐出两万石粮草,如今下邳城内尚有五十万石陈粮,便是为应今次徐州之战。” 闻言,张昭露出一脸苦笑,“公台,汝徐州豪富如斯,几郡之地,当可比吾江东四郡矣。” 陈宫闻言,连称不敢。 江东四郡,沿海区域更为广阔,更何况刘氏父子在江东经营多年,如今山越尽没,不少山林也都被开发,江东渔鱼、山珍、晒盐、船贸更为便宜。 陈宫虽身处徐州,却也知晓,如今夷郡、朱崖郡二地驻军已经兴建水师出海,前往南海之地,占据岛屿,收拢蛮夷之民,亦于海外发现不少珍奇矿藏。 譬如此次淮北之战准备使用之物。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刘晔议工部 “在座诸位,都是孤治下州郡干臣,不日或将升任六部,尔等以为,这新政可有何疏漏之处。”刘奇目光环视一眼堂中群臣,新政颁布,便需纳言,在座的都是青史留名的干臣,他们的意见,刘奇自然不能忽视。 刘晔率起身,“主公命吾接管工部,据吾这些日调查,即便是吾淮南工匠坊,如今亦有数千人之众,匠作却不过五六百人之多。” 刘奇朝他压了压手,“都坐下答话。” “喏。” 随即,刘奇便听到一声惊呼,“怎会只有五六百名匠作,那些匠作学徒平日里亦随同打造连弩与投石车,倒是复合甲和弩车不曾参与制作,但亦算熟手。” 刘晔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这名小吏,“汝有所不知,吾要提的并非是这些匠作太少,而是吾江东工匠坊耗资太过严重,倘若以吾江东征战损耗的钱粮为预估,今岁汇总之际,只怕各地工匠坊消耗钱粮只怕还要在各军总和之上。” “尔等之见,当裁工匠坊民夫?”刘奇眯着眼道。 刘晔微微摇头,“主公既看重吾接管工部,当掌吾江东之下五州诸郡工匠作坊,臣下以为,光方山书院开设工科授课却是太少,倒不若让学子们多往秣陵工匠坊挂职,平日里亦可于工匠坊参与研究。” “准。”刘奇微微颔首,身侧的戴良便立即提笔记下。原本平时刘奇的起居言论都是由一名侍从记录,但每当重臣齐聚,商议要事之际,却是他亲自记录。 “主公,工匠学徒之所以为学徒,主公可知为何?” 刘奇微微挑眉,“子扬但讲无妨。” 刘晔抬手一辑,“吾江东工匠作坊,如今分为数类,船坊为一大类,于徐州沿海郁洲山岛、鄱阳水师驻地、彭泽水师驻地、江陵水师驻地,会稽东冶、交州合浦广州驻地,以及海外夷郡、朱崖郡之地当有千人以上船坊。” “造船特分为三类,一类于江海运输所用,可称为辎重船;一类用于捕鱼、潜水海捞所用,可称为捕鱼船;这最后一类便是吾军战船,如今多以车船、海军水师楼船为主。” “南海一代船坊多引沿海老渔民与小船坊工匠为用,后得军中诏令,从各船坊之中挑选心灵手巧、家世清白之辈为匠作学徒,可主公呐,那些匠作并非所有人都愿传授技艺。” 张昭微微一愣,“这是为何?” 刘晔苦笑着看了他一眼,“别驾有所不知,正如吾等士族,自家嫡系旁系,门生故旧自然不谈,倘若是一介寒门子弟主公登门来投,即便身家清白,吾等碍于自身地位,是否也当考虑再三,才将其收入门墙?” 众人沉默。 刘晔郑重其事地朝着刘奇一辑,“主公,且下令让吾军中匠作亦于各州郡书院一角开设工科罢。” “刘长史,汝之前所言,各地工匠坊每年调拨钱粮已是繁重,为何还要进谏开设工科,汝可知,书院即便广纳寒门士子,却因他们都是读书人,凡天下饱学之士,无论贫贱富贵,仍有气节,自从主公下令各地开设书院,原本潜藏于山林之间隐居,于交州、会稽避难的士人也都出山任教,可那工匠不同,工匠皆入杂户,与士人……” “嘭”,刘奇猛地一掌拍在岸上,面色铁青不已,堂下刘晔没有抬头,平日里也曾学这些奇淫巧技的他,没有破口大骂,已是家学涵养极高了。 “邓令侯,汝今擢为豫章郡丞,此见乃汝之高见,还是汝豫章邓氏一族之见?” 全场顿时噤若寒蝉,张昭、许靖等人乃是吴侯府老臣,岂能不知刘奇心性,几乎在群臣议事之时,他很少拍案而起,当真恼怒,这兴许还是初次。 邓令侯丝毫未觉,仰着头指着堂外,“吴侯,汝以改进造纸之术,以细盐之法,以牛耕曲辕犁,以肥田之法养活五州之民,轻赋税更得百姓信服,天下士人亦遵从汝印刷拓本,开书院以教天下人之宏愿,但更多的,却是看重汝这汉室宗亲的血脉尊崇。” 闻言,堂中群臣都陷入了深思。 或许汝许靖这般老臣是在刘繇府中任职之际看到了自家这位少主的雄才大略,而张昭等人更是亲眼目睹了刘奇击败孙策的勇略,为之折服,但后来的荆州士人、淮南士人,肯冒着被刘表、袁术族灭的凶险渡江而来,大多却都是看重刘奇的血脉尊崇,他日有成龙之机。 “那汝可知,除却汝所言之汉皇血脉之外,其余诸般,尽皆出自秣陵工匠坊?” 刘奇指着堂内的梁柱,指着众人身前的长案,指着自己座下的凳子,“这些,俱出自工匠坊,他们虽为杂户,但在孤颁布新政之后,孤江东之下设工部之后,但凡擅长奇淫巧技,有功于国者,都可重赏,赐金封官。” “孤今日不妨告诉尔等,只要这天下一日未平,这工匠坊的钱粮消耗,当为吾江东之重。” “孤于南海设诸路水师,今后还会合兵一处,设一海军水师都督府,倒时沿会稽至合浦,绕行日南、九真二郡南部海峡继续西进,与西面列国会晤,于他们商贸往来,正如世宗丝绸之路。” 闻言,堂中一片死寂。 “日后,吾江东亦当重用商贾。”刘奇顺势再抛出一记重磅炸弹,一时间,堂内群臣纷纷变色。 “当然,日后亦分为官商与民商,这海上丝绸之路,亦当由吾户部调拨粮草,以礼部交接国书,以兵部派兵将护送,以吴王府干臣为主使。” 刘奇环视一眼众人,见刘晔面色好转,笑着看了他一眼,“吾兄刘晔,今日为户部利弊之言,大善,尔等他日往各部任职,当多效仿刘子扬。” “喏。” “邓令侯,贬为龙川县丞,且先去交州瞧瞧那些修建驰道,帮着设计规划驰道路线,如何翻山越岭的工匠罢。” 邓令侯顿时满脸惨白,他从六百石贬为二百石,心中苦涩难言,江东治下,几乎是吴王刘奇一言可定,他颤颤巍巍地朝着刘奇恭敬一辑:“喏。”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四章 陈宫论战 “主公,重用匠作之事,臣以为,当先将工部招募工匠之事传于江东各处,再以辕门立木之法重金揽贤良之才。”陈宫位于座上,抬手一辑道。 刘晔微微颔首,立于陈宫身侧,抬手微微一辑:“以二百石之禄取吏,本是极好,可王令颁布之初,头等大事便是取信于匠作之间,凡吾江东帐下之匠作本就杂户出身,先以官位任之,倒不如以匠作平日获利之巧而重金奖之,以此可获声明而取信于匠作之间,善。” “善。”张昭等人纷纷应下。 “那此事便交给兄长罢。” “喏。” “此外,汝等可还有议?” 话音刚落,陈宫再次抬手一辑,“主公,此番徐州以曹操、袁谭兵马进逼,臣下以为,当节节抗击,不应弃守城池。” 刘奇眯着眼,“公台,汝上书谏言已有数次,汝且说说,徐州兵力可否抗衡曹袁之兵?” “回禀主公,吾徐州除各地守军以外,可战之兵分为三部,一路镇守下邳国的高顺将军,他麾下有陷阵营三千精锐,更有五千新募半载的可战之兵;一路为臧霸将军麾下的泰山营,有吴敦、孙观二位将军统帅,吾军攻下东海郡后,自泰山郡招揽来不少泰山旧部,臧霸将军主动将这些百姓编户为名,足有万户之多,挑选精壮,泰山营扩军至一万五千人,再加上张辽麾下两万大军,可战之兵,当有四万三千人。” “孤会下令,命太史慈扩编五千轻骑,一人双马,淮北之战,如今坚壁清野之势已成,吾军只需防范侧翼为曹操所截,让徐州以北陷入曹袁重围之间尔,既然公台欲以徐州之兵与曹袁交战,那汝可有定计?” “主公,吾将徐州开春之战定计为两策。” “且速速道来。” 陈宫起身走入堂内,一手探出,“这第一策便是拖。” “徐州地势平坦,却也多有丘陵,吾军粮草居多,即便北地精骑南下围困城池,亦可据城而守,吾军可放弃小城而坚守大城,只要前期粮道不断,即便后面为曹袁两军截断粮道,亦可靠城内粮草撑过一两月。” “汝是想等周泰水师北上,抵达郁洲山岛?”刘奇一手抚须笑道。 “正是。”陈宫朝着刘奇认真一辑,“主公,第一次淮北之战,主公定计,以水师自长江入淮,取曹军后方城池,再将船只用铁索连在一起,此战术极好,且休穆将军于合浦之战时,于朱崖郡港口出兵,海船登陆作战,亦有奇效,今岁之初,主公便主动调换南海水师与长江水师五十名中层军官,吾军于海面登陆陆地作战一事上,当可行之。” 话音刚落,场中一众文武都有些敬仰地看了一眼刘奇,这等先见之明,原来自家主公早就想到要从海面对青州动手。 “可是主公,自从蒋钦都督抵达郁洲山岛之后,吾军于岛上大兴土木,怕是瞒不过琅琊国海域的渔民多久,可北地未曾有水师,即便有,也非吾江东之敌也,但若是敌军从陆路进攻,海岸与郁洲山岛极近,若是祝其、赣榆、利城三处失守,怕是吾军只能撤走郁洲山岛上的驻军,否则,曹袁大军只派遣舢板渡海,便可偷袭得手。” 刘奇微微颔首,“公台言下之意,守土只为保住郁洲山岛这一东海水师基地?” “臣自是此意。” “公台可知,若是袁谭覆灭,那河北三州之地,一旦袁本初亡故,那袁熙必不会与袁尚相争,高干亦从属于袁尚,曹操、孙权等便不敢再和袁尚开战。” 陈宫微微摇头,“主公,孙权、曹操都是野心勃勃之辈,若此战击不溃吾江东,不能夺吾军汉中、徐州、淮北之土,则必会向河北开战。” 闻言,堂下一阵惊呼。 “袁本初未死,他们也敢开战?” 陈宫回眸看了一眼出言的小吏,“他二人既有逐鹿之心,又岂会因卧病在榻的袁本初而退缩半分。” 小吏面色顿时涨红,却并未退缩,“可郭嘉已亡,曹操历年征战,若不得徐州,日后哪里还有余力征战?” “荀彧之才,不下郭嘉,只是列阵作战,指挥调度不如郭嘉而已,不过程昱倒可弥补这一切,曹操恨孙权,是因钟繇之死,可若他想得河北之地,却必须与孙权联手。”陈宫环视一眼堂中群臣,“袁谭原本可以作为掣肘袁尚的棋子,吾军亦可凭借袁谭出兵北上,可吾军若是攻下青州,俘虏此人,亦可如此,正如……”陈宫顿了顿,没有继续开口,但是堂中之人俱知,他所言那人应当是刘琦。 刘奇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堂中的陈宫,“若曹操、袁谭同时来犯,汝击何人?” “曹操于任成国有张郃、高览二将,此二人能征善战,俱为河北四庭柱之一,且张郃麾下有精骑数千,其部战力最强,此外,泰山太守吕虔所部战力也不弱,至于袁谭,兵马虽多其统军之将俱是无能之辈,只需一部兵马便可抵御之。” 刘奇眯着眼,“那便是击袁谭?” “不错。” “日后如何败张郃与高览?” “坚守即可,不用与其交战。” “若小股轻骑渗透如何?” “十余人众则以斥候游骑击之,若过千人,或可以张辽骑兵迎战。” “若曹操转到徐州,举二州之力攻打徐州,该当如何?” “主公可派一上将领兵自淮北北上,今太史将军已率军击败过夏侯渊一次,夏侯渊此人非鲁莽冒进之辈,此后必定会小心提防,不会轻易主动出战。” 刘奇微微颔首,“公台,汝对击败袁谭有几分把握?” “若主公能牵制曹操中原之兵,可有八成。” “此外两成在何处?” “孤若要十成,当如何?” “精骑,若吾江东有两万精骑,亦或者歼灭夏侯渊所部精骑,便可于中原之地纵横肆掠。” “曹操还有虎豹骑。” 陈宫沉默顷刻,“虎豹骑若至,吾军可轻骑而退,主公早年宁愿不组建精骑也要一人双马,后来又为骑兵训练枪兵和配制连弩,便是未雨绸缪罢。”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五章 逢林莫入,逢城莫困 其实陈宫心里还有一句话憋着没有说,此前和复合甲一起打造的一批甲胄,怕不就是为了对付虎豹骑所用。 而且,虽然江东军中如今已有三部骑兵,但赵云麾下一直都是轻骑为主,也是因为他早年统帅的白马义从也是轻骑兵,移动速度虽快,却容易被针对,毕竟赵云所部轻骑不多。 反观太史慈所部精骑,自从淮北之战,为虎豹骑重创,几乎全军覆没之后,便一直留在丹阳郡秘密操练。 补足的军士大多都是来自各营的精锐,况且,刘奇不要祖籍江东的军士,因此当时也引起了不少善骑的江东老卒不满,结果就是……一群江东善骑的老卒去和北地的儿郎比试马术,结果自然是败多胜少。 老卒善骑,但北地的不少儿郎,却是自幼生长在马背上,江东军历年征战,从北地俘虏了太多军士,其中从房陵而来的军士之中,便有不少善骑的夷民,每人都可以独当一面。 当日深夜,陈宫乘坐着北返的马车前往徐州,同行的还有董袭的一万虎贲营。 张昭当夜和刘奇在府内相谈许久,离府之前,他与刘奇定下一条不对外颁布的任命。 虽然仍会每岁征召屯田军民,但却不会继续增加江东各营的军士,扩军限制令上,补充一条则是,若各营有军士阵亡,可从屯田三年以上的精壮中挑选入伍整训。 —— 三月下旬,袁谭发兵五万,自开阳大营而出,沿途笙旗遮天蔽日,大军数人一列,排成一条长龙,足有十余里之长。 一时间,江东治下各地的粮草器械纷纷向徐州运起,也有大队兵卒朝着徐州靠拢。 同一时间,张辽率军抵达兰陵、高顺率军抵达彭城坐镇、陈宫移师郯县坐镇调度指挥,臧霸率军抵达利城一线。 四月,臧霸先后与袁谭战了七场,未逢一败。 四月上旬,董袭率军抵达徐州。 同一时间,近一月未曾前进十里的袁谭主动修书一封,向远在陈留的曹操求援。 曹操不再耽搁,他怕袁谭这家伙突然就撤军了,直接挥师南下,以曹纯虎豹骑为先锋,夏侯渊、夏侯惇两员上将各率五千人为左右路,自己亲率中军攻入陈国。 入得陈国之后,正如哨骑汇报,此地早已是人去楼空,所有的百姓都被江东军给南迁了。 “当初几乎一夜之间,一个县城,一座重镇的百姓就会纷纷消失无踪,有哨骑汇报,是江东军又发明了一种军械,命之位雪车,可用战马、耕牛、驴子拉动,在雪地上健步如飞,往常百姓之家,被褥、家用器械都是随同携带南下。”程昱走在曹操的身侧,他不久后便要前往沛国前线,此番却是和曹操辞别的。 “那数十万百姓,他刘奇是如何安置的?”曹操走动的速度很慢,他相比刘奇、孙权这等少壮,他已老弱,即便是平日不服老的他,此刻也有些焦虑,若是一村一镇空无一人,他倒无妨,可这南下几日途中,数十座城池,方圆几百里都未曾有一座城池有人烟,这是何等场景? 坚壁清野,他曹孟德以前玩弄的这个战术算个鸟呀? “自是以去岁开垦的淮南新田赐之,又以屯田军士为其搭建房屋。” “江东,为何有这么多的军粮供养数十万之民?他们南下,为躲避吾军铁骑,必将轻装前行才是。” “听闻战前,吾军哨骑曾于江东军掩护军民南下的雪道上,发现大量车辙。” “木牛流马?” “不错。” “预估多少架?” “回禀主公,当不在一万架之下。” “五州之地,即便蜀州与交州并未完全臣服,刘奇所拥之民,足以震慑天下诸侯,坐拥半壁江山,有益州之险,有荆州屏障,有淮河天险,更有徐州、荆州之粮,还有天下无敌的水师,吴王刘奇,此人早日未除,果真成为吾曹操的心腹大敌啊。” “若非是奉孝临终前死命劝诫,吾当真不想放弃此番南征收复失地的天赐良机。” “主公,徐州兵防范袁谭居多,如今董袭率虎贲营五千精兵已赶至徐州战场,袁谭怕是会败。” “败?”曹操微微摇头,“袁谭虽无袁尚得恩宠之能,亦无谋略卓见,却有袁本初昔日的几分狠色,上阵厮杀,勇武不差刘奇,更有壮士断腕的决断,他若是将败,必强行征召青州之地大部军士,便是五抽一法也在所不惜。” “若当真到了那等场面,主公,吾军当有可乘之机。” “程昱啊,吾命汝前往徐州,是为了取胜,而非等袁谭那庸碌之辈为汝创造取胜战机,若是汝对他旦存希冀,必有大祸。” 程昱躬身一辑:“还请主公放心,程昱必不会因袁谭而失大。” 曹操目视着前方,“吾对汝自然是放心,但此番文若以虎豹骑为先锋,汝以为,吾那重新组建的三千虎豹骑,能否撕碎江东军的防线?” “若是有二位夏侯将军左右为其两翼庇护,自是可以。” “吾倒是希冀齐头并进,以正之势欺压江东军,淮北战场,他们需要对付吾军与刘备军,刘备已经与吾军约定,共击淮北,他取汝南全郡,吾收复陈国、沛国等地,吾动身之际,哨骑汇报,刘备也已发兵。” “不知主公可有荆州密报?” “暂时未得,荆州距吾豫州甚远,若想得到战报,怕是尚需十余日。” “未必,若是百里加急,七日之内必有密报传来,不过主公要早作打算,那吕蒙并非无能之辈,更何况他麾下还有一干远见之士尔。” “吾知晓。” “主公,吾去之后,汝便立即命虎豹骑南下罢。” 曹操微微颔首,便看到程昱朝他跪伏在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不远处的马车,随着马车的车轮转动,他带着一部军士,缓缓消失在曹操视线之内。 曹操猛地转身,“虎豹骑到了何处?” “铚县以北。” “传令曹纯,逢林莫入,哨骑派出十五里外,前军突袭,逢城莫困,凿穿沛国。” “喏。”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六章 徐庶的奇兵 在虎豹骑离开临睢之际,一匹快马已经闯入铚县城内。 “传令,命百姓出城,引虎豹骑击之。” “喏。” 不多时,除却北门之外,铚县三面城门大开,三股百姓,激荡起漫天烟尘,西面的百姓沿着河流南下,汇入南面城门的人群,而东面百姓赫然是朝着竹邑而去。 “嗒嗒嗒……”半个时辰,虎豹骑便来到了北门大开的铚县。 “将军,丞相传令,逢城莫入。”曹休位于曹纯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本将军命汝率三百精骑入城,汝可敢去?” “自然敢去。” “曹休。” “末将在。” “给汝三百骑,探城。” “喏。” “驾” “驾” 伴随着尘烟四起,三百骑飞速掠过平原,不多时便冲入铚县城内,曹纯凝视着城门,身后的骑卒也都驻足不前,唯有他们座下的马匹喘气的声响。 不多时,一骑快马回报,“将军,城内三门脚步散乱,城内空无一人,百姓也趁势南下。” “可有携带家中钱粮辎重?”曹纯凝神问道。 “自有携带。” “传令,自南门而出,追击。” “将军,丞相有令……” “汝若要问丞相要第二道将令,那汝此刻便回返陈国便是。” “末将不敢。” “驾。”三千虎豹骑,直接穿过城门,从长街呼啸而过,转眼间便从南门杀出。 “嗒嗒嗒嗒”战马在平原之上,犹如大雨袭来的声响,由远及近,足足奔行了十余里,曹纯便看到了远处一长串的人影。 “南迁的百姓,竟是走得如此缓慢吗?那铚县此前可是有一两千户之民。江东军竟然没有为其提供大量木牛流马。” “将军,哨骑已经靠上去了。” “靠上去吧,先将方圆二十里探一探。” “喏。” 曹真策马到近前,“将军,丞相之前便下令,吾军南下不得伤及百姓,若是这些百姓慌乱之下堵塞道路,吾军倒可驱赶。” 曹纯微微摇头,“徐庶此计,并非是要让吾军不敢南下,而是要将吾军逼去大河对岸的竹邑。” “竹邑啊,吾军一旦涉水,且不说渡过小河是否匆忙,倘若敌军于河对岸的山岭伏击,吾军便讨不了好。”曹真仰慕地看了一眼曹纯,“将军料敌于先,真深佩服之。” “报……禀报将军,在二十里方圆未曾发现敌军伏兵。” “传令,全军集结,直接南下,奔袭洨县。” “喏。” 不多时,三千铁骑,穿过了拥挤的人群。 曹纯和军中将校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些灰头土脸的百姓,从他们脸上,他没有看到丝毫惊慌逃窜的恐慌,反而是一股喜悦。 曹纯很想抓人询问,但也不敢驻马,便看了一眼曹真,后者会意,立即命一亲卫勒马留下,盘问这队伍中的百姓。 “老丈,这江东军的守城驻军原本是哪位将军?” 老丈白发苍苍,手中杵着一根拐杖,走动间颤颤巍巍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名亲卫,“军爷,南下则是大泽乡。” “老丈,汝说错了,吾询问的却是此前缯县的驻军守将。” “哦,你是询问那位朱治将军否?” “竟是朱治?”亲卫面色微变,他再次看向老者,“老丈,汝可知那江东军几日动身南下。” “自是吾等出城之前几个时辰。” “此刻当行至何处?” “这……老夫便算不准矣。” “有劳老丈。”亲卫朝他微微抬手一辑,便勒马回身,继续南下,随从的几名亲卫也从附近得到禀报,汇报的内容尽皆如此。 在他们走后,老丈和之前被问询的孩童、妇人都凑到一处。 “吾等已按军爷交代的话转告曹军,不知吾等奖励可在?” “城中商贾、豪族钱财已为吾江东军抄走,尔等可分得田亩,每人一百亩。” “多谢军爷。”几人立即激动得俯身下跪磕头。 吴卫面视着场中众人,“尔等也都听好了,今后若是再有曹军,一律按吾吩咐的回答,到时,亦有奖赏。” “喏。” 百姓们很朴实,很快就接到地契的他们,顿时喜笑颜开。 旁侧围观的百姓们则是一脸羡慕嫉妒恨,也有不少人心中有了几分估量。 至于如实禀报曹军,将人群之中的吴卫和盘托出,他们不敢,毕竟他们不知道这数千人中隐藏了多少吴卫,若是告密,怕是开口的瞬间就会被利箭射穿心脏。 更何况,吴王赏罚分明,仁义遍布天下,这些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毕竟不能脚踏两只船,毕竟江东军自占领沛国之后便日日熏陶江东的强大,数十万大军,数千万之民,收复五州数十郡之地,吴王刘奇已是天下最强诸侯。 如此以来,也就没有人敢反抗。 更何况,他们知晓,除却吴卫,那位随他们一同出城的朱治将军也未曾远去。 而他率领的一万水师精锐,也藏匿在两条大河附近。 “哗啦。”正在三千虎豹骑南下之际,距离铚县不过十里外的两条大河之内,大片水花涌动,一道道披着甲胄的军士从河内走出,他们走动得很慢,因为脚下都有大石,但几乎每人都会水性。 当他们取下口中的水草,走上岸边,不多时便迅速集结。 “将军。”一人行至朱治跟前,“是否点狼烟?” “军师之意,并非围杀虎豹骑,若是重创了曹操,反而不美,先带着百姓回返铚县,吾等入城且换身干净衣服。” “喏。” 不多时,大队浑身湿漉漉的军士来到一群百姓跟前,百姓们纷纷喜笑颜开,热络地上前表功,朱治和他们笑着聊了几句便自顾自地带着大批军士入城。 而此时,曹纯带着虎豹骑已经行至大泽乡。 他看了一眼路边的石碑,满脸凝重,“此处便是昔日秦末陈胜吴广起义所在。” “昔秦亡则因此二人之首祸,如今吾大汉经历黄巾、董卓之祸,怕是也……” “噤声。”曹纯瞪了一眼大咧咧的小校,大手朝前一挥,“增派哨骑,快速通过此处。” “喏。” 曹纯满脸凝重,大泽乡,原本是他以为最有可能与江东军交战之处,他却这里看到了不少开垦不久的新田,一股股恶臭正从那些新田之中扬起。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困于大泽乡 “将军,那是牲畜的粪便。”一名骑卒捂着口鼻开口喝道。 “以快马传报后军,命民夫取田中孕育之物带回交与屯田校尉。” “喏。” “再以快马传报后军,告知吾军进军路线,命左翼夏侯渊将军所部轻骑迅速朝吾军靠拢。” “喏。” 待骑卒离去之后,一名军士于马背上看向曹纯,“将军,为何要让夏侯渊将军提前与吾军汇合?” “丞相之令,本意是以夏侯渊将军所部兵马为扰乱敌军视野的佯兵,然吾军突进数城,亦未曾见得一名江东军士,江东军必是有诈。” “既是有诈,将军何不撤军?” “此刻撤军,怕是为时已晚,若是徐庶有意为吾军布下口袋阵,只怕此刻吾军后路已为江东军所截。” 曹休面色大变,“那该如何是好?” “这些只是本将猜测,待回返的哨骑回归,尔等便知吾军身后是否有堵截之兵。” “若是哨骑不返,当如何?” “固守。” “如何固守?” “大泽乡虽是低洼之地,四处积水,多为江东军开垦为水田,便是为让吾军铁骑于泥泞之中寸步难行,吾军亦可快速通过此地,东取东面沿河靳县,以此城为据,固守待援。” “善。”曹休和曹真齐声应下。 “曹休,吾命汝率五百铁骑先行探路。” “喏。” 不多时,曹休带着大队骑卒朝前推进出数里外。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派出两波哨骑回返,率军缓缓踏出大泽乡之地。 谷阳,城池落座于两条大河之间,流水湍急声几乎在城上便能听到,从平原而至的曹休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头,却突然听见一阵战鼓声传来,城门大开,大批步卒竟是直接从城内冲杀出来。 “嗒嗒嗒嗒”持着厚重铁盾的军士走在最前方,当他们踏足五百步外之际,城外已杀出上前兵卒。 同一时间,远处还有战马嘶鸣声响起,他看到了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那些用战马拉动的是何物?一个个玄色的木箱? “撤军。”曹休猛地勒马回身,下令全军后撤。 但在勒马回头之际隔着两百步外的无数马车已经停下。 “打开。”随着一声高喝,曹休忍不住回头望去。 “咔咔咔”随着木箱的车门朝着两侧打开,里面的物件露出那狰狞的面目,却是一张张紧绷上弦的弓弩。 “床弩?”一旁的亲卫面色大变,如此多的弓弩,两百架马车,一辆马车内足有五具床弩,竟然有一千张床弩之多,这是何等场面? “床弩叠在一起,该如何操控发射?” 带着这个疑惑继续后撤,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大喝,“放。” 弓弦松动,无数黑影化作一道细线冲天而起,抛射出一个美丽的抛物线,重重地砸落在亡命逃走的铁骑之中。 “嗖嗖嗖”一根根足有马头高的箭矢扎落在骑军身侧的地里,也有猝不及防的军士被贯穿后背,那锋利的箭头如同长矛一般,直接洞穿骑卒的后心,巨力更是将其身体带动,从马背上沸腾而起,轰然落在马前,被奔走的战马踩踏之后,早已没了生息。 一波箭矢过后,弩车需要继续装填,很快便有民夫打开车厢的后面,捧着一捆箭矢凑上前去,一车三人,一人负责装填,两人负责绷紧弓弦,最后再将扳机调好。 与此同时,战车在缓缓朝前推进,随同那立于军阵之前的铁盾,慢慢地,两万黑压压的人海沿着平原朝北地推进。 吕岱立于中军,看着前方狼狈而逃的虎豹骑,眼中有些震撼和惋惜,“一百骑左右,未曾想,这战车之威竟如此恐怖。” “将军,敌军朝靳县后撤,吾军是否追击?” “后撤?”吕岱冷笑一声,潘璋将军现已率军占据靳县,足有三千兵马镇守靳县,又有两千精壮协助守城,区区三千虎豹骑,岂能攻下? “将军,是否放狼烟。” “放吧。”吕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木,朝着北面吹的风向,隔着数十里外的铚县应当会很早看到才是。 —— 半个时辰之后,狼狈逃回军中的曹休与曹纯汇合之后,大军顺势朝此前约定好的靳县赶去,靠近城头却迎来一波密集的箭雨。 “哈哈,曹纯小儿,此城已被汝家潘璋爷爷占据多时,汝且快快于城外下马受死罢。”城头上,潘璋举着手中长刀,一脸冷傲地凝视着城下,放声大笑。 曹纯面色铁青一片,他未曾想,此前一直受到吴王刘奇看重的潘璋竟是会驻守在此处,而且他身后还有两万追兵,后军此前已经汇报,朱治率军已经堵住大泽乡的来路,那么,此地到底聚集了多少江东军? 三万还是四万? 这便是江东驻守淮北的大军了,那么,江东军将北地数十万之民南迁,仍留驻于淮北的亦有近十万之民,莫非江东军就直接弃守汝阴、陈国等地了不成? “不好,刘备有变。”曹纯能想到的,也唯有此处了,若非是刘备这厮有变,不攻徐庶淮阴之地,那么自家丞相和刘备联手,即便是成名多时的徐元直,也须得小心应对,唯恐有覆灭之险,此刻,他却倾巢而出,如今以所有淮北之兵围攻他所部虎豹骑……在这泥泞遍布的大泽乡,他仰面望着天穹,出路在何处? “将军,吾等且突围罢。”曹休持枪看了一眼四周,“将军,吾军哨骑若是为夏侯将军得知,怕是半个时辰之内便会赶到。” 曹纯微微摇头,“到不了,吾军哨骑一个也出不去。” “那主公何时能发现吾等与后军失去音讯?” “半日。” “那吾等可能在大泽乡撑住半日?” 曹纯眯着眼,指着前方,“抵御不能,吾等乃是骑军,直接冲阵便是,区区朱治,一孙权降将尔,便敢截断吾虎豹骑后路,且让吾等瞧一瞧,他麾下的水师究竟有何本事。” “喏。” 不多时,一名快马行至吕岱跟前,“报……禀报将军,虎豹骑朝北面突围。” 吕岱抚须大笑,“果不出军师之计矣。”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八章 连环陷马坑 铚县到大泽乡入口一处狭窄地段,看着身前忙碌不休的大批百姓,朱治满脸凝重地看着前方的洼地。 “嗒嗒嗒……”当大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他面色一板,立即出声大喝:“所有民夫,立即后撤,将士上前,拒马配合枪兵结阵。” “喏。” 大批民夫吓得面色铁青,纷纷从军阵的两侧撤入谷外,不多时,两排拒马已经出现在军阵之前,三千长枪兵,三千弓箭手,其余尽皆是手持朴刀的军士。 若是有人仔细打量,便能发现,这些家伙身上的甲胄竟然都是江东最为显著的玄色复合甲。 巨力不碎骨,箭矢难伤皮,这便是北地诸侯对江东军这复合甲的高度评价。 当地平线上的黑影如同雨后的春笋一个个冒出头的刹那,前方百步开外突然传来一阵马失前蹄的嘶鸣声,前排的十余骑络绎不绝地栽进陷马坑内,底下的竹刺顺着马腹贯穿了它们座上的骑卒身躯,再被头顶无数马蹄踩踏而过,死得不能再死。 “小心陷马坑。”曹纯操控着一匹黑色战马一跃而起,直接越过一道绊马索,然而,他身侧的骑卒仍是延绵不断有人落下陷马坑,即便有些陷马坑不深,但他们座下战马冲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即便是就在眼前的陷马坑,也来不及止住脚步。 “噗通” “噗通” 每当身后传来一道重物落地声响和惨叫声,曹纯心中都会滴血,这是虎豹骑啊,天下最强的精骑,便是西凉铁骑就在他面前,他也敢率领这一支铁骑冲阵,杀他个七进七出。 死于这等卑鄙手段之下,他心有不甘,可是,他率军南下之际,在几座城池之间徘徊,耗费了几个时辰,而从铚县出城的百姓,便成为了朱治挖掘陷马坑的劳力。 “朱治。”曹纯气得牙痒痒,他凝视着前方的朱治,脸上满是冷笑。 “靠着这些卑劣手段杀几百军士又能如何?汝手中未曾有吕岱麾下那等诡异弩车,便非吾之敌。” 江东军的寻常箭矢,难以穿透他们身上的几层甲胄。 江东军中连弩多,但与之带来的便是破坏力下降了不少。 “嘭”隔着几步开外,一骑直接当着曹纯栽落一道偌深的沟壑之中。 “曹真。”曹纯面色大变,他惊惧地看了一眼曹真,却见他面色镇定,拉着战马从沟壑之中爬起身来,但下一刻,一波箭矢却从远处袭来。 而此刻,两只马腿尚且搭在沟壑之上,战马的一双后蹄还在努力蹬着沟壑的土壁。 但箭矢已经来到。 “哧哧哧”一簇箭矢直接没入战马扬起的脖颈,从缝隙间射进它的腹部。 “嘶……”战马悲鸣仰天栽倒,位于马背上的曹真面色大变,刚想翻身下马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战马后仰,直接压在沟壑之内,曹纯面色大变,在沟壑前猛地勒马,但已有上百骑卒冲过了沟壑,但前方还有七八道沟壑,每一道沟壑之间隔着两丈远,几乎就是战马落地奔走一两步的距离,虎豹骑皆披几层重甲,马背上也有甲胄,所以,战马落地一两步后是没办法再次起跳的。 “哧哧哧”箭矢一次次射穿战马的腹部,眼看着这些上等良马和军士们在沟壑前惨死,曹纯双眼赤红一片。 可他知晓,此刻绝对不能停下,否则,身后的几路追兵绝对会赶上来,到时便插翅难逃。 “将军,不能再冲了,敌军有两道拒马,还有这么多长枪兵和朴刀兵,吾军撤吧,从东面突围便是,即便是强过低洼之地,涉水渡河,将士们也不愿这么白白送死啊。”曹休满脸不甘愿地看着前方,前面还有空着的沟壑,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他们便已经付出了近三百骑,若是再往前冲杀,冲到拒马之前的能有多少? 只怕两千骑也是极难的,更何况朱治接到的将令必定是死守此处谷口。 “众将士,随吾冲锋。”曹纯冷冷地瞪了一眼曹休,看了一眼沟壑旁被军士救起来,满脸血污的曹真,“曹真,可还敢战否?” “有何不敢。”曹真扯着嗓子吼道。 “善,不愧是吾曹氏男儿。”曹纯大喜,手中长枪朝前一指,“杀啊。” “嗒嗒嗒”两千余虎豹骑,再次整军朝前杀去,每过一道沟壑都有箭矢来袭,都有不少骑卒倒下,但转眼间,他们便冲到了谷口之前。 “嘭……”曹纯眼睁睁看着三名骑卒策马迎面撞上拒马,战马的脖颈扎进那锋利的拒马尖刺之中,马背上的骑士还没等发出冲杀的怒吼,便被数杆长枪刺中身体,命陨当场。 不过,那一排整齐的拒马却是被掀开出几道口子,陆续又有数十骑倒在拒马之前,两排拒马终究是被冲垮。 但接踵而至的则是整齐踏步上前的长枪兵,那超出身体长的长枪,那半蹲在地面,突然站起身来,斜着朝前刺出的动作,犹如千百次不断挥舞之后的坚定不移,出枪的力道、准头都超乎曹纯的想象。 八百骑了,当他杀到长枪军阵跟前,四周弥漫着无数箭矢,那些在后排张弓搭箭的军士,只怕指尖都已经磨破皮了吧。 曹纯一枪捅穿一名江东军士的胸膛,抽出枪杆,一股炙热的鲜血喷洒了他一脸。 “杀啊。”他要将身后的虎豹骑儿郎都给带出去,如同昔日兖州与吕布一战,如同徐州与太史慈一战,如同官渡大战颜良文丑一般。 虎豹骑乃百战不殆,百战必胜之师,不应该覆灭在此。 曹纯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第一个杀入弓箭手方阵之中,他看到了这些纷纷抛弃长弓去取腰间斜跨短刀的军士,冷冽一笑,长枪寒光点点,一朵朵血花在他枪下绽放,他所向披靡,如同浴血重生的杀神一般,径直冲向后军。 凿穿,撕裂,对于骑兵而言,只要近距离和步卒接战,长途奔袭带动的威势,足矣摧毁一切。 他曹纯,更是天下第一精骑的统帅,对于这一点,他一直坚信不疑。 最快更新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丹阳兵,不惧死 “喝”,朱治长枪一抖,将迎面冲来的两骑放翻,看着前方惨烈的场面,他回眸看了一眼左右,这些早已第一时间舍弃了长弓的军士,此刻都紧了紧手中的短刀。 “吾朱君理,丹阳故鄣人,尔等乃吾同乡,可敢与吾死战?”朱治的声音带着几分悲壮,虎豹骑,在接触到前方军阵的刹那,他所部一万水师步卒的伤亡就已经赶上了对面的骑卒。 “丹阳故鄣徐进,愿随将军死战。”弓兵校尉踏前一步,浑身甲胄染血,眼中却迸射出虎狼一般的嗜杀目光。 “丹阳于潜陈虎,愿随将军死战。”一名都伯只剩下右臂,左臂被鲜血染红,断肢所在至今尚未包扎,不断流失的鲜血,让他满脸苍白。 “丹阳石城尤勇,愿随将军死战。”朱治身侧的亲卫抖动着下颚的胡须,脸上满是狂热。 “吾等丹阳兵,死战不退。” “吾等丹阳兵,死战不退。” 丹阳精兵,全是从丹阳郡募集,那是朱治的故乡,他战败被俘,投靠江东军后,回归故里,得吴侯刘奇恩重的丹阳父老乡亲之中,也有不少敬重他勇武的儿郎,回乡之后,便有二三百人来投。 当他于长江边下船时,身后已有五千人之众。 待山越俘虏之民分配到丹阳郡后,他又挑选了数千军士编入军中,这便是他麾下淮河水师的由来。 淮河水师,辎重、民夫之中倒是有不少淮河两地之兵,但骨干由始至终,都是朱治的同乡。 乡党,乃生死相依,可以在疆场上将后背托付的袍泽。 乡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乡党,便是如今江东军中的徐庶、诸葛亮之辈,见到同乡亦会亲自出门相迎。 “杀啊。”后军压上,即便朱治知晓,舍弃了弓弩的这数千人根本抵挡不了多久,但后方手持朴刀的军士,身上穿戴着重甲,他们不可能如寻常步卒一般冲锋。 “嗒”鲜血飞溅,断肢残臂在空中挥洒,满腔热血在这混战的战团之中,随处可见。四千朴刀兵,脚步整齐划一,他们平日里在陆地上,亦是沿河水寨驻扎,操练之时,便在水寨旁的平地上。 在战船上,他们也是这么并列一排,整齐划一地挥刀挺进。 “将军,吾去矣。”不远处,都伯陈虎被人一刀劈在脖颈上,他嘴里鲜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手中长枪却直接贯穿了迎面杀来的骑卒腹部。 他狰狞地喷出嘴里的鲜血,正想拔出腰间长剑再斩,左右冲来的骑卒已是各自将长枪送入他的腹部,将他身体带入空中,两骑猛地一掀,他的身体便重重砸入一片步卒军阵之中,倒地之时,他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汉子,汝妻儿吾养之。”朱治虎目含泪,目光已锁定十几步外的一名曹将。 “朱治,受死。”曹休已非淮北之战时被生擒活捉的那员小将,一刀斜着劈向朱治,便是赌的一股有去无回的气势。 “铛……”一声金铁交击的重响传来,朱治手中枪杆一抖,他双臂猛地发力,将其长刀架开,枪杆伴随着右臂推动,在左手的虎口上剧烈摩擦,“哧”,枪头稳稳地刺进曹休的肩膀。 “铛。”曹休吃痛之下,单手持刀将朱治的长枪挡开,拨马便朝一侧掠去。 “曹将休走。”朱治大喝一声,策马追赶,两人一追一逃,在马上连续交手十余合。 “哧”不远处,曹真挥枪刺穿一名江东步卒胸膛,抽枪而回,也是看到了远处的这一幕,他直接张弓搭箭,几乎一气呵成,瞄准朱治策马奔走的前处,猛地松开捏紧的弓弦。 “嗖”离弦之箭快若闪电,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啸便稳稳地射中一名军士。 曹真瞪大了双眼,倒下之人赫然便是捂着脖子的朱治亲卫,只是,朱治战马如此之快,他冲锋在前,这些亲卫如何在乱军之中凭借双腿跟上他的脚步? “杀。”后方,四千朴刀手已经和冲垮弓弩阵的虎豹骑交战,双手持刀,踏前一步,空中翻转,斜劈的刀锋,犹如一道催命闪电。 “哧哧哧”迎面冲来的上百虎豹骑,在马背上直接倒飞而出,座下战马虽然也将一排朴刀手给撞飞,但马背上的骑士却无法挡住这恐怖的刀光。 “第二排,蹲。”伴随着军阵中传来的大喝,第二排朴刀手接替前排的空缺,避开战马冲击的刹那,蹲伏之际,手中朴刀已经拦腰斩向奔驰而来的马腿。 “吁……” “嘶……” 奔驰的战马直接撞进军阵之中,座上的骑卒落地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等他们爬起身来,一杆杆朴刀便已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铛铛”不远处,曹真和曹休正合力围杀朱治,另一侧的曹纯担忧地看了这里一眼,目光锁定远处的朴刀军阵。 “重甲步卒,还是朴刀营,未曾想,这淮河水师,竟然还有这般犀利的底牌。”曹纯猛地举起手中长枪,“聚。” 原本已朝外四散冲出的虎豹骑,尽可能地纷纷朝着曹纯靠近。 曹纯已经顾不得只有七八百骑的失望,长枪朝前一指,“锋矢阵,冲破敌军朴刀阵,来回践踏。” “喏。” “丹阳兵,死战。”朴刀营中,再次传来一声爆喝。 “死战。”数千军士纷纷扯着嗓子大喝。 那一张张憔悴紧张的脸上,因为这一声声大喝而变得红润,因为身侧袍泽的回应而热血沸腾,他们是丹阳兵啊,身后都是同乡袍泽,自己死了,他们会为自己收敛尸骨,为将自己斩首的战功汇报上去,自己的妻儿父母都会得到他们平日里的照顾,自己即便战死沙场,又有何妨? 若是得了忠烈银牌,家中老弱妇孺生活无忧。 若是因此壮烈,子嗣日后还可入县学、郡学,入仕为官。 “军功马上取,狼烟起时,便是吾江东儿郎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之时。”这是成军之时,朱治指着吴侯刘奇赏赐的那一面鼍龙将旗立下的豪言壮语。 “杀啊。”后背无顾忌,毫无保留地信赖左右随军冲杀的袍泽,这便是一支精锐之师的立军之本。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章 竹邑斩夏侯 相距数十里,竹邑,这是铚县的侧翼,夏侯渊本为左路先锋,为躲避江东哨骑,却主动渡河躲到了两河之间的竹邑。 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竹邑县城,目光落向大泽乡方向,那里,狼烟已经燃烧了许久,方才探马回报,驻守在铚县的朱治已经率所有驻军南下。 他的目标是谁,不言而喻,必是那率领虎豹骑的曹纯。 “上马。”夏侯渊指挥着身后六千精骑翻身上马,披着甲胄的军士们脸上有些疲惫和紧张,不久前的一战,他被太史慈打了个措手不及,被生生斩首三千级,这样的耻辱,便是曹操未曾有过多喝骂责备,夏侯渊也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羞辱。 他要血洗这次的耻辱,整个淮北,铚县以北已经再无江东军的兵马,如今袁谭大军压境,东海一线,臧霸、张辽根本不敢妄动。而彭城国、下邳国的高顺更是忌惮着南下的张郃、高览所部精骑。 朱治,乃是淮河水师的统军大将,若是斩了此人,他也可以将功折罪。 “驾” “驾” 战马渡河,当前头的一千余骑登岸,夏侯渊派出一波哨骑,便命军士朝着铚县而去。 六千精骑,激荡起漫天尘烟,卷着狂沙而来,直袭向正在鏖战的谷口。 隔着几里之外的一处斜坡之上,一匹白马上坐着一名银甲将军。 “将军,夏侯渊已至。” “探马尚未回返,等。”太史慈已抵达此处一个多时辰,他不知北地曹操主力兵马所在,也不知右翼先锋夏侯惇所部精锐的具体位置,只是派出不少哨骑探察,此刻尚未得到汇报,他不敢出动大军。 他身后如今有着五千精骑,其中三千乃是追随他千锤百炼的老卒,如今身上都披着一层玄色的重甲,座下的战马也都被甲胄给包裹着,寻常箭矢和刀枪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 “将军,夏侯渊已经率队杀进杀进吾军后阵,朱将军所部已经抵挡不住了。” 太史慈凝视着前方的情形,“不能等了,全军听令,两千轻骑压阵,三千骁骑营,随本将军斩将夺旗。” “斩将夺旗。”身后,雷鸣般的呐喊声一并响起,数千马蹄呼啸着冲下山坡,朝着几里外的山谷杀去。 远处,朱治已经摆脱了曹休和曹真,却见夏侯渊杀来,后军的朴刀营军阵顿时阵脚大乱,夏侯渊勇猛无敌,手中长刀连劈,一扫一大片,不多时便杀至近前。 “哧”,不过十余合,朱治肩上便挨了一刀,他和曹真曹休二将鏖战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如今全盛而来的夏侯渊,他又岂是敌手。 “将军快走。”一名亲卫将落马的他护佑着,朴刀手纷纷死命上前抵挡。 也就在此时,远处地动山摇的声响传来,夏侯渊在陆续砍翻十余名朴刀手后面色一变,猛地回头看去,立即勒马挥刀朝回冲杀。 “快,于谷口前列阵,准备迎敌。”从身后突然杀出的敌骑,夏侯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太史慈的骁骑营。 只是这一次不同,当太史慈率队冲进谷口,两只铁骑冲撞到一处,夏侯渊直接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如同收割稻草一般的长刀,这些军士手中竟然都从骑枪改成了长刀,而且还是锋利无比的朴刀,而且,他们身上的甲胄,为何己方军士的刀枪斧钺纷纷落到他们身上也不见有一骑落马? “重骑,上一次分明还……”夏侯渊心中一阵惊惧,若是上一次遭遇战太史慈麾下有这三千重骑,他所部万骑只怕早已全军覆没。 一万对三千,那一战,他败得很惨,几乎是为将者的耻辱,如今却是五千对六千,而且还有三千重骑。 战场形势几乎是一面倒,狭窄的谷口,足以容纳四名重骑兵并排冲杀,几乎退无可退的谷内地形,在重骑兵踏着血泥而来之际,夏侯渊所部骑兵便节节败退。 “给吾顶住,顶住。”夏侯渊手持长刀,连续将三名骑兵劈下战马,随后,一刀重重地劈在了他的肩上。 “啊……”夏侯渊爆喝一声,右手单臂挥刀,竟是直接劈下了这名军士的头颅。 接踵而至的是数杆长刀,他没有空隙可以闪烁,身侧的重骑呼啸着掠过,自己的亲卫和麾下骑兵,一触即溃,他此刻若是转身回头看去,他已经深陷铁甲洪流之中了,他如同一把尖刀被江东重骑团团包围在内。 若是从北面看来,他便如一块顽石,扎在江东铁骑冲杀的洪流之中挣扎。 “哧”,短短半个时辰,夏侯渊没有听到身后任何驰援的声响,他仍然在厮杀,四周十丈方圆已经陆续倒下了六七十具重甲骑兵的尸体,他浑身是血,肩甲碎裂,一道刀痕从他左肩划拉下来,直到右腹,狰狞的内衫和染红的伤口,让他疼得咬牙切齿,这一身甲胄早已破烂不堪,但他仍然要战。 前方,传来一阵战马长嘶,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白马银枪,那银甲之中包裹着的一双嗜血的眼神。 而夏侯渊看到来将之际,双眼瞬间裹上一层血红之色,“太史慈,来战。” “夏侯渊,受死。”太史慈鼓足全身气力,策马而来之际,双手持枪朝前送出,他明知道此刻夏侯渊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谁比他这位骁骑营三千重甲骑兵的统帅更深知这一批精锻重甲的坚韧性,一具甲胄放在案上,他这等武将持刃可破,三层甲胄,他需爆发最强气力,五层甲胄,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当然,也没有人能够穿戴上这一二百斤的五层甲胄。 而夏侯渊,却是和数百精骑交手,生生斩了六七十骑,在太史慈接近的同时,又有十余骑倒在了他的面前。 “锵”一道银色的闪电,从谷外而至,一枪崩开夏侯渊手中的长刀刀面,一枪伴随着尖啸扎进血肉里,一枪穿透他的喉咙,一枪让夏侯渊永远闭上了嘴。 “噗……”大口鲜血从夏侯渊嘴里喷出来,他一脸不甘地瞪着太史慈,他没想到,戎马一生,今日竟然会死于此处。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一章 见曹卸甲 “夏侯将军?” “快,抢回将军尸首。” 一众跟随夏侯渊多年的亲卫骑蜂拥上前,不顾一切地袭向太史慈。 太史慈手中长枪舞得滴水不漏,迎面杀来的骑卒就如同稻田里的麦穗,一个个被他持枪扎倒。 “将军,该退了。”不远处,曹休看了一眼已经重伤垂死,被一群亲卫护佑在身后的朱治,眼中有些愤恨,就差一点儿,太史慈若是晚来片刻,朱治必死无疑。 “将军,夏侯将军已阵亡,吾等若是不退,怕是为时晚矣。”曹真凝视着远处的战场,夏侯渊的亲卫前赴后继地上去送死,一是为了报答夏侯渊往日的恩情,二则也心知难逃一死,至于抢回夏侯渊的尸首,只怕是妄想。 他们只是希望护着夏侯渊的尸体,不被那些战马和卑贱的骑卒给侮辱了。 曹纯眼中饱含着热泪,“兄长此去,是为护佑吾等,传令,轻骑卸甲,渡河突围。” “卸甲?”曹真和曹休面色大变,看着混乱无比的战场,此刻他们完全可以冲杀出去,只是谷口所在,有太史慈镇守,当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若是卸甲…… 他虎豹骑成立至今,何曾卸甲过?把虎豹骑当做轻骑,那么昔日曹丞相呕心沥血筹建的虎豹骑岂不是就这么废了吗? “卸甲。”曹纯带着亲卫冲出包围,于大河边上,率先翻身下马,将马背上的甲胄用腰间长剑劈散,翻身上马之际,身上的甲胄也都弃了,手持短剑策马朝着冰凉的河水冲去。 曹真、曹休都是有壮士断腕之心的决绝之辈,对视一眼,也都照做,身后数十名亲卫随行。 当他们冲过湍急的河水,回眸看去,对岸的荒地上,到处都是尸首,三千虎豹骑,除却还泡在水中的,站在看岸边浑身湿透的,其余两千八具尸首都倒在了对岸,还有此刻被团团包围在内的两千余骑,曹纯虎目含泪,看着远处尘烟滚滚,却是吕岱已经率军杀至。 “撤。” “驾” “驾” 两百骑各自驾驶着座下的战马,朝着远处掠去,太史慈回眸看了一眼曹纯那一面没有被水浸泡的将旗,瞳孔略微收缩,长枪指着前方,“本将军奉天子诏令征讨叛逆,尔等追随曹操,乃是收其蛊惑,尔等若愿下马归降,本将军可赦免尔等往日罪过。” 闻言,场中一众骑卒面上都有几分异色。 他们怕死,这周围站着的一批重甲骑卒,每人都包裹在庄重的铁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手掌,身后还有持着朴刀的军阵,远处席卷而来的尘烟,大队江东步卒即将赶到,他们除了殊死一搏,便只剩归降一途。 没有人愿意死,至少,归降江东军的将领没有一人被刘奇重罚,大多都是得到了重用。 如此赏罚分明之主,又是当今天下,唯一有封国的宗室王,他们面上犹豫,未曾有一人放下兵刃,却是看在昔日夏侯渊对麾下部众多有照应的缘故。 “吾等深受曹丞相大恩,受夏侯将军之德,焉能背弃。”军中,一名校尉突然扯着嗓子大喝。 话音刚落,一声弓弦声响从远处传来,他应声倒地。 太史慈闻声看去,却见那蹲坐在一块大石旁的朱治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 “尔等归降之后,不会随吾继续北进,此战之后,吾主吴王,不会继续北上,而是向北,去攻打那袁谭,尔等若愿降,便编入本将军麾下,随本将军一同北上,如何?”太史慈心中一动,眼前这善骑的近两千军士,若是就这么折损在他眼前,怕是他会心疼许久,可这些人都是曹操麾下的老卒,他阵斩了对方的主将,若是旁人,将这些人收编在身后,怕是平日里宿营之际,身旁都得站上一两千人方才能睡得安稳,可他是太史慈,江东众军武将之首,气度自然是有的。 “将士们,吾家中还有老母,今岁随江东军南迁往淮北,吾焉能不孝。”一名军士带着哭泣的声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哀嚎大哭。 “将军,非是吾等不忠,却是吾等还需养家糊口。”又一名都伯带着数十骑翻身下马受降。 不多时,近两千骑全部跪倒在太史慈面前,这荒原之上,数千匹战马,还有着近两千俘虏,稍加整编,便可以为太史慈所部精骑增添三四成战力。 “嗒嗒嗒嗒……”远处,吕岱已经带着淮南营的兵马赶至近前,太史慈心中大石落定,这一战,终究是他们胜了。 半日之后,谯县城外十五里处,曹操手中接到了一封战报。 “夏侯渊不愧吾弟,斩将夺旗,死战不退,忠烈勇猛。”曹操虎目含泪,面上却保持着笑容,他不敢抬头,怕身侧的群臣看到他眼中的泪花。 “报……丞相,曹纯、曹真、曹休三位将军率残部回返。” 曹操猛地推开左右上前搀扶的侍从,顺势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他们在何处?” “丞相。”不多时,舍弃了甲胄的曹纯三人带着一群穿着内衫的军士策马行至近前,几步上前之后,曹纯等人翻身下马,俱是低头惭愧地不敢去看曹操。 曹操闭上双眼,脚下踉跄地倒退两三步,“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脱吾甲胄。”曹操突然喝道。 “丞相,这……”左右侍从面色微变,不知自家主子这是为何? 曹操双目一瞪之际,眼中杀机四射,左右侍从面色微变,匆忙上前为他解下身上的甲胄。 不多时,曹操脱下浑身甲胄,他伸手一指,“赠予曹纯。” “丞相,罪将焉能领此宝甲。”曹纯感动得痛哭流涕,脸上也是火辣辣地羞愧。 曹操大步上前,伸手拉起他的手臂,“吾弟未败,妙才亦未败,汝回返之时,他吴王刘奇便不会再北上,吾将许昌北迁马场中的一万匹战马全都交与汝,那是钟繇为吾留下的最后一份财富,汝且将其拿去,组建一支精骑,五月,北岸战船建好,汝便随军北上,为吾攻取河北三州。” “末将领命。”曹纯将头磕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应道。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丞相为何不救? “军师,曹操屯兵谯县,左右两翼之兵都已撤回。”龙亢,徐庶大营所在,四周都是河道,停泊着不少水师战船,此刻徐庶安然坐在大营,徐盛就在他的身侧坐着。 “文向,以汝之见,曹孟德可敢再战?” “夏侯渊是其弟,此番虎豹骑和夏侯渊所部残存精骑全部为吾军歼灭,只怕曹操麾下那一干文武不得干休啊。” 徐盛笑了笑,“军师何必如此,那曹操随军之臣,荀公达、程仲德、贾文和、陈汉瑜皆是足智多谋之辈,即便他帐下众将与夏侯渊共事多年,心有不甘,只怕这些人也不会让他们率军南下,与吾军拼到底。” 徐庶轻摇着手中羽毛扇,“自是如此,他曹孟德如今丢了豫州大部,又丢了关中之地,若是他欲全力南下,吾军舍弃淮河以北的数郡之地便是,可他曹孟德若尽得淮北之地,便要直面袁谭、孙权、刘备三家,他如何权衡?” “军师之意是……” “徐盛。” “末将在。” “吾给汝五千精兵,即刻全军压上,由水师护卫,沿河北上,收复失地。” “喏。” “此外,传令各军,将哨兵派出三十里外,不妨多费些马匹粮草,亦要得知曹操大军动向。” “喏。” 在徐盛离营之后,北面曹操的探马也闻风而动。 不多时,一封急报便呈至曹操大营,“报……禀报丞相,南面哨骑来报,此外,刘备军呈来盟约表。” 曹操面色几多疲惫,得知夏侯渊阵亡之后,他一下子如同苍老了十几岁,他看了一眼下首的程昱,后者迈步上前,伸手接过战报。 程昱展开一看,面上突然涌现喜色,“启禀丞相,刘备率军已经攻下汝阴大营。” 曹操冷笑一声,“胡扯,汝阴倚靠几条大河,若是徐庶当真愿意坚守,区区刘备,何来夺营之兵?分明是一座空营。” 程昱抬手一辑,“丞相慧眼如炬,可这信中刘备所言,乃是请丞相率军东进,按此前盟约之言,攻打徐州诸郡,而这汝南全郡,俱交由他刘备军攻打。” 曹操顿时不屑一笑,“他刘玄德能派出多少兵马攻打汝南这隔河数十城关?” “刘备信中所言,当三万大军,由张飞统帅。” “张飞?”曹操微微摇头,半个时辰之前,吾军细作来报,荆州司马吕蒙已率七万北伐大军兴兵北上,关羽镇守新野之兵几乎一日便被那前部甘宁所夺,现已退守宛城据守。 “兴兵七万?江东军可还有这么多军粮以供征战?”程昱面色一惊,随即看了一眼对面的贾诩,后者朝他微微颔首,便出列朝着曹操一拜,“丞相,既然刘备派人呈来书信,那吾军应当按盟约行事,立即出兵南下才是。” 曹操眯着眼打量着贾诩,“文和之意,吾军方才损兵折将,如今实力大损,便要再与江东军交战?” “丞相,徐庶屯兵龙亢,吕岱、朱治、太史慈所部兵马屯于铚县,此次大胜之后,他们势必会率军北上,吾军以小部游骑与其交战,只要能瞒过刘玄德即可。” “贾诩,汝可知,若是此话被军中众将听到,汝怕是要被刀斧加身,当场惨死。”曹操虎目凝视着贾诩,眼中精光闪烁。 贾诩不卑不亢地抬手一辑,“丞相,臣乃肺腑之言,吾军近日战败,军心已丧,若是此刻撤离主力兵马,可将江东军引至徐州,而刘备南阳之地尚且顾应不暇,本就无力牵制江东军,吾军若是与江东死战,只怕刘备乐见其成。” “汝言下之意吾已知晓,且先退下罢。” “喏。”帐内一众文士便准备离去。 “文和。” 贾诩突然听到身后曹操唤他,脚步一顿,回头抬手一辑,“丞相还有何吩咐?” “吾若命汝与夏侯惇率军与太史慈一战,汝可有把握?” “太史慈经几次大战之后,武艺已臻至天下名将一列,只怕吾军中唯有许褚将军可胜他。”贾诩郑重其事道。 “许褚不可擅动,今日夜里,汝便随夏侯惇率军南下罢。” “喏。” “临睢便拜托给文和了。” “臣定不辱使命。” 贾诩走出中军大帐,只觉得后背已经全然湿透了。 他好明哲保身,原本在洛阳之际他便知晓,不应与那李儒、董卓走得太近。 长安之时,他也知晓,那李傕、郭汜之辈绝对成不了大事,至于张济、张绣? 张绣可堪造就,可也就是张鲁那等偏安一隅的诸侯之能,待有一统天下之才的枭雄出世,横扫中原之际,贾诩给他的建议便是,莫做抵抗,纳头便拜。 但终究还是因为邹氏之事,险些功败垂成。 自张绣为孙权蛊惑,归降孙权之后,便为孙氏镇守着洛阳、虎牢关一线,简直固若金汤。 他贾诩此前也为曹营众多文武猜忌,曹操对他也若即若离,但只有他知晓,自己的处境如何。 南下,他未曾没有想过,刘备非他所喜,草芥出身,难成大业,他过不了孤苦的日子。 东进,那人帐下比及曹操,谋士更多,武将更甚,他此去难有出头之路,若是困于秣陵城内,非他所愿,虽然安稳,但那人在时,他或可因归义之事,安稳无忧,那人若去,这江东上下的旧臣,只怕会对他群起发难。 “今日丞相为何不下令出兵,为夏侯将军报仇?” “虎豹骑轻敌冒进,这本就说不通啊,虎豹骑乃是重骑兵,焉能远离大军突进,更何况吾等早知南下途中有江东伏兵。” “只怕是丞相的权宜之计罢。” “莫要胡言乱语,夏侯将军乃丞相之弟,此乃骨肉亲情,焉能轻易舍之?” “都噤声罢,若是被巡夜的校尉察觉,尔等都要去领几十军杖。” “喏。” 贾诩脚步顿了顿,待到几名士卒走远他才迈步走向自己的营帐,他的面色一片复杂,这大战一起,胜负之说早已有所定论,在他看来,在经历几路伐曹之后,失了关中、徐州、淮北之地后,这中原之地,便不是一家独大了。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三章 袁本初迟暮之心 “主公,已经四月矣。”寿春,当刘奇抵达此处之后,每日都留宿刺史府后院,那里有着一对袁氏双姝,却是昔日大仲皇帝袁术之女。 两女有着公主的尊荣,却未曾享受几日公主应有的富贵。 刘奇看着行至近前的戴良,看了一眼堂外的摆在庭院中的景色,“可是淮北有战报传来?” “吾军于大泽乡大败虎豹骑,曹纯、曹真、曹休率二百余骑丢盔弃甲,渡河而逃,后太史慈将军于乱军之中亲手斩杀曹军上将夏侯渊,吾军俘虏近两千悍卒,如今已被子义将军编入骁骑营。” “即刻调子义入徐。” “主公,徐州方才也有战报传来,却是臧霸将军已打退袁谭军二十余日,此外,蒋钦将军水师已进入徐州境内,还有十日便可抵达郁洲山岛。” “算算脚程,此刻太史慈北上刚好。汝再三推阻,可是还有何事?” “回禀主公,那日曹纯等将战败回营之后,曹操却是当着众将的面允诺誓必要为夏侯渊报仇雪恨,如今刘备率军已夺吾军汝阴大营,若是其两路从西面、北面同时杀来,吾军该如何抵挡?” “吕蒙已出兵宛城,关云长武艺登峰造极,守得住一两月,他麾下的儿郎却都是血肉之躯,扛不住吾那一千架投石车狂轰滥炸,他刘备半月之内不回师,吕蒙可擒杀关羽。” 戴良眼中浮现几分佩服之色,“主公,既然刘备已退,吾军何不趁势北进,夺回沛国、陈国之地,再三面合围,攻下汝南。” 刘奇微微摇头,“叔鸾,汝亦是饱读之辈,汝可知晓青州对吾军之重?” 戴良略微皱眉,思忖顷刻,徐徐开口:“主公,吾军之长,在于兵甲之利,而甲胄之长,在于各州工匠坊出产之连弩、复合甲,兵之长于水师,如今得汉中之地,明年若能攻下三辅之地,或可经营一二载,能养一支天下精骑。至于水师……” 他眼前一亮,“莫非主公攻掠青州便是为养水师?” “青州之重,在于社稷,汝日后便知晓,河北可有密报传来?” “主公,那袁绍已命文丑率精骑一万,渡河南下,驰援青州。”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袁绍坐拥幽并二州,连通北地夷族,倒是不缺战马,只可惜,青州局势已糜烂,他命文丑率军南下,只是送死尔。” “主公,袁本初于十日前召集幽州刺史袁熙、并州刺史高干,青州刺史袁谭,代冀州刺史袁尚,只是,仅有袁熙、袁尚、到场,其余两人都已战事紧急未曾回返。”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高干呐,那曹操既有妄动,汉中方向未曾出现孙权大将,怕是这高干也嗅到了风声。至于袁谭,他是不敢不回邺城的,除非袁本初当真是病入膏肓。” “此外,曹操已上表天子,请封袁绍为邺王。” “邺王?春秋诸侯之中,可有此国?吾大汉宗室历经四百载,封国者可有以邺为国号者?”刘奇哑然失笑。 “袁绍上表请辞,推脱再三,已受之。”戴良忐忑地看了一眼刘奇的表情,有意压低声音,“封国亦有四郡之地尔。” “嘭”,刘奇一巴掌拍在案上,“高祖有命,非刘氏称王者,天下共诛之,他袁本初病入膏肓,莫非他麾下那些文臣也当真不知此间利害?” “回禀主公,那田元皓已为袁绍杀害。” “沮公与呢?” “官渡之战时为曹操俘虏,不降,亦斩之。” 刘奇闭上双眼,微微摇头,“袁本初,自掘坟墓尔。” 也就在刘奇放下断言之际,冀州邺城之内,父子三人还未散去,周边围着的,也都是袁绍心腹之臣。 “孤兵败于官渡,坐拥河北四州之地而不能南顾,今承蒙天子恩宠,以邺国封之,尔等切莫忘记天子恩宠。” “喏。”袁尚、袁熙皆是泣不成声。 “今高干不来,是为鲁肃屯兵上党之事,邺城乃吾河北之重,并州却是吾邺城之左翼,而青州便是右翼,汝二人长兄今于琅琊国南攻徐州,江东之兵,胜过曹操、孙权、刘备,可仅徐州之兵,并非河北之敌,孤已命文丑率一万精骑前去驰援,若谭儿能胜,便让他节制青、徐二州,将孤大将军之位传于他罢。” “喏。”话音刚落,堂下跪伏的众人表情各异,但口中却仍不敢有违。 袁绍于河北近十载,积威日盛,只要还有一口气尚未落下,这堂内的群臣皆是遵从他的诏令。 “颜良。” “末将在。”颜良抱拳一辑,他已是河北四庭柱的最后一人,如今文丑在外,张郃、高览归降曹操,袁绍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颜良,汝乃河北上将,今后汝便辅佐孤这世子罢。” 颜良回眸看了一眼袁尚,朝他郑重抱拳一辑下跪拜倒:“末将颜良,愿誓死追随世子。” “甚好。”袁绍一脸宽慰地笑了笑,目光看向一侧的袁熙。 “熙儿。” “父王。”袁熙双眼早已哭红,他本已携带妻子甄氏北返,刚走出二十里便被传回,他哪里不知,这是袁绍行将就木,需得让他这位二子陪伴在侧。 “汝镇守幽州,须得小心提防那从玄菟小吏做到执掌一方的公孙度。”袁绍说这话时,已经有气无力。 “喏。” “熙儿,孤一众子嗣当中,以汝心最善,今后若吾军还有南下之日,汝当相助诸位兄长,替孤报那官渡之仇。” “孩儿谨遵父王之命。” “可若另有异变,孤要汝坐镇幽州,不可轻易发兵南下。”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袁绍脸上突然多出几分红润之后,伸手拉着袁熙袖子,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出口的。 “喏。”袁熙的回答已经多了些哭声。 “此外,众人都散了吧,尚儿留下。” “喏。”堂内一众文武俱是退去,留下袁尚在堂内,就连堂门也是紧闭。 袁绍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袁尚,“尚儿,汝得孤之恩宠,却甚是年幼,武不如汝长兄,文不如汝二兄,便是谋略亦不如汝幼弟与表兄,但孤还为汝留下一班干臣,汝可好生用之。” “父王,孩儿知晓。” “倘若……倘若当真到了那一步,汝,当留他活命之机……” “喏。” “去吧,为汝二兄送行罢。” “孩儿告退。”目送袁尚离去,袁绍仰面躺在榻上,一言不发,他眯着眼,平心静气,他如今念想着,能撑几日就多撑几日。 他已命麾下去备战,待他命陨之际,怕是南边的那位老伙计,也就会渡河北来罢。 袁绍脸上多出几分追忆和笑容,忆往昔,洛阳城内杀威棒,他还历历在目,倘若他与曹孟德联手,这天下又当归谁? 他想了想,摇头失笑,曹操终究是野心勃勃之辈,联手,官渡之战前,曹操未封为司空之前,他二人不就是暗通款曲吗? 结果如何,众所周知。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四章 平南大营 三月,蜀中便迎来了十天延绵不断的小雨。 雨势不大,但持续十几日,这山林中的洪水却席卷着树枝沙石狂暴地冲入河流之中,将通行的道路给堵塞。 来到四月初,这天色方才放晴。 “都督,吾军各路人马已经抵达指定的郡县,随时可以对永昌郡用兵。”走进诸葛亮行军大帐的乃是新任越巂郡郡丞法正。 诸葛亮放下手中指着帐内沙盘的竹枝,淡淡地看了一眼法正,“孝直,北地可有战报传来?” “回禀都督,巴西太守庞羲已率所部三万大军攻入葭萌关,怕是不日便有捷报传来,那广汉太守张肃,对手足不仁,必遭吾军擒杀。” 诸葛亮双眉紧锁,“三辅之地可有密报传来?” 法正心中略微嘀咕,这天色放晴之后,三军将士都在等着您老的将令,出兵攻打永昌郡,收复失地,平定南蛮,为何您这位都督不关心蜀南战事,反倒是再三留意益北之事。 “都督,汉中尚有庞军师与子龙将军五万大军镇守,广汉庞羲太守军三万,成都城外亦有蒯司马三万大军,应当不会出现意外才是。” 诸葛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眼,“孝直,汝可知北地诸侯,曹操刘备麾下一众谋士与统军大将皆已现身,便是那青州袁谭,也倾巢而出,河北袁本初更是派遣上将文丑率一万精骑星夜驰援,可那坐拥关中之地的孙仲谋,如今麾下兵马,一路随鲁肃坐镇上党,对并州虎视眈眈,那留守长安的周公瑾,如今却全无消息。” “孙权与马腾韩遂等关中诸侯联盟,按理说,汉中大局已定,他马超不敢叩关,也破不了庞士元与子龙将军镇守汉中,让本都督狐疑之事,却是那周瑜竟是一直未曾往汉中增兵,如今吾江东军四面开战,他即便往汉中增兵,拖住吾汉中之兵南下,亦可保住成都晚些失守,可他竟是丝毫未调动兵马。” 诸葛亮正思忖之际,营外突然传来一声汇报,“禀报都督,交州司马吴宪将军,南海都尉全柔将军,苍梧太守刘磐将军、合浦都尉陈横将军,交趾都尉贺齐将军五人于帐外求见。” 诸葛亮面色微变,当即站直身体,朝外伸出一只手来,“请。” “喏。” 不多时,五名披甲按着腰间长剑的将军威风凛凛地走入帐内,行至沙盘前,同时朝着诸葛亮一辑,“吾等拜见都督。” “几位将军免礼。”诸葛亮脸上挤出几分笑容,环视一眼几人,目光着重看了一眼吴宪,“几位将军此来,可有要事?”此前这几位将军分兵把守各处要道,如今都聚集在永昌郡外,随时准备长驱直入,而诸葛亮的前线大营设立在沧江西岸,距离前线几路大军足有十几里地,他们这些统军大将仓促赶回,必有要事。 吴宪抱拳一辑,“回禀都督,吾等率军已抵达蜀南多日,三月以来,雨水不断,道路泥泞难行,山洪冲毁进兵桥梁,吾等已于三日前修好,如今天色放晴,还请都督下令,吾等必率军直捣黄龙,生擒蛮王孟获。” “吾等必率军直捣黄龙,生擒孟获。”一时间,帐内众将俱是躬身下拜,齐声喝道。 法正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帐内这几员战将,刘磐乃是新降之将,却也官任一方太守,麾下有两万精锐大军,乃是重将,吴宪早年便在太史慈帐下为副将,乃是江东军中元老功勋之臣,如今官任一州司马,在这交、益二州之地,可谓举足轻重。 陈横乃是先主刘繇之时的老将,全柔、贺齐二人却是吴王刘奇平定江东四郡之际,主动追随他的大将,亦是深得信重,这五位大将一同从前线回返中军大帐请战,法正心中不免为诸葛亮捏了一把汗。 “曲阿将军。” “末将在。”吴宪踏前一步,仍旧躬着身。 “汝且将此战书投往永昌郡,那蛮王孟获新婚不久,本都督稍作激将,必可引其来攻,到时,汝可敢率军将其击破?” 吴宪闻言大喜,猛地抬头看向诸葛亮,“吾早年追随吴王之时,南征北战,甚场面未曾见过,区区蛮王,必当手到擒来。” “将军切莫大意,吾本意让尔等几路兵马分批埋伏,依计行事,如今尔等不约而至,正好可依照吾之计谋行事。” 众将同时朝着诸葛亮一辑,“还请都督示下。” “丹阳营乃吾军百战精锐,可为吾大军左翼。” “末将领命。”贺齐踏前一步,朗声应下。他腰杆挺得很直,一万丹阳营,自吴中成立之后,便从未败过阵,他是会稽豪族出身,却一心效忠刘奇,如今刘奇成了吴王,自然也未曾忘却他,不久之前,他便收到家中书信,吴王已是下令在他祖籍山阴县内修建一座侯府规格的大宅,这是有意为他封侯。此战,他的军功若是取得少了,这侯位他怕也没脸去争。 “曲阿将军山越营,皆是山越精锐,可山林中作战,可步战,亦可陷阵冲锋,斩将夺旗,当为吾大军前部,若与蛮军,可力敌破之。” 吴宪顿时大喜,猛地踏前一步,抬手一辑,“末将领命。” “请全柔将军为吾军右翼。” “喏。” “余下刘磐、陈横二位将军所部兵马,可为吾中军。” 将令下达之后,几员大将对视一眼,吴宪抬头看向诸葛亮,“都督,吾军莫非不需后军?”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蛮人作战,大多是蜂拥而上,尔等皆是与山越征战多年的老将,岂能不知?” 全柔笑了笑,“都督之意,可是吾军直接与蛮军决战?” “一战而胜之易,自此降服南蛮之兵则难。”诸葛亮凝视着帐外,“吴王命吾坐镇蜀南,平定南蛮,却调动尔等交州驻守之兵,却是想荡平南蛮之后,继续举兵南下,开拓岭南之地,得昔日先秦未得之功。” 诸葛亮心中一阵惆怅,如今他们在这永昌之地,到处都是山林,若是继续南下,山高林深,天知道还有多少蛮族盘踞在这些山林之中,自己接了开拓岭南的军令,也不知几时能够尽全功。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继续往南 云南县城,此刻头上戴着花花绿绿鸟翎的各部头领汇聚一堂,上座一人赫然便是年少登位的蛮王孟获。 “诸位,那汉人统军的蜀南都督诸葛亮,可是已经呈来战书,邀约吾等于沧江西岸一战,尔等以为如何?”孟获穿着一身汉人的布帛,外面套着一层虎皮,威风凛凛地扫了一眼堂中众人,他很是喜欢这种掌握大权的滋味。 “沧江西岸,汉人莫非是想引吾等在那平坦开阔之地决战不成?”董荼那粗着嗓门看向孟获,“大王,且将那战书交与吾等瞧一眼,也好让吾等瞧瞧汉人的阴谋诡计为何。” 孟获冷冽一笑,“他诸葛亮视吾等如草芥,而在座的诸位却是吾部族之中的虎狼。” “可吾听闻,那江东之主,吴王刘奇喜人妻……”木鹿大王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孟获身旁坐着的祝融夫人。 “大王新婚燕尔,祝融夫人又是吾诸部之中第一美人,此番若是被那汉人吴王觊觎,怕是即便吾等击败了一个诸葛亮,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诸葛亮率军前来。” 孟获冷冷地扫了一眼木鹿大王,“莫非木鹿洞主心生畏惧?” 木鹿大王摇头一笑,“非是畏惧,而是吾诸部加起来也不过百万之民,出兵五万已是调动各自部族七成壮力,若是战败,吾蜀南诸部怕是要一蹶不振。反观汉人,如今中原混战,唯一能波及吾等者,不过益州刺史刘璋、吴王刘奇,此二人之中,刘璋怕是一二月后便会败亡,这吴王刘奇治下可有两千万之民,披甲之士足有二十万,屯于沧江西岸的汉军,主要来自荆南四郡和交州诸郡,亦有五万大军。” 木鹿大王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吾军长于这崇山峻岭的地势,倘若于西岸开阔地摆开阵势,与汉人一战,地利全无,且汉人甲胄兵刃皆长于吾军,不知该如何对敌?” “木鹿洞主麾下不是有一支猛兽大军吗?何不以此击破汉军营寨?”坐在孟获身侧的祝融夫人丹凤眼一眯,紧盯着他说道。 木鹿大王微微一笑,他等的便是孟获夫妇主动开口。 “破营之后,汉人辎重之中,粮草吾要五成。” 闻言,堂内一众头领都面色微变,却见忙牙长起身出列,“木鹿洞主,吾等各部一起出兵,战后缴获辎重粮草,理当共同分配,汝一洞便分走五成,吾等此次出兵,若是颗粒无收,吾等该如何向部族的儿郎交代?” 木鹿大王冷冷地扫了一眼他,“那不知忙牙长可有破敌之策?” 忙牙长话语一滞,却见他身后,一名年轻的蛮人突然站起身来,他拍了拍忙牙长的肩膀,上前朝着孟获拍了拍胸膛,“大哥,以吾之见,当派人请藤甲兵前来助阵。” “藤甲兵?可是那东南七百里外乌戈国国王兀突骨手下的十万藤甲兵?”闻言,堂中头领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大王,以吾之见,若是藤甲兵当真有如此神勇,吾等何不请他前来助阵。” “不错,吾蜀南各部与其乌戈国也多有往来,若是请其前来对付汉军,他必不会推辞。” “更何况这兀突骨据闻身长一丈二,力大无比,有乌戈国第一猛士之力,那汉军之中,交州司马吴宪,据闻乃是江东上将,此人非兀突骨不能敌也。” “哼,木鹿洞主也莫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区区汉人,瘦弱骨柴,焉能有一战之力?” 孟获目光和自家夫人交汇一处,后者微微颔首,他轻咳一声,“诸位也不必争议,吾军誓必要和汉军一战,非是吾等起兵作乱,而是汉人欺吾太甚,不得而为之,既然那诸葛亮为吾等呈送来一封战书,却不知哪位将军愿往,回递一封战书,吾军应战便是。” “某愿往。”忙牙长立即起身,上前接过一块兽皮,大步走出帐外。 —— 云南县城外二十里沿江大营,很快诸葛亮便受到了蛮军的回应。 “未曾想,这蛮王孟获刚接任蛮王之位,竟然就敢与吾军开战。” 吴宪哈哈大笑:“怕不是这蛮子想着树立威信,不得已而为之。” 法正双眉微皱,“都督,此番吴王诏令是击败蛮族还是让其臣服?” 诸葛亮惊异地看了一眼法正,“汝以为是何?” 法正微微抬手,“若是击败则不难,若让其臣服,怕是得先收其心,蛮族顽固不化,怕是需得多费周折。” “自吴王起兵于曲阿之日起,吾军先后安定山越、五溪蛮、交州诸蛮、武陵巴郡武溪蛮部,以及如今汉中的板楯蛮,除却汉中这几路夷兵之外,其余大多都是直接镇压,捣毁其住所,焚烧其稻田,将蛮越之民强行从山林之中带到县城附近安置,经年之功,虽有奇效,但也让北地蛮夷部族惶恐不已,此番若想彻底让南蛮诸部臣服,怕是需得上书请吴王易策而行之。” 话音刚落,堂下武将俱是噤声,一众文吏却是面面相觑。 孟达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位至交好友,那可是吴王颁布的平夷之策,你不过一四百石小吏,也敢妄议? 诸葛亮上下打量着法正,“孝直以为,如何改之?” “先以武力慑之,再拉拢几路蛮兵,分而化之。” “可要如五溪蛮诸部一般扶持蛮王?”诸葛亮似笑非笑地紧盯着法正问道。 “自是不可,区区蛮夷,焉能称王?不过让吴王上书封其为侯尚可。” 诸葛亮微微颔首,“法孝直,汝可知,这南蛮诸部有多少头领,在这永昌西南群山之间,还有多少蛮夷之民,即便是数十万人的蛮夷之国亦是有的,此番主公下令吾等平蛮,调动荆南、交州五万大军,已是抽调二地大多守军,此战在于社稷,是为彻底收复永昌郡,亦是为荡平南蛮诸部,将其妇孺迁移到蜀中诸郡,数代之后,引为汉民,而其精壮,却是吾等继续南下,修建驰道所用。” “继续南下?”一言道出,顿时场中不少将士满脸震惊,除却这永昌郡之外,还继续往南征讨?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六章 凡土地接壤,皆为汉土 “不知尔等可曾记得那哀牢国。” 堂中一人起身,“不知都督所言可是那显宗之时,率数十万之民以永昌郡之地归附的哀牢国?” 诸葛亮定睛看去,此人乃合浦郡太守薛综。 “正是此国,如今其国南迁至南蛮诸部以西,改国号为掸国,拥一郡之地,数十万之民,披甲之士四五万之多。不仅如此,于永昌东南群山之间,又有一国为乌戈国,乃是那南蛮第一勇士兀突骨所建,其麾下部众,号称十万藤甲兵,所披藤甲,刀枪不入,吾军若要开拓蜀南,便需先灭此三路之兵。” 帐内一众文武陷入沉默,最终,却是法正踏前一步,“敢问都督,吴王诏令之中,可欲灭此三国?” 诸葛亮微微摇头,“法孝直,汝未曾去过交州,吾亦未去过,但如今水师都督朱桓将军已率兵自南海沿交趾、九真、日南等郡南下,沿海岸之国,尚有一林邑、一扶南,越往南,便有极多的大陆,只是如今,吾军主力尚在蜀南一线,朱桓将军屯兵朱崖郡,整日操练水师,便是在静候吾军开拓蜀南,率军南下与其合兵一处。” 言罢,众人都松了口气。 众所周知,江东军并未沿袭大汉多年的募兵制,而是以屯田养兵之法与征召蛮族精壮之法,于江东治下五州之地训练处二十余万精锐之师,这其中,从山越中俘虏来的数十万之民中,便贡献出十余万山越精壮充作百战劲卒。 如今交州蛮部亦有数十万之民安置于交州各郡之地,尚需归化,修建驰道,这些战败后的蛮族精壮便是主力,亦可以此免除江东徭役赋税,亦可不给工钱免费使其劳作。不仅如此,江东士族,无论文武之家都曾用钱粮从将军府换来不少蛮族壮力,这些傻乎乎的蛮民,每日付出吃食不少,一人却可堪当几位仆从之用。 唯一的麻烦却是这些家伙初来乍到之时,时常惹祸,但后来将军府又颁布了新购蛮民奴役之法,每户若有新购蛮民奴隶,便需得往当地县衙报备,以便监察。 开春之际,北上的商贾曾于河北的士族豪富手中换来不少钱粮,便是以海中珍味与那夜里也曾亮晶晶的夜明珠换得。 海中有珍宝,南面沿岸有蛮夷之国,有奴隶可捉,光是这两条,便可吸引江东军南下,引来江东士族豪富之家捐献钱粮作战。 深夜,当大军开始调动,诸葛亮还在点燃烛火的帐内写着上禀寿春的书信。 “臣奉诏平南,今查实南蛮诸部皆与王上赐予地图一般无二,臣已于信后附上南蛮诸部甲士、百姓诸多资源图。” “主公曾问计于臣,林邑乃叛汉之国,是否攻之?臣以为,既已遣水师侍者前往扶南国内,当可与扶南建交,倘若扶南愿与吾大汉交好,当可邀其出兵相助,一同讨伐林邑,战后据两国攻占城池并分之。” 诸葛亮提笔想了想,“倘若扶南愿助林邑,或可厉兵秣马,待吾平南大军取胜之后,再行南征。” “此外,汉中之事,臣一直忧虑不减,还请主公多派哨骑往三辅之地,武都附近,虽有崇山峻岭阻隔,那周公瑾却是心志坚毅之辈,时常诡异多端,若其趁吾军与张肃、刘璋交战之际,突率一军夺阴平、白水,吾汉中之兵将面两路大军夹击尔,且庞羲太守所部侧翼亦为周瑜所趁。此事,还请主公多做提防。” 诸葛亮的言辞很直接,他心知吴王刘奇的心性,他若是舞文弄墨,怕是会引起这位主公不喜,他若有策献上,直言即可。 原本以他之见,大可暂守蜀南几郡之地,先定成都,可刘奇却提前命他调遣征讨蜀南几路之兵继续南征。他起初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如今看来,开拓蜀南,将山林之中的蛮部山寨与蛮夷之国道路连通,设立方外之郡治之,再修建驰道与交州、益州连通,经数代以后,这些山林开拓之地,便是汉人所有。 “此外,还有海上丝绸之路。”诸葛亮看着案上摊开的地图,上面囊括益州、交州、南海,以及西南山林之中的蛮夷之国在内,他起初很难相信这是一远在江东久居的吴王亲手所绘,如今他却是对这位主公无比敬佩。 “凡陆路通达之地,若不愿臣服大汉者,皆可灭之,若愿臣服,需质子朝贡,沿海诸国更需驻军,这是何等霸道。” 想到此处,诸葛亮笑了笑,江东军不同秦汉两朝之军,若论士卒战力,如今江东未曾席卷天下,兵力不如两朝,然水师之盛,却可荡平南海沿岸的诸国的水师,可任意挑选一处低洼之处登陆作战。 此外,江东有十余万山越精壮操练的百战劲卒,如今只待蜀中平定,便可调集汉中板楯蛮、巴郡五溪蛮所部蛮兵赶至此处征战,以擅长山林作战的蛮兵对付蛮夷之兵,此乃上策。 至于那些森山老林之中的毒蛇猛兽…… 诸葛亮刚念及此处,帐外帘子便被掀起,法正大步入内,面上几多焦急之色。 “禀报都督,前线探子来报,云南城外十五里处的山岭之中似乎有猛兽汇聚。” “猛兽?”诸葛亮眉毛略微一挑,“可有探知是何等猛兽?” “自是虎豹豺狼之辈,更有一种巨物,足有数丈之高,行走恍若惊雷一般,沿途林木皆为其所毁,非人力可敌矣。” “荒谬。”诸葛亮沉喝一声,“吾军中尚有新式战车一百辆,亦有床弩三百,连弩数千之具,区区荒林猛兽,焉能阻吾?” “都督,非是吾等为将者畏惧,却是底下军士素未见过这等猛兽,一时间胆颤心惊,乱了阵脚,怕是也会引来祸端。” 诸葛亮沉思顷刻,“传令,命军中随行工匠坊连夜赶制数十竹球,明日由孟达将军率领,引至山林高处藏匿,若欲猛兽,当可点火后推下山来。” “喏。” “孝直,先歇息罢,明日鏖战,汝且随吾共乘一车。” “喏。” :。: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进退张弛 天色刚明,汉军便从三面营门而出。 后营押送辎重弩车的精壮也本就是江东四郡的屯田兵卒,此刻身上也披戴着披甲,腰间挎着短剑。 “咕噜噜”,车轮在河岸泥沙堆积的沙滩上缓缓向前推进,早膳只用一半,这是诸葛亮的军令,他命民夫备下万斤肉食,便是准备在大胜之后赏赐众军。 “沙沙沙”对面的山林之中,无数笙旗舞动,穿着兽皮、皮甲、布甲的蛮兵鱼贯而出,为首的将令座下,不是猛虎便是花豹。 那隔着极远的云南县城城门也大开,乘骑着一匹青鬃马的孟获体型壮硕,带着头上竖着三根翎羽的祝融夫人策马立于两百步外停下。 “这汉人军阵,可不止五万大军啊。”孟获凝视着对面整齐列阵的汉军,心中不免有些胆寒,那位于军阵之前,一字排开的铁盾,足有半人高,那在日光下闪烁发光的甲胄,直让他流口水,他看了一眼身后部寨儿郎手中的兵器,这些破铜烂铁能刺穿汉军的甲胄吗? “阿会喃,汝为本王帐下第三洞元帅,命汝出战,许胜不许败。” “喏。”阿会喃一夹座下马腹,手持弯刀,徐徐走出军阵数十步,“吾乃永昌郡太守、南蛮王帐下第三洞元帅阿会喃,汉将可敢一战?” 对面,一字排开的众将相视一笑,曲阿紧了紧手中长枪,策马踱步上前,正欲向诸葛亮请命,便听旁侧传来一声大喝:“杀鸡焉用牛刀,曲阿将军,且让末将先上前战他一场。” “驾。”话音未落,一骑策马出阵,双手与马上举着一杆长刀,凌空便带着刀光劈向阿会喃。 “铛”两刀交击,曲阿双眉微皱,他分明看到陈横连人带马朝后退了半步。 “好大的气力。”旁侧,贺齐紧了紧手中的长枪,眼中有些跃跃欲试。 转眼间,在两军阵前,二将便交手过二十合。 “陈横将军非他敌手。”曲阿面色一沉,看了一眼诸葛亮,身侧立即有人出声,“吾去。” “驾”,却见贺齐策马出阵,双手将长枪横拿过肩,直取阿会喃。 “汉人奸诈,竟然以多打少。”不远处,董荼那满脸狰狞,猛地一夹座下战马,也是疾驰杀出。 “铛铛”率先赶到场内的贺齐,两枪便逼退阿阿会喃,“陈横将军,汝且下去歇息,蛮人力大,还是交给吾等莽汉。” 陈横收刀勒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董荼那,却听一阵战马嘶鸣,一匹白色战马恍若一道白色的惊虹,竟是从左侧呼啸而过,迎面便撞上了董荼那。 “哧”下一刻,陈横看到一具魁梧的身体冲天而起,飞出几丈外后,轰然坠地。 那战马之上的骑士冷傲地举起手中长枪,“吾乃吴王帐下交州司马吴宪,何人敢战?” “大丈夫当如是也。”作为后援赶来的龙编县尉朱然一脸激动地看着两军阵前的吴宪,挺枪驻马,于十万大军阵前喝问,这等豪情,这等胆魄,却是他这个年纪未曾有的。 即便是纵观整个江东军中,敢于十万大军前邀战斗将的,也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人。 “一枪,一枪就杀了董荼那?”孟获张了张嘴,董荼那的武艺即便不如他和祝融夫人,也能在自己麾下的南蛮诸部中排名前列,竟然未能在这汉将手中撑过一合。 “驾”另一侧,走脱陈横,与贺齐战了二十合不敌败退的阿会喃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贺齐也不纠缠,直接勒马回阵,徒留吴宪一人勒马立于两军阵前。 “蛮王孟获,听闻汝那南蛮第一猛士,不知可敢与吾一战?”吴宪轻蔑地看了一眼策马立于阵中的孟获,手臂微微抬起,枪尖斜指孟获的鼻尖。 “汉将休得猖狂,且看吾来擒汝。”孟获面色一片铁青,正待答应,身侧一股香风袭过,他看到一道火红的身影已经策马冲杀出去。 “夫人。”孟获面色大惊,却已看到祝融夫人手中丈八长标翻飞,已和对面那名汉将战至一处。 “咻”,突然,原本在马背上朝后仰面而倒的祝融夫人身后一掏身后倒插的五把飞刀,抬手便射出一柄。 “铛”吴宪看也不看,抬手一枪便将其荡飞。 “竟然连夫人的飞刀也不起作用吗?”孟获紧了紧手中长刀,环顾一眼左右,突然双腿一夹马腹,冲入场中。 “汉将休狂,且让本王亲自来擒汝。” 对面汉军之中,刘磐朝着诸葛亮一辑,“都督,曲阿将军以一敌二,吾等是否上前驰援。” 诸葛亮微微摇头,“曲阿将军,被主公视为交州基石,有他在,便有十万蛮族也不敢猖狂,今日一战,当是他扬威之时。” 话音刚落,场中传来一声娇喝,却是那马背上的祝融夫人被曲阿一枪刺中左肩,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孟获欲上前相救,在马背上斗了五合便被曲阿一枪抽在胸口,也倒飞落地。 “吁。”当蛮族阵中冲出二三十骑上前相救之际,曲阿也未曾上前取这二人性命,反倒是提枪在手上扬了扬,“孟获,汝乃蛮族之王,武艺也不过如此,徒有一番蛮力便敢叛上作乱,本司马劝汝还是早些归降,若是完了,汝这项上人头,某下次必取之。” “单打独斗算不得甚,汉将,汝可敢领军与吾南蛮各部决一死战?” “有何不敢?” “甚好,那此战吾等便已大军决出胜负,若是本王再败,本王便愿归降汝江东麾下,永不再叛。” 吴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孟获,大叫一声“甚好”,便勒马回返军中。 他策马行至诸葛亮身前,朝他提枪抱拳一辑,“都督,末将不辱使命归来。” 诸葛亮格外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任何一名善于统帅的帅才想来都不会拒绝麾下有一名犹如臂使的猛将。 “众军依计行事,列阵应敌。” “喏。” 随着漫天尘烟起,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伴随着军阵缓缓移动,后队辎重的新式战车和床弩都被送到弓箭手后方,位于前方持盾的军士更是纷纷单膝跪地,将身子掩藏在盾牌之后。 “儿郎们,汉人大营,有吃不完的粮食,有可以抵御严寒的棉衣,尔等若能击破眼前的汉军军阵,这些物资便属于尔等部族。”孟获手中多出一根狼牙棒,他指着前方,“全军出击。”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八章 百兽破阵 “前阵举盾弓箭手射住阵角,用新式战车。” “喏。” 诸葛亮一丝不苟地凝视着前方,身后,上百辆战车被推到数十步以外,同时掀开车盖的刹那,一张张强弩从车厢内探出。 “放” “嗖嗖嗖”一根根足有数尺长的铁矢犹如过江之鲫,上百辆战车配合着三百张床弩,那漫山遍野呼啸而来的蛮兵前部,顿时便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 “继续,战车和床弩的箭矢不要停,射出军阵一百五十步开外即可。”诸葛亮本就不欲下令全军突击,他们只需要稳住阵脚,以弓箭之利压制即可。 “嗖嗖嗖”他正坐在一辆木推车上轻摇着羽扇,无数弓弦上从身后两侧响起,即便前方也有不少蛮族的投石、长矛投掷而来,没有落到他跟前便会被数层铁盾给挡下。 法正立于诸葛亮身侧,这一战,诸葛亮终究没有托大地乘坐战车,战前他便命人留意左侧的斜坡,斜坡之上,果然有异常。 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兽吼声,赫然便是深山老林之中的猛兽才能发出。 猛兽非寻常蛮族精壮,自然不能如人一般咬紧牙关,时而发出的低吼,也暴露了他们的踪影。 当蛮族大军靠近百余步开外,前排的几千弓箭手已经纷纷朝天拉开了长弓,抛射,是寻常步弓手必备的本事。 数千张长弓一并抛射,远处七八十步到一百五十步之间的区域瞬间就被密集的箭雨覆盖。 蛮族精壮身上的甲胄大多是皮甲,许多更是赤着上身,哪里能够抗住箭雨,床弩、弩车、长弓配合之下,漫山遍野的蛮兵几乎在冲锋的途中就倒下了上千人之多。 “丹阳营,挺盾。”贺齐立于马上,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在散乱冲阵的蛮兵撞上己方军阵之际,一排排长枪便顺着盾牌的上方刺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在空中绽放,那些举着盾牌的军士大多数人的脸上都被飞溅的鲜血给染红。 他们凝视着前方,双臂没有丝毫颤抖,更没有主动抽出腰间短刀还击,而是相信身后手持长枪的袍泽。 “蛮王,前方攻势受阻。”策马奔驰于蛮王孟获身侧的阿会喃凝视着前方的战事,满脸凝重。 “下令,以木鹿大王的百兽大军,冲垮汉军侧翼。” “喏。” 随着传令兵的远去,位于山林之中,突然探出一只硕大的牛角,“嗡……” 伴随着牛角长鸣,一阵地动山摇之声顿时从汉军右翼的斜坡上传出,山林间一阵稀疏作响,不多时,一道道魁梧的身影探出丛林。 那足有一两丈长的吊睛白额虎,浑身花斑的豹猫,一大群骨瘦如柴,双眼却凝聚着贪婪的豺狼,还有那位于百兽之中,一尊足有几丈高的庞然大物。 “咚咚咚”兽群的身后,有着一群穿着黑衫,浑身上下装扮诡异的蛮人,他们驱赶着这些猛兽,突然出现在侧翼,甫一出现,汉军阵中的不少马匹便一阵焦躁不安,甚至有驼运后方辎重粮草的驽马更是直接挣脱缰绳逃走。 “传令孟达将军,立即点火,释放竹笼。” “喏。” “传令,中军之中的战车封锁车厢,将底部的尖刺推出,准备应敌。” “喏。” 很快,一百辆战车于侧翼一字排开,车厢闭合,停下放箭的同时,从底部直接便推出两排锋利的尖刺。 “嘭”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一头猛虎迎头撞在尖刺之上,那充满血腥味的血盆大嘴就在几名军士面前,它不甘地挣扎着,咆哮着,即便是隔着几步外,这些普通军士都一阵心惊胆颤。 “下铁桩,后撤。”立于右翼的全柔张弓搭箭,手指一松,一根铁矢顺着他的指尖便射中一匹野狼的心脏,鲜血飞溅,野狼倒在几十步外后,全柔继续张弓搭箭,他镇守右翼,这些蛮人也不往此处攻来,发狂之下的野兽岂能分得清那一方是敌是友。 “放。”也就在百兽冲出的那处斜坡侧翼,也出现上千名汉军军士,为首一将赫然便是自成都南下,主动归降江东军的孟达。 “呼呼呼呼”四个竹笼被点燃,这些竹笼用竹片编制而成,以山林间采集的木棍竹枝作为支撑,浇上易燃的桐油,点火之后,从山坡上顺势退下,竹笼滚动的速度很快,偌大的几个火球几乎一瞬便跟着猛兽大军的后方砸入战团之中。 火光在一排战车前熊熊大作,本就因为四处嘶杀声和战鼓声密集而变得狂躁慌乱的猛兽们,更是纷纷乱了阵脚,不少猛兽在面临战车构建的火墙之后,竟是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山林奔去,那一群驱赶他们的蛮人面色大变,他们正想上前阻拦,却纷纷成了这群猛兽的盘中餐,法正分明看到一头斑斓大虎一跃而起,将一名体型壮硕的蛮人叼在嘴里,拖着便跃入丛林之中,消失无影。 “嘭……”也就在这时,那列成一排的战车突然被撞开,木鹿大王坐在宝座上轻蔑地看着下方举着长枪的军士,仅靠着座下庞然大物的冲锋,便可以横行霸道的冲破汉军的防线。 “朴刀营,上,斩马腿。”全柔略微咬牙地看了一眼木鹿大王,这等庞然大物,也唯有西南沿海的崇山之中会存在,未曾想,这人竟然可以奴役这么恐怖的巨兽。 “唰唰唰”身披重甲,手持朴刀的两千步卒齐步上前,一道道刀光翻涌,纷纷朝着巨兽的腿部斩去。 “嘭”一名军士不甚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砸中三四名袍泽,落地之时胸膛塌陷一大块,双眼翻白,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杀啊。”不过盏息之间,朴刀营便先后折损一二十人,但他们没有后撤,而是不约而同地继续劈斩。 “哧”当一道鲜血飞溅,木鹿大王已经是拉着缰绳从宝座上一跃而下,还未等他落地,脑后一阵寒风袭来,他下意识挥刀去挡,脚下却是踉跄跌退数步不止。 “木鹿大王,吾全柔奉都督将令,早在此恭候多时矣。” 最快更新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他们如附骨之疽 三十合,木鹿大王便被全柔一枪逼退,身后杀至的孟达长刀连劈,二人联手,不多时便将他打翻在地,直接生擒。 “吾不服,尔等伤吾坐骑,否则尔等又岂能拦吾。”木鹿大王心有不忿,他越过混战的战场,看了一眼还在和汉军刀盾手纠缠的蛮兵,“孟获这个蠢货,竟然还未杀穿汉人军阵,当真是无能之辈。” “非是孟获无能,而是吾江东军百战百胜,无人能敌。”全柔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和他四目相对,“吾将诸葛军师,早已将尔等微末伎俩全部识破,你南蛮若不尽早归附,举族上下都将受尔等冥顽不灵牵连。” 木鹿大王顿时龇牙咧嘴,“笑话,要杀便杀,尔等汉人无故犯境,为的便是将吾等赶尽杀绝,汝那江东的吴王在江东之时便好屠弑山越,如今派兵入蜀,莫不是要铲平吾等部族?” 全柔失望地看着木鹿大王,“数月之前,吾军先向尔等投递一封战表,先礼后兵,汝等不愿归降,方才招至祸端,莫非尔等以为,强占吾汉人郡县,压迫吾汉人百姓,便是正义之举?” 一旁,孟达持刀走进,“全将军,与他多说无益,且将其带下去罢,吾等前去驰援前部兵马,吾军快要四面出击矣。” 全柔微微颔首,他伸手将木鹿大王从地上拉起,推给亲兵之手,与孟达一同翻身上马。 “嗡……”也就在此时,崇山峻岭之中,一阵牛角声响起。 “全将军且看,蛮族诸部主动撤兵矣。”孟达指着远处如同潮水一般后撤的蛮兵,满脸惊疑。 “蛮族以山林为其倚仗,方才整整一个时辰,死伤数千也攻不破吾军军阵,自当撤兵,不过都督追击的将令必也将至。”说着,全柔朝着中军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骑便行至近前,他手中拿着两枚诸葛亮的锦囊,上前各自递给两人,“二位将军,都督有命,命汝二人率军自右翼出击,追杀阿会喃所部。若追击受阻,当打开都督赐下锦囊。” “喏。”二人于马上抬手一辑,便各自带着部卒从右翼杀出。 同一时间,吴宪、贺齐、陈横、刘磐等将也纷纷接到将令。 “杀啊。”河岸的旷野之上,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伴随着数万汉军倾巢而出的攻势,追赶着前方花花绿绿的大批蛮族涌向山林。 中军,诸葛亮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一辆战车,居高远望,他看着蛮族以各自部族的兽旗为首,倘若平原如一条大河,那么他们便以小溪般蜿蜒曲折的支流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化整为零?这便是主公在《平蛮策》上所言的战法吗?”诸葛亮一手轻摇着羽毛扇,脸上若有所思。 “都督,那南蛮王孟获与其夫人祝融氏合领一路兵马往西南撤走。” “其帐下第一洞元帅金环三结往西北撤走。” “其弟孟优接管董荼那之兵,领第二洞兵马往十里外峡谷而去。” 诸葛亮回头看了一眼法正,“孝直,若是汝,该如何对敌?” “方才一战,吾军折损近三千,三成为阵前冲锋的蛮兵投掷长矛利刃所伤,七成折损于木鹿大王百兽大军突袭,如今木鹿大王已被吾军生擒,百兽大军散去,吾军若追击,只需小心提防蛮族埋伏即可。” 法正凝视着前方,“都督,主公昨日派人送来书信,信上所言为何?” 诸葛亮双眉微皱,“吾欲为南蛮说情,让其如五溪蛮、板楯蛮一般归附,却为主公所拒。” “这是为何?” “西南山岭修建驰道,北地民夫,已不堪重负,吾江东连连征战,需得大量劳力,而这些南蛮便是主要劳力,且主公欲连通交州、益州之地,从蜀南打到南海沿岸,吾等须得向前推进几千里。” 诸葛亮凝视着前方,“此战吾军虽胜,若欲降服南蛮王孟获,却需再胜他一场,若是不出所料,吾军山林作战,当让他大吃一惊罢。” 法正一手扶着战车,“都督,那南蛮如同附骨之疽,主公欲将其铲除,纳其民为吾汉人,即便数代之功,亦可施为,若是太讲仁义道德,怕是会折损不少军士。” “孝直,吾等欲开拓蜀南,便需这些南蛮引路,方才一战,伤卒运回后方郡县安置即刻,若他日能将其部族妻儿老小俘来,也都尽数分配住宅田亩,分派官员教化之。” 法正双眉微皱,“都督,益州多山林,除却成都附近几郡外,其余郡县皆有蛮夷依山建寨盘踞作乱,吾等若是将这些俘虏分配得太远,怕是难以安置。” 诸葛亮微微颔首,“汝所言不假,可昔日江东四郡山越之祸,并不弱于西南蛮夷,如今江东四郡大多蛮族归化,不少山越精壮甚至已经在诸县安家落户,吾已上书吴王,早日调集吴中四郡教化官吏入蜀。” 法正凝视着前方,“一路行来,都督应当知晓山道何其艰难,南边皆是深山老林,瘴气弥漫,蛇虫鼠蚁到处都是,更有猛兽出没,怕是未有一二十年之功,难以将其完全开拓。” “那便一二十年开拓罢,主公信上之意,是以本地俘虏蛮族修建驰道,径直南下,此外,将深山老林之中的铜矿、铁矿开采,以资军用。” “都督,秣陵城中快要兴建六部,若是主公有意将汝调回,汝可愿……” 诸葛亮微微摇头,“吾既请命来此,数年之内便不会回返。” “都督,汉中之事,可有回应?” “主公已命李严率军一万星夜南下,入葭萌关,回击白水,想来,十日之内,必有捷报传回。” “如此甚好。”法正松了口气,正如他与诸葛亮所想,但凡天下可谋国之士,必能看到蜀中战事的胶着,相比胜负已定的淮北、徐州,还有大势威逼的荆州,只要指挥作战的统帅不出现较大决策上的疏漏,都不会败,但汉中之战不同,前有马腾韩遂之兵,后面还藏着孙权这一头猛虎。 最快更新 第四百章 孔明:为你挖座坟 前军,最先追入前方峡谷的赫然便是吴宪统帅的山越营。 “邓当,给汝三千精兵,沿左侧斜坡而上,不准下来与吾军汇合,沿坡上搜索,逢林误入,先以箭矢试探之。” “喏。”邓当大手一挥,立即有数十名健步如飞,身后背着绳索的军士扑到崖壁边上,他们随手将绳索朝上一抛,便稳稳地挂住了数十丈之上的山石林木,手臂微微一抖,便踩着崖壁攀爬而上。 “唰唰唰”他们登顶之后,立即又抛下更多的绳索落地,还有十几架软梯。 曲阿策马带着近百骑快速穿行在峡谷之中,随队掩杀,不多时便缠住了蛮兵后部。 “杀啊。”然而,四周的山林之中突然窜出大量伏兵,一时间,箭矢和长枪随着滚石檑木一同抛下,追击的军阵立即便倒下四五百具尸体。 “杀啊。”左侧的山崖之上,也传来一阵厮杀声,邓当所部刚攀上山崖便遭遇从林中杀出的大队蛮兵。 然而,当上千步卒穿着复合甲,手持长枪一拥而上之际,盏茶功夫也就分出了胜负,近两千蛮卒被杀得狼狈逃窜,而下方躲避滚石檑木的吴宪也就率兵靠向左侧山崖。 “蛮王有令,不必恋战,撤。”孟优朗声大笑着看向吴宪,得意洋洋地带人冲进峡谷深处,消失无踪。 “追。”位于吴宪身侧的校尉怒火中烧,他乃是山越大部出身,如今早已是得了爵位的江东之民,哪里见得这些蛮子在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吴宪猛地提起长枪,“穷寇莫追。” 一个时辰之后,在西岸扎营的诸葛亮便收到了前方攻击不顺的战报。 “都督,就连吾军之中最善山林作战的山越营都溃败一阵,吾军是否下令各军暂且收兵回营,某要继续追进,入夜之后,若是南蛮率军反扑,吾军怕是……” 诸葛亮微微摇头,“吾等还是尽快将这座大营搭建起来罢,至于前方战事如何,入夜之后,自会有分晓。” 法正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正在地下掘土的民夫们,把自个儿的大营挖掘成一座坟墓,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陷阱,自家都督怕不是为南蛮准备的这座大营呐。 夜色来临,远在深山之中的孟获便得了一份密报。 “哈哈,破敌良机来也,那汉军都督诸葛亮不识兵法,竟然将麾下数万大军都派入山林之中追击吾等,却不知,本王可以很快便在这群山之中聚集各路之兵,反攻他大营。” 祝融夫人双眉微皱,“大王,今日一战,那汉军统帅指挥镇定自若,进退得当,非是不知兵之辈,若是妄自偷袭,怕是会中了汉人埋伏。” “无妨,夫人,今夜便看为夫得胜归来,一雪前耻罢。汝就好生留在这寨子里,等候为夫归来便是。” 说着,孟获在她微翘那处拍了一下,惹来祝融夫人嗔怪的眼神,他顿时哈哈大笑,迈步走向堂外,“待吾归来,夫人可要早些沐浴恭候。” 一时间,堂内不少部族头领纷纷起哄。 祝融夫人面色微红,目送孟获远去,她便走向后寨,不多时,她便接到一封战报,“五十里外的铜山寨被汉军攻陷?汉人白日为吾军所败,士气大跌,亦不知吾军兵力分布,在这崇山峻岭之间,他们可是一知半解,为何还敢偷袭?” “报……禀报夫人,孟优将军为汉军大将吴宪生擒。” 祝融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快,立即纠集寨中之兵,于寨前山林埋伏,准备应敌。” “夫人,大王已率三万儿郎杀奔汉军西岸大营,吾军后路援兵尚在数百里之外,吾军不若先撤退罢。” “不撤。”祝融夫人深知自家那位傻大个儿大王的性子,若是此刻自己率军后撤,他击破汉人大营之后,势必回返此处,到时或许还会中了汉军的埋伏。 唯有坚守此处,她估摸着算了算脚程,若是事情顺利,孟获将在明日晌午时分归来,自己短时间内可以召集群山之中的近万儿郎,当可抵挡一二。 “杀啊。”汉军来得之快,让祝融夫人有些震惊,尤其是那为首一将,正是白日轻松击败她夫妇二人的汉将吴宪。 “命后寨留守的儿郎护送寨中妇孺孩童先撤,吾军抵挡半个时辰,立即点燃山寨。” “喏。” 祝融夫人凝视着远处的黑暗,“夫君呐,汝若是见了火光便迅速杀回,若汝吾两军两面夹击,或可还能将这汉军大将斩于此处。” 半个时辰之后,从隐秘的小道行至平原之上的孟获后军突然奔来一人,“报……禀报大王,吾军居住的山寨着火了。” 孟获面色大变,“夫人,夫人还在寨中,莫非是汉人趁夜偷袭,竟是寻到了吾等下榻之处?” 身旁的金环三结和阿会喃靠了过来,“大王,吾军已摸索到汉人大营三十里外,此刻若是撤军回返,怕是前功尽弃啊。” “不错,大王,夫人智计尚在吾等之上,倘若汉军来攻,她若是不敌,必会率军撤入山林之中,依托地利从容撤走,她下令点燃山寨,却是在知会吾等,汉军已被她率军拖住,吾等可安心偷袭。” 孟获思忖片刻,“此言亦是有理,那吾等便继续攻打汉人大营,传令下去,只要攻破汉军大营,人人都有肉食、粮食赏赐。” “喏。” 很快,孟获便率军抵达了沧江西岸寂静无声的大营之中,除却营内还有人影和火光之外,整座大营静悄悄地,孟获命金环三结带着三千人靠近一二里之后,突然击鼓吹号,亲自率军杀入大营。 迎面便看到一阵火光泛动,随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惨叫声。 “大王,吾等中埋伏矣。”金环三结捂着扎了一箭的肩膀逃回,却突然听到四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火把,四面八方都是火把,不知有多少汉军正朝着此地杀来,孟获吓得魂飞魄散,“撤军,快撤。” 远在十里外的一处斜坡之上,诸葛亮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孝直啊,传令下去,全军掩后追杀进入峡谷,此刻全柔、孟达二位将军应当正在那处候着他们。” “喏。”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一章 马忠:小老弟,没想到吧 “孟获休走,刘磐奉都督将令,在此等候多时矣。”刘磐策马持刀杀出,迎面撞上阿会喃,两人缠斗之下,孟获已经带着金环三结从混乱之中冲杀出去。 “啊……”侧翼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忙牙长中了一刀,被陈横劈下战马。 “忙牙长。”孟获面色微变,正欲拨马回救,却见旁侧有车轮滚动的声音驶来。 “大王快走,那是汉军的战车和连弩,吾等若是继续纠缠,必全军覆没尔。” “不错,大王,吾等当留有用之身,他日再报仇不迟。” 金环三结折断了肩上插着的箭矢,但箭头还在他的肩上,他扛着一把大斧,焦虑地看了一眼远处,双眉一直紧锁着。 孟获气得咬牙切齿,“快,金环三结、朵思洞主,你二人各领一路兵马先走,本王殿后。” “大王,还是末将前去断后罢。”金环三结略微咬牙,便要勒马回头,却见身侧朵思大王拉了他一把,“趁乱杀出去吧,这四周到处都是汉人,吾等谁若留下断后,便是有去无回。” 金环三结咬牙看了一眼后队和左右两侧,从四面八方杀出的汉军已经朝着此处合围,整个荒原之上都是人,天知道有多少汉军,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撤。” 他二人带着近万军士跟在孟获身后,却直接从峡谷撤走。 不远处的侧翼,指挥着战车的一名小将略微皱眉,“这金环三结和朵思大王当真好运,竟是选择从峡谷而撤。” “深夜突围,挑选近途乃是常人本能,不过,他们二人想要躲过这一劫也难,都督将令可是想让他们全都陷在此处。”在小将身后,缓缓策马走出一骑,正是朱然。 —— “嗒嗒嗒嗒”孟获俯身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小路通行,狭窄的山岭只能允许两人通行,正当孟获庆幸后方没有追兵杀来之际,两侧的斜坡之上突然竖起无数火把,两面将旗伴随着一声大喝传来。 “孟获,都督已命吾二人在此处等候多时矣。”全柔持枪指着下方的孟获,满脸狂喜。 “孟获,还不速速下马受降。”堵住山道去路的,赫然便是持刀的孟达。 孟获面色一片惨白,他瞧了一眼前面未曾堵住的山道口,“儿郎们,随吾冲过去。” “杀啊。”数千蛮兵齐声大喝,带着猛虎下山之势迎面冲向孟达所部,却不想,孟达在遭遇孟获之后,于马上迎击几合便主动让开一条道来。 孟获面色惊疑不定,却寻得求生的契机,策马杀穿汉军军阵,径直冲向远处。 “驾……”他未曾回头,身后跟随的亲卫已经只剩下数百人之多。 当他率军冲出几里外,忽见前方塌陷一大片,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战马一个飞跃,四蹄生生越过一两丈宽的陷马坑,落地之际,他整个人却随着突然被绊倒的战马轰然坠地。 “嗒嗒嗒”从附近山林突然杀出上千名手持朴刀的军士,他们身披复合甲,每人的体格都明显比寻常军士要壮上不少,为首一将更是飞扑上前,一刀便荡开孟获手中狼牙棒,他正要翻身而起,却被一脚踹在胸口,仰面轰然倒地。 “唰”月色下,澄亮的刀光落到他的脖颈所在,孟获也借着月色看清了眼前的敌将,赫然是一名下颚蓄须,面容却不过二三十岁模样的小将。 “擒拿南蛮王孟获者,吾交州郁林郡都尉马忠尔。”马忠得意放声大笑,他被吴王提拔到交州放任一郡为官,原本已经是心灰意冷,未曾想还能接连与山林中的蛮人作战,如今平蛮之战,他也能率军入蜀,而这一战,他更是生擒南蛮王孟获,斩获这首功。 “呸。”孟获恶狠狠地瞪着他,鼻子嘴巴一起喘着粗气,一口唾沫便吐在马忠的甲胄之上。 马忠冷笑一声,手中长刀一转,刀背直接“啪”的一声拍击在孟获的脸上,“南蛮王,汝如今不过是本将军阶下之囚,倘若汝再这般无端放肆,本将军取汝首级回返,亦不过是少些赏金尔。” 孟获心中一寒,冷哼一声,埋下头去,不再开口。 马忠看了一眼被收敛了兵刃押到近前的两百余名蛮兵,“都用绳索捆上,带回大营请功。” “喏。”众将士齐声应下,脸上都带着几分欣喜之色。 相隔数里外的一片荒林之中,金环三结和朵思大王通过一处山岭之际,两侧突然射来一阵密集的箭雨,冲杀在前的蛮兵也纷纷被陷马坑和绊马索绊倒在地,他们稳住阵型,两侧的山林之中,立即便有手持火把的大队汉军杀出。 “中计矣,那诸葛亮安排在大营附近之兵本就不多,吾军于深夜偷袭中伏,却是乱了分寸,如今被汉军掩后追杀,慌乱之下,却是被其如牲畜一般赶进兽圈。” “朵思大王,汝吾二人今日,怕是很难杀出重围矣。” “未必,吾等朝右侧山林冲去便是,一旦遁入山林,吾等部族儿郎轻车熟路,必能走脱。” 金环三结双眉微皱,“可是如此一来,吾等部族儿郎怕是会死伤不少,即便走脱,势必也不会太多。” “无妨,留有用之身,尚可再与汉人厮杀,数载之后再报此仇。” “也罢,那便依汝之见罢。”金环三结想到了自家蛮王已经向乌戈国国主兀突骨、西银冶洞求援之事,只要能撑过这些日,半月之后,援军必至,到时可还能与汉军一战。 两人奋力拼杀,不多时便从右侧山坡突围出去,只是,两人杀出重围之际,于十五里外整顿兵马,仅剩不到两千部族儿郎,余下之人,不是被汉军斩首便是被俘。 “可惜,走脱了这两条大鱼。”远处的峡谷之中,留赞看了一眼谷内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黑压压的一大片蛮族俘虏,眼中露出几分遗憾之色。 “将军,吾军此战,斩首三千余级,俘虏四千之众。” “善。”闻言,留赞大喜过望,如此军功,他当能压过几位同僚一筹矣。在江东军中,这俘虏可不比斩首的军功低啊。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二章 俘虏十万,拓土三百里 “走。”一个多时辰后,追击的各路兵马已先后回返,此刻,马忠得意洋洋地带着四名军士押着孟获走进大营,“回禀都督,末将不辱使命,生擒南蛮王孟获。” “恭喜马将军。”朱然第一个朝他拱手一辑,眼中全是羡慕之色。 “恭喜马将军,立下首功。” “恭喜马将军,生擒蛮王。” 一时间,帐内喝彩声连成一片。 “多谢诸位。”马忠也是拱手朝着四周都抱拳拜了拜,他跟在毛玠身侧不久,却学会了为将的谦逊之道。 “马将军,汝今日立下头功,来日吾自会上表吴王,为汝请功。”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马忠,他此前灵机一动,想到江东中一段佳话,却是每逢大战之际,自家主公都会命马忠率一队兵马前往敌军败退之途埋伏,必能擒获大将回返,未曾想,今日此人竟是当真生擒南蛮王孟获,可谓是让他喜出望外。 “多谢都督。”马忠眼看着诸葛亮走到近前,便主动让开一条道来。 此刻被绑得结结实实地孟获双肩都各有一只手臂将他按着,他极力挣扎也难以站起身来,更何况帐中还有这么多悍将。 “汝便是南蛮王孟获?”诸葛亮上下打量一眼孟获,“不过莽夫尔。” “诸葛小儿焉敢辱吾。”孟获瞪大一双牛眼,脸上满是狰狞,努力朝前窜了窜,就欲撞诸葛亮一头。 “放肆。”马忠面色大变,倘若让这厮冲撞了都督,那自己这头功岂不是会被削半,他当即挥拳便朝着孟获脸上打去。 “马将军且慢。”诸葛亮朝他微微摇头,凝神看向孟获:“南蛮王,今日汝连败两阵,先为吴宪将军所擒,有为马忠将军所擒,汝可愿带南蛮上下所有部族归顺吾江东军?” 孟获朝着诸葛亮咧开嘴,猛地挣脱站起身来,朝他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痴心妄想。” “嘭”,在他身侧的马忠猛地踹了一脚他的腿弯,将他踹倒在地,“跪下。” 诸葛亮这一次没有阻止,反而是认真地打量着孟获,“为何不降?” “自是汝江东军欺人太甚。” “汝不是称吾等为汉军,何时又分得清吾江东军了?”立于一侧的全柔冷笑道。 孟获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汝便是白日生擒木鹿洞主的汉将?” “吾乃吴王帐下交州南海郡都尉全柔。” 孟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甚好,待留着汝项上首级,他日本王誓必取之。” “贼子好胆。”全柔身侧,孟达猛地拔剑出鞘,将剑锋指着他,“汝已为吾军生擒,今夜一战,三万大军为吾军击溃大半,汝焉敢如此放肆,便不怕汝那南蛮部族儿郎因汝口无遮拦,招惹祸端吗?” 孟获淡淡地瞧了一眼他,“这位便是孟达将军罢。” “汝既知吾名,焉敢如此狂妄。”孟达脸上有些意外,这家伙竟然知晓他的姓名。 “呸。”孟获一口唾沫吐出,被孟达险险避开,又惹得他一阵恼怒。 “孟达,汝身为汉人,也熟读兵书,亦知背主求荣乃奸诈小人,可汝还是为荣华富贵投靠了江东军。” 孟达气得面色涨红,“吴王乃汉室贵胄,奉天子诏令征讨天下叛逆之臣,吾追随吴王,乃是弃暗投明,汝这蛮子休要污蔑本将军。” 孟获顿时仰天大笑,“便算汝未曾忘却大汉正统,可吾世代久居山林之中,吾南蛮诸部,辖下数十洞、近百山寨之民,民五六十万可都靠本王麾下的兵马统御,若是本王降汝江东,便和那山越一般,会被尔等赶出山林,族中的老少妇孺都会被迁往不知几百里,上千里之外的异土,那时,吾等可还是南蛮?吾等埋葬于山野之间的祖祖辈辈,又有何人祭奠?吾孟获,虽被尔等称作蛮夷,却非数典忘祖之辈。” 说着,孟获努力将头扬起,和诸葛亮在几寸之间对视着,“诸葛亮,汝身为吴王帐下左军师,蜀南都督,汝可敢担保,不迁移吾南蛮诸部之民,不将吾军战俘全部充作奴役?不毁吾南蛮祖祖辈辈山林?” “若汝敢担保,本王归降汝江东又如何。” 帐内,一众文武尽皆噤声,目光或多或少都看向诸葛亮。 “既然汝不愿降,那便归去罢。”诸葛亮看了一眼马忠,“马将军,为他松绑。” 马忠面色微变,“都督,这……” “都督,孟获系南蛮诸部之重,吾等死伤数千军士方才将其擒回,若是就这么将其放归,怕是……”全柔将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他是如何也不敢说底下军士会有所不服的。 迎着帐内文武欲言又止的目光,诸葛亮指着眼前的孟获,“自然也不是就这么将他放归,且将其押下去,什么时候南蛮诸部派人来换取俘虏,再将其放回去。” 孟获被带了下去,直接押进后帐的一辆囚车之中。 天明后不久,便有南蛮骑卒走进帐内。 “吾乃祝融氏族人,为吾家大王而来,还请诸葛都督放了吾家大王与木鹿洞主,有甚要求,倒可提出。” 诸葛亮淡淡地凝视着眼前这人,“汝既是祝融氏族人,那便可代表南蛮诸部上下?” “正是如此。” “吾要汝南蛮诸部撤军三百里,退出永昌郡内,撤回尔等世代居住的山林之中,尔等可愿?” “吾尚需回禀吾家夫人。” “马忠,送客。” “喏。” 是夜,诸葛亮下令五路兵马齐出,三日之内,横扫整个永昌郡。 第五日时,汉军已将从永昌郡各县俘虏的蛮民汇聚到一处,陆续朝着蜀中诸郡迁移。 待到第十日,南蛮王孟获被放归之际,祝融夫人接到的汇总密报,汉军已完全攻占这三百里方圆之地,俘虏她南蛮诸部十余万族人。 “嘭。”孟获一巴掌拍在案上,环视着四处潮湿无比的山寨,此处哪里有汉人居住的永昌郡好,那里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吃不完的粮食,和穿着很暖的衣裳,甚至他还能瞒着祝融夫人偷腥。 正在他狂躁动怒之际,又有军士来报,“西银冶洞的杨锋洞主率军一万抵达寨外十里处,而来自乌戈国的援军,整整三万藤甲兵也由国主兀突骨亲率,抵达西南十五里外。”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三章 开疆拓土者,赏金封侯 “妾身拜见吴王。”寿春刺史府旁的吴王别院之中,原本是袁术旧宅,在江东军攻入城内之后,一年之余,已将袁术在寿春修建的皇宫拆毁。 砖瓦梁柱大多运出城外,成了那些南迁百姓新房的铺垫。 刘奇微微抬手,身前跪拜的两名佳人便带着香风坐到刘奇的软榻左右,一人环上他一只胳膊。 “汝二人此番,可想随孤回返秣陵?” 袁潇似有意动,却见自家幼妹将螓首靠在吴王肩上,朝着他耳边吐气如兰,“妾身只愿在这别院候着吴王,吴王系汉室重担,妾身无力为吴王分担,只求吴王闲暇时,亦能念想着吾姐妹二人。” 袁潇娇躯微微一颤,是了,自己一心想成为吴王侧妃,却不想想自己二人的身份,不过是篡国逆臣之后,能被这位大王养在寿春这偌大的别院内,已是恩宠,哪里还能奢求什么。 如今江东的那几位,哪一个没有靠山? 便是蔡琰,亦是多得眼前这位恩宠。 兴许,自己二人若能趁着吴王在寿春久住的这段时日,能怀上身孕,日后在江东那吴王府内,亦能有一席之地罢。 想到这里,袁潇幽幽一叹,可惜她父亲帐下的纪灵将军已故,权势已大不如从前,若是如今小纪将军尚在,她二人在这寿春城内怕也没个亲近的人儿了。 刘奇伸手勾起袁黛的下巴,“汝倒是很会体己人,不过孤那府宅之中的几位夫人,倒也不如汝姐妹二人想的这么刁难人。” 两女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拜在刘奇跟前,“妾身断不敢非议几位姊姊。” 刘奇伸手将二人扶起,“汝二人这般乖巧懂事,可莫要一直跪着,昨日跪久了,这膝盖还酸软泛红着呢。” 两女脸颊微红,纷纷娇嗔地白了一眼刘奇,后者哈哈大笑,目光却落向堂外。 “报……禀报吴王,蜀中四百里加急。” “念。” “四月初,蜀南都督诸葛亮于沧江西岸一战,击溃孟获大军,歼灭百兽大军,生擒木鹿大王,当夜设伏大营之中,歼敌三万,生擒贼首孟获,此二役共计斩首两万两千余众,俘虏一万八千余人。” 刘奇一手抚须,“诸葛亮平蛮有大功,不过那孟获却是放归,这人还想着尽全功,一举荡平西南蛮夷之中有万甲以上的部族。”刘奇接过战报仔细敲了敲,脸上多出几分喜色。 传令兵离去之后,他拍了拍二女丰腴的身子,搂着二女朝着里屋走去。 到四月下旬,刘奇又接到两封战报。 一封是刘奇下令犒劳蜀南大军的八百坛美酒被退回,现置于越巂郡内,置于那些猪羊鱼肉,却是被诸葛亮纳之,在信中也有一番谢恩。 随后,俘虏十万,拓土三百余里的战报也如同黑夜里的皓月一般醒目地出现在刘奇的眼前。 刘奇沉吟顷刻,“上表许昌天子,封诸葛亮为关内侯,交州司马吴宪,亦加关内侯。” “喏。”戴良眼中满是艳羡之色,开疆拓土封侯,如今江东军中,除却归降的张允、张鲁等人,可没有多少封侯的,便是吴王之弟刘基,也只是封了牟平侯而已。 “拟诏,自今日往后,江东帐下,凡有开疆拓土百里以上者,封侯;收复州郡,斩首俘虏-达十万者,封侯。” “喏。”戴良一脸复杂,这一道军令一下,江东治下因军功封侯者只怕又有多上几人。 斩首俘虏最盛者,如徐庶、吕蒙,其次蒋钦、周泰、甘宁、赵云皆可。如今徐州之战后,戴良能够想象,他日江东封侯者怕是甚多。 “主公,这吴卫的加急密报还有一封,那孟获被放归之后,并未主动归降或退兵,而是纠集两路援兵,如今又聚兵六七万之众,欲趁势反扑。” “乌戈国国主兀突骨三万藤甲兵,西银冶洞杨锋一万蛮兵,还有他从南蛮诸部纠集而来的精壮,这一战孟获却是要和吾军堵上他部族余下大部精壮。”刘奇轻笑一声,“战后也让咱们军中那些未曾娶妻的儿郎们,可以挑选俘虏之中相貌身家上乘的女子结亲。” “主公,迎娶南蛮女子,这……” 刘奇略微疑惑地瞧了一眼戴良,“此前江东山越之中,因俘虏中的精壮大多服徭役,后转为屯田兵入伍,战死或本就孤寡的山越女子极多,不也多有与吾江东贩夫走卒成亲者。” 刘奇顿了顿,“孤知汝意,那些士族豪族出身的子弟,或是已经为官出仕者,大多看不起蛮夷,但吾大汉要包罗万象,要纳西南,开拓南疆,必须如此。” “主公,诸葛都督这信上所言,孟获愿如五溪蛮、板楯蛮一般,遵从吾江东诏令,率兵归降,但其部族儿郎,仍居于山林之中,此事是否可以……” 刘奇深深地看了一眼戴良,“叔鸾,汝可知为何孤无意将汝下放益州、交州为吏?” 戴良微微一愣,随手抬手一辑,“臣下愚钝,还请主公示下。” “汝太过仁义,那孟获能在南蛮诸部,深山老林之中占山为王,坐拥数十万之民,绝非善与之辈。此战,他既然已邀援兵,若孔明不再败他一阵,他也不会心悦诚服。” 说完,刘奇走到堂中,指着沙盘上的汉中之地。 “汉中,还未曾有消息传回吗?” “马腾韩遂已率关中各路诸侯四万铁骑驰援汉中马超,如今汉中城外有五万汉羌关中联军,由马腾韩遂二人统帅,虽不善攻城,但吾汉中一城之兵亦无力调动。” “孤问的是白水关,那杨怀、高沛二人麾下三万将兵,皆是善战之士,但此二人无能,如何不能将其麾下将兵纳为所用?” “回禀主公,暂时还未有战报传回。” 刘奇双眉紧皱,在堂内来回踱步,“五日,不,三日,倘若三日后还未有战报传回,汝便以吴王府诏令,命蒯越遣使入成都,让刘璋来降。” “喏。”戴良有些欲言又止,战事一旦发生转变,刘璋见事情还有转机,还会归降吗?他麾下文臣武将之中,忠心耿耿之辈倒也不少。 如孟达、法正、张松之辈,大多已经归降或殒命,如今为刘璋坚守成都的,怕都是他父子二人麾下的肱股之臣罢。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四章 时机已到,北伐青州 次日一早,戴良匆匆来到刘奇的房门之外,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侍女,压低声音,“主公可早起?” “回长史,未曾。” 戴良面色忧急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来回走动两步,想敲门,又唯恐惊扰了屋内的刘奇。 “何事。”也正在此时,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戴良面色一喜,当即朝着屋内抬手一辑,“回禀袁夫人,徐州报捷,扬州司马徐庶,于沛县城外设伏,以大火焚烧十里,杀败曹操帐下大将许褚一阵,斩获颇多。” 房内沉浸了顷刻,“吱呀”一身,穿着内衫的刘奇推门而出,背对着戴良关上房门,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战报,“好一个徐元直,不过这曹孟德也太过草率,竟然轻敌冒进,命那虎痴许褚为将,此人上阵厮杀虽勇,统帅大军却无能。” “主公,吴卫来报,曹操还卧病在榻,自从郭嘉、夏侯渊先后离世之后,他便如此。” “卧病在榻?”刘奇冷笑一声,“汝且看看这信中末尾,徐元直是如何交代的。” “斩首不过一千余级,大多都是老弱残兵,多有青州籍者,这……”戴良面色微惊,“曹操此举,莫不是麻痹北地之策?” 刘奇正欲回答,却见身后房门大开,袁潇盈盈迈步上前,为他披上外衫。戴良退后两步,低下身去,不敢直视。 不多时,刘奇腰带系好,他上前拍了下戴良后背,“走,去大堂召集群臣议事。” “喏。” 刘奇脚下生风,穿过庭院门槛,“叔鸾,河北有几日未曾有战报传来?” “回禀主公,已是十五日之前有密报传来,如今袁绍、曹操盘踞之地都有大量细作提防吾军,更设下不少关卡盘查,吾军走路上传递密信风险太大,如今多走海路与空中传递。” “海路如何?可与沿岸盘查?” “青州沿岸,已有数处水寨,袁谭亦非愚蠢之辈,想来虽无大造战船与吾军水战之能,却也会加强沿岸巡查,可吾军水师快船大多是绕行沿岸,虽然路程远上一些,却可保万无一失。” “曹操欲北上矣,关中,不,上党郡鲁肃如何?” 走入堂内,戴良跟着刘奇来到沙盘之上,他在沙盘上方摊开一张地图,伸手指着上党郡所在的区域,“并州刺史高干,已遣河东郡太守郭援、匈奴单于呼厨泉所部率军三万,已至壶关屯守。” “壶关。”刘奇一手抚须,“看来是孙曹伐袁是势在必行矣,孤那皇叔本欲联合曹操、孙权、袁谭、刘璋、张鲁、马腾韩遂之辈算计孤,如今却是被抛下了。” “主公,荆州七万大军已于前日攻下南阳郡南部十三县,吕司马上书,他会依计步步蚕食推进。” “命他莫要小觑关羽、张飞,更要多多提防那司马懿。” “喏。” “主公,三日前蒋钦都督水师三百艘战船已至郁洲山岛。” 不多时,堂外传来脚步声,张昭、张纮、许靖、阎象、刘晔等人相继迈步入内,纷纷上前一步,朝刘奇一辑,“吾等拜见吴王。” “免礼,诸位入座罢。” “多谢吴王。” 待到众人入座,刘奇也退到座上,戴良仍旧立于他左侧站定。 “今日唤尔等过来,是为徐庶徐州大捷,他火烧十里,大败许褚,如今曹操已主动撤回梁国,所部兵马也大多朝北调离。” 战报随后传递给堂中众人观阅,不多时,张昭直起身子朝刘奇恭敬一辑,“主公,曹操怕是已有渡河北伐袁绍之意。” 闻言,堂中群臣都直起身子,又见刘晔抬手一辑,“主公,曹操既已北上,吾军大可趁势调动扬州、徐州之兵,围攻袁谭青州,若是趁北地战乱夺青州已养吾军水师,他日围剿中原之时,亦可派水军自黄河入海口逆河而上,阻断南北,几面合围中原。” 刘奇眼前一亮,自家这位族兄的眼光倒还是挺不错的。 “蒋钦、周泰水师已于郁洲山岛汇聚大小五百艘战船,随时可调动两万水师沿海北上,徐州一线,除却镇守彭城国的高顺所部之兵,余下臧霸、张辽所部,合兵三万,再有扬州兵驰援,吾军可发兵七万攻打青州,水陆并进,袁谭必败无疑。”阎象一手抚须,红光满面,如今他帮着屯田虽然每日疲乏,但能见到整个淮南之地能如此繁盛,他已老怀欣慰。 “孤欲命徐庶接替高顺镇守任成国,以太史慈骁骑营驰骋徐州北部战场,策应前方战事,以及抵御张郃、高览之兵。” 张纮双眉微皱,“主公当真如此忌惮那张郃、高览二人?” “此二人不过是降将,高顺将军所部陷阵营如今已有三千重甲步兵,便是同等数量的精骑怕也无法击破步卒军阵,如今曹操已准备北上,此二将乃是袁绍旧将,虽不会随军北伐,但坐镇整个中原南部郡县防御,必无余力南下。”刘晔思忖顷刻,也是站起身来。 “吾军与袁谭交战,倘若战事焦灼,此二人尚不会南下,倘若吾军长驱直入,高歌猛进,连战连捷,尔等以为,他二人便不会南下?”刘奇微微摇头,“曹孟德非庸碌之辈,他与吾那皇叔二人,是当世枭雄,必不会坐视孤夺得青州。” 刘晔抬手朝着刘奇恭敬一辑,“臣愿往任成国调度粮草辎重,以供前线大军所需。” 刘奇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晔,“兄长知孤,此去徐州,兄长便负责调度前线粮草,此外,孤欲上表天子,加封兄长为关内侯。” 刘晔浑身一颤,俯身拜倒,“臣多谢主公。” “兄长不必多礼,吾江东治下,汝吾宗室之人本已不多,汝愿倾囊相助,奇正是求之不得。” “敢不为主公效死命尔。” 刘奇摆了摆手,目送刘晔退回座上,面色一板,“传令徐州刺史陈宫、东海水师都督蒋钦、长江水师都督周泰,张辽、高顺、臧霸等将,四月末,起兵北上,伐青州,诛袁谭。” 顿了顿,他眼中精光闪烁,补充了一句:“传令众军,此战敢为先登者,孤不吝重赏,若能立下首功者,亦可赐金封侯。”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五章 扬帆,东莱县 青州,东海郡外海上漂浮的郁洲山岛。 “哗啦”海浪一波又一波,泛动白色的潮汐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周泰光着膀子坐在一块礁石之上,看着眼前铁架上烤得滋油的鱼肉,随手从一旁的木桶里取出两只生蚝放了上去。 “吾等皆生于水上,常年食用鱼虾,未曾想,这大海之下的贝类倒也甚是美味。” 蹲在烤架旁翻动鱼肉的军士翻了个白眼,就扯犊子吧,前些日汝初尝此物之时分明一脸嫌弃,若非吴王喜好此物,说其壮阳,怕是汝也不会耐着性子时常食用此物罢。 “嗒嗒嗒”不远处,一名军士穿着皮甲快速行至近前,“都督,寿春传来吴王急令,命都督与蒋都督合兵一处,立即纠集郁洲山岛所有水师士卒,扬帆出海,直取青州。” 周泰猛地站起身来,双眼迸射出一道精光,“哈哈,主公命吾自长江绕行了两三月才行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可总算论到吾麾下这些水师儿郎建功立业矣。” “走,去寻蒋都督。” “都督,那这生蚝和鱼肉……” “带上,装船之后,吾等北上还有行上半月。”周泰脚踩在沙子里,心中很是明确,这些日他与蒋钦也并非什么都没做,早已派快船北上,将沿岸的航线全部记下。 当周泰走进中军大帐,那粗大的嗓门也就响起,“哈哈,主公已传令吾等,立即起锚,出兵沿海路攻打青州,兄长,吾已传令下去,全军儿郎一齐调动,汝以为,吾军当与张文远、臧宣高一同攻打琅琊国还是顺势北上,攻打东莱郡?” 蒋钦指着眼前的沙盘,“幼平,依汝之见,当攻何处?” “若是吾统军,便直取琅琊国沿岸,吾两万水师与徐州兵合兵一处,当有六七万之众,区区袁谭,手到擒来尔。” “可琅琊国沿岸的哨楼亦有不少,青州铁骑若是得知吾军水师靠岸,无须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海岸阻击,如此以来,吾军即便能登岸,死伤亦会惨重。” “更何况,若是吾军两面夹击,只怕袁谭会顺势退回青州据守,这琅琊国,本就是曹操让与袁谭之地。” 周泰双眉微皱,“兄长言下之意是……” 蒋钦一巴掌拍在地图上那朝外探出的一根尖刺上,“取东莱,主公以此处为吾东海水师根基所在,此刻东莱全郡守军不过一二千人,攻取东莱之后,取北海郡、乐安国、齐国之地,可断袁谭退路,吾军两面夹击,或可将袁谭这一路兵马全部歼灭。” 周泰指了指泰山郡、北海郡,“兄长,这二郡乃是青州、徐州之重,守军不下五千,吾军仅有两万,若是袁谭在吾军偷袭东莱之际便立即撤军,当如何?” “子义将军麾下六千骁骑营已赶至琅琊国外,随时可长驱直入,只要袁谭敢撤军,子义将军便可掩后追击,吾等大敌,非是袁谭主力大军,而是自北渡河而来的文丑,他本是河北上将,麾下又有一万精骑,吾军对付此人,只可据城而守,若是与其野战,只怕难有几成胜算。” “兄长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区区文丑,若是遇上某周泰,某当能马上擒他。” “汝莫要鲁莽,此战系吾江东之重,主公军令有言,吾海军水师除却汝这一部精锐外,其余大多是新募之卒,此战徐徐推进即可,不可轻敌冒进,若是遭逢大败,汝吾如何向主公交代?” 周泰动了动嘴,压低声音,“那汝吾该如何行事?” “半个时辰后,出兵北上,不必绕行,自礁石圈外一路北上,直取东莱即可。” “倘若袁军察觉,吾等该如何是好?” 蒋钦嘴角冷冽一笑,“汝吾麾下有两万大军,他袁谭若派两三万之兵来袭,汝吾可据城而守之,若是一部偏师,汝吾可败之,若是他举青州之兵而来,陈刺史当可尽取青州之地尔。” 晌午,二十几艘快船从郁洲山岛靠外的岛礁上驶出,沿途,每隔几里便有一艘快船停靠,当大队车船驶出,蒋钦、周泰二人各自立于一艘主舰船头。 “都督,主公命吾等在这些暗礁附近立下浮标,此战之后,吾等便可着手安排。” 蒋钦微微颔首,“不仅是暗礁附近的浮标,便是这些夜里瞧不见的暗流都得安排无人废船标记。” “喏。” “都督,听闻太史将军便是青州东莱人。” “东莱黄县,此番曹军骑卒被编入骁骑营,尚需操练一番,前些日击败夏侯渊、曹纯两部精骑,子义将军所部战损也不小,此前吾本欲以东海水师战船运送子义将军精骑,吾军从琅琊国沿岸浅滩登陆,以骑卒从后背偷袭,冲垮袁军,因此而遭陈刺史拒之。” “都督,听闻长社侯此战也已抵达任成国驻防,为何此战指挥调度的仍是陈刺史?” 蒋钦诧异地瞧了他一眼,“为何有此一问?” “却是底下军士大多敬服徐司马。” 蒋钦苦笑着指了指他,“是因陈刺史昔日于温侯帐下之时,与曹操交战,败多胜少罢,而如今长社侯却连败曹操、刘备数阵,扬吾军声威,尔等便以为长社侯比陈刺史更为善战?” 蒋钦面色一板,“此乃荒谬之见。” “论布阵、论用兵以正,或许长社侯稍胜一筹,但此地乃是徐州,陈刺史于徐州之地经略多年,每一寸土地都知之甚详,此战吴王以其为统帅,调度吾水陆七万大军,乃是六部合议之见,尔等切莫乱嚼舌根。” “喏。”一众将校俱是垂下头去,不敢再言。 半日,数百艘战船便驶过琅琊国沿海,船帆高悬,在劲风中呼呼作响,玄色船身和那船头上飘扬的“吴”王战旗,在白日里显得无比耀眼。 “嘭”,一名哨兵跳下几丈高的哨楼,瞪大双眼看着几百丈外的船队,“敌敌敌……敌军战船北上,快,快回报刺史。” “呼”,哨塔之上的狼烟被点燃,海风将狼烟一吹,烟雾盘旋着冲上天空,不多时,沿海数十座哨塔都点燃了狼烟,隔着数十里之外的袁谭大营,也在第一时间受到了沿海告急的战报。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六章 河北上将文丑 即丘袁军大营,连攻东海郯县两月未克,袁谭这段时日以来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 “曹操又败一阵,他竟命许褚那莽夫统军,如何能敌得过徐庶太史慈。”袁谭将手中的战报摔在案上,“尔等且议议,该如何攻破郯县,如今吾军已在这座城外待了两月,寸步未进,那臧霸当真如此难敌否?” “非是臧霸善守,而是那张辽一直在侧翼以小部精骑牵制,吾军每逢连日攻城,疲乏之时,此人必能在侧翼给吾军致命一击。”堂下一人抬手一辑开口,袁谭闻声看去,正是他帐前如今为数不多的谋士辛评。 “张辽固然难以对付,可那陈宫也非善与之辈,吾军攻打郯县以来,此人多以智计破吾等良策,若非是他镇守此处,怕是吾等早已攻下东海附近诸县,将郯县团团围住。”坐在袁谭下首的乃是早年便有意扶持袁谭为大将军的郭图。 “吾军六万大军,臧霸、张辽所部合兵一处才三万,吾等亦不必另寻借口,若是再有一月攻不下东海,吾军便撤回青州罢。”袁谭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借着六路大军讨伐江东之际,率军南下,正巧也避开了袁绍相召诸子回返邺城之事。 他本想着携大胜之势而归,让袁绍为之侧目,未曾想,如今徐州战事却陷入了焦灼。 郭图和辛评对视一眼,后者主动起身,“世子,吾军或可遣使命屯守任成国的张郃、高览率军南下,配合吾军攻击高顺所部。” 袁谭双眉紧锁,“如今曹操主动撤军梁国,怕是那徐元直已率军北上,他若欲遏制吾军咽喉,必进占彭城国,到时,他往西北可攻曹操治下郡县,往东北则可攻打吾军侧翼,那张郃、高览二人,本是背主之徒,吾焉能信之。” 郭图轻叹一声,“早年仲治与那张郃、高览亦有交情,不若汝便出使任成国罢。” 辛评起身朝着袁谭恭敬一辑,“评愿为世子奔走。” “如此,便有劳仲治矣。”袁谭目送辛评离帐,正欲开口,却见一名军卒快步闯入帐内,几步行至近前便单膝下跪,“报……禀报刺史,琅琊国沿岸狼烟告急,江东大批战船沿海而上,船上满载兵卒军械,战船约五百余艘,延绵二十里。” 袁谭猛地站起身来,“五百余艘?江东军何来这么多战船?” 他看了一眼帐内文武,“此前本刺史不是已命快船沿海巡视,为何未曾察觉江东水师?” 郭图轻叹了口气,“想必是东海岛礁太多,江东军早以战船载着军士藏匿其中,此番江东水师大张旗鼓,五百余艘战船沿海北上,偷袭吾军后路,至少筹谋数月之久。” “五百余艘战船,可全是江东车船?” “正是。” 袁谭双眉紧锁,“那得有两三万之兵。” “除却随船民夫、船夫,当有两万可战之兵。”郭图一手抚须,“只是不知他们是攻取琅琊国北部诸县还是欲往青州。” “以公则之见,当如何?” 郭图深深地看了一眼袁谭,“世子若仍愿孤注一掷,攻打郯县,某倒是还有一策。” 袁谭面色一喜,“计将安出?” “还请世子命北来文丑将军率军即刻赶赴东莱郡,无论江东水师自何处登岸,十日之内必有战报传来,青州沿海地势平坦,以文丑将军麾下一万精骑,可围住江东水师,大海广阔,吾军若再以快船沿海布防,适时截其粮草,或可将江东水师困于内陆。” “可此非长久之计,若徐庶率军北上,那太史慈麾下精骑亦会北来,到时吾军中骑兵与其交战,只怕胜负难料,文丑将军所部一万精骑,乃是吾向父王讨要精锐,正是为野战建功,若是被江东水师牵制,吾军又少一臂助尔。” “辛评前往任成国需数日,传回急报早则七八日,晚则十日,吾军可趁这几日退兵开阳。” “为何退兵?”袁谭非是不知兵之人,他强攻郯县两月,此刻郯县的城墙已有多处破损,若是此刻撤兵,必定是前功尽弃。 “以退为进尔,江东水师已北上,那徐庶必定已抵达彭城国,张辽、高顺势必已率军赶赴郯县,吾军此刻撤军,大可丢盔弃甲,狼狈一些,引江东军来攻。” 说着,郭图郑重地朝着袁谭一辑,“敢问世子,若太史慈不至,以世子麾下铁骑迎战张辽、臧霸,可有几成胜算?” “七成。”袁谭思忖顷刻便答道。 “如此,吾军便可一战。” “可……”袁谭很想说,官渡之战时,自家胜算足有十成,却仍是败给曹操,十几万河北精锐一朝尽丧,若非其父于河北十载积威,怕是这河北基业早已被曹操所夺。 “世子,今曹操率军北撤,孙权命鲁肃屯兵上党,对吾并州之地虎视眈眈,邺王大业,全仰仗几位公子,世子那长兄,若想继承基业,无战功如何而立?纵观天下,昔日吴王刘奇起兵之时,亦不过率数百步卒尔,若非其率部单枪匹马战孙贲之勇名为其父刘繇看重,后来如何有他率千人横扫江东四郡,独占五州之地,称雄江南之基业?” 袁谭踱步在帐内来回走动,“公则,汝所言不错,不过吾青州之兵不比河北,亦不比中原,早年为黄巾军、泰山贼之祸,如今青州百姓不多,若是此战吾军战败,哪怕还有一半兵卒,怕也难以招架江东军水陆夹击。” 郭图微微咬牙,回身看了一眼四周,一众文臣武将十分识趣,各自起身朝着袁谭抬手一辑,徐徐退出大帐。 “世子,如今邺王尚在,若是世子败兵,倒不如撤回河北,尚有东山再起之日,可若是邺王旦有闪失,世子再败,可就再无退路。更何况,此战,江东并无精骑,太史慈不至,吾军野战必能胜过江东。” 袁谭面色阴晴不定,思忖了许久,方才抬头迎上郭图期待的目光,“这一战,本刺史要亲自督战。” “郭图愿与世子同乘一车。” 袁谭大喜,“善。” 最快更新 第四百零七章 孤,同乡矣! 五月上旬,当东莱沿海的渔民仍在海风肆掠的天气蹲在海边晒着渔网之际,海面上突然出现无数细微的黑影。 “船。”随着一名奔跑在沙滩上戏水的孩童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指着远处惊呼,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远处的海面上。 “嗡……”军号响,伴随着隆隆战鼓声,上百艘快船离开船队,迅速驶向沙滩。 “走,快走。”海边的成年夫妇纷纷跑向孩童,将其抱在怀中,往回奔走。 “哗啦”然而,最先冲上沙滩的快船上的军士,几乎不做停留,鱼贯数十人率先冲上沙滩,径直朝着他们奔来。 “啊……”一名妇人惊呼一声,只能是捂着自家孩童的双眼蹲下,眼见着手中拿着短刀的魁梧军汉冲到跟前,她浑身都在发颤。 “不要杀吾,不要杀吾。” 她浑身颤栗着,螓首和孩童依偎在一处,可是,过了许久,四周的脚步却是渐渐远去,那些披着玄色战甲的军汉,竟是未曾对她们下手。 当她一脸狐疑地朝前望去,却见那最先登岸的军汉早已是跑向了县城方向,还有零星几人拉着那些渔村的汉子在问路。 当他回眸看去,却见那些大型的楼船大多在礁石弥漫的百米之外下锚,船上的军士或涉水而行,或以小船登岸。 开阔的视野之中,密密麻麻地的人影,几乎占据了整个海岸,她不过寻常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多人。 “嗒嗒嗒”,她眼见着一名被众多军士拥簇的一名魁梧战将,正翻身乘骑到战马之上,那战马似乎有些晕头转向,在原地踱步许久方才好转,朝她缓缓走来。 “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汝快些带着孩童回家罢。”战将行至妇人身侧,看了一眼她怀中有些瘦黑孩童,微微一笑道。 “喏。”妇人不敢抬头,小跑着带着孩童远去,直到跑出几里外,她才瞧见了村子,回头看时,正好瞧见那立于岸边高处的一面玄色蛟龙大旗。 即便她未曾蒙学,夫家也不过是贫贱之民,倒也碰巧认得这个“吴”字。 “汝快些进来。”她刚走进村门,便被自家夫君拉进门内,随后木制的大门被掩上,一群村里时常捕鱼的汉子手持鱼叉和粗制滥造的刀枪立于门边,更有猎户手中持着长弓铁箭,随时准备反抗。 但村外那些军士,却是隔着几十步的栅栏便绕行,根本不从村落经过。 足足两个时辰,目送大批军士从海岸离去,隔着几里外的沙滩外,还有几千民夫和一千军士看守战船,到这时,才有一名文士带着两名魁梧的军士来到村落门前。 “吾乃江东吴王帐下东海水师司马吴季,诸位不必惊慌,吾军此来,是奉天子诏令,讨伐叛逆袁谭,收复青州之土。” “还请打开寨门,让吾等三人入内,与诸位闲谈今后吾江东治下事宜。” 一时间,整个村落的人都有些犹豫不决,最终,还是一名老者下令打开了寨门。 “吾江东治下,需对尔等家中户头登记造册,按尔等家中丁员发放粮草,至于募兵之事,尔等亦无需多虑,五户抽一人即可,作为屯田兵,每岁只操练夏冬,乃是农闲操练,不会有违农时……” 紧接着,和这群人相谈甚欢的吴季又命麾下儿郎携带的海中贝类,捕获的鲨鱼鱼肉分与村中众人,皆大欢喜,在得到村民信任之后,吴季却婉拒了他们相留晚膳的请求,回到了沙滩上,在沙滩上点燃篝火,和看守战船的军士们一同用膳。 与此同时,在隔着不远处的县城内,猝不及防被攻下的城内,人心惶惶,也有一名营中刀笔小吏行至长街上,命军士将城中百姓聚拢过来,当着众人分与鱼肉、贝类,并且将屯田、募兵、减税事宜一一告知众人。 “尔等或许有所不知,吾江东军上将太史慈将军,便是汝东莱郡黄县人士。” 闻言,长街上一片哗然,太史慈,那是谁? 青州黄巾军之乱时,北海太守孔融被围,太史慈单枪匹马闯出数万军阵,去平原求得刘备援军解围,自此,青州上下遍播太史慈功绩。 他之勇名,也让整个青州上下的精壮为之侧目。 “当今吴王,天子宗室之弟,亦是东莱郡牟平人士。” “哗”,这下,整个长街上的人行人都陷入了乱糟糟的争论之中。 “听闻吴王刘奇乃是齐悼惠王之后,其父刘正礼乃是昔日太尉刘宠之后。” “不错,听老辈人言,似乎当年其父举孝廉之后便前往徐州下邑为吏,早已是举家南迁,此后再未回返过青州。” “可他们到底还是吾青州人士。” “吴王有命,吾江东军进青州,分文不取,不得扰民,此外,但凡吾江东军收复青州一城一县之地,皆免税一载,尔等优先登记造册者,可先行入选屯田营,可早日分配田亩。此外,吴王有意在沿海兴建盐坊,尔等之中,若有自愿前往者,都可到吾这里登记,每月皆有俸禄。” 一名青年士子藏于人群之中,一手抚须轻笑:“吴王到底是吾青州人士,待同乡不薄矣。” “听闻吴王封国为江东四郡,当今天子却是有些不美,若是将东莱郡郡划给吴王,吾等亦是其封国之民尔。” “即便不是封国之民又如何?免税一载,还有钱粮田亩相赠,此恩德对吾等同乡之民,已是厚重。” “待吴王回乡之日,吾等必要出城十里相迎。” “不错,当同往之。” 也不知是谁率先下拜,高声呼喊:“谢吴王恩赏。” 场中几千百姓齐刷刷跪倒在长街之上,叩首齐呼:“谢吴王恩赏。” 主持安民之事的军中小吏满心雀喜,他因年过三十而无心科举,此番若能率先将这一城民心收拢,他必能立下大功,莫说连升三级,至少这一城县长之位,却是非他莫属。 镇守城头的校尉一脸欣慰地看着长街下方,“青州之民,乃吴王同乡,未曾想,竟如吾江东之民这般,如此拥戴吴王。” 第四百零九章 周泰战文丑 即墨,当周泰率军正好和蒋钦所部汇合,文丑便已在城外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将军,即墨城矮,吾军是否要等齐国、乐安国、北海三地的援军赶至再行攻城。” 文丑凝视着城头,“城头之上高挂免战牌,这二人分明是不欲出城迎战吾军,且城外各处城门多有车辙,怕是他二人早知本将军将至,早已是将随军的粮草、军械全部搬入城内,准备坚守。” “将军,吾军是否要夺回东莱各县,将其困于城内。” 文丑微微摇头,“东莱之地,偏居海外,取之无用,困住这江东水师即可,待谭公子回师即可围剿这一部兵马。” 跟在他身后的副将有些意外,“将军,那吾军是否在城外扎营。” “撤回胶东,留哨骑监视便是,本将军可没闲工夫陪城中这些鼠辈在这儿软磨硬泡。” “驾”,大队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城头上的一群将校各自看了一眼,周泰一巴掌拍在城墙垛口处,“兄长,汝不命吾出战,这文丑却是自个儿吓跑了。” 蒋钦双眉微皱,“未曾想,这文丑竟是来得这么快。” “来得快又如何,他麾下皆是骑兵,焉能攻城。”周泰毫不在意地看着城外,“他率军往西北而去,怕是准备夜宿胶东城内,不过城外仍有哨骑监视,兄长,汝吾该如何行事。” “自是按陈刺史将令,坚守即墨,幼平,黄县交由金奇将军镇守汝以为如何?” 周泰双眉微皱,“文丑不愧河北上将,此人以骑兵而来,进退有度,当是知兵之人,若他攻黄县,东莱难守。” 蒋钦微微摇头,“可他不会攻黄县,他只会困住吾军。” “兄长,汝以为,那袁谭是否会率军回救?” “汝吾启程之前,子义将军骁骑营六千精骑便已杀至东海大营,若他回师,吾军掩后追杀,琅琊国之地,地势平坦,子义将军先以重骑冲阵,再以轻骑突击,必可大获全胜。倘若那袁谭身侧郭图、辛评非无能之辈,他二人必将劝袁谭与吾军在开阳、即丘一带决战。” “可吾军攻下即墨之后,袁谭军北地粮道已断。” 蒋钦笑着看了一眼他,“幼平,这些日船上那位伴读先生为汝讲授颇多啊。” 周泰面色一红,“兄长莫要取笑吾,吾军率军抵达青州之后,北地亦有吴卫密报呈来,那曹操已命泰山太守吕虔率军攻取济南国,若是曹操能取青州北地数郡,当可与吾军一同共分青州。” 蒋钦凝视着城外的黑暗,“可主公之命,却是全取青州,否则,吾军水师断然不能如在长江之上那般纵横驰聘。” 周泰凝视着城外,“不若,明日吾军摆开阵势,与那文丑战上一阵。” “汝可有把握?”蒋钦回眸看了一眼周泰,认真说道。 “未有,但可一试。” “明日,予汝五百校刀手出城迎战。” “善。” 当天色亮起,地平线上,那原本退走的文丑铁骑又卷土而来。 “咔咔咔咔……”即墨城门大开,手持长刀的周泰拍马出城,身后五百校刀手各自提着一柄长刀跟在他身后,城头上,蒋钦一脸肃穆地看着城外,在内城墙之下,已经有近两百架投石车载好石弹,蓄势待发。 “文丑,可认得爷爷周泰乎?”周泰凝视着对面这员战将,此人瘦脸长髯,浑身健硕,手中那一杆长刀皆是由精铁锻造而成,怕是至少有数十斤之重。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文丑右臂微微抬起,长刀朝前一扬,刀尖直指对面的周泰,“本将军乃河北上将,一刀便可取汝首级。” “不过是曹操的手下败将尔,汝何不随那张郃、高览一并降了曹操,如今还为袁家父子征战,莫非想早日奔赴黄泉?” “逆贼焉敢辱吾。”文丑面色猛地涨红,长刀一摆,双腿一夹座下马腹,战马吃痛之下,扬起四蹄朝着对面扑去,“看刀。” “文丑受死。”同一时间,周泰也是夹了下座下马腹,战马扬起四蹄,载动马背上他的疾驰而出,两人在马上一瞬便交战在一处,两杆长刀撞击到一处,各自分开,两马却未曾分开,竟是各自在原地踱步,而马背上的两员大将已厮杀在一起。 “铛”周泰虎口一阵酸麻,满脸凝重,挥刀之后立即回收,耳边、眼前,破空袭来的刀身斩破劲风,在空中呼呼作响。 反观对面,文丑面色涨红,嘴里憋着一口气,长刀连连抢攻,却是欲在两军阵前崭露头角。 三十合,五十合……逐渐地,文丑开始喘气,开始大口喘息,他心中有些惊骇,眼前这黑厮竟有如此武艺,那为何在江东军中,只任一水师都督? 城头上,蒋钦凝视着文丑这一万铁骑,嘴里小声嘀咕着:“这袁本初霸占河北十载以来,家底倒也充裕,未曾想经历官渡大败后,如此之快,便能又重新组建一支万人精骑。” “可惜,倘若此一路铁骑能为吾军所用该多好。” “都督,八十合矣。”在他身侧的军士低声提醒道。 蒋钦回过神来,朝着城外看去,“文丑不愧河北上将,吾弟周泰,便是在吾江东军中,武艺仅在赵、太史、吴、黄、甘诸位将军之下,未曾想,他竟然能够吾弟不分上下。” “都督,此战吾军意在震慑城外敌军,吾军水师皆是皮甲,怕是难以和城外精骑交锋。” “一百二十合,立即鸣金收兵。” “喏。” 城外,周泰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刀,他后力已有几分不济,喘气的速度也比对面的文丑快了几分。 “铛”文丑长刀贴着他的刀柄划过,将其长刀挑起的刹那,翻转刀身,凭借着腰力,一刀斩向他的脖间。 “唰”,周泰朝后一仰,立即躲开这一刀,探手一抓,长刀在手,双臂猛地高举,一刀顺势猛劈。 “铛”一声巨响,文丑咬紧牙关,双臂略微弯曲,死死撑住周泰这全力的一刀。 也正在此时,城内突然传来了“铛铛铛”的鸣金声。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章 青州的百里狼烟 “唰”,周泰收刀,勒马转身回走。 文丑面色涨红,“还未分胜负,周泰,汝这黑厮便胆怯了不成?” “吾家兄长鸣金,汝与吾来日再战不迟。”周泰为人憨厚爽直,哪里有城府,想到啥也就随口答道。 “攻城。”文丑却不敢罢休,长刀一扬,几十步外的铁骑纷纷扬起手中兵刃朝着城门杀来。 “放箭,投石发射。”城头上,蒋钦猛地退后一步,身前,一两千弓箭手分作两排上前,纷纷将长弓拉满月,朝着城外射去。 身后的城门楼顶上,伴随着一阵弓弦声响起,无数黑影同时出现在上空。 “咻咻咻”迎面杀来的袁军铁骑在城外倒了一排,随后便有无数巨石砸落,文丑被逼无奈,只得挥刀劈碎一块巨石,下令撤军。 原地留下数十具尸体和马匹,他满脸寒霜地站在一百五十步外看着城头。 “可恶,这江东水师二将,竟是如此棘手。” “将军,吾军该如何行事?” “拖,等其余几郡兵马赶至,某便发兵攻城。” 文丑勒马率军退出一里外,正下令全军就地歇息,突然得到北地战报,“报……禀报文将军,曹操命泰山太守吕虔率军五千攻打济南国。” 文丑面色微惊,“他曹操疯了不成?焉敢此时攻吾济南国?莫非不怕长公子立即撤军回援,与刘奇联手攻他曹孟德?” “文将军,吾军当立即回援,并敦促王门等部即刻挥师回救,当固守北地数郡,待刺史率军回援之后再言其他。” 文丑重重颔首,“为今之计,亦只能如此尔。” 不多时,哨骑便回报即墨城内二将,“禀报二位都督,文丑撤兵三十里外,往济南国而去。” 蒋钦二人对视一眼,前者一手抚须,“派出战马再探,或许此乃文丑诱敌之计。” 半日之后,战马再次回返,“回禀二位都督,文丑已率军撤出北海郡内。” “幼平,汝领一万兵马先行,直取剧县。” “兄长意欲何往?” “吾率军随后便至,吾且命后队将粮草辎重,攻城器械一并运上来,他文丑退,那吾军便趁势追击。” “喏。” “此外,立即派快船沿海南下,将此处战报呈至徐州大营。” “喏。” —— 也就在蒋钦周泰攻下东莱郡,进占北海郡之际,袁谭大营刚撤至开阳,江东数万大军便直扑即丘。 五月初,泰山兵别部司马孙观于山道被袁军伏击,麾下三千劲卒被团团围住,孙观被袁谭麾下大将汪昭一刀劈落下马,重伤垂死之际,被一众伤兵掩护着后撤。 袁军掩后追杀,于五里外遭遇陈宫北上大军。 一个时辰之后,一万袁军溃散,臧霸提着汪昭的脑袋行至大营前怒骂一阵,被岑壁、彭安二将麾下一万铁骑杀退。 五月初十,袁谭集结近五万主力大军于开阳城外阔野与徐州兵交战。 徐州一方臧霸率泰山兵七千、张辽所部徐州兵两万,高顺所部陷阵营三千,屯田之兵六千,总计三万六千人出战。 鏖战数个时辰,众军杀乱,徐州命太史慈、张承引兵杀至,三千重骑自侧翼杀出,拦腰击溃岑壁、彭安二将统帅的铁骑,彭安被太史慈一枪挑落下马,岑壁正欲后撤,却被统帅轻骑而至的张承从身后一枪捅下战马。 溃败,伴随着郭图护持着袁谭后撤之际便开始了。 兵败如山倒,援军五万大军,还有近七万民夫,如同那不远处沙滩上的海浪,陈宫下令,众军随后掩杀,一路从开阳杀到莒县,再从莒县败退到东莞,沿途百余里,太史慈在率军杀出二十里后便收兵了,他麾下的重骑人马皆披重甲,早已跑不动路。 臧霸乐滋滋地带着吴敦攻下莒县,便下令张榜安民,不再追击,张辽命陆儁后营兵马沿岸攻陷各处哨塔残兵,收拢俘虏,自己北上取东武诸县。 反观高顺,则是留在了开阳清点缴获的马匹、军械、粮草。 “伯平,吾军一路掩杀上百里,这百里的海岸上,可随处可见袁军搭建的烽火台。” “不过是一些哨塔尔,充其量也就释放狼烟示警,每一座哨塔也就二三人驻守,刺史何必在意?” “伯平素来稳健,何故如此轻视这些烽火台?汝可知晓,若无这些烽火台,这沿岸数百兵卒镇守海岸,吾军早已从海岸登陆,轻取琅琊国。” “狼烟只可示警,而北地诸侯并无水师,即便数载之后他们也无力与吾军在这茫茫大海上争锋。” 陈宫一手抚须,“今日一战,击溃袁谭,他所率残部,当走盖县北上齐国,伯平以为,吾军是否追击?” “吾军已取琅琊国,东莱、北海二地可顺势取之,而曹操在泰山郡还布有重兵,他袁谭只怕难以安然通过泰山罢。” 陈宫眯着眼,“可若是吾军将袁谭推给曹军,而曹军亦识破此计,不杀袁谭,放其北归,当如何?” 高顺沉默顷刻,“刺史可知荆州牧刘琦之事?” 陈宫顿时哈哈大笑,“兄弟阋墙,擒袁谭而借其名义,为日后攻取河北之地先据大义,伯平与吾徐州诸公多想一般无二,但主公之意,却并非如此。” “主公之意为何?”高顺如今虽然还心心念念着温侯,但吴王刘奇毕竟是温侯之婿,他誓死守护的温侯长女吕玲绮,如今已即将临盆,若是能诞下一子,他高顺、臧霸、张辽、陈宫等徐州一系的文武,只怕也会多些心思,力保自家少主地位恩宠不失。 “尽取青州之地,袁谭若曹操不杀,吾军亦可杀得,日后攻取河北之时,自当另说。” 高顺瞳孔微微收缩,“主公这是要先取中原之地矣。” 陈宫笑了笑,抬脚走在松软的沙滩上,并未回答,而是指着几十步外的一处哨塔,指着那寥寥升起,盘旋着消失在劲风中的烟雾,“伯平,汝以为,汝吾献上这百里狼烟,可否为小公子贺?” 高顺愣了愣,随后脸上挤出几分微笑:“兴许是女子呢。”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一章 蜀中火烧连营 五月中旬,永昌郡南的崇山峻岭之间,诸葛亮的大营安置在一片空旷的空地之上。 “二兄,未曾想,此番却是汝统军平蛮。” “公让,交趾治安如何?汝肯放心随朱然北上,想来,交州豪族也已安分了罢。” “二兄,士刺史为人极好的。” 诸葛亮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汝这交趾郡丞,今日莫不是来为士刺史当说客?” “二兄面前,均怎敢造次。” 诸葛亮笑着指了指他,“汝可知吾命汝前来所谓何事?” “莫不是叙旧?”诸葛均下意识问道。 “荆州之事,汝意下如何?” “阿姊……”诸葛均轻叹了口气,“有生之年,吾等兄弟三人,必生擒蔡氏母子,报此血仇。” 诸葛亮目光悠长,“报仇之事暂且放下,如今吾军攻下益州南部诸郡,尚缺一批官员,公让,汝交州各郡的郡学、县学可有开授?” “已授课数月之久。” “可有良才?汝身为一郡郡丞,只怕也去授过课罢。” 诸葛均一手抚须,“可造之材倒是不少,可用之才倒是不多,交州避难的士人虽不少,其中大多也都有名望,但年岁都已不小。” “那可否将北来交州避祸的那些大贤请一些北上,到益州为吏。” 诸葛均看着自家兄长期盼的目光,一脸苦涩,“二兄,汝可知那些士人为何避难先往江东,后至交州否?” “长江以北,地势平坦,即便偶有险峻也守不住数载十余载,而士族一般南迁,都会携家带口,数十车上千丁,交州地处偏远,即便有士族盘踞一方,亦不会过多为难北来贤良之士。可益州,尤其是南蛮盘踞的蜀南诸郡,却是这些士人最不愿去的地方。” 诸葛亮双眉微皱,“吾已向主公请求将扬州、徐州、荆州等地的贡士、孝廉调来蜀南诸郡任职,但大多都是四百石以下之吏尔,六百石一郡之守,却需几多斟酌才能定下,更何况,主公有意开拓山林,调动二三十万蛮民于山林之间修建驰道,直通交州,这官吏之事,乃头等大事尔。” “二兄,吾入营时听闻昨日败了两阵?” “那乌戈国国主兀突骨的确有万夫不当之勇,其麾下的藤甲兵身形健壮,于山林之间健步如飞,身上藤甲刀枪不入,吾军猝不及防,为其所败,折损数百之卒亦是常见之事,不过如今他们怕是已经入瓮。” “哦?”诸葛均惊讶地站起身来,便看着诸葛亮伸手指了指帐外,“公让且随吾前往哨塔观战罢,今夜之后,乌戈国三万藤甲兵必灭,而南蛮王孟获,此人将再不敢叛吾江东。” 两人带着十几名亲卫行至前营,顺着木板走上井车,再从井车拆开的顶盖走进一处窄小的哨塔。 “呼……”隔着几十里外的山岭之中,突然涌出大片火光,在这万籁俱寂,伸手可见五指的深夜里,声势浩大无比,隔着极远也难感受到那股天威。 “如今正逢万物发芽之际,不似秋冬,否则这一把大火,只怕是要将这南蛮丛林给烧个大半。”诸葛均脸上满是震撼,嘴里却喃喃自语出声道。 “二兄,火攻有伤天和,汝今日一把大火烧了三万藤甲兵,此役虽胜,怕也……” 诸葛亮微微摇头,“前日得汉中急报,马腾、韩遂已经在汉中命工匠民夫打造云梯、投石车、井车,准备攻城。” “西凉军围汉中两月之久,为何如今方才攻城?” “自是他们不想让庞士元出城。” 诸葛均面色微变,“是葭萌关、广汉郡还是成都?” “刘璋被困于成都,蒯异度不愧主公钦点大将,他即便有张任、黄权等人,也杀不出城外重围,至于广汉郡,四十日已过,那庞羲还未攻下绵竹,却是有些太过无能。” 诸葛均沉默,“二兄以为,那李严不能如约攻下白水关?” “非是李严,吾曾于南蛮大帐之内讲过,那关中之地,需要提防三人。” “其一便是孙权,此人年少继乌程侯爵,虽看似庸碌之辈,却能在周瑜、程普、韩当这等老将面前从容有度,且有果决之能,率数千之兵夜袭武关,杀入关中,夺取这关中数郡基业,得以立足于西北,其人韬光养晦,若是再有一二十载经营,当不输曹刘矣。” “其二便是鲁肃,此人久居周瑜之下,于扬州、南阳之际,多时联络各路诸侯与孙权联盟,为人健谈,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而孙权攻下关中之后,此人便出任一郡太守,调度张绣、程普、韩当这等大将,如今孙权有意北伐并州,便以此人为主将,吾以为,此人当有不输周瑜之才尔。” “那最后一人,便是周公瑾罢。” “几月前吴卫密报,他与郭嘉一战,两败俱伤,郭嘉亡于陈留,而他周公瑾也一病不起,可最近几月,却再未有过吴卫密报传来,公让,汝知吾江东细作之厉,无缝不入,他周瑜若是卧病在榻,必能悉知一二,可一直未有密报传来,此人可还在府邸之中否?” 诸葛均若有所思,“江东之时,吴王便言此人不死,日后必是吾江东大敌,他与孙策有结拜之谊,与吾军乃是死仇尔。” “半月,吾将平定南蛮,余下便留诸部人马镇守此处,吾将一部兵马北上,前往成都,亲自劝降刘璋。” 诸葛均看了一眼营中走动的兵卒,“二兄留守在这营中有多少兵马?” 诸葛亮凝视着前方的场景,微微侧目,“一场大火,吾将整个平南大营的兵马全部派出,此刻镇守在营内的,仅剩三千老弱伤兵,若是此刻孟获来攻,汝吾难逃一死。” 诸葛均面上挤出几分笑容,正欲开口,脚下突然传来一阵颤动,两人对视一眼,面色俱是一变。 当他二人走下井车,身后便已有军士大喝,“敌袭、敌袭,快关闭寨门,以拒马据守。” “孟获,终究是来了。”眼看着营中兵马调动,诸葛亮面上已恢复从容姿态,“公让,且随吾去见见这南蛮王罢。” 诸葛均抬手一辑,“喏。”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二章 哀牢侯 当几排火把在营内举起,敞亮的寨门内,拒马摆成几排,数百军士手持劲弓强弩,箭矢上弦,手拉满月,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大营之外迅速靠拢的那些火把。 “吁。”营前一百余步勒马,孟获凝视着前方的大营,扬起手中马鞭,“前面便是诸葛亮的大营,如今诸葛亮已派出所有兵马与乌戈国国主兀突骨交战,吾等深夜来此,大可生擒诸葛亮。” 杨锋凝视着前方的动静,“大王且看,寨门已用拒马阻拦,四面寨墙都有强弓劲弩据守,若是强攻,怕是死伤不小。” 祝融夫人一身戎装,凝视着大营深处,凤眉倒竖,“夫君,那营内未有烟尘四起,便是脚步声也稀稀疏疏,似乎未有伏兵。” “大王,吾愿为先锋,攻进大营,活捉诸葛亮。”朵思大王凝视着营内走动的兵卒,脸上满是意动之色。 孟获双眉凝重,沉默许久也一言不发,他突然勒马上前几步,举着手中狼牙棒朝着营内喝道:“吾乃蛮王孟获,不知诸葛亮何在?” “蛮王此来,可是愿归降吾江东?”城寨之后的一处高台之上,火把聚齐,诸葛亮带着诸葛均出现在台上,一时间,营外黑压压无数蛮兵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诸葛都督怕是糊涂了吧,吾身后尚有数万大军,而汝营中不过一群老弱伤卒,本王只需一声号令便可攻破营寨,将汝擒杀。” “敢问蛮王几时出寨朝吾大营摸来?”诸葛亮似笑非笑地看着孟获,脸上丝毫未见慌张之色。 孟获心中一片诡异,嘴上仍是答道:“自是几个时辰前。” “天黑之前便出寨而来,蛮王可谓是处心积虑,蛮王可知,据此西北三十余里外的峡谷之中,那三万藤甲兵尚在何处?” 孟获面皮微微一抖,不等他开口,诸葛亮便抢先举着手上羽毛扇,朗声喝道:“此刻正为吾江东数万大军以大火烧之,用乱石堵住谷口,谷内早已埋下松脂、猪油、干草,吾再命军士以火箭于两面山坡射之,大王以为,那兀突骨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能否搬动十几万斤重的乱石堆,杀出重围?” 孟获瞳孔略微收缩,“远水解不了近渴,诸葛亮,本王擒杀汝之后,大可挥师北上,夺取永昌、越巂、益州三郡,以三郡之力,可聚十万之兵,足以匹敌汝江东大军。” “便是当下,本王身后这数万大军,旦夕之间,便可叫汝横尸当场。” 诸葛亮仰天长笑,“哈哈哈……那蛮王为何不下令攻营?这山路崎岖,可吾军中尚有木牛流马,蛮王可知,吾军粮草数月征战以来,从未断过?” 孟获心中一沉,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当心,寨内有抛石。” 顿时,列于营前的蛮军一阵人仰马翻,寨内,突然抛出大批乱石,紧随其后,无数弓弦松动的声响传出,一根根足有数尺长的箭矢飞出寨墙,如同秋日的蝗虫一般,将蛮军阵前的军士扫倒一大片。 “孟获,本都督已备下二十万支箭矢,一百万发石弹静候多时矣,吾寨中之兵仅有三千披甲精锐,但却有两万民夫可不间歇抛石、射矢,不知汝可敢攻寨?” 诸葛均看着身侧豪气如云的兄长,心中佩服万分,大敌当前,敌我双方兵力差距十倍以上,自家兄长竟然还能面无惧色,于两军阵前喝骂蛮王孟获,这是何等气魄? “死伤了多少儿郎?”孟获方才惊得落下马来,浑身一阵酸痛,被几名蛮兵搀扶起身后,他拉着身侧的朵思大王喝问道。 “至少数百人,那日沧江西岸之战,诸葛亮竟是调动数万民夫,将这些投石车、弩车全部调来山林之中,未曾想此人早已算到吾军所图。”朵思大王垂下头去,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玩弄了一遍又一遍。 “大王,汉军箭矢已停,吾等是否立即攻打汉军大营。”忙牙长一脸凝重地看着站在营内高台之上的诸葛亮,他身前有着厚厚的一层铁盾护持,即便是他,也没办法用弓箭投掷伤到诸葛亮。 “报……禀报大王,汉军大将吴宪已率军从西面斜坡杀出。” “报……禀报大王,汉军大将刘磐已率军自北面杀来。” “报……” 没等孟获开口,四面各有哨骑赶至,传来的战报俱是往此处汇聚的紧急军情。 孟获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吾为蛮王不久,莫非当真要成为那弃部族儿郎于不顾,让吾等埋葬于山林间的祖辈无人祭祀的罪人乎?” “孟获,汝为南蛮王,愿保汝麾下数十万部族儿郎,吴王已应允之,不过,汝若愿为汉臣,却不能称王,吾汉室高祖有云,非刘氏称王者,天下共讨之,吴王愿上表天子,加封汝为哀牢侯,赐哀牢一县为汝封地,汝部族儿郎全部迁徙下山,于永昌诸县安置,偏远山林的部族亦需如此。汝夫人、麾下各洞头领亦有封山,至于迁徙下山后的部族儿郎,人人登记造册,按户分配田亩,自有吾汉军相助尔等搭建屋舍,不知汝可愿?” 孟获一脸迟疑地翻身上马,朝着营寨之内立于高台上的诸葛亮放眼看去,“本王怎知汝不会在吾部落老弱妇孺全都出了山林之后,强行被汝麾下的汉军押往荆州、益州各地安置?” “哈哈哈……”诸葛亮再次出声大笑,“孟获,汝自称南蛮王,本都督且问汝,汝治下方圆几百里,拥民几十万?” 孟获略微犹豫,张嘴便答:“吾坐拥南面千里方圆,百姓六十余万。” “吾主刘奇,坐拥益州、荆州、扬州、徐州、交州,如今又得徐州,六州之地,百姓两千余万之众,汝策马往江东而去,即便是日夜不歇,换马不换人,亦要奔走一两月方能抵达吾江东治所秣陵,汝以为,吾主所图当真是汝麾下的南蛮乎?” 孟获一脸摸不着边,你他娘的打我不是为了我老婆,不是为了抢我子民?抢我地盘?开什么玩笑! “永昌南面,北有掸国,南有骠国,此二国百姓不过数十万之众,此番吾主欲命汝为哀牢侯,随本都督南下,从永昌郡一路打到交州,打到沿海,此去千里,不知汝可敢与本都督同往之?” 诸葛亮眼中满是轻蔑之色,对付你孟获,他吴王刘奇只需遣一上将即可,他诸葛亮亲自来此,便是为了荡平南蛮诸国,开疆拓土上千里,立不世之功。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三章 老卒劝蛮 “大王,诸葛亮这是在虚张声势。”朵思大王一脸不忿地指着高台之上的诸葛亮,“这数月交战以来,吾南蛮诸部儿郎死在诸葛亮麾下汉军刀枪之下何止千万,大王若是归降,可对得起吾等部族的儿郎乎?” 忙牙长策马行至近前,“可若是不降,汝吾各领一军,一个时辰之内怕也夺不下这一座大营。” “哼,那是汝欺软怕硬,这大营中数千老弱伤卒,吾只需五千儿郎,便可杀进汉军中军大帐,生擒诸葛亮。” 孟获沉默顷刻,看了一眼身侧的祝融夫人,“夫人言下之意如何?” “大王若死战,吾愿率军做先锋,攻下汉军大营,若大王愿降,妾身自然追随大王降于江东。” “可……”孟获仍在犹豫,他并非信不过诸葛亮,而是担心自己身后的南蛮儿郎们,正如诸葛亮所言,开拓南蛮山林,于山林之间修建城池、开垦田亩,修建驰道,那么,便是将他部族儿郎的山寨全都给拆除,日后若是汉人反悔,将他部族的儿郎往外迁徙,他欲举事,怕也无山林可遁。 “报……大王,汉将吴宪已率军于后军带来洞主交战,据此地不过十里。” “报……禀报大王,汉军已从三面将吾军合围。” 很快,后方的战报相继传来,歼灭藤甲兵后,汉军竟是没有打扫战场便立即撤军回师,这么快的速度让孟获心中震惊。 “吾弟孟优,亦亡于江东之手,可大王身兼南蛮数十万之民,此刻当将生死情仇置之度外,若战,吾军只有半个时辰杀穿汉军大营,若不战,大王可趁两军阵前之机,向汉人索要好处。”祝融夫人环视一眼左右,娇声喝道。 孟获沉吟顷刻,将手中兵刃递给一旁的亲卫,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抬头看着远处营内的高台。 “诸葛都督,汝可敢向本王担保吾部族儿郎不会被迁离外地?” 诸葛亮凝视着主动舍了兵刃上前的孟获,眼中略微有些惊喜,当即沉声道:“可大王必须命汝南蛮各部儿郎迁徙出山林,于永昌郡、越巂郡、益州郡、哀牢之地搭建屋舍定居。” “本王听闻,诸葛都督有意于吾南蛮群山之间修建驰道,如此,吾部族之中不少愿定居于山林之间的寨子,是否可以不用外迁?” 诸葛亮沉默顷刻,“南蛮诸部,上至十余万大寨,下至数十人之洞,皆需登记造册,若是不愿受吾汉人田亩、屋舍赏赐,自愿耕作于山林之间,每岁不违赋税,本都督当可上表吴王为尔等请求宽恕。” “都督。”孟获高声大喝,回身指着身后黑压压的数万蛮兵,“吾身后这些儿郎,汝将如何安置?” 诸葛亮轻摇着手中羽毛扇,“与山越、五溪蛮、板楯蛮三族一般无二,从南蛮诸部之中挑选精壮之士,扩充一营,由尔等猛将统帅,听候王命,其余儿郎回归各自部族,但若与外敌交战,王命征召尔等,尔等必须出战。” “当然,被征召入这一营的军士,与吾汉军诸营同等俸禄待遇,若阵前杀敌立功,亦可得军功爵,赏金赐田。” “不知都督欲招多少人?” “一万。”诸葛亮竖起一根手指,“吾江东诸营,不满万人则,虎卫营、骁骑营、虎贲营,皆乃吴王近卫,汝等南蛮儿郎,皆是善战之士,吾军欲开南蛮以南之地,当以尔等为先锋。” “诸葛都督莫不是遣吾等麾下儿郎赴死尔。”那朵思大王阴沉着脸,策马上前喝道。 诸葛亮笑着看了他一眼,“这位便是朵思大王罢。” “是吾又如何?”朵思大王迎着诸葛亮的注视,面不改色地答道。 “汝部若不愿入选吾军这一营兵马,大可返回寨中便是。” “不识好歹。”话音刚落,诸葛亮身侧便站出一名体型魁梧的壮汉,“朵思大王,汝区区一南蛮洞主,麾下部族儿郎不过三五万,焉敢在吾家都督面前放肆。” “汝又是何人?”朵思大王轻蔑地看着跃上高台的壮汉,眼神冰冷。 “吾乃山越营偏将军彭越,出身会稽山越大族。” 他环视一眼营外的无数蛮兵,“昔日,吾部族数万儿郎被俘之后,吾等随曲阿将军入山越营为卒,丹阳之战吾身负六创,斩首十一人,擢拔为上造,得赏钱一千。” “哗”,场中一片哗然,一千赏钱,他们即便是蛮人,也知在大汉的郡县之中,这一千钱寻常贫贱之家只怕可供吃食数月之久。 “淮南之战,吾身先士卒,先破巢湖关卡,斩杀援军都伯,积功至簪袅,得赏田一亩,吾家中本在丹阳郡,后迁移至秣陵城外村落,吾后随曲阿将军在秣陵城内郡学听先生讲授三月武科,回返军中时,于徐州之战中率队斩首百级,为主公擢拔为校尉,赏田五亩。” “时至今日,吾为公大夫,为江东军功爵第七等爵位,得赏田三十六亩,家中已娶汉人良家女为妻,现有二子于家中,也雇五名族人为吾家中田亩劳作。” 说完,他环视一眼鸦雀无声的营外蛮兵,“吾今日跃至这高台之上,便告诉尔等,在吾江东,文可走科举,自县学而入郡学再入州学,等天子别宫,授六百石之吏,此乃草芥寒门登临士族之道。” “吾乃寒门,但吾二子都有入学资格。” “吾于军中征战,便是马革裹尸,也无遗憾,吾部族历年征战,于山越营中阵亡三千多名军士,此刻尽皆安葬于各处战场,每一位部族儿郎之名,都雕刻于石碑之上,成家之人,家中授田亩赏钱,子嗣可免束脩入县学。若无后人,则手足、父母得享此利。此外,吾山越营中,每日有一顿肉食,今岁之后,改为两顿,有一顿乃是鱼肉,多是东边大海上腌制的鱼肉,可能饱读,吾便心满意足。吾军中膳食还有馒头,还有稻米,已是得吴王厚赐。”他脸上有些解脱,笑容也更盛。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四章 南蛮开市,赐银归义 “尔等于南蛮群山之中久居,乃是祖辈之业,尔等敌视汉人,此乃尔等不与外界相通之果。” 他看着营外,“吾乃山越之人,但如今也可披甲持戈,上马驰骋,卸甲休沐之际,也可锦衣玉食,吾之田亩多于尔等,吾每岁可得数十石余粮,每岁可得军中万钱之饷,家中老弱妇孺不会因家中无米而饥饿,二子亦不会因无入仕跻身之道尔如吾一般,只能为下贱军汉。” “吾如今仍是蛮人,但吾妻却是汉人商贾之女,她愿意嫁吾,便是看在吾憨厚,吾有战功,吾家中有一奋勇银牌,可得乡内每岁年货。” “那年货是何物?”孟获下意识插嘴道。 彭越咧嘴露出几分笑容,“年货,当是吾江东各地习俗,每逢年关之际,主公会赐下文武群臣,去岁有功之臣,已故遗老子嗣美酒佳肴,而吾等有功之臣,但凡出征在外的将士之家,年关之时,乡内亦有三老举着铜锣带着衙役来往于街巷之间,为吾等家中送去一杯烈酒,一碗脯,或是一碗汤,一碗粥,都可惊动乡内数百户之家,吾等军中儿郎亦视此为荣耀。” 孟获听完,若有所思,“吾南蛮诸部儿郎外出征战,若是得胜而过,缴获肉食金钱当分与众儿郎,回返家中之时可授予家中妻儿,赏钱肉食得多者,得寨中上下艳羡之,这年货之赏,可是如此?” “正是。” “嗒嗒嗒”,远处的厮杀已经越来越近,诸葛亮看了一眼远处,回眸看了一眼孟获,“大王不如进营与亮一谈,吾二人可各命军士传令,双方暂且罢兵,如何?” 孟获思忖顷刻,便见朵思大王默不作声,祝融夫人、忙牙长等人都纷纷点头。 “如此也好。”他翻身上马,带着十几员蛮将走入大开的营门。 “诸葛都督,那木鹿大王虽非吾部族儿郎,却亦是此前率军前来助拳的蛮族头领,汝大可将其请上来一同饮酒。”落座帐内之后,孟获看了一眼四周开口道。 “请木鹿大王。”诸葛亮看了一眼身侧的亲卫,后者立即抬脚出帐。 不多时,木鹿大王被请到帐内,他本有些不悦,却被朵思大王拉到一旁劝说许久后,方才面色涨红地给自己满上一碗酒,一口饮尽之后方才作罢。 “诸葛都督,实不相瞒,吾等方才入营之前商酌一番,本王以为,吾南蛮诸部若是分散迁徙至越巂郡、益州郡等地,多有不便,若是只迁徙到永昌郡、哀牢……本王若为哀牢侯,这封地只有哀牢县城之地,两千户之地,怕是难以安置吾部二十余万老弱妇孺才是。” 诸葛亮轻笑一声,“吾当上表吴王,请为大王兴建哀牢一郡,不过大王得配合吾等率军南下,攻下掸国,得其图后,其地当分为哀牢、掸此二郡之地矣,大王便可得数十万民一郡之封地尔。” 说着,诸葛亮回眸看了一眼场中在座的朵思大王和木鹿大王,以及西银冶洞的洞主杨锋,“此外,朵思大王、木鹿大王、杨锋大王三人都可获封中郎将,若能在吾军南下之战中攻城拔寨,当可封侯。” 朵思大王沉吟顷刻,目光逼视着诸葛亮,“诸葛都督,那掸国臣服汝大汉多年,时而进贡,吾军就这般南下攻掠其国,却无大义之名。” “掸国南部之骠国已兴刀兵之祸,吾军进掸国之地,只为率军剿灭骠国尔,至于掸国,若其愿为吾大汉一郡之地,当可纳之,若不愿,则灭之。” 朵思大王面上略有些犹豫,“不知诸葛都督南下之际,会抽调吾等部族多少兵马?” “南蛮诸部,如今添上乌戈国、西银冶洞之地,当有八十万之民,除却新建一营万人之兵,当可再抽调三万大军,不知尔等以为如何?” “不知这三万大军,可享汉人士族之饷?” 诸葛亮微微摇头,在孟获等人张嘴欲言之际,他竟是主动发笑,“吴王有意于哀牢郡建一南蛮集市,以汉人各地之物,譬如细盐、海鱼、布帛、汉纸之物换取山中玉石、瓜果、牛羊、猛兽,若王命主动征召尔等各部之兵,亦当以重金聘之。” 说完,诸葛亮目光示意之下,随车小童马谡便端起一个托盘,不卑不亢地走到孟获等人案前,将其缓缓放下。 “此处有吾江东工匠坊紧密打造银牌,此乃归义银牌,获赐者,汝荆州牧刘琦,汉中太守张鲁之辈,不久之后,这益州刺史刘璋,亦当授一块。” 众人对视一眼,手中各自从托盘之中拿起一块,放在手中掂量。 孟获一脸狐疑,“此物在吾南蛮群山之间倒也多见,可打造得这般细致,倒是绝无仅有。本王听闻汉人多以金钱易物,此物可能换得多少布帛,多少汉纸,多少黍米?” “哈哈哈……”话音刚落,坐在正对面的彭越拍着长案大笑。 “彭将军为何发笑?”孟获挥手压制着身侧众多头领即将暴走的心情,目光转向彭越。 “此物唤作银牌,产自吾江东豫章之地尔,吾江东上下,得银牌赏赐者,不过千人,然大多所获不过幼儿脚掌大小,尔等手中这巴掌大小的银牌,若是上面未曾有吴王亲笔所书的“归义”二字,于吾江东任一州郡都可换取粮食数千石之巨。而此物却是天下诸侯所有,大汉诸侯,拥数郡一州之地,麾下披甲之士数万乃至数十万,惟有归降吾军方可得之。” “此物在吾江东军中,如今只送出不过五块,尔等得此物,日后驱车马往秣陵朝拜,当不受沿途关卡军士阻拦,于江东各州郡集市易物之际,亦受吾等山越之民待遇,不受刁难。” “若是尔等道遇凶险,还可凭此物请当地县衙驰援尔等。” 言罢,彭越双目炙热地盯着对面众多头领手中把玩的归义银牌,“吾倒是有一块,却是被人险些取了脑袋方才得之,却不过三指宽尔。”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五章 无当飞军 彭越瞧了一眼对面的朵思大王,“朵思大王若不愿要此物,不如汝吾换换?” 朵思大王鄙夷地瞪了一眼彭越,“汝这黑厮,好不要脸。” “哈哈哈……”彭越当即大笑,自顾自地将端起酒碗朝着对面遥敬一下,“吾军帐之中,也吾酒樽,吴王命吾等南下之际,便备下这等陶碗,便是为让吾等和诸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见他连干三大碗面不红气不喘,忙牙长猛地一拍大腿,“好汉子。” “来,吾敬汝一碗。” “干。” 蛮人好酒,见得案上这么多好酒肉食,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不多时便和山越众将打成一片。 不多时,各部兵马回返,吴宪、刘磐、贺齐、陈横等将列坐左侧,而蛮人众将列坐右侧。 “诸位,新营兵马可从诸位军中抽调一万精锐儿郎,三日之内必须全部挑选完,至于主将,便由日南都尉周昕将军统帅,以交趾龙编县尉朱然为副将,尔等列坐诸位,也可派遣两人为副将,如何?” “诸葛都督,方才汝可是答应吾等,以吾南蛮之人为这一营兵马主将。”木鹿大王沉着脸,不似之前那般恶劣,却也没给诸葛亮任何好脸色。 诸葛亮笑着指了指众人,“汝等可知,那板楯蛮八姓之中,封侯者唯有汉中二人,他二人便是主将,南蛮诸部儿郎集结成军,这主将之位,看来是非得哀牢侯担任不可矣。” 孟获面色一僵,“南蛮迁移示意尚需本王……末将调度一二,怕是无心指挥军卒操练,何况某将也不通大汉军中操典。” “那敢问朵思大王可愿往之?”诸葛亮目光一转,看向朵思大王笑道。 后者张嘴欲答,身侧孟获却碰了碰他的手肘,他话语一顿,小心翼翼地环视一眼四周,对面那各自拿着酒碗谈笑的汉军大将们也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凝神看来,那眼中的杀气,似乎就针对他一人。 “朵思不才,焉敢担此重任,愿为军中一副将尔。”朵思大王的确向往汉人的生活,但这主将之位,分明已被诸葛亮安排给自己人,他如果强行去夺,即便是夺下来,也多有不便。 再说,这一营兵马皆是南蛮诸部儿郎组成,他堂堂秃龙洞洞主,只怕此番便要出一两千人之多,到时他担任一营副将,怕是可以直接统帅五六千人之多,这一营大权还不是在他手中。 若让汉人担任主将,还能从江东要来更多的甲胄兵刃,他又何乐而不为。 “那带来洞主可愿为副将?” “既是都督所命,敢不从命尔。”带来洞主拱手一辑,直接应承下来。 “如此,这一营便成了,两日之后,当由本都督亲自授旗。” 孟获端着酒碗起身,“敢问都督,这一营为何营?吾闻江东军中多以扬州兵、徐州兵、山越营、五溪营为号,吾南蛮诸部联合之兵,可否称为南蛮营?” 诸葛亮微微摇头,“吾欲称之为无当飞军。” “此名甚好,将来开拓南疆,当以无当飞军为开路先锋。”堂下,吴宪抚掌笑道。 蛮人众多头领对视一眼,俱是举起手中酒碗,“吾等敬诸葛都督,为无当飞军贺。” 宴上欢愉,诸葛亮当夜安排南蛮大军入营,拆除营寨,临时搭建帐篷茅屋,可蛮军三四万之众,汉军亦有四五万人,加上后勤民夫,这浩浩荡荡十余万人却是难以住下,大多蛮兵却靠近山林,各自寻了一处树下,一处枝头席地而睡。 当众人散去,面色泛红的诸葛亮跪坐在帐内,提笔写着奏疏。 “都督,汝欲为孟获请封哀牢侯,其余南蛮诸部当加爵几级?” 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身侧的马谡,“自是十三级中更爵,对应吾江东军中护军、护夷、护山越、护蛮将军一等。” “那木鹿大王、朵思大王、西银冶洞洞主杨锋、祝融夫人之弟带来洞主是否加中朗将之位?” “正是如此。” “都督,主公之意,是在哀牢驻军,命南蛮诸部协助开垦山林,筑城开拓哀牢一郡,可吾军大造声势,怕是南部掸国多有不愿,汝可准备好此时对掸国开战否?” 诸葛亮沉吟顷刻,“先秦之时,秦始皇嬴政命赵佗率五十万大军开拓岭南未果,便是因为后勤辎重难行,吾军已于南蛮山林之中征伐数月,后方捐粮授爵之法所得数十万粮草早已枯竭,如今徐州、荆州、汉中、成都皆有战事,各地之粮无力驰援吾军,怕是南下之期,唯有等秋收之后。” “蜀中山林多炎热,便是北地飘雪,南部山林也可适应吾等征伐,到那时,或可南下。” “那便是要撤军矣。” 诸葛亮笑着指了指马谡,“汝天资聪颖,倒是看破一切,不过吾军并非撤军,而是调往交州。” “交州?” “吾欲留吾平南大营坐镇永昌,哀牢郡开拓之事则交由周昕将军无当飞军与南蛮诸部蛮兵监督即可,曲阿将军率军回返交趾郡,而海外朱崖郡屯驻的朱桓都督所部水师,可伺机而动,配合曲阿将军南下,先取沿海诸国。” 说道这里,诸葛亮顿了顿,“这几日尚未有汉中战报传来,看来那马腾韩遂却是准备孤注一掷,强攻汉中。” “若非忌惮那周公瑾,庞士元也不会束手束脚,只是那庞羲,本为益州宿将,统帅板楯蛮、上庸夷人三万大军竟然数月攻不下广汉一郡之地,却是有些无能矣。” 也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快,吾有北地紧急军情禀报都督。” “已至深夜,都督正在草拟战报,何事如此惊慌?” “白水关失守,高沛、杨怀被周瑜斩首后,三万白水军投降关中,周瑜已率军南下围困攻打绵竹的庞羲大军。” 诸葛亮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帐前,“那率军自汉中南下的李严何在?有他一万大军作为侧翼,如何能让周瑜轻易率军从后路围困庞羲所部兵马?”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六章 周瑜出三辅 “李严……李严闻白水之败,当夜点齐兵马杀入白水关内,为周瑜所部数千劲卒伏击,大败而归,如今已退守沔阳。” 马谡双眉微皱,“都督,那武都南下之途,当经过崇山峻岭,若走阴平小道,亦有人戍守,为何周瑜会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白水关后?” 诸葛亮一手抚须,“蜀道难,并非无路可走,只是无前人开山引路尔。” —— 回溯两月之前,周瑜统帅五千精兵从武都出兵,绕过阴平小道,从崇山峻岭之中南下。 “吾闻那江东吴王将此山唤作秦岭?” “却是如此,这山并非多险峻,却是道路崎岖,悬崖峭壁到处都是,山多而广,吾等入林已有十日之久,这才翻越五个山头,据闻这秦岭之间,当有数百座大山。” 周瑜微微摇头,“吾等走河谷,并非走山道。” “河谷位于崇山峻岭之下,大都督,吾等若是走河谷,须得从对面的悬崖攀岩而下,走山道以来,汝吾身后这五千军士已被豺狼虎豹叼走十来人,失足摔下山崖亦有七八人,还有被毒虫蜇伤,掉队亦有二三十人,若是攀上悬崖,放下绳索走河谷,怕是又得折损不少军卒。” 周瑜凝视着前方浓雾弥漫的山崖,“吾等既已入山,便无后退之路,本都督大病未愈尚且随尔等出征,便是为了搏一个赏金封侯,若是此番能攻下汉中之地,尔等皆是有功之臣,到时车骑将军必有重赏。” 车骑将军,孙权也,他虽然不常在这些军卒面前露面,但在整个关中,如今的威势也仅次于这位大都督周瑜。 杜畿轻叹一声,“大都督,据吾观察,这河谷之中的流水虽是雪山融化而成,却多为溪流,不能放木筏。” “那便继续往下游走,吾军要取白水关,便需顺水而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都督,吾闻那巴西太守庞羲已发兵三万攻打广汉郡,若是他在吾等之前便夺下白水关,又该如何是好?” “庞羲,无能之辈尔,那张肃既然敢告发其弟张松,便知城破之后他必定不得好死,他若不苦守绵竹关,待城破之后,他与昔日荆州谋害蒯氏一族之王粲一般,必遭五马分尸。” 周瑜手持着一根捡来的木杖,摆脱将士搀扶,从一旁湿滑的山道上溜了下去,“是故,守欲战而攻不决,守欲死而攻畏前,他庞羲攻打广汉郡,还要忌惮白水关之兵,若吾是庞统,必会出兵沔南,以策应庞羲主力兵马南下。” “那为何此二人不趁势先取白水关?” “杨怀、高沛二人,早年得刘璋之名镇守此关,是为防备汉中张鲁,益州赵韪起兵作乱之后,此二人闻风不动,是为镇守城关,可江东军已攻入蜀郡,他二人尚未回师救援,怕是早已心生观望之意尔。” “大都督言下之意,此二人有意反乎?” 一行人走到悬崖边上,周瑜将后背贴着冰凉的岩石,双手打开,双脚横着胯步,缓缓移动向右,一边说道:“自从那刘奇受封吴王之后,其麾下有功之臣封侯者已有五六人之多,后张允、刘勋、张鲁之辈都已封侯,便是那板楯蛮亦有两名头领封侯,这二人本就不得刘璋看重,归降江东也是应有之事。” “是故本都督南下之际,已让主公命马腾韩遂所部集结所有兵马前往汉中,于汉中就地取材,打造云梯、投石车,围着城关,便是暂不攻城,亦能让城中庞统、赵云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都督,吾先来罢。”杜畿伸手按住崖边即将拉着绳子往下跳的周瑜。 周瑜微微摇头,“伯侯,汝乃军中副将,吾为主将,当随前军斥候先行,可指挥调度,汝留于崖上,可都督后军。” “可……” 周瑜按了按他的手背,抬脚行至崖边,转身面对着他,拉着绳索,一步一步踩着湿滑陡峭的悬崖峭壁,朝下走去。 杜畿按着长剑的手臂略微颤抖,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周瑜消失在云雾之间,直到绳子猛地晃动几下,崖底传来一道微弱的回音,他才醒悟过来,立即招手几名军士,“快,继续下。” 他眼神有些飘忽,这已不知是此行多少次攀爬崖壁矣。 一个月,周瑜仍然带着他们在山林间徘徊。 到了入山的第五十日,他们终于是寻到了几丈宽敞的河流,四千余人,结成上百个木筏,徐徐跳入水中,顺水而下。 是夜,让他们偷摸到白水关附近之时,杜畿还有些恍惚,这便到了白水关外? “将木筏改制云梯,诸位且于山林之间暂时歇息一夜,恢复体力,不可生火,且将湿衣服脱掉。”这宽敞的河道流水湍急,而且河道颠簸,就连周瑜大半个身子也都被冰凉的河水浸湿了。 好在这不是寒冬腊月,否则这些军士怕是因伤寒病症便会倒下一大半。 次日,待到军士们都醒来,就在山林之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啃着发硬变黑的馒头。 “大都督,要等到天黑之后再攻打白水关吗?” “吾等在白水关后,可直取关城后方,天黑即刻动手。” “如何行事?城内可是有三万大军。” 周瑜指了指远处的城门楼,“那杨怀、高沛二人,每日轮流巡查城池,吾等可先夺城门,以雷霆之势先斩一将,而后再杀往城主府,斩杀另一员战将,此前刘璋求援吾主,吾此行亦贴身将书信带来,到时可顺势收编白水军。” “吾等当众斩杀此二将,可能服众?” 周瑜思忖顷刻,“那便传令下去,命众军士都记下,攻城之际嘴里高喊,吾等乃关中援军。” 杜畿笑了笑,“大都督,汝此计却是为堵住白水关内悠悠之口啊。” “吾等可得尽快动手,据斥候汇报,十余里外便有一部兵马,统军大将乃是李严,此人为刘表旧部,后于华容道归顺赵云帐下,随他征战荆州,倒下立下不少战功,不可小觑。” “都督放心,吾军只擒杀杨怀、高沛二将,轻而易举尔。” “切记,若李严来袭,可用吾军旧部打开城门,伏击退敌,不可调动白水军。” “喏。”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奇袭白水关 是夜,周瑜带着从河水中浮出来的军士匍匐在河边的鹅卵石上,静悄悄地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可那近在咫尺的城头上,时而还有军士走动。 “上。”周瑜避开了水门和正面的城关,从后面的矮墙攻城,挥手之下,护羌校尉杜畿当即率领两千军士抬着云梯朝着城头杀去。 “敌袭,敌袭。”城头上的大批火把瞬间点燃,驻扎在城墙马道下方的军士也纷纷走出大营,城头上人影幢幢晃动,不多时,便有大批弓箭手来到城墙垛口处。 “杀啊。”杜畿几乎在云梯架到城墙上的同时便率先扶着云梯,脚下连踩,如同猿猴一般朝着城头爬去。 “放箭压制城头。”周瑜一脸凝重地看着城上,他身侧的军士没有想着前赴后继地去跟着夺取城墙,白水关上驻守的军士本就不多,大多军士都在城内的军营,他此番率领南下的军士都是他早年征战中培养的悍卒,在他身前列阵的,每一人的臂力都可开一二石弓,凭借着强弓,即便是城头上匆忙间赶来阻拦的箭阵,也挡不住。 “嗖嗖嗖”不过,仰射的危险便是,身前举盾的军士即便是斜着盖上三层木盾,也只能将他们的身体遮掩大半,城头上轻而易举射下来的箭矢却会让城下的弓箭手死伤惨重。 “死”,城头上,杜畿已经率先冲上城头,抬手一刀砍翻一名军士,很快,他所在的方圆一丈之内就被他杀成了无人区,身后陆续有军士跟着,和他背靠背朝着两边城墙杀去。 杜畿身前组建有了盾墙,他也随手取来一把长枪,一枪随手刺出,将几步开外睁开和攀爬城墙的军士厮杀的敌卒一枪捅倒在地,城墙马道所在,却迎面杀来一名提刀的武将。 “吾乃白水关守将杨怀,尔等听吾号令,杀。” 杜畿迎面朝着杨怀冲去,身后士卒不断从外墙汇聚而来,转眼间便有上百人之多。 “汝是关中孙权的部将?”杨怀凝视着他们身上的甲胄,也看到了城外飘扬的军旗,“吾家刺史不是已送信与尔等联手,汝等为何要来进犯吾益州城池。” 杜畿冷笑一声,随手将枪上的尸首摔开,抬枪指向杨怀,“叛逆杨怀、高沛,统帅三万白水军镇守白水关,殊不知如今成都被围,刘益州已经危在旦夕,还不率军回援,已有自立之心,吾家车骑将军命吾等率军来此,正是为接管白水关,抵御汉中、巴西的江东军,南下驰援成都。” 杨怀面色微变,随手一刀砍翻一名汉中军卒,抬脚朝着杜畿走去,“汝休要在此胡言妄语,吾等封刺史之命镇守城关,焉能轻易调离?” 杜畿眼中满是轻蔑之色,“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为臣子,不为主君谋,却手握重兵,偏安一隅,这不是图谋造反又是如何?” 杜畿抬脚大步上前,手中长枪高举,“今日,吾杜畿便要斩杀汝这乱臣贼子。” 杨怀面色一慌,却见身前迎上去的两名亲卫被杜畿当场刺死,他提刀上前之际,手上的力道已经卸了三分,眼前一黑,一杆长枪已经捅进了他的心脏。 “噗……”杨怀嘴里淌出血来,他满脸不甘地看着杜畿,后者却猛地收枪,随手从腰间拔出短刀,直接斩下他的头颅提在手上。 “叛将杨怀已死,尔等且放下手中兵刃。”杜畿冷眼凝视着冲到城墙马道附近的大批军士,有着乱军之中取杨怀首级的威风,他此刻正好可以震慑这些家伙。 “举弩。”正在此时,他身后突然大步走来一名穿着铁甲的将军,他回眸之际,正好看到周瑜。 “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放下兵刃者,杀。”说完,周瑜身后那数百军士同时举起手中臂弩。 “杀了他们,为杨将军报仇。”人群中,数十名亲卫咬紧牙关,仍是提着兵刃上前,周瑜眼中浮现几分狠辣之色,猛地将手臂朝下一压,“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在十几步的距离可谓是无人能躲,迎面冲来的军士纷纷仰面而倒,周瑜大手一挥,从身后弩兵后方立即冲出上百兵卒,“杀啊。” 一路从城墙马道杀下来,刚来到长街之上,周瑜便下令打开城门,后军未至且听长街之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当他抬头看去,那蜀将高沛手提一把长斧,竟是带着上万身披铁甲的军士迎面杀来。 “吾乃车骑将军帐下关中都督周瑜,杨怀、高沛背弃主君,杨怀现已伏诛,尔等左右还不速速随吾诛杀叛逆高沛。” 随着周瑜高喝一声,他和身侧的杜畿一同翻身上马,“锵”,他直接举起手中长剑,“诛杀高沛,吾等南下成都,解救刘益州。” 说完他带着身后数千军士一窝蜂地杀出。 对面,高沛一脸懵比,我背弃了刺史大人?什么时候? 杨怀被杀了?怎么会……这城中分明只有数千军士啊。 在他迟疑之际,杜畿、周瑜已经杀至近前,他左侧的亲卫高喝一声,“将军。” 他顺势惊醒,“莫要听这周瑜小儿胡言乱语,他是处心积虑夺吾城池,给吾杀。” “杀。” 上万军士厮杀在一起,城中乱作一团,沿街的百姓将屋门用箱子、柜子死死抵住,趴在门缝边上、躲在榻下瑟瑟发抖。 而隔着十几里外的一处浅滩之上,一名身披甲胄的年轻将军却走出了营门,“白水关,有人正在攻打白水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庞羲将军已经赶至?可他仍在攻打绵竹关,为何会在此处?” “将军,吾等该如何行事?” 李严双眉大手一挥,“快,迅速点齐兵马,随吾出营,去白水关城下瞧瞧,无论是谁在攻打白水关,吾李严势必要去瞧瞧,若是援军,那吾必须得帮帮场子。” “喏。” 也就在李严集结兵马之际,城中的混战渐渐接近尾声,周瑜和杜畿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杀高沛,而高沛全然不觉这两人身后的军士统一的目标就是他,有心算无意,他又怎能提防。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八章 周瑜败李严 “铛”,他一斧头挡开周瑜手中长剑,将他连人带马逼退两步。 “哈哈,周都督武艺也不过如此,再吃吾一斧。” “高沛休得猖狂,看枪。” “铛”斜着里窜出来的长枪也被高沛拦下,他轻蔑地看着跟前的杜畿,“倘若是关中大将程普、韩当来此,本将军或许还忌惮三分,汝这区区黄毛小儿,焉敢在本将军面前造次?” 周瑜随手一剑砍翻身侧的骑卒,大手朝着高沛一挥,“弩兵,对准高沛,放箭。” 高沛闻言,面色大变,不知何时,跟在周瑜、杜畿身侧的亲卫,纷纷在右臂持刀杀退身前敌卒之际,朝他举起左臂,左臂之上,赫然便绑着一架架闪烁着寒光的短弩。 “放。”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离开弓弦之际,周瑜和杜畿早已是拨马离开了战团,高沛所在区域,顿时人仰马翻,他勒马回撤,手中长斧连续挥动,但哪里又能挡得完箭矢,右肩很快便中了一箭,紧接着胸口也中了一箭,他整个人匍匐在马背上,手中长斧落地“哐当”一声,竟是调转马头,朝着身后的长街奔去。 “莫要走了高沛,追。” “全军突击,降者不杀。” “吾等乃是南下驰援益州之兵,白水军且看此书信。”有持着刘璋书信的军士举着信件跟着大军推进,在高沛逃走之后,只有数百军卒跟着杜畿去追杀他,而周瑜则是和混战之中的近万军士摆脱了纠缠,列阵于长街之上,徐徐朝前推进。 “当真是刺史大人的笔迹。”众军之中,走出一名刀笔小吏,几眼便看清了字迹,他犹豫地回眸看了一眼身后,正欲开口,便听身后长街上马蹄声传来,“叛将高沛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手中兵刃归降。” 周瑜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杜畿,这一员勇将,虽然武艺不如程普韩当,但却称得上是有勇有谋,至少他此番追随自己南下奇袭白水关,却是立下头功。 “报……禀报大都督,关门正有一路大军杀来。” “未朝前关门杀去,是直接朝此处城门杀来?”周瑜面色微变,看着上前接纳降卒的大批军士,一脸严肃地看着传令兵问道。 “回禀都督,那前关也有喊杀声,如此深夜,当是有军士也在攻打前关。” “吾军在关后厮杀动静太大,怕是驻守在十几里外的李严也已察觉,不过此人当真机敏,竟是以一路疑兵拖住关前白水军,不过如此甚好,正好为吾方才拖住高沛顷刻。” 说完,周瑜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杜畿,快,立即整顿兵马,江东军有意攻下此关,吾等需立即将其赶出去,此乃益州之土,乃是刘益州父子二代基业,焉能为其宗室之狼凭白夺走。” 言罢,他看了一眼身侧一脸忐忑的刀笔小吏,“还请别部司马立即整顿城中兵马,将粮草调拨好,本都督率军入川,为援助汝益州抵御江东之兵,一路轻装简行,却无太多粮草。” “大都督且自行前去抵挡江东大军便是,这城中粮草充沛,老夫这便为大都督麾下儿郎准备。” “如此甚好。”周瑜松了口气,猛地一挥手,“全军后撤,按此前谋略行事。” “喏。” 归降的白水军和城内的关中军如同潮水一般撤去,周瑜策马跟着大军从长街离开此处,街上的尸首并未清理,城门仍旧让其敞开着。 半个时辰之后,李严率军杀至,他看了一眼敞开的城门,“朱腾,汝率一队入城探查。” “喏。” 不多时,斥候回返,“禀报将军,城内尸横遍野,多有血迹,却全无敌军踪迹。” “莫非是刘璋援军故布疑阵不成?可庞羲太守所部有大军三万,断不会这么快溃败,况且那张肃也不过是无能之辈,若非有绵竹关镇守,又岂能……”李严思忖片刻,“机不可失,全军随吾杀入城中。” 冲入城门之际,他后队的两千精兵尚未入城,却是为了随时接应。 当他冲入长街一段之后,立即勒马,仔细看了一眼四周摆着的尸体,他很快便发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甲胄。 “看着样式,和淮南营的老卒旧甲倒是有几分相似?莫非这些家伙是……不好,是关中军,中计矣,快,速速撤军。” “哈哈,李严小儿,可认得周瑜否?”不远处,周瑜带着无数披甲的军士从城后杀出,同一时间,城门楼上,无数军士猛地站起身来,手中拿着强弓劲弩对准城下。 “放箭。”杜畿满脸喜色,目光凝视着城下被亲卫围着的李严。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挥洒在江东军的头顶,不多时,李严四周的军士便倒了一大片。 “撤,快撤。”李严面色难看至极,对面长街上竟是有数百骑,他不敢停留,若是晚了,周瑜随队追杀,以数百骑怕是就可以在这城外的浅滩之上将其所部重创。 “追,一路追至李严大营,将其生擒活捉。”周瑜勒马立于长街,身侧如同洪水一般的大军如狼似虎地扑出,便是刚刚归降的白水军,也被他混杂在乱军之中朝着城外杀去。 他此刻只需要声势,倘若李严知晓他所部只有数千疲兵,怕是他会卷土重来,而自己能够做的,便是借着白水军这些毫无战力,尚未归附的降卒跟着自己的兵马一同杀出,借着上万大军的声势,生生将其逼退。 “报……禀报大都督,李严后队尚有数千步卒以连弩阻击吾军,吾军伤亡惨重,只能退回城内。”不多时,他却接到了一封意外的战报。 “李严,此人当真棘手。”周瑜双眉微皱,看着缓缓关上的城门,他虽是顺利夺下这白水关,但李严此次攻城只怕折损不过两千人,他需要在短时间之内收拢城中兵马,还是能和他对抗的,但他也有些忌惮绵竹之兵,毕竟那里还有庞羲、板楯蛮所部三万大军,若是两路合围,他这一支孤军也很危险。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一十九章 绵竹关 战后,白水关城关之上,杜畿快步行至周瑜身侧,“大都督,吾已星夜派遣十名军士沿旧路回返,此外,此战吾军阵亡一千四百余名旧部,大多是折损于方才与李严所部厮杀,但李严所部死伤惨重,当在三千人左右。” “吾军老卒还有多少人?” “算上可战的轻伤者,当有两千人。” “留一千人,做本大都督亲军,其余打散编入白水军中,命他们任校尉、任军侯、任都伯,若军中有不服之人,斩。” “喏。” 杜畿领命前去。城内几处大营火光之中,人影幢幢,嘶杀声一直延续到快要天亮时。 “禀报大都督,末将连夜斩首三千余人,如今一众亲兵正在整编各营兵马,当有挑选精壮,当有两万大军。” “留下重伤卒,镇守白水关内,倘若李严来攻,抵挡不了,他们可向其投降,江东军军规森严,他们当不会坑杀俘虏。” 杜畿面色微变,“大都督之意,吾军将弃守这来之不易的白水关?” “白水关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只有正面汉中之城关,却非分隔西川、东川之要塞,吾军在此屯驻一夜,明日夜里便立即启程,轻车简行,换上方才城门处缴获的江东军交州,汝扮作李严所部副将,率军南下,沿路赚城,吾军杀至绵竹关,直取庞羲。” “喏。” —— 天明,绵竹关外大营延绵数里。 庞羲与众将安坐于中军大帐之内,“蜀中山道难行,吾军自从绕白水而攻广汉城关之后,已先后夺十余处城池,但这绵竹关乃是西川与东川的交界处,如今蜀中大将吴懿、雷同镇守此雄关,麾下不过万余兵卒,这两月以来,吾军以投石车、床弩、云梯连续攻城,先后已折损五六千军士,尔等以为,吾军当如何破关?” “如今李严将军已率军驻守白水关外,其部仅一万大军却都是汉中精锐,足以抵御白水关内杨怀高沛,吾军粮草尚且充沛,成都与广汉郡之间,梓潼以为吾军攻占,如今有丁牛将军镇守,绵竹关只要攻破,吾军便可和蒯都督合兵一处,攻下成都,彻底攻占整个益州。” “可吾军伤亡实在太大,若是再不取胜,怕是军中儿郎们会有非议。”板楯蛮将杨车抱拳一辑道。 庞羲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朴胡、杜濩二人,“二位如何看此事?” “撤兵便是北上先取白水关,可白水关两面城墙,正面据险而守,有三万大军,吾军只怕与李严将军合兵一处也定难取胜,如今这绵竹关内的吴懿大军已经伤亡近半,若是吾军再攻他半月,只怕也就能将其攻下,倒是从蜀北杀入成都,占据剑阁等险要,吾等亦可赏金加爵,岂不快哉。”朴胡微微摇头,果断拒绝了他撤军北上的提议。 “吾附议。”杜濩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庞羲抱拳一辑。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 一时间,帐内蛮将李虎、袁约、杨车、李黑纷纷起身应道。 “如此,那今日百年以杜濩将军所部为主攻,李虎、袁约二位将军为左右路先锋,率军先行攻城。” 庞羲拔剑而起,“自今日起,吾军中战将,包括本太守都要参与攻城,不破绵竹关,吾等誓不撤军。” “不破绵竹关,誓不撤军。”杜濩、朴胡对视一眼,各自抱拳高喝。 “不破绵竹关,誓不撤军。”在他们身后,李虎、袁约、杨车、李黑等将纷纷齐声。 军帐之外,驻守在附近的亲卫亦是纷纷振臂高呼,延绵出去几里外,无数军士一同举起手中兵刃,放声大喝。 声浪回荡在大营上空,隔着一两里外的绵竹关上,两名武将一脸凝重地看着城外,反观他们中间站定的张肃却是故作淡定,“二位将军,这城外敌军气焰如此嚣张,依汝二位看,该如何是好?” 吴懿默不作声,反观另一侧的雷同则是抱拳朝着张肃一辑,“张太守,当日汝检举别驾之时,可有想到今日之祸?” 张肃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怎么,那张松欺上瞒下,勾结江东,图谋吾主基业,此等乱臣贼子,莫非不应该检举杀之?” 吴懿意外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雷同,他目光一阵狐疑,这家伙心中在想着什么?连续和关外的江东军厮杀了两月,他莫非此刻才想要开关献降不成?此事和张肃翻脸,莫不是凭白引起城中内乱,给城外的江东军制造夺城的战机,他吴懿将妹妹嫁与刘璋之兄刘瑁,便是将身家性命都绑上了刘璋父子这一条大船,若非真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否则他是不会倒戈的。 “末将并非此意,只是想说,这城外的江东军久战不退,且大营内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运达,怕是江东那位吴王早已是下了死命,命这城外的庞羲、杜濩、朴胡等将必须攻下广汉全郡,擒杀汝这太守。” “便因张子乔乎?”张肃面色苍白,脚下退了半步问道。 “太守可曾记得那荆州长史王粲?” 张肃重重叹了口气,“吾又如何不知那谋害荆州蒯氏一族的王粲,此人虽几次三番检举蒯氏通敌,但蒯氏的确与诸葛氏诸葛瑾、诸葛均等人有所联络,后来蒯越出逃更是得江东军接应,那蒯祺战死沙场之后,亦是江东军为其复仇,他们本就与江东军有所勾结,这王粲当是忠臣呐。” 吴懿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肃,“这天下未曾有人说他王粲并非忠臣,可他却有些不识时务。” “吴将军可是在指责张某不识时务?”张肃满脸阴寒地回眸看向吴懿。 “末将并非此意,只是那吴王刘奇,为人睚眦必报,如昔日世宗之冠军侯,不可轻易得罪啊。” 张肃指着身后的城关,“可吾益州上下,素来与其交好,他无缘无故便撕毁天子盟约,率军伐吾,这是为何?” 吴懿凝视着城外缓缓走出大营的军队,“无他,为争天下尔。” 第四百二十章 只怪周瑜太狡猾 张肃正待开口辩解些什么,却见吴懿朝他摆了摆手。 “太守,敌军攻城了,汝快些撤回太守府坐镇调度罢,此处便交由吾二人镇守便是。” 张肃忍了忍,低下头朝两人抱拳一辑,“那此处城关便交由二位将军矣。” “喏。”二人目送张肃远去,吴懿目光和雷同在空中交汇一处。 “雷将军,汝方才言下何意?” 雷同苦笑一声,“吴将军,汝吾共事多年,如何不知吾?” 吴懿面皮抖了抖,“即便汝以为张肃此人德行有失,谋害胞弟,此大敌当前,汝也莫要引起吾军内乱,待战后告与主公便是。” “喏。” 雷同凝视着城外,“将军,城外仍是所有兵马齐出,吴懿将旗在中军,而前军分为三部,左右两侧是李虎、袁约二将,今日攻城怕便是他二人麾下的数千蛮兵为主,夷王杜濩于后军压阵。” “城外投石车不多,但箭矢这几日吾见城外民夫多于城中山林之间往返,怕是连夜赶制不少,雷将军,今日汝吾可以刀盾兵布防城头,多以拒枪将云梯挑开,再以桐油、油脂配合火箭杀退敌军。” “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吴懿朝他点了点头,目送雷同远去。 “刘军侯,汝以为雷将军可否配合吾军?” “雷将军与汝共事多年,自然信得过,如今绵竹关已是孤城一座,吴将军虽与那益州刘氏有旧,却不受他过多恩义,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吴将军自然不必为他刘璋守忠义之名。” 吴懿有意压低声音,“那吾阿妹……” “吴夫人府邸周围已布下吾军数十名吴卫,随时可以将其安全送出成都城。” 吴懿心中还有些担忧,“昔日张子乔被张肃告发之时,吴卫为何未救?” 他身后的亲卫冷冷地盯着他,“汝怎知未救?蜀中之大,吾军吴卫于蜀州各郡县分布吴卫近三百余人,那日齐聚城中一百余众,一百二十七人全部被张任所诛,若非如此,将吴夫人送出城来不说,吾军吴卫还可直接夺下成都一面城门。” “是吴某失言,还请刘军侯莫怪。” “吾吴卫之中,但凡任一方军侯者,皆是主公家臣出身,汝大可信吾,三日之内,吴夫人必可安全送出成都。” “如此甚好,那吴某便无后顾之忧尔。” 亲卫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此外,汝要的爵位和太守之位,吴王也已答应。” “并非吴某贪念功名利禄,实则族内大小一两千人尚需吴某照应,却是不得不如此。” 亲卫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据守此城两月,绵竹关虽雄壮,汝却也有统军镇守一郡之才,区区太守之位,吴将军大可当得。” “那便承蒙军侯吉言,改日若是吴某当真出任一郡太守,必有重谢。” “汝大可不必如此,吾吴卫好财,但这等钱财却是不能收的,若是让吴王知晓,是会掉脑袋的。” “是吴某唐突矣。” 话音刚落,城外的战鼓声已经响起,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即便是几丈高的关城之上也能感受到剧烈的颤抖。 “杀啊。”当密集的云梯架到城墙垛口处,一道道身影已经如同蚂蚁一般朝着城头上延绵不断地爬上来。 “还请军侯撤回城内。” “无须汝多言,吾自会撤入城内,汝可莫要忘了汝答应的事。” “自然记得。” 刘十侧身沿着城墙走到城墙马道所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雷同,走入城内。 在他身后,喊杀声响成一片,自他潜伏在绵竹关内,便一直是这番场景,厮杀,每日都能看到大批伤卒被运入城内,若非那一日他得到了鸟雀传递的书信,他也不知该如何行事。 他走进一处院内,立即便有十几名穿着紧身短袍的魁梧壮汉走了出来。 “这几日城内搜寻精壮的衙役越来越多,尔等所挖的地道是否可以通往太守府?” “军侯,那太守府驻守森严,三个月前吾吴卫曾暗杀过张肃一次,此人如此狠得下心肠对付胞弟,便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紧绳,吾等刺杀他一事,只怕只有等前方战事吃紧,他将驻守在城主府附近的军士抽调增援关门方可。” “等不了那么久,两日后,吾会立即命吴懿打开关门,策反雷同,迎接城外庞羲太守入城。” “那张肃该如何办?” “自是押解到成都,于张子乔墓前,当着他的家眷,将其斩杀。” “血债血偿,甚好。” “军侯,吾等要在起兵之前将其拿下才行。” “到时有守城军士配合吾等,大可轻易得手。” “如此甚好。” —— 是夜,关城上的厮杀早已告竭,与此同时,一支扮成江东军的千人援军正沿途绕开梓潼,从附近县城而过。 他们在陆续诈开四五处城关,斩杀城中守军之后,便立即南下,在他们离开后数个时辰,便有大队兵马赶来。 与此同时,驻守梓潼的丁牛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一支神秘南下的大军。 半日后,李严的书信终于是由鸟雀传至吴卫,送入梓潼县衙坐镇的他手中。 “周瑜率军奇袭白水关,城破后斩高沛、杨怀二将,得白水军,请将军提防其南下驰援绵竹关。” “嘭。”丁牛猛地站起身来,“大事不好,吾军逆水而上,攻占梓潼,未曾想,那周瑜竟是以吾军甲胄将旗赚城,一路南下。” “快,点齐城中兵马,迅速赶往涪县驰援。” “喏。” 正待丁牛率军赶至涪县城外十余里处,正好遇到一支败军而来。 “丁正将军,汝已遭遇敌军否?”丁牛大惊失色,迎面而来的不是同为寻阳营甘宁帐下的丁正又是何人? “周瑜以杜畿为先锋,已趁夜骗了我城门,攻入城内,吾死战难敌,只能撤军,汝来得正好,吾二人合兵一处,可趁势追杀。” 丁牛沉默顷刻,“兄长,那周瑜有多少人马?” “当有近两万之众,莫非吾亦不会寡不敌众。”丁正念及麾下那惨死的两千袍泽,心中一阵悲愤。 丁牛叹了口气,“此非战之罪尔,只怪那周瑜太狡猾。”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受君之恩 连攻三日,绵竹关下的大军仍为后撤,庞羲将大军分为三部,自己统帅数千人后军于营前压阵,策应前后。 前军分为两部,一路为板楯蛮王朴胡统帅,一路有夷王杜濩统帅,日夜不停,一直攻城,他们麾下的武将也分批攻城,配合着城外的云梯、投石车、井车、床弩,连日连夜地攻打绵竹关。 “禀报将军,昨日攻城,吾军阵亡一千三百六十八人,重伤八百余人,轻伤近三千人。” 庞羲轻叹了一口气,他率军一路从葭萌关南下,杀至此处,麾下大军一开始有三万多人,如今在这绵竹关下便阵亡了一万余众,若是再继续强攻,怕是他手底下的这点儿兵马都得折损在关外。 让他惊异的是,这些蛮将蛮兵竟然还未曾叫苦,这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将军,昨日后方来报似有敌情。”立于他身侧的亲卫看了一眼四周,略微皱眉道。 “敌情?白水关的高沛、杨怀?还是汉中的马腾、韩遂?”庞羲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过不来,甘宁将军麾下寻阳营丁牛、丁正二位将军镇守涪县、梓潼,足以策应吾军后方,何况还有李严将军坐镇白水关外,提防高沛、杨怀二人。” “将军,依汝之见,吾军还有几日能攻破此关?” 庞羲陷入了沉默,“吴卫密报已有几日未曾从城内传来,之前那吴懿似乎松口,可是此人幼妹曾嫁与刘焉第三子刘瑁,也正是刘璋胞兄,此人是否可信,还尚未可知。” “将军,若是城门大开,吾军进是不进?” “自当进城,为何不进?” “将军,这入了关,可就是成都矣。” 庞羲眯着眼笑了笑,“刘璋庸碌无能之主,岂有吴王胸襟宽阔、志存高远,不出一两月,刘璋必定出城请降。” 也就在此时,城上推出一人,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地,庞羲定睛看去,“那莫不是广汉太守张肃?” “城下的江东军听着,广汉刀兵之祸,全因张肃这厮而起,吾家吴懿、雷同二位将军愿归顺吴王,听江东军调度,此人便是投名。”言罢,城上军士一同发力,将张肃从城头上推下。 “啪”他在几丈下的地面正面着地,庞羲一手掩面,不忍去看那血污,但早已停下攻城的江东军士,自有人上前察看。 不多时便有军士回禀,“将军,城下毙命之人,正是那广汉太守张肃。” 庞羲策马行至前军,凝视着城头,“既已献贼,何不立即打开城门,归降吾军?” “还请将军稍后,城内还有张氏反贼并未诛杀,此刻城门不能大开。” “何时开城?”庞羲心中一阵警惕,他在提防吴懿、雷同这两人从关后逃回成都。 “今夜子时开城,还请将军应约而来。” “本将军必准时而至。”庞羲勒马回头,看了一眼左右。 “传令,全军撤回大营。” “喏。”一众兵将各自收敛了兵器、辎重,迅速朝着大营撤去。 回到中军大帐,杜濩、朴胡二人都走到各自的案旁落座。 “庞将军,那吴懿、雷同可能信乎?若是他二人当真愿意归降,何不在今日纳了投名之后便立即归降,如此亦算他们献土之功?” “其中当有隐情,或者,正如城上军士所言一般,那张肃于广汉郡任太守多年,怕是也有党羽尚在,城中还不安稳。” 杜濩冷笑一声,“一派胡言,依吾看,这分明是吴懿苦肉计,牺牲张肃而赚吾军入城,随后于城中设下埋伏,可击败吾军一阵。” “可今日阵前,汝等都已验明正身,那城下惨死之人当真是张肃,他若是施计赚吾等,又岂会自绝于前,让张肃来当诱饵?”庞羲一脸不解。 “将军,今夜子时,请让末将所部为先锋,先行入城,一探究竟。”帐内,李虎突然站起身来说道。 “甚好,那李虎将军,吾给汝三千精兵,汝今夜子时先行入城探查,先接管城门之后,吾军再行入关。” “喏。” —— 子时,当营内火光晃动,大批甲士步出营寨之后,大批穿着皮甲的军士也来到了大营后方的丛林之中。 “大都督,庞羲大营几乎倾巢而出,他们莫非是要趁夜攻城?” “非也,白日得报,城内吴懿、雷同已献出张肃欲降,今夜来此,那庞羲定然是为接管绵竹关。” “大都督以为,此是否为吴懿苦肉计乎?” “那张肃每日于城上督战,城外军士如何认不得?汝以为,他吴懿会将张肃首级献上来施展苦肉计乎?” “如此一来,他会为刘璋所恶,便是城中士族也容不得他。” “正是如此,所以他是有意归降。” “那都督此刻吾等若是率军杀出,岂非两面受敌?” 周瑜微微摇头,“非是吾军两面受敌,而是他庞羲。” 言罢,周瑜下令全军出击,杜畿率八千精兵,摸到了庞羲军大营后方,当无数营帐被点燃之际,列阵于绵竹关外的庞羲也看到了营内的动静。 他回眸看了一眼大开的城门,此刻李虎已率三千精兵杀入城中。 “不好,中了吴懿老儿的诡计矣。”庞羲怒喝一声,“快,杜濩将军,汝立即率兵杀入城内,朴胡将军,汝与吾于身后列阵,这大营中留守的军士不少,此番来敌必是白水关之兵。” “高沛、杨怀在此,活捉叛贼庞羲。” “活捉庞羲。” 一时间,四周山林喊杀声大作,无数火把点燃,如同星辰一般在漫山遍野摇曳着,而位于山林之间空地上的大营更是被一片火海笼罩在内。 当无数脚步声朝着营前的空地杀来,一触即溃,庞羲所部直接被周瑜、杜畿的大军冲散,他率军撤入关内,却被掩后的杜畿率军追杀,一路进关,雷同、吴懿所部兵马也分不清甲胄是谁,见人便杀,整座绵竹关内火光大作,数万大军混战,庞羲不知何时已身中数箭。 当随队的亲卫将其救下,他靠在一处石墙之上,“吾有愧吴王,受君之恩,却无颜见他,且命杜濩、朴胡二位将军,率军出关,逃亡成都城外去罢,后路一破,若是晚了,待成都城内的大军出来接应,吾军必两面……两面受敌……” 第四百二十二章 火烧绵竹关 “报……庞羲太守中箭数处,流血过多,已阵亡……”当传令的亲卫在乱军之中寻到正在领军厮杀的杜濩、朴胡,两人面色大变。 “庞太守竟舍吾二人而去乎?” “庞太守死前遗命,命二位将军立即率兵从绵竹关撤往雒县,与成都城外的大军汇合。” “雒县尚在刘璋之手,有其麾下骁将邓贤率三千精兵镇守,吾军若往雒县,必为其所击之。” “可身后全是追兵,吾军若是往东而去,必死无疑。” “可如今鏖战一团,吾军如何出逃?” 杜濩看了一眼四周,“朴将军,汝率众杀出城去罢,吾为汝断后。” 朴胡和杜濩亦是知交多年,“还是吾断后罢。” “吾賨邑尚有家中长子照应,汝板楯蛮七姓,仅仰仗汝一人尔,汝若死于此地,何人能将汝吾身后这些儿郎带出去?” 朴胡陷入沉默,“如此,那吾便夺下西门,待杜将军杀出城来,为汝接应。” “善。”杜濩深深地看了一眼朴胡,猛地举起手中长刀,“儿郎们,随吾杀敌。” 眼看着杜濩带着身后近两千军士朝着长街上滚滚而来的敌军扑去,朴胡掉头就走,他一路浴血厮杀,马匹和甲胄都被染红,他麾下的军士一开始有三千,杀至中街只剩下一半人,战死少许,大多是被途中的乱兵给冲散。 而当他杀至西门之际,这才发现,之前入城的李虎已经是攻占了此处城门。 “李虎,汝可派快骑西进,向蒯都督求援?” “吾已派出二十余骑,此刻关内到处都是敌军,且敌军穿着吾军甲胄之人不在少数,此刻混战一团,无法分辨,将军,吾等该如何行事?” 朴胡沉默片刻,“方才庞太守阵亡之前,命吾等率军撤往雒县方向。” 说着,朴胡紧了紧手中的长矛,“李虎。” “末将在。” “汝即刻率残部撤往雒县,吾率人镇守此处,接应杜濩将军。” 李虎双眉微皱,“还是末将留于此处,将军带人撤吧。” “嘭”,朴胡踹了他一脚,“汝敢违抗军令,本将军此刻便可斩汝首级。” 李虎垂下头去,“末将不敢。” “撤。” “喏。”李虎咬牙之下,大手一挥,便带着所部一千余兵马迅速从关门而出。 他带队在山道上策马奔行了数里,远远地还能看到绵竹关厮杀的场景。 “将军,汝回身去看。” 李虎猛地勒马,马鞭指向一侧的山坡,“走,上去。” 当他在山坡上站定,眺望向身后的城关,只见城内大片火光已经将街道和后撤的关城给包围,惨叫声他依稀都能听见。 他的双目一片赤红,他不知道城内的来敌是否是高沛杨怀,但此战他们的确是败了。 三万巴西军,十之八九竟是全部阵亡于关内。 忍住悲痛行进了一阵,李虎便命军士原地歇息,不多时,身后有哨骑赶来,“将军,后队杨车、袁约二位将军率残部赶来。” “尔等哨骑,继续外出警戒,快,与吾相迎二位将军。” 不多时,李虎在担架上看到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朴胡,他看了一眼一脸灰头土脸的袁约和杨车。 “袁将军,吾记得汝跟随在杜将军身侧,他此刻尚在何处?” “吾部被乱军冲散,吾于中街于杨将军合兵一处,被乱军逼退,撤到西门,随后便有大批持盾的精锐甲士于长街之上列队推进,吾等抵挡不住,只能后撤。” “那城内火光四起是为何故?” “却是吾军被驱赶进民房的军士固守不出,被城中敌军纵火杀害。” 两行清泪顺着李虎的眼角流淌下来,“庞太守、杜将军,一同阵亡,吾军残部于城中被敌军焚烧,汝等可有看清敌军旗号?” “于乱军之中杀害李黑将军那人自称杜畿。”袁约有气无力地答道。 “杜畿?关中杜畿?此人乃是孙权麾下,周瑜帐前的骁将,他怎会在此处?” 李虎猛地抓住袁约的领口,“莫非袭击吾等之敌,乃是周瑜兵马?” “可周瑜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几人想不透彻,但身后已有追兵赶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继续往东逃走。 行出数里地,前方有大队军士拦路。 “吾乃益州刘刺史帐下大将邓贤,尔等江东军已经插翅难逃,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李虎双腿一夹马腹,“吾率军断后,尔等先走。” “杀啊。”数千兵马迎面撞击到一处,军士们在狭窄的山道上亡命拼杀,可厮杀了大半夜的江东军哪里是邓贤身后这些以逸待劳多时的士卒敌手,在江东军杀穿军阵逃走之后,邓贤看了一眼倒在自己刀下的黑脸汉子,“倒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男儿,为他收敛尸骨,取他胸前木牌,厚葬之。” “喏。” 邓贤看了一眼四周倒着的几百具尸体和二三百人俘虏,脸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笑容,目光一转,看向那些马匹辎重,心中更是满意十分。 “报……禀报将军,绵竹关来报,吴懿将军反叛已为关中大都督周瑜生擒,如今雷同将军率军随周瑜正把守绵竹关。” “周瑜?果真是他。”邓贤双眉紧锁,昨日夜里他便收到一封密报,让他今日率军到此处,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此,未曾想,当真有所斩获,但他没想到的是,绵竹关失而复得,巴西军三万大军一朝尽丧,可绵竹关却是被周瑜夺走。 “将军,吾军是否前往绵竹关与周瑜接洽?” 邓贤微微摇头,“汉中尚未被其攻破,周瑜从何而来?此人用兵如神,心思缜密,为防不测,吾等先撤回雒县据守,此外,立即将此处战报快马传于成都。” “喏。”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正狼狈逃命的袁约、杨车二将遇到了山道见行进的一支大军,天色微亮,他们借着光线看清了那面迎风招展的“甘”字大旗,顿时喜出望外。 而甘宁同样也察觉到他们,他隔着远处看到这一群残兵败将,心中一沉,“三万巴西军,就这么败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三面包围成都 “吾等有愧,但那周瑜所部大军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突然从我军后营杀出,吾军猝不及防之下,庞太守只得命令吾等杀入白水关内,随后周瑜、杜畿引兵于关内四处冲杀,当时关内混乱一团,还有很多关中军士卒身披吾军甲胄,厮杀在一处,吾等无法分辨,是故遭此大败。”袁约和杨车都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来看。 甘宁早年的勇武之名,是他在蜀郡任郡丞之际便已传遍益州各地,这两人对他又敬又畏,面对甘宁虎威,根本不敢抬头。 甘宁深吸一口气,“庞太守、杜濩将军尚在何处?” “都已阵亡。”此刻,朴胡也已转醒,在军士的搀扶下行至近前,满脸愧色。 “汝等方才有言,那镇守雒县的邓贤率军伏击尔等?” “正是如此。”袁约、杨车一脸摸不着头脑地答道。 “那此人可是夺了尔等马匹辎重?” “正是。” 甘宁猛地举起手中长刀,“尔等且在此等候,本将军率五百骑先行往雒县而去,邓贤这厮,焉敢劫掠吾军马匹辎重,且看某甘宁取他首级。” “驾” “驾” 滚滚马蹄声迅速远去,五百精骑统一乘骑蜀中矮小但脚力持久的战马,奔驰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山道上,很快便消失在袁约、杨车等将眼前。 “诸位,汝等此番不如随吾一同杀往雒县罢。”甘飞对自家将军鲁莽的性子早已是熟知多时,他笑着瞧了一眼几人,也不等他们答复,便下令身后的大队步卒朝着雒县行进。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朴胡被军士扶上板车,由战马拖着,袁约、杨车二将翻身上马,也跟着大队寻阳营军士转道回返。 十余里外,雒县以东几里处,邓贤手中正接到周瑜一份书信。 “哼,周瑜这厮何等狂妄,竟然想占据绵竹关,以关门堵住南下的江东军,回师北上,与马腾、韩遂两路兵马攻取汉中之地,他此次南下,分明是打着救援益州的名义方能长驱直入,他这是要作甚,分明是背信弃义,弃吾主而不顾,北上东川,取吾益州城池。” “将军,那周瑜昔日便与孙策欲夺刘繇父子江东之地,后来与袁术联盟,又夺广陵郡、九江郡之地,后来舍弃南阳北上关中,方才得了几郡安身立命之地,此人本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焉能轻易信之。” “且先回雒县,城中兵马不多,那杨车、袁约二人率众突围出去,若是得江东军接应,势必会来吾雒县报复,本将军已快马传报成都,希望主公能及时发兵来援罢。” “报……回禀将军,左侧数里外有大批沙尘,似有敌情。” 邓贤面色大变,“来得竟这般快?快,速速舍弃辎重,上马,将带得走的战马全部带走,即刻回城。” “邓贤小儿,可认得汝家甘宁爷爷?”远处,数百骑狂奔而来,伴随着一声爆喝,一匹青鬃马上的魁梧壮汉跃出军阵,整个人如同一支箭矢的矢尖,竟是离开军阵数十丈,率先朝着他们杀来。 “甘……甘宁?”邓贤面色大变,只得是仓促提刀上前抵挡。 “哧”,一合,甘宁便挑飞他手中长刀,在马上回身之际,已是一刀将他头颅斩下。 “噗……”一股热血伴随着邓贤的头颅冲天而起,他整个人天旋地转,眼皮还在泛动,他看到了熟悉的甲胄,那无头的尸体从战马一侧栽倒,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嘴里塞了无数米糠,如何说得出话来。 “众将士,随吾杀敌。”甘宁长刀一扬,已经率先冲入军阵之中,刀光在他双臂舞动下于中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沿途断肢残臂横飞,一具具尸体成排倒下,他乃万人敌,几十步便寻得那一面邓贤将其,一刀将其砍倒,而其身后的五百铁骑,此刻方才杀至。 “轰隆隆……”铁骑冲击之下,邓贤身后的这些军士很快便自乱阵脚,能逃的不过十之一二,数百人倒在血泊中后,其余兵卒也都纷纷舍弃了兵刃,各自蹲伏在道路旁做了俘虏。 甘宁翻身下马,换上一身染血的敌军甲胄,手持一把短刀行至邓贤副将身前,“汝即刻带着吾身后的一众军士,立即往雒县而去。” “喏。”副将暗暗叫苦,他哪里看不出甘宁换上益州军甲胄是想跟他一起诈城,可被甘宁这猛虎一般的战将紧盯着,他也不敢造次,只能是依计行事。 雒县城内,原本就只剩下一干老弱病残守着城门,此前已经聚拢了一批穿着破烂甲胄的军士在城门外徘徊。 副将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侧如影随形的甘宁,心中一颤,只得是咬牙策马上前,“邓贤将军正于城外十里与江东军鏖战,他命吾回城调兵驰援,尔等速速打开大门。” “是刘副将,快,打开城门。” “开城门。” 待到城头上的军士看清了他的容貌,城门大开,甘宁和他并排策马而入。 城墙马道上的校尉几步走到城门前,“刘将军,敢问邓将军何在?” 刘璝略微咬牙,猛地拔出腰间长剑,直接斩下校尉人头。 在四周军士一阵惊慌之下,他猛地大喝,“莫要慌乱。” 他指着身侧的甘宁,“此乃江东上将甘兴霸将军,此来是为接纳吾等入江东吴王治下,尔等都是本将军昔日袍泽,还是都放下兵刃,降了吧,本将军不欲与尔等交战。” 甘宁一脸欣赏地打量着这员副将,他也听过刘璝之名,这人本事不行,但却识时务。 “刘将军,邓将军何在?”众多军士之中,有人仍旧出声询问道。 “邓将军不识时务,已死于甘将军刀下。” 场中一阵叹气悲呼声,却见甘宁策马上前几步,“吴王奉诏征讨益州,他刘璋不欲归降,意欲割据一方,任由蜀南南蛮、汉中张鲁作乱,便是他手底下的赵韪之辈也不服他,如今吾主东来,先降张鲁,再斩赵韪,后平南蛮,吾军几路人马,十万大军已兵围成都,尔等今日愿降,本将军既往不咎,往后尔等若能在本将军军前立下战功,还能得田亩钱粮之赏。” 目视着这些兵卒放下手中兵刃,甘宁看了一眼身后,“刘将军,张榜安民罢。” 刘璝面无表情地抱拳一辑,“喏。”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刘璋出降 建安四年六月,周瑜率军北上,先得涪县、江油、梓潼,后再得阴平关、白水关之地,得广元全郡之地。 中旬时,寻阳营丁正、丁牛二将率三千残兵撤入葭萌关内镇守,李严率军退守沔阳。 六月下旬时,诸葛亮率南蛮一万无当飞军,刘磐两万武陵营兵马共计三万大军赶至成都城外。 这一日,诸葛亮、蒯越合兵一处,六七万大军于城外一字排开,团团将成都围住,位于刺史府内的刘璋接到绵竹关失陷周瑜之手,邓贤被甘宁所斩的急报之后,半月以来,早已是茶饭不思,如今终于是病倒。 “尔等且议议,该如何对敌罢。”他有气无力地看着屋内的一众文武,原本他益州刺史帐下,也算是人才济济,可自从张松之死后,法正、孟达二人双双出走,庞羲、严颜被俘后归降江东,严颜归降江东后,更是将巴川七十余处城关全都让给了江东军,如今仅靠着张任拼死守城,方才能有他在城中安身立命之机。 “主公,城外诸葛亮又派人送来请降书。” 张任猛地拔出腰间长剑,“诸葛村夫,欺吾太甚,主公,且给末将五千精兵,末将愿出城杀杀他诸葛村夫的锐气。” “主公,吾等请战。”在他身后,黄权、泠苞等将一同出列请战。 “吾城中兵不过三万,如何为战?若吾取胜之策,妄自出战,不过是妄送兵卒尔。”刘璋摆了摆手,伸手接过降书,“这江东的汉纸,伸手摸着,已是更为柔和,尔等且看看吾那同宗吴王呈来的书信,让吾归降,欲上表天子,请封吾为振威将军,益州牧,再加县侯,封于荆州公安。” “吾麾下众人,便是尔等,亦有高官厚禄,不知尔等以为如何?” “主公,那刘奇小儿欺人太甚,吾等愿与其死战。”堂中一人入列,正是那益州从事王累。 刘璋看了一眼王累,平日他一贯主战,若是在绵竹关、雒县未失,他倒有几分赞赏此之忠,可如今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绵竹关有周瑜留下的杜畿率军镇守,周瑜自行领军北去,断了他的援军之路,他心中已有疲倦,再看王累时,已是不厌其烦。不过当着这么多文臣武将,他只得耐着性子开口:“王从事,汝可有破敌之策?” 王累抬手一辑,“主公不若依此前黄主簿之法,再招募一批城中精壮为屯田之兵,于程度城内阔野之处兴屯田之策,江东军久战,士卒早已苦不堪言,此番四面开战,数月亦未曾攻下成都,便是因其后继无力,吾军只要再坚守一二月,江东军必将自行退去。” “好一个自行退去。”刘璋仰天大笑,笑得鼻涕眼泪都出来。 “汝等武将愿死战,文臣愿屯田,可吾这主公,却对不住尔等啊。”刘璋伸手拍在两条大腿上,堂内鸦雀无声,一众文武面面相觑。 却见刘璋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行至堂内,“益州之战,是因吾去信江东,念在同宗之谊,让吴王刘奇出兵相助,未曾想他麾下的蒯越夺了巴郡之后,便趁势击破严颜、庞羲,北上招降赵韪之兵,兵临成都城下……吾亦曾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不该放任那赵韪于江州、巴郡为祸多时,可如今为时已晚。” “即便这城中还有万户之民,还有数载粮草,还有尔等追随于吾,吾却不忍再携尔等赴难。” “主公。”一众文武纷纷悲戚一声,齐齐下跪。 刘璋眼中含泪,眼前一片模糊,“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他吴王刘奇能在江东授课的书籍上写下诸多兵法韬略,通诗词歌赋、知天文地理、晓奇淫技巧,是吾不如矣。” “他得其父基业,汝吾承父亲之志,他却能渡江北伐袁术、孙权,报得昔日大仇。吾却无法北伐中原,向那曹贼报吾父兄之仇。” 想到此处,刘璋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滚烫的滋味,在他张嘴之际,也就尝到了。 “今天下之祸,源于昔日外戚、宦官干政,却也因黄巾之乱,董卓入洛阳把持朝政之果,可汝等且想想,若是这朝堂之上还有一两位能征善战,统领大军的忠臣良将,若是无宦官、无外戚便不会乱否?”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吾曾笑刘奇小儿以先秦、以先周,以春秋列国之说来欺瞒天下人,可这却是如今天下大势尔。” “十八路诸侯讨董之际,天下诸侯各自为战,洛阳城外,群雄弃盟,整个天下有数十路诸侯,可如今还有几人?不过曹操、刘备、孙权、刘奇乎。” “倘若三五载之前,吾必以曹贼为逐鹿天下之雄,可如今江东猛虎出山,席卷大江南北之势,无人能挡,吾至始至终,也只见到他麾下一路偏师尔。” 刘璋脚步踉跄地爬起身来,行至门前指着外面,“尔等且去那城头上瞧瞧,城外统军大将都是何许人也。” “甘宁,吾蜀郡叛将尔,被逐于江夏,郁郁不得志,如今统军一两万,为江东军上将。” “蒯越、文聘、刘磐?都是那刘景升的旧将,他们为何降于江东?是荆州十万披甲之士不强?还是他荆州缺粮少险要之城?” “非也,而是他刘奇当真有识人之明。” “城外蒯越,昔日于荆州襄阳,亦算刘景升帐前首席谋臣,而那诸葛亮,隐居于南阳,不过一躬耕农田的乡野村夫尔,如今也平定南蛮,统帅数万大军,成为天下名将。此等人才,放眼江东军中,比比皆是。” “汝等还要坚守此城一两月,即便此刻吾依了尔等,一二载后,这城中百姓无米可食,到时又将如何?” 见一众文武面色大变,欲出言相劝,他挥手推开黄权、王累等人,指着自己,“吾为主公。” “吾可锦衣玉食,而汝等却要吃糠咽菜,吾父子二人经略蜀中十载,本无德于民,无功于益州上下,尔等却这般助吾,刘璋铭感五内。”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仰望着头顶的房梁,“可吾不会执迷不悟,亦无霸王之勇,诸君,出城请降罢。”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降者,王累 “主公呐,莫要请降啊。”话音刚落,堂中一众文武俱是跪地叩首。 张任埋首一辑,“主公,城中还有三万将士,二载之粮,即便主公不欲让城中百姓与吾等受苦,末将愿率军突围,护送主公家小出城。” “还可去何处?”刘璋一脸茫然,“益州八郡三属国皆沦陷敌手,今日成都已是孤城一座,尔等继续负隅顽抗,唯死路一条尔。” “传令,出城请降,再敢出言阻挠者……”,刘璋环视一眼左右,微微咬牙,“斩。” 刘璋抬脚将行,一人却上前死死抱住刘璋的双腿,“主公。” 刘璋低下头认清这是王累,他满脸无奈,“王从事,汝这又是何苦?” “主公若降,吾便在城门楼上一跃而下,让主公踩着臣下之血出城。” 刘璋面色阴沉得可怕,“王累,汝当真要如此?” “主公呐,昔日楚怀王不听屈原之见,会盟于武关,便为秦所困,主公此番出城,便如那荆州牧刘琦,汉中侯张鲁一般,会为江东所困啊。” 刘璋怒不可遏,一脚将其踹翻,指着他喝骂道:“汝为臣子,焉敢犯上?” “左右还不将他拉出去。” 眼见两名军士上前,王累猛地挥手二人甩开,“不劳主公费心,吾自个儿来。” 见他大步走出,刘璋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侧一众文武,“拟表罢,取吾刺史印绶来。” “建安四年六月二十九,刘璋请降,今日之后这西川诸郡,可总算是归吾江东所有矣。”城外,很快便收到降表的蒯越脸上多出几分喜色。 “益州的任命已由主公传达下来,蒯司马且瞧上一眼罢。”诸葛亮含笑将一封书信递到蒯越手上。 蒯越接过之后便递给身侧的越巂郡丞法正,“孝直,汝念与诸位听罢。” “喏。”法正站起身来,面向帐内一众文武,定睛看了一眼手中展开的书信,双眼略微波动,却很快便恢复如常。 “平南之战,诸位战功显赫,今擢孟获为哀牢侯,哀牢郡太守。” “多谢吴王恩赏。”孟获应声出列,单膝跪在帐内。 “擢朵思大王为护蛮中郎将,哀牢郡都尉。” “多谢吴王恩赏。”朵思大王亦是如此。 “擢木鹿大王为护蛮中郎将,哀牢郡都尉。” “擢董和为哀牢郡郡丞,都屯田事宜与教化之事。” …… 一干封赏之后,诸葛亮和蒯越带着大批兵将汇聚于城门之外,看着卸冠颓然地刘璋捧着印绶朝着二人走来。 “罪臣刘璋,有眼无珠,晚投明君尔。” 诸葛亮和蒯越一并将他搀扶起身,蒯越笑着瞧了他一眼,“使君不必如此,汝吾同殿为臣,今后还得互相照应。” 刘璋面色缓和几分,主动让开一条道来。 身后的一众益州文武都垂下头去,一言不发,而那随着出城列阵的三万甲士,虽然把住沿街,此刻也是纷纷垂头丧气。 诸葛亮留意了一眼四周,却未曾见张任、黄权。 当一行人行至城门前,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着一具尸首。 “这是何人?”诸葛亮下意识问道。 “此乃益州从事王累,此前阻扰刺史出城,自绝于城门前。” “忠臣尔,请厚葬之。” “多谢诸葛军师。”一众跟随着战马步行入内的益州文武也对诸葛亮高看了一眼。 入刺史府内,刘璋安坐于右侧,在他身后,一众益州文武一字落座,上座者乃是蒯越,而诸葛亮却是拉着甘宁、黄忠落座于左侧。 “使君,怎未曾见西川大都督张任将军?”蒯越环视一眼堂内,刘璋先得了益州侯、振威将军的封赏后退下,这第二人便轮到张任,可此刻堂内岂有张任在? “快,命人去寻张任都督。”刘璋面色有些难看,挥手之下,自有军士离去。 “不必矣,张任已至,请斩吾首。”堂外,身材魁梧的张任穿着一身长衫缓缓迈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警惕他的亲卫,却隔着他几步外,不敢上前。 “张任,汝这是作甚?”刘璋拍着长案怒喝道。 “主公欲做那亡城苟且之楚怀王,臣却不愿做那背主之宵小。”张任仰起头来,直视着堂上的蒯越,“请司马斩张任首级。” “张都督官任西川大都督,于益州军中战功赫赫,乃是天下良将,吾为何要斩汝?”蒯越笑道。 “吾宁死不降。”张任撇过脸去,一脸决绝。 蒯越看了一眼诸葛亮,后者微微摇头。 “左右,且将张都督送回府宅之中罢,他有妻儿在家,便让他回去瞧瞧。” 张任面色微变,左右军士却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拉了下去。 张任挣扎不脱,只得冲着堂内大喝:“吾张任不降,与吾妻儿何干,蒯越,汝大可只斩吾一人便是。” 蒯越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法正继续。 “擢诸葛亮为益州刺史。” “擢来敏为益州别驾。” “擢黄权为益州长史。” “擢陈震为益州郡太守。” “擢秦宓为云南郡太守。” “擢王商为广汉郡太守。” “擢泠苞为振武将军,云南郡都尉。” “擢刘璝为振远将军,益州郡都尉。” “擢吴兰为奋远将军,蜀郡都尉。” “擢费观为奋威将军,犍为郡都尉。” “擢袁约为奋骠将军,广汉郡都尉。” “擢杨车为奋战将军,巴西郡都尉。” …… 袁约和杨车上前谢命之时脸上还有些感激涕零,他二人毕竟是有大过之人,战败之后他们在军中也一直垂着头,未曾想,吴王还记挂着他们,竟然二人都被擢拔三级,任命为一郡都尉。 “今周瑜犯境,半月之后,亮当率大军北上,还望诸位全力相助。”诸葛亮朝着堂下一众文武抬手一辑。 “吾等愿随军师收复东川之地。”堂下一众武将纷纷起身扯着嗓子吼道。 “军心可用。”诸葛亮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心中估算着此番可调拨北上的大军。 无当飞军一万,刘磐所部两万,其余诸路蛮兵一万,益州降卒三万,再加上甘宁、黄忠、文聘、袁约、杨车等将麾下的五万大军,如今益州之兵竟然也多达十二万之众。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二十六章 驿卒张任 转眼间,已是七月初十。 张任换了一身皂卒装扮,胸前印了个“驿”字,跟着随队南下,满载着伤卒和成都蜀锦的车马南下。 “张任,汝初为驿卒,吾却要考一考汝,汝可知吾大汉驿制?” 张任微微一愣,见到一名穿着老旧的汉子行至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发现这人叫的是自己,他官任西川大都督以来,何等显贵,除却刘璋等少数几人外,又有何人胆敢直呼其名。不过自从十日前诸葛亮登门,将一封书信递给他之后,他便成了一名寻常驿卒。 他双眉微皱,却只能耐着性子答道:“本朝沿用先秦之制,三十里设一驿站,以置啬夫管车传、马驿、步邮事宜,只是这蜀中山道难行,吾奉命南下,随队将一封书信送至秣陵,不,如今应当称作建业。此去当有三千余里,汝吾自金堂而出,莫非当真要以两人将此书信送至建业乎?” 老驿卒坐到了车驾旁,身体紧挨着张任,背靠着载着蜀锦的车厢看着前方,“张任,汝是从上面下来的,却是得罪贵人了罢。” 张任微微一愣,随即错愕地问询道:“长者怎知?” “汝虽穿得与吾一般,亦不似押运这批粮草的校尉乘骑战马,夜里还可睡在锦缎绸背之中,但汝可知怀中信件珍贵?” 张任面色微变,“长者可是提前瞧了一眼书信?吾等身为驿卒,可不能提前拆开一览。” 老驿卒摆了摆手,“汝不必担忧,吾做了二十载驿卒,岂能不知此间规矩?只是这汉纸做的信封和信纸,从吾手中传递也是一二载之事,此物珍贵,从江东流传入吾蜀中之后,造价却也不低。” “此前除非刺史府向巴郡、江州急令,才以此物传书,多时则以竹简传书。” “如今这益州上下也归了江东,吾等可往建业传书,可谓是头一遭呢,汝可不知,沿途吾下车与那些驿站里的老相熟换马之际,他们可艳羡不已,吾回返之后,倒是要费些酒水宴请矣。” “益州驿卒,还能饮酒?”张任倒是有些意外。 老驿卒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此前吾益州军中不准饮酒,可如今江东军中亦是如此,可为何要携带酒水?那是为了治命,酒可暖身驱寒,亦可消菌杀毒……这前一句老汉倒是能理会通透,后一句却是无能为力,那菌是何物?杀毒又是杀得何毒?刀箭疮伤,流脓肿大便是毒乎?”老汉笑着摆了摆手,“汝吾莫提这个,那酒水对吾等可是稀罕物,吾益州虽不缺粮,但在吾等贫贱之家,粮食也仅可糊口,平日里若能得上面赏赐一壶酒,那可都得留到寒冬腊月放在火上煮了喝。” 张任眼神缓和不少,“长者便因这略微柔软些的汉纸认出汝吾此行另有重任?” “非是重任,汝吾不过区区驿卒,能承蒙上面看重,也不过是不想让这书信经转多人之手,如今水势上涨,汝吾乘车至江州,就得走水驿往建业矣。” “张任呐。” “诶。” “吾见汝略有谈吐,胸中亦有沟壑,如今益州为吴王所治,将取荆、扬之治,上设州郡之学,下设县学,汝大可去县学考个功名,若是能取,也不必做这驿卒。” “听闻年岁过大,需县吏推荐信。” 老驿卒闻声大笑,“非也非也,吾益州新建县学,哪有那么多贫贱之民往之,汝等早年识过字,念过书的士子方才是此番招收的骨干。”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张任的肩膀,“今益州各地官吏已于刺史府前封任,但吾闻街道巷市间,有人传言吴王有意开拓南蛮之地,北伐收复广汉、三辅之地,汝若入县学,日后大可谋一县吏,亦不枉父母之恩,妻儿之盼。” “有劳长者为张任操心,只是张任无意仕途。” “也对,先前吾西川大都督也唤作张任,听闻他在刺史府中不欲归降,怕是凶多吉少矣。” 张任目光略微波动,“那坊间对此人评判如何?” “糊涂。” “糊涂?”张任微微张嘴,“这是何意?” “能官任原职,节制西川之兵,仍然高高在上,这是多少人羡慕已久的事,他竟然愚忠愿死,且不想州牧早已归降,他这忠,又能继续忠于何人?” 张任被老驿卒说得神情有些恍惚,“忠于何人乎?” “如今呐,这南蛮刚定,州郡或有盗贼,却无须大军围剿,郡县之兵便可平之,江东军善剿山越,对着山贼、水匪亦是手到擒来。饶是那汉中周瑜,此人的确如坊间传闻一般,有将才,可此人夺吾益州之土,绵竹关、广汉郡,掌白水兵而为祸东川,若能早日杀败他,吾益州之民亦能早日享些太平。” “益州之民,早已翘首以盼江东乎?”张任面无表情地低喃自语道。 “非是翘首以盼江东之治,而是想如扬州、荆州之民一般,老有所养,壮有农耕,妇有桑织,匠有钱聘,童可入学。” “纵观江东之下州郡,扬州有奇淫技巧之长,有大海海鱼、贝类、海盐可货之,而荆州亦有之,交州原比吾益州贫贱,如今亦有矿产、珍珠、瓜果之物,已于江东之下一载有余,若是吾益州尚不图进,怕是早晚落于交州之后矣。” “吾益州,有蜀锦。”张任叹息着顺着老驿卒的话说道。 “吾益州,有蜀锦呐。”老驿卒脸上有些喜色,拍了拍身后的车厢,看着前面平坦的道路,“这山道难行,汝吾却坐得习惯,若是上了船,汝吾怕是要晕吐半月方能适应。” 张任笑了笑,“长者久居蜀中,今日谈及却仿若去过天南地北,是为何故?” “老汉虽不识字,但每日里,那长街之上都有县学入考士子当众念一书,那书似乎唤作《大汉天文地理志》,张任,汝若好奇,汝吾此去建业,大可购上一二本。” “善。”张任笑了笑,他不忍坏了这老驿卒的兴致,书籍虽可为士子以一文钱借读抄录,但也不是寻常贩夫走卒可以任意买卖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接踵而至的新政 山道难行,张任一行人便走了十余日才来到江州。 看到宽敞的水道和江边的渡口时,张任心中还有些忐忑,当他跟着老驿卒坐上一艘两侧皆有水车旋转的车船之后,眼中还多出几分好奇。 不过很快,老驿卒趴在船舷上连连呕吐,他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呕”,张任面色铁青一片,看着船前船后飞速旋转的车轮,“长者,这水车吾蜀中之民可是早已盼望多时矣。” “不仅是水车,听闻巴郡各县的县吏到任之后,便开始大兴屯田和改制。” “长者登船之时,和伤兵营的那位营中司马闲谈了几句罢。” “那人倒是个实诚人,会稽山阴贺氏之人,早年追随贺齐将军于会稽投奔吴王,南征北战,生生从一刀笔小吏也做到了营中司马,很有本事嘞。” “那巴郡有何治?”张任看着茫茫长江水,看着飞速在眼前后退的对岸景象,不免对身侧溅起大片水浪的水车有些好奇。 “第一治便是牛耕水车,细盐桑茶。” “牛耕水车,那耕牛吾蜀中倒也有不少,水车只需江东各地派遣工匠来打造即可,巴中二郡虽大,一二载却也可每村具备,这细盐可是稀罕物,寻常百姓之家怕是只能瞧上一瞧。” “吾蜀中便有盐井之法,不过提取出来的俱是粗盐。”张任趴在船舷上缓和了一阵,站稳了身子。 “听闻是从沿海一带运来的细盐,不过贩卖之人,俱是江东官商。” “何为官商?” “听闻江东以汉纸拓印之法,设一盐引,以取信吴王府的商贾用金钱持此物可于沿海盐场购买细盐往江东之下各州郡贩卖。” “江东细盐,当真如此之多矣,不知作价几何?” “听闻只比寻常粗盐贵上三成。” 张任眼中一惊,“那细盐可有贵贱之分?” “自是有的,听闻吴王府所用皆是上乘细盐。” “盐铁铸钱皆为国朝之重,江东监管如此严苛,亦在情理之中,只是自古抑制商贾,未曾想,他吴王贵为汉皇宗室,竟是重用商贾。” “桑茶之时,又是为何?” “听闻是吴王之命,自江东以泥土包裹,将桑树、茶树从水路运往巴郡,择其土,分与百姓于家宅附近种之,桑可每户几株,茶则成片栽种。” “蜀中近年亦有士族多效荆州淮南士人,以茶水接待宾客,好此苦茶者甚之,若是百姓能多栽种此物,售卖之时收其金钱,倒也不错。”张任微微颔首,“只是那每户几株桑木,若是算上枯死,怕是存活不过一两株,如此又有何用?” “足下有所不知,这桑木种植,是为养蚕。”船舱内,走出一名长须面白,穿着一身粗布长衫的男子来。 “见过司马。”张任见老驿卒朝他微微抬手一辑,自己也是微微抬手示意。 后者摆了摆手,他倒是不是认识张任,只是不习惯拘礼尔。 “吴王已命,于巴中二郡兴建织造坊,每月皆有县吏往各村讲授如何养蚕之事,百姓每年只需于四月之际养蚕即可,数十人可将蚕茧送于织造坊换取金钱,何乐而不为之。” “蜀中贫寒,若能得此桑茶之法,又以牛耕水车之法,今后蜀中怕也能出不少沃土,百姓日子亦能丰裕。”张任脸上也生出几分向往,他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倒数第二艘船,那里有他随行的妻儿。 “尔等且看,那便是运输桑木之船。”也正在这时,隔着二十余丈江水之中,一队商船挂着“张”字旗号沿江而上。 “嗡”,同一时间,船上响起一声号子,对面也回应了一声。 那船上用篷布遮掩之下露出用布连泥土包裹了的桑木,一时间看得张任和老驿卒有些晃神。 “此物离土一二月,也能栽种存活?” “南橘北枳,栽种瓜果林木,因地制宜,但吾江东如今却也有让此物种活之法,正如交州培育之稻谷。” “为何吾蜀中此前未有此物?”老驿卒自顾自地嘟囔一句,却是道出了张任此刻的心声。 却听身侧这名司马哈哈大笑,“汝等可知,为百姓购买耕牛、修建水车下放到江东各县各村,吾江东二载之内耗费多少金钱乎?” “吴王长子出生之际,收钱三五亿之多,却不足三日便还于秣陵豪族,便是为抵当年借条。” “如今天下战乱未平,此前益州虽然休养生息,但先后经历黄巾之乱、张鲁之乱、赵韪起兵,还有蛮人、山贼、水匪作乱,厉兵秣马,铁器用于打造兵刃,金钱用来犒劳军士,保家卫土方为上策,岂有闲钱来改善百姓生计乎?” 张任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那江东后得淮南、徐州、荆州、交州之地,又是如何有这么多余钱来施行如此多的新政?” “无他,一铸钱,二经商。” 迎着张任面上的疑惑,只听这位司马再次开口,“铸钱,一铸半两五铢钱,二铸纹银,三铸金锭。后来又添了些汉纸拓印的银票,不过上面还有金丝缕线,倒也别致。” 说着,他在袖子里一掏,取出两张白色的银票递到两人手中。 “秣陵钱庄?这名儿老汉貌似在成都见过。”老驿卒惊呼道。 “成都长街之上便开了一家,日后整个益州各郡县都会有,这秣陵钱庄乃是吴王府经办,如今由蔡夫人执掌。” 张任微微颔首,“蔡夫人乃是蔡大家之后,才学便是吾蜀中诸贤也自诩不如,有她执掌,此物当行之。却不知此物与那金锭、纹银与五铢钱如何易之。” “在吾江东,千钱为一贯,一贯为一两纹银,百两纹银为一两金锭,这一张银票却是得先于钱庄存在足额银钱才能兑之,最小也正是汝二人手中这一百两。” 老驿卒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银票递还给他,“未曾想,此物竟是价值一百贯钱。” “瞧见那逆流而上的商船了吗?那是江东内阁新任户部尚书家的商船,虽并未由这位经手,但其家资押于秣陵钱庄可有几十亿钱。” 第四百二十八章 长江航标和网箱 “几十亿钱?听闻昔日黄巾之乱前,那两千石之吏也不过两千万钱尔,江东张氏当真天下豪富之家,竟有几十亿钱之巨?”老驿卒倒吸一口冷气,他只怕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若是说让户部尚书家拿出这么多现钱来,只怕也是没有的,几十亿钱,也不过是主公为了让天下商贾安心,让与其贩卖的百姓安心尔。”司马幽幽地叹了口气,“江东张氏、会稽陆氏、会稽顾氏、庐江陆氏,皆是江东大族,便是如今乔氏、步氏亦是如此,他们经年得吴王赏赐的银钱便已不少。” “长江水道贯通,吾军攻下江州之后,江东船坊便开始监造商船,最先将银钱抵押于秣陵钱庄的十名商贾便得了吴王赏赐的一艘商船,船有两层楼,几十丈长,可载数千石之粮,如此一艘战船,便值几亿钱尔。” “几亿钱,便这般赏赐给那些商贾?”老驿卒终究还是没见过世面,此刻已是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怕是商贾征收的赋税也不少罢。”张任靠着船舷,眯着眼道。 “沿江之上,两位也见到无人的舢板,上有一处灯笼,夜里巡江的战船便会用长杆将其点燃,长江水道也有狭窄处,不过只有从渡口出发到另一处渡口之际,当地县衙会征收赋税,桑茶蜀锦玉石细盐皆有一税,按量计之。” “那方才那一船桑树当征收几何?”张任睁开眼问道。 “如今江东栽植桑树不乏,但大多都只有幼儿胳膊粗细,一船约有四五千株,可征收四五万钱。” “倒也不贵。”老驿卒低喃一句,随即又问道:“可此物听闻乃是吴王赏赐百姓,为何此物由这些商贾运送,还要征税?” 张任苦笑着摇了摇头,“自是那运船的商贾日后便要收那些百姓手中蚕茧于织造坊内织出布匹,贩卖于各地,吴王之赐,得利者,唯百姓于商贾尔,这一征税倒也在情理之中。” 一行人走到船头,老驿卒眼尖,又指了指远处沿岸浅滩附近的一处靠江搭建的屋舍,指着那些拦了网的一个个安置于江中的木箱,“那又是何物?” “网箱养鱼尔,与那江中安置的航标是三月颁布的新政,乃是由内阁发出,六部签押后送于各处,如今便有豪族、村民集资兴建之。” 张任双眉微皱,“江上多有渔船捕捞鱼类,如今江东临海广袤,多以海船捕捞海鱼,为何还要以水箱养鱼?” “天下之大,仅靠数百艘渔船连日连夜捕捞,又岂能供应天下百姓之需?”司马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任,“吾江东之民今有两千余万之众,吴王之命,乃是三五载之内,让吾江东治下多谢幼儿,能多一二百万之民。” “那岂不是一户要多一二人尔,如何养得?”老驿卒惊呼出口,随即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嘴皮,“老汉言下之意,吾家中亦有老妻一子,那不孝子之妻如今也孕有二子,可家中实在贫寒,只怕等不到新政来时,便早已无力养着二子,更莫说今后分家……” “汝且宽心,待汝此行回返之后,成都各地之民怕是早已得屯田之利,每户多上十几亩田土,只怕到时,汝还担忧无多劳力耕种才是。” 老汉面色微红,“多田亩自是好的,老汉无钱无粮,但气力倒是用之不竭。若是耕作不完,老汉亦可,亦可……” 司马摆了摆手,“汝可莫要打那些歪念头,吾江东下方之田,数载之内,可是不能归还官府,十载之后方能售卖,如此方能杜绝豪族士人兼并田亩之祸。” “可江东如今有诸多豪族,那户部尚书之家,能有数十亿钱,只怕家中田亩亦有近万亩之多吧。”张任笑道。 “当有两万亩。”司马顺着他的话答道。 张任眼神一黯,“果然……” 不等他开口吐槽,司马便已打断他说话,“三万亩中一半乃是主公赏赐,昔日为吾江东出谋划策,户部尚书立下不少功勋,升爵之时,得了数千亩之赏,后来捐粮授爵之时,他家中前后捐了十万石粮草,主公又赏了数千亩,其余便是他以早年渡江避祸之际的家资购得。” 张任微微颔首,“江东新政,以户部监管天下钱粮,这张氏一族,果然不愧是天下表率,竟先为豪富之家,以经营之道让天下以效之。” “吾江东除却吴王之外,最豪富之家,并非建业张氏。” 张任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莫非是淮阴步氏?亦或是庐江陆氏?” 司马微微摇头,“乃是吕氏尔。” “吕氏?”张任苦笑一声,“久闻昔日温侯之女嫁与吴王,可吕氏一族,只怕早已无后,如何有这么多田亩?” “那徐州,可是被吴王允诺给吕夫人矣。” 张任陷入了沉默,“昔日吴王不攻徐州,是为温候之故,天下人皆以为他为人迂腐,未曾想,他倒是守信之人。” “吴王自是守信之人,他是天底下最善奇淫技巧之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今又于南海开海上丝绸之路,当如昔日世宗……”说到这里,司马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老驿卒看着四周水车激荡而起的江水,“司马可否见过吴王?” “自是见过,早年吴王好马,亦亲自率军征战,吾于贺齐将军帐下之时,便曾见过吴王一次,那一次吾不过军中一伍长尔,吴王亲自为吾整顿甲胄,那时,某便认定了这位主公。” 张任心中苦笑,若是在成都之时的他,此刻必定是要说上一句:“收拢人心,虚伪。” 可话到嘴边,他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江东治下,比曹操、刘备、孙权如何?” 司马饶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不知,吾江东臣子曾多与北地诸侯治下媲美,然吴王却说。” 两人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个仔细,却见司马面上多出几分红润,“吴王道:打过去不就知矣。” 第四百二十九章 卧龙凤雏联手 建安四年七月,益州刺史,左军师诸葛亮发兵七万,以甘宁、黄忠为先锋,进军绵竹关城下。 近两月以来,杜畿于关内纠集两三万精壮操练,但守城士卒不过五千。 抵达关外,看着最新修筑的关城和城下的拒马,就连护城河也已经清理了一遍,城头上铁盾林立,多有强弓劲弩暗藏其间。 “高沛杨怀二将,可是将白水关数年厉兵秣马的粮草辎重全都留给了周瑜和杜畿啊。”诸葛亮一手抚须,看了一眼身侧的黄权,“长史以为,吾军当如何攻城?” 黄权满脸严肃地打量着城头,“自是先填护城河,以江东军惯例,先以投石车、床弩压制城头,命将士列于盾墙之后,以井车、云梯攀登关城,方可破关。” “甘宁。” “末将在。” “率汝寻阳营配合新式战车、投石车,攻城。” “喏。”甘宁兴奋地领了自己的兵马行至前阵,列队于刀盾兵之后,随后,便听到身后一阵弓弦松动的声响陆续不断地传来。 “轰轰轰……”一个个油坛在城墙上炸开,随即城头上便升腾起一阵火焰,惨叫声伴随着一股烧焦的气味从城头上传出。 紧接着,一根根数尺长的箭矢射到了城头之上,鲜血喷涌,城头上即便手持铁盾的军士也会被弩车的箭矢给洞穿盾牌,穿透甲胄,钉在城墙之上。 “放木板,过护城河。”绵竹关的水来于长江支流,若是填平护城河,不知需多少泥沙,甘宁挥手之下,便有大批军士扛着木板放到护城河上,不多时,十几丈宽的木板便在护城河上架起平坦的木桥。 “放箭,用火箭,射向木板。”城头上,杜畿满脸凝重,他知道,此刻若是不毁掉木桥,怕是待会儿江东军的井车也就从木桥上过来了。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包裹着油布,被火焰点燃之后射向木桥,但最先冲过木桥的一队军士已经是在木桥前架起了盾墙,随后,杜畿便看到足有几丈城墙高的井车被数十名军士推动着朝着城墙靠近。 “轰隆隆……”城头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连续抛射的石弹,每一块都有磨盘大小,砸中人几乎必死无疑。 “将军,两盏茶功夫,吾军便死伤三四百人,江东军,可还没爬上城头。”跟在杜畿身侧的副将满脸严峻地看着城外缓缓靠近的井车,在过了浮桥之后,有不少军士顺着井车后面的木板登上井车之上,大批弓箭手就蹲在井车架起的铁盾后方,举弓抛射,以他们所在的高度,几乎轻而易举就可以将箭矢送到城墙拥挤的关中军头顶。 “下令城中投石车,对准井车,发射。” “喏。” 不多时,城后突然飞出大片黑影,在城外一阵惊愕声中,轰然落在三架井车头顶,顿时,猝不及防的弓箭手被砸倒一大片。 “城内竟然还有投石车?” “按捺到现在,杜畿便是为了对付吾军井车。”甘宁瞳孔略微收缩,“这杜畿倒是有些棘手。” 随后,甘宁命丁正、丁牛二将率军陆续攻打关城十余次,黄昏时分收兵,他麾下折损两千余众,撤兵之时,他还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城头。 诸葛亮眯着眼紧盯着城头,“黄忠。” “末将在。” “给汝一万精兵,攻破城关,吾奏请吴王,为汝加爵。” “喏。”黄忠满脸狂喜,早在第一批封侯的名单中便有他,但那是因为黄舞蝶成了吴王侧妃之故,他身为军中战将,自然想用沙场上建立的战功封侯。 城头上,杜畿看着如同潮水一般卷土重来的江东军,目光聚集到那面“黄”字大旗上,“刚走了甘宁,又来了黄忠,江东军中当真是猛将如雨啊。” “将军,向大都督求援吧。” “关中之兵已汇聚上党,准备征讨并州,西凉之兵,于汉中关外,不可擅动,大都督北伐沔阳之兵也不过两万,若是求援,大都督必回师来救……可吾断然不能坏了大都督之谋略。” “那将军,汝吾要在此处镇守几时?” 杜畿看了一眼北边,“武都往白水关,吾等求援之兵只怕已至羌人大帐,只看主公是否何时发兵罢,不过至少也得三五十日方能有援军赶至。” “三五十日,那城中两万新卒,可堪一战否?” 杜畿凝视着城外,“明日起,城上只留一千老卒,再留两千老卒于城墙马道,若非城墙沦陷过三成,不得调动老卒出战。” “将军?”副将面色微惊,“如此以来,若是敌军大举进攻,吾军后队只怕来不及救援。”他指着城下,“方才甘宁攻城四五个时辰便攻上成功二十余次,若非将军亲自率军镇守在此处,吾军伤亡只怕会更大。” “无妨。”杜畿凝视着城外,“江东军以屯田之法,可操练出不少后备军士,吾等自关中杀进广汉,便已无援军增援,只能靠吾等自救,若是守不住绵竹关,待到城破,吾等便是对不住大都督。” “可若是隐瞒不报……” “焉能不报?只是本将军在信后有言,两月之内,无须大都督发兵来救,两月之后,城破身死,大都督可自行翻山越岭,撤回武都。” 副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黄忠已经下令士卒开始攻城了,配合城外江东军的石弹也朝着城头延绵不断地袭来。 “诸葛亮,这是不想让吾等歇息啊。”杜畿瞳孔略微收缩,蹲下身子,“举盾,准备应敌。” 与此同时,在沔阳东城门,庞统带着汉中杨任、张卫等将抵达城内,汇合李严所部,主动于沔阳迎战周瑜,而汉中则留赵云镇守。 远在绵阳城外的诸葛亮也在夜幕来临之际收到了一封战报。 “士元竟是邀我一同围杀周瑜,昔日水镜先生言吾二人,卧龙凤雏可安天下,如今两人联手对敌周瑜一人,兵力更有四五倍之盛,何其不公矣。”诸葛亮面上露出几分苦笑,眼神却越发地坚定。 这一战,却非打不可,江东军下一步便要夺取青州和三辅之地,若不夺回东川,则无力北上,收取凉州养马之地。 第四百三十章 垒土攻城 一夜过去,黄忠带着残存的五千多名军士回返中军大帐前,他满脸羞愧地朝着诸葛亮抱拳下拜,“黄忠无能,损兵折将,未曾攻下绵竹关,愿领军法。” “汉升将军,汝一夜鏖战,先后攻上城墙三十余次,身先士卒,亦曾先登城墙三次,汝斩杀多少敌军士卒?” “回禀军师,不过两三千人。”黄忠埋下头去,迎着帐内一众袍泽的注目,他只觉得自己此刻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那将军便无过错。” 黄忠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来,“这是为何?虽说绵竹关乃是坚城,可面朝东川这面城墙不高,况且城中兵马也不多,末将攻城之际,有投石车、床弩压制城头守军,折损尚两倍于守城军士,末将心中实在有愧。” “汉升将军,吾且问汝,今日守城之卒抵抗如何?” 黄忠长叹一声,“说来惭愧,老夫白日本以为城上多为白水关降卒,应当不会为他周瑜死战,未曾想那周瑜留守绵竹关的杜畿竟是善守之人,他一直亲临城头指挥作战,他每走过一处,军士皆拼死奋战。” “那这些军士便是老卒矣。”诸葛亮一手抚须,看了一眼帐外,“天明矣,今日该严老将军率军攻城。” 话音刚落,帐外便有军士来报,“禀报军师,严老将军初阵亲率五百朴刀手登上城墙,如今正和城上敌卒厮杀,后队泠苞、刘璝二位将军已率军前去接应。” “传令后军所有井车,一同攻击城墙,井车后方放下木板桥,让军士们从井车的踏板踏上城墙,驰援严老将军。” “喏。” “军师,昨日吾军已井车攻城,可是为城中投石车所毁,若是今日再以大批井车攻城,只怕会折损不少。”旁侧,刘磐略微皱眉道。 “无妨,传令甘宁,率军以冲车撞城门。” “喏。” “杀啊”,军帐之外一两里处的喊杀声持续许久,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诸葛亮双眉微皱,不多时,便看到军士大步走来。 “禀报军士,严老将军中箭,吾军井车刚一靠近城墙便被关后的投石车给摧毁三架,随后杜畿亲率刀盾兵于城墙两侧列阵,以长枪兵朝前推进,吾军登上城墙的一二百军士尽皆死于箭矢刀刃之下。” 诸葛亮踏前一步,“已攻了大半个时辰,城门如何?” “甘宁将军回禀,城门已撞开一条缝隙,但数十名军士一起发力却纹丝不动,城门洞似乎已被垒石堵住。” 诸葛亮回身走动几步,“传令下去,就近取土,以垒土之法,于城外十余丈外修筑土坡,高于城头,每日不间断以石弹攻击城头,待土坡筑城之后,城外以木板登上土坡,每日以数千弓箭手压制城头。” “喏。” 说到这里,黄忠踏前一步,“吾长沙旧部之中,吾麾下有五百善射之士,可担此重任。” “黄老将军有百步穿杨之术,那垒土之事便交给孟达、吴兰二位将军,汝且命军士沿途伐木,就地打造箭矢。” “喏。” “传令前军,暂缓攻城。” “喏。” “将军,城外的敌军退了。” “未退,你看敌军大营中的民夫和士卒都往两侧山林而去。” “将军,今日吾军可未曾派出新卒,如此损耗下去,白水军和此前绵竹关收编的数千旧卒只怕要全部耗光了。” 杜畿双眉紧锁,“这正是吾忧心之处,那些民夫,吾等只需教会他们如何在守城之时,眼见着敌军爬上城头挥刀砍出,持枪捅杀即可,可若是教他们放箭,让他们列阵怕是极难。” “且新军胆气未成,若是久战一两月,怕是没等敌军攻入城内,吾军士气便已丧。” “可眼下诸葛亮分明不想让吾军撑过一两月之久。” “这是自然,汉中虽坚城,但两面夹击之下,便是有赵云、庞统只怕也坚守不了多久。” “将军,城外民夫挑着箩筐运着泥土倒在护城河边上,这是何意?” 杜畿双眉紧皱地看着城下十几丈外的盾阵,眼看着陆续上千民夫俱是用箩筐挑着土倒在护城河边。 “江东军这是要……他们竟然想如官渡之战一般,高筑土台,居高临下,已箭矢压制吾军城头。” 副将面色微变,“将军,那该如何是好?” “传令,命城中精壮迅速往附近山林中运来石弹,准备用投石车在城外土墙还未建成之前,轰杀那些负责修筑的工匠。” “喏。” 然而,城中的石弹一直断断续续地,在两日大发神威之后,便被城外上百架投石车给压制,甚至有一多半都被射进城内的石弹给砸毁。 三日之后,隔着护城河外,一座足有近五丈高的土堆出现在城墙对面。 “将军,方才有一队军士被射倒了,如今吾等只要一探头就会被埋伏在土堆上的敌军射倒,这些人箭术十分精湛,必是常年使弓的好手。” 杜畿凝视着对面,“汝可有看见方才那员长髯老将?” “将军?莫非这一支弓箭手乃是黄忠部卒?” “此人老当益壮,堪比廉颇之勇,又有百步穿杨之术,汝吾可莫要露头,否则被他寻得机会,居高临下,只怕一箭就能射杀汝吾。” “那该如何是好?” “汝吾先换上一套寻常士卒甲胄,随后发号施令之际,只出声,莫要探出头来,就连膳食也得躲在这女墙之下。” “可吾等若是与敌军接战又当如何?” “倒是尽量放低身形,将身形和冲上城头的敌军重叠,莫要露头。” “喏。” “咻”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都伯被暗箭射倒,两名军士一左一右伸手去搀扶,又听两声就尖啸传来,这两人也是瞪大双眼,满脸不甘地倒在血泊中。 副将双眉紧皱,“都是眉心中间,这样的箭术,在江东军中怕也只有长沙名将黄忠矣。” “暂且放军士们小心提防,此外,将城中铁匠打造的那些马钉给抛下去,莫要让吾等提防敌军冷箭之际,被他们摸上了城墙。” “喏。”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三十一章 狙杀!百步穿杨 “黄老将军,听见了吗?”此刻,匍匐在土堆身后,留赞含笑看了一眼身侧的老将军低声笑道。 “嗯,此人便是杜畿。”黄忠双眼淌亮,如雄鹰般锐利,目光紧锁着那一处城墙垛口,手中两石长弓紧捏着,左手已经从箭壶中取出一根铁矢。 “吱吱吱”,留赞看着他张弓搭箭的速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一处城墙垛口。 时间悄然流逝,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城上有任何动静。 “未有脚步声传出,黄老将军,杜畿怕是知晓汝在此处,不敢露头。” 他猫起身子,准备朝后退去,“吾且命投石车朝那一处城墙狂轰滥炸,不知黄老将军可有把握在其露头的刹那出箭将其射中?” 黄忠一脸傲气地眯着眼,“只要他敢露头,黄某必射他一个窟窿。” “那黄老将军,某便为汝……”留赞正猫着身子站起身来的一刹那,城头上一道寒星闪烁,一根箭矢便直接穿透了留赞的胳膊,让他惨叫一声,顺着土堆滚了下去。 “留将军。”一时间,四周的军士手忙脚乱地伸手将其扶起身来。 而与此同时,原本就无比专注地留意城墙的黄忠捏紧箭尾和弓弦的手指也已经松开。 “哧”一道火花摩擦着城墙垛口而过,顺着猫眼就射了进去。 “哧”,城墙上,杜畿眼睁睁地看着身前收回弓箭,立即蹲下身形的副将被一根箭矢穿透了喉咙。 一层水雾裹上他的眼眶,他伸手将其扶住,搂到怀中,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想开口说话,但一开口大股大股地鲜血就从喉咙和嘴里一起流淌下来。 杜畿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悲呼一声,便看到他瞳孔中的眼神逐渐消失,随后手臂也无力地从他怀里垂下。 “没事吧,留将军。”留赞被一群军士送到土堆后方的铁盾阵里,立即便有军医上前为他折断箭尾,开始为他拔箭。 “黄老将军如何?吾方才倒地之前,分明瞧见他出手了。”留赞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不断往下掉,他忍着疼痛说道。 “应当是射中了,黄老将军方才命吾下来察看留将军伤势。”快步走下来之人,正是黄忠的一名亲卫。 “射中便好,那城内有如此箭术之人,必是一员骁将,能将其射杀,留某便是舍了这一条胳膊又能如何?不过如今看来,只是贯穿伤,怕是休养一两月便可痊愈。”留赞面上露出几分劫后余生的笑容,方才他只感觉一股寒芒刺背,久经沙场的本能让他在听到弓弦松动的刹那便下意识朝着右侧去躲,却不想,左臂还是被射中了,而且这一箭的威力明显不弱,城墙上射箭之人的臂力应当十分惊人才是。 城头上,杜畿搂着副将的尸体一言不发,四周的军士面上悲戚,却也不敢上前相劝,不少亲近的军士更是偷偷抹泪。 城外,留赞被抬到中军之际,诸葛亮听完他的禀报,立即下令投石车调整角度,对准城门楼左侧的城墙段投射石弹。 “嗖嗖嗖”当密集的石弹再次砸落在城头之上,这一次,甘宁、严颜又各自带了一队兵马冲向城墙。 “将军,敌军又攻上来了。”有人听见城外动静,趴在城墙垛口处瞧了一眼,便被一根箭矢穿透了眉心,当场惨死。 “莫要探出头去,待到敌军从城墙上攀爬上来再动手,传令城墙马道处,立即持盾增援上来。”杜畿面无表情地冲着远处喝道。 “将军,城外还在投射石弹。” 杜畿双眉微皱,“快,若是晚了,城墙便守不住矣。”杜畿估算着城外土堆后方埋伏的弓箭手,待会儿交战之时,他们之中,又能有多少人能够在城墙混乱厮杀的情况下对自己等人射箭? 杜畿将怀中的副将推到城墙内侧,紧了紧手中的短刀,外城墙上已经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他身后的城墙垛口处已经有云梯倒钩架上。 “传令,城中多有投石车,立即对城外土堆抛射石弹。” “可是将军,方才吾军投石车被敌军石弹摧毁,已仅剩不到十架。” 杜畿苦笑一声,“无妨,没了还可以再造,若是不抛射石弹压制对面土堆上的弓箭手,这城墙只怕守不了一个时辰。” “喏。” “杀啊。”当第一名江东军攀爬到城墙之上,凌空便被一杆长枪给捅飞出去,那名关中军脸上还露出几分嗜血的兴奋之色,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三五根箭矢便先后落在了他的胸前,穿透了他的甲胄。 “可恶。”杜畿紧了紧手中短刀,在头顶一暗的刹那,瞬间抬刀朝上一举,一股鲜血顺着他的头顶流淌下来,溅了他一脸。 他感受着脸上的滚烫,探手朝后一推,将爬上城头的尸体推了下去。 其他垛口处,已经陆续有江东军士攀爬上下,不远处的厮杀,城上的守军几乎节节败退。 “杜畿,严颜来此,出来一战。”老将严颜,此刻左臂缠着一圈染血的绷带,右手提着一杆朴刀,在城头上舞得大开大合,肆意斩杀冲到跟前的所有敌卒。 “严颜,汝在找死。”杜畿冷笑一声,直接捡起地上的一杆长弓,而不等他射箭,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面色微变,立即朝前一趴,躲过这一击,而身前几步外的一名袍泽却被这一杆长枪给洞穿了后心。 当他回眸看去,一名冷峻魁梧的壮汉正披着铁甲,手持一把分水刺含笑打量着他。 “甘宁?”杜畿面色一沉,他看了一眼城墙上相继阵亡只剩一多半的袍泽,城墙马道处已经陆续传来喊杀声,但是甘宁和严颜的动作跟快,他们的目的也就是他,只要擒杀了他杜畿,这绵竹关也就不攻自破。 “杀啊。”不远处泠苞、吴兰也是相继爬上城头,如此多的江东武将竟是不惜一切代价亲临城头作战。 有他们率领亲卫阻击,不顾伤亡,杜畿只感觉自己的援军已断。 第四百三十二章 黄忠的狙击阵地 “哧”,他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短刀随着手腕翻转直接扎透爬上城墙垛口的一名军士,他凝视着四周杂乱的身影,拔出短刀,放低身形,朝着甘宁冲去。 “哧”,鲜血飞溅,他又砍翻一名江东兵,他心中默念:“大都督啊,杜畿只怕今后无法再追随汝左右矣。” “黄老将军。”土堆之上,面临着城内的一波石弹抛射之后,黄忠身前也汇聚了一排手持铁盾的军士,他们却被黄忠一把推开,黄忠张弓搭箭,却没有着急出手,他看到了城头上的杜畿,也看穿了他的想法。 “想和兴霸一决高下吗?”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上的弓箭,突然猛地抬起,一箭射翻拦在泠苞身前的一名校尉。 “黄老将军神射。”泠苞面色微惊,回眸瞧了一眼土堆方向,大喝一声之后,继续持刀朝前突进。 城墙上,嘶杀声还在机会,而城下等候的,竟然都是一群眼神犀利的士卒,这些士卒,大多都是跟随各路骁将南征北战多年的悍卒,他们每一个此前都是军中校尉、都伯、军侯,但此刻他们都被聚集到一处,作为先登队。 此刻,诸葛亮等人已经走出了中军大帐,汇聚在中军顶帐前。 “军师,半个时辰之后,绵竹关可为吾军攻下。” “杜畿此人,尔等以为如何?”诸葛亮环视一眼左右笑道。 肩上缠着绷带的留赞双眉微皱,“此人心思缜密,守城、攻城皆是一员悍将,且年纪尚轻,可为大用。” 诸葛亮隔着极远眺望一眼城头,“只盼兴霸将军能够将其生擒。” 众人的目光随他一同落下城头,当杜畿砍翻第十三个军士之后,他终于是看到了甘宁。 “铛”一击,他手中的长刀就被磕飞,他胸口挨了一脚,直接被踹出去几步外。 甘宁大步上前就要擒下杜畿,其身后立即冲上来四五名军士,四五杆长枪带着破空的尖啸,几乎同时刺向甘宁的胸腹。 甘宁脚下一点,整个人跃到城墙垛口处,在长枪刺过的刹那,抬脚一点,踩着枪杆落下,两刀连续砍翻两人,突入几人近前,不多时,这四五人便全部死在了他刀下。 杜畿此刻已经挣扎着抓起一杆长枪,他双手紧握着枪杆,握住枪尾的右臂微微发力,挽了一个枪花,出手之际,枪头寒星点点,一次次被甘宁挥刀挡下,他的脚下也在不断后退,甘宁每一次挡击都在朝前挪动,当他双手紧握长枪猛地朝下一压之际,甘宁双眼突然迸射出两道精光,大步上前,劈手直接抓住枪杆。 杜畿脸上憋得涨红,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将长枪给松开。 “嗖” “嗖” “嗖” 在他身后,三名见他形势危急,想上前搭救的军士被三根同时撤来的箭矢给放倒,就倒在几步开外,杜畿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悲痛。 “啊……”,他猛地灌注全身气力把长枪朝前一推,将甘宁推出几步,单脚一踩地面,一杆长刀落到他手上,他挥刀抢攻之际,甘宁也是换了长枪和他交手,两人手中兵刃本就极长,此刻在长枪之上也是连捅带刺,根本不能随意翻转。 只是,转眼间,杜畿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心知甘宁是在消耗他的气力,待到他力竭之际,甘宁绝对会突然出手将他擒下。 他看了一眼城墙马道,那里还有着源源不断地军士赶来,可惜了,若是再给他三五月,他便能将城内的两万新军训练成一支可战之师,到时也不会被城外诸葛亮这么牵着鼻子走。 城头上戍守的老卒只剩下数十人不到,两面城墙合围的江东军已经朝着此处杀来,他满脸凄苦地看了一眼甘宁,突然朝着甘宁主动冲去。 “铛”长枪拦腰撞上枪杆,两人各自踩踏在原地角力,可他却突然脚下踉跄一下,作势跌倒的刹那,左手的袖子已经掀起,泛着寒光的是两发臂弩,在他嘴角狰狞一笑之际,箭头已经对准了甘宁。 与此同时,隔着二十余丈外的黄忠轻叹了口气,手指微微松动,弓弦之上的箭矢化作流星,直接穿过城墙垛口上的猫眼,从杜畿左侧脖颈射穿,带走大片血花飞溅在内城墙之上。 “嗖嗖”与此同时,杜畿手中的两根箭矢也射出,只是他被箭射中的刹那,失去了太多气力,准头全无,箭矢只是射中了地上躺着的尸体而已。 甘宁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土堆,挤出几分笑容,回眸时,又略带惋惜地瞧了一眼杜畿,大步上前,单手将杜畿的尸体举起,“守将杜畿已死,城内将士,放下手中兵刃者不杀。” “泠苞、吴兰,为本将军开路。” “喏。” 两将杀穿前往城墙马道上的道路,护送着甘宁朝着城内走去,沿途,所有挤在城门附近的人头都看到了城头上举着杜畿尸体的甘宁。 “主将已死,尔等本是益州白水军,益州刺史刘璋,已归降吾主,如今被封为益州侯,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手中兵刃受降,更待何时。”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城头城外,数万大军齐声高呼,声浪掀天,随着从外面攀爬到城墙之上的军士越来越多,不多时,城门乃至长街上的大批新卒就被挤散。 甘宁看了一眼这些大多数身上只有布甲、皮甲的军士,每带着杜畿的尸体朝前行进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他身后,很快已经聚集起数百军士。 “城外有吾江东十万大军,尔等汝若再不归降,就地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有时候,孤胆并非靠的是个人武艺,而是一腔热血,那毫不畏惧的眼神,或者是气势。 为何诸葛亮要以百战劲卒为先登队,便是要将这股死战不退,勇往直前的气势传递到城内,如今,甘宁做到了。 随着他带着大队军士朝前迅速推进,城内长街汇聚的一万余众新军直接溃败,甚至有不少直接丢盔弃甲,当场蹲伏受降。 第四百三十三章 雨夜,山路难行 “军师,这便是杜畿的尸首。”城门处的垒石被推开,大批军士护着诸葛亮走进了城内长街。 诸葛亮蹲下身子,伸手为杜畿合上双眼,看了一眼不远处躺着的守城副将、校尉、都伯一阶的敌军将校尸体,轻叹一声,“厚葬了吧。” “喏。” “甘宁、黄忠。” “末将在。”甘宁、黄忠相视一眼,俱是踏前一步。 “命甘宁所部寻阳营为先锋,发兵白水关。” “喏。” “命黄忠为二路先锋,率所部兵马随队跟进,两军相距不得超过十里。” “喏。” 诸葛亮下达完命令之后,静静地看着甘宁、黄忠在远处喝斥着点齐兵马,迅速带着马蹄声远去。 “此城俘虏之中,只整编精壮编入屯田兵,其余人尽皆放归各县吧。” “喏。” “此外,此战伤亡的将士名单也呈上去,关中军……”,诸葛亮在一名寻常士卒尸体前蹲下身子,在他甲胄内藏着的衣服内翻找一遍,“未曾有姓名者,火葬一墓,以此战年月立碑祭之。” “喏。” “军师,下雨了。”留赞抬脚行至近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油纸伞。 “沙沙沙”一场大雨洗礼了整个绵竹关内外,诸葛亮摆了摆手,并未乘骑战马或坐上马车,只是跟着身侧的留赞一同行走在这漫天大雨之中。 雨幕之中,他看着在长街上被押到街道两侧,不断朝着县衙走动的两队俘虏。 “此战之前,杜畿强行征召两万余新卒,其中大部是广汉郡、阴平郡之人,起初算上精壮、民夫共计两万五千多人,如今为吾军攻城,死于流矢厮杀之中足有数千之众,除却伤卒,在这长街之上只怕仅一万五六千人。” “尔等准备如何挑选屯田兵?” “此前各营准备从他们之中挑选一批补入军中,这也是吾江东军一不成文的规矩。” 诸葛亮回眸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吾闻山越营、虎卫营、虎贲营都是挑选江东四郡儿郎补足编制,而江东四郡操练的屯田兵也正是为补足前方战损空缺编制而生,为何要从本地取卒?” “军师,此战吾军伤亡亦有五六千之众,大多是死于攻城之役,若非军师相处垒土攻城之法,怕是吾等想要攻破绵竹关,也就只能等城上的敌军全部耗光方可。” 诸葛亮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县衙门前,看着摆放着两条长桌的位置,那里有着遮雨的牌坊,也有着撑起的大伞,而这些军士在那干燥处也是公然解下湿漉漉的衣衫。 “挑选军士可有规格?” “回禀军师,善射者可直接编入各营,年不过五十老卒亦可,此外便是力大善搏杀者,亦可如此。” “那剩下只怕还有一万两三千人。” “回禀军士,吾等让他们脱衣,便是为了让军中医者检查他们身上的伤势和身长,身材魁梧者,可择入屯田兵中。” “其余人便当场放回家中罢。” 留赞张了张嘴,“这……” “汝若需劳役,汝随本军师一路北上,待吾等杀入武都郡附近,汝便可从那崇山峻岭中将那些羌人俘虏运来此地。” 留赞顿时眼前一亮,他身为军中旧将,可是知道江东军中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俘虏蛮夷精壮为俘虏,让他们为奴役,修建驰道、运输粮草、修筑城池,砍伐树木、开采石弹,这些家伙可都十分在行。 “军师,此战吾等当务之急只怕要应付的,乃是周瑜。” “吾在出发之前便已交给甘宁、黄忠二位将军两枚锦囊,他们依计行事,吾这后续大军也不必那么着急跟进。” 诸葛亮指着北边,“白水关附近的大河虽然水势不凶,但对于我军也有山洪之危,何况这蜀中各地,山道狭窄,泥土本就有些疏松,周瑜善谋,吾等不可中计尔。” “军师,如今庞军师已率军主动驰援沔阳,他可是要与周瑜一战?” “守城尔,庞士元不敢让沔阳落入周瑜手中,否则南郑之地一旦失守,汉中防务便归了汉中军,天下人皆以为孙权碌碌无为,不比其父兄,在吾看来,他却是天下诸侯之中,最善蛰伏之人。一旦让他夺了汉中之地,再以鲁肃攻下并州,坐拥凉州、司禄、汉中、并州之地,他周瑜东进可挥师横扫中原,南下可屯兵益州,沿上庸之道,亦可发兵荆州,到时天下之争,亦有他一席之地。” “那他比刘玄德如何?”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此二人,皆是吾军大敌,只是荆州之战,他刘备兵不过四五万,胜不过吕司马。” 留赞跟在诸葛亮的脚步停顿在县衙前的一处茶棚,两人随手拉了一条长凳坐下,诸葛亮左右瞧了瞧,立即有军士从一旁的店铺之中唤出小贩。 “且为吾二人煮两碗酸辣面片汤。” “喏。”小贩仔细打量一眼诸葛亮和留赞,便小心翼翼地埋下头去,在热气腾腾的锅边擀面。 “军师,吾军如今调集十万大军围攻青州,袁谭必定插翅难逃。” “蒋钦、周泰二位水师都督自大海上调集两万水师攻占东莱、北海二郡,袁谭的确必死无疑。”诸葛亮轻叹了口气,“只是,此战之后,吾军怕也无力继续攻入中原之地矣。” “军师,曹操如今已经北上,吾军即便不攻中原,那刘玄德只怕也要攻打中原之地才是。” 诸葛亮微微摇头,并未出声,他一根手指点在桌上,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酸辣面片汤便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此物吾在豫章吃过一次,味美极了,长者这手艺不知从何学来?” 面老的小贩恭敬地朝他一辑,“却是老汉前些日接待了一位南来的商贾,从他手中得了制作面片汤之法,再购置一些山间调味之物,方才做个营生。” 诸葛亮微微颔首,眼中眯着笑,“如此一担小摊,三五桌椅,一日能挣几何?” 小贩努力挤出几分笑容,“一碗不过两文钱,若是添些肉,便须得五文,但大多百姓都只吃一碗寻常酸辣面片汤,吾这一日顶多也就五六十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诸葛灌汤包 “一日五六十文,也算不乏。” 小贩叹了口气,“将军说笑矣,吾家中贫寒,丑妻身弱有病,幼子年幼,不过四五岁,家中几亩田地也都卖了出去,若无这一生计,日后只怕无力养活家人。” 留赞动了动嘴,有心想说汝为何不去做那屯田兵卒,每岁操练数月便可分到田亩。 “老汉这酸辣面片汤着实味美,不知如何熬制?” “自是家妻养鸡所炖数个时辰之汤为底,以面片佐之。” 诸葛亮微微颔首,指了指不远处县衙左侧,走出二三十步的一处宅院,“此处即将兴建绵竹书院,隶属于吾江东治下礼部治之,乃是县学,长者日后不若在这门外摆摊。” 老汉一脸疑惑,“此处宅子本是上一任绵竹关镇守将军居住之处,平日里并未有人经过,吾于那处,如何能有人登门吃这面片汤?” 诸葛亮笑了笑,“不日便有文吏派来此地任职,以吾江东治下知名孝廉,也就是有大学识之人为县学教谕,汝那幼子既有四五岁,亦可启蒙,吾可赠长者一入学束脩,不知长者以为如何?” “噗通”,说到这里,小贩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此番的确是遇到贵人了,他立即俯身下拜,朝着诸葛亮行了大礼,“将军之恩,老汉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回报将军。” “此乃吾吴王府左军师,益州刺史孔明先生。”留赞补充了一句。 老汉面色微变,“未曾想竟是刺史当面,请恕老汉失礼怠慢。” “长者请起身罢。”诸葛亮伸手将他搀扶起来,“汝在这书院门外设一面片摊,吾再授汝馒头之内夹肉之法……”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也罢,吾便将昔日主公赐吾那一笼灌汤包之法也授于汝罢。” “这……这怎么使得。”老汉心中满是震惊,主公?能让眼前这位称为主公的,莫不就是那位名满天下,当今天子皇弟——吴王刘奇吗? “主公常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天下百姓,皆乃汉室之民,应当一视同仁,除却盐、铁、钱、兵等朝廷之重不能授予尔等之外,其余能改善尔等生计之法,都当授予尔等。” 老汉听得满脸红光,立即麻溜儿地站起身来,他回到锅边,不多时便端着一碗炖好的肉食行至近前,“刺史,这位将军,倘若不嫌弃,也请尝尝老汉手艺罢。” “善。”诸葛亮没有推辞,这老汉是在报恩,若是此刻拒绝,便是摒弃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尊严。 不多时,诸葛亮接过站在一旁的马谡手中丝绸帕擦拭几下嘴角,走到锅炉边上,“长者,便让吾来授汝那灌汤包之法罢。” “固所愿矣,敢不请尔。”老汉立即让开一条道来,任凭诸葛亮在案板上擀面。 四周数十名军士一直围着看,走动在街道两边的俘虏们也都一脸好奇地朝着这里张望,对面二楼的屋舍之内,一名两三岁的孩童正趴在窗台边上,指着下方,“馒……馒头……” 他模样生得有些黑瘦,看起来也惹人心疼。 诸葛亮朝他笑了笑,伸手在脸上一抹,两团面灰便落到脸颊上。 留赞看在眼中,一阵感触,自家军师竟也有如此恬静的一面。 不多时,当诸葛亮将七八个用手捏出一朵朵小花的包子放到案板之上,他招手之下,立即有军士将车内的木制蒸笼呈到近前。 “这是何物?”长者看得满脸惊奇,眼睁睁地瞧着诸葛亮将包子一个个放到其中,随后端到锅炉上放好,再命军士放下沙漏计算时辰。 诸葛亮拍了拍手,指着竹制的蒸笼,“此物唤作蒸笼,高祖时,淮阴侯率军野外宿营,为躲避敌军侦察炊烟,暴露己方军营位置,便以竹片架于火上,以蒸汽熟米饭。” “此物用于江东军中不过一载,乃是吴王亲手制成,当然,推广之际,还是靠江东各地的工匠坊,如今坊间造价须得一二百文,吾会尽快命绵竹关的工匠坊打造此物,到时老汉汝便可来求得一个。” 等候了一刻钟过后,诸葛亮看了一眼身侧的军汉,后者大步上前将蒸笼端到案上放好,“此物本应发酵后再蒸方才味美,不过今日时辰有限,长者且尝一个。” 老汉好奇地取走一个,咬在嘴里,顿时里面裹着的热油便爆了他一嘴。 “此物甚是烫嘴,但有此油腻,怕是一日不吃肉食亦可。”老汉双眼放光,三五下便吞下一个,随后吞了吞唾沫,看了一眼蒸笼里剩下的包子,得到诸葛亮示意之下,他端起蒸笼,竟然也忍住了自己吃食,而是将其递给了身侧的留赞、马谡等人。 诸葛亮笑了笑,心中暗叹,“果真是心善之人。” 离去,老汉跪在地上千恩万谢,他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面食,便是街上早有人贩卖的馒头亦有不如,他知晓这蒸笼的珍贵,亦知一二百文,早晚会被城中那些拥有店铺的商贾购去,他连忙收摊回家,与妻子商议,准备尽快学会此法,在书院招收蒙童之后,便开始靠此营生赚些钱财。到时也可购得一间店铺,抢得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这小摊的招牌,他看了一眼摊上用水渍留下的灌汤包三字,准备在前面填上二字,“诸葛”。 同一时间,率军行进广汉郡,一路长驱直入,杜畿镇守绵竹关兵败的消息传出,北面无周瑜援军回返,这些城内的守军不过数百,缉拿盗贼尚可,与城外敌军交战却是胆怯,在大军杀至城外后,便立即开城投降。 第二日黄昏时分,甘宁、黄忠便一前一后行至白水关附近。 “命吾攻取阴平,防范武都援兵。”甘宁双眉微皱,他本以为自己是先锋大将,未曾想自己竟然还有其他的任务。 至于黄忠,却是哈哈大笑,他率军攻打白水关,如今白水关只有一两千老弱病残,对他而言,岂不是手到擒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牛角响,羌人来 十日之前,南安城内。 人高马大的黑俄烧当一脸不忿地来回走动在堂内,“那先零羌如今势力本就不如吾等诸羌,竟然还干敢晚到。” “孙权与曹操联盟,先零羌得了徐邈扶持,如今怕是早已不把吾等放在眼里。” 黑俄烧当冷笑一声,“那他滇何便要好生掂量一番自个儿部族有多少精锐。” “南安郡太守徐邈到。” “先零羌头领滇何到。” 门外的唱名是从江东流传过来的,这些所谓的达官显贵,如今也学着唱名来彰显自己的威仪。 一众羌人头领纷纷站起身来,看着迎面走来的徐邈。 “吾等见过徐太守。”他们根本不敢托大,这城内还有着五千诸羌胡骑可都是听从于徐邈麾下。 “诸位今日前来,可是听闻周大都督夜袭白水关,南下攻占广汉郡、绵竹关,斩首江东三万大军之事?”徐邈并未故意去识破战报中的虚实,斩首三万级他自然是不信的。 “之前司隶校尉下令吾等出兵,吾等因汉中之战已派遣各部羌勇前去助战马、韩二位将军,如今各部寨内儿郎也不多,因此耽搁,此番若徐太守愿率军南下攻占阴平郡,吾等甘为先锋。” 徐邈落座,扫视一眼堂内众人,“现吾凉州境内诸羌头领皆在此列,不知诸位能集结多少兵马?此番凉州刺史和司隶校尉府谕令,但凡能在征讨益州之战中立下功勋,尔等皆可授金拜将。” 黑俄烧当当即起身拍着胸膛喝道:“吾烧当部当可聚集八千儿郎。” “八千?汝等驰援马腾、韩遂便派了五千精兵,如今怕是凑齐三千人都难吧。”滇何毫不掩饰地揭着他的短。 “那汝先零羌又如何?三千人马还是两千人马?若非得官府相助,尔等只怕连甲胄兵器都凑不齐罢。” “哈哈哈哈……”堂内一阵哄笑,众多羌人头领虽然拥护朝廷,得凉州、关中各路诸侯金钱赏赐攻城,但相互间却仍然依照大漠草原上的惯例,只拥护实力最强者。 烧当部,如今历代羌王都出自他们这一部,至于先零羌,在数十年前还算是驰骋凉州最强盛的羌族,部落精壮可达十万,可当年也太过猖狂,引来马援等多位大汉名将征讨,如今一蹶不振,就连在座诸羌之中的末流都算不上。 滇何面色铁青,正欲出言喝斥,却见徐邈伸出一手拦下众人,“今司隶校尉、乌程侯已经向天子上表,封吾为护羌校尉,今统帅各部兵马即刻沿陇右南下,走武都道,杀奔阴平郡,攻取此郡之后,尔等可得城中府库收缴斩获五成。” 闻言,一众头领尽皆露出狂喜之色。 “太守,此言当真?” “阴平一郡,虽不过两万户,但此地囤聚不少昔日刘璋父子留下的钱粮,比及蜀中诸郡亦是不差分毫,吾等若是取之,部族定当大兴。” 思忖顷刻,有黑俄烧当和滇何上前一步,“吾等唯校尉马首是瞻。” 很快,一众头领便汇聚到大营所在,当牛角吹响整座大营,徐邈平日里操练的五千精兵已经全部汇聚于大营之中。 反观一众头领身后,也带来大批穿着袄甲、皮甲的羌兵。 “今日,吾军聚三万羌族精锐于此,是为南下讨伐江东军,尔等若能收复阴平、成都之地,到时,在列的诸位羌族头领,都可封侯,官任一方太守。” “喏。”众多头领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炙热,封侯赐金,更能官任一郡太守,到时他们大小也可以算作大汉疆土上的一方诸侯了。 大军出营,徐邈当即向左冯翎和附近的天水、陇右诸郡调遣了三万民夫,三万大军之中战马足有四五万匹,加上运送粮草的下等战马,马匹竟是足有六七万之众。 “太守,此次南下汝为统帅,可坐镇后方,且看本王为汝攻取城池即可。”黑俄烧当策马走在徐邈的前方,一脸飘飘然。 “大王可莫要轻敌,江东军新败,只因那庞羲无能,中了吾家大都督算计,若是江东军中徐庶、庞统、诸葛亮任意一人统军,也不会历经此败。” “更何况,此战统帅亦非本太守尔,此行南下,经过武都之后,吾便随后队马匹辎重慢行,大王且随前面的张既将军南下。” “张既?”黑俄烧当双眉微皱着看了一眼前方伫立在高坡之上的两三千精骑,眼中多出几分谨慎。 “驾”,不远处,张既带着十几骑亲卫策马而来,隔着十几步外便翻身下马,“徐太守,数月不见,仍是这般行色匆忙。” “军务在身,焉敢懈怠。”徐邈翻身下马,朝他走近几步,也是抬手一辑。 张既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奉车骑将军令,吾张既以左冯翎太守加前将军,统帅诸羌兵马南下,驰援大都督。” “吾等谨遵车骑将军号令。”闻言,其身后的数万羌兵纷纷齐声高喝。 “黑俄烧当、滇何,汝二人立即点齐军中骑兵,随吾策马先行,武都道往阴平山道虽然狭窄,但此地仍在刘璋部将手中,吾等大军杀至,可先夺此孤立城关。” “喏。” 很快,张既便带着黑俄烧当、滇何二将统帅一万五千精骑放马奔驰在旷野之上,足足五六日他们便杀至阴平道。 “哑哑哑……”山间的鸟雀齐飞,当他们抵达幽深的关城之下时,张既凝视着僻静的城头,心中一沉,手中长刀高举,“城头上的守军听着,吾等乃是关中车骑将军帐下先锋,尔等且速速打开关城,吾等是来驰援汝军迎战江东军的援军。” “好一个援军,且让本将军瞧瞧,是那些乱臣贼子胆敢前来犯关。”关门突然大开,数百精骑身后跟着大队步卒杀出,为首一将单手提着一杆长刀,身躯魁梧,浑身上下更是杀气腾腾,座下那一匹青鬃马,亦是神骏异常。 “吾乃高陵张既,汝乃何人?” “区区无名小辈,竟不识爷爷甘宁乎?”甘宁咧嘴露出几分冷笑,策马上前几步,长刀抬起,刀尖斜指对面,“哪个敢上前一战?”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汉当五羌 “甘宁小儿休得猖狂,且看吾牛褚前来斩汝。”话音刚落,张既身侧一员名不见经传的校尉策马而出,战马和甘宁坐骑在十几步外交错的一刹那,众人只见一颗脑袋凌空飞起,那无头尸体跟着马匹朝前奔出十几步轰然倒地。 这名在张既麾下亦算是武艺非凡的校尉,竟然在甘宁面前走不过一合。 “某来。”滇何面色大怒,正欲持枪上前,却被张既拦下,“莫要冲动,此人乃江东军上将,威震长江沿岸,昔日于长江水站,四五万大军之中,他如入无人之境,非吾等匹夫之勇可擒杀之。” 言罢,他凝视着对面的城门,心中思忖道:“城门大开,吊桥也未曾升起,城外敌军不过数百精骑和五千步卒,吾等大可冲杀过去。” “传令,全军突击。” “攻破城门者,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身后一万五千羌人骑兵纷纷吆喝着,如同狼群一般朝着城门扑去。 “传令城后,放箭压制阵前,举盾上前,骑军随吾冲入敌阵。” “喏。” 甘宁可不会留在阵中指挥作战,江东军的军阵,还有步卒方阵的厮杀,他全部交给自己的几位副将来操练,而他一心只想着斩将夺旗。 “哧哧哧”无数马匹交错,甘宁一个人如同滚进血海中一般,不多时浑身上下便沾满了鲜血,他双手舞动着长刀,眼前滚滚羌族铁骑竟无人能够挡下他一刀。 “铛”,黑俄烧当自认勇武,上前战了不到十合拨马便走,若非是他身后还跟着不少随队冲杀的亲卫,只怕他也很难走脱。 另一侧的滇何更是直接没有来寻他,方才甘宁斩杀牛褚的余威尚在,他不可能来送死。 骑兵冲击到阵前的刹那,众多骑卒只看眼前一黑,抬头望去,耳边听到“唰唰唰”的暴雨洗礼声响,定睛一看,逐渐在眼前放大的却是城后飞起的无数箭矢。 “嗖嗖嗖”锋利的箭头十分轻易地扎透了他们的甲胄,将一名名骑兵从战马上射倒,但仍然有着不少骑卒借着冲刺的余威接近了盾墙。 “哧”一匹战马撞在坚硬的铁盾之上,持盾的军士浑身一颤,整个人足足被推出数步,但他没有倒下,在他即将摔倒的刹那身后便有人将其顶起,从盾牌之中更是伸出一杆杆足有两三丈的长枪。 枪头穿透战马的脖颈,一道道鲜血如同血泉一般喷涌出来,数百杆长枪出手的刹那,城上张弓搭箭的军士也开始放箭,位于护城河前数十丈的空地,此刻就成为了这些骑兵用血肉堆积的地狱。 “寻阳营,死战不退。”丁牛大喝,双手紧握着长枪枪杆,斜着朝前一刺,“刺。” “喝”上千杆长枪一同从地面拿起,不少军士更是蹲在地上,帮着身前的袍泽操控长枪的枪尾。 “哧哧哧哧”一匹匹上等战马在眼前成排成排的倒下,自然也有军士被前赴后继冲来的战马给撞下护城河。 厮杀还在继续,足足大半个时辰,一万五千铁骑在这铜墙铁壁的阵列前,被长枪林足足刺倒两三千骑,当他们杀散这些步卒,当他们得意地将这些步卒赶回城门吊桥附近,当他们将这些步卒赶下护城河,城门洞内,突然传来了一阵车轮滚动的声响。 同一时间,城头上也推出了一架架泛着寒光的床弩。 “刀盾手弃刀,双手持盾上前,床弩、战车一同放箭,所有后排军士,上手弩。” “喏。” 临阵反应,当今天下无人可与江东军媲美。 寻阳营的骨干本就是那些经历了不知多少场生死搏杀的老卒,随后招募的新卒,日复一日地操练着刺枪、换手弩的动作,虽然很僵硬,但他们已经养成了听到军令便会立即做好这样的准备的习惯。 “咔咔咔咔”统一弃刀,果断双手持盾上前的数百刀盾兵和仅剩的两三千步卒簇拥在城门前,城头上,不少屯田兵已经站到了床弩身后。 “唰”当数千把手弩齐刷刷地对准迎面冲来的铁骑之际,那刚刚踏过护城河的上百名骑兵脸上都露出了死亡的恐惧。 “放箭。”丁正一声令下,率先扣下了手上连弩的扳机。 “嗖嗖嗖”急促的尖啸声伴随着机关扣下的声响,密集的箭矢平射而出,最前排的骑卒伴随着战马纷纷倒地。 “哗啦” “哗啦” 他们直接掉下了护城河,本就不宽的护城河,此刻却成为了他们的坟墓,而落地之后,还要面临浮在水上的寻阳营军士的刺杀。 寻阳营,本就是以水师将士组建的一营精锐,这些军士即便受伤落水,短时间之内亦是有一战之力。 “羌族骑兵只是袄甲和皮甲,五十步左右,焉能抵挡江东军连弩之威?”张既眼见着前赴后继地骑兵被射倒,他估算着己方的战损,大手猛地朝后一挥,“传令,全军撤退。” “嗡”,当他耳边的牛角吹响,前方刚刚冲上吊桥的黑俄烧当怒骂一声,只得是拨马回走。 “刀盾手冲上吊桥,箭矢不停,继续攻击。” “喏。” 尾随的箭矢追了这些家伙一路,甘宁于万军从中也砍倒不少骑卒,他带着身后仅剩的数十骑沿途追杀了一两里方才折返,回程时,他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场景,心中也不免一阵胆寒。 丁正策马行至近前,面色有些难看,“将军,此战除却绵竹关的三千新卒尚未折损之外,吾军五千老卒仅剩两千可战之兵。” 甘宁重重地叹了口气,“未曾想,这羌族骑兵亦是如此善战。” “不过羌族铁骑此战战损当是吾军两三倍。” “有城关之利,又有床弩、战车之威,吾军尚且无法以八九千精兵击溃一万五千羌族骑兵,此战吾等未胜。”甘宁指着四周,“立即打扫战场。” “喏。” 他策马回城,途中一脸彷徨,“昔日霍骠骑、卫大将军创下一汉当五胡,今日吾军竟然无法一汉当五羌,可恨吾江东军中缺少战马啊……”方才那等大败的场景,若是在江南,甘宁早已是率军掩后追杀十余里,哪里会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三十七章 瓮中之鳖:周瑜 沔阳城外十余里,隔河相望的军营之中,周瑜帐前一众小将都垂头不语,倒是左前方的一员战将突然出声:“大都督,吾军已连续强攻十余日沔阳不果,那城中仅李严、庞统不到一万五千兵马,但吾军亦只有两万大军,不如绕过沔阳,攻取南郑如何?” 周瑜微微摇头,“未得阳平关战报传来,吾军后路便有失。” “那大都督以吾族弟杨平镇守白水关,仅给他两千兵马,若是白水关有失,吾等岂不是更为处境艰难?” 周瑜笑着瞧了他一眼,“整修,汝乃吾军中郎将,焉能这般急躁。” 杨定轻叹了口气,朝他微微抬手,“吾于凉州征战多年,也曾觊觎过益州之地,但益州不同凉州之地,山林多,丘陵也多,吾凉州铁骑根本施展不开,攻城拔寨也非吾之所长,一两月攻不下一座小城,末将心中实在气恼,还请大都督莫怪。” 周瑜摆了摆手,“还是说说如何将庞统、李严引诱出城罢,汉中城高且厚,有赵子龙率领三四万大军镇守,即便马腾、韩遂二位将军麾下兵马更胜一筹,但西凉铁骑却不善攻城,若是吾军不能尽快夺下城关,只怕……” “报……”大营之外,突然快步闯进来一名传令兵,“禀报大都督,白水关杨平将军快马来报,江东军于六日前攻破绵竹关,关内杜畿将军与吾关中军精锐折损殆尽,其余大部新卒皆被俘虏。” “嘭”,周瑜猛地拍案站起身来,一手指着帐内传令兵,“六日前的战报,为何如今方才呈至此处?” “回禀大都督,在吾等派遣数十名传令兵先后北上之际,江东寻阳营校尉甘飞率领一部千余人偏师出葭萌关把守沿途山道,吾等中伏之后被擒杀不少,卑下乃是唯一逃出之人。” 周瑜眼前一黑,脚下踉跄,“那如今江东军到了何处?蜀中并无高头战马,但耐行于山地间的矮马却也有不少,若是他们攻破绵竹关时便立即调兵北上,此刻只怕已经攻至白水关矣。” “报……禀报大都督,江东上将甘宁、黄忠各率一路兵马赶至白水关外,甘宁率军沿路北上,攻取武都,黄忠麾下一万大军兵围白水关,杨平将军请大都督火速驰援。” “大都督,白水关一失,吾军后路便断,到时无兵马粮草,吾军便是孤军一路,庞统、诸葛亮两面夹击,吾等怕是要全军覆没啊。”帐中一名校尉起身抱拳道。 周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得胸口起伏,“怕什么,白水关还未丢,尔等便想撤军乎?马超将军于汉中城下攻了三四月还未撤军,吾军一路南下,便是杜畿将军也阵亡于绵竹,若是就这么撤军回返武都,吾有何面目再见主公?” 校尉埋下头,“那马腾韩遂召集关中各路兵马,还有羌人助战,足有六七万大军,三四月强攻也夺不下汉中,怕是有意而为之。” 周瑜气得翻了个白眼,一手指着这名校尉,沉默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传令,吾军即刻撤往沮县,此外,命河对岸的哨骑也全部撤回来,如今距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杨定将军,汝立即率一万大军立即启程,赶往白水关驰援。” “喏。”杨定面色一喜,立即抬脚出门。 “且慢。”这时,周瑜大步上前,伸手在他耳边附耳叮嘱两句,便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定狐疑地瞧了一眼周瑜,微微抬手一辑,转身出帐。 不多时,营外传来一阵战马嘶鸣和大队兵卒行进的脚步声。 周瑜环视一眼帐中众将,“诸位也不必担忧,左冯翎都尉金旋将军已率一万兵马翻山越岭,自白水关古道前来驰援,吾率军于广汉之地征战一两月,他们还有几日也应当抵达白水关附近山林,白水关必定不会有失。” 众将离营,周瑜盯着安放在案上的战报,双眼微红,一只手掌将书写战报的汉纸揉成一团。 “伯侯之死,全在于吾,江东竟对这汉中如此看重,卧龙凤雏,被那水镜先生成为得一人可得安天下的两大奇谋之士竟然汇聚于汉中,集十万大军对付吾区区周瑜……”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挂着的行军地图。 “如今看来,吾军已经是三面受敌,阳平关失守,武都道也必会落入甘宁之手,他徐景山、张德容救吾不得,只能牵制甘宁一路兵马,那吾便要敢在诸葛亮后军跟进之前,先吃掉黄忠这一路兵马,至于庞统……若不出吾所料,他必不敢出城矣。” 说到这里,营内突然闯入一名传令兵,“回禀大都督,吾大军离营南下之际,沔阳城内亦有哨骑回返,似乎已察觉到吾军动向。” “一万大军百日行进,焉能掩人耳目?”周瑜冷笑一声,“不过谅他庞统也不敢出城,尔等再探。” “喏。” 随着传令兵离去,隔着十余里外的沔阳城头之上,庞统和一脸疲惫地李严站在一起。 “正方,汝以为,周瑜此番撤军是为何故?” 李严并不揭穿庞统的明知故问,而是朝他微微抬手一辑,“回禀军师,前两日吾军便已得绵竹关战报,怕是诸葛军师已率军北上,逼近白水关罢。” “白水关。”庞统沉吟顷刻,再次开口:“正方以为,吾军是否立即南下追击?” 李严微微摇头,“以周瑜之智,定当防范吾等。” “传令,朝周瑜大营之外增派哨骑,遭遇敌军斥候,可拦截杀之,定要探清敌南下大军动向。” “喏。” 李严目送城门外十余哨骑出城,看着他们激荡起的尘烟,“军师,倘若周公瑾派兵南下是驰援白水关,吾军这般放任他派出的援军南下,是否会让攻打白水关的兵马腹背受敌?” 庞统一手抚须,“一日即可看出分晓,此刻快要天黑,明日天色亮起之后,得哨骑回报,吾军便可引军前往沮县,主动求战。” “喏。”李严抱拳一辑,立即应承下来。 最快更新 第四百三十八章 谁为刀俎? 刚入夜,周瑜便先后收到了四五次战报。 “吾军斥候和庞统军哨骑交战,在这荒野山林之中,敌军哨骑的战马和吾军几乎媲美,大多都是在汉中、广汉之地缴获的凉州马,但庞统军斥候统一配备弯刀、连弩五十步内,吾军并无任何优势,隔着很远,吾军哨骑的弓箭也并不能伤到敌军,真是棘手啊。”周瑜看着帐内被吹得摇晃的灯芯,入夜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先后阵亡了二十余名斥候,如今他仍然在不断增派人手,但这样和送人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都督,已经做好准备了。”此刻,一名身材魁梧的小将迈步走入帐内,朝着周瑜抬手一辑。 “连夜拔营,即刻南下。” “喏。” 深夜里,火把不多,行进在崇山峻岭之间,周瑜一人安坐在战马之上,看着前方道路的深幽,“可有增派斥候朝前打探?” “大都督方向,吾军斥候早已盯好沔阳四面城门,不会有敌军于前路埋伏吾等。” “善。”周瑜微微颔首,便率军继续行进。 然而,不过走出二三十里,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报……禀报大都督,江东寻阳营校尉甘飞率军于前面设伏,吾军被滚石檑木和箭矢伤了二三百人。” “敌军何在?”周瑜勒马指着前方喝问道。 “敌军已退,他们遁入山林之中,熄灭火把而行,吾军追入林中,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甘飞?”周瑜双眉紧锁,“此人乃是昔日甘宁八百锦帆贼旧部,善于以数百人精锐于山林之间游斗,派出斥候,探查山林附近,吾军加快行军,以最快速度赶往白水关。”按照周瑜的谋略,此刻杨定所部只怕已经连夜抵达白水关外,只是,那镇守白水关的杨平、杨定二人只怕还留不下黄忠。 周瑜离营不过半个时辰,便有斥候将此事报回给沔阳城内的庞统。 “周瑜此乃诱敌之计,传令,全军出城,只携带两日干粮即可。”庞统抚须笑道。 李严双眉微皱,“军师,汝明知此乃周瑜诱敌之计,吾军若是追入白水关沿河山道,中了周瑜埋伏,只怕……” “依计行事。” “喏。” 两个时辰,当庞统率军抵达周瑜于沮县城外的大营时,他目光落在四周仔细瞧了瞧,“此地大营倒是布置得不错,可惜了这些辎重,竟然全都留于此处,周瑜不敢放火焚毁,欲盖弥彰,但区区雕虫小技,又岂能瞒得过吾?” 李严严肃地抱拳一辑,“军师,末将建议,吾军就留在此处,不要追击。” 庞统面色一板,“李严。” “末将在。” “吾已命杨任、张卫率军六千追入山谷之内,汝立即与本军师率军为后队跟进。” “喏。”李严苦笑一声,只能跟着庞统踱步下山。 行进途中,庞统和李严策马并排行进,他突然指着沿着山道的小河道:“这已入夏多时,山林之中多有雨露,为何这河水并未上涨多少?” “汉中江河,以白江、龙水、嘉陵江汇入一处,白水关实乃大河交汇之处,军师是担忧周瑜会以水攻对付吾等?” 庞统微微颔首,“却是如此,吾已命前军杨任、张卫二位将军放慢行军速度,沿途派出大量斥候,便是为了提防周瑜埋伏。” “可如此一来,吾军一日怕是行不了几十里地,若是周瑜早一步赶至白水关,吾益州军先锋被其所破,到时周瑜携大胜之势回攻吾等,又当如何?” 庞统微微摇头,“正方,汝却是小觑了诸葛孔明,他用兵沉着冷静,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庞统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着羽毛扇,“那汝且说说,如今孔明派两路先锋北上,一路取阴平关,一路取白水关,这两路大军统帅当为何人?” “兵贵神速,急行军当用百战精锐为先锋,何况夺城尚需勇武,怕是得以两员上将为先锋罢。” 庞统笑着颔首,“若不出吾所料,必是甘宁、黄忠二位将军。” 李严张了张嘴,面上露出几分惊喜,“这二位将军武艺远胜严,若有他二人率麾下精锐前来,周瑜即便突然从他们腹部杀出,也未见得能够留下他们,更何况吾军早在昨日便已派出斥候和飞书传信。” “只是……若围攻白水关的这位将军知晓周瑜率军回援,他主动撤军,那周瑜岂不是便只剩下吾军这一面之敌矣?” “周瑜还可去攻打阴平关,打通武都南下之途。” “那他为何不取阳平关?” “阳平关地势平坦,但他守不住,他麾下只有两万大军,尚且要镇守白水关、沮县一带,而吾军如今甘宁、黄忠二位将军加上吾军,便有三四万大军,足以应付他所部精锐。” “周瑜此人,颇有野心,他此次引诱吾军追击,便是为了将吾军引至白水关,若不出吾所料,此刻阳平关已有一路武都援军杀至。” “孙权于上党发兵四万,以鲁肃为都督,程普、韩当为将,他留守关中的兵马尚且不多,他又能抽调何人?” “应当是凉州之兵,至于何人?那左冯翎都尉金旋,便是统军人选。” “此人碌碌无名,军师以为如何?” “镇守阳平关,为周瑜留一后路尚可,若是率军前来驰援,必为吾军所破。” 李严眉毛一挑,他突然猜到庞统想对他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便看到庞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李严听令。” “末将在。” “汝且领五千兵马前往阳平关附近山林设伏,若不出所料,一二日之内,必有斩获。” “可军师,若是末将再分走五千兵马,汝麾下仅剩一万之兵,如何是周瑜之敌?” 庞统笑着摇头,“他周瑜愿做刀俎,那吾庞统便来做他砧板上的鱼肉罢。” 李严猛地抬手一辑,“请恕末将不授此命,军师系吾汉中数万大军之重,焉能以身犯险。” “正方且放心,吾不过是为配合孔明之计尔,他命两路先锋,便是为堵住周瑜一面北上之路,吾再堵住阳平关,便是将周瑜困于白水关,他既已入瓮,吾等又岂能让他走脱,即便危机四伏,九死一生,吾亦愿一试。” 李严见劝说无效,只得是听从庞统之命,领兵前往阳平关附近山林埋伏。 第四百三十九章 庞统:我为鱼肉 白水关北面一处幽静的山林之中,周瑜和杨定靠坐在一处。 “大都督,汝怎就知晓那黄忠定要提前撤军?” “整修,汝且看着山间鸟雀,因吾等到来,是否早已惊飞?” 杨定微微颔首,“此处若非南下必经之道,吾等在此等候的确无用。” “可昨日至今汝可看见这山间有鸟雀飞过?” 杨定双眉微皱,“大都督言下之意还是……” “淮南之战,荆州之战,还有益州之战,江东军分阁几地,快马急报也需数日之久,可他们的急报偏偏便能胜过吾曹操、刘备、刘焉,汝以为,这是为何?” “江东吴卫,无孔不入,天下皆知,怕是这中原各州到处都是江东军细作罢。” 周瑜微微摇头,“这山间鸟雀种类不多,汝可时常见着一种小巧玲珑的灰色鸟雀,时而会发出“咯咯”作响?” 杨定面色微变,“大都督言下之意,江东军中会飞鸟传书?可此法吾只在北地听闻过,草原上驯雕、驯鹰的勇士,而江南之地,竟然也有这等奇人异士?” “原本能在益州山林飞行的鸟雀是没有的,可如今那南蛮木鹿大王归降江东军,他麾下多有能驯服猛兽、鸟雀的能人异士,吾军动向他们虽无法监视,但江东两军之间传递军情,却远比吾等迅捷。” “大都督,吾等是否要下令军士射杀林中鸟雀?” 周瑜微微摇头,“这便是为何要在此等候之故矣,吾要给他诸葛亮、庞统来一个将计就计。” 随着夜幕降临,四周的军士也都有些困乏,山林中不允许生火,便是附近不少蛇虫鼠蚁从他们身上爬过,他们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强忍着一声不吭,以免暴露行踪。 “大都督……”杨定瞧了一眼周瑜,眼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周瑜紧盯着山下的古道,借着月色,他也只能看清一点影子。 “继续等。” “喏。”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咕咕”作响,周瑜双眼一亮,便看着身侧的杨定正好张弓搭箭。 他伸手将其按住,“此刻仍有飞鸟传书,显然庞统军必然南下追击,传令下去,做好准备,伏击庞统。” “喏。” 大约半刻钟之后,山道上传来了行进的马蹄声,大队军士举着火把,犹如一条火焰长龙一般从狭窄的山道行进。 周瑜寻着军前一名举着羽毛扇的身影,满脸狂笑,突然举起手中长剑,站起身来朗声高喝:“庞统,某周公瑾已在此等候多时矣。” “呼。” “呼。” 两面山林之中,突然举起无数火把。 “放箭。” “快放箭。” “咻咻咻”密集的箭矢和从山林中滚下的檑木滚石顿时让山道间的大军为之慌乱,那为首的一名儒士更是被乱箭射中,当场落马。 “快救军师。” “掩护军师撤退。” 一时间,江东军阵脚大乱。 杨任看了一眼四周山林,眼见着无数火把朝着山道杀来,他伸手将那道被乱箭射中的身影搂在怀里,举枪朝前,“众军士,随吾突围。” “杨将军先走,末将断后。”张卫提刀拍了一下座下战马,便迎上从山坡上杀出的杨定。 两人在马上交战数十合,张卫看了一眼左右的军士相继倒下,心中一慌,手上挥刀的速度也就放慢了一刻,被杨定一枪刺于马下,当场惨死。 “大都督神机妙算,庞士元身中数十矢,必死无疑。”追击出几里外,杨定看着后队的周瑜率军追赶上来,堆笑上前称赞道。 “此战虽胜,吾军却未能全歼庞统之兵,传令,全军折返沔阳,杀奔汉中。” “喏。” 浩浩荡荡的火焰长龙沿着山道北上,而隔着十几里外,杨任突然放缓马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尚有余温的尸体,轻叹一声,“此役折了张卫将军,虽是诱敌,吾回返汉中之后,又如何向旧主交代……” 天色将明,杨任才带着千余残兵败将行至沮县附近的山林,突然听到道路上传来一阵大笑,他面色一惊,抬头看去,正好瞧见山道之上一手轻摇羽扇大笑的庞统。 “军师,末将有辱使命,副将张卫将军阵亡,吾损兵折将,如今吾军兵力,只怕已无力与周瑜一战。” “无力一战,那便退守沔阳。”庞统笑了笑,羽毛扇朝着坡道一挥,身后驻守在山林之中的军士纷纷撤走。 残兵败将和这批以逸待劳的军士合兵一处,径直往沔阳而去。 “军师,汝率军以逸待劳于此处,何不在此地设伏,那周瑜胜了吾军一阵,斩首千余,俘虏数千,势必会率军北上再攻吾沔阳,进逼汉中。” 庞统摇头,“周瑜用兵以奇,如今得胜之后,他所部大军兵力已胜吾不少,他率军卷土重来,却势必会沿途增派斥候探察,吾军即便侥幸伏击得手,只怕也不是他麾下两万大军敌手。” “两万大军?”杨任面上一阵惊疑不定,“军士,他不曾南下救援杨平,那黄忠将军岂不是夺取城关,易如反掌。” “区区白水关,为何要夺?”庞统轻笑一声,“若是不出吾所料,吾等于这山间周转三五日,他孔明早已带着中军数万赶至白水关外,区区杨平,一杨定族亲,焉能敌之?” “军师,吾军回防沔阳,可只剩五千残兵,汝已将李严将军派去阳平关设伏,可欲命他夺取阳平关后镇守之?” “如此方能堵住武都道大军南下之路。” 杨任双眉紧皱,“可五千大军,沔阳只怕守不了三日。” 说道此处,他再次补充一句,“若是周瑜舍弃杨平北上,攻打阳平关如何?” “他不会。”庞统一脸笃定地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河流,“周瑜何等自负,他击败吾一阵,必知吾军虚实,而且吾只以汝部前军探敌,分明是试探之策。如此,他既知吾军虚实,以五倍于吾之兵,他必来夺城,然后攻取汉中。” 第四百四十章 谁在算计谁? 两个时辰之后,周瑜率军也行至之前庞统驻军所在。 “嗒嗒嗒”,杨定策马而来,提枪指着远处,“大都督,不久前此处有大队兵马驻守,怕是那庞统后军埋伏于此,为伏击吾等,却不知何故,撤军北上。” “非是伏击之兵,而是接应之兵。”周瑜轻笑道。 “接应之兵?莫非庞统派出杨任、张卫六千精兵便是为了前来赴死不成?” 周瑜双手紧拉着缰绳,“庞士元知晓吾会于山道埋伏,却不知吾军有多少伏兵,他以六千兵马为前队,怕是他后队也已分兵。” “分兵往何处?” “自是阳平关。” 闻言杨定面色微变,“大都督,阳平关尚有金旋将军一万大军,若是庞统有心于山林间设伏,怕是大事不妙,末将愿领五千精兵前往驰援。” 周瑜微微摇头,“阳平关不守也罢,攻下汉中,吾关中军可长驱直入,到时想要益州多少座城池都易如反掌。” 杨定面色迟疑,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山道,“那……白水关如何?大都督方才可未曾派军士命杨平撤军。” 周瑜面色一顿,的确,如此以来,杨定这位族亲可就成了一路孤军。 他苦涩地看了一眼杨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驾”,他策马上前,座下战马疾步奔驰,不多时身影便距离杨定越来越远。 “将军亦不必多心,大都督十分提防那诸葛亮、周瑜二人,自引军与两人接战以来,已有多日茶不思饭不想。” “吾知晓。”杨定双眼满布血丝,“可无杨氏一族仅有平儿一名后人,若是他死于白水关,吾又该如何是好?” “将军且攻下汉中,到时大都督自会赏赐汝娇妻美妾,到时汝再诞下一群子女莫不大好?” 杨定冷哼一声,策马行进,他心里吃了黄连一般,有苦难言。 他已年过四十,即便是得了娇妻美妾,自己如何能等到自己的孩儿长大成年? 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哪一个身上不到处都是箭疮刀伤。 他能再活十年吗? 行至沮县,周瑜看了一眼被搬空辎重的大营,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刀笔小吏,“吾军还有几日粮草?” “南下只是大都督下令只携带五日粮草,如今还有三日之粮。” “诸葛亮若要北上驰援,也需三日,那便三日攻下沔阳,若攻不下,本都督以下,尔等皆随吾战死于此。” “喏。” 西北的阳平关山林所在,金旋安然坐在赤红枣马之上,手中提着一把长刀,一脸惬意。 “大都督命吾南下驰援,却不想吾这阳平关乃吾军南下要塞,焉能失守,可惜吾汉中军无法抽调更多兵马,否则攻取一东川之地,又有何难。” “将军,听闻张既、徐邈所部三万大军被甘宁阻于阴平道,那甘宁当真如此难缠乎?” 金旋淡淡地扫了一眼副将,“汝且不知冠以江东上将之名的大将,每一位都是万人敌之勇,其所部大多为吴王刘奇分配老卒自成一军,战力显赫,那强拼硬凑的羌兵自然不是敌手,可若是放到旷野之上,吾西凉铁骑足以横扫这些乌合之众。” “前方便是山林,将军,吾等是依大都督之计去驰援白水关,接应杨平将军,还是赶往沮县,杀奔沔阳?” “自然是去沔阳,大都督施诱敌之策,将庞统引诱出城,此刻沔阳正是空城一座,吾等率军前往,偌大战功,唾手可得尔。” “喏。” 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沮县。 天色渐暗时分,金旋便命军士在野外开阔地扎营,他并不着急行军,他相信周瑜不会只把庞统带着往白水关方向绕行一圈便又折返回来。 他的时间还很充沛。 可深夜里,后营突然燃起大火,四面八方都有火把举起,无数敌卒从山林中不断杀出,一时间,他的大营乱作一团。 “何处敌军来袭?”金旋面色大变,环视一眼四周,并未看清来敌。 “金旋,吾奉军师将令,在此处恭候汝已多时矣。”这时,不远处李严正策马杀出,他一刀直劈在还未翻身上马的金旋长刀之上,将其长刀抽飞,第二刀落下之际,金旋已经闭上了双眼,躲不开,如此近的距离,又有战马之利,李严的这一刀太快。 “唰”然而,当刀刃落到他头顶所在,李严猛地转劈为拍,将金旋猛地抽倒在地。 “来人,绑了金旋。” “喏。” 一场突袭战,很快便告终,斩首不过一千余级,便开始漫山遍野地擒拿俘虏。 当金旋看到从四周山林处走出的几队军士,他们每一人手中都举着一个火把,火把是偌长的木桩,木桩上有一根横梁,横梁之上又立着五六个火把,每一人站在山林之中,就像是一伍之兵,而只需数百人,便可佯装数千之众。 “李严,汝焉敢诈吾。”金旋一脸不忿地瞪着李严,眼中杀气汇聚。 李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连吾草木皆兵之术都识不破,汝焉敢统万人之兵?” “哈哈哈哈……”金旋闻言仰天大笑,“汝败于大都督之手数次,损兵折将只怕比吾还多,汝又焉敢称勇?” 李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汝莫要逞口舌之威,成王败寇,汝被吾生擒,便是吾手下败将。” 眼看着大队俘虏跟着李严往阳平关而去,金旋被他绑在侧后方的马背上,他瞪着李严吼道:“李严,汝不去救那庞士元乎?” “军师亦己身为诱饵,于沔阳诱引周瑜,吾去又有何用?” 金旋面色一沉,原本他已经接到北边增援的战报,可若是李严不去,有他这一路兵马坚守阳平关,怕是数万大军攻打一两月也杀不进关来。 到时反倒是周瑜成了一路孤军,说道此处,他心中不免有些寒意,自己被生擒,阳平关失陷,那镇守白水关的杨平如何?依照大都督的性子只怕是不愿去救的。 “吾与杨平,都成了弃子吗?”金旋目光黯淡,沉重而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最快更新 第四百四十一章 拆墙巷战 降与不降,金旋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像他这种无名之辈,李严完全可以斩了他的首级前去邀功,好歹李严此役也大破一万兵马,从他手中夺回阳平关。 “金旋,此战之后,吾军可顺势夺回广汉郡,汝若愿归降,倒是本将军愿保举汝任一郡都尉。” 金旋犹豫顷刻,正待开口,便听李严嘴里喃喃自语道:“吾家子龙将军经此一战之后,只怕要升任一方都督了,到时吾亦可官拜一郡太守,坐镇北上边陲之地,独领一营兵马,举荐一个都尉应当还不在话下,如若不信,吾这便拟表上奏。” 金旋立即下跪见礼,“末将愿追随将军,鞍前马后。” 李严伸手将他扶起,“汝既入江东军中,那日后汝便需遵守吾江东军军功爵,汝被俘归降,不享爵位,需汝日后立下战功方能擢拔,升迁要慢过吾等,汝可知晓?” 金旋抱拳一辑,“末将知晓。” “那汝便先下去收编旧部罢,汝暂未吾营中副将,与吾共同镇守这阳平关,汝一个十三等“护”字将军终归是少不了。” “多谢将军。” 待到金旋抬脚出帐,李严脸上的凝重之色才释放出来。 金旋是否可信?此刻尚未可知,只是自己败了他一阵,又将军中俘虏的将校全部集中关押在一处,他只要将这些降服,那么剩下的普通军士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整编。 只是,这些家伙若无一两月的操练,只怕不堪大用。 他此刻若是想南下驰援沔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军师啊,今白水关无忧,杨平难走,阳平关为吾所败,可吾却无法抽身回援,北面张既、徐邈知晓此关被夺,必定率军来犯,汝若是撑不了几日,等诸葛军师大军北上,怕是全局都会崩溃。” 是夜,周瑜率军刚抵达城下,便下令迅速砍伐四周的林木制造上百架云梯。 “大都督,仓促之下吾等率军攻城,只怕难有斩获,不如休整一夜罢。”杨定凝视着城头,一根手指着正在不断朝城头上搬运沙袋的大批民夫,“城上民夫精壮不少,显然庞统率军南下追击之时已命后方官吏将南郑、上庸等地的精壮征发而来。” “无妨,一群乌合之众尔,举起刀枪亦不能战,上庸、西平精悍夷兵已被庞羲那无能之辈葬送在绵竹关下,吾军此战只需对付城内那四五千江东精锐即可。” “大都督,不如将军士分为两队,吾军强攻一门。” 周瑜微微颔首,“日夜不歇,只要吾军有一队将士登上城头,全军出击,汝立即带着军中将校登城,传令下去,先登城头者,赏千金。” “喏。” 杨定浑身一震,行至城前,立即下令众军结阵。 城头之上,庞统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城下,他看了一眼身侧面色有些疲倦的杨任,“杨任将军,城外并无床弩、投石车等攻城器械,亦无冲车撞击城门,汝只需守住城墙,防止敌军云梯登城即可。” “军师,汝以为这城墙能守到几时?” “沔阳小城,只要明日晌午之前不失守即可。” 杨任朝他郑重抱拳一辑,“末将定不辱使命。” 庞统拍了拍他的肩甲,抬脚走下城墙马道。 他在城内街道聚集了上万民夫和数百名工匠,他伸手指着街道左右的房屋,“尔等立即将这些房屋给拆毁,此外,在街道下方放置干材,将从后方运来的油脂、硫磺等易燃之物,全部安置于角落藏好。” “军师,城内空旷,大多宅院都十分破旧,无法藏人,又该如何是好?” 庞统沉吟片刻,“传令,立即将那些房屋的院墙全部推倒,就推倒在街道小巷之内,堵住长街入口即可。” “军师,下雨了。” 庞统闻声看了一眼脚下,一滴一滴细长的雨线迅速落到干燥的地面,他抬头之际,大滴大滴的雨珠已经将他双眼包裹。 他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快,前去接应南郑府库送来的军械。” “喏。” 不多时,城墙之上便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庞统凝重地朝着城墙马道瞧了一眼,“后队军士守在城墙马道,此外,弓箭手和刀盾兵立即补上空缺,城墙狭窄,以刀盾兵和弓箭手蹲伏于城墙马道即可。” 不到半个时辰,前方便有军士大步踏来,“报……禀报军士,城墙失守十丈,有数十名敌军士卒已登上城墙。” 庞统面色一沉,“立即命五十人队刀盾手掩护弓箭手登上城墙,层层推进,直接射杀城上敌卒。” 守在城墙边上的军侯面色微变,“军师,城上可有吾军士卒正和敌军厮杀,若是此刻放箭,怕是……” “无妨,死伤的军士全部记在册上,战后根据他们身上的木牌发放奋勇银牌,每人赏赐十亩上等良田。” “喏。”重赏之下,士气大振,城墙马道上驻守两百人队迅速登上城头,不多时便有军士在城墙马道上喝道:“禀报军士,敌军已被吾军杀退。” “城上情形如何?”庞统仍然不敢懈怠,城外的喊杀声和战鼓声只要一刻不停,他就会前赴后继地调动精锐士卒登城作战。 “回禀军士,城下仍有大批敌军汇聚,正在……” “嗖”,这名扒着城头的军士已经无法回禀,他的脑后多出一根箭矢,直接射穿了他的甲胄。 庞统痛苦地闭上双眼,朝着城头之上摆了摆手,“传令,继续坚守,不可放弃任何一段城墙,吾江东军,死战不退。” “喏。” 城内,庞统双手拿着一个新式的铁铲在挖掘着青石板下的泥土路,在地上挖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 “军师,吾等是否立即将这些烈酒倒进沟渠?” 庞统双眉微皱,“如此一来,烈酒浓香怕是难以遮掩,而且若是吾军覆土其上,怕是也不能让火势更旺。” 一名年迈的工匠朝他笑了笑,“军师,老汉倒是有一法子。” 庞统顿时眼前一亮,立即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还请长者赐教。” “军师,吾年幼时追随师父于城中制作油饼时,曾不甚将麻绳掉入其中,取起之后察觉此物更为易燃。” 庞统双眉微皱,“可若是要将这整条长街附近的沟渠全部连接起来,只怕需要不少麻绳才是,而且若要有此功效,怕是得浸泡数日乃至十余日方可罢。” “军师,一夜即可,老汉所需麻绳不用太长,烈酒本就是易燃之物,吾等浸油麻绳掩埋于土中,只是唯恐隔着长街和垒石,无法将整个城内全部点燃尔。” 庞统微微颔首,“如此便有劳老汉,吾立即调拨汝三千妇人协助。” “喏。”老汉领命而去,庞统翻身上马,很快便乘骑来到城主府附近。 “此处地道可有挖掘妥当?” “回禀军师,府内地道已于三个月之前便开始动工,如今已挖掘出一条足有数里长的地道,直通城外。” “命老弱妇孺先从地道出城罢。” “军师,此刻城外还在交战,周瑜于城外增派不少斥候,若是被他察觉,他是否会弃城追赶那些百姓。” 庞统摇头,“周公瑾为胜吾一阵,必定会不择手段,但他决计不会以百姓为饵。” “如此便好,不过军师,吾军到时是否亦要从地下道离开?” “此去南郑,地势开阔,周瑜夺了广汉郡沿途马匹,麾下怕是也有数百骑之众,吾军携带百姓,只怕走不了多远。” “可吾军焚城断却退路,足以让周瑜在此地救火,耽搁几个时辰。” 庞统摇头,“区区小计,阻不了周公瑾几时。” 天色渐渐放明,城头上的厮杀还在继续,此刻城头上的几口大铁锅都已经被登上城头的关中军士给掀下城去,城上不能再煮沸金汁,便是滚石檑木此刻亦无,城下尸首遍地都是,大多都是血肉模糊一片,数十架云梯附近,脚跟脚的关中军士麻木地跟着头顶的袍泽一同朝上攀爬。 当他们扶着云梯爬上城墙垛口,迎面而来的便是箭矢和长枪,短短一夜,周瑜便看到前方一万人军阵倒下了一多半。 “大都督,吾军一夜伤亡五六千人,若是继续鏖战,只怕攻下沔阳之后,吾军亦无法进攻汉中。” “那便先攻下沔阳再议。”周瑜心知后路已断,他此行未曾携带程普、韩当这等老将,便是为了留给鲁肃攻下并州,为孙氏再得一州根基的机会。 他此来,是为了创昔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奇谋,若他此战能够夺取汉中,关中形势将易之,他的主公孙权不必和刘备、曹操的地盘接壤,可以直接从汉中、武都两路出兵,一路攻益州成都,一路攻上庸、西平,进逼荆州。 而汉中若是此役无法攻下,那么孙氏便需要再等一二十载方有机会,他心知,待江东军整顿益州之兵之后,汉中、阳平关等地毕竟会派重兵屯驻,到时再施行江东屯田之法,只怕这些重镇数载也不能攻破。 趁其立足未稳,夺其根基,这才是用兵上策。 “大都督,杨定将军率军攻陷一段城墙。” 周瑜面色一震,“快,众军随吾杀上城墙,夺其城门。” “喏。” 周瑜拔出腰间长剑,亲自率军登城,可不等他登上城墙,左右亲卫便已经提前攀爬上墙,城头上,杨任所部精锐节节败退,一直被驱赶到城墙马道处,靠着身后一波又一波不停歇的箭雨方才将城头上追上来的敌军杀退。 “退出城门,撤。”杨任并非鼠目寸光之辈,他心知此处难以坚守,所以他直接舍弃,将军士撤入城内,还有周旋的余地。 “杨将军,军师有令,命汝抛弃战旗,佯装败退。” “喏。”杨任苦笑一声,他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可不就是战败了吗?还如何佯装?本色出演? “杀啊。”待到周瑜跟着杨定杀下城墙马道,城门轰然打开,数百骑卒跟在一名校尉身后举着长枪刀斧径直朝着城内杀去。 “放箭”,左右房屋之内,突然飞来一大波箭雨,也就在骑卒落下十余人之际,前排的骑兵连人带马朝前栽倒,轰然滚落到两个并排足有数丈长的陷马坑内,陷马坑亦有一丈多深,里面还有竹尖刀刃,落地必死无疑。 “沙袋,快用沙袋填平陷马坑。”杨定指挥着军士上前。 周瑜大步踏来,“莫要用沙袋,木板,快,拆卸街道两侧屋舍的门板铺上去,骑军立即追击,莫要放走了庞统。” “喏。” 远处,庞统深深地看了一眼陷马坑前镇定自若的周瑜,“此人便是周公瑾呐,竟然如此急智。” 杨任持枪策马奔至近前,“军师,吾等是否应当在这沿街土墙构建军阵,阻拦敌军。” 庞统犹豫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大批败卒,其中不少互相搀扶的伤兵各自对视一眼,一名都伯猛地举起手中短刀,“兄弟们,反正吾等也逃不了了,不若杀回去拼个够本罢。” “杀回去。” “吾江东军自曲阿起兵以来,还从未于厮杀征战中丢过一座城池,吾等不能沦为众军之耻。” “杀回去。” 一时间,后队那两三百名伤兵便欲朝后杀去断后。 庞统立即踏前一步,“众人听令,立即于土墙后方结成军阵,伤兵放弃长兵器,张弓搭箭,与敌军死战。” “喏。”伤兵纷纷拔腿走了回来,大多数都是腿上、胸腹间的伤势,断掉胳膊的却也能拿起短弩射箭,而他的身边,也会有民夫及时递上一具具装填好的短弩。 亲军校尉走到庞统身侧,凑到他耳边低喃道:“军师,那烈酒灌满的沟壑可就在这土堆之后,吾等若是于此处结阵,怕是……” 庞统微微摇头,“先厮杀一阵罢,吾等若是就这么大败逃窜,那周公瑾反而不信。” 说着,他自嘲一笑,“如今连上庸、南郑的精壮都举起刀兵为吾等助阵,此战若败,吾庞统怕是要连累几城妇孺恸哭矣。” 第四百四十二章 火墙阻隔骑兵 “大都督,庞统命人在百步之外放倒街道两侧土墙,靠土堆结阵。” 周瑜凝视着前方火墙后的一排火把,和那大批黑压压的军士。 “土墙不高,传令,以刀盾兵为前阵,弓箭手推进,长枪兵殿后,此外,骑兵居侧翼,随时待命。” “喏。” “大都督,那庞统是决意与吾军死战?可后队斥候来报,方圆三十里亦未见诸葛亮援军。” 周瑜皱眉不展,“倘若他庞士元当真要和沔阳共存亡,那吾等便如他所愿,让他葬身于这城中。” “可如此以来,吾关中军怕是要成为江东大敌。” 周瑜淡淡地瞧了一眼身侧年轻的校尉,“吾主与刘奇有杀兄夺城之恨,如今刘奇欲逐鹿中原,便需凉州战马,三辅之地,他势必取之,这也是本都督为何执意要率军南下,夺取汉中之故。” “大都督,若是此战吾等不能攻下汉中,又当如何?” 周瑜抬头看了一眼北方,“吾已为主公攻下关中之地,如今亦有子敬在,他若能一战而定并州,再以羊氏镇守关中之地,内结马腾、韩遂,外交刘备、曹操,守成一二十载,当不在话下。” 校尉面色一沉,“大都督这是要舍身就义乎?” “程咨,汝年仅十三暗中投身军中,随吾出征,汝麾下如今尽是随吾自关中而来的旧卒,如今还剩几人?” “回禀大都督,如今充当汝亲卫一营者,不过五百余众。” “汝不随德谋将军征战上党,随吾于此,却是可惜,汝此刻便率吾那五百旧部趁夜出城罢,径直北上,翻越崇山峻岭,携带两月粮食,大可回返关中。” 程咨动了动嘴,埋下头去,“吾程氏一族,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德谋将军追随主公父兄三代,汝为他独子,焉能丧命于此。” 程咨轻叹一声,“倘若父亲在此,誓必让吾追随大都督。” 周瑜看着前方正在交战的长街,“可今日就算吾擒杀庞统,那江东军中还有诸葛亮、蒯越、徐庶、陈宫,甚至那吴王刘奇,都是能指挥十万甲士犹如臂指般的善谋之士,江东坐拥益州、荆州、交州、扬州、徐州,如今又欲得青州之土,六州之地,已不亚于官渡之前得河北四州之袁绍,汉中可得一日,是为配合曹操、刘备出兵讨伐刘奇,可如今吾军大势已去,倘若黄忠、甘宁来得晚些,吾已攻下沔阳,击败庞统,可惜,他是诸葛亮,此前吾军哨骑探知他率大队步卒押后,随辎重粮草而来。” 他指着西面城门,“此刻,只怕他先锋大军已至三十里外。” “大都督如何知晓?” 周瑜指着头顶,“入夜之前,吾下令射杀飞出城的鸟雀,确有求援书信,但信上所书,皆是科斗般的字样,吾军中书吏辨认不得。” “未曾想,这江东军中的飞鸟传书竟然还有暗语。只是大都督,吾军既已射下传书飞鸟,只怕诸葛亮大军便不知此间状况罢。” 周瑜眼中有些黯然,“前几日吾等行军头顶上空飞掠来回的鸟雀频繁,怕是其中大多都是江东军内部传递书信所用,若是诸葛亮几个时辰未得书信,他只怕会催促进军。” “大都督,让吾率五百旧部冲上去罢,杨将军又被敌军的连弩射退。” 周瑜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百匹战马,“传令吧,用箭矢压住对面敌军,用战马冲破土墙。” “大都督?吾军就只剩这些战马了,若是以战马破阵……” “程咨,汝莫要废话。”不远处,浑身甲胄染血的杨定大步踏前,朝着周瑜郑重地抱拳一辑之后,沉声道:“大都督,杨定去矣。” “杨将军保重。”周瑜朝他回了一辑,便见到杨定翻身上马,带着五百精骑在马尾后部纷纷系上一张用油浸湿后的布条。 正当程咨想要问个究竟时,杨定已经举起手中长枪,“众军士,杀穿敌军军阵,取庞统首级。” “取庞统首级。” “取庞统首级。” 一声声高喝回荡在长街上空,远处的庞统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杀啊。” “轰隆隆……”五百铁骑马尾后方的油布纷纷被点燃,五百多匹战马瞬间发狂,还没冲出十几步,便有三五人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当场砸死。 “以火来让马匹发狂,杨定这是要决死破阵。”庞统冷笑一声,猛地挥动手中羽毛扇,“传令,全军立即后撤。” “喏。”百余名伤兵是新增的,之前的伤兵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尸首留在了原地,作战之际,即便是搬动他们的尸体也不会挪动出很远,那样会延误战机,所以,即便是撤退之际,也只是从他们身上取走能够彰显他们身份的木牌而已。 “军师保重。”当一排缺胳膊断腿的军士搬着拒马来到土堆后方,一排军士已经举起身侧的长枪朝着迎面冲来的骑兵冲去。 “哧哧哧”骑兵犹如一阵劲风,袭过之后,拦在身前的伤兵纷纷倒下,如同风中的柳絮,根本不堪一击。 “嘭……”一匹战马撞在拒马之上,马脖子被木制的利齿刺穿,马背上的骑卒被抛飞出去,落地之后便被且战且退的军士用手弩射成了筛子。 “放火箭。”眼见着大队军士已经撤出数十步外,庞统看了一眼四周,猛地举起手中羽毛扇。 “呼呼呼”系于长弓箭矢上的油布包被取出,张弓搭箭,一根根火把靠近的刹那,带着零星火苗,这些箭矢就落在了土堆之前。 “嗒嗒嗒嗒”数百名骑士翻过了土墙,不过半人多高的土墙根本挡不住他们座下精良的凉州战马。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层烈焰,突然沿着土堆脚下升起。 “呼……”一瞬便涌起近一丈高的火苗,几个呼吸间便在近十丈长的长街街道上连成一道火墙,附近的数十名骑士随着马背浑身被火焰包裹,跌落下马背,哀嚎着朝着四周奔走。 冲出火堆的骑兵不过数十名,在他们愣神之际,杨任已经举起手中长枪,“众军士,随吾杀敌。” 最快更新 第四百四十三章 火海里的庞统和周瑜 “嗖嗖嗖”一根根劲风包裹的箭矢呼啸着从杨定的身侧袭过,他身后的骑兵如同稻草一般被一个个放倒在地。 他们坐下的马匹已经失控了,就连此刻杨定也只是整个人匍匐在马背上,凭借着精湛的骑术,挥动手中的长枪驰骋。 他连续刺倒四五名伤兵,终于迎面迎上杨任。 “杨定,汝杀吾汉中张卫将军,今日杨某便取汝首级。”杨任双手高举长枪,猛地朝下一压,全力一砸,杨定浑身一颤,虎口一阵酸麻,座下战马也是长嘶一声。 “嗖嗖嗖”,四周举着长弓和连弩的江东军已经卷土重来,虽然只剩下三四千人,但他们脸上仍旧一片潮红。 或许是因为附近的温度越来越高,杨定只觉得浑身一阵滚烫,在他的身后已经听不到喊杀声,而是只有“呼呼”作响的火焰沸腾声。 “铛”,他一枪荡开杨任的枪头,回眸瞥了一眼,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瞧见了一堵横立于长街之上,和土墙连接在一起,生生阻隔双方大军的火墙,火浪卷起两三丈高,倘若是寻常军士闯入火海之中,只怕也有死无生罢。 “关中军,杀敌。”他一枪斜着刺出,枪头一面开刃在杨任的左肩上摩擦出一道火花,竟是直接在他肩头上留下一道伤口。 杨任刺痛之下,手中长枪也顺势刺进了杨定的胸口。 “唔……”杨任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瞧了一眼杨定,随着杨定拔枪,他的身体歪向一侧,重重砸下马背,他落地之时,分明瞧见火海之中有着沙袋被撕扯开来,大批被水浸湿的沙子被抛入火海之中,在火焰熄灭一缕的刹那,他瞧见了远处长街尽头的大都督周瑜,也看到了一脸震怒的程咨。 他释然一笑,自己还算是没有食言,的确是杀穿了庞统的军阵,只是大都督等人想要杀过来,得扑灭火势才行。 “杨将军。”火海的缺口再次被涌起的火焰给堵住,周瑜瞧不见对面长街的情形,他狠狠咬牙,“快,传令军士推倒两侧的房屋。” “报……禀报大都督,两侧房屋都被庞统用杂草、硝石等物给堵住,如今火势正朝那附近蔓延,吾等无法靠近。” “那便多去取城门口的沙袋,快,城门附近便有一口古井,用井水浸湿沙袋,用沙子给吾扑灭火海,吾今日誓要亲手擒杀庞。” 听着对面慌忙得脚步声,大批士卒迅速远去,庞统撤离了城主府,将所有军士撤到了东面城门楼附近。 他站在城头之上,靠着城墙垛口朝着远处望去。 “大都督,汝今日破不了吾沔阳,何不速速撤军北上,汝如何巧过秦岭,奇袭白水关,便如何回去。” 周瑜也看清了城头上在火把聚集下显露出身形的庞统,“庞统,汝休要猖狂,今日吾誓必擒杀汝。” “周瑜,汝死到临头还尤不自知,汝可知吾昨晚黄昏前早已派斥候顺水而下,将战报呈至孔明帐前,今日他誓必以派先锋连夜赶来,只怕此刻便已至二十里之外,汝此刻撤军还有北返关中之机,汝若于此地死战,汝必死无疑。” “汝欺人太甚。”周瑜满脸暴怒,双手青筋暴起,一只手指着城头,一只手却按着胸口。 “噗”,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吓得身侧的程咨面色大变,“大都督。” “大都督。”一众亲兵纷纷涌到近前,嘘寒问暖。 周瑜摆了摆手,“快,命军士将城门处江东军留下的木牛流马取来,以此物运送湿土,定要尽早将这火墙熄灭。” “喏。” 眼见着传令兵远去,程咨狠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土堆,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吾等身为大丈夫,焉能被一堵土墙所阻,众将士且随吾冲过火墙,杀。” “程咨,汝休要鲁莽。”周瑜面色大变,前面这么大的火势,几乎都已经掀上附近的二层楼顶,你这时候带兵冲上去,这是要送人头吗? “大都督,若汝能侥幸回返关中,且告知吾父,吾程氏男儿,皆忠勇信义之辈。”言罢,程咨几步冲到火海近前,看了一眼四周紧随的旧部,“众人与吾一同卸甲,撤开沙袋,以湿土包裹全身。” “喏。”数百军士纷纷解下身上甲胄,将兵器丢在地上,不多时,他们各自取来附近的沙袋,将那些湿润的泥土胡乱抹到身上。 周瑜眼中多有讶然之色,“德谋将军有子如此,当真是吾关中之行,可恨……” 他正待开口,城门处已经传来一阵马蹄声,“报……禀报大都督,后面山林点燃烽火,诸葛亮已派黄权、严颜为先锋大将,统兵一万,朝着此处杀来,如今只怕已至十五里外。” 周瑜闭嘴不言,在他回眸看去之际,数百道身影已经争先恐后地跟着程咨闯入火海之中。 “呼”,不等落地便朝前一扑,这些训练有素,饱经厮杀的悍卒一多半都穿过了几尺宽的火海,但也有人被烤得浑身焦黄,也有被脚下土堆扳倒,浑身被烈焰包裹,在原地奔走惨叫者。 “众将士,卸甲,随程小将军杀敌。”周瑜猛地拔出腰间长剑,猛地朝前一挥,身后上万大军齐齐大喝一声,竟是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朝前冲去。 他们冲进了火海,他们踏平了拦在身前的土堆,火焰终究还是熄灭了,那些油脂、硝石、杂草、酒水混合的引燃物,被一人踩踏、十人踩踏、百人踩踏,成千上万只脚踩踏之后,竟然只剩下几尺之高。 周瑜咬牙踏过了火海,他乘骑着战马,持剑冲在人群之中,前队已经呼啸着杀过城主府,但所有军士都没有停下,他们紧跟在程咨身后,扑向城门楼。 “军师,敌军竟然这么快就破了火海。”杨任此刻喘息还未平复,他一脸忌惮地看着城下的敌军,猛地举起一只手臂,大批弓箭已经探出了城墙垛口。 “守住城门楼,否则,汝吾便于此处为吴国尽忠。”庞统满脸沉重,他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用血肉之躯穿过火海,那被火焰烧死的数百名军士,便是周瑜这些部下付出的代价,虽然惨重,但貌似也彻底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困兽之斗吗?”他看了一眼左右,从身旁亲卫手中拔出长剑,“随吾前往城墙马道,杀敌。” “喏。”大步向前,庞统杀意已决,关中有如此好汉,他扬州精锐也不是面团捏得。 最快更新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不佑我 “杀啊。”程咨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灼伤痕迹,一个个水泡就浮现在他的胸膛、后背,他手中提着一把长刀,沿着城墙便朝上冲去,却被身前的亲卫死死拦下。 “将军不可。” “拦吾者,死。”程咨满脸暴怒,都已经杀到城墙马道上了,他身为军中除却周瑜之下的第二主将,为何不能率队杀上台阶? “将军且披上甲胄。”他的亲卫将被烈焰烧得滚烫的甲胄递给程咨,程咨这才发现,这一具铁甲之上到处都是血,血水都是滚烫的,而他这名亲卫的掌心已经多出不少水泡,在将甲胄递给他之手,他立即将双手藏到了身后,此刻他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程咨满脸含泪,一言不发地将长刀递给身后的亲卫,迅速穿戴好甲胄,有军士为他系上腰带之后,他举起长刀指向城头,“众军士,随吾杀贼。” “杀啊……”数百名军士,大多还赤着上身朝前冲去,但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波密集的箭矢,一道道魁梧的身影,如同稻田里的麦子一般成排倒下,在台阶上翻滚。 “举盾,举盾杀上去。”程咨退到了城墙马道的一侧,靠着石柱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箭矢,他作为军中主将,此刻虽然穿戴着亲卫的甲胄,但他出声指挥作战,声音自然也被城头的杨任给捕捉到。 “将城头上的沙袋全部砸下去。” “可是将军……” “没什么可是,将城头上的房梁都给吾拆下来,将圆木砸下去。” “喏。” “轰轰轰”百十斤的沙袋一个个凌空抛下,即便是手持铁盾的军士也被沙袋砸倒,落地之际,身后跟进的大批军士也同时摔倒,迎面便是一波箭矢。 短短一刻钟,城墙马道上便堆积了厚厚一层尸体。 “立即用沙袋于马道前结阵,放箭,压制城头。” “铛铛铛”然而,一切并没有如程咨所想的那么顺利,江东军居高临下,从城头上放箭,是朝下直射,而即便有几层沙袋作为支撑,这些躲在铁盾后方的弓箭手也是仰射,城头上的箭矢很容易就能射穿他们的头顶。 周瑜凝视着城头上的那一层铁盾,猛地来到阵前,“抛射,用抛射。” 他在凉州指挥作战,也见识了不少凉州铁骑的进攻方式,他们不能夺城,但却学会了关外游牧民族的攻城方式,靠着马匹一阵迅猛地朝着城下示威般的冲锋,张弓搭箭,随着冲刺之力举弓抛射,一个很大的仰角,很容易便将密集如雨的大波箭矢抛洒到城头之上。 而如今城下的处境虽然有些艰难,但周瑜仍是在不断想着如何破解城头箭阵的法子。 “去城中取些牛粪、硝石,于城墙缝处点燃。” “大都督之意,只要以烟熏催泪,让城头的守军为之畏惧。” 周瑜自得一笑,“他庞士元若想守城,岂有这般容易。” “可是大都督,东城门已破,吾军大可趁势打开城门,朝着汉中进军,即便不夺取汉中,亦可沿南郑往上庸,这沿途山道艰险,但却无太多兵卒镇守。” 周瑜指着此刻紧闭的城门,汝信不信,城外的吊桥已经被庞统斩断,这城外只怕也堆积了不少垒石。 军中小吏犹豫顷刻,便见到一队军士已经顶着铁盾冲到了城门前,将门栓举起,将城门掀开。 “呼”,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很厚的石墙,一排军士用手中的铁盾顶着石墙,努力朝前推动,却不想,在城墙的另一边,却站着上千名民夫。 而隔着没有吊桥的护城河,还有数千名老弱妇孺,她们站在寒风中,静静地看着家中的老少爷们在城头厮杀,在城门洞的垒石墙前抵挡。 很多年后,或许有幸存的孩童询问自家长者。 “娘,吾等昔日乃是汉中治下,即便汉中张太守带着汉中军民和五斗米教投靠了吴王,可为何吾等要为吴王死战呢?” “吴王乃汉室宗亲,天子之弟,既是刘氏皇族,便需承宗室先祖之志,护吾等大汉百姓。其父吴侯刘繇,被天子任命为扬州刺史,守护疆土,保治下之民,先施仁政,后平山越,如今江东之民,衣食无忧。吾等投靠吴王,便能如江东之民一般,能得温饱……对,江东之民称此为小康之家。” “小康之家么?” 战场上,鸦雀无声,在经历了上百名军士一同推动石墙无果之后,周瑜选择了放弃。 “大都督,此刻从北门而出,翻越秦岭撤回关中还有逃出生天之路,吾等若是继续鏖战于此,只怕还有一个多时辰,诸葛亮的先锋大军便要杀至。” 周瑜眼神坚毅,“吾麾下仅剩七八千之兵,城上还有一两千可战之兵,汝以为,可否能撤?” “可以大都督之命换庞统,多为不智。” 周瑜凝视着城头,“如何不智?” “庞统为江东军右军师,但江东军中,善谋之士本就不少,少一庞统,不过少一镇守州郡之人尔,而大都督却是吾关中基石,若是大都督不幸遇难,吾关中军日后,前途渺茫啊。” 周瑜淡然一笑,“吾曾说过,吾汉中文武中,治政尚有羊氏父子,武有韩当、程普、张绣三位将军,统军之才尚有鲁子敬,当可守一二十载,若能外结刘备、曹操,内安马腾韩遂,还能以凉州、司隶、并州三州之地立足于天下。” “可大都督……” “多说无益,准备继续攻城罢,城头上此刻还有三四千人影,但大多都是民夫精壮,无甚战力,吾等需要对付负隅顽抗的庞士元,还需死战一场。” “取吾长剑来。”周瑜准备亲自登城作战,他早年和孙策结拜之后,他也学了些武艺,平日里每逢征战,得胜而归之际,他都会饮酒舞剑助兴。 如今他却要亲临战阵,以他河南战前的身子大可施为,但河南一战之后,他与郭嘉算是两败俱伤,军中众将并不认为以他如今单薄的身子还能亲临战场。 便是他率军南下之前,孙权亦是多有劝阻。 时间悄然流逝,短短一个时辰,城下的周瑜军便进行了数十波冲击,最近的位置不过是城墙前十余步,但随着庞统一声大喝,杨任亲率数十名亲卫从城头上杀下来,再次将这一批关中军给杀退。 “众将士,死战不退,吾关中军自两任乌程侯以来,从未懈战,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都督与尔等荣辱与共。” “杀啊。” 有着周瑜的带领,上前簇拥在城墙马道下的军士再次朝着城头上发起了进攻。 城头上的箭矢早已耗尽,本来镇守的便是西城门,东城门方向便是汉中、南郑,那都是己方腹地,城头上哪里有太多守城器械。 便是那些用来投掷的长枪也都全抛下去了,否则这城墙马道的地利怕是早已失守。 庞统站在被拆卸了梁柱的城门楼内,看着众多军卒中冲杀的周瑜,也看到了越过周瑜杀到最前方,用肉身挡在周瑜身前的程咨。 “那是何人?”庞统拉着亲卫,指着城下喝道。 “军中战将,通报姓名。”亲卫踏前一步,指着城墙马道上冲杀的程咨喝问道。 “吾乃关中军校尉程咨。” “程咨,当是那孙氏旧将程普独子,未曾想他竟然敢亲临战场,若是吴卫汇报不出差错,此子怕是仅有十余岁罢。” “回禀军师,此人不过十三四岁。” “正如昔日朱然将军之龄矣。”庞统笑了笑,看了一眼左右汇聚的二三十名穿着皮甲,内衫玄色的吴卫,“尔等今日,怕是也要随吾死战一场矣。” 吴卫首领朝他一笑,“军士,吾吴卫的上一任首领可就是在丹阳一战中为搭救主公战死,自此之后,吾等吴卫的司职之中便添了一条,需得派人跟随军中重将,危难之际,替其赴死。” 庞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汝此刻不会想将吾打晕罢。” 吴卫首领微微摇头,“此刻城墙马道仍在厮杀,若是军师先撤,怕是城上的军士会立即溃败。” 庞统指着外城墙下方,护城河内一条小舟,“那小舟早已停泊在此处,且舟上满是杂草,这是何意?” “乃是城中的百姓为吾等送行所用。”吴卫首领坦然答道。 庞统深深地瞧了他许久,方才咧嘴露出几分微笑,“取甲胄来罢,本军师多年不曾持剑厮杀,今日怕也要和那位关中大都督过过招。” “喏。”很快,重军士便为庞统取来皮甲穿上,然而,这个时候,关中军已经杀到了城墙台阶的尽头。 “死”,杨任猛地从军阵中飞身而出,朝下猛地一扑,竟是直接压着程咨等人而去。 “杨任,汝找死。”程咨灌注全身气力,一枪刺出,竟是直接刺穿了杨任的胸口。 杨任双眼瞪着他,将他压倒,两个人的身体朝着身后重重砸去,沿途数十名军士随着重力一同倒地。 “给吾滚开。”程咨猛地一把将杨任尸体抛开,当他站起身来之际,城墙之上,又有不少穿着铁甲的军士朝着城墙马道跳下来。 他看着已经跃到自己面前的数名壮汉,眼前一黑,他举枪挑开一人,便被后续数十人压在地上。 “嘭”后脑勺撞击在台阶之上,程咨眼前一黑,随后便又是一下重击,他大脑一片晕眩,后脑勺有些粘稠,他感觉到自己脑后绝对已经破裂了。 被摩擦破皮的后背更是如同贴在台阶上一般,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去思考,一具具尸体前赴后继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直到断气也没能站起身来。 “吾去。”眼见着城下的尸堆被周瑜率领军士拉开,大批关中军再次冲向城头,城头上的伤兵们对视一眼,继续朝着城下跳去。 “退。”然而,这一次,周瑜却果断带着军士举盾后退。 “嘭嘭嘭”虽然仍是砸倒十几人,但已无之前那般奇效。 “大都督。”有人将程咨那满脸不甘的尸首搬到了周瑜的跟前,周瑜看在眼里,血泪俱出,“庞统,今日若不杀汝,吾周公瑾死不瞑目。”他为程咨闭上了双眼,持剑亲自领着大军朝城墙马道冲去。 十步,身前的军士倒了一大片,但他仍被人簇拥着,拉扯着不让他上前。 至少他身前的军士全都倒下,他才看到一排长枪刺进了这些军士的体内。 “杀啊。”终于攻上了城头,周瑜持剑扫视一眼,带着大批军士杀穿军阵的刹那,迎面便射来一阵密集的箭矢,他面色大变,就地一扑,立即有大批军士举盾挡在他的身前。 周瑜听到了惨烈的嘶杀声,当他被人扶起身来之后,他一眼便看到了这批穿着黑色皮甲的军士。 “吴卫?”他下意识朝着城头各处看去。 “没人?” “庞统在何处?” “庞士元,吾周公瑾在此,汝可敢出来一战?” 周瑜持剑左右突杀,那二三十名吴卫已经相继惨死在长枪合围之下,一路横推,不多时,周瑜便来到了废墟般的城门楼前。 “大都督,汝看城外。” 周瑜面色一惊,猛地走向外城墙,一眼他便瞧见了正从护城河小舟上被人抱起身来,朝着远处人群冲去的庞统,庞统此刻是昏迷的,他此前眼见着城墙上的军士即将折损殆尽,他已经抽出了腰间长剑,也就在他踏步上前的刹那,眼前一黑,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便被人敲晕后用绳子系着竹篮,抛下了城,落到了护城河的小舟之上。 “庞统。”周瑜双手死死抓着城墙垛口,指着城外,“快,放软梯、绳索,追出城外,今日,吾誓要擒杀此贼。” “大都督,敌军,敌军已杀至城内。” 周瑜面色大变,当他走到内城墙,远远地长街之上,密集的黑色铁甲如同长江之上的洪流一般,正跟着一面“严”字大旗朝着城门所在杀来。 “大都督,有一支军队绕过城墙,已杀至东门城外接应。” 他又走到外城墙处,一眼便瞧见了一面山坡上奔下的“黄”字将旗。 “天不佑我。”周瑜瞪目欲裂,胸口疼痛难忍,脚下踉跄之际,他猛地举起手中长剑,直接朝着脖子抹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都督之墓 “呼”,庞统的昏厥并未持续多久,他刚出城便被军士惊醒。 他看了一眼护在左右的十几名吴卫,面色微变,猛地回头看去,几里外的城墙之上竟是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沔阳失守了吗?周瑜,周瑜何在?”庞统猛地翻身跳下担架,立足不稳便立即被身侧的军士给扶起身来。 “回禀军师,一刻钟之前,敌军已经彻底攻占城墙,不过严颜、黄权二位将军已率先锋一万五千大军及时赶至,如此正在围歼城头的周瑜所部。” 庞统指着城门楼,“那城上的大火又是为何?谁烧的城头。” “回禀军师,周瑜负隅顽抗,死战不降,吾军此役战死的军士太多,二位将军合计一番,便下令往城头抛射酒坛、油弹,发射火箭……只是,还未下令动手,城头上便已主动燃起熊熊大火。” 庞统遗憾地看了一眼城头,“周公瑾,吾之大敌尔,焉能败于此地。” “报……禀报庞军师,诸葛军师送来急报。” 庞统摆了摆手,自有亲卫将战报接过,便听庞统面无表情地闭着眼道,“念。” “喏。” “士元无恙否,亮今已命严颜、黄权二位将军入士元帐下听令,还请士元即刻打扫沔阳城战场,率军赶赴阳平关驰援,亮自引五万大军出阴平小道,杀往武都道,汝吾汇合于武都道,共取三辅之地尔。” 庞统听完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好一个诸葛孔明,竟然料定以一万五千大军便可解吾沔阳之围,不过他将麾下兵马调拨给吾汉中军,这又是何意。”庞统自嘲一笑,“是为了让吾庞士元回返汉中之际,不至于这般难堪否?” 来报的骑卒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庞统身前,“回禀庞军师,孔明军师断无此意,吾临行前他还让吾带上一句话。” “哦?”庞统脸上有些意外,“那便听听吧。” “士元,汝一战而灭周瑜,平定东川之乱,日后攻取三辅之地,汝仍是首功之臣。” 庞统顿时哈哈大笑,他指了指身前跪伏的军士,“汝且起身罢。” “喏。”军士忐忑地站起身来,挪步行至一侧,跟随着庞统走向护城河边。 “这城头上的大火尽快扑灭,传令严颜、黄权二位将军,尽快打扫战场,命城中的精壮迅速为百姓修复房屋,此外,将吾军此次攻下洞穿的家底都掏出来,先补贴沔阳的百姓。” “喏。” 两个时辰之后,庞统站在沔阳西门城外,身后严颜、黄权策马而来。 “吾等见过军师。” “二位将军远道而来,解吾沔阳之围,劳苦功高,若非汝二人,怕是庞某已死在沔阳城外。” 二人连称不敢。 “军师,吾军这便拔营北上,前往阳平关驰援李严将军,这沔阳城中后事,当交与何人?” 庞统指了指城门楼上相送的一批年轻文吏,“他们都是此番荆州州试的俊才,当可担此重任。” 黄权面色微动,谈话间已经是跟着庞统翻身上马,带着大军朝北行进。 “军师,东川之战,当从李严将军统帅一万大军进攻白水关,庞羲太守攻打绵竹关之日算起。” “正是如此。”庞统微微颔首,心中已经明白,黄权这是要为此战做个总结。 “此战李严将军所部一万老卒几乎折损殆尽,庞太守三万大军仅剩两三千之众,军师所部精锐亦只剩李严将军所部四五千之众,此战吾军伤亡当在五六万。” “反观周瑜,不过是利用三万白水军和前后自武都调遣的一万五千兵马,如今李严将军俘虏金旋,收编降卒七八千人,算是弥补一些战损,但此战也确是惨烈。” 庞统眯着眼,“公衡以为,此战当真便是吾军折损过大,他关中军并无太多损失否?” 严颜见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当即出言,“军师,公衡并非此意,周瑜奇谋,堪比当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淮阴侯。他为关中大都督,此战一役败亡后,关中军必定士气大跌,关中主力分为两部,一路如今正追随鲁肃攻打并州,一路则是关中诸侯,以马腾、韩遂为首,聚拢西凉铁骑和羌人精骑为主,可此战吾军多半要应付之敌,却是马腾、韩遂之兵。” “严老将军之意,此战吾军并未让马腾、韩遂伤筋动骨,反而是折损了汉中之兵,自家元气大伤,而进攻西凉之地,敌强我弱,处境不妙?” 严颜于马上微微抱拳,“军师以为,吾军汇合李严将军所部兵马,可能击溃张既之兵?” “张既之兵本就是临时纠集的羌族各部骑兵,吾军赶至阳平关,他们自会退去。汝二人方才言及东川之战,尔等皆以为吾军惨败否?” 二人顿时沉默不言。 庞统感受着座下战马的颠簸,“吾起初亦认为如此,不过孔明一封书信却将吾惊醒。” “周瑜此来,是为让吾军攻下广汉、阳平关东川之地延缓,进军三辅之地延后数月,的确,他进军以来,吾军已于这绵竹关至沔阳之地与其鏖战三四月之久,如今已近十月,怕是并州之战也已经分出胜负了罢。” “军师以为,并州高干,可能胜过鲁肃?” 庞统微微摇头,“鲁肃有程普、韩当等老将辅佐,再有数万劲卒为战,必胜高干。” “那孙权得了并州,只怕势力大涨。” 庞统冷笑一声,“势力大涨?只怕未必,塞外匈奴便足以让他喝一壶,更何况还有曹操如今正在攻打邺城。” “军师,如今三辅之地无兵,更无大将镇守,吾军攻取之后,当如何镇守?” “攻取三辅?”庞统微微摇头,“吾暂且不知孔明作何打算,只是这三辅之地却是孙权根基,吾军此战只为先取凉州,可凉州又是那马腾、韩遂之辈的根基所在,吾军北上,先要与羌人诸部为敌,再与马腾韩遂开战,若能得胜,方能攻取凉州,居西北而俯视关中平原。” 黄权深深地看了一眼庞统,“军师,周瑜临死之前还算计了吾等一场,只怕如今周瑜战败的战报传回北边,那兵围汉中的马腾、韩遂也该撤军回援武都了吧。” 庞统指着身后的方向,“汉中之战,吾可率两万大军南下与周瑜交战,便是因为汉中攻势不猛,再加上子龙将军可匹敌马超,他马腾、韩遂不可能自讨苦吃。” 说道此处,他面上有些憧憬,“吾南下以来,亦不知子龙将军已将麾下骁龙营扩充多少精骑,与马超之战之后,吾军铁骑折损惨重,但后来主公却是下令将各地战马都汇聚汉中、徐州两处,今后吾军进军关中也好,在中原鏖战也罢,怕是都要以骑兵为主。” 黄权凝视着前方的道路,头前的骑卒已经缓缓停止行进,各自退到两侧,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来,“军师,所谓精骑,吾军骑兵又可比曹操之虎豹骑?马腾之西凉铁骑?” 庞统沉默,“择上等马匹、善骑之士操练三五月或可一战,但仰仗不过吾军军械之利,若想在厮杀中占据上风,还得一二载之功。” “如此,军师以为,吾等击败周瑜,便能顺势攻下凉州否?” 庞统翻身下马,抬脚走向远处靠着沔阳地界石碑,依山傍水而建的一座孤坟而去。 严颜、黄权二将跟在他的身后,前者看着庞统从军士手中接过一壶烈酒,眼中也略微感慨。 “从烈火之中并未寻得周瑜尸骨,不过当时厮杀一片混乱,他定然无法走脱。” “吾等收敛了他亲卫附近的一堆骨灰,便将其安葬于此处。” “主公有言,关中孙权,城府极深,麾下统军帅才之中,周瑜、鲁肃可为江东大敌,其余老将虽有武勇韬略,却非江东之敌,如今公瑾已去,且看这凉州是否还能抵挡吾与孔明的十万大军。”庞统还未敬酒,便在坟前接到了吴卫传来的密报,却是最新从诸葛亮所在传来的密报。 “主公可有料到东川之战胜负?”黄权略微感兴趣地询问道。 庞统微微颔首,“吾若败亡,主公便以益州、交州、荆州之兵出汉中、武都,北伐孙权,若吾不败,便携大胜之势北上,吾江东缺马,苦中原久矣,居于淮北之地,无力北进,徐州诸郡也为张郃、高览所部精骑所欺,便是如此。” 黄权心中一凉,“吴王运筹帷幄,如今回返建业,却也能知天下事,吾等不如多矣。” “非是足不出户,这些吴卫可就是吴王的耳目。”庞统指着身后穿着黑色皮甲的十几名吴卫笑道。 吴卫等人埋着头,似乎未曾听到,面无表情地站在寒风中,一言不发。 “吴卫,听闻都是主公家臣操练,如今整个益州之地,不知尚有多少?” 庞统一手抚须,“或有七八百人,日后或许会更多,毕竟在吾扬州、荆州治下州郡都有吴卫设立府衙。” 黄权双眉微皱,“还能设立府衙?” 这时,站在一侧的吴卫踏前一步,“回禀黄将军,吾吴卫按江东军制操练,每一人皆可上马持刀杀敌,若遇紧急战事,吾等当随驻地军士一同上阵杀敌。” 黄权拧在一起的双眉舒缓开来,“吴王之治,当真深谋远虑矣。” 谈话间,庞统已经走到周瑜的坟前,他当先将手中的酒壶瓶塞取下,就在坟前洒下。 亲卫取了一炷香上前,庞统凝视着手中的香,“此物为主公命江东工匠坊研制,可为亲友先祖祭,周公瑾虽为吾江东大敌,却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说着,他看了一眼一旁捧着一个木匣子的军士,“且将此物火速呈往关中罢,周公瑾的骨灰切莫遗落在吾沔阳矣,此处便为他设一衣冠冢,挽留他的英魂即可。” “喏。”军士翻身上马,将骨灰匣子系于锦布包之中,挂在身上,迅速策马离去。 在庞统上香之后,身后严颜、黄权带着一众亲卫俱是如此,随后,庞统便席地而坐,坐在这坟前。 他回眸看了一眼立于坟前的石碑,“这石碑之上为何无字?” 一名小吏忐忑地行至近前,“回禀军师,却是底下的官吏怕唐突了这位大都督,不知该如何题字。” 庞统笑着朝一旁的文吏伸出一只手来,“取笔墨来。” “喏。” 很快,一支毛笔便递到他手上,庞统在砚台上沾了沾,便提笔落到石碑之上,写下“大都督之墓”几个大字。 “军师。”黄权微微皱眉,这周瑜可是敌将,直接题大都督之名,怕是有些…… “无妨,吾于这沔阳也待不了多久,今日离开此处,怕是再也无缘来此处拜祭,尔等且听着,当地官吏,每逢祭祀,不可少了这位关中大都督的香火。” “喏。”一众官吏纷纷抱拳一辑,朗声应下。 庞统微微颔首,勒马转身,带着大军径直北上。 十月初,庞统率军抵达阳平关,汇合李严之后,留下黄权镇守阳平关,统帅严颜、李严所部两万大军北上,赶至武都郡外。 十月中旬,诸葛亮自阴平小道率军北上,张既、徐邈撤离武都郡,城中留守小吏在大军抵达之际便开城献降。 十月下旬,围困汉中的马腾、韩遂等十路关中诸侯纠集羌族骑兵,共计六万西凉大军,号称十万,朝武都郡杀来。 也就在十月尾上,凉州各地镇守的大军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武都城外之际,来自益州腹地,由刘磐、留赞等将统帅的最后三万援军也已抵达武都郡,江东军十万,马腾韩遂军得张既、徐邈之兵,又得司隶校尉孙权亲自率军驰援,兵马亦有十万。 双方汇聚于武都郡外之际,汉中城门大开,赵云亲率五千精骑北上,经陈仓小道,杀奔长安城外。 “嗒嗒嗒嗒”马蹄声犹如大海之上的潮汐,行进之间,赵云并未担心山林之间的埋伏,他接到诸葛亮的命令便是以轻骑突袭长安,此战若胜,可一锤定音。 第四百四十六章 赵云出汉中 赵云出兵前夜,汉中太守府内,阎圃、陈生、陈应、杨柏、杨昂等一众文武汇聚一堂。 “今诸葛军师与庞军师合兵一处,举兵十万攻入武都郡,祁山已为吾军攻占,诸葛军师以甘宁将军扼守街亭,以黄忠将军攻打天水郡,率大军陈兵于街亭二十里外驻扎,以应对孙权之兵。” “今汉中敌军已退,但有马岱、马铁二将率五千精兵镇守陈仓,箕谷以北,斜谷之地又有孙权任命的中郎将苏则率军镇守,本将军有意率军北上,沿小路偷袭陈仓,尔等以为如何?” “陈仓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昔日高祖成霸业之际也是以淮阴侯之计偷袭陈仓而得关中之地,方能称霸天下,如今吾军欲攻陈仓,马腾已命马岱、马铁镇守此地,怕是早有防范。”阎圃一手指着沙盘上的一条山道,“赵将军不如率军出箕谷,于斜谷迎战苏则,此人历任凉州、司隶之地太守,多有城府,但兵法韬略却不过一般,以子龙将军之勇,必可破其一路,到时,亦可杀至长安城下,逼迫孙权回援。” 赵云一手抚须正待开口,便听杨昂质疑道:“可若是吾军击破苏则军,马岱可命骑兵驰援,吾军于平原旷野之上,只怕并非西凉铁骑敌手,更何况他们又数万铁骑,星夜奔驰,一个日夜足以从武都郡外杀至长安城外,到时,吾等又该如何是好?眼看着赵将军被困于长安城外而不救乎?若救,怕是又中敌军围魏救赵之计尔。” “赵将军,汝率军北上,莫非只携带军中那仓促组建的五千骑兵?”又听阎圃问道。 赵云双眉微皱,“骑兵不善攻城,赵某率军北上,自然欲领汉中三万精锐一同北上。” “经汉中之战,吾军伤亡万余之众,又得荆州淮南屯田兵补充,如今城内也不过四万兵马,赵将军走后何人可镇守此城?”阎圃问道。 “平北将军文仲业,将不日率军北上抵达汉中,以作吾军后援。” “诸葛军师要从武都前线撤军不成?”阎圃面色一惊。 “非也,武都十万大军,文聘将军将后队粮草辎重送往阳平关之后,便率军赶来汉中,武都之兵将从成都抽调驻防之兵驰援。” 阎圃面色有些迟疑,“成都城内尚有蒯司马镇守,当万无一失,可益州新得不久,内部尚不安稳,若是一次性调遣这么多兵马,若是后方有失……” 赵云笑着摆了摆手,“郡丞且宽心罢,吾江东精兵强将甚众,倘若蜀中有异动,屯驻于哀牢郡的曲阿司马亦会挥师北上驰援,生不了大乱子。” 阎圃这才松了口气。 “文聘将军所部有一万五千兵马,若是他接管汉中之后,可否再引一军北上驰援将军?” 赵云一手抚须,“且看吾能否将陈仓捅破一个窟窿罢。” 阎圃双眉微皱,“赵将军,以吾愚见,莫不等荆州大批民夫工匠携带攻城器械前来,那陈仓地处险要,可是易守难攻呐。” 赵云摆了摆手,“攻城器械便交由后队人马带来罢,明日吾自点齐五千轻骑先行,陈生、陈应。” “末将在。”二人应声出列。 “汝二人率本部一万骁龙营紧随前军先行。” “喏。” “杨昂、杨柏。” “末将在。” “汝二人领兵后军两万大军携带粮草辎重赶来,别忘了将城中的新式战车带上。” “喏。” 深夜,当一众文武离去,阎圃仍是赖在赵云房内。 “赵将军当真要攻陈仓?” 赵云和他目光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吾就知晓瞒不过汝阎郡丞。” 阎圃抚须笑了笑,“可那安定也好,散关也罢,都不好夺。一旦被马腾韩遂的数万西凉铁骑缠住,只怕将军这五千轻骑难以脱身呐。” 赵云摆了摆手,“无妨,吾此去只为操练麾下骑兵,其余兵马先行攻打陈仓,待文仲业将军抵达之后,再取散关,吾军守住北上之道,便可保障吾军粮道不失,让孙权大军与关中失去联络。” —— 当太阳升起之后,赵云已经率军抵达散关附近的山林。 “报……禀报将军,马铁率军三千,屯驻散关。” 赵云双眉微皱,“他马岱、马铁麾下只有五千精兵,竟然还敢分兵?” 陈生策马上前,“将军,这马岱似乎有意引吾军攻打散关。” 赵云轻笑一声,“无妨,依计行事即可,吾军绕过散关,只围不攻。” “喏。” 陈应看了一眼远处山头上的关卡,“将军,绕道而行的话,怕是要走些冤枉路。” “无妨。” “陈应,汝留一万兵马于此处围城,平日里严加监视,多派哨卒。” “喏。” “此外,让后队的辎重、攻城器械都送到汝营内,摆出一副吾军要攻破散关的架势。” “喏。” 交代完毕之后,赵云便策马过山岭,朝着陈仓进发。 山头之上,马铁一脸严肃地看着山下分为两波的敌军,“江东军围而不攻,只留下一路兵马,这是为何?” “将军,吾军以主动为诱饵,他赵云却不上当,吾等该如何是好。” 马铁微微摇头,“此刻突围已是为时已晚,关内尚有粮草数月,吾等无需着急,他们既然不攻,吾等也不点狼烟求援。” “敌军势大,足有三万之众,将军,若他们朝陈仓而去,该如何是好?” 马铁双眉微皱,“赵云分兵,只有两万大军前往陈仓,吾兄马岱,勇武虽不如孟起长兄,但有陈仓天险隘口,又有数千悍勇,足以抵挡此人。” “将军,长安方向还有两万精壮,不过尚在操练之中,倒是粮草甲胄已从南阳过武关运入关内,汝以为,那张绣会率军来救否?” 马铁微微摇头,“张绣此人,先随西凉军,与其叔父张济追随董卓帐下,后兵败投靠刘表屯驻于宛城,后又两次投靠曹操,在刘备出逃之际又归降孙权,此人反复无常,不可信也。” “可惜他麾下那些忠肝赤胆,英勇善战的西凉骑兵。” 马铁微微一笑,“提及此处,吾倒觉得吾等应当感谢那董仲颖。” “哦?将军,这是为何?” 马铁眯着眼,“若非当年他率十万西凉铁骑杀入洛阳,于虎牢关外让关东群雄都见识了我西凉铁骑之威,怕是如今我西凉铁骑也不会有这般显赫威名。” “那将军以为,吾军以数万西凉铁骑,可能击败诸葛亮十万大军?” “诸葛亮麾下骑兵仅有一两千之众,其余便是汉中赵云所部的数千精骑,不足为惧,吾军只要与其在平原旷野之上决战,吾军必胜无疑。” 入夜时分,赵云已率军抵达陈仓城外,在几里外扎营,赵云命哨骑派出二十里外监视,尤其是西北的古道,那里随时可能有来自武都郡外的孙权大军。 此刻,陈仓城内,镇守此关的马岱正和一名儒雅的武将坐在一起。 “吾本以为赵云会以偏师攻打散关,引吾军取救,再亲率主力大军偷袭箕谷,自斜谷而取长安,未曾想他却是直奔吾陈仓而来,也不曾攻下散关,他这是有意将自己麾下数万大军陷于重围之中,文师将军以为,吾等该如何是好?” 苏则一手抚须,“吾军一万,将军所部不过三千,一万三千之兵,还需镇守斜谷、陈仓二地,如今马铁将军被困于散关,吾等尚不能出关去救,将军以为,吾军莫非还该主动出击不成?” 马岱微微摇头,“吾并非此意,吾是想询问张绣将军那两万大军何时到来?” “张绣将军镇守弘农,不能擅动,他星夜折回长安也是为了镇压宵小之辈,至于那两万精壮,皆是新募之兵,吾军屯田之策施行不久,只怕还得几月才能有战力。” “可大都督南下之际这些精壮已开始操练,如今已操练数月,莫非就连赶来陈仓镇守关塞都不堪一用乎?” 苏则轻叹了口气,“江东军此役是为夺凉州之地,于汉中、武都两面环视长安,随时可率军长驱直入,攻破长安,为日后一统天下奠定根基,吾军以两州之地,十万大军与江东十万精锐对抗,实为不智。” 他指着地图上的武都郡,“诸葛亮所率兵马,除却黄忠、甘宁、文聘、刘磐、留赞所部兵马之外,其余大多是益州归降之兵,吾军即便能胜,也伤不了江东根基,如今汉中、阳平关、祁山都已落入江东军之手,他们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早已占据天时地利矣。” 马岱心中忐忑,“那吾等该如何是好?” “正如将军所言,与江东军野战一场,二十多万大军沙场对垒,若是吾军能胜,则可收复武都、天水二郡失地,还可携大胜之势南下,尝试夺取蜀中要塞隘口,以绝江东军再次北伐之路。” “可诸葛亮、庞统都是当世人杰,若非他二人联手,大都督亦不会……” 苏则轻叹了口气,“大都督虽故去,但他留下的韬略仍在,主公断然不会放弃大都督韬略,如今吾军驱赶凉州数十万头牛羊于武都郡大营,而江东军只有从祁山运输粮草至武都,其粮道长于吾军数倍不止,吾军骑兵多而悍勇,可以轻骑劫其粮道即可,十万大军之粮,料来江东军也撑不了几日。” “可是吾听闻沿途羌人部落也为江东军慑服。” 苏则眼中多出几分冷笑,“羌人与吾关中,乃是戚戚相关,他们不敢反叛,江东军也不敢让他们狗急跳墙,毕竟他们数十万部族之中,若是拼死,还可聚集七八万之兵,到时在江东军身后作乱,他们将腹背受敌。” “吾军以羌人为援,可吾听闻此番诸葛亮北上也率领一支南蛮精锐,不知将军可有听闻?” 苏则微微颔首,“诸葛亮称之为无当飞军。” “可吾凉州之地山地极多,山林却罕有。” 苏则看了一眼堂外的天色,“时候不早,吾亦该启程回返斜谷,赵云虽率三万大军北上攻打陈仓,可日前江东军从淮南抽调两万屯田兵补充汉中之兵,如今汉中城内尚有一万余大军,吾可不能掉以轻心。” “苏将军保重。” “马将军保重。” 两人分别,马岱很快便在屋子里沉沉睡去,然而,刚闭眼两个时辰,他便被军士惊醒。 “禀报将军,赵云率军连夜攻城。” 马岱面色大变,“快,为吾披甲。” “喏。” 当马岱率军火速抵达城头之上,却见城外火把密集,但敌军早已退去,城头上到处摆着尸体,城下也有不少,但守城兵力本就不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马岱便见到了一二百名伤卒。 “马岱,吾家将军劝汝早些归降,否则待吾军攻下此城,汝那项上首级可保不住矣。” 马岱恶狠狠地瞪着城下的陈生,“区区一山贼降将,焉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 陈生指着他大笑,“马岱,听闻那西凉马儿尚有一妹,生得如花碧玉,吾家赵将军亦未娶妻,倒不如将其许配给吾家将军如何?” 马岱怒极反笑,“如此也好,若是子龙将军愿归降吾凉州军,吾妹云禄嫁与将军这等当时英雄也算是不枉此生。” 陈生面皮微微抖动,见讨不了好,挥手之下,全军撤退。 马岱回眸看了一眼守城校尉,“每隔一刻钟抛下几支火把在关外,莫要让城外敌军偷摸到关前。” “喏。” “此外,给吾日夜紧盯着城外大营的动静。” 校尉看了一眼城外大营,“将军,今夜赵云命人佯攻一阵,丢下几百具尸首,是为试探吾军虚实,还是有所图谋?” 马岱冷笑一声,“某不管他赵子龙意欲何为,吾陈仓城内仅有三千兵马,只能镇守,不能出关迎战,尔等切记,待会儿下去收敛尸首的军士也只能从吊篮上将尸体带入关内,莫要开城门。” 校尉连忙躬身一辑,“喏。” 马岱带着亲卫回返城主府,却是再难入眠,他走动几步,坐落到案边,提笔落下一行字来。 “安南张将军亲启。” 第四百四十七章 路招和繁钦 数日之后,弘农郡内,一封书信呈至张绣案前。 “点齐吾那一千西凉旧部,回长安,召集两万新军,火速驰援陈仓。”张绣随手拿起兵器架上的长枪,抬脚出门。 “将军走后,这武关、函谷关何人镇守?” 张绣沉默片刻,“函谷关有曹操大军,如今曹操与吾军联盟,两军兵力都在河北为战,自顾不暇,冯翎严干,现为弘农郡丞,可为武关镇守;功曹杨沛,为人刚正不阿,虽无统军之才,亦可都督函谷关政务,路招,汝且佐之。” “喏。”路招抱拳一拜,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他本是曹操麾下部将,后调往张绣帐下西凉铁骑之中,在张绣举兵投靠孙权之际,他便随同张绣入了孙权帐下,如今也官拜护军将军。 他跟着张绣抬脚出门,眼看着张绣翻身上马,他朝着张绣恭敬一拜,“将军保重。” 张绣朝他微微颔首,猛地扬起马鞭,“驾。” “嗒嗒嗒嗒”,一众亲卫跟着张绣快马出城而去,留下路招站在寒风中一脸忐忑。 “休伯,汝身为丞相主簿却不远千里而来,当真是为了助吾镇守函谷关否?”回到自家小院。路招站在古井边上为自己的战马洗刷皮毛,头也不抬地询问着院内这名儒士。 “路将军,汝吾陈留一别,已有多日,吾此来不过让汝大开方便之门,对汝却是有益无害。” “有益无害?”路招冷笑一声,“张将军与曹操天生不和,他待吾甚厚,汝莫非还要劝吾率众归降曹丞相不成?”路招一手按着腰间短剑,“莫非汝以为本将军鞘中宝剑不利乎?” “路将军何至于此?”繁钦面色微变,“吾只是想让汝将函谷关外的商贾放进关中之地,又并非劝汝归降曹丞相。” 路招冷冷一笑,“归降曹丞相也好,放商贾入关也罢,如今吾家主公与曹丞相、刘使君三家联盟,刘备攻淮北、荆州,吾家攻汉中、并州,曹丞相夺冀州、青州,乃是战前便商议妥当之事,可那些商贾往吾关中运送何物?丝绸、陶器、玉器、海盐,换取吾关中粮食,若是平时,吾家主公或可给尔等方便,换取几十万石粮草也不在话下,可如今曹丞相不攻青州,便是放任吾孙刘两家对敌江东,便是背信弃义,想要粮草,不如拿汝兖州、豫州之地的铁矿、军械来换。” 繁钦面皮微微抖动,“铁矿、军械凉州、司隶之地也不差,可海盐、丝绸、陶器却是紧缺之物罢。” 路招回眸看了他一眼,“丝绸吾等可往益州求得,蜀锦可是天下最上等的丝绸,至于陶器,吾长安城内也新开了十几家作坊,虽无中原上等货色,却也有昔日宫中制作贡品的工匠,海盐……如今只怕江东也有罢。” “可汝军正和江东交战。” “那停战便是。” “可乌程侯与吴王刘奇可是有杀兄夺城之仇,如今关中大都督周瑜又亡于庞统、诸葛亮之手,怕是乌程侯不欲霸占吧。” 路招陷入了沉默了顷刻,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三家分河北,乃是曹丞相提出之策,今汉中不可得,吾军为江东进占武都郡,形势岌岌可危,刘备军号称五万精锐,亦敌不过吕蒙七万荆州军,若是汝等不助袁谭,怕是青州也会落入江东之手,到那时,你家曹丞相率军北上,先夺冀州,后得幽州,向西可图谋吾并州之地,南下、东进可夹击青州之地,可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只是尔等此番也未免太过戏耍吾两家了罢。” “看来乌程侯之意是在怪罪吾军不愿出兵相助,也罢,吾此行前也得到曹丞相两封书信,一封乃是得自淮北之地的密报,里面记载有江东军如今兵粮短缺的情形,还有一封便是曹丞相应允出兵,欲派河东郡太守冯楷率军一万,入函谷关,驰援陈仓前线。” 路招心中有些意动,“冯楷虽有勇略,却胜不过赵云,即便此刻镇守陈仓的乃是西凉马岱将军亦不能胜,赵云非马超不能敌也。” “可恨如今许褚将军尚追随丞相征战河北,与袁尚军交战,否则大可率军前来驰援。” 路招冷笑一声,“既然汝军有意调兵驰援吾关中之地,不如让冯楷将军与任成国张郃、高览二将换防,让此二人率河北精骑前来驰援如何?” 繁钦面色微变,“任成国乃吾兖州重镇,若是吾军换防,怕是会为江东军所趁。” 路招指着手中已经打开的书信,“这信上所言,江东军各地战场兵粮短缺,此前吕蒙与司马懿交战,几多胜势亦未曾出城追击,便是为此,江东军不欲此刻北进中原,拉长战线,便是为了防范汝军铁骑,如今正是大好时机,若是张郃、高览二位将军统帅铁骑驰援陈仓,只怕二十余日即可。” 繁钦沉默顷刻,“路将军此言,可是乌程侯之意?” 路招正待开口,不远处的院门处已经走进来一人,“繁主簿放心,吾此行受乌程侯之托,倘若曹丞相当真有意相助吾军,便派张郃、高览二位将军前来,其他各路兵马,即便入关中,也无用处。” “羊子续?”繁钦瞳孔微微收缩,抬手一辑,“原来是羊侍读。” 羊耽也朝他一辑,“此事事关紧要,吾陈仓面临赵云三万大军日夜强攻,还请繁主簿早日得曹丞相回信,调遣兵马来驰援。” 繁钦犹豫一下,朝他微微一辑,“那吾这便往陈留去信。” 目送繁钦离去之后,路招皱眉瞧了一眼身侧的羊耽,“羊侍读,主公调遣那张郃、高览二将入关,此二人皆是河北上将,倘若他们得曹操之命欲图谋吾关中之地,又该如何是好?” 羊耽一脸淡然,“无妨,方才北地传来捷报,子敬都督已率军击破高干,斩首一万五千级,现如今正和呼厨泉所部匈奴精锐对峙于壶关附近,若再能胜一战,便可尽取并州之地。” 第四百四十八章 诸葛布阵,庞统夺城 十一月,天上飘下鹅毛大雪,整个凉州已经被冰雪覆盖,旷野俱是白茫茫地一片。 “吾军多种棉花,以棉服供应北伐大军,于军帐之中多设火盆,多以热水为军士擦洗身子,如今看来,倒是很少有军士生病。”坐在炉边,庞统端起温在炉子上的一杯姜茶,一口饮下,嘴边满是热气。 “棉花得自于西域,主公早年于江东之际,罕有之,如今却是为吾军大肆种植,不过棉花此物,怕是也得凉州之地尚可量产。”诸葛亮抚须笑道。 “孔明呐,吾军已至武都半月,汝可有破敌之策?” “只有一半。”诸葛亮沉默顷刻,咧嘴笑道。 “一半?”庞统微微一愣,随后凝神问道:“还有一半何在?” “便是汝立即率三万大军北去,助刘磐将军攻占安定郡。” “如今街亭已为吾军所得,吾趁夜率军北去,仰仗雪橇之利,行军倒也不慢,只是如今黄老将军已率两万大军攻打天水郡,甘宁又率一万大军镇守祁山要道,若是吾再领三万大军攻打安定郡,孔明麾下便只剩五万人马,不知可够?” 诸葛亮笑了笑,一手轻摇着羽毛扇,“吾有一万南蛮无当飞军,还有留赞将军一万精锐、又有严颜、黄权、泠苞、陆逊、刘璝诸路兵马,五万精锐,对面虽有十万之众,但可顾虑之敌亦不过那四五万西凉铁骑与三万余羌人精骑,其余尽皆步卒,西凉铁骑天下无双,或许唯有昔日温侯麾下并州铁骑可与其匹敌,但步卒,却不如吾江东军多矣。” 说着,诸葛亮指着身旁沙盘上的祁山小道:“吾军虽有木牛流马翻山越岭,但如今天气严寒,运输粮草的民夫亦难行经,吾军中粮草仅剩半月之需,士元,倘若汝吾再不觅机与其决战,只怕吾军便只能回师汉中矣。” 庞统瞳孔微微收缩,“往街亭一日,攻安定五日,十日之内吾必可率军回返,可孔明汝可撑得住十日之久?” “只要马超敢率军来攻,吾军粮草充沛,莫说十日,一两月也不在话下。”诸葛亮一脸自信满满。 “甚好,那吾今日便立即率军出营。” “且慢。”诸葛亮伸手拉住庞统,他一只手指着沙盘,手指在两条沟壑中来回摩擦,“此往安定唯街亭一条小道,长安往安定亦可来一路援军,士元以为,子龙将军能否将马岱、张绣之辈挡在陈仓之外。” 庞统苦笑一声,“子龙将军所部皆是百战精锐,若说其中大部汉中降卒,在历经汉中之战厮杀之后也已知战阵,若是围住陈仓,于城外与张绣、马岱之辈交战,凭借兵力雄厚,必胜无疑,可子龙将军有主公赐下便宜行事之权,若他率轻骑北上,袭扰诸郡,断敌军粮道,只怕留守陈仓的步卒极有可能会为马岱、张绣所趁。” “吾已去信一封,不过在周瑜识破吾军飞鸟传信之法后,吾军在这天寒地冻的凉州之地,也就只有靠马匹传书,怕是这封书信送往陈仓军前,亦需大半月之久。” “孔明呐,汝何不率军堂堂正正与西凉军交战?”庞统指着营外,“如今新式战车已运往帐内多时,汝出兵之前得主公新式连弩设计图纸之后,便一直和那些从江东派来的匠作们混在一处,不知有研制出何物?” 诸葛亮微微一笑,“无他,此次对付西凉铁骑的利器尔。” “以五万迎战十二三万之兵,孔明,汝若败了,武都郡失守,天水、安定与汉中之地失去联络,到时,如何是好?” “败不了。” 庞统笑着指了指他,“那吾便北去,去夺安定,也不理会汝,吾夺了安定之后便顺势北上,去西凉,将整个凉州一并打下来,重新打通丝绸之路,为吾蜀锦寻个商路。” “那便预祝士元早日传捷。” 庞统大步出帐,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那汝便敲好罢,到时吾在北地俘获战马,汝在司隶可莫要艳羡。” 诸葛亮目送庞统援军,看了一眼帐外的亲卫,“立即召严颜、黄权、泠苞、刘璝诸位将军来帐内议事。” “喏。” 不多时,外面马匹嘶吼,几名战将翻身下马,各自朝着大帐走来。 “末将见过军师。”为首一人却是驻扎在祁山附近,看管粮道的甘宁。 “军师,汝命吾等前来,可是要与那孙权小儿决战乎?”甘宁一脸兴奋,这几日军中已经得到青州捷报,江东军于青州一线可谓是长驱直入,蒋钦、周泰、张辽、高顺、臧霸一众江东上将都在青州战场上打出了偌大的声名,可他甘宁入蜀以来,可是折损了不少部卒,却还不如严颜那名降将立下的功勋多,他如何甘心。 “兴霸来得正好,明日决战,吾命汝出战马超,许败不许胜,可否?” 甘宁顿时憋得涨红了整张脸,“军师可是在嘲笑吾那日为马超劫走二十车军粮之事?” 诸葛亮顿时摇了摇头,“兴霸,吾并无此意,那日马超以轻骑劫粮,仰仗马匹之利,若非汝及时赶到,吾等如今已空腹上阵,被他劫走粮车,亦非汝之罪。” “可吾与其交战一百二十合不分胜负,吾尚想擒他,明日军师不若让吾与他公平对决,吾虽不如子龙将军能胜他一招半式,但也不会落败。” 说着,甘宁看了一眼帐内众将,“吾乃军前上将,若是明日沙场对决,两军阵前吾败给那马孟起,怕是吾军士气也会有所影响罢。” 诸葛亮伸手朝下压了压,“兴霸将军,汝乃吾军宿将,自寻阳之战以来,履立战功,此战,吾军五万迎战十二三万之兵,若胜,可一举反攻长安,将凉州、左冯翎之地纳入吾江东治下,若是还能进一步攻下长安,亮自当上奏吴王,为将军请功封侯,此战略有委屈将军,若是将军不愿,那吾便……”说着,诸葛亮的目光便转向一侧的严颜。 甘宁面色一急,猛地踏前一步,“军师,那此事吾便接下了。” 顿时,帐内一片哄笑。燥得甘宁面色一红,但他挠了挠头,倒也毫不在乎。 第四百四十九章 刘奇教子 十几日前,江东建业。 “父……父王,汝看这是何物?”刘奇长子刘斌,年有三岁,他穿着袄衣奔走在干燥的院子里,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枝折下的腊梅,欢笑着奔到刘奇怀里。 “此物唤作寒客、又名寒梅,父王自山间引来此物栽种,在这院子里倒也不多,在方山书院周边此物可有三百株呢。” “三百株?”刘斌扳着手指头,不多时,眼前露出几分狡黠的喜色,他伸手拉着刘奇的手臂,“父王,摆驾去方山书院罢。” “为何要去方山书院?三位山长平日里对汝甚是严苛,汝不是不喜去书院之地么?” 刘斌举着手中微黄的花瓣,“可母妃喜欢此物,就连大娘也喜欢此物。” 大娘,指的是蔡琰。 “汝今日怎未曾去寻薰儿?” “薰儿病了,大娘院子里的侍女唯恐将病症传染给儿臣,是故不让儿臣进大娘小院。” “倒是父王忙于政务,险些忘了此事,那父王带汝去探望薰儿可好?” “好是好,可薰儿不能外出,儿臣想去方山书院摘些腊梅带去。这院子里的腊梅只有几株,父王平日里喜好在庭院中处理政务,儿臣断不能于此处将其采了取,以免打搅父王兴致。” “那汝就不怕方山书院的那些孝廉们提前将此物采摘完了。” 刘斌靠在刘奇怀中,看着院内的青石路,“书院规矩严苛,有三位山长在,他们断然不敢如此,不过儿臣听闻那些孝廉们时常在山中庭院相聚,以诗为友,煮酒议事,倒也有几分吴中士子的风范。” 刘奇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如今这方山书院之内可不止吴中士子。” “儿臣知晓,前些日儿臣府中一名侍女就曾收到她兄长的传讯呢,她兄长可是东莱郡的士子,曾拜在郑康成公一脉门下,如今却虽吾军伤卒回返建业,于吾建业城中数月之内连过县试、郡试,被黄山长看重,特地提拔入了方山书院。” “哦?此人唤作何名?” “儿臣倒是记不清矣,不过说来奇怪,早年北地战乱,渡江南下躲避战祸之家比比皆是,可父王,为何儿臣府中那位侍女为何就必须得和亲人分别呢。” 坐上马车,刘奇放下车窗的帘子,马车前挂着吴王府的灯笼,虽然没有摆出明日里正式外访的规格,但前后亦有上百名吴卫紧随。 “为父曾告诫过汝,汝乃吾汉室之后,生来便与众不同,孤大汉有贫贱之民,有豪富之家,亦有士人、商贾,而汝便是最上层,可以掌管他们生死的皇室贵胄。” “可儿臣听闻,坊间那些三四岁的孩童都可随意在长街上玩闹,可儿臣每岁也就只有跟随父王、母妃出府,一岁两三次,平日里还得拜读四书五经,哪里有甚闲暇。甚至还不如坊间那些贫贱之家的同龄孩童。” 刘奇双眼一眯,守在马车边上的两名家臣心中一突,后背冷汗直冒。 “也不知道是哪些不懂事的下人将坊间之事告知世子,如今王上动怒,怕是府中又要人头落地矣。” 也就在这些家伙忐忑之际,刘奇突然咧嘴一笑,“那吾儿以为如何?想讨要几日外出闲逛的休穆日乎?” 刘斌嘟起小嘴,“可母妃告诉孩儿,需得如三叔、四叔一般,外出求学之龄方可在街道坊市之间游玩儿,如今还不到年纪。” “斌儿晓事,父王心中甚慰,父王日后答应汝,但凡有闲暇之日,必多带汝外出游玩如何?” “自然是甚好,不过父王可否带上薰儿、玥儿一并。” “汝这般关心汝那两个阿妹,汝何不带上平儿一并?” “阿弟年幼,平日里二娘亦时常让吾前去探望,可他还未学会走路,吾带上他,莫不是束手束脚。” 刘奇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斌儿,汝这般坦率,莫不怕你二娘责怪?” 刘斌努力摇了摇头,“二娘对吾还是极好的,吾初次拜会她小院之际,便得了一把小金刀,可母妃却不喜吾平日里摆弄此物,只是让吾多读诗书。” “那汝喜欢何物?父王记得,汝抓阄之时,只是取了一件玉如意?” “可上月父王曾让刘十七将金斧头、银斧头、铁斧头送到孩儿院子里。” “汝当时还未曾有答复,今日可有想好?” 刘斌狡黠一笑,竟是挣脱了刘奇的怀抱,在马车里蹲下身子,几下翻动,便从马车底部取出一个小箱子,那里平日里他放在车上的百宝箱,里面摆放着摇摆木马、木枪、木刀、木剑、木制短弩等玩具。 此刻他已经从里面取出一件木制的斧头,雕刻得十分精致,有一个刚好够他摆弄的木柄,至于斧头上,却并未开刃。 “吾命汝三者选其一,汝却命工匠另造了一柄木斧头?” 刘斌仰起头,挥动几下手中的木斧头,“父王曾言,昔日起兵之际,祖父麾下兵马不过一两万,父王麾下也就一两千之兵,那时不欲兴复汉室,只为保住天子所赐基业,孩儿不解其意,可后来孩儿去庖厨偷食灌汤包之际方才听到老何言:他家中有一口大釜,乃是昔日祖父出征前蒸煮牛羊所用,后来破旧废弃,还漏水,便随意赐予他。他将其挪至家中,但家中只有一处窄小的院子,摆放一口大釜之后,便无安置石桌石凳、晾晒衣物之处,便请匠作将其溶了。后来将其炼制成一口小鼎,平日里就摆在石桌之上宴客,其余的材料也都用来制作农具。” “物尽其用,吾府中这庖厨倒也机智。”刘奇笑着微微颔首。 “物尽其用,正如父王所言,老何并非祖父这等身份尊贵之人,便是大釜修复好,白费金钱不说,家中有贵客前来,这大釜也用不上,溶成小鼎和农具之后,正好补贴家用。” 刘奇眯着眼,“可汝是否想过,若是这大釜留在院子里,过往的行人见了,都会念其受吾刘氏恩重,对他高看几眼?” 刘斌顿时嘟起小嘴,“父王平日里虽有赏赐金钱于府中仆从,可他们待在府内,并无战功,亦无功名,不在府内为吏,他既不能升爵,留来又有何用?反倒是他和家中妇人时常因其而斗嘴。” 刘奇顿时多了几分好奇,“那他家中妇人可有趁他不在家之日,将这大釜卖出去?” “起初的确是打过这种主意,只是建业城内,知晓此物出自吴王府,却无人敢接。” “那后来为何有匠人愿意为你将此物熔炼?” “这是铁釜,不甚珍贵,后来听闻他得了母妃授意,方才有匠人肯接此活计。” 刘奇微微颔首,“汝这些又是从何处听来?” “孩儿背书无聊之际,便跑去和那些仆从玩闹,他们念着孩儿身份遵从,起初都不敢接近,后来孩儿多跑几次,他们也都与孩儿玩闹一起。” 刘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见马车停下,伸手将他拖到帘子前,自有仆从将刘斌抱下马车。 刘奇抬脚下马,走下矮脚凳,看了一眼山顶已经有积雪的方山,“今日可有腊梅诗会?” “回禀吴王,昨日才举办了一遭,今日怕是那些孝廉们都在书院醒酒吧。” “书院中可能饮酒?”刘奇双眉微皱,“吾听闻三位山长平日里可是颁布了禁酒令。” “回禀吴王,却是这天寒地冻,三位山长已是将这禁酒令给消了。” 刘奇微微颔首,他伸手抱起刘斌,开始爬山。 “父王,将儿臣放下吧。”走了几层台阶之后,刘斌便主动落地,一双小短腿奔走在台阶之上,左右自有仆从追随,他却越跑越快。 刘奇看在眼中,脸上全是笑容。 “主公,是否派人告诫一番府中下人?”刘九抬脚上前,朝着刘奇微微躬身一辑道。 “无妨,便让那些下人和斌儿一起玩闹罢,他能在三四岁之龄便晓事,离不开那些坊市中选拔入府的下人。” 说着,刘奇看了一眼山坡之上的成片腊梅,“那腊梅栽种之处,原本是悬崖峭壁,如今却是多了不少台阶楼阁,修筑的金钱从何而来?” “回禀吴王,是那些方山书院中就读的士子们一同捐赠而来。” “这些士子家中倒是颇有积蓄。”刘奇轻笑道。 “自从吴王兴起榜下捉婿一说之后,在春闱大考之前,州试、郡试之时,那些寻常士族和豪富之家便盯上了这些士子,除非是自命清高之辈,其他士子,大多都已入了豪富、士族之门。” “与人结亲自是甚好,但莫要让他们参与一些派系之争。” “喏。” “孔明的八阵图,前些日便送往内阁,六部尚书和丞相、长史等人可有回应?” “几位还在等候主公之命。” “传令凉州,准许诸葛亮出战孙权,许胜不许败,孤三载之内,要组建一支五万人的铁骑,他若拿不下凉州,以吾江东积蓄,那便只能再等三五年,再北伐凉州之地。” “喏。”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五十章 西凉之战 武都城外,凉州军大营。 孙权坐在虎皮宝座上,手中捏着一杯温酒,“诸位,吾军屯于此地已有大半月之久,那诸葛亮、庞统视在座诸位如无物,竟然大敌当前还敢分兵各处,如今甘宁率军在祁山、刘磐率军攻占街亭,黄忠攻打天水郡,他诸葛亮大营之中只有五万大军,诸位以为,吾等该如何对敌?” 左下方马腾看了一眼对面的韩遂,抬手微微抱拳,“车骑将军,吾以为,不如让吾儿率铁骑前往诸葛亮营前叫阵,也好杀杀他们的锐气。” 孙权双眉微皱,“这大半月以来,孟起已在城外叫阵十余次,那诸葛亮都紧闭城门,高悬免战牌,他不出城,吾等又该如何?” “不如派兵偷袭江东军粮道,吾与羌人塞道头领窦茂相熟,可予以钱财,让其引兵劫掠祁山至武都一线江东军粮道。” “哦?”孙权闻声看去,这才发现出言之人乃是阎行。 话音刚落,阎行身前的韩遂站起身来,“车骑将军,今前任刺史,前将军韦康率军于天水郡与黄忠交战,此前张既、徐邈之兵汇同羌人大军,再有敦煌、酒泉诸郡兵马驰援所部精锐当有五六万之众。以吾之见,何不命其下令韦康率军解天水郡之围。” “韦康能胜黄忠乎?”孙权皱眉问道。 “单枪匹马,韦康非黄忠之敌。”韩遂叹了口气,“纵观吾西凉军中亦唯有孟起能与其抗衡,可眼下诸葛亮帐前还有甘宁这员上将,孟起将军不能越过安定驰援天水郡,否则必能掣肘黄忠。” 马超心中不忿,“区区甘宁何足挂齿,只要他敢来邀战,某必取他项上首级。”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快步奔来一名传令兵,“报……禀报车骑将军,诸葛亮命人送来战表。” “哦?”孙权眼前一亮,伸手接过传令兵手中战表,仔细看了一番之后猛地将其拍在案上,“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南阳村夫,焉敢如此蔑视本侯。”孙权怒不可遏,“莫非他当真以为他执掌十万大军兵权,便可与天下诸侯并肩乎?” “传令,全军集结,今日晌午,于营外迎战诸葛亮。” 正接过战表详细浏览的马腾韩遂闻言,面色俱是一变。 马腾拱手道:“车骑将军,吾等是否商酌一二,这诸葛亮素来诡计多端,吾等擅自出战,兵力虽雄,但亦需万全准备,方可迎战。” “报……敌将甘宁于大营外叫阵。” 马超闻言,面色涨红,“待吾前去斩他。”他拎着长枪,快步出门,左右马休、庞德一同按着腰间长剑随他大步走出。 “孟起且慢。”孙权当即伸手将他叫住,回眸看向传令兵,“营外有多少兵马?” “回禀车骑将军,不过一千余骑。” “一千余骑?不过是得吾军马匹组建的游骑尔,车骑将军,若汝忌惮那甘宁,便让吾自领所部精骑出战便是,若不能擒杀此子,吾愿领军法。”马超冷笑一声,在他看来,甘宁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吾等愿为马将军掠阵。”话音刚落,左右帐内一众关中诸侯纷纷起身一拜。 孙权闻声望去,堂中众将候选、杨秋、李堪、程银、成宜、张横、马玩、梁兴八位诸侯,他们麾下少则一两千兵马,多则数千之兵,合兵一处,亦有数万之众。 孙权看了一眼身后的京兆太守羊秘,后者微微颔首,孙权果断举手朝前一挥,“那诸位便换上甲胄,随吾聚集各营兵马,出营摆开阵势,迎战诸葛亮。” “喏。”众将齐声应下,大批武将齐齐踏步出营,不多时,营内战马嘶鸣,数万精骑加上运输辎重粮草的战马,足有十余万匹之多,孙权翻身上马,他从长安带来的兵马不多,只有一万新卒,关中混乱多年,如今凉州征召各郡乡勇,又从京兆之地招募了三万新卒,孙权已觉得有些穷兵黩武。 原本羊秘、鲁肃之意,让他遣一员大将前来节制关中诸侯即可,可在他看来,旁人并无法压制马腾、韩遂。 更何况这大营中的十二三万大军之中,马腾韩遂之兵便占据一多半。 当孙权率军出营,浩浩荡荡的几道洪流汇入前方观战的军阵,他行至近前,左右一众关中诸侯于军前排开。 “孙将军,那诸葛亮今日军阵之中,盾墙、弓弩兵极多,他于两百步外设立大阵,怕是早有预谋。”马腾凝视着远处诸葛亮的军阵,看着那森严玄色的铁盾,竟是能够遮掩到站立的军士脖颈处,这等铁盾便是寻常军士双臂发力也很难拎着走一段路,可想而知,江东军士基本上都是身强力壮之辈。 孙权放眼望去,“诸葛亮以数千刀盾兵为前阵,弓弩手距离阵前便有三四十步,他们当真能射这么远不成?” “孙将军应当知晓,吾军用作破阵的铁骑大多都穿着三层重甲,应当顾虑之处,应是诸葛亮中军之前的床弩和那古怪的战车。” 孙权指着诸葛亮所乘坐的轮椅附近,“那诸葛亮身侧围着不少军旗,可是准备布阵号令之用?” “孙将军放心,诸葛村夫不过是虚张声势尔,任他甲壁千重,也挡不住我们西凉铁骑。” “不错,吾军有五万西凉铁骑,足以冲垮江东军军阵。” 一时间,左右的诸侯们都相继开口,谈笑间,似乎眼前的诸葛亮大军根本不值一提。 “骄兵必败啊,诸位将军,如今孟起正与甘宁厮杀,尔等以为,他可能胜乎?”孙权指着两军阵前正在厮杀的马超、甘宁,一脸凝重地问道。 “孟起之勇,勇冠三军,甘宁非他敌手。”马腾一手抚须,脸上满是信心。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两军阵前,甘宁突然惨叫一声,拨马回阵便走。 “甘宁休走。”马超怒喝一声,便持枪追着甘宁杀去。 “少将军(大兄),穷寇莫追。”跟在他身后的庞德、马休、庞柔等将面色微变,俱是拨马带着身后铁骑紧随其后冲阵。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八阵 “马将军为何不下令制止?”孙权看了一眼左侧的马腾笑道。 “车骑将军为全军主帅,未曾下令之前,腾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孙权指着马腾大笑,“马将军深知孟起骁勇,是想让孟起试一试对面敌军军阵威力如何罢。” “莫非车骑将军不想一看乎?” 孙权笑而不语,凝神朝着远处看去,只见马超如同一把长枪的枪刃,强势撕裂敌军军阵,追着甘宁便杀到了诸葛亮阵前。 他左侧庞德、庞柔兄弟,右侧是其弟马休与马氏一并族兵,这数千铁骑都是马氏一族最为骁勇的一部兵马,甘宁麾下的一千铁骑,几乎一个照面便被冲垮。 “简直不堪一击啊,哈哈……”左右观战的关中诸侯们扬起手中马鞭长笑,孙权停在耳朵里,却是一阵皱眉。 原本周瑜传回战报,他长驱直入,顺势攻下白水关、广汉郡,阵斩杨怀、高沛,一战而定绵竹关,逼迫庞羲自杀,斩首三万之际,原本孙权都以为他能够创不世之功,为他孙氏夺得东川。 未曾想,战败的战报却来得这么快。 未来的关中大都督继承人选之一的杜畿战死绵竹关,关中脊梁周瑜喋血焚城,卒于沔阳,数万大军一遭丧尽,孙权几乎悲痛欲绝。 他本是不喜周瑜的,从其兄孙策崩殂之际,他勉为其难,在一众老臣的辅佐之下登上孙氏一族家主之位,也成为了这一支败军之首。 但孙氏的军权却一直执掌在周瑜之手,他周公瑾,乃是天下敬仰的大都督,乃是吴王刘奇忌惮的帅才。 他一直被周瑜庇护在其羽翼之下,甚至关中的诸侯,也都只是忌惮周瑜、鲁肃多一些,更甚至有人畏惧程普、韩当,也不怕他孙权。 但那一晚,周瑜的死讯传回长安,紧接着便是他的骨灰,当夜,长安下了一整晚的大雨,他就站在寒风中看着天穹,走出亭台楼阁,在大雨滂沱之间伸手指着苍天,问他为何将周瑜带走。 其后,他亲自写了悼文。 其中有一句写到:“大都督之亡于社稷,天下诸侯卧榻可安,吾孙氏辗转反侧,只因擎天无柱……” “驾。”也就在他思忖之际,一匹快马行至近前,“报……禀报车骑将军,诸葛亮命八员战将于阵前摆下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以水火金木,龙虎鸟蛇阵势,命军士随中军阵旗移动,阵势多变,实在诡异。” 孙权等将眺望着远处,他指着诸葛亮的中军所在,“汝如何探知这八个阵法之名?” 传令兵苦笑一声,“回禀将军,却是诸葛亮那厮狂妄至极,每一座大阵前都有一面令旗上书大阵之名。” “诸葛亮欺人太甚,孙将军,吾等出战罢,吾儿孟起已经攻破敌军前阵,区区十几道盾墙,也不堪一击。”马腾指着前方的军阵,眼中满是不屑之意。 孙权犹豫不决,看着马超在乱军之中左突右杀,那甘宁只是一昧逃窜,并未还击,他双眉微皱,“这甘宁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他一昧逃窜,不予还击,其中必有阴谋。” “可吾儿尚在敌军阵中,那诸葛亮善于调动阵势困敌,吾儿麾下只有数千铁骑,如何敌得过摆出阵势的五万江东军,孙将军汝顾及部曲,那吾便率吾西凉铁骑前去便是。” 话音刚落,马腾猛地一抬手中长枪,“众军听令,生擒诸葛亮,斩将夺旗,杀啊。” 眼前着马腾带着两万多铁骑杀出,孙权双眉微皱,朝着一侧的韩遂微微颔首示意,后者嘴角微微勾勒几分,朝他微微拱手,便提了长刀,“关中诸路,随吾出战,活捉诸葛亮,杀啊。” “轰隆隆……”当几百步外的铁骑踩踏着大地而来,诸葛亮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传令泠苞、严颜,合阵一处,再命甘宁、留赞,四部一同围杀马超。” “喏。” 诸葛亮身后令旗挥舞,伴随着隆隆战鼓声,左右的阵势突然散开,化作整齐的盾墙朝着正在厮杀的战团推进。 “喝。”每大喝一声,两边的数千军士必定齐齐朝前推进。 “马超小儿,可敢一战。”甘宁被一路撵杀近一里地,他心里早已是憋了一肚子怒火,此刻得到军令,他那里还按捺得住,持刀从一侧直接战上马超,两将在乱军之中拼杀之际,庞德、庞柔所在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被上千连弩齐射射落下马的庞柔被泠苞的亲卫给生擒。 “焉敢伤吾兄长,拿命来。”庞德狰狞地朝着泠苞杀来,泠苞冷笑一声,持枪上前,两人在马背上交战不过数合,泠苞竟被一刀劈落马背,当场惨死。 “泠苞将军。”另一侧,一名老态龙钟的老将策马上前,直接战上庞德,两人长刀连续挥动,刀光泛动之间,竟是连战二三十合未分胜负。 “吾乃益州上将严颜,敌将可敢通名。”敌军溃败之际,严颜被庞德一刀逼退,眼见着他拨马杀出军阵之中,严颜朗声喝问道。 “吾乃西凉军大将庞德。”庞德冷喝一声,护着马超左翼,两人一同出手,逼退甘宁,狼狈地从军阵一角杀出,当他们回返之际,身后的骑卒只剩三五百骑。 “吾胞弟何在?”马超看了一眼四周,却不见马休。 “马超小儿,可敢来取汝胞弟与家将庞柔乎?”突然,他听到阵中传来一声大喝,却是用战车捆着马休、庞柔朝阵中退去的甘宁立于战车之上,朝他咧嘴大笑。 “甘宁,吾誓杀汝。”马超气得浑身青筋暴起,当身后滚滚铁骑杀至之际,他看了一眼自家老爹马腾,长枪上扬,“西凉铁骑,随吾杀敌。” “杀啊。” 数万铁骑,于草原之上铺开,径直冲向江东军军阵。 隔着一百余步,诸葛亮猛地挥下手中羽毛扇,站在身后的军士令旗挥舞,位于几十步后方的无数床弩和战车纷纷被推上前来,一架架泛着寒光的弓弩对准对面的军阵,几乎不等命令下达,便同时扣下扳机。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倾洒在阵前,几乎一瞬,那冲击的骑兵洪流前方的一波浪潮便直接朝前栽倒,箭矢不断,在短短一百余步之间,诸葛亮此前的军令是将储备的二十万支箭矢全部射出去。 也就是说,除了近战所用的连弩之外,其余弓弩的箭矢要全部射出去。 若是有人能看到诸葛亮军阵的后方,便能看清隐藏在军阵后方的民夫们,他们推动着战车和床弩,负责操控的也是他们。 诸葛亮节省了不少操弩的军士,这些军士此刻便手持着一根根三五丈长的长枪,埋伏在刀盾兵身后。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诸葛亮发明系列 “哧哧哧哧”冲刺的骑兵成排成排地栽倒,人马一同被射成了刺猬,孙权笼罩在中军之中,被一群亲兵护卫着,他扯着嗓子吼道:“左右两翼突进,莫要横冲直撞,诸葛亮为此战备下百万箭矢,吾等需减少伤亡。” 孙权此刻豪气如云,他有鲁肃攻占并州,那里还有三四万精锐,如今这关中诸侯又听命于他,十二三万大军之中虽然只有几万西凉铁骑是主力,但他这一刻仍然感觉有统帅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快意。 “杀啊。”第一支杀到敌军阵前的是成宜统帅的数千铁骑,当他身前的骑兵连人带马将近一人高的铁盾撞飞之后,踩踏着江东军士的身体,跃入铁盾后方的一刹那,他的视线便被鲜血给覆盖。 滚烫的鲜血飞溅,那突然从盾墙后方举起来的长枪,足有几丈长,每一根一小截枪杆都埋在土里,这些扶着枪杆的军士们脸上满是坚毅和决绝之色。 成宜一把抹去脸上的血迹,模糊之间座下战马已经将他带到人群之中。 “嘭”,他撞开了拦在身前被串成葫芦一般的军士尸体,战马前蹄踏空,他的身体竟是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落地,在他落地的刹那,一阵密集的箭矢已经落到了他的甲胄之上。 “哧哧哧哧”他扬起了手中的长刀,正准备对准身前的一名刀盾手劈下,却无力地看着这群长枪兵身后的连弩阵,倒在血泊之中。 “报……禀报军师,连弩阵射杀敌将成宜。”不多时,诸葛亮所在的中军战车之上,亦有军士朗声传报。 “命军士齐声高喊。” “成宜授首。” “成宜授首。” 众军之中,混乱的铁骑纷纷撞破刀盾兵的铜墙铁壁,但大多都是在长枪兵这里就死伤惨重,当他们越过长枪兵,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密集的连弩箭雨。 数千连弩兵汇聚在一处他们身侧蹲着一名民夫,专门为他们传递安置好箭矢的连弩,每人右臂上绑着一把连弩,右腿上也插着一架,持续不断的攻击,第一、二、三排射光凹槽的箭矢之后,便猛地蹲下,配合民夫更换箭矢,身后的连弩继续。 而在连弩兵身后的几排刀盾兵则是立即从他们之间的缝隙冲出来,在长枪林前凝聚出一道铜墙铁壁。 “这几丈长的长枪,竟然半截埋在土里……”孙权冲锋到这里之际,前方的西凉铁骑已经冲垮了江东军的第二道防线,铁盾仍然挡不住大刀阔斧,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后,长驱直入的西凉铁骑又撞上了一堵墙。 被人固定在军阵之前的木流牛马,卸掉两轮,车斗换成铁锥、木刺的木流牛马,完全是不久之前才从武都郡城内的粮车上改造而来。 “哧哧哧”成排成排地骑兵倒在了这些铁锥、木刺之下,他们看到直面的危机,可以翻身跳马,但如此以来,身后的马蹄便是踩踏在他们的背上,他们仍然是死,可若是继续停留在马背上,万马冲刺的场面,只许进不许退,避无可避。此刻他们座下的这群畜生都已经挤成一片,若是前面的骑兵倒下,后面的战马可不管踩踏着的是人还是马,都一一碾过,成千上万的铁骑碾过之后,就算是穿着三层甲胄的骑兵,也变成了一滩肉泥。 “短短两堵铜墙铁壁,诸葛亮便葬送了一两万铁骑,此人倘若不除,吾等将后患无穷。”马腾跟在孙权身侧,朝着孙权大喝道:“孙将军,吾建议以两路铁骑包抄诸葛亮大军身后,吾军继续从正面破阵。” “好。”孙权扯着嗓子回了一句,便见到马腾韩遂一分为二,各自领着两路诸侯朝着诸葛亮军阵两侧迂回。 “报……禀报军师,马腾率庞德、马玩、杨秋从左侧率两万精骑迂回包抄吾军侧翼。” “报……禀报军师,韩遂领程银、李堪从右侧率两万精骑迂回偷袭吾军侧翼。” “两万精骑?正面与吾军交战的便是关中诸侯麾下最为精锐的西凉铁骑,此刻由马超、张横、梁兴等将指挥破阵,他们所率的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传令前军,命兴霸缠住马超,命严颜、吴懿二位将军迎战马腾、庞德。” “喏。” “传令,命陆逊、留赞所部兵马,迎战韩遂。” “喏。” 令旗挥动,伴随着大批兵马调动,诸葛亮中军所在只剩下一千余亲兵。 “报……禀报军师,孙权率领亲军已朝此处杀来。” “孙权的目标是吾,传令,以连弩阵配合中军埋伏的木牛冲车上前抵挡,用精壮推动所有木牛冲车。” “喏。” 在平原之上,有着两个车轱辘的改装木牛冲车的推动速度不快,但成片连接在一起,却可以趁着战马从头顶跃起的刹那刺穿它的腹部,将马背上的骑兵狠狠地摔一个跟头。 “军师,这两万精壮可是从益州抽调而来,并非操练多时的士卒。”跟在诸葛亮身侧的黄权面上有些不忍。 却听诸葛亮板着脸道:“此战关乎凉州存亡,此战若胜,吾军可回师击破韦康所部凉州各郡精锐,一举收复凉州诸郡,若败,吾军数载之内,无力进攻关中,便是汝吾亦将殒命于此。”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黄权,“公衡,汝以为,吾故意调遣诸部分兵攻打各郡只是为引孙权来攻不成?吾是不想继续拖,吾江东军粮看似不缺,实则各地存粮俱已抽调军用,若是一两月之间不结束征战,将伤及根本呐。” “军师,该让无当飞军出战矣,唯有他们能挡住正面杀来的铁骑。” 诸葛亮举着羽毛扇指了一下左侧正在厮杀的军阵,“两百步外,马腾庞德所部必为吾无当飞军所破,一万步卒击破被缠住的两万铁骑,汝以为如何?” 黄权瞳孔略微收缩,“军师是想亲自杀向那处?此举太过凶险,不过却能激发吾军将士士气。” 诸葛亮笑而不语,“公衡,且为吾护住战车。” “喏。” “左右齐声高喊,擒杀马腾者,吴王封县侯。” “喏。” “驾。”伴随着两马并驱的战车杀入战场之中,诸葛亮左右随从的军士一同齐声高喊:“吴王有令,擒杀马腾者,封县侯。” “吴王有令,擒杀马腾者,封县侯。” 众军之中,为诸葛亮前驱冲杀的木鹿大王扯着嗓子回头喝道:“军师,吾等南蛮勇士若擒杀马腾那厮,可否封侯?” “封赏一县,为县侯,此乃吴王亲笔书信,无论将军还是士卒,都可得此重赏。”诸葛亮的声音不大,但方圆近半里的军士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南蛮儿郎,随吾杀贼。” “擒杀马腾。” “擒杀马腾。” “嗒嗒嗒嗒”一万无当飞军,皆身披藤甲,不耐火的藤甲,此刻却成了冲锋陷阵的坚盾,在骑兵砍杀的攻击下,只留下一个个很小的缺口,但这些健步如飞的南蛮儿郎却能轻松地将手中的长矛、长枪刺进这些骑兵的体内。 溃败,当庞德被三员蛮将给死死缠住,他便看到马腾被严颜、吴懿两员大将给围攻,情形险象环生,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 “铛”,他一刀挡开迎面袭来的大锤,勒马回身,抽身逃窜,他这一动,身后的亲卫骑兵都朝着马腾靠去。 “将军莫慌,庞德来也。”在马腾被打得虎口发麻,眼见着就要掉下马背的刹那,庞德一刀砍翻一名江东军士,一刀将老将吴懿逼退,他护着马腾杀出重围,两万铁骑,此刻冲入大军左翼,虽然各自为战,但仍然处于上风。 随即,只听一阵澎湃的战鼓声响,江东军中便传来了一阵阵令人热血沸腾的怒吼,马腾、庞德纷纷闻言望去,却正好瞧见乘骑着战车而来的诸葛亮。 马腾一脸震惊,“诸葛亮这厮竟敢以身犯险?” “某去杀他。”庞德怒喝一声,便策马上前,欲亲自擒杀诸葛亮。 “铛”,黄权抬刀挡下庞德,虎口一阵酸麻,便见庞德猛地卸力,斜着又是一刀劈来。 “唰”,黄权吓得拨马回走,只是再挡了一刀,手臂已经麻木得不能动弹,他后撤之际,庞德得意一笑,一刀劈在诸葛亮乘骑的战车一侧,正要顺势跃上战车,却见战车之上突然站起身来两名士卒,同时举起两架连弩。 “嗖嗖嗖”二十支连弩犹如蝗虫一般,在短短几息之内全部射出,庞德面色大变,翻身躲到马腹一侧,而横在战车之前的战马就遭了秧,身中数十矢后,惨叫一声,轰然落地。 “驾”,战车靠着车轮四周的利刃随着奔跑的速度搅动,很快便远离庞德而去,庞德气愤愈加,眼看着诸葛亮率军杀穿军阵,随后便被一波又一波的蛮兵给拖在了军阵之中。 “铛”,不知何时,马腾已经率军杀到他身侧,“庞德,先撤吧,吾军已经败了。” “为何要撤?”庞德惊呼一声,回眸看去,茫茫人海之中,前军的“马”、“张”、“孙”、“梁”几面战旗已经只剩下马超和孙权的军旗,几路诸侯的大军已经在厮杀中覆灭,也不知道统军的大将如何,只是,左翼没能杀穿诸葛亮的中军,反而是被这突然杀出的蛮兵给击破了骑兵军阵,前军不能赶过来汇合,他们孤立无援,也正是败了。 短短一个时辰的厮杀,庞德心中难免不甘,他此刻护着马腾左突右杀,身后跟随的骑兵越来越多,可他细数之下也就只剩下几千骑,方才混战的场面,江东军中大多配备连弩,扣动扳机之后,十根箭矢陆续射出,根本避无可避,不少军中都伯军侯便是死在这连弩之下。 “败了,败了。”孙权眼见着诸葛亮那一面悬挂着帅旗的战车再次冲入战场之中,一排精壮推动着带血的木牛冲车朝着骑兵军阵冲来,左翼溃败,马腾、庞德自顾不暇,右翼韩遂等人只是攻击了一波,便被陆逊军阵杀退,十几万铁骑,来得快,去得也快,孙权带着数千残兵败将一路沿着平原败走,不多时便汇合了马腾、马超、庞德几路兵马。 返回大营之后,他又见到了韩遂等将。 马腾满脸颓然地朝他微微抱拳,“江东军兵甲之利,正面迎敌,成宜、马玩、梁兴、张横四路兵马皆没,此战吾军折损兵马四五万之众,西凉精锐一战尽丧,孙将军,吾等该如何是好?” “撤吧,弃守武都郡,撤往陈仓,夹击赵云,若觅得战机,吾军或可趁势南下,攻打汉中。” 韩遂双眉微皱,“可若是诸葛亮派大军尾随追击,吾军又该如何?” 孙权指着帐外,“今日之战,诸葛亮仰仗军阵、兵甲之利,算计吾等一番,但他仰仗的连弩射程极短,木牛冲车也大多为民夫所用,那几丈长的长枪,临阵对付吾等骑兵尚可,若是长途行军,只怕携带不便。” 说完马腾也微微颔首,“今日一战,吾军折损四五万人,军械马匹无数,可江东军也休想好过,他诸葛亮麾下几万民夫折损大半,也死伤了两三万士卒,吾军若非还需顾及安定郡,只怕再围上武都十几日,怕是他诸葛亮便要断粮。” “孙将军、父亲,吾愿率一部骑兵,折返回去,再杀他诸葛亮一阵。”马超突然抱拳出列道。 “吾儿不可,那诸葛亮诡计多端,今日吾等便中了他一计,折损大半兵马,焉能再去与其一战。” “可诸葛亮此次回师武都,必率军北上,攻取凉州诸郡,到时吾等根基失守,吾等麾下西凉儿郎日后又该何去何从?”马超下意识脱口问道。 闻言,帐内一众诸侯都陷入了沉默。 孙权动了动嘴,有些劝说宽慰,可马腾、韩遂等人的根基的确在凉州,可如今一战之后,原本西凉铁骑中的精锐折损大半,他们如何还有余力去和诸葛亮争夺凉州? 也正在此时,帐外迈步冲进来一名军士,“报……安定传来战报,庞统、刘磐已率军攻下安定全郡。”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文丑末路 建安四年末,也正是步入十二月之际,安定郡率先失守,随后诸葛亮命陆逊率两万大军镇守天水郡,以甘宁所部镇守祁山粮道,自己亲率大军回师驰援黄忠。 天水郡外,前任凉州刺史韦康被黄忠阵斩,随后大军溃败,诸葛亮一路北上,连破陇西、金城、西平、武威等郡,彻底和凉州诸郡失去联络的马腾韩遂只能追随孙权回师陈仓。 于陈仓关外,马超以三万铁骑突袭赵云所部兵马,两军交战之际,马岱、马铁从左右杀出,幸得文聘大军及时赶到,双方混战一场,战平,赵云率军撤回汉中。 在年关围上,诸葛亮意气风发地和庞统站在武都郡的城头之上。 “士元啊,吾欲向吴王上书,吾军已横扫凉州诸郡,将重新往西域打通与西域诸国的商道,可将吾江东水产鱼类与交州宝石象牙、蜀锦等物贩卖于西域诸国。” “汝若在凉州都督西域丝绸之路之事,那南蛮之事将交由何人?” “主公之意,原本可命汝前去安南。” “哦?”庞统双眉微皱,“可吾汉中将留于何人镇守?” “子龙将军陈仓一战,一战慑服马岱、马铁,并且与马超大军争锋也不落下风,今后他坐镇汉中,当可万无一失。” “那便上奏罢,汝吾静待主公之命,可如今凉州各地羌人不少,吾等还是依照江东惯例,以军中校尉暂代县长之职,待上面派遣官吏下来之后,再行任命?” 诸葛亮微微颔首,“当如是也。” —— 与此同时,远在青州北海。 “文将军,汝不愿数百里,渡黄河冰川而来,谭感激不尽,如今徐庶派出数路大军对吾等围追堵截,张郃、高览已撤守任成国一线,吾军已孤立无援,汝有万夫不当之勇,大可杀出重围而去,吾身为青州刺史,有负父王重托,今日当与这北海共存亡。” 袁谭回师北上,汇同文丑守住了北海,这一守便是一两月,殊不知正面张辽、臧霸正面一直率军强行攻城,令他们无暇顾及之际,徐庶已命周泰、蒋钦率领水师沿海北上,一路攻下北地数郡,占据了黄河入海口。 水师入黄河,沿着偌宽的河道直接封锁齐国、济北郡一线,便是曹操留守兖州的程昱也只得率军赶来前线驻防。 不敢插手,此刻曹操已经兵围邺城数月,他施行围城打援之策,还是效仿江东军得来,并州高干已经兵败,他在半途便拦截了高干的溃军,以夏侯惇、许褚之兵将高干擒杀之后,缴获马匹辎重无数,更得上万俘虏,他一咬牙便将这些人全部如江东军一般送回兖州之地,让他们背井离乡操练,有专门的屯田兵卒看守,也不会生什么乱子。 临近十二月尾上,袁绍已经多日未见,曹操心中一直沉闷着,他与袁绍之间不得不战,是为争夺天下,却也是童年志向的相左。 “丞相,城中细作汇报,袁绍已于三日之前病逝。” “此前为何并无任何风声传出?”曹操双眉微皱道。 “袁府上下被封锁得很死,今夜城内有所骚乱,亦是因为吾军细作在城中制造混乱方才趁机以箭矢送出书信,否则吾等还被蒙在鼓里。” 曹操双眼一眯,“文若,以汝之见,吾等该如何是好?” 荀彧眯着眼,“如今袁绍已亡,区区袁尚,不过幼子尔,若无逢纪等人辅佐,他如何为战?” “如此,吾等可逼其决战。”帐内,一名文士出列答道。 “文和有何高见?” “回禀丞相,吾等可命诸位将军分几路大军攻击邺城周边各郡,再命人联络驻扎在壶关的鲁肃,命其率军北上,攻打幽州,命袁尚首尾不得兼顾,到时,袁谭势必会率军出城,觅机与吾军决一死战。” “吾军当如何取胜?” “回禀丞相,新虎豹骑已经重新组建,仍是曹纯、曹真二位将军为统帅,麾下精骑现已纠集三千之众,只是甲胄有些不全,大多身披三层铁甲,亦有披着江东军复合甲的士卒。” “江东军复合甲,吾军还未研制出来吗?”曹操沉声问道。 “回禀丞相,未曾。” “刘奇横扫江东之后,三载之功,除军需之外的一半钱粮都归了江东工匠坊,能造出这等铁甲利刃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留给某曹操的时日无多,袁本初已去,这天下曹某的故交好友亦所剩不多,他刘奇不过是一后起之秀,今日吾若是杀败袁尚,便可再整合河北之兵,与其交战,倘若不能……某放弃豫州之地,特地交好刘备,便毫无意义。” “喏。” “传令罢,吾军只有这一击致命的机会,鲁肃绝非善类,周瑜已亡,孙权将关中重担系于他一人肩上,足以见得此人之能当不下周瑜……”顿了顿,曹操补充道:“即便略有不足,亦当有七八成。” “喏。” 十二月初,于邺城之外的旷野之上,曹操以三万北军精锐大战袁尚军七万乌合之众。 许褚阵斩颜良,也算是一战成名,随后兵败如山倒,袁尚逃往幽州,请求袁熙率军接应,曹操一战大胜之后,入主邺城,命大军趁势北上,半月之间,尽取冀州之地。 画面回到青州北海,文丑浑身染血,看着身侧颓然坐在地上的袁谭,一言不发,也正在此时,身侧的郭图踏前一步,“长公子,如今曹操夺了冀州,吾军已无路可走,何不归降江东军?” “归降江东军?郭图,汝受邺王恩重,此刻大敌当前,焉敢背主求荣,莫非以为文某腰间宝刀不利乎?” 郭图笑着看了一眼文丑,“文将军切莫恼怒,如今曹操夺冀州、孙权夺并州、刘备率军和吕蒙僵持之后,已经弃守南阳,得豫州之地,如今天下,关中张鲁、益州刘璋、南蛮孟获已相继灭亡于江东之手,天下诸侯只剩几人,尔等以为,还能有谁能和占据半壁江山的江东军争锋?” “公子若降于江东军,可效仿昔日刘奇攻打荆州之刘琦,以收复父王基业之名北上,可借大义向曹操宣战,他吴王刘奇势必应允,到时封公子一个县侯也不在话下。” 袁谭颓然地看着郭图,又看了一眼他左右的一种文吏和校尉们,“尔等当真亦是如此认为?” 荀堪踏前一步,“长公子,堪愿追随长公子与江东军死战。” “吾等愿追随长公子与江东军死战。” 出言的大多都是军中将校,袁谭眼中满是失落无助,“如今北海城内,兵马仅剩一两万,都是残兵败将,城外江东军却聚集淮北、徐州、江东之兵,足有近十万之众,水陆并进,吾军深陷重围,早已无路突围,乞降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嘭”,文丑猛地跪地,“还请长公子莫做此念,文丑不才,却愿率军护送长公子杀出城去。” “杀出城去?如今青州除却北海一地,已尽归江东军所有,他徐庶学究天人,想来算无遗漏,吾等兵寡,如何能够突围?”袁谭摆了摆手,“郭图也好,尔等也罢,若是想寻求一场功名富贵,且都坐上城中吊篮出城罢,城上军士不得放箭。” “喏。”一众将校低下了头,便看到郭图等人立即爬起身来。 “多谢长公子。” “多谢长公子。” 一群人逃也似地从这些军士身侧取来吊篮,在城墙垛口处系上结,纷纷朝着城下跳去。 郭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袁谭,脸上故作几分不舍,“吾妻儿老小都在齐国,此前齐国被攻占,吾受到家中书信,背弃长公子非吾所愿,若有来生,郭图愿再追随袁氏,至死不悔。” “无耻之辈。”文丑猛地张弓搭箭,对准已经跃下城头,沿着被填平的护城河朝着城外跑去的郭图后背一箭射出。 “嗖”郭图在百步之外应声而倒,落地之后他还朝着前方爬动了几步,拖出很长的血迹,但很快便没了生息。 “郭图亦算是为吾袁氏尽忠一场。” “呸,何来尽忠,若非是他,田元皓与高览等人如何会……”文丑提及高览,心中又是一叹,他和张郃只怕早已是看透了河北众军的腐朽,看到了大将军袁绍的不堪,也看到了郭图等人的诋毁。 “大厦将倾,起于蚁患,郭图这等奸逆,便是吾河北之祸啊。” 文丑看了一眼城外,“长公子,今夜吾等便突围罢。” 袁谭默默无语地盯着他,“往何处去?” “向移兵济北的高览借道,此刻高览镇守在济北道,吾等请求他让开一条道来,顺势以小舟入黄河,借着往北地商贸的名义,假扮商贾,往幽州而去。” “幽州啊,此去幽州几千里,吾等如何能顺利回返幽州?更何况如今袁尚在幽州,吾弟袁熙,只怕也与其联盟,更何况如今曹操更率大军在攻打幽州,还有鲁肃,吾若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文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可曹操乃是夺吾袁氏基业的大敌,吾等不突围北上,莫非是要降了曹操不成?” “曹操并非庸碌之辈,若说此前天下还有人能和刘奇抗衡,便只剩曹操刘备,文丑将军,汝乃吾河北上将,亦是万人敌,那曹操素爱猛将,汝何不归降于他。” “不降,吾兄长颜良死于许褚之手,吾与曹操势同水火。”文丑冷哼一声,面色一沉,“长公子不愿归降,想来今夜也必定是在城内死守,那末将便追随长公子,在这城内死战一场便是。” 袁谭长叹一声,“想吾父虎牢关外,十八路诸侯会盟之时,何等意气风发,后来夺了冀州,被封为大将军之后,灭公孙瓒、平定冀州、并州、幽州、青州四州之地,几乎坐河北而鲸吞天下,却为江东、曹操联手击破……” 说到这里,袁谭轻叹一声,“天下诸侯,孰强则共击之,吾与袁尚亦算是同胞兄弟,未曾想却是窝里内斗,自损元气,倘若吾此前愿意弃守青州,率军回师冀州,与他联手镇守河北之地,只怕邺城也不会……” “长公子,事到如今又何必妄自菲薄,吾军虽败,但吾河北军未免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文将军以为如何?” “江东军前一两月攻城颇为迅猛,俱是以数万人攻城,声势浩大,可如今江东军俱是偃旗息鼓,长公子以为何故?” “江东军莫非无粮?”袁谭顿时眼前一亮。 “并非无粮,听闻那吴王刘奇以捐粮纳爵之法得了上百万石粮草,足以供应前线大军征战大半载之用。” “他如何来这么多赏田?” “长公子莫要忘了,如今江东军连得南蛮之地、益州全境、又得凉州之地,这天下之大,大半已归江东所有,他刘奇如何拿不出耕田给麾下奋力拼杀的军士。” “吾问的是为何那些军士愿意接纳不是本地的田亩。” 文丑轻笑,“自是因为本地田亩太贵,而江东军的赏田也大多是以均价,也正是用铜钱来估量田亩之价,若是汉中之田作两千钱,那如今江东建业的一亩田便要一万钱,甚至更多。” 袁谭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吾父早年便如刘奇一般屯田,如今河北之地亦不会大难临头而无兵可用。” 文丑笑了笑,没有回应。 是夜,徐庶下令太史慈、蒋钦、周泰、吕岱各率一路大军封锁四门,近十万大军强势攻城。 “江东军如今当真是无粮矣。”这一次,文丑敢当真断定。 可撑了半月之后,城门终究开始破了,数百架投石车,连日不断地轰击,即便是如何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这等狂轰滥炸。 袁谭自焚于刺史府内,而文丑则是在北城门外和太史慈鏖战一场,被他一枪刺死在长街之上。 徐庶得到前线战报之后,下令为这两人择上等棺木厚葬。 当然,此前逃窜出城被文丑一箭射死的郭图,如今已经不知被那只野狗捡去吃了。 最快更新 第四百五十四章 诸葛武侯 新年的尾上,吴王府内张灯结彩,此刻在议事堂内,刘奇上座,身侧安然坐着三岁多的长子刘斌。 堂下文武,左侧四名穿着玄色仙鹤袍的文士依次列坐,赫然便是吴王相孙邵、太傅是仪、大都督徐庶、御史中丞步骘,其后乃是长史戴良等人。 右侧武将之中,为首一人乃是吴王府中尉太史慈,其后高顺、陆儁等将依次列坐。 “今凉州、青州已定,州郡主官任命之事,史部尚书可有章程?”刘奇目光一扫,落向坐在四大内阁辅臣身后的史部尚书虞翻立即起身朝着刘奇一辑,“回禀王上,凉州十郡两属国八十九县下属县吏俱已任命,只是这州郡主官还未定下,臣有一推荐人选,还请王上示下。” 刘奇眯着眼,“念。” “喏。” 虞翻当着一众文武大臣摊开手中硬纸奏折,“章陵郡丞向朗,调任北地郡太守。” “桂阳郡丞蒋昕,调任安定郡太守。” “前敦煌太守尹奉,续任敦煌太守。” “前汉中太守樊敏,调任武都郡太守。” “前武威郡太守张猛,续任武都郡太守。” “长沙郡郡丞孟建,调任天水郡太守。” “江夏郡郡丞伊籍,调任陇西郡太守。” “酒泉太守以徐揖续任之。” “金城太守以蜀郡太守陆逊任之,蜀郡都尉吴兰接任蜀郡太守。” “张掖郡太守以马腾次子马休任之,以庞柔为张掖都尉。” “居延国相以酒泉表氏人庞淯任之。” “张掖国相以天水冀人赵昂任之。” “此外,调曹操帐下一干降将赵衢、姜叙、梁宽、姜隐、姚琼、孔信、李俊、王灵等将任各郡都尉。” 虞翻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再次一辑,“前凉州刺史韦康,在任之际,素有仁义之名,诸葛军师与庞军师联名上奏,愿以其再任凉州刺史之职。” “可。”刘奇微微颔首,韦康倘若是真心愿归降,自然是最好不过,他可不想继续派人去整顿凉州。 “凉州别驾以陈留人邯郸商任之。” “凉州长史以杨阜任之。” “此外,为表庞淯之忠义,诸葛军师欲以凉州从事擢拔于他。” “可。” 言及于此,刘奇顿了顿,“至于凉州司马,便以庞士元任之罢。” “喏。” “兵部尚书。”刘奇目光一转,落向右侧。 “在。”太史慈应声起身,朝着刘奇抱拳一辑。 “子义,凉州文吏、降将俱已任命,可此番北伐大军该如何封赏,汝军部可有章程?” 太史慈苦笑一声,“倒是麾下文吏为吾备下一份,若有疏忽,还请主公莫怪。”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汝于徐州征战,连战连捷,更阵斩文丑,扬吾江东之威,何罪之有,汝且念来听听。” “喏。”太史慈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若非他在专研书籍方面也费了些心思,如今当着这么多饱学多才之士只怕是要出丑。 “左军师、益州刺史诸葛亮,当封武侯。” 话音刚落,场中一片哗然,并非是因为诸葛亮这县侯之爵,反而是他这武侯的封号。 江东军中能征善战之士何其之多,封侯者如今不过十余人尔,而能够统军征战的,在列之中,太史慈、徐庶皆是,他诸葛亮受封武侯,这怕是吴王帐下军功最显赫之人了罢。 “孔明入蜀,先破南蛮十万大军,北上汇同庞士元围杀周瑜,北伐关中更大破孙权,一举收复凉州全境,以一己之力统率大军纵横两州之地,武侯之号,名副其实矣。”徐庶却是最先抚须出言之人。 步骘微微颔首,“当如是也。” 是仪眯着眼,“诸葛武侯,吾听闻军中多有传闻,那最新改进的战车命名为武侯战车,那十矢连弩亦称之为诸葛连弩,如今主公却可将此名号赐下。” 孙邵微微颔首,“蜀中之治,凉州得失,于吾江东,实为国朝之重,王上,这武侯之赏,当可落于孔明肩上。” 刘奇抚须大笑,“那便封他诸葛亮一个武侯便是,至于食邑,便在隆中罢。” “喏。”堂中一众文武俱是艳羡,这等封赏,却是有些恩重了。 太史慈轻咳一声,再次开口:“右军师、凉州司马庞统,封荆侯,食邑襄乡一县。” 众人并未有所异议,此战庞统几欲战死,他能封侯,也算是理所应当。 “南郡太守、安北将军赵云,擢汉中都督,关内侯。” “……” “尔等可有异议。”话音落下之后,刘奇看了一眼左右道。 “吾等遵吴王诏令。”一众文武纷纷起身朝着刘奇一拜。 “那剩下的便是淮北之战和徐州之战的封赏之事,元直。” “臣在。”徐庶站起身来,行至堂内。 “孤欲擢拔汝为颖侯,食邑长社。” “多谢主公。”徐庶面上略微红润,他虽然不太在乎自己的爵位,但自家家中还有老母和妻儿,她们平日里在乡里的地位自然也取决于自己在刘奇面前的恩宠,这一点,他还是格外看重的。 “徐州刺史陈公台,封关内侯。” “喏。” “徐州都督张辽,封关内侯。” “喏。” “淮北都督高顺,封关内侯。” “喏。” “青州都督臧霸,封关内侯。” “喏。” 刘奇目光一转,落到太史慈脸上,“子义,吾闻汝率骁骑营北上,一路追杀袁谭千里,几度折转于东莱郡外,却未曾回返黄县?” “回禀主公,大战在即,末将不敢因私废公。”太史慈朗声答道。 “好一个不敢因私废公,倘若吾吴国帐下众将皆如汝太史子义一般,那孤亦可省心不少。” 太史慈恭敬一拜,静静地等着刘奇的下文。 “太史慈。” “末将在。”太史慈单膝跪在地上,他的目光忐忑,恍惚间,似乎回转到数载之前,在征讨吴中诸郡之时的场景。 “青州,乃昔日齐鲁大地,孤封汝为齐侯,食邑黄县,孤闻汝子亨儿年有七岁,今后便入府做斌儿随从罢。” 太史慈浑身一颤,满脸感激涕零地朝着刘奇郑重下拜,“谢主公。”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发行国债 自古武将功高者,不过拜将封侯,而刘奇此刻却开辟了堂内这些文武都有些羡慕的场景。 虽然曹操也将战死的曹仁、夏侯渊之子收养在府内,但刘奇直接让七岁的太史亨作为吴王世子刘斌的伴读,这等恩重,可谓是为刘斌继位之后培养班底,他太史慈如今已经显赫于江东众将之上,如今其子也能承蒙恩宠,他环视一眼左右,便是从龙第一谋士徐元直,还有刘氏父子二代辅佐的元老孙邵、是仪、许靖等人都没有这般恩宠,他太史慈,可谓是唯独一人。 “此外,年关在即,各地平定之后,那便让各州司马,各地的都督都回建业聚一聚罢,也好为孤贺一个新年。” “喏。”堂中文武震动,这绝对是一个大举动,只怕北地几位诸侯又要震动了。 刘奇环视一眼堂下,“今吾江东新得三州之地,皆乃去岁之功,但南蛮、交州的驰道还在修筑,尚需大量劳力,此外便是益州、凉州的屯田事宜,青州屯田、渔鱼事宜,户部、工部议一议,上个章程。” “喏。”户部尚书张昭、工部尚书刘晔一同起身应下。 “此外,孤闻曹操在攻下冀州之后,联盟鲁肃,朝幽州进军,而幽州方向,幽州刺史袁熙已接纳北逃的袁尚,如今兄弟二人所部兵马不过两三万,只怕并非曹操、鲁肃敌手,可这幽州之地,最终怕是还会落入曹操之手。” 徐庶抬手一辑,“主公,袁绍已亡,听闻曹操有意保举孙权为大将军,刘备为南阳王。” “南阳王?”刘奇瞳孔微微收缩,“孤这位皇叔可未能为汉室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如今竟然亦能封王?” “不仅如此,孙权亦加爵晋关中王。” “好一个关中侯,那他曹操自封甚?魏王?还是邺王?” “自是魏王。” “嘭”,刘奇一巴掌拍在案上,满脸涨红,“欺人太甚。” “他曹操不过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叛逆,孙权不过得父兄蒙荫之竖子,刘备又如何?他先后投靠袁绍、陶谦、曹操、刘表之辈,原本与曹操决裂,如今竟为封王之事,又与曹操联合?他们当真以为天下人都是睁眼瞎不成?” “主公息怒。”顿时,堂下文武纷纷来到堂内俯身下拜。 “孤并非动恼,而是为这些乱臣贼子而不耻,若非吾江东连年征战,尚未休养生息,捐粮纳爵之事,更是险些伤及吾江东根基,孤必不会坐视他曹孟德剿灭袁氏。” “主公,那袁本初也罢、曹孟德也好,可都是乱臣贼子,为何主公唯独对那袁氏多有怜惜?”刘晔含笑问道。 刘奇面色稍微缓和几分,“袁绍为人好大喜功,却不如曹操狼子野心,魏王,孤那皇叔刘备封王,孤还能接纳之,他毕竟是汉皇宗室,可他串通孙权封王,便是自立之心昭然若是。” “主公,如今吾江东治下各郡百废待兴,尚需主公调度,主公切不可为北地诸侯自立称王之事恼羞成怒。”步骘和张昭、徐庶等人对视一眼,起身朝着刘奇一辑。 “吴王功在千秋社稷,那北地曹操、孙权、刘备等人,不过冢中枯骨尔,他日吾江东军北上,便可横扫这群叛逆,吴王莫要为这些跳梁小丑伤身才是,臣请吴王保重贵体。”这时,又有一名老臣出列,刘奇闻声看去,却是自己的老丈人,现任礼部尚书乔玄。 “请吴王保重贵体。”堂下,一众文武再次俯身下拜。 “那便再议一议今后的大事罢。”刘奇顺势借坡下驴,也不矫情。 他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太史慈,“子义,吾闻汝军部对于吾江东军军备之事有所议案,且提出来议一议罢。” “喏。”太史慈只能再次出列,他从袖子里一掏,又取出一封奏折。 “吾军现有长江水师、南海水师、东海水师,陆路各营精锐大多以步卒为主,骑兵唯骁骑营、骁龙营两部,现末将与子龙将军欲各自组建一营两万铁骑,将士皆披复合甲,以短弩、长枪、朴刀、长弓为武器配备,以凉州、西域良马为辅之。” 闻言,户部尚书张昭轻咳一声,“子义将军,汝可知四万精骑,皆以吾江东最精良利器配备之,尚需多少钱粮?” “回禀张尚书,吾麾下营中刀笔吏维持筹算过,一名骑卒等同于吾江东军中十六名寻常士卒,每月饷钱应当是两千钱,再算上兵甲、医者、兵器修整、马匹草料,一岁须得十万钱。” “那四万骑兵便是四十万万钱?一名骑兵尚需150户民养之,汝可知,吾江东之下能有多少万户百姓?”张昭嘴里唾沫横飞,就差蹬鼻子上脸,用手指指到太史慈的头上怒喷了。 刘奇双眉微皱,“军中饷钱当真如此之众乎?” “并非直接发放饷钱,而是征战之后赏钱一并,主公,吾骁骑营、骁龙营皆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每战势必身先士卒,每逢敌军铜墙铁壁,势必为破阵先锋,伤亡位居众军之首,每岁营中钱粮,五六成归活着回来的军士,其余大多送往抚恤。” 闻言,张昭那涨红的表情凝滞了一下,“这两营兵马当真有如此多的伤亡?” “正是如此。”太史慈抱拳一辑,满脸郑重其事。 张昭双眉微皱,“如此,吾等亦可开源节流。” “计将安出?”刘奇抬手问道。 张昭朝着刘奇微微一辑,“回禀主公,那凉州、西域等地多有战马,凉州地处荒芜,吾军铁骑新建,可命子龙将军率铁骑护送吾军自蜀道北上,往西域而去的商队,沿途亦可与那些马匪交战,一来可迅速操练兵马,以战养战,而来可以掠夺马匪财物、马匹,以资军用,那些商贾交出的护送费,亦可弥补吾军军费,此外,吾军组建两支铁骑的马匹,亦可多为西域、凉州之地所得。” “那兵源如何寻觅之?”刘奇又问。 “回禀主公,臣以为,当不必组建两营四万铁骑。” 太史慈双眉微皱,若非是看到此刻出言的乃是军中多有威望的徐庶,怕是以他的涵养也会直接开喷。 “骑兵乃吾江东军北伐中原之利器,马超勇猛,但西凉之地,集结吾军多少能征善战之将,又有诸葛亮、庞统,卧龙凤雏联手,方才略胜孙权一筹,若无数万铁骑,孤如何攻取关中、如何收复豫州、兖州?”刘奇双眉倒竖,别看眼前是徐庶,就算是换一个人来阻止他组建骑兵,也会被他狂喷一脸。 徐庶哭笑不得,“主公,吾并非此意。” 刘奇面色稍微缓和,他思忖片刻,“元直莫非是要征召羌人精壮?” “羌人为祸凉州多时,凉州各郡,有羌人数十万之众,其中精壮招募四五万之众当不在话下,可吾军能征召,时常供养之兵,却不足两三万人,臣以为,不如征召三万羌人铁骑,命其自备马匹、弓弩,吾江东军为其提供甲胄、马背器械,让其协助护送商队,打通西域,日后吾军若有征战,亦可抽调羌人铁骑为战。” “那骁骑营、骁龙营又当如何?”刘奇又问道。 “当消减骑兵建制,两军可有万骑精锐即可,此外,臣以为,子义将军所部当扩建重骑,最好有五千之重,徐州、青州二州多旷野之地,可命徐州都督张辽、青州都督臧霸各自组建骑兵,清剿境内山贼。” 刘奇一手抚须,目光转向太史慈,“子义以为如何?” “若吾江东钱粮短缺,亦只能如此。”太史慈虽然渴望更多的铁骑,但他也知道,连年征战,刘奇已经将钱口袋全部丢尽了江东工匠坊制造兵器甲胄和购买前线作战所需的钱粮,如今吴王府的府库之中只怕也并无太多钱粮矣。 “吴王,户部钱粮短缺之事,臣有一策。”话音刚落,堂下一人突然起身道。 刘奇心中按捺住几分激动,目光转向刘琦,“兄长有何见解?” 刘琦轻咳两下,“今岁之前,吴王以捐粮纳爵之法让江东军中多出上百万石军粮,此法虽能供应各路兵马征战,但吾江东治下亦因此多上不少有爵在身的豪富之家,如今江东之下诸州大量开垦田亩,他们大多打着身上有爵位的旗号,过多兼并田亩,豢养家奴。” 刘奇双眉微皱,环视一眼堂中文武,“汝等可有听闻此事?” 孙邵起身一辑,“回禀主公,吾扬州治下,各郡县多为主公巡视,大多豪富之家如今都已成士族,家奴大多已为山越、蛮越之民,如今因捐粮纳爵之事,亦消减不少。倒是荆州诸郡,尤其以长沙、南郡、襄阳等地为首,此外还有北地青州、徐州豪富商贾之家,多有豢养家奴,多有豪富兼并田亩之事。” “兄长有何良策?”刘奇求贤若渴地看向刘琦问道。 刘琦心中暗笑:“什么良策还不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 不过这话他却只能憋在心里,毕竟此刻刘奇是想让他来做这么一个出头鸟。 “臣与吴王游猎之际,臣听闻吴王梦中曾见过一白头翁,此人为吴王献上一策,可以汉纸印刷隶书,即可贩卖天下,而后吴王将汉纸取出,以印刷术将天下书籍拓印之,随后传往天下各州贩卖,如此,获数万万钱不止。” 刘奇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刘琦笑着再道:“吾有一策,亦是用汉纸上拓印隶书之法,亦可换来数万万钱。” 张昭猛地站起身来,“此言当真?” 一时间,堂内一众文武都开始窃窃私语,数万万钱,那可不比其他,当年灵帝之时的三公之位售卖几何?不过数千万钱尔。 刘奇见到堂中众人的兴趣都被调动起来,顿时心中窃喜,绷着脸,露出几分好奇再问。“计将安出?” 刘琦抬手一辑,“吴王可命印刷坊的官吏拓印一纸,正如江东如今发行之银票,但凡江东治下商贾、百姓、士人、官吏,都可凭手中金钱购得此物,换取此凭证,此凭证供于各地兴建之钱庄,每一张可售卖一百钱,或低一些,十钱即可。” “十钱若是银票未免太低,一百钱却也不多,此物究竟为何?”张昭忍不住问道。 “吾称之为国债。” “国债?”闻言,场中顿时一片喧哗。 张昭满脸铁青,“吾吴国上下,百姓富裕,士家豪富皆安分守己,何来国债一说?” “国破山河不存,放有大难当头之债务,吾亦曾听闻吴王言及过此事,可国债万不可对外公布之,此物虽好,或可换来不少钱粮,但若是为北地诸侯知晓,怕不是一眼便能看穿吾江东虚实,到时北地战事一定,北地诸侯必定联合大军南下,攻打吾江东诸州。”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诸位且听吾说完。” 说着,他走动在堂内,闲庭信步地看了一眼四周,“这国债每人可购一张,十张,一百张,亦或一万张,吾吴王府户部皆可认之,手持此物,各地钱庄亦可当银票用之。” “那和银票何异?不如直接发行一百钱银票罢。”张纮冷着脸出言道。 “非也,若是直接发行一百钱,那吾江东之下手持一贯钱上街者,只怕少有,倒是百姓更多仰仗银票,那街道坊市间流通所用的五铢钱便无所大用。” 说着,刘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汉纸,上面正好写着国债,“此物一次不必发行过多,一次一万张即可,百姓可提价买之,吾吴王府可在一万张售卖完毕之后择一良辰吉日当众抽出其中一张编号,手持编号者,可购买青州、徐州、蜀南、凉州任一荒山、任一百亩良田。亦或可购买盐兑、丝绸之路商船、丝绸之路商队路引。” 堂内顿时陷入沉默,能够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智多近妖的历史高人,他们岂能听不懂刘琦言下之意。 孙邵、是仪、许靖等人都没有开口,他们乃是追随刘繇的老臣,自然知晓,闲职在身的刘琦此刻肯跳出来,必定是自家这位吴王在背后支招,这个时候赞同即可,不赞同……那便是要挨板子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试行一月 “主公,此举有设赌之嫌,请恕臣不敢苟同。”话音刚落,堂内便传来一声轻喝,却见毛玠大步出列,冷冷地瞪了一眼刘琦,朝着上座的刘奇拱手一辑。 刘奇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自从南海太守位置上调任回来担任刑部尚书之后,似乎就当真变得严苛无比。 “那敢问毛尚书,依照汉律,本侯该以何罪论处?”刘琦含笑看向毛玠。 毛玠面色一板,“汝贵为荆州刺史,关内侯,当罚钱十万,夺爵罢官。” 闻言,堂中一众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毛尚书,这赏罚未免太重……”就连刘奇也忍不住出声。 毛玠冷哼一声,“知法而犯法者,承蒙主公信重,无论王公贵族,还是一方大吏,吾这刑部尚书都可治得。” 话音刚落,他便瞪大了双眼,眼见着刘琦取下头上的官帽,再将手掌的玉板也给放在地上。 “汝这是作甚?”毛玠下意识问道。 “辞官谢罪,以士人之身,上书吴王,请求发行国债。” 张昭面色微变,“刺史断可不必如此。” “子布,依汝之见,吾兄长之议是否可行?”也就在这时,刘奇的声音传入张昭的耳朵里。 张昭浑身微颤,回身之际,目光正好迎上若有若无的内阁四人,他心中暗忖,“这四个老家伙一直未曾出言,必定早已知晓此事。” 他心中略有不忿,却不敢发作,朝着刘奇一辑之后言道:“臣执掌户部以来,一直勤勤恳恳,若非户部当真财政短缺,臣断然不敢削减军需所用。” 刘奇双眼眯起,“孤问的是,汝以为,此计是否可行。” “或可行之,若是每张售卖100钱,初次一万张,百万钱之买卖,当不会影响钱庄运行,亦不会让街道巷市间有所骚动。” “兄长。” “草民在。”刘琦朝着他拱手一辑。 “孤任命汝暂代户部主事,授予汝便宜行事之权,七日之内,在吾建业长街之上售卖这一万张国债劵,不知汝可敢应之?” “臣自然敢,却不知吴王将以何物为随后抽号之用?” 刘奇沉默顷刻,便听张昭开口,“启禀主公,今日江东商贾为争东海楼船商运贩卖之路引,曾大打出手。” “此事臣亦有耳闻。”闻言,毛玠也是抬手一辑答道。 “张昭。” “臣在。” “今吴王府下发路引售卖几何?” “回禀主公,如今海路商运往青州、徐州,乃至辽东之地路引尚未发放。” “这是为何?” “回禀主公,只是北地冀州、幽州之地尚在敌手。”徐庶出言答道。 “那平日里长江水道、南海扬州、交州商运路引作价几何?” “一岁一换,一张作价一万钱。” “那便造二十张东海路引,可用二十年之路引,一张可作价二十万钱,可让一豪富之家跻身士族,可让一众贫寒莽夫跻身豪富,不知尔等以为如何?” “一万张中抽二十,每一张有百万钱之路引,臣以为,极为妥当。”刘琦笑着开口道。 “那兄长便先下去准备罢,七日之后,孤要在吴王府高台亲眼见汝售卖场景。” “喏。” “此外,内阁以公文发往吾江东之下扬州、荆州、交州、益州、凉州、徐州、青州七州之地,将此事告知于民。” “主公,七日为时尚短,只怕远处州郡的商贾来不及购买国债。” “一次不行那便等下一批嘛。”刘奇微微一笑,“倘若这第一批国债的事迹传遍天下,那第二批,第三批发行之日,天下商贾豪富之家,当云集而景从之。” “主公英明。”闻言,堂内群臣纷纷俯身一辑。 “子义。” 太史慈再次出列,“末将在。” “东海水师都督蒋钦上书于青州东莱郡建立水师基地之事,汝以为如何?” “回禀主公,兵部已和工部、户部商议妥当,只是青州饱受黄巾之乱,后又有诸侯连年征伐,百姓颠沛流离,怕是短时间之内,难以招募编制足额水师士卒。” “无妨,吾军水师,如今多为北上护送商队之用,操练水师士卒也不必急在一时,青州有臧霸镇守,又有水师相佐,孤并无忧虑。不过汝乃兵部尚书,那东莱黄县又是汝之食邑,汝若有闲暇,可往青州走走。” “喏。”太史慈心中一暖,吴王这是给他名义,让他得有闲暇的功夫回家啊。 “今日议事,就到此处罢,还有两日便是年关,让各地的镇守的都督、司马都回建业之事,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命他们交接好防务,年后回返便是。” “喏。” 群臣散去,刘奇一手扶额,看了一眼身侧眼珠瞪大老大的刘斌,“斌儿今日可有困乏?” “父王,今日在这朝堂之上,孩儿觉得比在内宅念书更为有趣。” “何来有趣?” “琦族伯演技出众,竟是将一众文武都给骗过,岂不有趣?” “非是哄骗,此事有益于吾江东之治,解决户部财政,父王不便献出此策,便以汝琦族伯名义献策,此乃迂回之策。” 刘斌摇晃着小脑袋,“父王,那明日汝当真要让那太史亨进王府否?” “太史亨日后是汝伴读,他素有勇武,随从其父太史慈修炼武艺,虽不过年长汝四岁,却已身强力壮,汝日后亦可随他一同学习武艺。” “喏。”刘斌嘟着小嘴,显然有些不悦。 “汝面色沮丧,可是不喜?” “非是不喜,只是孩儿天生骨骼不如那太史亨强壮,怕是练不了他的枪术。” 刘奇苦笑一声,揉了揉他的长发,“孤并非让汝学他枪术,而是另请将军传授汝二人十八般武艺,尔等可任选其一习之。” 刘斌面色一喜,“当真可任选其一?” 刘奇微微颔首。 “那孩儿可以练剑乎?” 刘奇双眉微皱,“汝莫不是看上了为父前几日加封的虎卫都统?” 刘斌微微颔首,“父王曾言,马上吕布,步战王越,天下无人再能出他二人左右,孩儿不做那统军征战的大将军,便学着击剑之术罢。” 刘奇顿了顿,道出一个“可”字。 第四百五十七章 火爆场面 次日一早,当晨曦伴随着朝阳在地平线上升起,建业城内那些来往不断的黑影方才在显露出身形。 “驾”,也就在这时,长街居中的驰道之上,一行快马奔驰而过,一名骑士口中大喝:“吴王有令,颁布国债,购国债可得海商路引。” 一时间,整个长街之上川流不息的车马都驻脚看来。 “真的假的?” “吴王府颁布的诏令那还有假?不过这国债是何物?莫非是吴王府入不敷出,以效仿此前捐粮纳爵之法,又颁布的新政乎?” “骑士朝正街告示栏而去,吾等且去瞧瞧。” “同去同去。” 当他们行至告示栏前,这才发现此处已经聚集了大群穿着长衫、商贾打扮的人。 “一百钱一张,一次发行万张,先到先得,每人限购一张。” “东海商运路引,可用二十载,作价百万钱。” “嘶,此物怕不是能做寻常商贾之家传家之用。” “二十载啊,吾听闻前不久得了盐引的建业张氏,仅凭着三条大船往返于扬州、益州之地,便赚了数十万钱。” “那往北地沿东海商运可有收成?” “不错,吾扬州沿海,可青州、徐州之地也有海盐,虽然不多,但日后必定会多上不少盐场,且海货亦多。” “糊涂,吾江东大片田亩种植桑树,有蚕丝,亦有工匠坊出产的农具,还可从蜀中运来蜀锦,从交州运来玉石,都可往北地贩卖,那徐州、青州之地,可多豪富士家,吾等只怕一艘船,一次往返,怕也足有挣个数万钱之多。” “听闻吾等还可从东海至辽东,如今辽东太守公孙度帐下多有骑兵,亦有不少闲置马匹,吾等若是以江东产出之物与其交换马匹,哪怕只有数十匹战马运回江东,吾闻吴王上月以一金购买一匹良马,吾等这数十匹战马岂不就是数十金之富?” “然也,可这抽号是何意?” “便是一万人之中,唯有二十人有此机缘。” “更何况那商引不过是过往凭条,若要价值千金,还得交给那些有船只的商贾。” “如此,吾等即便不是豪富之家,将这中标的国债劵交给那些商贾,岂不就能换取百万钱之巨?” 闻言,场中不少百姓都有所意动。 百钱,如今在这扬州诸郡之内,哪一个寻常百姓之家拿不出这么多五铢钱? 只怕再多亦可,只是觊觎的人多,但国债劵却只有一万张,而整个扬州治下有多少人?二三百万人之巨。 一时间,不少人露出有些急迫的表情。 机灵一些的,早已是纷纷回返家中,准备邀亲唤友前来购买此物。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用完早膳的太史慈,已经是带着七岁大的太史亨出门。 “父亲,汝吾今日可是去那吴王府。” “此乃主公恩宠,汝日后追随世子左右,他日世子继承吴王爵位,汝亦可如为父一般,成为从龙功臣,吾东莱太史氏,亦可享荣华富贵。” 走过长街,太史慈隔着马车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聚在告示栏前的无数行人,“这户部主事看似是个病秧子,未曾想办事竟是如此效率惊人。” “父亲,这些百姓聚集于此是为何故?” “无他,吴王赏赐一份大机缘于百姓,这些百姓正在商议该如何获之。” “那父亲,吾太史氏可否亦去寻那机缘?” 太史慈微微一愣,“吾家中尚有老小三十七口,成年男丁与侍女居多,若是百钱一张,顶多也就三贯钱,也罢,倒是为父糊涂矣。”他掀开帘子,看着赶马车的仆从,“汝回府之后且告知府中众人,六日之后于这长街之上排队购买国债劵,过夜便来,自子时起。” “喏。” 太史亨闻言一愣,“父亲,这国债劵是为何用?” “购之则可得东海商引。” “东海商引何用?” “能挣几百万钱之用。” 太史亨闻言一惊,“吾太史氏并非豪富之家,但历年往上赏赐却也极多,父亲为何还要购买此物?” 太史慈和善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谁家会嫌钱多?” 太史亨闻言一愣,随即便见到马车停下。 太史慈带着太史亨一路走进吴王府,又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后宅。 今日他穿着常服,而太史亨打扮得也如同一俊朗少年郎。 “子义,且入内陪孤尝一尝这新烤制的梅子酒。”入府之后,刘奇随意打量一眼太史亨,便赏了他一块吴王府行走的腰牌,招呼着太史慈落座喝酒,命侍女将太史亨带着走向后宅。 雪地里,两名少年郎隔着几尺,四目相对。 “太史兄长。”刘斌抬手一辑,模样乖巧无比。 “世子不必如此拘谨。”太史亨嘴角微微抽搐,任谁不知道汝是这建业城中最大的调皮蛋儿。 “那吾便称汝为兄长便是。” “私下世子可随意称呼,平日里可直呼吾名便是。”太史亨倒是继承了太史慈的脾气,说话直爽。 “谨遵兄长之言。” 两人在这雪地里摆了一阵,刘斌拉着他去看了昨日父王为他堆的雪人,又拉着他走到凉亭之中。 “听闻今日长街之上有一热闹事儿,府内的下人们都议论纷纷,可惜吾不能出府,否则定然要去瞧瞧。” 太史亨动了动嘴,“世子欲知何事乎?” 刘斌顿时眼前一亮,“莫非兄长知晓?” “自是如此。” “那兄长且说说。” 太史亨一犹豫,就将之前太史慈为他讲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道出来。 刘斌面上一阵古怪,拨弄着手指,“一张一百万钱,可惜一人只能购一张,否则吾定要将其全部买下。” 说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驻守在院门边上的几名军士,眼中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兄长,且问是何时发售?” “自是六日之后。” “不知兄长可否出府?” 太史亨微微一愣,“自然。”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吾尚且年少,虽有习武,但出府之际父亲仍让我携带两名随从。” 刘斌学着刘奇的模样板着脸,“兄长,如今有一件大事托付于此,此事有关吾这小院兴衰,不知兄长可否应之?” 太史亨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四百五十八章 老奸巨猾的一群人 “兄长,言不传三耳,吾且将麾下精锐托付于汝,汝若是办成此事,日后若能挣得百万钱,汝吾手足,当可平分。” 太史亨心中一突,暗道:“上了你的贼船了。” 面上却是抬手一辑,“世子言重,为世子效劳,亨不敢居功。” “兄长万不可如此拘谨,他日也莫要拒绝,若是能挣得百万钱,本世子绝不会亏待于汝。” “喏。”太史亨面上一黑,最终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自家府邸,这一整日都被刘斌拉着在府内观赏花花草草。 当晚,眼见着太史亨在吴王府用完晚膳后回返府内,太史慈命人将他唤到书房,“今日汝与世子相处如何?” “甚好。”太史亨答道。 “汝为何这般吞吞吐吐,面色亦这般古怪,可有何时隐瞒?”太史慈双眉微皱,自家这个孩子他也知晓,脾气应当容得下人,更何况世子只是天性洒脱一些,亦是宽仁的性子,该不会两人之间有何矛盾罢。 “世子曾让吾去完成一事。” “哦?”太史慈眼前一亮,“世子肯信重于汝,自是好事,汝如何回复?” “自是满口应允。” “如此甚好,不知是何事?” 太史亨迎着自家老爹的目光,只能是坦白地将之前的事情全部道出。 “世子亦要去买这国债劵?”太史慈顿时哭笑不得,“还让府中二十名下人陪同汝去,从自己内库中掏钱?” 太史亨埋头答道:“正是如此,不过孩儿答应世子要守口如瓶,如今却是已经违信,还请父亲莫要上禀吴王。” 太史慈顿时哈哈大笑,“吾儿此事做得不错,汝且去罢。” “喏。” “明日便是汝与世子于黄山长处听课,汝可不要怠慢。” “喏。” 目送太史亨离去,太史慈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吾乃吴王臣子,既知此事,又岂能不报?” 他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命府内管事连夜送往吴王府内。 深夜,刘奇在被窝里笑出猪叫。 偷摸着和他在厢房睡一晚的任氏在睡梦中被惊醒,吓得她满头大汗,她还以为是玲绮寻来了呢。 —— 却说张昭自从那日吴王府议事回府之后便一直揣测不安,“这内阁只选四人,按理说,孙邵、是仪乃是吴王府老臣,两人都曾先后出任一州刺史,才干自然不用多言,那徐庶乃是掌军之人,步骘乃是外戚与士族标榜,可惜吾于江东任上资历不足,名望倒是不弱于这四人……” “只是今日揣度上意,吾素来谨慎,今日却险些马失前蹄。” “那国债劵之事,分明是吴王看好,如此,老夫身为户部尚书,亦当鼎力支持才是。” “张鹏。” “主君。”很快一名老者便快步走入堂内。 “几日内能召集多少族人?” “是成年子弟否?” “自然。” “怕是只有四五十人。” “算上奴仆有多少人?” “当有四五百人。” “那便让这四五百人一并去,对了,吾家商船可有回返?” “有。” “那便让管事带着船工一并去,几日后这建业长街之上会举行国债劵发售之事,去账房调取六十贯,每人购得一张回来,不得有误。” “喏。” 与此同时,在建业各大官吏之家亦早有此吩咐。 次日黄昏,当张昭满脸铁青地回府,管家一早便迎了上来,“主君,何故脸色这般难看?” “那些无耻小人,竟然携亲唤友,各家都张罗了好几百人候着,若非老夫早有准备,怕是已经晚上一步,汝且知会府中下人,那日子时一到,便立即到正街告示栏下方占据先机,到时抢占位置,吾等先购一批,将国债劵抢光,且让那些无耻之徒哭丧去。” “主君,敢问吾家对敌之人是哪些士族府上?” “还有何人?内阁四人,六部尚书、侍郎、主事,城中的虎卫都统、大都督等人……” 管家面色一黑,后背冷汗直冒,和这些家伙争,可哪一家都不是好惹的。 “主君当真要和他们争夺?” 张昭面色一沉,“这是自然,吾张氏一族,莫非怕了他们不成?” “可主君以为,吴王当真便欲让士族、豪富之家兼并,将那一万张国债劵收入囊中否?” 张昭面色一顿,他冷静下来思忖一二,猛地看向张鹏,“汝以为,主公此举意在试探吾等江东士族和豪富之家?” “每人限购一张,只怕便有深意。” 张昭在堂内来回踱步,“主公曾询问吾等家中有多少家奴,吾等尽皆回答不多,可吾若是派遣所有人购来近千张国债劵,虽可得几张商引,怕家中底蕴也尽数为主公所知,主公有吴卫,此事应当瞒不过他,可主公已经下令将此事告知天下,吾等若是兼并,那些寻常商贾和百姓又能买到几张?” “士族之富不过显赫一门,而贫寒百姓之富,若稍加推波助澜,只怕便可在江东治下七州之地掀起大波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传令,不必让那些家奴集结了,船工也都回去罢,此事只让吾张氏族人尽去即可。” “可主君,那只有三五十人,只怕购不来多少。” “吾乃户部尚书,要这么多钱粮何用?只怕不仅无法充裕吾自家府库,还会被朝中言官参上一本。” “吾等派出家中子弟,让主公知晓吾等心意便是。” “主君深谋远虑,奴不如矣。” 张昭听到这话,很是受用,他看着门外,“那些老狐狸如今只怕也还未曾想得透彻,还有那些豪富之家,只怕发行之日过后,他们的家底必会为吴卫全部呈于主公案前。” “刘氏皇族,可历来有杀养肥的商贾过年之旧例……”想到这里,张昭不寒而栗,自家这位吴王虽然如今已很少率军征战,但坐镇江东之后,任何一项新政,都能让他顶礼膜拜。 他张昭自认学识五车,也想不出这点子,可每当在刘奇提出一法之后,却必定有良效。 “这世上,莫非当真有天授之人乎?”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大年三十,刘奇按照惯例,将府中备下的年菜分赏于群臣,内阁四人和太史慈一并得了五道,六部尚书各三道,其余近臣与扬州诸郡的太守等六百石之臣则一道。 翻过年关,率先策马回返的,自然是新任徐州都督张辽。 他还未曾回府卸甲换身衣裳,便被一名吴王府的内侍接到了府内。 “末将张辽,拜见主公。”张辽朝着刘奇恭敬一辑,单膝跪在地上,行色匆忙间,脸上还略有疲惫。 “文远快马加鞭赶回,舟车劳顿,且满饮此杯。”刘奇端着案上温好的一樽酒递到他面前。 “主公有命,焉敢怠慢。” 张辽伸手接过酒樽,一口饮尽,“多谢主公厚赐。” “来,随吾去阁楼上瞧瞧。” 刘奇拍了下他的肩膀,张辽跟在他身后,身后刘十、董袭亦是率领亲卫跟随。 一行人来到阁楼之上,张辽这才发现,二三楼此刻竟是已坐满文武群臣。 “文远,自徐州回返,一路舟车劳顿。”率先朝他开口的赫然便是太史慈。 “见过太史将军。”张辽和太史慈是旧识,青州战场上两人亦是并肩作战,轻骑配合重骑,几乎是撵着袁谭大军的尾巴一路追杀,那段时光可谓是畅快至极。 “吾等拜见吴王。”随即,一众群臣纷纷起身,朝着刘奇一辑。 “且都落座罢。” “喏。” 刘奇指着窗外隔着一两百步外的正街,此刻隔着几堵墙,众人且看到那长街之上此刻已经是挤满了人,驰道也被行人占据,四周更是有着城中护卫的军士站岗,而他们聚集的位置赫然便是告示栏前的空地。 “主公,吾在徐州时听闻沿途快马皆传,吾江东新政,将发行国债,去岁吾军几面作战,莫非户部财政当真已入不敷出,如此艰难?”张辽看了一眼窗外,不由疑惑着问道。 席上,张昭一手抚须,“却是今岁组建骑兵之事,吾户部拿不出钱粮来,荆州刺史刘琦,愿辞官献上此策,如今作为吾户部主事,且来操办之事,他此前可是已立下军令状。” “原来如此。”张辽一脸若有所思,他突然指了下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太史慈,“子义将军,那莫不是令公子。” 太史慈定睛看去,便见到太史亨带着二三十名虎背狼腰的军士打扮成商贾,挤在人群中,有着军士相助,他倒也寻了个靠前的位置。 “这个臭小子,铁定又要生些乱子。”太史慈没好气地骂着,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昨日他向刘奇禀报此事之际,自家这位主公可是笑了许久,见吴王没有阻止的意味,太史慈只觉得此事并非坏事,再说,自己那傻乎乎的儿子能够跟着世子刘斌做事,那自然是好的,也就相当于坐上了世子这一条战船。 刘奇目光在人群中寻觅着什么,看着大批身着铁甲的军士自驰道而来,将在长街上的百姓们规规矩矩地分成八列之后,长街上的人群竟是排出极远,目光眺望城门处,竟然也有偌长的队伍。 “主公,去岁吾建业城中便汇聚了各地商贾,即便是在北地诸侯治下经商的商贾亦曾派遣人手留在建业城内,如今主公下令发行国债劵,却是一下子将这些人都给引出来了。”新任扬州刺史张纮,一手抚须笑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史公之言,正如今日之建业长街。”张昭一手抚须,指着这长街之上拥挤的人群,“不过吾建业长街能如此井然有序,可见主公治下百姓亦守规矩,北地诸州之地,怕是无城能及。” “可惜吾江东之下七州之地,如今也就唯有建业有如此繁华。”刘奇轻叹了口气,“吾父子二人经营此城数载,今后或许其余诸州之地城池地利人和稍逊之,但如益州成都、汉中、荆州襄阳、徐州下邳、青州北海,当尽力以吾江东之治为标榜。” “唰唰唰”一旁,一名手持毛笔的史官努力挥动手中的毛笔,将刘奇的言语一一记下。 “主公,今日之事臣有一事不明。”也就在这时,堂下一名府内少史突然起身一辑。 “今日议事,在这阁楼之中,地方狭小,亦不便为街上行人察觉,尔等可坐着答话。” “喏。”群臣纷纷应下。 刘奇这才看了一眼此人,“汝有何异议?” “回禀主公,这一张国债劵定价一百钱,一万张也就是一百万钱,那二十张商引,一张可管二十年,此前一年一换的长江商引亦要五万钱一张,二十张,便是两万万钱,臣以为,今日这长街之上聚集百姓足有数万之众,当可增印国债劵,用以挽回损失。” 闻言,堂中群臣都陷入了沉思。 刘奇笑而不语,却听张昭哈哈大笑,“汝却是只见其表,未见其里。” “子布公前几日听闻刘主事提及此事之时,不是还多加阻扰,莫非子布公身为户部尚书,还瞧不见其中亏损乎?”少史双眉微皱道。 张昭摆了摆手,“正如汝所言,第一批发行国债劵只有一万张,却掏出二十倍之利给予在场百姓,吾等赚到何物?” 阁楼内一片死寂,却听张昭大笑:“其实不然,倘若今次那些中标之人能一夜暴富,必将名动天下,这国债劵第二批发行之时,只怕江东治下七州之地,近两千万之民都能为争购这国债劵而络绎不绝。” “只是倘若吾江东治下那些贫寒之民亦购得此物,挪用家中衣食所用,又该如何?” “初次发行定价一百钱一张国债劵,可若是发行多了,吾等是否可降价?” “降价?”闻言,场中不少文武群臣都双眉微皱。 刘奇笑着压了压手,“尔等且稍后再议,且瞧瞧吾那兄长刘琦于长街之上能闹出多大动静。” 刘奇领队,带着一群文武起身凑到窗边,朝着一两百步外的长街上放眼望去。 第四百六十章 一个时辰告竭 “诸位诸位,且稍安勿躁。”随着刘琦举着一个铜制的扩音物件,站在一张木桌之上,朝着面前长街之上密密麻麻地身影吼道。 顿时,长街上原本嘈杂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今日发行国债劵,乃是吴王授命,吾汉皇宗亲,天子皇兄,户部主事刘琦携诸位户部同僚兼任此事,今日于这告示栏下开设十个售卖窗口,尔等一一排队上前,不可推挤,有违者,按例当斩。” “喝”,话音刚落,站在他身侧的数十名军士各自举着手中长枪朝前一刺。 “哗”,顿时吓得拥挤在书桌边上的一大群人各自朝后退了几步。 “此外,吾欲在城门处增设十个售卖窗口,站在街尾的乡亲,大可往城门处购之。” 此刻,围在刘奇身侧,一名书吏双眉微皱,“主公,这刘主事在城门处开设售卖窗口,是否会阻扰进城的来往行人?” “孤已下令,命守门军士将城门暂闭,待售卖结束之后,再开城门。”刘奇一手抚须笑道。 众人面色各异,您老竟然都将城门关了来搞此事,那分明是极为看重。 在列极多豪富之家纷纷对视一眼,眼中俱有喜色,好在他们揣度上意,早已是命家中奴仆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之中,今日便是为抢购此物而来。 “编号顺序按照诸位排列顺序购之,然随后的抽签却是随意抽取,现在开始。” 言罢,拦在人群身前的军士纷纷举起长枪,放任这些百姓入内。 “东街住户张二牛,认购一张,一百钱,签名或按手印。” “按手印。” 很快,当一名穿着粗布长衫的中年汉子举着一张国债劵大步跑出长街,四周的人群纷纷迫切地朝他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手上绿油油的国债劵上。 “这便是所谓的国债劵乎?” “仅仅一张纸,不如银票珍贵,却能获百万钱之利,寻常贩夫走卒购之,竟是如获珍宝一般。” “百万钱,哪怕是在吾建业城周边,亦可购得数十亩良田,从此一飞冲天,从贫贱之家步入豪富之门,此全乃主公所赐矣。” “主公,这人群中大多乃是商队奴仆,亦有港口船夫,亦有一些山越家奴,可不少混杂其间者,却是有不少熟面孔。”太史慈双眉微皱,一眼便看到了张府、徐府、步府等府内的管事。 “给吾来一张,喏,一百钱。” “汝年不过十六,无法购之。” “呔,吾乃吴王亲骑校尉,汝敢以年幼而欺吾乎?” 负责售卖国债劵的户部郎中面色微变,他瞧见这长得虎虎生威的少年郎腰间悬挂着一块“太史”字样的玉牌,吓得面色铁青,这是踢到铁板了啊,任谁不知,这江东治下论武勇功绩和王上恩宠,太史慈可是首位。 眼前这人既是太史家的公子,他又岂敢得罪,只得是立即为他办理好一张,笑着将一张认购书递到他面前,“公子,签字画押罢。” “嗯。”太史亨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便转身而去,自有亲卫护着他挤出人群。 “哼,这个混账,主公,是末将教子无方,回府之后必要好生收拾这个臭小子。”太史慈气得面色铁青,他回眸之际,眼角余光已经瞧见一众文武群臣之中有人在偷笑,他自诩为江东大将,此刻脸上岂又挂得住。 更何况,方才他可是耻笑了一番在场几多豪富之家派出家中管事参与此事。 “无妨,亨儿年幼,孤恕他无罪,汝回家之后亦莫要过多责难于他。”刘奇回眸看了一眼太史慈,两人久为君臣,自然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喏。”太史慈面色稍缓,却见旁侧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艳羡。 儿子张扬跋扈,以其父权威,以身上官爵逼压户部郎中,未曾想吴王也不怪罪,怕是在江东之下,亦只有太史子义了罢。 “主公,这场面如此热闹,怕是不出一个时辰,这一万张国债劵便会被抢购一空。” “子布,依汝看,待会儿该由何人前去抽签?” 张昭回眸看了一眼左右,郑重其事地朝着刘奇躬身一拜,“吾江东治下,除主公之外,又有何人有此资格,能为这第一批国债劵抽签,此前乃是老夫眼拙,这国债劵如此抢手,只怕第二批发行之际,天下各州之地俱会引发一股疯潮。” 跟着刘奇许久,张昭这等迂腐的儒士倒也学了不少新词儿。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汝身为户部尚书,今次孤便带汝一同前往抽签罢,孤抽第一张,其后便都交与汝,往后千年,倘若有人记得此事,亦可留意汝张子布之名。” “呼”,张昭俯身下拜,浑身发颤,双眼更是微红,“臣多谢主公厚赐。” 青史留名啊,为人臣者,何人不想做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可当真能让青史留名的文人又有几人? 本朝以来,除天皇贵胄,除功勋武将,文臣之中,张昭最敬仰的儒家诸子之外,《史记》太史公算一人,“罢黜百家”董夫子算一人,造纸蔡伦或许算半个,此外便是那些开国勋贵矣。 张良、陈平、萧何……俱在此列。 这国债劵,此刻在张昭的眼里,或许正如自家主公所言,有划时代之壮举。 他轻叹一声,“不过今后怕是天下贫贱之家购买此物者甚众,若非天下未定,此物亦不能随意发行。” 此物,伤民。 他张昭执掌户部,自然知晓江东之下七州之地每户百姓一年的收成几何。 凉州者,贫贱之家一岁收成结余怕是只有八百钱。 交州者更贫之,一岁收成结余,不过三四百钱,这还是在沿海通商、驰道通商之后,以前贫贱之家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至于扬州治下诸郡,江东四郡之民,如今一户一岁结余只怕能有数千钱之多,是故在张昭看来,这首批的热闹景象,与江东繁盛,百姓安居乐业脱离不了关系。 果然,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刘琦站在木桌上兴奋地大吼道:“诸位,第一批国债劵,已全部售光。” 阁楼内,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董袭,“几时矣?” “回禀主公,正好一个时辰。” 第四百六十一章 从此发家致富 “卖完了?怎会卖完,这不是一万张吗?” “是啊,吾刚排到桌前,怎的就没了。” 闻言,长街上也传来一阵阵不忿的怒吼声。 刘琦满脸苦笑,站在木桌上伸出双手朝下压了压,“诸位,且稍安勿躁。” “今日这第一批一万张国债劵,乃是吴王亲命赐予尔等一发家致富之良机,这不过是第一批,稍后吴王府会下令推出第二批,如今买到国债劵的百姓都上前来,下面,吴王将亲自为诸位抽取出第一张编号,手持国债劵编号者,可领一张价值百万钱的商引。” 闻言,场中又陷入了一阵热闹的议论声,只是这些人的心思直接就被刘琦话中的商引给吸引了过去。 知晓商引为何物的商贾、士人、豪富之家,本就是为了此物而来。 不知商引为何物的平民百姓,也是眼巴巴地盼望着那百万钱的重金。 百万钱,足以让一个平民跻身豪富之家,哪怕是在江东建业周边,亦能显达于一村、一乡之地矣。 “竟然吴王要亲临。” “此事本就是吴王授意举办,吴王到场抽签,显然吴王亦是极为看重此事。” 不多时,众人便见到吴王府的中门大开,大队披甲军士朝着左右散开,占据长街驰道,将聚集在街上的行人都驱赶到长街两侧。 “驾。”府内,两员身着铁甲的武将并肩而来,却是太史慈和张辽。 又有一匹黑色战马自府内踏出,一左一右跟着董袭、戴良,一文一武,俱是吴王府内近臣。 “吾等拜见吴王。”长街两侧跪伏了一地,在建业城内居住之民,哪一位不承蒙刘奇恩德,对他们而言,如今安居乐业的日子,都是这一位所赐。 建业所处的丹阳郡,自孙策渡江之战后,为后数载,都未曾有战事,如今可谓是天下一片乐土。 刘奇一路走过人群,来到告示栏前,站在木桌之后,看着身前的军士在董袭等虎卫营将校的指挥下将人群朝前驱赶了一下,便抬起双手,“诸位免礼平身。” 长街之上,齐刷刷数万人站起身来。 刘奇站在告示栏前的石台之上,面朝众人,身侧自有军士举起两个竹篓。 “此处有两个竹篓,内部安放着一万张尔等手中所捏的国债劵编号,孤会从中抽出任意抽出一张。” 四周寂静无声,数万双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这一道消瘦的身影上。 内宅的一座阁楼之上,刘斌朝着此刻站在长街之上的刘奇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可莫要抽中那傻乎乎的太史亨,否则吾这事情可就被父王知晓矣。” 众目睽睽之下,刘奇指着身侧两名军士,“现在,孤命军士将这竹篓摇晃顷刻,杜绝舞弊之嫌。” 长街上仍是鸦雀无声,这不是废话吗?汝是吴王,莫非汝亲自抽签,还有人会站出来指责汝徇私舞弊不成? 不过如此以来,那些有些慌张的百姓脸上神态也松弛了几分,看向刘奇的目光更为尊崇。 “那么,这第一张……”,刘奇随意在一个竹篓中一抓,在众人揪心之下,缓缓将手中不过竹条大小的纸条展开。 他笑着环视一眼长街上的一众百姓,朗声开口道:“零零零七号。” 话音刚落,场中顿时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纷纷回头朝着左右看去,可四周相识之人纷纷摇头叹气。 刘奇举着手中的纸条,“零零零七号,手持对应编号国债劵,可获得一张可用二十年海用商引。” 四周自有军士将刘奇的声音朝着长街四周传去,不多时,整个长街上开始沸腾,随即便有一名穿着灰色短衫的百姓一脸涨红地从长街尽头的驰道奔走而来,“吾,是吾中了,中了……” 刘奇笑着看了一眼董袭,“元代,将他带上来。” “喏。”董袭抱拳一辑,立即转身将这人带到高台之前。 “草……草民张铮,拜见吴王。” 刘奇伸手将他搀扶起身来,在他一脸惶恐之下接过他手中的国债劵,“的确是零零零七号。” 说着,他看了一眼这人,“汝是何方人士?” “回禀吴王,草民乃是会稽山阴人。” 刘奇身侧的董袭有些意外,“那汝为何来建业城中。” “草民家境贫寒,此来建业,是为投亲。” “投亲何处?” “吾长姊嫁与建业城外十里庄一何姓,乃是豪富之家,吾此来……” 刘奇笑了笑,“汝此来是被此人拒之门外罢。” 张铮猛地匍匐在地,显然是吓得不轻,“长姊……长姊对吾不薄,却是姐婿嫌吾家贫……” 刘奇伸手再次将其扶起,“今日之后,他必会对汝刮目相待。”说完,刘奇指了一下左右,户部尚书张昭立即手持着一个锦盒上前,摊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张印刷好的商引递来。 “此物汝可愿用以经商?” 张铮闻言面色颓然,“草民家境贫寒,岂能买得起海船,便是租聘,亦有不足。” “那便售卖罢。”刘奇笑着看了一眼长街上围着的诸多眼热的商贾,“此处聚集吾江东治下所有豪富之家,汝可自行于此地叫卖,价高者得。” “回禀吴王,吾山阴贺氏,愿聘请这位小兄弟为吾贺氏船队主事,日后随吾贺氏商队沿海北上经商。” “回禀吴王,吾建业张氏愿出一百二十万钱,购买此物。” “吾庐江陆氏,愿出一百三十万钱。” “吾……” 很快,场中的叫价就高出二百五十万钱。 刘奇看了一眼眼前面色通红,一脸豪气如云的张铮,“汝以为如何?” 他犹豫再三,朝着刘奇一辑后行至军士拦阻后方的贺氏主事面前,“敢问主事,吾任山阴贺氏商队主事之后,月俸几何?” 贺氏主事不假一笑,“自是与吾相当,每月万钱,还有百石栗米,此外,吾可上禀主家,赏赐汝山阴家宅田亩,亦可赐予二十名奴仆。此外,每趟出船,汝可从收成中抽取一份,实则数千钱,多时亦有几万钱。” 闻言,张铮眼前一亮,他朝着贺氏主事一辑后,快步来到刘奇跟前,朝他躬身一辑,“回禀吴王,草民愿将此物留于身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汝能靠此物入贺氏商队,亦是明智之选。”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且回去罢。” “多谢吴王恩赐。”张铮几乎感激涕零,他不过一游手好闲,并无父母基业的贫民,如今却可青云直上,做那月入万钱的商船主事,这可是坊间不少百姓都盼不来的大好事。 长街之上,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人都艳羡地看着被贺氏精壮护着走入人群中的张铮,他昂首挺胸,心中飘飘然,已经想到自己回返城外十里庄后,那趾高气扬的姊婿的面色如何矣。 自己攀上的那可是山阴贺氏啊,贺氏主君何人?吴王帐下大将贺齐,如今牧守交州之地,亦是一方太守。 第四百六十二章 轰动天下 刘奇抬脚走下高台,面上十分满足地看着长街之上满脸期待的数万百姓,在他示意之下,张昭走到了台上。 “下面继续抽签,由老夫前来主持。”张昭自然是德高望重,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建业的百姓见面,见他上台,众人也都纷纷闭嘴不言,但那炙热的双眼却是紧盯着张昭从竹篓之中取出的纸条。 “零三一七号。” “吾中矣,吾中矣。”话音刚落,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挥舞着衣裳,在军士的随同下走到近前。 盘问一番,长街上便传来一阵唱名:“中标获得第二张商引者,徐州广陵孟浩。” “吾家中时代渔鱼,亦有几艘破旧渔船,如今有这商引,吾愿向诸位暂借一二十万钱,租借商船沿海北上闯一闯。” 话音刚落,场中一群商贾满脸失望,却见一人高喝:“吾彭城张氏愿助汝。”开口之人,赫然便是张昭的表侄,亦是留在彭城祖宅的偏房。 “多谢。”孟浩小心翼翼地将商引收好,跟着这名汉子便消失在拥挤的长街之上。 “中标获得第三张商引者,益州王明。” “老夫,老夫竟然中了。”在人群挤挤攘攘之下,一名穿着驿卒甲胄的老驿卒抬脚走了出来。 人群中,张任看着王明那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模样,也为他感到欣喜。 “老汉家中并无经商的后人,此物可售卖给诸位,价高者得。” 不多时,场中的一众商贾纷纷出价,最终拍得两百八十万钱,老汉被荆州黄氏的主事邀请着前往府内,人群中,张任抬脚不动声色地跟上他们。 刘奇也捕捉到了张任的身影,只是如今这长街之上这么多人,他却是不好抽身离去。 沿着长街走出几里,方才在吴王府所在的长街另一头看到了黄府的门匾。 王明一脸劫后余生地回眸看了一眼远处仍然聚集着无数百姓的长街。 他被一名主事正要请进去,却见张任快步上前拉着自己,“王叔,此去黄府拜会,又岂能少得了小侄随从。” 王明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憨厚一笑,“如此,此行便多仰仗汝矣。” 两人相继入府之后,时不时还能听见长街之上传来的热闹喧哗声。 每一次有人获得商引,他的大名都能被整条长街上的数万百姓听到,但同样,跟在刘奇身后的刘十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也将这些人的大名一一记下。 待刘奇回府之际,刘十跟在他的身后,“主公,十二人并非出身豪富之家和士族,俱是贫民、底层军士、乃至奴役。” “其余八人都是何来历?” “一人来自长沙桓氏。” “一人来自荆襄蒯氏。” “一人来自江东邓氏。” …… 刘奇一手抚须,“长沙桓氏本是士族名门,有船队经商也在情理之中,江东邓氏是哪一家?” “回禀主公,乃是邓当将军家中。” “此次购买一万张国债劵的百姓之中,是否有哪些士族豪门的家奴仆从?” “回禀主公,建业城中,以建业张氏、淮阴步氏、庐江陆氏之家派出奴仆最多,皆有三五百人之多,此外,城中不少豪富之家亦是如此。” “好在此次抽签并未让那些豪富之家得逞,不过张纮既然参与此事,那张昭此番却只命三十余人购国债劵,汝以为如何?” “回禀主公,臣万不敢非议江东重臣。”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那中标之人中,是否有吾王府之人?” “回禀吴王,倒是有一人,世子亲卫营中伍长吴甲。” “看来吾儿这内库应当充裕一番矣。” 待到刘十退去,戴良率先迈步入内。 “叔鸾,即可命内阁草拟诏命,将其传达江东治下七州之地,且将今日之事中,那些出身贫寒的百姓事迹大肆夸赞一番。” “喏。” 戴良率先应下,随即又呈上一份折子,“主公,此乃户部尚书张昭联合户部主事、郎中一同上书请制第二批国债劵。” “好一个户部尚书,此番没有捞到好处,反倒是让他张子布从府库内掏出银子,他心中必然有些不满,不过趁着这第一批国债劵在吾江东治下的大热,当然也该推出第二批国债劵,不过此次孤欲在江东治下七州之地发行,汝以为如何?” “主公,此番奖励商引,吾等今次又该奖赏何物?” “地契如何?” “地契?田亩还是家宅?”戴良下意识问道。 “俱有。” “那若是外州地契,这些贫寒之民中标,却不愿前往,又当如何?” “自是本州地契、田亩。” “传令户部,命张昭将此事整理一个折子呈上来,以新垦农田、荒山野岭、罪臣旧宅、扩建城区的住宅、商铺为赏,督造第二批国债劵,定价十钱,不限发行,但凡吾江东钱庄分布之州郡县所在,都可购之。且每人可购数量不限。” “不限发行数量?”闻言,戴良张了张嘴,“主公,吾江东治下也就仅有近两千万之民,若是不限发行数量,士族豪富多购之,岂不是将那些田亩占尽。” 说到这里,戴良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贫寒之家多购此物,只怕亦会落得家破人亡。” “抽签之事,仍由吴王府定夺,且每次抽签每隔一旬。” “主公,一次抽几个编号?” “一次不多,农田、荒山、旧宅、商铺任抽一些即可,数量不等,且看一旬外售多少国债劵便是。” “喏。” 也就在吴王府商议第二批发行国债劵之际,建业城内中标的贫寒百姓事迹,已经随着快马传向江东治下各处州郡,不少渴望一夜暴富的百姓已经对此事欲欲跃试。 隔了一月之后,又有快马传书到各州郡,第二批国债劵即将发行,而发行之上的奖励换成这些平民百姓都看得着摸得着的田亩、住宅、商铺,他们也更为意动。 至四月里,第二批国债劵购买的数量统计之后呈送到吴王府上,光是扬州六郡,便足有两百二十余万张,其中大多是士家、豪富所购,然平民参与者亦有不少。 最快更新 第四百六十三章 五年革新 与此同时,随着各地镇守的司马、都督各自回返建业城内,在吴王府的大殿之内,举行了一场小朝会。 “吾等拜见吴王。”堂中,一众文武纷纷俯身下拜。 陆子峥一眼看去,扬州司马徐庶、徐州都督张辽、青州都督臧霸、荆州司马吕蒙、益州司马蒯越、交州司马吴宪、凉州刺史韦诞,水师大都督朱桓、汉中都督赵云、长江水师都督周泰,淮河水师都督朱治,南阳都督徐晃,几乎都是一方封疆大吏。 此刻他们全部汇聚在此处,刘奇第一件事情便是命戴良宣读对他们的封赏,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随行从各州携来的贡品呈上,足足堆满了吴王府一个后院的贡品。 “诸位免礼平身罢。”刘奇双手虚抬一下,一众群臣便纷纷起身。 戴良上前一步,高声道:“坐。” 一众群臣纷纷落座两侧,左侧内阁四名大臣,六部尚书为首,右侧则是以太史慈为首的一众武将。 “今日孤邀诸位前来,非要让尔等之中一些人等候到尔等全部回返建业再举行议事,只是为一件大事。” 场中文武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做声,静静地听着刘奇的下文。 “这头等大事便是五年不战。” “五年不战?”闻言,一众武将面色纷纷大变。 却见徐晃抬脚出列,“主公,吾军今岁横扫益州、凉州、青州、南阳之地,刘备、孙权、马腾、韩遂、袁谭、曹操皆非吾军之地,如今正是进军中原,横扫天下,匡扶汉室的大好良机,为何要放任北地诸侯休养生息?” 堂下,一名兵部主事出列答道:“公明将军,汝可知,吾军欲进军关中、中原之地,须得至少数万铁骑,而训练铁骑,制造骑兵所用的制式甲胄和兵器便须两三载,更何况吾军并无过多善骑的士卒,尚需军中诸位善统帅骑兵的将军操练方可,这一来二去,怕是便要三四载方可一战罢。” 徐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荒谬,在堂内的都是吾江东上将,文远将军、子龙将军、子义将军,哪一位不是擅长统帅骑兵之猛将,他们操练骑兵,不过一年半载便可成军,二三载之内,必可一战,吾以为最多三载,吾军便可囤积粮草,整顿大军,挥师北上,若是再晚,等曹操攻下幽州,孙权整合并州、关中之力,刘备得豫州之后休养生息,吾军再次北伐,三面受敌,必将深陷今岁多面受敌之危。” “末将附议,自古征战,多面作战便是兵家大忌,主公,吾等军中战将皆以为可战,主公昔日亦是沙场勇将,应当知晓吾江东军百战百胜全赖吾等不畏死亡,用于先登之故。”臧霸抱拳出列喝道。 “主公,吾等请战。” “主公,莫要休整五载,吾军儿郎,二三载便可再赴疆场。” 闻言后,便是朱治也踏步出列,“主公,吾淮河水师二三载之后便可得两万水师精锐,到时可掩护大军北上,提前抢占汝南各县,吾军长驱直入,几面出兵,可顺势强取淮北之地,随后进占中原。” 刘奇苦笑一声,他的目光转向张昭,却见张昭出列,“诸位将军且稍安无燥,吾等并非阻拦诸位将军沙场建功,诸位将军能征善战,天下皆知。可吾江东各州之地,青州饱受黄巾之乱,如今因新建水师、铁骑之因,财政短缺,此前一月由国债劵得来的一万万钱已经拨往青州,屯田和组建骑兵、水师之事,当提上行程,更何况,还有沿海的造船坊和工匠坊需要开支,怕是这一万万钱亦不过杯水车薪,如今吾江东治下早已钱粮短缺,若非吴王将府内日常所用全部捐出,怕是早就入不敷出。” “此外,凉州之地,土地贫瘠,水稻不能种植,大多只能从蜀州、西域寻来耐旱之物种植,但凉州一二百万之民仍旧缺衣少食,粮食大多全靠益州、荆州调拨。” 说着,张昭抬脚走到堂内,当着一众武将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摊开之后朗声念道:“今岁三月,由吾吾部自各州郡统计百姓粮食和各州郡府库存粮情况,凉州之地,今后两载还需各州提供三十万石粮草。” “青州之地,尚需此后二载每岁提供二十五万石粮草,交州各地此后二载尚需每岁提供三十万粮草。” “此外,吾荆州、益州、徐州三州之地所耕种余粮方可供给数州所用,扬州六郡之地余粮方才可入库作为军需所用。” “此外,吾江东已有近三十万大军,常备兵马大多都是屯田兵卒,可战时大多都已征调,征调之后,钱粮负担太大,吾军倘若几面为战,只怕吾军财政仍然撑不过太久。” 话音刚落,便见张辽双眉微皱着出声,“张尚书,交州为朱桓将军发现野生水稻之后,培育出不少水稻,如今大面积种植,二十余万蛮越之民负责耕种,开拓驰道,如今有海鱼、有稻米,有栗米,已种植一二载,为何还不够交州一二百万之民所需?” 张昭淡淡地看着张辽,“文远将军可知,如今交州已有近三百万之民,吾军此前一二载先后从交州山林之中迁移数十万之民入交州各郡安置,开垦山林,田亩增多,但修建驰道的二三十万蛮越精壮,每日要吃多少粮食,文远将军可知?” “三十万石粮草,还是交州之地商税除外之说,若是细算之下,每岁调入交州粮草只怕不下于七十万石。” 闻言,场中一众武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吾张子布所言不为其他,只是告诫诸位将军,主公如今之意,是不轻易与北地诸侯开战,一旦开战,必先以雷霆之势攻下一家,曹操渡黄河北去,陈留仅留荀攸镇守,弃天子于不顾,吾军头等大敌便是那刘备、孙权,尔等以为,这两家,吾军该先灭何人?” 闻言,堂内又掀起了一阵争论。 “孙权南阳以北有武关、函谷关,汉中西面有陈仓天险,吾军想从左冯翎攻入长安,亦需与孙权鏖战一场,可历经武都之战后,西凉铁骑元气大伤,想来他们也不会轻易出战才是。” “然也。” “如此倒不如攻打刘备,吾军一路以吕蒙都督五万荆州大军汇同南阳徐晃都督之兵,兵发颍川,一路渡河北上,以淮南军攻打淮北,再引一军从青州南下济北郡,一路大军从彭城国杀向豫州腹地,四路汇合,足以灭刘。” 刘奇顿时哭笑不得,这群将军,又将这朝堂之上当成了议事的军帐。 “诸位,五年不成开战,是为筹备吾军军粮,组建骑兵、水师,而当务之急,亦有两件。” 随着刘奇一开口,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其一,便是打通西域商道。”说着,他扫视一眼堂下武将末座的一人,“张任出列。” “末将在。”穿戴着甲胄的张任面上一脸严肃,他投靠刘奇,还是因为那半道上被人劫持的老驿卒。 “孤拜汝为西域都护使,自行组建羌人骑兵和汉人大军出凉州,往西域而去,于旧址驻扎西域,配合凉州之兵,重新打通丝绸之路。” “回禀主公,凉州羌人势大,更何况北地还有不少胡人部落,若是吾出凉州西去,只怕会面临不少胡人围攻,凉州兵镇守安定、武都、之地,分兵把守已是疲惫,那孙权命马腾韩遂屯兵于凉州之地,若是抽调凉州之兵,只怕他们势必来袭。” 刘奇轻笑一声,目光一扫,落到殿内赵云身上,“子龙,吾且问汝,倘若敌军一路出陈仓,一路出左冯翎,分兵攻打安定、武都,汝该如何?” 赵云轻笑一声,“一二载之内,末将只能策应凉州之兵,三载之后,末将或可凭汉中之兵与其交战,倘若孙权并非举二州之地兵马而来,末将必能胜之。” 西凉铁骑善战,但赵云并不认为自己靠着白马义从操练之法操练了三四年的骑兵还不能和他们一战,他拥有更为精良的甲胄兵器,还有马镫马蹄铁,还有在马背上作战更为犀利的连弩。 “至于西凉军,在整合这个归降的郡县之兵后,韦刺史,如今凉州之兵有多少?” 韦诞一脸忐忑地出列朝着刘奇一辑,“回禀吴王,此前庞统都督麾下之兵便有五万之众,如今整合各郡县之兵当有六万余众,其中剔除了不少屯田兵和老弱病残,但吴王此前已命各羌族部落征召五万胡骑,那凉州可调动之兵便达十一万之众。” “其中能抽调的也就是那五万胡骑罢。”刘奇一手抚须,目光看向张任,“若再给汝五万胡骑随行护送商队,若有危难之际给汝援助,张任,汝可敢尝试收复西域,打通丝绸之路。” “某将愿往。”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张任心知这是一件不下于诸葛亮开拓南蛮的战功,他自然满心欢喜地接下来。 “此外便是海上丝绸之路,南海诸国,还有东海辽东以东,尚有三韩之国,大海以东,尚有邪马台国,都可商贸往来,作为吾江东军海上丝绸之路,此事朱桓、周泰、蒋钦、尔等水师都督须得好生护送沿海商船,平日里操练士卒,便拿那些劫船的海盗下手。” “喏。” “兵甲一项,还有一事,便是吾军的甲胄,原本老旧的甲胄,益州军有藤甲、布甲、铁甲、木甲,凉州军更是多袄甲,今后吾军统一配备铁甲,至于棉花,从西域而来,如今已在凉州之地和江东各州适宜之地栽种,五年之内,必定让常备的各营主力换上棉服,以御寒冬。” “财政一项,国债劵发行之后,可多组织商队来往于两河之间,通行于大海之上,丝绸之路打通之后,多派商队,吾江东近两千万之民尚且缺衣少食,那何不将这些无用的玉石、盐、茶叶、丝绸贩卖往国门之外,换来金钱供养吾大汉子民?” 此言,原本在这些都督还未回返之前,吴王府的小朝堂之上还有不少年迈的儒士反对,毕竟重用商贾,会让天下士族、百姓不满。也有违大汉历代制定的律法,只是,在毛玠从命之后,律法一项便失去了作用,在刘奇夺爵夺官十余人之后,他们的田亩家宅空出来了,这吴王府内,也就无人反对了。 “牛耕、井车,打造水井之法,新式农具,新式稻种,但凡农用之物,需五载之内配备吾江东之下七州之地,此外,告诉诸位一件好事,吾扬州境内,除却不能开垦的山林、湖泊、河流之外,所有耕地都已开垦完毕,如今扬州境内,几乎每户每家都已配备田亩。” 闻言,殿内文武群臣纷纷朝着刘奇一辑,“恭喜主公。” 刘奇摆了摆手,“除此之外,水师改造战船之事,亦要提上行程,吾军水师,用于江河之中的战船已难觅敌手,但行于大海之上的战船,还需改进,不过此乃一二十载之功,或许历代君臣亦难以弥补缺陷,但孤为吾大汉日后繁荣昌盛,不得不为之。” “啪”,刘奇一只手拍在案,目光看向堂外,“且将沙盘抬上来。” “喏。” 不多时,抬着一个巨大沙盘的数十名军士便先后入列,随后,陆续走进来上百名军士,他们先后将几个沙盘拼接在一起,在堂内,赫然出现了一个几丈方圆的巨型沙盘。 “诸位,这便是吾大汉疆域周边的王朝,有夷人,有胡骑,亦有邪马台国这般岛国,亦有极远西域大陆之上强大的帝国。” “孤在此五载之内,只需水师和铁骑行经图上与吾大汉疆域接壤的国土,尔等可能做到?” 一众武将纷纷出列,“吾等遵命。” “待匡扶汉室,天下一统之后,整顿河山,这些蛮夷宵小,都将如昔日之匈奴,将臣服于吾大汉铁蹄之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刘氏战旗所制之处,孤要让万朝俯首。” 刘奇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以战养战非他所愿,休养生息,寻觅战机方才是他取胜之道。 最快更新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夜航辽东 建安六年六月,辽阔的东海之上,夜航的船队静悄悄地,一万五千水师护送着数十艘大型商船北上辽东,跟在商船后方的五层楼船之上,一名锦衣青年静静地看着此刻略微平静的海面。 “主公,辽东地图已于今岁修补完毕,吾军水师航向,向东北方约五百里的耽罗岛而去。” “辽东诸国,东海诸岛,未曾想耽罗是第一个被吾军攻占的岛屿,耽罗隶属马韩,马韩近日可有异动?” “回禀主公,此前马韩派出不少小型船只与吾军交战,得到急报之后,臣即刻率领水师战船三百余艘出战,于海面将其击溃,如今辽东三韩之国已无水师可用。” “孤问的是东面的邪马台国。” 蒋钦咧嘴一笑:“主公,邪马台国此前有意与吾吴国交好,此前已送来两名公主,如今就在耶罗岛上。” “公主?”刘奇双眉一挑,“弹丸之国亦敢称之公主?” “回禀主公,邪马台国于去岁与吾军通商,已于建安六年五月攻下倭州西部一座大岛,此前那座岛屿被主公命名为九州岛。” “倭州境内吴卫可有密报传回。” 话音刚落,跟在身后的刘十便捧着一份奏折上前,“回禀主公,此乃吾军派遣于倭州各地呈回的密报统计,如今倭州各地分裂为各路小国,总计百姓约有五十余万。” “偌大岛国,才三十余万之民?”刘奇嘴角微微抽搐,“邪马台国有多少百姓?” “回禀主公,不过十万。” “可用战兵几何?” “当有三四千之众,若是不顾一切抽调十四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精壮,当有近万之兵。” “如此,若一战而溃,邪马台国亦只剩女子了罢。” “还有不少幼儿,今岁起,邪马台国效吾吴国之治,鼓励国民多生。” “公奕,依汝之见,当如何处置倭州?” “主公,那倭州既有数十万之民,又分裂为诸多小国,倒不如吾军直接出兵,将其攻占。” “扶持邪马台国,统一整个倭州,将倭州纳入吾大汉疆域。” 说着,刘奇看了一眼蒋钦,“汝以为,倭人如何?” “好战,野蛮,似南蛮之民,又如塞外胡骑一般嗜杀,非吾族类。”蒋钦沉默顷刻后答道。 “未来征战三韩之地,尚需一大批奴役开拓辽东至三韩的驰道,于三韩沿海建立港口和船坊。” “主公,辽东太守公孙度,如今北连辽东、辽西两部鲜卑,北面扶余、东北面高句丽,再与三韩联盟,其势不小。” “袁谭、袁熙,如今已退守右北平,主公,此前吾军得袁熙求援,他愿献出全部身家,包括无极甄氏的全部家资,那无极甄氏此前于中山之地,乃北地士族豪富之家,积累钱财无数。” “吾已将今科武试的将校全部充入汝之军中,汝此番北上战船大小一千五百艘,水师携陆战之兵,足四万五千之众,汝以为,当如何为战?” 蒋钦抱拳一辑,“还请主公下令,吾青州水师愿出海横击辽东,一举接收袁熙治下右北平郡,此外,再与周泰、朱治所部自耶罗岛出兵,攻打辽东公孙度。” “吾已命袁熙集结辽东战马,再命陈宫高顺率军为后援,先后征发五万江东精锐助战,此战,孤只欲攻取辽东,遏制曹操之兵。” 蒋钦双眉微皱,“还请主公命青州臧霸将军、徐州张辽将军各部兵马于历城、彭城国一线驻扎,逼迫曹操不得调集中原之兵驰援北地之战。” 刘奇一手抚须,“吾已命朱治率辽河水师沿海北上,自黄河入海口进入黄河,封锁黄河水道,倘若曹操调集中原之兵北上,孤便命朱治切断曹操所部南北联络,再汇聚江东之兵,提前北伐便是。” “不过料想,他曹操连夺冀州、幽州之地,想来一口吞下这些州郡,亦需治理,不敢与吾军死战,他在右北平外,只命夏侯惇、于禁、乐进等将统军五万征讨,袁熙军不过万余,不过若是加上吾军驰援之兵,当可守住右北平。” 刘奇从甲板上走回船舱内,在淌亮的烛火照耀下,他指着桌面上铺开的地图,“公孙度以其女嫁与夫馀王尉仇台,其族二三十万之民,可其国与沃沮、东濊交好,若吾军与辽东公孙度为战,怕是夫馀王尉仇台必定会出兵,此外,为唇亡齿寒,三韩因此前吾军攻占耶罗国之事,亦会出兵。” 蒋钦微微颔首,“主公,公孙度此人野心勃勃,自称辽东王,西征乌桓之后,声威大震,其部精锐效仿公孙瓒白马义从,骑兵足有两万之众,麾下招募的散兵游勇亦有三万多步卒,其势于辽东不弱,可他此前攻打过高句丽,高句丽王伯固忌惮其人,不敢与之为战,公孙度征讨富山贼时,其人亦曾派兵相助。” “但臣以为,大可遣使高句丽,扶持高句丽王伯固一统三韩半岛,命其牵制三韩之兵。” 刘奇一手抚须,“若与公孙度开战,此前吾军与其一直商贸往来,去岁一载之内,便得马匹不下三千,若是主动挑衅,是为不义,可吾东吴若与高句丽结盟,那他们攻打高句丽之时,吾军便可以驰援高句丽之名出兵进占辽东。” “可主公,吾军当务之急是守住右北平郡,不让曹军继续北进。” “只靠袁熙、袁谭之溃卒,只怕难以抵挡,此外,主公此来又命武试之后那些年轻将校投身行伍之中,他们各自指挥数千之兵,虽有陆逊统军,怕也很难抵挡曹操麾下一众名将。” 刘奇一手抚须,“公奕啊,汝可莫要小觑孤那武试,汝可知,今科武试前三甲为何人乎?” 蒋钦略微思忖,“听闻头名状元乃是夷郡太守凌操之子,而榜眼乃是寻阳营副将、护羌中郎将丁正之子,而第三名探花则是庐江营主将、新任辽东副都督吕岱之子。” “此三人之中,勇武以吕岱稍逊,但论统军作战,他三人比输于人前,更何况,孤将陆伯言从西凉调回,命其攻掠辽东,便是信重其能,他此战,必能建功。” 蒋钦将信将疑,只得是下去调度水师,将刘奇送至耶罗岛之后,他也要出兵北上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丁奉初战 辽东沿海,内海的潮汐略微欺负,数百艘战船之上,几面大旗迎风招展。 “承渊,听闻陆都督乃是首科探花出身,未曾想他二载之后,便可指挥数万大军攻掠一州之地,为一军统帅。”身材略微俊朗的武将身上穿着玄色的甲胄,他按着腰间宝剑,看着前方黑漆漆地大海,一脸复杂。 “陆都督入仕之后便任将军府参军,随后追随蒯司马入益州作战,多有建功,于西凉之役,更是统领一军,生擒敌将庞柔、马休,后因功被擢拔为一郡太守。如今六部新建,他回返建业之后,便被吴王授兵部郎中,加平北将军,代辽东都督,统领吾军跨海征讨辽东,乃是战功升迁,吾东吴军中,当无人能有非议。” “怕是太过年少。” “这倒也是,立功,吾三人皆是军中大将之后,如今各领一营数千兵马,怕是也为不少人诟病。” “怕他们非议作甚?吾等任校尉,统帅一营,乃是吴王授命,吾等乃吴王门生,放眼整个东吴,孰人敢非议?” 两人正要继续交谈,却听身侧不远处的战船上传来一声大喝,“陆都督有令,命东海都尉丁奉为先锋,副军校尉吕凯为副先锋,各率五千兵马,自秦皇岛登陆。此前已得战报,曹操已命度辽将军阎柔、其子曹彰统帅一万五千兵马攻下辽西郡沿岸令支、新安平一线,陆都督命汝等将水师战船留于秦皇岛,率军攻下辽西郡沿岸县城,阻击曹军,接应后续兵马登岸。” 丁奉和吕凯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躬身一辑,“吾等领命。” 待到传令兵走后,吕凯从船舷上的跳板奔走而过,回到自己所在的楼船。 “扬帆” “扬帆” 随即,前队的战船迅速扬帆,随着风向朝着地图上的秦皇岛袭去。 —— 沿岸,此刻张南率领数千残兵正一路败退。 “将军,不能再逃矣,曹军势大,吾军还是向曹丞相请降罢。” 张南满脸严峻,“如今邺王与刺史都在右北平,吾军只是一偏师,但吾军向东吴求援,他们若是出兵,亦必定自海上而来,若是吾军败阵之后,沿海辽西诸县皆为曹军所夺,到时曹操必有所防范,东吴水师也定然难以登陆……” 张南看着临近海边,拎着长刀勒马回头,面视着远处如同潮水一般汇聚而来的曹军士卒,他面上满是绝望之色。 “列阵。”他的副将满脸焦急地看了一眼远处,下令指挥着身前的数千兵卒列阵,而对面却足足有着上万大军,为首一将赫然便是统帅这一部鲜卑精锐的度辽将军阎柔。 “张南,汝已走投无路,何不归降曹丞相,以汝武勇,何必追随冢中枯骨之袁尚、袁熙,那辽东王公孙度,早已弃尔等于不顾,汝等凭一郡之地,如何与吾军为战?” “汝若是愿意归降,某自上表曹丞相,封汝为列侯,封辽西郡太守。” “辽西郡大部如今尚在公孙度之手,吾这太守之位,怕是也有名无实罢。”张南的声音在军阵中响起,他面上不苟言笑,神情也十分紧张。 “张将军,吾军虎豹骑已攻入右北平,吾方才得到战报,焦触将军已率军归降,曹丞相封他为右北平太守、加列侯,此外,吾军攻下右北平之际,听闻吕翔、吕旷已率军护持袁谭、袁熙逃亡辽西郡,吾军将继续发兵攻打辽西郡,汝若愿意,可为吾军先锋。” 张南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四周的军士,“张南并非不懂审时度势,但吾乃袁将,倘若归降于曹丞相便立即倒戈攻打袁谭、袁熙二位公子,是为不忠不义,非某所愿尔。” 阎柔面色稍微缓和几分,“既是如此,那张将军便率军前往邺城,面见曹丞相,为曹丞相统帅北军,安定冀州各郡如何?” 张南心中大定,眼见着对方台阶也给了,若是再不降,那身后这群残兵败将怕是要随他一同阵亡于此,可也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东北方的旷野之上策马行来。 “报……禀报将军,敌袭,东北面自秦皇岛方向突然发现大量敌军。” “何方敌军?”阎柔面色大变,当他目光转向对面之际,海面上竟然也有快船行来。 “禀报将军,是东吴军。”站在海边的军士也趁机朝着张南汇报。 张南面色阴晴不定,他此刻还未给对方答复,现在也面临两难的抉择,顺势归降快要夺下右北平的曹操,还是继续追随袁谭、袁熙? “杀啊。”也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岭之中杀出大批穿着黑甲的军士。 “某乃东吴丁奉,谁敢上前一战。”丁奉年仅十六,却素有武勇,此前在江东备考之际,便被吴王刘奇调遣入太史慈军骑军中受训,武艺也增进不少,他率军杀出,一马当先,竟是直接杀向阎柔所在的将旗。 “列阵,迎敌。”阎柔面色大变,他一面防范着张南,一面看着对面漫山遍野杀来的来敌。 “张南,袁谭、袁尚将亡,汝若再犹豫不决,可是要做那吕布一般的三姓家奴乎?” 张南浑身一颤,听到这话,咬牙之下,竟是猛地举刀转身面向海面,“所有军士,转身守住海面,曹丞相素来重用贤臣良将,吾等追随曹丞相,日后封侯拜将亦不在话下。” 阎柔心中大定,可当他看向前方之际,却见前军一阵丢盔卸甲,那杀入军中,犹如一把尖刀利刃般的丁奉,竟是迎面朝他杀来。 “竖子好胆。”只听一声大喝,阎柔身侧一名鲜卑大将策马出阵,迎战丁奉。 “哧”不过数合,阎柔便听到一声惨叫,那名鲜卑勇士直接落马惨死。 “东吴吕凯在此,众军士,随吾斩将夺旗。”另一侧,早已是跟着丁奉登岸的吕凯也率军从一侧杀出,两面夹击,竟是从旷野之上朝着海边合围而至。 “不好,海面上的战船之上全是稻草人,只是佯兵。”又在此时,阎柔听到一声大喝,却见那后军的张南面色阴晴不定,竟是朝着自己后军举起了长刀。 “吾张南受邺王忠义,焉能降贼,众军士,随吾诛杀阎柔。” “杀啊。”数千残兵败将犹如猛虎一般,朝他后军反扑而来。 阎柔几乎瞪目欲裂,一手指着张南破口大骂,“张南,汝这厮焉敢反复无常,背信弃义?” 第四百五十六章 曹丕眼中的美人儿 “哈哈……阎柔,吾张南方才不过是故意使拖延之策,吾追随邺王多年,焉能从曹贼?”张南顿时大笑,他双手舞动长刀,连连将身前拦阻的军士斩于马下,不多时,他便看到阎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竟是主动率军朝着北面突围。 “吾麾下俱是乌桓、鲜卑精锐,竟然难以抵挡江东步卒?”阎柔一片惊骇,看着不过一万吴军的合围之势,在两员小将的统帅之下,吴军竟是势不可挡,他麾下的士卒,在这些家伙面前便如同一群绵羊,竟然被潮水般的攻势给生生冲垮。 “阎柔,还不速速下马受降。”丁奉杀至近前,一枪砸在阎柔长刀之上,将他连人带马逼退一步,阎柔摆脱不得,只能勉强再和丁奉厮杀十几回合,却见身后一声大喝传来,却是张南率军杀到,他长刀一摆,猝不及防之下,阎柔直接被他扫落下马。 张南正待一刀劈下,阎柔已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铛”,丁奉的长枪稳稳地架住了张南的刀刃,“张将军,阎柔乃乌丸校尉,亦有统军之才,吴王有令,军中相遇,或可留他一命。” 张南遗憾地看了一眼阎柔,却见他缓缓睁开双眼,一脸恶毒地看向他,“张南,汝背信弃义,方才明明……” “唰”,张南手中长刀一扬,冷冷地瞪了一眼阎柔,“败军之将,焉敢大放厥词,汝若再出言辱吾,休怪本将军手中长刀无情。” “来人,将阎将军带下去。”丁奉很是满意地看着被军士捆上推攘着朝后军走去的阎柔,这一战,他斩首两三千级,更俘虏了阎柔,可谓是首战告捷。 不多时,沿海并未登陆的快船也将战报呈送至几里外陆逊军中。 “禀报都督,丁奉、吕凯二位将军以战船登陆佯攻,以快船从两侧沿岸岛礁登陆,现已生擒阎柔,斩首三千级,俘虏数千,顺势夺下沿岸关卡。” 陆逊猛地一拍长案站起身来,“好一个丁承渊,方才吾得急报,曹丕已率军攻入右北平,如今正在围困右北平郡府。” 陆逊一手抚须,“曹操麾下尚有不少北军铁骑,而丁奉、吕凯所部皆是步卒,传令丁奉,率军北上,不可轻敌冒进,收取令支附近县城即可,让曹丕知晓,吾军到来便可。” “可都督,那袁熙与吾军结盟,此前可是命人朝吾军求援,让吾等率军驰援右北平……” 陆逊冷笑一声,“河北袁氏如今已是冢中枯骨,若是有袁尚、袁熙二人尚在,吾军得此幽州不过是以助战名义,倒不如不去相救,让他们逃亡辽东。” —— 也就在战报呈至陆逊面前之际,曹丕乘骑着其父曹操赠予他的白影行走在土垠城内长街之上,看着长街之上的硝烟和败军丢弃的甲胄、军旗,红光满面。 “传令夏侯惇将军,追杀吕翔、吕旷,尽量以魏王之命,招降此二将,袁家兵败如山倒,吾等只为诛杀袁尚、袁熙、无须牵连其他,袁氏这些猛将倒也称得上是能征善战,只是他袁绍糊涂,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儿子。” “喏。”自有传令兵领命离去。 曹丕策马走进了袁熙的府邸,看着府内的假山、亭台楼阁,一脸嘲讽,伸手指着四周,“这袁熙被封为幽州刺史,倒也在这辽西贫寒之地骄奢淫逸,可如今却如丧家之犬,逃亡辽东,却不敢如袁谭一般,在北海死战。论节义,他袁尚、袁熙都不如袁谭尔。” 说着,他回眸看到了跪伏在院内的数十名莺莺燕燕,一眼便看到了自缚双手,趴在年迈刘氏怀中的一道倩影。 “汝是何人,为何不敢直视本世子?”曹丕怒指着刘氏怀中的佳人喝道。 “妾身貌丑,唯恐惊吓将军。”倩影微微一颤,只得是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楚楚可怜,双眼中已包含热泪的动人模样。 “汝乃何人?” “妾身甄氏,乃幽州刺史之妻。” 曹丕眼中一喜,目光紧盯着甄宓丰腴的身材上下打量,“不错,当真不错。” “传令,命妇人为她梳妆,立即送往本世子院内,今晚,本世子要她侍寝。” 身侧的一名儒士凑到曹丕身侧,压低声音道:“世子,听闻此女出身无极甄氏,家中尚有四个姊妹,每一个都是容貌惊人。” 曹丕面色一动,不过为了在众多亲随身前保持矜持,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汝且自行安排。” “喏。”儒士微微一笑,哪里不知道自家世子和其父魏王的喜好一般无二,愈是人妻,愈是模样身段丰腴一些的美貌妇人,便愈加喜好。 “杨修,汝此去何往?”庭院内的仆从见他走向后院,纷纷发笑。 杨修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们,默不作声,心中却自我告诫,“世子尚无妻眷,吾这是为世子寻觅贤妻。” “甄氏五女,如今在院内的便是甄宓,那甄姜、甄脱、甄道、甄荣四女,都已嫁人,如今在这府内的唯有甄姜和甄脱,其余二人怕还得从附庸的士族中寻来。” “吴王刘奇喜好姊妹,那江东二乔倾国倾城,那吕布遗孀貂蝉更是自称第一美人,嫁女于他的黄忠也好、乔玄也罢,大多都封侯拜相,吾出身弘农杨氏,却是不好……” 当他在一处偏院内瞧见甄姜、甄脱之后,这才看清这二女模样,甄脱年近三十,却有着胜过甄宓的风情,而甄脱更是天生圆润的神采,他背着手,在身后比划一下,心中一阵荡漾。 他强忍着心中的荡漾,回头招来两名侍女,“且将这二女送下去梳妆打扮一下,一同送往世子府内。” “喏。” 也正在前院曹丕爱不释手地在甄宓玉手上摸了两把之后,恋恋不舍地将她送走时,一封战报呈至府内。 “报……禀报世子,吴将丁奉、吕凯率军跨海于秦皇岛沿岸登陆,度辽将军阎柔兵败不知下落,一万大军折损殆尽。” “这……怎会如此。”曹丕面色大变,立即快步出府,“快,立即召夏侯惇将军、曹纯将军回援,另外,命乐进将军放弃打扫战场,准备迎战。” 第四百六十七章 陆逊:十面埋伏 天黑,丁奉领了军令之后便从沿路北上,攻下了令支,当曹彰铁骑赶来驰援之际,丁奉已经率军入城,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的数千铁骑发笑。 “曹彰,汝还是赶快退兵罢,吾已奉吾家都督将令,夺下此城多时。” “汝进占辽西,莫非就不怕辽东太守公孙度率军攻汝东吴?”曹彰气得不行,他紧盯着城头上的小将,满脸严峻,这家伙名不见经传,当真就是他击败了阎柔的上万大军? “高句丽王伯固已征召国内三万大军出兵收复玄菟郡,公孙度之兵尚需接纳袁尚、袁熙,只怕无力与吾军开战,此事便不劳曹三公子操心矣。” 曹彰气得面色铁青,猛地勒马回头,“撤。” “哦”城头传来的一阵喝彩声几乎让他气得想吐血,但他也并非没有报复的对象,就在刚才,斥候向他汇报,押送着乌桓、鲜卑俘虏的吴将吕凯正率军朝着秦皇岛撤去,他的骑兵可以迅速穿插在辽西之地,即便岸边有数千东吴精锐,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折道往海边追击吕凯所部。” “他们带着大队俘虏,必须登船前往秦皇岛。” “喏。” 大批战马行进,声势震天动地,隔着十几里外,东吴哨骑一一奔走,不多时急报便呈至二十余里外的一座高岗之上。 “报……禀报都督,曹彰统领数千铁骑,已朝着沿海杀来。” “传令吕岱、徐盛,率庐江营从东面合围。” “喏。” “传令周泰都督,水师从右北平郡登陆之后,不救袁兵残部,给吾阻击乐进援兵,许败不许胜。” “喏。” “都督,周泰都督所部有一万水师,乐进所部不过七八千人,如何能胜?况且乐进此人用兵谨慎,乃曹操大将,只怕不会轻敌冒进。” “无妨,曹操在此,他必会来援。” “这是为何?” “前不久曹操幼子曹聪于陈留称象,一举成名,其人不过五六岁。纵观曹操众子之中,皆能胜过袁绍数子一筹,长子曹昂英勇善战,可惜英年早逝,次子曹丕善谋略,三子曹彰,勇不可当,四子曹植,文采不减儒道大家,如今又有幼子曹聪,这三子之中,唯曹丕年长,得曹操群臣信重,他请命而来,却是因袁绍宠爱幼子袁尚之故,如今曹孟德亦是过多宠爱幼子曹聪,他方才请命前来都督幽州之战,他连破数郡,如今又攻下右北平,本可趁势而得军中信重,可若是曹彰殒命于辽西,曹操势必会恶了他。” 说着,陆逊一手抚须,“曹彰此来是为烧毁吾军战船,吕凯将军又携数千俘虏回返秦皇岛,途径辽西之地,他势必来袭。” “曹操对吾军跨海登陆作战十分忌惮,但他们对自家铁骑还是信心在握。” “报……禀报都督,曹彰连拔吾军三座关卡,距离海岸还有不到十里。” “传令凌操、凌统二位将军,率军截断曹彰退路,从山谷中以武侯战车、武侯撞车作为沟壑,阻截骑兵。” “喏。” “再派水师一曲,随民夫水手领着吾军数百艘战船去一趟渔阳沿岸,迫使曹军回防。” “喏。” —— 奔驰在平原之上,曹彰手中战戟两面小刃上的血迹还未干涸,他勇武自比吕布,平日里与其父帐下一众猛将交手也是百合之内点到为止,根本不能让他尽兴,他一心相与东吴交手,毕竟东吴军中大将无数,当可让他尽兴。可其父与东吴交战之际,他尚且年幼,便是如今,他和丁奉、凌统等人亦是同岁。 “将军,吾军一路杀来,已杀破吴军三道关卡,只怕吴军已是早有防备。” “江东军立足未稳,吾有数千铁骑,若是不击,便让他陆逊安逸一段日子,到那时再想攻打江东军只怕就困难矣。” “汝若担心江东军设伏,吾军不走山林,只走平原,来去自如,他们也困不住吾等。”说完,曹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整个人驾着战马脱离军阵,也不听左右劝说,便踏足了岸边的高岗之上。 他一眼便瞧见了一二里外海边正在登船的大批俘虏,也瞧见了吕凯的军阵,“传令,全军突击。” “杀啊。”数千铁骑紧随身后,狼群一般分散开来,从山坡之上朝着海岸杀去。 吕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全军列阵。” 数千军士舍弃了俘虏,纷纷朝着他所在列阵,曹彰面色一喜,看了一眼慌忙四散的俘虏,抬戟直取吕凯。 一百步,却见吕凯猛地挥动手中长刀,“准备。” “唰唰唰”,那浅海之中,无数登船的俘虏竟是主动跳下冰凉的海水,于海水之中将倒伏的不少车厢抬起来,朝着岸边打开车厢木门,露出一张张强弓劲弩。 “这是东吴的武侯战车?”曹彰面色大变的同时,那些溃散的俘虏竟然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张长弓,迅速结阵对准了他们冲杀的侧翼。 “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一般倾洒在曹彰的军阵之中,迎面一道道身影纷纷栽倒,但曹彰已经杀至近前。 “举盾,杀敌。”吕凯指挥得十分平静,他举刀迎战曹彰,虽然面色涨红有些吃力,但他能够保证自己短时间之内不会战败。 骑兵顺势冲破军阵,但不能冲出极远,毕竟他们背后便是海岸。 “莫要与吴军纠缠,转头,杀散弓弩阵。”曹彰却也不傻,和吕凯战了二十几回合见不能胜他,便勒转马头,主动朝着一侧的弓弩阵杀去,他们身前没有刀盾兵结成的军阵,也没有长枪兵掩护,应该挡不住他。 “弃弓,用连弩。” “咔咔咔”这些军士竟是齐刷刷从腰间掏出一把诸葛连弩,在骑兵迎面冲来之际,便火速扣动扳机。 “咻咻咻”,曹彰军中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他愤怒之下一戟将一名弩手带飞,横臂一挥,将几名弩手扫飞,他如同一个矛尖,直接杀穿了弓弩阵。 “往东,沿海岸撤退。”曹彰心知不能死战,杀穿弓弩阵后,他便前后折损了一千余骑,若是再战,只怕会被吕凯缠住,而他麾下骑兵皆未着重甲,便是为了来去如风。 “嗒嗒嗒”,只是,当他们沿着海岸冲向一处平原之际,早已是有着一队兵马在平原之上结阵以待。 这一部步卒只有五千,但高大的铁盾足有近一人高,那后排之中,勒马持枪的一员武将身后飘扬着一面将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偌大的“高”字。 “陷阵营?高顺?”曹彰面色铁青,高顺这厮可谓是东吴诸营之中步战最强,便是昔日袁术七路大军也被其杀穿,他岂敢去捋高顺虎须。 “撤,走左侧山谷。” “驾” “驾” 飞扬的尘土伴随着大批骑兵远去,高顺只来得及下令一波齐射,只放倒二三十具尸首,便目送曹彰率军远去。 “全军转头,朝辽西行进。”高顺未曾追击,而是率军直接朝着辽西行进,走出数里外的斜坡之上,便有车驾在等候他们,上百辆板车,可以为他们运送重甲和铁盾,否则靠麾下士卒长途跋涉,只怕抵达辽西的城池前,也会丧失战力。 却说曹彰闯进一处山谷,他看了一眼身后,略微清点一下,麾下骑兵只剩三千余众,未等他下令全速行进,山谷两侧便传来一阵大喝。 “吕岱在此,曹彰小儿受死。”一阵乱箭齐发,吕岱带着庐江营的兵马摇曳着山林间的林木,从林中杀出。 “不好,中埋伏矣,快撤。”曹彰率军径直通过谷口,待他朝前杀出一二里,方才发现身后追兵并未赶上来,他所部精骑却又折了数百骑。 “徐盛在此,曹彰小儿,可敢一战。”正当此时,前面传来一声大喝,却是徐盛率军杀来。 “徐盛乃是庐江营帐下,他率数千步卒在此,必是与吕岱勾结,全军迅速通行,直接杀穿徐盛军阵即可。” “铛”曹彰和徐盛虚晃一击,骑军缠斗一阵,他便朝着西面突围,当他行至土垠三十里外,迎面便瞧见一座雄壮的军阵。 “曹彰,可认得爷爷凌操否?” “孙氏叛将,背主求荣之辈,焉敢在吾面前猖狂。”曹彰一路被狗一样追赶,他心中余怒难平,话音未落,他便见到对面军阵中一员小将策马出阵,“呔,曹彰小儿,焉敢猖狂,看某凌统前来杀汝。” “哼。”曹彰冷笑一声,目光扫了一眼对面军阵中隐藏的冲车和武侯战车,长戟斜指着西面,“走,朝西面突围。” 西面,自有乐进率兵接应,在他看来,江东为了围追堵截他,已经施展浑身解数,如今他往北,却是没有把握靠着身后不到两千骑击穿凌操父子的军阵,只能靠着骑兵的机动,继续奔走。 他坚信,以战船远袭的江东军,绝对没有战马可以追击。 只是,西面有一大片山林,他心中一片忐忑,若是陆逊就是为了将他逼向右面,只怕他前途更加危险。 第四百六十八章 曹丕身体有疾? 入夜,曹丕摩拳擦掌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世子,屋内甄氏三姐妹已打扮得如花似玉,今夜世子可好生做一回新郎。” 曹丕一脸满意地拍了拍杨修的肩膀,“德祖,汝今日助吾,改日吾若有幸……必不忘汝今日之谊。” 杨修朝他激动地一辑,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丹瓶递到他的掌心中。 曹丕心中一动,随即眼中裹上几分火热,狠狠地握了下他的手掌,便快步朝着屋内奔去。 “吱呀”,房门开启一下便被他关上。 屋内火光淌亮,绕过主屋的屏风,他一眼便瞧见自东吴卖来的圆桌之上,正好坐着三名佳人。 “吾等拜见世子。”三女见到他之后,不敢直视他如虎狼一般欲将她三人吞下的眼神,纷纷低下头去,露出一脸娇羞的行礼。 “汝便是甄姜?”曹丕上前,率先搀扶起身材最好,站在左侧的甄姜。 “妾身甄姜,拜见世子。”甄姜盈盈一笑,脸上略带几分凄柔之美,身段却是比较丰腴,穿着这一身大红的绸缎,开衩竟是到了大腿上三寸,他刚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眼了。 “世子……”甄姜嗔怪地瞧了一眼曹丕,心知今日已是逃不出魔掌了,这曹操父子的喜好她如何不知,自从城破之后,她自家的夫君亦是将她如灾祸一般火速送回了袁府,随同一并送回来的,还有一封休书。 他认准了帽子要带,这名义上却还是拒绝的,殊不知这让甄姜却是伤透了心。 “汝且去宽衣罢。”曹丕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 “喏。”甄姜莲步翩翩,小步朝着榻边挪动。 “甄脱,汝今年芳龄几何?” 甄脱白了一眼曹丕,却是风情万种地穿着青色的丝绸长裙朝床榻边上主动退去,背对着曹丕扭动她的纤细柳腰,“哪有见面便问人家芳名,莫非世子嫌弃妾身十六便已出嫁不成?” “丕断无此意。”曹丕连忙摆手,便见一张薄纱朝着自己抛来,他愣神之际这才发现,眼前的甄脱已经露出一双修长的玉臂,显然那薄纱便是玉臂之前的长袖,他恍惚间竟然并未察觉。 “东吴蜀锦织造,当真如此巧夺天工,美妙绝伦,美妙绝伦矣。”曹丕一脸迷离,目光转向最为平静的甄宓。 却见她朝着自己盈盈一拜,双目中已经挤出两滴泪珠:“妾身为世子宽衣。” “汝为何哭泣?”曹丕的兴致坏了大半,这大好的美人儿,如此花好月圆之夜,正是春宵行乐之际,为何非要哭泣呢。 “世子莫怪,怕是阿妹念及早故的父亲,方才有此感怀。” “为何与吾一起便念及长者乎?”曹丕双眉微皱,这是在嫌弃他面老或面丑乎? 甄姜“咯咯”一笑:“并非如此,却是阿妹念及新婚出嫁之日父亲未在,心中略有悲戚罢。” “出嫁之日?”曹丕双眉舒缓,他想到了那个如同丧家之犬的袁熙,那个身材容貌比他俊朗几分,仁德之名同比他四弟曹植的袁熙,不由心中释怀,自己如今要睡的可是袁熙那蠢货的妻子。 “妾身今日本不欲随阿姊们前来,一是念薄柳之姿,又是残花败柳,焉能侍君乎?二是因吾等好歹亦是中山无极名门,若是世子欲纳妾身,何不明媒正娶,如此手段……妾身……妾身恕难从命。” “呼”,曹丕一把拉起甄宓,直接朝着她修长白玉一般的脖颈啃了一口,“怎的,吾堂堂魏王世子,还与汝这丧家之犬正妻亲热不得乎?” 他心中有些恼怒,为何自己父亲曹操就可在宛城强占了邹氏,而自己想要一个败将之妻也这般困难。 “噗通”,随着他推开甄宓,三女一同在他身前跪下,他看着梨花带雨的甄宓,又有些失神了。 “这世间怎有生得如此美丽的女子。” 正当他再次动心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报……禀报世子,吴将丁奉,已率军包围东面城门,正在城外叫阵。” “吱呀。”曹丕吓得面如土色,立即大步出门,“快,取吾甲胄兵刃来,吾要登城楼一会。” 当他领着亲兵赶往东城门,长街之上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报……禀报世子,丁奉已为夏侯将军击退。” “元让叔父当真不愧吾父左膀右臂尔,勇武不减当年矣。”曹丕心中大喜,当即拨马回走。 他站在院门外便悄无声息地遣散左右,从袖子里掏出丹瓶,拧开瓶口仰嘴服下,随手将丹瓶丢弃在草簇中,他便大步上前,推开房门。 “三位美人儿,且都宽衣吧,待尔等服侍好吾,他日吾必定上奏父王,将汝三人迎入府内。”他心中一片火热,眼前三女如此,若是将她甄氏五女也都……想到此处,他心中又叹了口气,毕竟甄氏名门,外嫁的女儿夫家亦是显赫,若他强来……怕是也得等到他登位之后。 眼见着霓裳、薄纱一片片解下,曹丕搓着手,亦是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报……禀报世子,前方来报,三公子曹彰率数千铁骑突袭秦皇岛沿岸,为敌军所困,现已失去联络,夏侯将军请求率军驰援。” 曹丕眼看着眼前仅剩肚兜亵裤的三女,心中将曹彰恨得半死,但他又不能不管这位素有勇武之名的弟弟,否则曹操那里必定不好交代。 “快,立即命夏侯叔父率军驰援吾弟。”曹丕猛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便又掩上。 “此外,再命乐进将军进军,自西面合围秦皇岛沿岸。” “再命于禁将军移师坐镇土垠,以防公孙度那厮偷袭。” “报……乐进将军此前已传来战报,江东水师都督周泰率军一万,欲攻占无终,切断吾军粮道,他已率军与其对峙,怕是难以率军驰援。” 曹丕面色大变,愤恨不平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猛地叹了口气,大步朝着院外奔去,“走,吾亲自统军,调集城中所有兵马,火速驰援。” “喏。” “曹彰啊,为兄这可是舍了老命前来救汝啊。”乘骑到战马上不过片刻,曹丕便面色涨得枣红,双腿时不时夹一下座下马腹,心中更是火热难消。 —— 同一时间,在得到曹丕离去,让三女暂时歇息的传令之后,三女面面相觑。 甄姜:“吾等本欲让小妹以退为进,求个名分,未曾想这魏王世子竟是如此不堪……” 甄脱翻了个白眼,“早知如此,吾等便穿得朴素些。” 甄宓默默无语,这两个阿姊,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门外,见无人偷听方才轻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丁奉赚城 “驾。”在曹丕、夏侯惇率军出城之际,一封求援急报也呈送到徐无。 “三公子率军奔袭近百里,突袭秦皇岛沿岸的吴将吕凯?怎会如此草率,吾军斥候上百里呈送密报,来去之间,局势瞬息万变,为何……”徐无城内,于禁面色难看至极。 “报……禀报将军,世子传令,命汝率军回师土垠,地方辽东太守公孙度。” 于禁满脸轻叹,“此前辽东太守公孙度便已有示好吾军之意,如今高句丽王伯固起兵攻打玄菟郡,他又岂敢率军来犯,传令,立即集结城内兵马,回返土垠。” “喏。” 也就在于禁率军火速赶往土垠之际,刚出城门,一匹快马便冲到近前,“报……禀报将军,探马来报,令支城内吴将丁奉已经弃城南下,如今城内仅无人镇守。” 于禁面色阴晴不定,“那土垠城中,还有曹真的兵马负责押送俘虏和钱财回返邺城,暂时不会失守,如今令支无人镇守,正是夺取良机,只是丁奉率军南下,想来是为了堵住缺口,吾此刻南下……” 于禁招来一名传令兵,“汝火速赶往土垠,传令曹真将军,暂时不必撤出城池,于城头挂上吾之将旗,关闭四面城门据守,待吾夺下令支之后,便即刻回军。” “喏。” 目送传令兵远去,他身侧的曹休一勒缰绳,“将军,世子之命是让吾等率军火速赶往土垠,吾军若往令支而去,一旦土垠有失,只怕世子会有所怪罪啊。” “无妨,只要曹真在城头上换上吾于禁将旗,谅他东吴众将也不敢有所妄动,吾军已攻下袁氏所有城池,此战丞相是为尽取幽州之地,那便要与辽东太守公孙度交战,令支此城,乃是辽西前站,若不趁此良机夺取,更待何时?”于禁拨马便走,曹休轻叹一声,只能跟在他身后。 数里外的一处山岭之中,快马疾驰而来:“报……禀报将军,于禁率军出城,弃守徐无。” “好一个于文则,行军雷厉风行,吾此行怕是功亏一篑矣。”丁奉轻叹了口气,他回眸看向传令兵,“可是往南面土垠而来?”丁奉估摸着于禁所部有一万多人,他麾下不过五千精锐,当不是于禁之敌。 “回禀将军,是往东北而去。” 丁奉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于禁,果真中计矣,立即快马盯紧于禁大军动向,吾等即刻换上曹军甲胄,杀向土垠。” “喏。” “驾” “驾” 丁奉靠着缴获而来的二百匹战马,奔驰在最前方,不多时,便杀至土垠城门前。 “城下何人?”城头上,一面“于”字将旗飘扬,守城校尉提枪指着城下,朗声喝问道。 “吾乃于禁将军帐下校尉张然,还请将军速速打开城门。” “哼,于将军就在城内与世子痛饮,汝这厮莫不是东吴贼兵前来赚城乎?弓箭手准备。” “唰唰唰”一时间,城头上上百张强弓劲弩纷纷张开,张弓搭箭之后,森严泛着寒光的箭头纷纷对准城下的大军。 “将军这是何意?于将军方才下令率军往令支而去,吾军此来不过是为协助曹真将军守城,断非东吴贼兵啊。”丁奉故作一脸无辜,白日里几丈高的城头和城下策马持枪的他倒也可以互相照面。 城上校尉双眼一眯,“汝身后有两三千人,于将军若是派兵前来协助守城,必是命曹休将军前来,汝这厮吾不识得,今日断不可让汝等入城。” “既是如此,那吾等便回去向于禁将军复命便是。”丁奉勒马转身,便朝着城外而去。 “且慢。”也正在此时,守城的校尉得了曹真回复,立即招手,“左右军士,快放下吊桥,迎这位将军入城。” 丁奉凝重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挂上一副笑脸,长枪高举,“入城。” “哈哈哈……张将军,吾方才不过是例行公事,拷问汝一番,汝可莫要介怀。” 丁奉见守城校尉主动走下城墙马道笑脸相迎,左右军士已经顺着他的战马鱼贯入城,他有意放慢马蹄,徐徐行至近前,“岂会介怀,本将军还会送汝一件大礼。” “哦?”守城校尉满脸欣喜,莫非此人有意结交与他不成? “看枪。”话音刚落,丁奉一枪出头,枪头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丁奉随手丢开尸体,举枪指着城内,“吾乃东吴丁奉,今日夺城。” “杀啊。”城外早已潜伏多时的数千军士跟着杀入城内,一时间,从城门、城墙马道、城门楼上,厮杀不断,不多时便夺下北城门的丁奉更是率军朝着城内杀去。 “贼将好胆,焉敢夺吾城池。”曹真大怒,手底下的校尉竟然如此不堪,让吴将混入城内。 “曹真,可认得汝爷爷丁奉乎?” “无名之辈,焉敢造次。” “看枪。” “拿命来。” 两人在战马上交战十余合不分胜负,但丁奉身后的军士也顺势结成军阵突进,曹真猝不及防之下,城中守军本就不多,何况大多老弱病残,一触即溃,曹真只能败走。 “往西城门,撤退。” “将军,刺史府还有袁熙家眷,府库还有没有运送出去的粮草钱财,该如何是好?” 曹真恶狠狠地咬了下牙齿,“丁奉麾下无马,短时间之内运不走这些钱财、家眷,吾等先撤,汇合援军再杀回来便是。” “此外,立即向攻打令支的于禁将军求援,他丁奉自己钻进吾军腹地,这可是天赐良机,他陆逊围困三将军,今日吾等便将这自行入瓮的丁奉给困在土垠。” “可将军,那刺史府内的刘氏、甄氏众人,可都是曹丞相和世子要的人呐,若是吾等将她们丢了,怕是……” 曹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欲成大事者,岂能为妇孺而惜小节,往西面,撤。” “喏。” 好在城内还有数百匹战马,曹真率军逃出城之后,丁奉只能站在城门处望而兴叹。 却听身后马蹄声传来,传令兵满脸狂喜地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近前,“报……将军,吾……吾等发财矣。” 丁奉瞪大双眼,满脸惊喜,“可是寻到了袁熙府库?” 第四百七十章 甄氏三姝 当丁奉兴奋地跟着传令兵来到刺史府内,却看到跪在府内的一群莺莺燕燕,他顿时傻了眼。 这群妇孺之中,风韵犹存的妇人不少,更有模样身段脸蛋都相似的甄氏三姝,可这些并非他想要的。 “将军,这些妇孺皆是袁氏遗孀,那年长者,乃是邺王袁绍之妻刘氏,相貌相同三女,乃是中山无极名门甄氏之女。” “那年幼一些的,便是幽州刺史袁熙之妻甄宓。” 丁奉不过淡淡地瞧了一眼几女便收回目光,“无用,城中有多少俘虏,还有府库是否攻下,还有马厩。” “回禀将军,马厩中的马匹能用者全部被曹真率军骑走,俘虏营中倒是有卸甲无刃的五六千袁军,至于府库,吾军还未攻下。” “报……禀报将军,吾军已攻下城内府库,里面有珠宝金钱上百箱。” 丁奉闻言大喜,“快,带吾过去瞧瞧。” “喏。” 丁奉不多时便行至偏院的府库前,他上下打量一番一个个被掀开的木箱,伸手抓起一把珠宝在手中,满脸狂喜,他指着这些木箱,“列位都有大功,按照吾东吴军军规,尔等可从中任取千钱,到时将这些珠宝送上去之后,尔等还会加爵赏田。” “多谢将军。”众人眼中虽有些贪欲,但此刻也都各自按捺住,毕竟他们能随军北上,大多都是家中已有妻儿,渡海远征军中,家中独子者亦被剔除军中,他们即便能携着这些财宝而回,却也要顾及家中妻儿,如今在吴中,只有家宅田亩最为值钱。 更何况还能获得军功,他们又岂会因小失大。 “报……禀报将军,城内乱兵在粮仓点火。” 丁奉面色大变,“快,以一曲之兵镇守府库,其余兵马除把守各城门外,火速随吾前去救火。” “喏。” 一个时辰之后,丁奉看着被烧得焦糊的数十顶大帐,满脸漆黑。 “曹真贼子,当真可恨。” “将军,吾军只抢下来数千石粮草,吾军中轻车简行,携带粮草也不多,只怕很难撑过半月。” 丁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汝可将城内那五六千袁军俘虏计算在内?” “回禀将军,未曾,他们为曹军击溃,主动弃械归降,士气已丧,怕是不堪大用,若是留在城中,一则枉费兵力看守,二则每日消耗吾军等同粮草,实为不智。” “糊涂。”丁奉指着城内,“这土垠城,曹丕攻占不久,如今曹真被吾赶走,汝可信,他绝对就在城外待援。” 副将面色微变,“将军,他曹真竟是如此狂妄乎?” “吾方才看了马厩,此前至少有数百匹战马在马厩中,他麾下当有数百骑之多,吾等全是步卒,追不上。若是出城,此刻东北而来之于禁,城外曹真会联手将吾军拖住。” 说着,丁奉叹了口气,“吾欲坚守此城,吸引于禁、曹真兵马,待陆都督围歼曹彰之后,率军北上,吾军可一举收复右北平郡。” “可是将军,邺城曹操若是得知此事,必会调遣大军入幽州,到时吾军只怕亦会陷入苦战。” “陆都督命吾军数百艘战船佯攻幽州沿海,他曹孟德不敢轻举妄动,吾等固守此城,只要能将那数千袁军俘虏调动守城,吾军便可固守此城半月,到时,整个幽州局势必会有所变化。” “驾” “驾” 当丁奉率军回返府内,已是黄昏时分,内院的一众袁氏妻眷仍旧待在院子里,丝毫不敢动弹。 “将军打算将这些袁氏家眷如何?听闻袁熙、袁尚已逃亡辽东,那辽东太守公孙度此前示好曹孟德,又将与吾军交战,只怕此二人是送羊入虎口啊。” 丁奉冷笑一声,“袁氏基业,成乃袁谭、文丑、颜良、田丰、沮授之功,可他袁本初听信谗言,刚愎自用,落得病死家败的下场,亦是自取灭亡。” 说着,他指着院内的众女,“但祸不及家小,既然袁氏无存,那便将她们送回府内院子,只是平日的一干用度无须铺张浪费,吾军守城,尔等派遣一曲兵马镇守府内即可。” “喏。” “走,随吾去俘虏大营。” “喏。” 院子里,被赶回后院的一群莺莺燕燕被分开,或许是因为三女相貌相似,此刻都聚在一处小院内。 “长姊,二姊,吾等刚脱离虎口,如今又入狼窝,吾等该如何是好?”甄宓面上有些惶恐,方才他见四周军士如虎狼一般贪婪的目光,当真以为自己难逃毒手,未曾想那年少的将军竟然只是轻描淡写地瞧了她们一眼便离开府内,似乎晚上亦不欲在此下榻。 甄姜捉住了她的小手,“阿妹生得如花似玉,如今那吴将既然不欲接纳吾等,那吾等便稍安勿躁,静待有人前来处置吾等便是,这战火连天,吾等不过羸弱妇人,又能何去何从。” 甄脱一手托着下巴,“听闻那吴王刘奇,如曹丞相一般喜好人妻,汝吾……” 说到这里,三女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娇红,却听甄宓低喃道:“可那吴王刘奇尚在扬州建业,吾等于此处,不过借着袁氏遗孀的名头能得吴将以礼相待,不过即便如此,比起在那曹丕手上,亦是胜过一筹。” 甄姜面色略微复杂,“那曹丕亦当真不怜惜吾等,且将吾等当做衣帛一般,如此贫贱。” 甄脱微微颔首,“如今这吴将断了吾等平日供给,怕是这城内又要与曹军开战矣。” 甄宓眼中有些意外,“未曾想他竟敢与曹丕交战。” —— 却说丁奉带兵一路行至俘虏大营,他快步行至高台之上,一眼便看到了蹲坐在营内数千道人影。 “起来。” “站起来。” 一时间,四周看守的两千名吴军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命他们站起身来。 这些人歪歪斜斜地站着,目光慵懒地汇聚到台上,也不列队,只是这么稀稀疏疏地站着。 丁奉一手按着腰间宝剑,面视台下一众军士,“吾乃吴王帐下亲军校尉丁奉,此来是为规劝尔等加入吾军。” “将军,是曹军要杀回来了吧,弟兄们可不愿送死,还请将军莫要强求。” “不错,吾刺史与汝吴军亦是联盟,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吾等一条生路罢。” 一时间,营内传来一阵喧哗声。 丁奉冷笑一声,“尔等不过被曹丕击败一阵,便自甘堕落乎?” “将军何出此言,吾军为曹操所败,是因兵力不足,将军们纷纷倒戈易帜,吾等未曾随曹军一同攻打刺史府,亦是忠义,将军此言,岂不是陷吾等不忠不义。” 丁奉冷冷地瞪着出言这人,“汝自诩为忠义,那何不追随大将军袁尚、刺史袁熙杀出城去?” “曹军战骑上万,吾等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出城亦不过是去送死尔。” “好一个送死,那吾今日欲征召尔等守城,不出城与骑兵作战,尔等可敢战乎?” 那站在人群之中的壮汉淡淡地看了一眼丁奉,“土垠城中士族豪富不少,但此前都已倒戈曹丕,将军欲让吾等归降,可城内兵马、粮草也不多,如何敌得过曹军?” 丁奉冷笑一声,“吾东吴有意攻取辽东之地,吾军此来尚有十万,今于秦皇岛附近平原已经困住曹操三子曹彰,尔等与吾于此处坚守,是为守住这右北平最后一城,乃是本将军有意赐予尔等功劳,尔等不授,乃是自绝荣华富贵于前。” 言罢,他看了一眼抬着箱子走到台上的军士,“将箱子打开。” “哐哐哐”一声声响起之后,场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响。 金光灿灿,珠宝、金钱数十箱,刹那间便将场中众人给镇住。 “此乃刺史府府库所藏,本为尔等之物,倘若汝等愿追随本将军,迎战曹贼,便可来此台前,取百钱而去。此去若阵亡者,按吾东吴军制抚恤,家中赐钱赏田,若能在沙场上建功者,可封爵授田,家中子嗣更可入县学、郡学念书。” “尔等若是愿意,汝等今后便是吾丁奉帐下之卒。” 说着,他咧嘴笑着看了一眼营中有些意动的数千军士,“吾父丁正,乃寻阳营甘宁将军副将,吾师乃东吴大都督太史慈,吾亦得吴王亲自指点过韬略,尔等可愿从吾?” 丁奉话音刚落,便退后两步,看向身侧等候的书名文士,“尔等准备笔墨,准备记录在场众人籍贯、姓名,若是战死,本将军誓必一一将抚恤送回其家中。” 说完,他便一脸炙热地看向营内,心中默念:“来吧,都来吧,吾有靠山,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尔等追随于吾,只会建功立业,拜将封田。” “吾乃袁公帐下骑都尉马延,不知将军可能授吾何职?” 见为首那名壮汉出列,丁奉双眼释放出炙热的光来,他大步走到台前,“为吾组建幽州营副将如何?” 马延浑身一颤,满脸惊讶,“这少年将军年方十来岁,为何便可自行组建一营,他手中的权柄未免也太大了吧。” 实则他不知晓,此刻丁奉心中也略有忐忑,他不过是效仿荆州都督吕蒙之举,自己给自己升官,倘若马延不主动跳出来,他又岂敢直接给他挂一个名头。 第四百七十一章 逃窜的曹彰 入夜,曹彰狼狈地策马奔走在旷野之中,他身后只剩下一二百骑,沿途的追杀,围追堵截,他至少发现了十几员东吴战将,每一位几乎都有偌大声名。 他虽勇武无当,但也不能持续作战,他现在又渴又饿,疲乏的感觉足以让他昏厥。 “翻过这座山,前面便是卢龙,乐进将军进军神速,必定已率军在卢龙城内接应吾等,尔等且打起几分精神。” “喏。” “吁……”突然,曹彰身下的战马朝前栽倒,他整个人落地之际便努力翻滚,但身体和地面重重接触之后,他仍是被摔得七荤八素。 “将军。” “将军没事吧。” 一时间,身后的亲卫都翻身下马,伸手将他扶起。 “将军,上马,继续行进吧。”一名亲卫牵来一匹战马,却见曹彰摆了摆手。 “吾这玉狮子乃是父王所赠,极有灵性,这前面山林之中,若非有猛兽大虫,便是有敌军埋伏,否则它断不会一夜奔走了数百里路便如此不堪。” “将军,那吾等该如何是好?” “东西南北,四面都有追兵,卢龙城一面环水,三面环山,吾等且舍弃了马匹罢,丢了甲胄,钻入山林间,怕是还能有一条生路。” “可将军,敌军既然出现在此处,怕是卢龙城也……” 曹彰痛苦地闭上双眼,“乐进将军断不会负我。” 一二百人丢盔卸甲,戴着头巾走向山林,却有二三十名伤兵不愿下马,只见他们朝着曹彰拱手一辑,“将军,吾等驱赶马群往南而行,当可引诱追兵,汝等快走吧。” 曹彰虎目含泪,只能是朝他们策马离去的方向郑重一拜。 “驾” “驾” 当大队追杀的吾军寻着道路上凌乱的马蹄印追击自己,曹彰一行一百余人潜伏在山林之中,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 “辽东太守公孙度,还有那袁熙必定此二人中必有人为吴军提供马匹,否则自青州跨海而来,江东军断无法运送这么多马匹。” “将军,来将举着一面“陆”字将旗,莫非此人便是吴王刘奇亲封的辽东都督陆逊?” “陆逊并无此人面老,他应当是徐州营中的陆儁。” “陆儁?他岂不是东吴徐州都督张辽麾下副将?” 曹彰满脸凝重地点了点头,“前年袁谭兵败身死,便是因太史慈、张辽轻骑、重骑配合,此二人勇武亦不在文丑之下,乃至于文丑那一万铁骑,这么快便败亡。” 一路杵着兵刃沿着山坡朝上攀爬,曹彰看着前方湿滑的道路,眼中满是迷茫。 “将军,吾已派人往卢龙而去,先探知卢龙城内守军之后,方才告知吾等消息。” “可他若是被城内擒住,又当如何?”曹彰轻叹了口气,“莫做停留,吾等翻山越岭,往迁安而去罢。” “喏。” 大雨滂沱,当一名军士被射杀在城门前,周泰满脸疑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曹彰小儿如此谨慎,竟然不投卢龙?”此刻他身上还穿着曹军的甲胄,若是不近看便无法瞧出他的仔细。 “报……禀报都督,陆儁将军来报,吾军追上曹彰残部,有一二百匹筋疲力尽的战马,但曹彰并不在军中。” 周泰双眉微皱:“可有俘虏?” “回禀都督,这些伤卒尽皆是曹彰旧部,无一肯吐露曹彰下落,俱是当场被射杀。” 周泰凝视着城下的斥候,看了一眼身侧副将,“乐进军在何处?” “回禀都督,乐进率军渡过卢水之后一路往东南沿海一带进军,吾军斥候已失去敌军动向。” 周泰双眉微皱,“乐进非庸碌之辈,此人善战,麾下士卒大多亦是追随他多年的旧部,只怕渡河是真,南下沿海搜救却是假。” “传令,集结兵马,出城,沿附近山林追杀曹彰。” “都督,此时出城只怕会与乐进军遭遇。” “遭遇?如今这辽西郡沿海一带有吾东吴数万大军,前后相隔不过十余里,无妨,即便吾军与乐进遭遇,短时间内亦不会溃败。” 城门大开,周泰留下两千人镇守后亲率八千人沿着附近山林增派斥候。 他下令斥候策马奔驰在山道间时,一人在前,另一人相隔数百步跟随。前后派出上百名斥候之后,终于在靠近山林边上,他发现了一些脚印。 “都督,脚印很轻,只怕曹彰等人是舍弃了甲胄、在山林间轻装简行。” “吾军中有多少山越族人?” “回禀都督,当有七八百人。”山越人中,也有不少部族靠水建寨,善水者亦有不少,乃至于被周泰选入水师之中。 “迅速集合,随本都督追随山林之中。” “喏。” “都督乃一军之重,不可轻敌冒进,请都督将军中诸葛连弩交与末将,末将愿率军追入林中,誓必生擒曹彰。”一员小校突然出列喝道。 “吴班,吾交给汝两千精兵,搜寻山林,多派四五人一小队搜寻,大队跟进,相隔不得超过五里地。” “都督,此山并非险峻,亦不雄厚,末将只率山越精兵七百余人追击即可。” “如此也好。”目送吴班率军入林,周泰轻满脸复杂,“应届武贡士一百二十七人,此人名列凌统、丁奉、吕凯之后,其武勇却可排入前三,追逐穷途末路之曹彰,有山越勇士相佐,应当不出意外才是。” “传令,增派哨骑,巡山之际,亦要地方乐进率军偷袭。” “喏。” 子时过后,周泰仍然率军举着火把在山林间搜寻,也正是在此间,远处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阵狼啸。 “报……禀报都督,山间发现狼群。” “可是朝着吾军而来?” “狼群足有一二百匹,却是吾命军士乱箭齐发,已将其击退。” 周泰松了口气。 却又听传令兵开口:“弓弩队军侯命军士剥开狼腹,发现狼腹中有人尸骨,且在狼牙缝之间发现血迹,疑似曹彰所部溃兵便在附近山林。” 周泰面色微惊,“莫非曹彰小儿并未离去,此前就在这附近山林盯着吾等行进乎?” 第四百七十二章 摆了一道 “左右二曲,随吾入山。” “连弩队,随吾自斜坡入山。” “轻装行进,莫要放走了曹彰。” 听见麾下的众将各自下令,带队潜入山林之中,周泰满脸凝重地看着四周的山林。 “曹操众子之中,本以为这曹彰有勇无谋,未曾想若非是这些嗜血的畜生,还当真被他摆弄了本都督一道。” “报……禀报都督,乐进率军出现在卢水上游。” 周泰面色微变,“好一个乐文谦,竟然不声不响绕行至吾军北部,快,传令让卢龙城中的兵马迅速撤出,向吾军汇合。” “喏。” 周泰举起手中长刀,“快,倚靠山林、卢水结阵,准备迎战。” “喏。” 身侧的亲卫将双眉微皱,“都督,那乐进还敢与吾军交战不成?” “吾等追杀曹彰追了一昼夜,他乐进只要不蠢,必定会大造声势,与吾军交战,便是告知曹彰他率援军赶至的上上之策。”周泰冷笑一声,“不过如今曹彰行踪已然暴露,他必死无疑。” “走,往上游徐徐推进,准备迎战乐进。” “喏。” 不多时,又有快马自下游而来,“报……禀报都督,卢龙城内火光大作,乐进……乐进已率军夺下卢龙。” “怎会?城中可有三千精兵镇守,为何会被乐进夺走?”周泰面色大变。 “都督” “都督” 不多时,远处举着火把的大队军士行至近前,一匹快马载着校尉周兴行至近前,“都督,末将无能,方才出城之际遭遇乐进附近,末将奋战杀出重围,却丢了卢龙城。” 周泰冷笑一声,“并非汝奋战到底,有多勇武,却是那乐进有意放尔等归来,列阵罢,如今这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他乐文谦夺了卢龙城后,也未必敢率军进驻,吾等依山行进即可,可恨未携带营帐、粮草,否则吾军今夜就在此地扎营最好。” 周兴看了一眼远处山林中的火光,“都督,那曹彰可有追到?” “曹彰小儿逃不了,只是那乐进怕是要憋不住矣。”周泰冷笑一声,“周兴,卢龙城虽然是本都督命汝弃守,但汝在撤退之际却未曾派出大量斥候探察,提防埋伏,折损了粮草辎重,可否认罪?” 周兴猛地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末将甘领军杖。” “汝且起身罢。”周泰凝视着缓缓流淌的卢水,“待会儿还有一场惨烈的大战,吾且问汝,汝可敢将功折罪?” “末将愿意。” “来人,将吾军配备的一百具重甲取来。” “喏。” 不多时,几辆板车拉着大批步卒重甲行至近前。 “吾军中尚有重甲一百,朴刀亦有数万,吾将麾下马匹全部调拨给汝,汝且率他们着重甲于前方数里山坳,倘若乐进来袭,汝且从他侧翼杀出,不管其他,杀穿乐进军阵,汝可敢?” 周兴顿时哈哈大笑,“都督,吾追随汝自九江至吴王帐下数载,汝可以为周兴乃怕死之人乎?吾九江儿郎,那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汝等可畏死乎?”他回眸环视一眼左右。 “死战。”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军士纷纷扯着嗓子吼道。 周泰满脸黑线,“都给老子噤声,吓跑了乐进,唯尔等试问。” “喏。”周兴命人领了甲胄,又点齐军中马匹,竟然足有五六百匹,他当即命麾下九江儿郎旧部集结过来,一百具数十斤重甲披于老卒身上,其余众人只能披三层甲胄。 “驾”,他们牵着战马,徐徐走入前方几里的山坳之中,静静地等着战机到来。 —— “嗷……”此刻山林中,狼群被无数穿着轻甲的军士驱赶着朝着山林深处逃窜。 一开始它们还想着反抗,但在倒下数十具狼尸之后,它们也怂了。 与此同时,吴班也在一处斜坡前发现了树枝上带血的布条。 “将军,这斜坡下方有人行经的足迹。” “追。” “喏。” 吴班手持短刀,快步沿着斜坡冲了下去,追入草簇足有半人多高的谷底,不多时,前方便传来了嘶杀声。 “将军,发现上百名敌卒。” “可有发现曹彰?” “将军,有一人穿着将军甲胄。” 吴班顿时面色大喜,“快,围住他们,不得放走一人。” “喏。” 当吴班踩着草簇接近前方厮杀的战团,那仅剩的四五人已经背靠背被上千军士给死死围在中间。 “曹彰,汝已无路可走,还不快些放下兵刃,西凉马休、庞德都已归顺吾军,官拜一方太守,汝乃魏王三子,亦可在吾东吴封侯加官,日后享尽荣华富贵。”吴班大步踏来,握着刀刃的手臂有些发抖,他在兴奋,能够生擒曹操之子的功劳,怕是在江东上下独一份吧。 即便会引来曹操的敌视,但他吴班又有何惧?他今科武试之际被凌统、丁奉、吕凯三人压了一头,他心中本就有着怒气,如今却是可以畅快淋漓地告知江东军中数十万将士,他吴班,绝不弱于那三甲之人。 “呸”,可就当吴班走入包围圈内之际,那“曹彰”猛地抬起头来朝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吴将,汝且仔细瞧瞧,吾可是三公子乎?” “尔等已中吾家三公子之计尔,哈哈哈……”言罢,场中仅剩下的四五人齐声大笑。 他们笑得声泪俱下,此刻已经穷途末路,但他们都是曹彰亲卫,只要曹彰能冲杀出去,他们的妻儿就会享尽荣华富贵,虽死无悔。 “这山间猛兽极多,尔等全在此处引诱拦截吾军,只怕那曹三公子也走不远罢。”吴班冷笑一声,回身走出人群之际,面色一下就落了下来。 “走,继续追击。” “将军,回何处追击?” “上山崖,之前那一处斜坡,那一块带血的布条就是为了引诱吾等朝着谷内追击,好狡诈的曹彰,此子竟是有如此鬼谋。”吴班再次行至山坡之上,朝前追击一二里,很快便察觉到未曾遮掩的曹彰踪迹,他咬紧牙关,大手朝前一挥,“追,尔等山越精锐,无须顾及吾等,全速追击。” “喏。” 第四百七十三章 马忠:哟,我又捡人头了 深夜里,大批兵马自卢水上游而至。 “几时矣?”乐进面色凝重如水,身为曹操旧部,他如何不知自家主公对三公子曹彰的喜爱,如今曹操逐渐年迈,虽亦曾亲率大军北上攻打冀州,但如同此前逐鹿中原之际的冲锋陷阵已极少。他已经将冲锋陷阵的雄心壮志寄托于三公子曹彰身上,当然,这也是他为曹氏宗族留下的一员大将。 曹彰若死,此次北伐幽州的众将,无人能够承担这个罪责。 即便是世子曹丕,亦不能。 “回禀将军,寅时将末。” 乐进面色微变,“此刻三公子败逃,可吾声东击西,巧袭卢龙城之后,周泰那黑厮竟然也不回防,显然,三公子必定还未落入敌手。只是,三公子尚在何处,这夜里四处寂静,漫漫山林,无边无际,倘若三公子身边并无多少兵卒,只怕这山间的猛兽难以应付啊。” “报……禀报将军,五里外,吾军哨卒已与吾军哨卒交战。” “战果如何?”乐进双眉微皱道。 “回禀将军,吾军阵亡七人,伤五人,江东军死伤当在五六人之间,他们全部配备连弩、快马,甲胄亦胜过吾军。” “约有多少斥候?” “回禀将军,交战时应有十余人。” “传令下去,全军着甲,马匹卸下板车,准备迎敌。” “喏。” 不多时,副将焦触策马而来,“乐将军,为何下令迎战,吾军兵马虽众,可那周泰乃江东上将,其武艺亦是胜过汝吾二人,若是交战,怕是吾军会被其缠住。” “无妨,周泰之兵,要搜寻山林,顶多只剩五六千人,吾军与其交战一场,可借山道狭窄全身而退,以轻骑破阵,大造声势即可。” “将军莫非是……” “不错,吾正是要吸引三公子往吾军所在突围。”言罢,乐进举起了手中长枪,“轻骑随吾突击,焦将军,汝率后续大队人马杀来。” “喏。”焦触一脸复杂地看了一眼身前已经率领一千余骑杀出的乐进,在他看来,乐进统军之才或许不在于禁之下,但周泰这厮,却是东吴众将之中的一个另类,他可谓是当真不怕死。 相隔一里,远处奔驰而来的马蹄声已经吸引了周泰的注意,他猛地举起长刀,“全军止步,原地结阵,准备应敌。” “周泰,可认得汝爷爷乐进乎?” “吾刀下亡魂有一乐进,不知汝可敢应名?”周泰冷笑一声,拨马直接从阵前跳出,径直单人持刀,双腿一夹马腹,主动朝着乐进杀去。 “铛”,两人在山道间交战之际,两人身后的众多军士也厮杀在一处。 喊杀声大作,火光也将整个山道给点亮,声浪传出几里外,回荡在空旷的山林之间,经久不息。 “三公子,汝听。”在湿滑的山林之中,一名亲卫突然指着远处山道上的火光,回眸狂喜地看向曹彰。 “此处隐约是卢水上游方向,必是文谦将军来援。”曹彰满脸颓然,方才与狼群厮杀了一阵,又急于逃命,他浑身上下已无太多气力,此刻山林间的蚊虫叮咬已是让他疲乏不堪,他手中也只剩下一柄短刀,就连甲胄之前也交给了那名伪装自己的亲卫,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轻甲,而左右四名亲卫身上,就连皮甲都没有。 “将军,乐将军既是主动与周泰交战,便是为将吾等引出来,方好接应吾等。” 曹彰双眉凝重,“直接滑下山坡,赶往军中与乐将军汇合。” “喏。” 一行人从一旁的斜坡奔下,不多时便行至一处山坳上方,也就在此时,山谷之内的火光突然亮起。 “将军。”亲卫压低了声音,将曹彰按到地上。 曹彰一点儿大气也不敢喘,静静地看着山坳中马蹄声响起,朝着山外的古道杀去。 “不好,周泰这厮竟如此狡诈,开战之时竟主动后撤,吸引乐将军大队兵马追击,自己却早命军士潜藏于这山坳之间,突袭乐将军侧翼。” “将军,吾等该如何做?” 曹彰正犹豫不决之际,不远处的山林已经传来行进的动静,隐约间还有火光晃动。 “不好,将军,追兵已至,吾等快下山罢。” 曹彰猛地咬牙,“快,从斜坡跑下去,莫要停歇,一面高吼侧翼有伏兵。” “喏。” 一行五人奔至山前,曹彰猛地一咬牙,当即朝下一跃,脚下湿滑的山壁顿时让他径直朝下滑落一大截,不过好在他身体健朗,脚下连踩,竟是没有直接滑倒。 身侧四名亲卫走下山坡便各自栽倒,身体随着下滑的湿土朝下滑去。 “侧翼有伏兵,乐将军当心。” “侧翼有伏兵,乐将军当心。” 几人一同齐声大喝,声浪不大,但位于山道中交战的不少魏军却也听入耳中。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兴,这名追随周仓从九江水贼精锐中一路征战,积功从曲长升任折冲将军的悍将,已经率领五六百骑杀出。 “放箭,拦住骑兵。” 侧翼被袭,好在焦触尚在中军指挥作战,他面色微变,便立即下令弓箭手转向射杀骑兵。 却不想,乱箭齐发之下,这些骑兵冲锋的劲头丝毫未损,竟是直接蛮横无理地闯入军中,挡在他们面前的军士,成片成片地倒下。 “杀向后军。”周兴拦腰截断乐进前后军自己,未做停留,径直杀向后军。 “哧哧哧哧”他手中长刀随意舞动,刀法承自周泰,双臂挥舞,沿途一颗颗脑袋犹如那校场上的稻草人,战马疾驰之下,马匹、己身都有重甲,寻常箭矢和刀枪难以伤到他丝毫,而他却可以在乱军之中取敌卒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他心中豪迈,他总算是明白为何在淮北战场、青州战场,太史将军麾下重骑为何屡立战功,无人能挡矣。 一路杀穿乐进后军,当周兴从几里外转向看向已经朝他败退而来的乐进大军,回看了一眼四周,五六百骑,竟然只剩一半。 其中折损的大多都是穿着三层甲胄但马匹上没有甲胄庇护,被乱军围杀了战马之后,落马被乱刀砍死的倒霉孩子。 “儿郎们,随吾杀。”他已经看到了军中乐进的将旗,但是自家将军周泰被死死拦在后方,一想到要迎战这一员曹操上将,他便心中激动,他面色涨红,手心有些发汗,他在激动,若是能斩杀了乐进,又是何等光景…… “敌将受死。”厮杀之际,一杆长枪顺着他的头颅刺来,他面色大变,探手抓住枪杆,抬手便是一刀回劈。 “铛”,焦触猛地一舞枪杆,拦下这一击的刹那,周兴已经猛地松手,在他收回长枪的刹那,周兴已经双臂猛地高举长刀,一刀力劈华山。 “哧”,从眉心所在,一刀血线顺着焦触的甲胄朝下裂开,他双目惊骇地瞪着周兴,身子朝着马下栽倒。 “敌将受死。”也正在此时,骑着快马的乐进也杀到近前,他手中的长枪一晃,一枪便是挡开周兴手中的刀刃,第二枪只在回收的刹那便再次出手,从刀杆上擦过一连串火光,直接就刺进了周兴的心窝里。 “哧”,周兴瞪大眼珠子,随即便被左右一拥而上的步卒用长枪给捅穿了身体。 “周兴。”远处,周泰瞪目欲裂,这可是他最为信重的一名同族,追随他大大小小战了数十场,每次作战势必身先士卒,今日竟是被乐进斩了。 “乐进小儿,今日不杀汝,吾周泰誓不罢休。”周泰暴怒之下,不顾其他,双手舞动长刀,一路掀起腥风血雨,径直朝着乐进而去。 “乐将军。”不远处,从斜坡上滚下来被军士搀扶着的曹彰看到一枪击杀敌将的乐进,满脸狂喜。 “三公子。”看到曹彰狼狈的模样,乐进当即翻身下马,伸手将曹彰搀扶上马背,“三公子先走,乐进随后便至。” “好,此处便交由乐将军矣。”曹彰浑身染血,在滚下山坡自己,也少不了磕磕碰碰,林木之间也有不少荆棘刺破了他的皮肉。 “快,护送三公子撤走。” “撤,全军后撤。” 乐进有条不乱地指挥着大军,目送曹彰被数百军士护卫着消失在漆黑的夜里,他长枪一横,冷冷地看了一眼暴戾而来的周泰,“黑厮,莫非汝当真以为乐某怕汝不成?” “一百合之内,吾必斩汝头。”周泰冷笑一声,乐进?就凭你,整个曹军之中,也唯有许褚他还忌惮三分,其余众将,夏侯惇也才算个对手。 他与乐进在狭窄的山道间再次交手,转眼间便过了三十合,不分胜负,周泰的悍勇和乐进那犀利的枪法竟是战了个平手。 也正在此时,远处突然火光大作。 “东吴上将马忠在此,曹彰小儿休走。”那顶着玄黑甲胄,和普通军士穿着打扮一般无二的马忠,已经从郁林郡都尉的职位上猥琐发育到了讨逆中郎将,如今眼见着送上门的曹彰,就连甲胄都破了,还乘骑着一匹宝马,四周也只有数百残兵败将。 “天佑吾马忠,哈哈哈哈……”他心中狂喜,这怕不是把揣着金元宝过闹市的三岁小儿送到自己面前乎? 第四百七十四章 福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熊。 曹彰看着整齐杀来,看似如狼群一般迅猛,却丝毫未曾散乱的数千军阵,满脸绝望。 吴将马忠,或许在天下诸侯耳中声名不显,但他之中军中自诩为有几分武勇的猛将,哪一个不忌惮此人。 尤其是在败兵之际,每每山穷水尽,躲避各路追兵,眼看着就要从绝望中寻觅出一条生路,这个憨货都会突如其来地埋伏在撤退的那条道上。 前后多少名将栽在这个家伙的手上?曹彰嘴角微微抽搐,拔出了战马之上的短刀。 “众军士,有进无退,吾魏军儿郎,死战。” “誓死追随三公子。” “誓死追随三公子。” 他身后原本已经有些颓然绝望的军士们纷纷士气大振,曹军也好,魏军也罢,他们的信心来源于何地? 魏王曹操!还有常年征战,如同小强一般百折不挠,每每深处绝望之际,又能重整旗鼓。 被董卓追杀后,逃亡陈留,募兵发檄文号召天下诸侯之日起,丢兖州,败于吕布之手,丢汉中、丢颍川、丢淮北,败于孙权、刘备、刘奇之后,他曹操不也北伐河北,虎吞幽州、冀州,一举再次成为天下第二大诸侯了吗? 不少北军老卒看着冲锋在前的曹彰,眼眶略微有些湿润,这一位的身形,与魏王何等相似。 “也罢,便让吾等再随魏王冲杀一阵罢。” 马忠策马立于军前,也在催促座下战马冲刺,他的目光锁定了曹彰,那面色狼狈,无比疲惫的曹操黄须儿。 “上。”他无声无息地举起手中长枪,下令左右的大队军士持盾持枪上前,以军阵应敌。 “曹彰不过困兽之斗,尔等拼死挡住他便是,放箭,用弓箭,射杀曹彰者,重赏百金。”马忠本想重赏千金,可他家底算下来也没有千金,也就吼百金了。 “马忠,可敢与吾决一死战?”曹彰怒喝道。 “曹彰,汝已无路可走,还是快下马受降罢。”马忠含笑将冲到近前的魏兵一一刺死于枪下,也不上前与曹彰缠斗。曹彰是一头猛虎,而他却是捕杀猛虎的猎户。 他冷冷地紧盯着曹彰,心中暗道:“汝可见过哪个猎户在猛虎受伤之际上前与其死斗?” 但他仍然心疼,他麾下的部曲都是追随他在郁林郡内厮杀近一载的旧部,都是他从蛮越精壮之中挑选出来的猛士。 “马忠小儿,吾曹彰从未见过汝这般无胆鼠辈。” “汝既以东吴上将自称,那便上前一战。” “莫要让汝麾下的儿郎这般羞辱吾,他们相取吾曹彰首级,还不配。” 马忠面皮微微抖动,持枪扫开身前一排敌卒,“曹彰,汝吾各为其主,但今日亦不得不对汝敬佩三分,也罢,汝欲战,那便一战罢。” “驾。”马忠双手舞动长枪,他无绝世猛将的臂力,那便只有靠后天的枪法来决胜了。 “来得好。”曹彰眼中终于多出几分精光。 “铛”,一声轻响,他手臂微微发颤,虎口酸麻却仍旧将刀柄握在手中。 “曹彰,汝可知汝首级几何乎?” 曹彰大笑,“至少一个万户侯。” “区区列侯尔。” “马忠鼠辈,焉敢辱吾。” 马忠冷笑,只是和曹彰缠斗,一招一式他都施展得酣畅淋漓。 东吴众将中,他先后追随太史慈、吴宪、朱桓等将身侧,随军北上之前,他还接受了在建业操练骑兵的太史慈指点枪法,他的武艺虽不如曹彰,但短时间之内必然不会落败。 只是,当交战五六十合之后,率先撑不住的,却是魏军的军士。 “杀啊。”远处,乐进被周泰一刀劈伤了左臂,只能一手勒马转身,率军败走。 曹彰的气力越来越弱,并无困虎死斗的那股锐气,马忠寻得机会,一枪刺穿了他的肩膀。 但这家伙双目之中仍有曹操一般的虎威,手中短刀竟是脱手掷出,亦是在他胸腹之间划破一个偌大的口子。 “啊……”马忠惨叫连连,甲胄被破开口子,大股大股地鲜血从腹部流淌而出,他猛地拔枪,却被曹彰双臂死死按住枪头,看着曹彰逐渐发白的面色,马忠面色一片苍白。 “三公子。”远处,乐进已策马杀来,左右吴卫之中负责保护将领的暗卫已经纷纷朝他扑了上去。 “诸葛连弩压制。”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在这狭窄的山道之间,无遮无掩,可谓是杀伤力极强,乐进只能是勒马回头,挥动长枪连连抵挡,身后周泰一路追杀,连续斩翻无数魏卒,转眼间便要杀至。 曹彰脸上突然露出释然一笑,“乐将军,汝且自去,回禀吾父王,吾曹氏黄须儿,未曾给他丢脸。” “三公子。”乐进大喝一声,便见曹彰竟是身形朝前一扑,朝着身前战马背上的马忠扑去。 “哧”长枪洞穿了他的后背,鲜血飞溅,曹彰浑身犹如雷击一般颤抖了一下,便将马忠扑落下马,落地之际,马忠四周的军士纷纷举起刀刃劈来,一道道血光飞溅,马忠被曹彰死死抱住,疼得哇哇大叫。 却见乐进快马杀来,沿途用长枪挑飞数人,正欲提枪刺向他的脖间,远处一根箭矢飞来,却是吴班从山林杀出,夺了一匹战马杀至。 “三公子。”乐进抬枪一挑,将曹彰的尸首挑飞,搂在怀中之际,一片满布鲜血的甲胄也在空中散开。 马忠有气无力地看着被乐进搂着,在马背上双眼瞪大,满脸欣慰和不甘的曹彰,一脸心有余悸。 “马将军,可有大碍。”吴班冲杀至近前,看了一眼他的伤势,立即扯着嗓子大喝,“军医,军医何在?” 马忠眼前人影憧憧,逐渐失去视线,倒在了血泊之中。 数日之后,于土垠城内,陆逊宣读了来自海上的吴王诏令。 “讨逆中郎将马忠,英勇奋战,阵斩逆贼曹操三子曹彰,功勋卓著,擢右北平太守,加福侯,赏田三百亩,赐两千两白银。” 马忠浑身缠着白布绷带下跪,双眼含泪,“多谢吴王恩赏。” 或许许多年后仍有人羡慕他马忠一战赏金封侯,更是在东吴将星如雨之间谋了一个单字侯,位居列侯、关内侯之上,但只有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半只脚都已是踏入了鬼门关。 军功马上取,可有命享福的,却是极少。 第四百七十五章 曹操:头疼欲裂 十日之后,邺城王府大殿。 “右北平,就这么丢了?” “怎么丢的?于禁、乐进、夏侯惇,还有他曹丕、杨修、曹纯?如何丢的?数万大军攻下右北平还守不住,是他公孙度出兵了,还是尔等懈战。” “魏王息怒。”群臣纷纷俯首跪倒。 “魏王,吾军不过刚丢了土垠,如今虎豹骑已解决乌桓诸部,如今已率军回师,汇同世子、夏侯将军,以及于禁将军和乐进将军的兵马,应当能够收复失地。” “可吾儿曹彰,为何到现在还未有消息传回?他一人统帅数千铁骑去突袭秦皇岛,这是何策?”曹操一巴掌拍在案上,“这是去送死啊。” 贾诩、荀彧等人面面相觑,俱是不敢开口相劝。以他们的智谋,如何看不破这分明就是陆逊的请君入瓮之策,有意将秦皇岛沿岸的俘虏和船只留给吕凯的数千步卒押送,这分明就是想引诱曹军去攻。 “丞相,三公子被围,依臣愚见,江东军战船数百艘,若装载床弩、粮草辎重,每艘大船可装一千余人,数百艘之众,怕是得有五六万人之多,已胜过吾军在右北平之兵。那陆逊深得刘奇、蒯越、诸葛亮、庞统等人指点兵法,又曾在东吴方山书院入学,只怕那黄承彦、司马徽、庞德公几人的韬略亦为他所得,此战,吾军败得不冤。” “嘭”,曹操猛地爬起身来,一脚将面前的长案踹翻,案上的竹简、笔墨散落一地,他怒发冲冠,“既是遇见,那汝且说说,如何弥补?那东吴文武群臣之中,便谋臣如云、将星如雨乎?吾大魏便不能有一个诸葛亮,不能有一个庞士元?” “他陆逊……”曹操来回踱步走了走,双手背负身后,“刘奇提拔于他,自科考之后便召入府内为参军,此后先后赶赴几州战场,从押运粮车到统帅一军,他在一二载内全都做齐了。” “哈哈哈……孤全都明白了,他刘奇是想如培养吕蒙一般,让这陆逊成为东吴牧守一州的都督、司马、刺史。” 他面色一沉,凝视着殿内一众文武,“可孤偏偏要他死。” “传令,北军精锐集结,主动撤回驻扎在壶关以外的兵马,派人告诉鲁肃,某曹操不会背弃盟约,与孙仲谋开战,他大可去夺回凉州,趁东吴尚未有数万大军之际,趁他们从益州、从交州派遣数百支商队打通西域丝绸之路之际,让他们万劫不复,让东吴元气大伤。” 曹操走到殿内,双手摊开,猛地看向右侧站立的众将。 “田豫、牛金。” “末将在。” “汝二人纠集袁军降俘,如今操练的军士如何,可堪一战否?” 田豫踏前一步:“回禀魏王,两万精锐,南征北战,敢为先锋。” “好。”曹操顿时大喜,“汝二人即可回营,点齐兵马,准备出征,此次北伐,汝二人为左右先锋。” “喏。”二人顿时大喜,抱拳一礼后,按着腰间长剑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文和。” 贾诩浑身一抖,上前一辑,“臣在。” “孤思前想后,那陆逊有谋略天下之才,得吴王刘奇看重,视为心腹之臣,这大殿之上,能统军征战,能料敌于先者,唯汝是尔,孤且问汝,汝可做这统军主帅,与陆逊一战?” 贾诩犹豫顷刻,微微抬手,“回禀魏王,臣久疏战阵,只怕难以胜任。” 曹操双眼一眯,强忍住心中的怒意,“战阵自有将军去做,汝只需在后方谋略便是,吾儿曹丕,亦可做汝副都督,如何?” “噗通”,贾诩猛地跪伏在地,“臣不敢领命。” “贾诩啊,孤信重汝,列汝为丞相府长史,便是那张绣去时,吾亦信重于汝,不曾怀疑半分,汝且说说,为何不愿出战?是不愿,还是不能?”曹操怒极反笑,指着贾诩的头喝道。 “胜亦是败,不如不战。”贾诩迎着曹操注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答道。 “汝与文若等人,又要劝吾攻刘攻孙乎?”曹操怒道。 贾诩抬手一辑,“倘若魏王愿舍弃右北平,与孙权联手伐刘备,来日北征幽州之时,贾诩愿为先锋。” “吾曹操,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曹操猛地拂袖,“今天下四分,公孙度不过苟延残喘,辽东之祸全在东吴,他刘奇仰仗水师之利,纵横大海、江河之上,吾北地处处受他掣肘,不久前,竟派出数百艘战船威胁吾冀州之地,可他也不想想,吾曹操便是放任他来攻,又能夺走何物?唯有辽东,他可占据根基,屯田养兵,他日攻吾曹操,便可几路出兵,南北夹击,可轻易以水师阻绝吾军将士,让吾等首尾不得兼顾。” 言罢,他指着北边,“吾曹操,宁再舍中原兖州之地,亦不能将这幽州交给他刘奇。” “辽东自有公孙度,有夫馀、有三韩、还有鲜卑,断不会被东吴轻易夺取,一二载难平,而吾军可攻略孙刘两家,对此,一载之内必可分出胜负。”一口吞下袁绍的根基,虽然俘虏的军士大多都是新卒,但如今曹操麾下战兵亦可达十余万,对此,荀彧、贾诩等人可是操碎了心,他曹操家业虽大,但如今却是一盘烂泥,那一处州郡没有经历过战火,如同江东四郡这般休养生息数载,却是绝无仅有。 屯田,以战养战;如今魏军就只有这两条出路。 前者若行,但此消彼长,待曹操屯田一二载之后,只怕东吴其势已经扩张到河北之地。 后者却也是让殿内群臣左右为难,联刘攻孙,亦或联孙攻刘? 只怕到头来孙刘两家会联盟自保,若刘奇不北伐,他们便联合提防曹操,若刘奇北伐,则三家合力,共抗东吴。 “报……魏王……”也正在争执不断之际,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入殿内,带着哭腔朝着曹操跪地一拜。 曹操见他脸色便心中一突,头上隐隐作痛。 “魏王,三公子于卢龙城外山林被围,亡于吴将马忠之手。” “三公子。”顿时,殿内哀嚎哭声一并响起,一众群臣纷纷跪地,“请魏王节哀。” “头疼欲裂,头疼欲裂。”曹操一手捂着额头,脚下踉跄几步,突然朝后仰面栽倒,双眼一黑,便不省人事。 第四百七十六章 魏王亲征 “彰儿。”大梦初醒,曹操出了一身冷汗,在他挥舞着手臂坐起身来之际,一旁守候的医者和侍女纷纷凑到近前。 “魏王醒了。” “魏王醒了。” 不多时,闻讯而来的荀彧、贾诩、蒋济等人汇聚到榻前。 眼见着曹操推开一旁侍女递过来的药膳,曹操有气无力地看向荀彧,“文若,如今幽州如何?” “乐进将军死战抢回三公子尸身,自己身中六创,现已率军败退至雍奴。” “吾那孽子何在?” 闻言,榻前众人面面相觑,荀彧叹了口气,“世子为陆逊、吕岱、凌操、凌统等将拦阻之后,回师攻打土垠,丁奉据城而守,有袁将马延相助,数千袁军俘虏襄助,世子损兵折将,在陆逊率军抄后路包围之际,夏侯将军铁骑破阵,阵斩江东十余员将校,得以全身而退。” “也就是说,现在那孽子和吾北军精锐都在雍奴城内?” “回禀魏王,正是如此。” “粮草可还有?” “此前各路出击,并未携带过多口粮,攻占右北平之后,吴军便杀至,因此,并未折损过多粮草辎重,反倒是将此前攻下右北平的缴获都给丢了。” “丢了就丢了罢。”曹操被人搀扶着在榻前坐起身来,“传令,命人将那孽子给孤带回来……不,立即准备车驾,孤要亲征幽州,为孤那黄须儿报仇雪恨。” 群臣一阵骚乱,却是蒋济踏前一步,“敢问魏王,此去携带多少兵马?” “乐进败了一阵,黄须儿的数千铁骑丢了,他曹丕、夏侯惇、于禁等将的兵马总不会丢了吧。此刻渔阳郡内,尚有两三万兵马,孤只率三万大军,再领五万援军降俘新卒即可。” 荀彧沉默片刻,也知晓此刻唯有自己进言,他踏前一步,“主公,倘若要供应十几万大军征战,调拨粮草辎重便需近十万民夫,如此一来,倘若兖州再有战事,吾河北二州之兵,只怕无法驰援。” 曹操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荀彧,“汝是在忌惮屯兵壶关的鲁肃罢。” “正是。”见心思被曹操看穿,荀彧当即抬手一辑,“主公,吾军若不出兵,他陆逊自会引兵与公孙度交战,如今公孙度已攻入高句丽国内,只怕要不了一月便可覆灭其国,他吴王刘奇看重其仁义之名,自然不能坐视其亡国,必会出兵相救。” “汝是要孤等上一月,等陆逊撤兵与公孙度交战再出兵不成?”曹操冷笑道。 “以臣之见,今秋不能与其开战,若要战,倒不如自代郡出兵,南下攻打并州之地,一统河北三州之地。” “放肆。”曹操满脸涨红地指着荀彧,“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汝且问问,他们可愿一战?”曹操伸手指向身侧的田豫、牛金等将,又指了指身侧的许褚,“君辱则臣死,汝等平日里总劝孤顾全大局,可孤的儿子便死在右北平,死在慌乱的野地之间,吾若不报此仇,他日刘奇横扫辽东,几路出兵,那吾是不是要汝袁本初一般,坐视儿子一个个死在眼前?” “徐州之时,吾父为陶谦部将所害,吾率十万大军进攻徐州,血屠城池,便是告诉天下人,有事冲吾曹孟德来,祸不及家人。” 曹操站起身来,拍着自己的胸膛,“可他刘奇,几次三番与吾作对,此人晚生曹某数十载,却是吾心腹大敌。” “今日,吾誓必要发兵幽州,尔等汝若再劝,斩。” 森严的语气配合上曹操此刻面目上的狰狞,荀彧动了动嘴,终究是没敢再劝。 不多时,曹操在内侍的搀扶下身上已经披上一件披风。 行走在院内,他背对着身后紧随的群臣,“荀彧汝留守邺城,蒋济前去壶关鲁肃营中拜会,孤与孙权交好,不欲与其为战,几次三番,亦是他孙仲谋先为难与吾,关中之事,孤不欲与他计较,更何况昔日汜水关时,他父亲孙文台欲为先锋,还是曹某一力扶持,他孙仲谋,当记得曹某恩情才是。” “主公呐,并州之地难开垦田亩,施行屯田之策,外又有匈奴、鲜卑为祸,关中屯田,却要顾及武关、汉中之兵,吾以为若是吾军出兵北上幽州,孙权、刘备极有可能对吾兖州之地出兵。” 曹操脚步一顿,冰冷地瞪了一眼蒋济,“孤命汝去劝和,而非让其直接对吾宣战,汝若无能为力,直言即可,孤另派他人。” 蒋济“噗通”跪倒在地,“蒋济愿往。” “那汝便即刻启程罢,孤即刻动身北上,文和负责调拨粮草,何时得鲁肃回讯,何时吾等便率军攻打右北平。” “喏。” 迈步走出府门,立即便有车驾到来,许褚搀扶着曹操坐上马车,自己翻身上马,接过一柄长刀,勒马并排而行。 “走,去军营点兵。” “喏。” 三个时辰之后,目送曹操率军消失在北面城门,荀彧双眉微皱,“主公每逢出征,吾与仲德、公达几人都得推衍一番胜败,文和,依汝之见,此战吾军可能胜乎?” “吾闻东吴军自凉州战后便已是将各地船坊工匠聚集于青州沿岸,如今已打造可载军士一二千人的战船五六百艘,并且去岁将末,东吴于广陵往青州平原之上修建了一条足以让三辆马车并排通行的驰道。” “依汝之见,第二批自江东调集的兵马,何时可至辽东?”荀彧皱眉问道。 “主公发兵攻打右北平前后。”贾诩沉默顷刻,徐徐答道。 “如此,此战三五月必不能分出胜负,汝以为,江东军会缺少粮草乎?” “吾听闻,东吴曾攻下三韩隶属之耽罗国,此国民不过数万,位居海外,用于屯粮操练水师之用,江东军攻掠辽东,先取秦皇岛,只怕便是有意效仿此计。” 荀彧沉默顷刻,“主公丧子,因怒而出兵北上,实为人之常情,汝吾为人臣子,应当体谅才是。” 目送荀彧抬脚离去,贾诩双眉微皱,“尚书令为主公称王之事,如今还在介怀乎?” 第四百七十七章 孟德训子 七月初,曹操抵达平谷大营。 “不孝孩儿拜见父亲。”曹丕一早便带着军中众将出营相迎,曹操翻身下马,大步走过他身侧,却并未让他起身,而是随手一招,“夏侯惇,于禁,尔等且入帐听用。” “喏。”众将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仍然跪在营门处的曹丕,跟着曹操走进大帐之内。 落座中军大帐,曹操看了一眼左右两列的军士,“右北平一战,吾军伤亡如何?为何奏报上未曾报上来。” “回禀主公,右北平一战,吾军统帅精锐唯三公子所部五千精骑、乐进将军麾下五千老卒伤亡,其余所部总计三四千人阵亡,但此前有袁军俘虏二三万,如今征召其中精锐,如今已补足各军所需。” “曹纯,那日汝虎豹骑为何不出战?”曹操目光一扫,看向自己信赖的族弟。 “回禀魏王,那凌操、凌统父子,骁勇善战,况且其部有不少重盾、冲车、武侯战车,更有连弩、长弓配合,吾军尚未与其接战,便死伤惨重。” “是故,汝便率军绕行?” “三公子当时危在旦夕,末将不敢有所耽搁。”曹纯说话仍是直来直往。 “汝麾下虎豹骑三千精锐,倘若南下秦皇岛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可杀至,尔后又为何人所阻?” “回禀主公,乃是东吴老将吕岱。” “吕岱?他与曹丕、夏侯惇交战,怎么又能拦住汝虎豹骑?”曹操双眉微皱,心中略微生起几分狐疑。 “此乃陆逊战阵尔,此人以十路兵马设伏于四周旷野、山林之间,平原之上则以冲车、武侯战车、重盾构建铜墙铁壁,多挖陷马坑,步战吾军不占上风,骑兵若往,只怕伤亡也和其步卒相差不大。” “末将虽是杀穿其部军阵,但随后又遇上高顺所部虎豹骑。” “高顺?”曹操猛地站起身来,“他不是坐镇彭城国乎?为何会在此处?” “听闻吴王刘奇有意任命高顺为幽州刺史。”开口说话之人,正是右侧站着的杨修,此刻他以戴罪之人的身份,一直低着头,此刻寻觅隙机,方才出言。 “高顺所部陷阵营,如昔日麴义之先登,汝连续鏖战两阵,被他阻拦,孤不怪汝。”曹操轻叹一声,他与吕布交战的那些年,每一次战败,不都是在突击之际先和西凉铁骑斗了个两败俱伤,想突击吕布后军之际,又被陷阵营死死缠住,然后落败吗? 这天底下的诸侯之中,也只有他知晓陷阵营如何棘手吧。 “夏侯惇。” “末将在。” “汝领五千铁骑往辽西乌桓,北部鲜卑,用缴获袁熙府中的钱财换些牛羊来。” “喏。” 曹操这话只说了一半,追随他多年的夏侯惇岂能不知他的深意。 如今乌桓已被公孙瓒、公孙度先后攻打,又为阎柔所震慑,阎柔虽亡,却已不成气候,夏侯惇前往说是用钱财换取牛羊,实则他们从右北平败退而回之际,缴获的金钱早已是丢在了右北平府内。 此去,是抢是夺,全凭他夏侯惇一语定夺。 “曹洪。” “末将在。”曹仁死后,便被曹操更加信重的曹洪踏前一步,朝着曹操郑重一辑。 “汝率所部兵马前往海边沿岸驻扎,多建哨塔、烽火台,严防东吴水师突袭。” “喏。” 随后,曹操又命各军加急操练兵马,他将各路兵马分成三路,汝鲸吞之势,三面合围土垠。 当曹丕在众将离营之后忐忑地走入营内,一言不发地跪在曹操身前,“父亲,三弟之事……”曹丕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实在是已经尽力了,可曹彰被数万大军合围,十倍于他之兵,更有一众东吴精兵强将合围,光是中郎将以上官位的便有超过七八人之多,每一位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他能为之奈何? 更何况,在救不下曹彰之后,他下令夺回土垠,已是当时最佳的补救方法,但显然,那丁奉虽是初出茅庐,先后戏耍于禁和他,日后必也不凡,竟是一举收编城中袁军俘虏,挡住了他们数个时辰。 直到高顺、吕岱、凌操父子率军杀至,他才不得已而退兵。 “抬起头来。”在他抽泣之际,不知何时,曹操已然行至他身前。 在曹丕抬起头之际,一只大脚突然迎面踹来。 他本能反应地伸手,却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整个身子被踹翻出去,落地之后,坚硬的泥土撞击着他的后背,他疼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吱声,又爬回来跪着。 “孤且问汝,汝接到求援急报之后,可有尽心尽力?” 曹丕满脸难以置信,带着哭腔答道:“父亲,三弟与吾一母同胞,吾如何敢弃他而去?” 曹操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孤麾下能征善战的猛将,大多都在幽州,数万北军精锐,却救不得吾儿,昔日宛城之时,昂儿与典韦,便是孤痛惜无能,害了他二人,如今孤却明明有余力,可在横扫冀州之后,继续亲征北进,一举荡平公孙度。可孤却是信错了汝啊。” 他怒其不争地指着曹丕,“汝且瞧瞧汝这模样,日后孤又如何安心将这北地三州之地交到汝之手中?” “父亲,孩儿无能,害了三弟,还请父亲责罚。”曹丕猛地磕在泥土之上,没有起身,但落地有声,他只觉得脑门一阵晕眩,怕是已经磕破皮了。 “想不通,那便继续跪着罢。”曹操起身,迈步走向帐外,脚步在越过他之后顿了顿,“孤失昂儿与典韦之际,三日不寝不食,孤且看看,汝能跪到何时。” “父亲。”也就在他身形即将踏出大帐自己,身后传来曹丕的高喝。 “孩儿愿领一偏师,亲自为三弟报仇雪恨。” “当年汝若有统军拼杀之能,孤也不会让汝三弟以身犯险,与军中十余万将士一般,时常搏杀于阵前,孤已失一子,今鬓发斑白,汝莫非要让孤早死几载不成?” “嘭”,曹丕再次磕倒,“孩儿不敢。” 曹操一言不发,迈步离帐而去。 身后大帐内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抽泣之声,驻守中军大帐的军士们目不斜视,不敢去听,也不敢去瞧。 无曹操之命,更无人赶去探望帐内的曹丕。 第四百七十八章 凉刀和凉甲 七月初,蒋济自邺城北上,行至壶关之际,见到了自陈留渡河北上的主使,也正是魏王府曹掾的蒋干。 “子翼公,未曾想此番出使关中,竟是汝亲至。” “吾此来亦受仲德公重托,子通,以汝之才,原本能担此重任,可念及汝弱冠之龄,此番汝便在吾身边随从罢。” “有子翼公在,济添西席亦可。” 两人同车,行至壶关城门前,侍卫上前出示通关文牒之后,收缴了他们一行人的兵刃,便入了壶关。 “子翼公,以汝之见,今日汝吾此来,可有把握让那鲁肃撤回上党。” “鲁肃心思不比周公瑾,天下人也念其才于周瑜之下,可此人性情内敛,不苟言笑,看似好人一个,实则城府极深。更何况吾军挥师北上,冀州空虚,黄河南岸之兖州,更是腹背受敌,他孙权、鲁肃只怕都会按捺不住。所以此番,汝吾要做好被刁难的准备。” “喏。” 两人在府前下车,便看到一名中年文士已经在门边接待,“来人可是蒋子翼和蒋子通?” “敢问足下是?”蒋干抬手一辑问道。 “京兆太守羊秘,奉凉王之命请二位去壶关军营议事。” 蒋干与蒋济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凉王也在壶关大营?” “凉王听闻幽州之事,正准备派人前往邺城吊唁,听闻二位使臣到来,便备下酒宴接待二位。” “二位,里面请。” “有劳了。” 两人走进中军大帐,一眼便看到了上座之中的孙权和鲁肃。 “魏王府西曹掾蒋干(参军蒋济),拜见凉王。” “二位一路北来,舟车劳顿,入座罢。”孙权一脸和颜悦色,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鲁肃,后者含笑起身,“汝吾孙曹两家能在今秋彻底覆灭河北袁氏,可谓是当世一大壮举,只可惜那袁尚、袁熙逃亡辽东,若他日吾等能威逼辽东太守公孙度将此二人交出,便可功德圆满。” “来,吾敬二位一杯。” “大都督敬酒,不敢辞。”蒋干微微一笑,便和蒋济一同拂袖将送到跟前的美酒一口端着饮下。 “二位此来,可是为魏王亲征右北平之事?”两人放下手臂之后,鲁肃眯着眼问道。 蒋干抬手一辑,“不瞒凉王,魏王丧子之后,已命尚书令拟北伐檄文,吾魏军上下皆为三公子之殇悲痛不已,此战吾军欲发兵十五万,征调冀州民夫十万,此来却是听闻大都督平定并州之后得了粮草二十余万石,不知可否借与吾军十万石粮草?” 孙权和孙权对视一眼,后者沉默顷刻后道:“吾军虽有关中粮仓,却失凉州之地,如今并州早年为胡骑马匪肆掠,百废待兴,亦须粮草,十万石粮草却是有些为难,不过若是魏王愿将河内郡之地割让与吾军,如此,吾军可与二十万石粮草与贵军。” 蒋干一手抚须,“凉王与吾主乃是旧日交好,昔日魏王亦曾在十八路诸侯之中相助文台公,这十万石粮草吾军是借,并非不还,若要交割一郡之地换取二十万石粮草,蒋干只怕今日应下此事,回返邺城之后就得被主公斩首祭旗。” “听闻魏王已将汝南、沛国南部之地交割给豫王刘备,从刘备手中得了二十万石粮草,如今何不与吾关中方便,吾等大敌都是东吴,既是共修于好,礼尚往来亦是常有之事,倘若他日吾关中需北地战马,亦可将河内之地交还便是。”帐内坐着的程普一手抚须笑道。 “可豫王虽接管淮北诸县,却也接过了淮北沿河防线,凉王得河内郡,却不会给吾军半分兵事上的便利。” “听闻魏王召集天下工匠仿制东吴战甲和兵器,便是连那诸葛连弩和武侯战车都在仿制,却不知可有成效?” 蒋干双眉微皱,正欲想问,便见鲁肃朝外一招手,“抬进来。” 不多时,帐内多了一条长案,案上摆放着一具银色的甲胄和造型略微弯曲的刀刃。 “这便是吾军仿制的江东甲兵,还请二位侍者品鉴一番。” 蒋干和蒋济走到帐内,拿起甲胄和兵刃在手中反复掂量了一番,便听到鲁肃抚须道:“这刀吾军命之位凉刀,寻常军士一刀劈下,连破三四层牛皮甲不在话下,这甲胄防御箭矢、刀枪亦是极强,造价嘛,比起寻常甲胄也贵不了六七成,若是魏王愿意将河内郡割让给吾军,吾军可于黄河之上建立水寨,吾军中诸多老将都擅长水战,吾两军可联手打造战船,来日兴兵南下,亦可与江东淮河水师为战,吾军虽不能于海上抵御江东水师,但至少这黄河两岸莫要被其侵占肆掠。” 蒋干沉吟片刻,“此事事关重大,吾须得向魏王请示。” “如此也好。”孙权和鲁肃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此外,敢问凉王,这甲胄和刀兵可交与吾军多少套?” “三千套如何?吾军中如今还未全部配备这等甲兵,三千套亦是先调拨给汝军之用。”孙权笑道。 “少则七八日,多则十余日,必有回讯。”夜里,被孙权、鲁肃挽留着畅饮一番,离别之前,蒋干醉醺醺地说道。 当他迈步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看到面色红润,尚在酒醉中的蒋济,面色一沉,猛地从床榻之上翻身坐起身来,哪有半分酒醉的模样。 “子通,那孙权先于凉州败了一阵,损兵折将,丢了凉州八郡两国之地,何来这么多钱财专研江东甲兵?” “听闻此前武都之战,孙权虽然兵败,撤退之际,也下令骑兵带走不少吴军尸身,只怕就是那时缴获而来,除此之外,听闻如今关中工匠坊内有一匠作唤作马均,此人年少,却有邻里工匠相助,心灵手巧,在奇淫技巧之上,略有所得。” “此人比之阜陵侯刘晔如何?” “怕是难分伯仲,因其年幼,若再有一二十年,或许才名当在其之上。” “此人比那诸葛亮如何?” “怕是有所不及,毕竟那诸葛连弩和武侯战车,关中工匠坊如今亦未曾专研出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甄妃 耽罗岛,当十几艘自秦皇岛而来的海船行驶至海岸边上,穿着短衫的刘奇已经在沙滩的顶帐下等候多时矣。 船上跳板放下,十几名侍女护送着三道倩影迎面朝着刘奇迈步走来。 当三女来到近前之后,刘奇无须多言,先是长吁短叹一番,便命人将袁绍的夫人刘氏带下去,赏赐一间屋子住下。 此外,甄氏三女已经汇同甄氏的商贾们住入了岛上吴王行宫。 是夜,海岛上海风肆掠,窗外时不时有低嚎响起,门边镇守的军士隔着很远,都是背对着窗户,即便能隐约瞧见一个影子,他们也是不敢靠近的。 至于守在院内的吴卫,则全都是暗卫,每一夜都会安排新的哨岗,藏身于屋子周边。 如今在吕玲绮操练出一营女兵之后,刘奇这房门外守候的也换成了女兵。 “今夜吴王竟是招了白日里那甄氏三姝侍寝。” “可惜营主未曾随船前来呢。” “女子怀有身孕,不能长途跋涉,在船上颠簸太久。” “可是她既是有孕在身,为何吴王还渡海远游,吴王未免也太不怜惜几位王妃矣。” “嘘,噤声,此事万莫妄语。汝吴王这般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大英雄,自是风流人物,当今天下,大半汉室江山为吴王收复,他多几个侧妃、侍寝的嫔妃亦在情理之中。” “可那两位乔妃已是有些荒唐,如今三女一同侍寝,怕是……” “怕是会为天下人耻笑?汝却是未曾听闻她们在被丁奉将军救下之前,那曹贼世子曹丕,就想将她们三人带入房中折辱一番呢。” “那曹丕竟是如此胆大妄为?” “嘘,吾等离得远一些。”女兵看了一眼里屋屏风内重合到床榻边上的身影,面色羞红,立即拉着袍泽走下了木制的台阶,跑到了底下的院子里。 “怎的?汝姐妹三人莫非畏惧汝?”屋子里,刘奇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甄宓,又瞧了一眼已经脱得只剩下肚兜、亵裤,将大半个身子藏在被子里的甄姜和甄脱,眯着眼笑道。 甄姜面色羞红,“妾身几人,不过残花败柳之身,幸得吴王恩宠,岂敢再有他想?” 刘奇看着她有意在被褥下露出的大片白皙,笑着坐到了床榻边上,伸手一搂,怀中的娇躯微微一颤,刘奇的目光正好迎上甄宓那楚楚动人的双瞳。 “嘤。”甄宓很快便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眼前的吴王待她有些过于热情,莫非是因为她乃幽州刺史袁熙之妻乎? 甄脱二女艳羡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妹,她们二人的身子却是要丰腴一些,房中之事也通晓不少,比起什么都不会的甄宓自然要擅长不少,只是甄宓此刻欲迎还羞的模样,却让她们二人心中难免有些吃味。 “未曾想,小妹在这床榻之上竟有这般动人。” …… 一夜颠倒,当刘奇在玉臂香枕中醒来,六目相对,习惯早起的甄姜和甄脱相视一眼,却各自朝着刘奇微微一礼,却不敢抽回被刘奇压着的柔夷。 刘奇将一根手指放到嘴边,指了指怀中安然恬睡的甄宓,二女会意,也不起身,就静静地躺在刘奇身侧。 待到快要晌午之际,身子稍弱些的甄宓方才醒转,想到昨日之事,她羞得满脸燥红,待到起身之后,刘奇倒也没有离去,任由三女为他穿好衣裳,就坐在岛上百姓为他编织的藤椅上。 “吾吴王府内,有正室王妃一人,侧室如今却有五人(蔡琰、吕玲绮、黄舞蝶、大乔、小乔),汝三人之中,孤欲让宓儿为侧妃,汝二人为嫔妃,尔等以为如何?” “吾等谨遵吴王令。”三女自然欢喜。 随后刘奇又命侍女为她们送上一些赏赐的上等蜀锦和一些金银饰品,当刘奇得了前面急报离开之后,屋子里也就闹开了。 “小妹,如今汝贵为东吴吴王侧妃,日后自是夫人之尊,吾二人日后只怕唯有一个美人封号。”甄脱有些艳羡地看着甄宓身前托盘中的金簪玉镯,听闻那玉镯乃是吴王太后赏赐,眼中更是羡慕得紧,此物便是在整个吴王府内却也不多,唯有正妃和侧妃才有资格获得。 “二位阿姊休要胡言,听闻王上府宅之中还有不少妃嫔,日后还得二位阿姊相助才好。”甄宓笑着将身前的另一个托盘取来,“吾此处有上等蜀锦五十匹,吾只取二十匹,其余都交给二位阿姊罢。” “这怎生是好。”甄姜面上有些迟疑,但她也知晓这上等蜀锦的珍贵,一匹怕是得一百两银子,而她们两人为嫔妃,只是一人得了十匹赏赐而已,此前虽是羡慕,却也不好取走如此重金。 “二位阿姊可莫要介怀,小妹年幼,或许是昨日夜里身子骨娇弱,得吴王怜悯一些,听闻吴王年少之际便与王妃定亲,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影子。论身材容貌,二位阿姊可要胜过小妹许多矣。” “小妹莫要自谦,既是汝相求,那吾二人将这蜀锦收下便是,不过日后若有差遣,吾二人听汝这侧妃吩咐便是。” “岂敢差遣二位阿姊,小妹日后若有要事,且与二位阿姊一同商议即可。” “小妹天生聪颖,吾二人多有不如矣。”如此,二人这才全部释怀,看向甄宓的眼中也多出几分幼时的怜惜。 前堂,刘奇落座之后便见到董袭带着戴良快步走进屋内。 “主公,辽东急报,曹操于邺城发兵七万,北上幽州,另外调拨民夫十万以上,欲聚三州之力,与吾军决一死战。” “三州之力?他曹操发兵十余万,民夫十万以上,总计三十万人,何来这么多粮草?”刘奇冷笑一声,“且将吴卫于刘备、孙权二地的密报呈上来。” “回禀主公,此前曹操北伐河北之际,已将淮北沿岸诸县交割于刘备,得粮草二十万石,如今又遣蒋干、蒋济等人出使壶关,与孙权、鲁肃交谈,只怕也是为借粮之事。” “张辽何在?” “回禀主公,水师第二批前往辽东驰援的数万大军已经装船,之事辽东粮草多有不济,若是吾军亦调拨如今多的兵力前去,只怕难以应付一两月之久。” 刘奇摆了摆手,“曹操此来也撑不过数月,传令陆逊,可避战、拖战,不可速战速决,未逢天赐良机,不得擅自出战,此外,张辽抵达辽东之后,可配合水师,攻打辽西郡。” “喏。” 最快更新 第四百八十章 乌桓蹋顿 白狼石城,从丘力居手中接过乌桓三王部的权柄不过十载,长子楼班便长大了。 难楼、苏仆延扶持楼班为单于,而他蹋顿仍然为乌桓王。 如今,三部却已分裂成两部,上谷、渔阳二郡尚在曹操治下,而右北平却被东吴军突如其来地攻占。 蹋顿看着来到白狼石城的苏仆延,双眉微皱。 “吾知尔等之意,单于可是要吾率军自白狼石城攻打土垠,逼迫东吴与吾军决一死战?可那东吴便是曹操、袁绍都不是其敌手,吴王刘奇更是号称坐拥半壁江山,麾下披甲之士数十万之众,吾焉能激怒其人?” “王上,那东吴尚在万里之外的江东,如何能危急王上乎?” 蹋顿看着曹操的使臣冷笑一声,“那吾且问汝,为何汝随单于使者绕行北地草原而来,为何不走关内?” 使臣咂舌之际便听蹋顿猛地一拍身前长案,“是因关外右北平之地全被东吴攻占,便是秦皇岛也丢了,如今吾麾下儿郎们轻骑前往秦皇岛附近查探,正好瞧见数百艘数十丈长的楼船在岛屿附近行进,便是在岛上来回搬运麻袋的民夫便有数万人之多,那镇守在秦皇岛沿岸的军士,已经于岛外搭建两座木桥,守备的军士于营前构建拒马,挖掘陷马坑,更有强弓劲弩据守,便是数千之兵亦如虎狼一般盘踞于岸边,汝等以为,这等强敌吾可能敌乎?” 使臣轻笑了一声,“大王有所不知,那吴军不过是一路兵马前来,跨海驰援,一路兵马突袭得手,第二路兵马上岸至少也得数月之后,吾军若能在第二批东吴军抵达之前攻下秦皇岛沿岸并且派兵驻守,大可让吴军水师战船徘徊于大海之上不敢登陆。” “此番魏王已亲率十五万大军北伐右北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王不为自己部落的儿郎着想,也得会这幽州日后的归属着想罢。” 蹋顿冷笑一声,“休要诓吾,尔等是想让吾乌桓三部前去送死尔,如今辽东公孙度在攻打高句丽国,只怕无暇出兵与吾合击右北平,更何况,若是吾三家一起出兵,如何瓜分此郡?” “自是乌桓三部仍得原本旧址驻地,此外征战中缴获的钱粮都归大王所有,此外,魏王愿上表天子,封大王为镇北将军,如此,当可镇守右北平之地。” 蹋顿面色迟疑,“尔等此番胁迫单于率兵前来助阵,汝可知,吾乌桓三部本就受袁氏父子恩德,焉能背弃之?” “如今袁氏父子尚在辽东太守公孙度之手,此处有他二人的亲笔书信,乃是请求大王出兵夺回右北平之地。” “荒谬,二位公子与曹操乃是杀父之仇,焉能与尔等联盟乎?莫不是受那公孙度胁迫罢。” “大王,汝……” 蹋顿摆了摆手,“来人,送客。” 使臣面色阴晴不定,“大王请三思而后行,魏王此番举三州之兵北上,声势浩大,汝若冥顽不灵,怕是到时后悔莫及。” “贵使,贵使。”苏仆延连忙追出帐外,却见蹋顿冷喝一声,转头看向帐内一侧,“幼安先生,可以出来了罢。” “大王迷途知返,醒悟尚早,补救不晚矣。”来人四十出头,一手抚须,一身灰衫整理地干干净净没有办法褶皱,倒是貌美君子。 此前蹋顿问他“来自何处?”他答道:“北海朱虚,现居辽东。” 蹋顿又问:“此来为何?” 他再答:“是做说客。” 蹋顿又问他“姓甚名谁?” 他抚须大笑:“管宁是也。” 蹋顿面色微惊,管仲何人?历任辽东各郡太守,幽州刺史,便是袁绍也曾征召过他,但他一直拒绝,而袁绍这等强大的诸侯,竟然也不敢为难与他,可想而知他有多高的名望。 问他祖上何人,只怕路人皆知。 管子,又名管仲。 “幼安先生,方才汝言,只要吾投靠吴王,便可获得乌桓侯的封赏,便可将族人全部迁入右北平、辽西等地安置,以江东治下之法屯田、牛耕水车,让族人都能丰衣足食?” “非也,吴王之意,可将辽西上谷、渔阳两部乌桓迁徙至右北平外的草原,汝乌桓三部合一,愿移居吾大汉百姓生养的郡县,便入内安置,若不愿,便继续在草原放牧。” “如今单于已落入曹操之手,东面又有公孙度之子公孙康统军两万虎视眈眈,吾白狼石城若有异动,怕是他们顷刻间便会发兵。” “大王可以先应允曹操使臣,只是需先与单于见面,拖住曹操即可。” 蹋顿面色阴晴不定,“莫非东吴还有后援?” 管宁当即大笑:“曹操发兵十五万,大多都是袁绍的降俘和新募的精壮,不堪一击,但能征善战的精锐五六万之众还是有的,吾军自然也不能懈怠,汇同水师,吴王已征调十万大军汇聚于右北平之地,不出十日,援军必至。” 蹋顿面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不知是哪一位司马督战?” “仍由辽西都督陆逊统帅,另一路则负责配合大王攻取辽西之地,而那一位将军只怕大王也听闻过他的名号,如今徐州司马张文远。” “张辽?可是那北海城下独斗河北上将文丑百八十合而不败,统帅骑兵大破河北精骑的张辽?” “正是此人。” “除此之外,昔日温侯麾下的陷阵营亦在右北平。”说着,管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蹋顿,“吾军早已备下应对铁骑冲阵之法,不过若要长驱直入,于野外击溃公孙康所部,还得仰仗大王麾下的乌桓突骑。” 蹋顿陷入了犹豫,这老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是暗地里在警告他,不过他在辽东经略多年,自然也不是睁眼瞎,如今那土垠城外几座大营上飘扬的旗帜他也派斥候扮作汉人去点了点。 光是中郎将之上的勇将便有七八人之多,更何况还有张辽这等镇守一州的大将赶来,十万大军,他念及关中之战,诸葛亮不过五六万人便击败了十余万关中大军,要知道,马腾韩遂可号称其中足有十万西凉铁骑。 他即便征召族人,控弦之士怕也只够两三万人,毕竟他一部有余的乌桓,也不过二十余万百姓尔,其中还是夹杂着不少汉人。 最快更新 第四百八十一章 管宁说蹋顿 “吴王担保,不损乌桓一牛一羊,不害乌桓一男一女;亦不变更乌桓游牧旧习,还会赐予愿意耕田与吾汉人同居的乌桓人户籍,给予家宅、田亩,大王以为,对汝乌桓三部,可有害处?” 蹋顿下意识摇头,“不过如今吾乌桓单于为曹操所制,又命其大将夏侯惇率五千铁骑遏制,只怕吾乌桓三部难以聚集,若是吾与曹操为敌,只怕会与族人交战。” “大王,汝是去攻打辽东,与公孙康为战,而非与曹操为敌尔,乌桓之兵南下,不过偷袭右北平北部,而那处自有吾江东军镇守。” 说着,管宁大笑:“莫非大王以为,夏侯惇的铁骑敢翻越草原,前来屠杀汝右北平乌桓诸部乎?” “他敢。”蹋顿当即瞪大了双眼,“谁敢伤吾族人,吾誓要与其死战。” “大王,今日管宁来此,这营外便已是有上百斥候跟随,若今日大王愿与东吴联手,一两月之间,册封大王为乌桓侯的诏书便会送达此处,若大王不愿,怕是三日之内,吾东吴数万大军便会兵围此处。” “汝是在威胁本王?”蹋顿双眉凝在一起,杀机四射。 “大王可知山越、可知交州蛮越,亦可知南蛮诸部乎?”管宁指着南边,“顺从吴王者,归顺汉室者,可得方才吾献于大王之策中的丰衣足食,可若是与东吴为敌,便是与整个汉室为敌,一路收复整个南疆,死在吴军刀下那一二十万蛮越之民,便是乌桓他日的下场。” “放肆。”话音刚落,帐内一众头领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宝刀。 “住手。”蹋顿爆喝一声,将他们制止下来,有几把刀刃都险些落到了管宁身上,可他不闪不避,就这么站在帐内,似笑非笑地看着蹋顿。 “先生,曹操大军十五万,若吾与张辽攻打辽东,那陆逊可能坚守右北平数月乎?” 闻言,管宁哈哈大笑:“曹操兵马虽勇,但调度十五万大军,至少需北上三十余万之众,他如何调拨这么多粮草?更何况他还要防范孙权、刘备,不出三月,若他不能攻下右北平,势必会撤兵,到时,便是攻取辽西郡的战机。” 蹋顿松了口气,让他暂时以静制动,旁观战场形势,不让他部下的儿郎去送死,此举在他看来,倒是妥当。 “先生,依吾看来,辽东之战如此重大,为何吴王不派兵自黄河入海口、青州、徐州之地一同出兵,胁迫曹操撤兵?” 管宁微微摇头,“如今天下形势乃是吾东吴一家独大,倘若吴王于青、徐之地出兵,只怕刘备便会出兵荆州,孙权则兵临汉中,到时又是一场大战,天下百姓又将生灵涂炭矣。” “吾闻高句丽王伯固起兵三万攻入玄菟郡,可那公孙度麾下兵强马壮,只怕伯固撑不了几时。” 管宁笑而不语,正待此时,帐外快步呈来一封战报。 “报……禀报大王,辽西急报,辽东太守公孙度前日于前线征战之时吐血,如今已卧病在榻,辽西太守公孙康现已率军回师辽东,接管玄菟郡前线大军。” “当真?”蹋顿猛地站起身来,大步上前,伸手接过战报之后仔细打量一番,目光炙热地看向管宁,“先生,汝临行前,怕已是得了辽东急报了罢。” 管宁一手抚须,“吴王能匡扶汉室,征讨天下,其麾下吴卫,可谓功不可没。” 也正在这时,一名军士快步走入帐内,“先生,辽东都督急报。” 管宁看了一眼有些热切关注的蹋顿,头也不回,背对着军士道:“念。” “幼安先生,曹操发兵五万,以于禁、许褚为先锋,直取右北平南部沿岸,欲切断吾军与水师联系,还请先生立即敦促乌桓王蹋顿出兵,趁公孙康回师辽东之际,即刻出兵,攻下辽西郡。” “此时曹操大军来袭。”蹋顿在帐内来回踱步,“公孙康所部两万,他回返玄菟郡,势必会携带其部五千精骑,留守辽西诸县的兵马不过万余,吾即刻纠集两万铁骑奔袭,只怕十日之内便可攻下辽西全郡。” “大王,这信中还有一封密函,信上所言,倘若大王愿出兵突袭辽西郡,攻下此郡之后,日后吴王会以幽州一县赠予大王为封地。” “一县?幽州一县为封地?”蹋顿瞪大了双眼,这是何等殊荣,即便是匈奴、鲜卑诸部只怕也没有辖制汉人一县为封地的时候吧,即便有,那么也是强占汉土,后来大多都被夺回,而如此吴王刘奇竟是要上表天子为他封赏一县。 不得不说,蹋顿有些动心了。 公孙度病重,公孙康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若是他突然率军突袭辽西郡,当有九成胜算,唯一顾虑的便是公孙康率铁骑回援,可他来回至少也得十余日,只怕那时东吴第二批援军已至,到时有徐州都督张辽……想起张辽,蹋顿松了口气,他对这家伙莫名有些信心。 “干了。”犹豫再三,他猛地一拍长案,应承下来。 “恭贺乌桓侯。”管宁面色一喜,此行他算是功德圆满矣,这个人情也就还清了。 蹋顿开始点清兵马,此外,已派兵将曹操使臣放归,又命人围住了苏仆延的帐篷。 在管宁临行前,他亲自将其送到营门处。 “先生,这临行前,吾还有一事不解。” “乌桓侯请问。” “先生婉拒数任刺史征召,为何如今愿为东吴出使?” 管宁抚须轻笑:“却是吴王送吾藏书一千卷,又以一本《诗经注解》相赠,老夫不得已而为之啊。更何况,吴王与那些屠夫不同,心中却有大仁大义,亦有良善。” 蹋顿哑然失笑,这等文人,不为金帛而折腰,亦不攀附权贵,未曾想,竟然会为了一千卷书而听命于吴王刘奇。 “那先生以为,吴王与北地那些诸侯何异?” 沉默了顷刻,管宁突然开口道:“荀彧为曹操称王而不寝不食两日,而吴王乃天子亲封,他亦是宗室之王。胜过那无诏而王之刘玄德十倍,百倍尔。” 第四百八十二章 攻略辽东诸岛 管宁一路被吴卫送至秦皇岛坐船出海,辽西即将饱受战火,他此刻也不必回返居所。 而他对吴王刘奇更是有几分好奇。 当他行船至海上之际,已经听闻乌桓王蹋顿星夜以两万精骑,连破阳乐、徒河、宾徒登城,兵临昌黎城下。 十日之后,他抵达了茫茫大海之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群岛之间,在一座较大的长山岛上,他见到了穿着短衫,脚下穿着一双木制凉鞋,便是脚背和十根脚趾都露在外面。 “如此新奇的装扮,不愧是天公抖擞间为皇室降下的万里驹。”管宁心中感叹,便听到来人已经带笑上前。 “吾曾从康成公口中听闻,北有一龙隐于幽州,其才可胜吾,今日能见到幼安先生,当真是三生有幸。” “吴王过誉矣,老夫今日亦是初见吴王,不过汝吾书信往来间,老夫已于信中一睹吴王真性情,未曾想今日一见,吴王风采更胜一筹,老夫生平亦见过不少诸侯,便是那大将军袁绍亦曾见过,此人与吴王相比,却是差之万里。”没有谁不喜欢听好话,便是管宁这等大儒,亦是如此。 “先生请。” “吴王请。” 刘奇一手拉着管宁的手臂,以示热情和厚待,一路将其带到竹屋之内,方才和他先后落座案后。 “听闻吴王有一桌椅,如今却已传入北地,只可惜吾幽州地处偏远且贫寒,老夫苦求多时而未得,今日在这岛上,却也未见此物。” 刘奇闻言大笑:“先生且看着竹屋,岛上四面近海,海风、海浪,朝暮不歇,这湿寒之气可是甚重,吾等年轻不察,若是年迈之际,怕是整日风寒湿痛难忍。” “这风寒湿痛与这竹屋有何关系?”对于东吴有神医张仲景之事,他管宁虽不曾远游,但天下事那些故旧来信时亦曾提及。 “这竹屋离地而建,可避风寒之气尔,若是平日里太阳正盛之时,孤倒喜去沙滩上躺在凉椅上晒晒。” “吴王深得养生之道,吾这年迈之人,倒需向吴王讨教一二。” 刘奇伸手一招,一旁的戴良立即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书籍。 “此乃《养生论》,乃是孤与张机先生所著,其中包含吾东吴治下诸州医家之长。孤今日可将此书赠予先生。” “如此,那老夫便却之不恭尔。” “先生为孤劝动乌桓侯蹋顿出兵突袭辽西,如今此人已连破三城,兵围昌黎,高句丽之危已解,此事孤还得谢过先生才是。” “吴王,兵事之上,老夫也略知一二,吴王第二批水师若从青州装船,只怕直接率军突袭对岸的辽东郡更为便捷罢,听闻公孙度亦有水师战船,吴王既然敢率众于岛上居住,只怕对岸这辽东郡的港口已落入东吴之手尔。” 刘奇苦笑一声,“到底是瞒不过先生。” “吴王,那乌桓侯蹋顿、乌桓单于楼班,汝以为如何?” “楼班为苏仆延等人推举上位,任乌桓单于,蹋顿与其虽为手足,只怕心中亦有芥蒂,但他自尊其为单于,亦不敢明目张胆冒犯楼班。只是如今楼班为曹操所挟,怕是早晚乌桓三部,会有一战。” “若蹋顿攻下辽西,吴王当真要将汉土一县封与蹋顿乎?” 刘奇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哪里不知这些大儒、隐士都是些忠君爱国之士。长叹一声,“权宜之计尔,他楼班即便真心归降吾大汉,孤亦不可将一县封与他,倘若开此先例,莫说许昌城内的三公九卿,只怕吾吴王府上的群臣便会将孤骂得狗血淋头。” “吴王意欲何为?” 刘奇沉默顷刻,起身带着管宁来到悬挂在自己长案身后的辽东地图前站定。 他从戴良手中接过竹竿,伸手指着眼前的地图,“乌桓三部分布于上谷、渔阳、右北平三郡以北,长城以东,其部族数十万之众,孤若欲彻底平定辽东,光是辽西郡、右北平郡沿海一二百里之地,却是不足。” 刘奇重重地将竹竿落在那茫茫大草原之上,“孤欲兴兵北上,征夫馀之地、与鲜卑各部交战,在这一片草原之上修筑数十座城池,可往北开拓一二郡之地。” “鲜卑势大,控弦之士十余万之众,若与其交战,吴王可有胜算?” 刘奇指了指辽东半岛,“孤未平定辽东,组建数万铁骑之前,将不与鲜卑交战。” “若要战,战必胜,一战而歼灭鲜卑大部精锐,令其一二十年不得恢复元气。” 管宁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吴王气势变了,此前静若处子,如同一名饱学多才的翩翩士子,如今却如同一只猛虎,雄姿英发的雄主,如此威武不凡。 “如此多的城池,吴王可是要迁徙汉人前去定居?” “多以鲜卑人迁徙而来,于最外围的城池构建汉胡通商之所,以西域丝绸之路交易诸国之策,而定北地诸胡。” “通商何物?”管宁在堂内来回走动两步,突然回身问道。 “盐、茶叶、玉石、金银、蜀锦、粮食。” “不运铁?” “如此国之重器,孤焉能交与外胡?” 管宁抚须长笑:“如此,老夫这般凡夫俗子,当可安心矣。” “幼安先生莫非此前还在担忧孤会滋长蹋顿、鲜卑等诸胡,让其做大之后,反噬吾大汉乎?” “非也非也,吾不过是想听听吴王妙计,今日得闻,老夫亦是得偿所愿。” “那不知先生可愿品尝一番吾江南米酒与这沙滩之上独有的烤肉?” “固所愿也,敢不请尔。” 入夜,刘奇陪着管宁在沙滩上一场酣醉之后将其送入岛上的一处竹屋歇息,沙滩上,董袭大步踏来,手中拿着一封急报。 “主公,辽东捷报,文远将军五日连下七城,现已攻入襄平城外,辽东太守公孙度危在旦夕,此前由其长子公孙康遣使往三韩,疑似求援。” “传令文远,无须顾及其他,给吾歼灭辽东之兵,最好能和蹋顿于玄菟郡合兵一处,与他公孙度决战一场,一战而定辽东。” “喏。” 刘奇大笑而去,走入竹屋之内,木门立即掩上,木桶内的飘香尚未散去,三道倩影久别几日,今日却又是第二次在刘奇房中会晤。 注定,又是一场盘肠大战。 第四百八十三章 襄平之战(一) 七月中旬,粮草将竭的襄平城外,终于迎来了公孙康的援军。 “公孙度亡故之后,以长子公孙康为辽东王,以次子公孙恭为辽东太守,公孙康率军回师昌黎迎战蹋顿,蹋顿以铁骑快速穿行城郭之间,避而不战;如今他终于接到公孙恭的求援,回师襄平,欲与吾军决一死战,尔等以为如何?”襄平城外东吴大营,张辽落座诸位,凝视着帐内众将道。 “都督,辽东公孙氏多以族将为战,除却留守辽西、玄菟之兵,兵马当在四万左右,吾军加上水师足有五万之众,他公孙康敢与吾军交战,只怕早有准备。” “莫不是三韩援军已在路上?” 张辽举起案上一封书信,“此前吴卫密报,三韩大军集结五万之众,已过乐浪郡,只怕今日便可过西安平,随时可以往长兴岛沿岸,烧毁吾军战船。” “三韩之兵,多为各部夷王散兵游勇,不足为惧,末将愿领兵一万,屯驻西安平临河对岸,可拒三韩援军。”帐下一将起身,众人闻声望去,正是徐盛。 张辽沉吟片刻,“徐盛将军一人前往,怕兵力尚有不足,潘璋。” “末将在。”潘璋应声出列,自从淮北之地前年为关羽率军夺走,淮南营统帅徐庶回返建业,淮南营所属潘璋、尤突等将也被征调往辽东。 “汝领所部一万兵马,汇同徐盛将军之兵,镇守西安平沿岸,若三韩之兵渡河求战,尔等出击,势必将其击溃。” “喏。”二将应声之后,上前接令,随后大步出营。 “诸位,此来辽东、辽西、玄菟等地布防图,公孙康自称辽东王,以卑衍为大将军,杨祚为副将,此二人镇守辽东昌黎,兵马一万。” “以将军贾范、侍中卫演为偏师,为左翼,统军一万,屯兵辽河以北。” “以辽东太守公孙恭率军一万,屯驻襄平城郭。” “再以公孙康本部兵马,汇同高句丽王伯固长子拔奇投靠之五千精兵屯驻城郭右翼,兵马当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他们据城池、江河为天险,尔等以为如何?”张辽又问道。 帐内,蒋钦起身,“此番吴王下令,命吾等听都督之命行事,还请都督下令便是。” 尤突亦是站起身来,“不错,都督只管下令便是。” 张辽双眼一眯,“吾欲于辽河南岸摆开阵势,与公孙康决一死战,尔等以为如何?” —— 一个时辰之后,一封战书呈至襄平城内。 上座的公孙康一脸狐疑,“张辽并非无名之辈,竟然主动派出麾下两员大将前往抵挡三韩援兵,以三万兵马与吾军交战,二弟,汝以为如何?” “兄长,他张辽麾下骑兵不过五千,吾军铁骑足有一万之众,又得夫馀相助,吾军可于辽河南岸背水列阵,吾军士卒势必死战,与其鏖战之后,再以夫馀王所部精骑从侧翼杀出,必可大获全胜。”公孙恭一手抚须笑道。 公孙康微微颔首,“他张辽以为吾命卑衍、杨祚前往辽西驰援,便以为吾军并无其他外援,却不料吾军早已和夫馀王联手。” “兄长,此番尉仇台为攻打高句丽,举兵五万南下,却只派一万精骑助战,是否还应向他再要几千精兵?” 公孙康微微摇头,“父亲虽将吾公孙氏之女嫁与夫馀王尉仇台,但他心中对吾等仍有防备,若非此刻高句丽于玄菟一战已经元气大伤,他也不会趁势南下,而他将伯固之子拔奇逼迫来到吾军助战,只怕也是为了尽取高句丽之地尔。” 说完,公孙康认真地看了一眼公孙恭,“他尉仇台,有意灭国。” 晌午过后,城门大开,三路兵马通过浮桥,徐徐在辽河南岸的阔野之上迅速集结。 张辽率军出阵,凝视着对面的军阵,左路以蒋钦水师列阵,中军以淮南营苏飞麾下精兵结阵,右路则以尤突、陆儁之兵为侧翼。 而他亲率轻骑四千列阵于中军之中,随时准备出击。 “战。” “战。” 战鼓敲响,平静的阔野之上,数万军士齐声大喝,常年征战的东吴骁勇齐刷刷踏前一步,举着厚重铁盾的军士纷纷爆发出如狼似虎一般的吼叫,对面阵前的辽东军纷纷被吓了一跳。 “好强的气势,东吴精锐,果真虎狼之师尔。”公孙康面色泛苦,若非事不可为,他又岂想与东吴交战。 张辽举起手中长刀,“用武侯战车,瞄准敌军中军阵列,急射。”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从江东军后阵抛射而出,冲破长空,在两军阵中的区域开始下坠,落到敌军前中军军阵之际,已经齐刷刷地射倒了一大片辽东兵。 张辽再次举起手中长刀,“前军步卒,进。” “喝” “喝” “喝” 苏飞站在阵中,他在淮南营几次征战中也立下不少功勋,但天下诸侯大多以为他是甘宁的引路人,他的声名也被这位好友给掩盖了。 实则他在战阵之上的造诣尚在甘宁之上,此刻他如同高顺一般藏身于军阵之中,步行,统军徐徐朝前推进。 数千铁甲,步伐整齐划一,没有张弓搭箭,站在阵前端着诸葛连弩和背着长弓的军士只是跟着前面的刀盾兵和长枪兵推进,他们要将对面的辽东军赶到辽河边上。 “好雄浑的气势,兄长,不能再等了。”公孙恭面色有些发白,怎么在齐射一阵之后,东吴军的气势便死死地压制住了他们,此刻竟然以中军数千铁甲主动朝着他们逼近,这是什么战法? “传令,全军出击。”公孙康猛地举起手中长剑,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嘶鸣声响起,数万大军,一同杀出。 “左右两翼护住中军,苏飞,原地筑坚阵。”张辽凝视着前方山呼海啸一般冲来的数万大军,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止步,铁盾上前,落地筑阵。” “长弓抛射。” “诸葛连弩,射住阵角。” “后军武侯战车、床弩一并抛射,射完箭矢,后军军士换短刃补足中军后阵。” 第四百八十四章 襄平之战(二) “哧哧哧”一道道身影在东吴军阵前栽倒,辽东地处偏远,公孙康麾下的军士大多都穿着皮甲,军中铁甲也不多,大多都是公孙瓒和此前辽东几郡的遗留。 此刻在东吴军的强弓劲弩面前,简直就像是脱光的娘们张开双腿的模样。 一个照面便放倒了数百人。 更何况在刀盾后面已经竖起的长弓都已经松开了弓弦,满漫天的细雨,抛射的幅度直接越过了冲到阵前七八十步的辽东兵,而在他们冲入五十步内的刹那,齐刷刷数千把诸葛连弩几乎同时从铁盾之后对准了他们。 “放。” “哧哧哧”,短弩急射而出的十根箭矢的杀伤力不强,但当十枚箭矢都落在同一具铁甲之上,总有一两根能够伤到对方的要害。 平原旷野之上,两军交战,只要射倒对方前排,便是杀敌。 毕竟随后涌来的人海,会将这些倒地的军士纷纷踩死。 战场交兵,不进则退,张辽举起了手中长刀,“苏飞,冲阵破敌。” “喏。” 伴随着一声大喝,苏飞在军阵中举起长枪,“刀盾兵顶上,弓手退后,长枪兵上前,推进。” “喝。”当足有数尺长的长枪一根根立在军阵前后,东吴军开始整齐划一地朝前推进。 屯田兵出身的淮南营军士,几年以来,除了上阵厮杀,往日里分批训练。 刀盾兵只负责训练臂力、耐力,还有在面对骑兵冲阵之时的应对,尤其是阵前的铜墙铁壁防线,不能出现然和一个缺口,即便是此刻有些弧线般的弯曲,但他们仍然扛着。 相信身后的袍泽,这便是刘奇在建安六年翻过年关之后向军中下达的第一条军规,但凡今后东吴屯田兵也好,各营精锐也罢,都必须信任身侧的袍泽,能够将后背完全托付给这些袍泽。 除此之外,平日除却操练科目之外,还有信任背摔、同手同脚等军中活动。 此刻齐刷刷地出枪的动作,从右侧突袭的军阵中看去,几乎是整齐划一。 便是跟着大军冲锋的公孙康也一脸震惊,“怎会如此整齐。” 随后,他便看到了撞击到盾墙之上的第一批骑兵纷纷在马背上被捅穿了胸膛,当场惨死。 但随后一波接着一波的骑兵也逐渐在东吴军的军阵中撕裂出一个缺口。 “主公,敌军铁骑未动。” “主公,张辽将旗亦未移动,尚在护持敌军后阵的床弩、战车。” 公孙康得到亲卫的汇报,当即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密林,“吾军前阵攻击不顺,东吴军的铜墙铁壁军阵配合长枪兵太厉害,汝且看,他们中军的数千弓弩手已经装填好箭矢,陆续三波齐射,吾军铁骑只要没能冲垮敌军军阵,便会纷纷倒在箭矢之下。” “右翼突破吗?”贾范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接到令旗号令的密林,一阵古怪的吆喝之后,两波兵马,一波直袭向东吴军后阵,一波直接杀向东吴军右翼。 “报……禀报都督,吾军后方出现伏兵,乃是高句丽王子拔奇统帅的血鼓力士,足有四五千之众。” “报……禀报都督,吾军右翼出现上万铁骑,乃是夫馀人。” 张辽的目光很快便越过人群,看到了远处的夫馀铁骑,他微微咬牙,“传来,后军辎重营立即将床弩、战车内的箭矢朝着后方射光,短刃交战,拦住拔奇。” “喏。” “儿郎们,随吾迎战夫馀。”张辽满腔热血已经在这一刻点燃,他本就是驰骋疆场的猛将,他自认勇武不下于江东那一众封了四镇、四安的猛将们,只是如今官任一州都督,他不能以身犯险,可他如今统帅铁骑,少不了要和敌军正面交战。 “报……禀报王子,敌将张辽率领数千铁骑朝吾军迎面杀来。” “吾瞧见了。”简位居一脸平静地看着气势雄浑,披着铁甲的汉军。 “此乃吴军轻骑,竟敢与吾夫馀一个万骑交战,当真不知者无畏,冲锋,杀光他们,本王子要亲手斩杀敌将张辽。” “喏。” “都督,此番夫馀统军驰援的,应当是夫馀王尉仇台长子简位居。” “陆宏,汝以为,吾今日生擒此人,可否让夫馀从高句丽退兵?” “都督,倒不如斩了这贼子,吾等趁夫馀王尉仇台国内那几子互相争权夺利之际,荡平辽东,然后举兵北上,一举将夫馀部落铲平。” “好一个铲平,非吾族类,当杀。” “哧哧哧哧”,谈笑间,万马交错,张辽长刀挥舞,将身前舞得密不透风,一道道血水透过刀光落到他的身上,他双手离开缰绳,双腿死死夹紧马腹,他终于有了追随吕布之前,在并州平原之上追随丁原追杀羌胡的豪情。 当他率军杀穿敌军军阵之后,敌军迎面冲进了军阵右翼。 他暗叫一声不好,再次举起长刀,“众军士,随吾杀回去。” 一个回合的冲刺,张辽没有清点伤亡,但方才回眸的惊鸿一瞥,他略微估计,应当阵亡了四五百骑,而反观对面,足足倒下了一千多骑。 “吾军甲胄、兵刃、马镫、马鞍皆胜过敌军,此战必胜。”他想到了昔日封狼居胥的冠军侯,他当年可就是以一汉当五胡的名号驰骋在匈奴肆掠的漠北荒原之上,如今这一战后,他或许也能扯着嗓子怒吼出“一汉当五胡”。 当然,他绝对不会忘记那一年李陵之败,如今东吴的步卒亦可以一挡五,五万精锐,在他看来,两万前去抵挡来自三韩的五六万,乃至十万乌合之众已经是高看他们了。 如今留在这河岸上的三四万大军,足以击破这些家伙了。 李陵以五千弓手和包围他们的八万铁骑鏖战八日八夜,射光五十万支箭矢,方才落败被俘,可他们却射杀了上万人。 可见那个时期汉人精锐的犀利。 张辽自认不逊色于李陵,如今辽东这一战,他必须取胜。 “都督,敌军两部精骑冲垮吾军右翼,于阵前迂回,约两万铁骑朝吾军杀来。” “杀穿他们,阵前鏖战,吾军不必冲刺,先取短弩,急射。” “喏。” 骑射,骑战之中最为犀利的招式,数千铁骑齐刷刷取出马袋里的诸葛连弩,头前冲刺的军士平射,后方的军士亦是从错开的角度平射。 诸葛连弩,短矢没有抛射,否则杀伤力会削弱极多。 “哧”,张辽砍翻了一名军士,他的军阵一直都是以箭矢阵冲锋,一左一右,两员来自庐江陆氏的战将。 左侧扬州新任治中陆绩长子陆宏,现任南部都尉,为他徐州兵参军。 右侧陆绩次子陆睿,现任徐州兵长水校尉。 这二人都是如今辽东都督陆逊的兄长,举贤不避亲,他张辽在得知刘奇征召他作为第二批援军出兵辽东之际,他便将麾下的一干武将都给带上。 说起来陆睿乃是这一批武试的第五名,而反观陆宏,已经是在陆儁、陆绩投身东吴之际,便已经是官任他徐州兵校尉,如今积功连升数级,也算是庐江陆氏显赫之中军中职务名列第二之人。 “吾乃雁门张文远,谁敢与我一战?”张辽一刀砍翻一名千夫长之后,冷笑着挥刀指向不远处的夫馀王旗,他的目光越过一个个戴着毡帽的脑袋,看到了被簇拥在军中的夫馀王子简位居。 四千战两万,一触即发,到处都是撞击在一处,各自倒飞后轰然落地的马匹,惨叫声和厮杀中抛空而起的断臂残肢,便是如今这血泥一般绞肉的战场写照。 “举盾护着右翼,结圆阵,进击。”苏飞站在军阵之中,很快便见张辽成功吸引了敌军所有铁骑的注意,虽然他被团团围住,但苏飞丝毫不用担心,他是张辽,所以必能取胜。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岸上,一百多艘战船突然靠岸。 “凌操在此,全军随吾杀敌。” “凌统在此,何人敢上前一战。” 凌氏父子,在孙策死后被发配到夷洲之后,屯田操练水师,在夷郡岛上开垦田亩,教化夷民,如今终于是一遭归来。 凌操先封了一郡太守,加巡海都督,而凌统如今在辽东战场上立下的战功,也升迁为中郎将,他们那一批武试出身,初出茅庐的武将之中,他只逊色于侥幸偷袭土垠得手,招降马延等数千袁军降卒的丁奉一人。 “主公,主公,凌氏父子领水师战船一百艘,已经率军登岸,朝吾军后方杀来。” “主公,快退吧,这凌操父子皆是勇将,绝非吾等可以力敌。” 一时间,公孙康身侧的文武俱是有些慌神,突如其来的水师精锐,显然早已是蛰伏在附近的海域,准备趁两军鏖战之际突然杀出。 “曹操不是已经发兵渔阳乎?为何这凌操父子还敢率军来援。”公孙康气不打一处来,他的水师,足有一两百艘战船,便是楼船也有数十艘,那可都是他父亲公孙度为他留下来的家底,为何之前一战尽没,东吴水师究竟有多少战船?此前每日他以快船巡视沿海,总能得到一二百艘东吴战船行经海面的密报。 “传令,以骑兵断后,吾还有两万铁骑,足以抵挡敌军。” “主公,那血鼓力士该如何是好?吾军若是突然后撤,那血鼓力士和高句丽王子拔奇可就陷入重围矣。” “一个多时辰杀不穿东吴军后阵,此人无用至极,留他何用。”公孙康冷笑一声,拨马便回走。 “撤。” “快撤。” 浩浩荡荡地大军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公孙康败走,他的将旗朝后方移动的同时,四面八方的旗帜也纷纷倒下,无数军士丢盔弃甲,朝着远处的襄平城逃去。 “都督,敌军溃败矣。”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张辽只得在杀敌的间隙中眺望一眼远处的情形。 “区区公孙康,焉能是吾敌手,莫要放走了这些骑兵,夫馀精骑可大多都是一人双马,可是富得流油,此战之后吾军要组建骑兵,少不得战马。”张辽这最后一句话却是憋在心里,在他说话之际,几杆长枪便是朝他刺来。 远处,凌操、凌统各自领着一军冲杀,老辣的凌操率军追击公孙康,反观凌统,则是趁着少年锐气,朝着张辽所在的战团杀来。 “都督莫慌,凌统来也。” “凌小将军来得正好。”张辽闻声大喜,在大批步卒配合中军所在的苏飞将军阵堵住一大半之后,他便可以在乱军之中拖住后撤的夫馀铁骑。 “撤,快撤。” 简位居看了一眼远处已经逃到城池前方的公孙康将旗,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竟然抛弃自己这一路援兵直接逃走了。 不过夫馀人撤离战场的速度也不慢,他们直接朝着不远处的密林逃去,追击的张辽不熟悉这附近的地形,而且骑兵在经历刚才一战之后,已经锐减至两千骑左右,哪里还敢追击,只是场中陷入鏖战之中的数千辽东铁骑却是被留了下来。 “吴王仁德,遍布天下,如今天子下令,命吴王横扫天下各州,剿灭乱臣贼子,尔等若还是吾汉人,便放下手中兵刃,跳下战马,主动归降,吾张辽保证一个不杀,尔等若愿意归顺吾东吴,尔等皆可享受扬州各郡那些百姓的待遇,尔等家人可以获得赏金,亦可获得田亩,还能获得屯田兵为她们搭建家宅的好处。” 说着,张辽指了指远处的大河,“东南方数十里之外,三韩蛮夷之兵正在进犯吾大汉疆土,尔等乃是大汉儿郎,可愿随吾前去阻击?” “都督?”陆宏面色微惊,张辽竟然如此大胆,刚刚慑服这些家伙,竟然就敢率领他们去迎战三韩精锐,若是这些家伙直接阵前倒戈,那他们岂不是会陷入前后夹击,直接溃败? 当然,张辽心中也有顾虑,在这些家伙归降之后,直接便更换了他们百人都伯以上的底层军官,如此方便统帅,也更好管理,为的也是保证他们的忠诚。 第四百八十五章 汉胡混编骑兵 临行前,陆儁绑着一只胳膊策马来到近前。 张辽浑身是血,抬头看了一眼他身上染红的绷带,“伯筹,可有大碍?” “都督放心,单手持枪,吾亦能上马杀个七进七出。”陆儁咧嘴笑道。 “汝那两位侄儿,此番征战有功,本都督会为他们上表,为他二人请功。” 陆儁面色一喜,“多谢都督。” “伯筹,今日伤亡如何?” “回禀都督,吾军轻骑阵亡一千五百余人,三四百人受箭矢、刀枪疮伤。以寡敌众,在铁骑冲刺之间,只要落马受伤,大多都无法寻回完整尸体,尸骨阵亡太多。” 张辽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其余步卒如何?” “回禀都督,步卒伤亡当在七千人左右,大多是为右翼被铁骑冲破之后砍杀,后阵看守战车阵的军士亦为高句丽血鼓力士击破,伤亡惨重。” “吾军俘虏骑兵五千六百余人,其中六成是胡骑,为鲜卑、夫馀人、高句丽人。” “俘虏战马八千余匹。” “此战辽东军战损当在两万左右,溃败之后,凌操、凌统二位将军率军掩后追杀,待他们回返之后,怕是另有战果统计汇报上来。” “伯绪,吾意将这一批俘虏,只要能继续征战者,都编入轻骑营中,汝意下如何?” “不如再从辽东之地招募善骑猛士,编万骑营。” “此事战后再议罢,先以这七八千骑赶往西安平驰援。” “喏。” 随后,张辽便策马来到已经在袖子上系上一根根白绸的俘虏骑卒身前,此刻他们统一拉着缰绳,并未翻身上马。 “尔等或许以为,尔等之中有鲜卑人、夫馀人、高句丽人,甚至有乌桓人、汉人,本都督便不敢用尔等。” “尔等此战,无须去杀戮尔等同胞,亦不必杀戮妇孺老人。” “此去本都督将分发尔等各自一个麻袋,悬于战马一侧,尔等可取那三韩之兵的左耳掷于其中,一只耳可取百钱。” “都督,倘若吾等阵前斩将,又当何算?”军中有一名夫馀人千夫长开口喝道。 “汝只需大喝一声,战后自有军功结算。”说着,张辽指了指不远处的襄平,“此处阔野,将开垦屯田,修建大量屋舍,尔等若能建功,此可取此处屋舍和田亩。” “都督,吾等不是汉人,家在北面一千余里外的荒原,又当如何是好?” “哈哈哈……”张辽闻声大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夫馀王尉仇台,勾结吾大汉叛贼公孙度、公孙康,今日之后,吴王必起兵数十万北上,尔等以为,那漠北荒原还能存否?” “尔等到时若愿引路,尔等看上的部落皆可归尔等,尔等亦可成为一部之长,成为夫馀显贵。” 言罢,张辽目光一冷,“尔等久居漠北、辽东,应当不知吾东吴平夷六策,且让吾这副将为尔等念一念。” 说着,陆儁已抬脚上前,他单手拿着一份竹简,满脸肃穆。 “平夷第一策,祸不及妻儿,若心无叛逆之心,甘愿归顺吾大汉,降者不杀,妇孺亦可等级造册,为吾汉民……” 天黑,翻身上马,上万匹战马载着八千铁骑立于大河岸边,此刻河面上已经搭建起一座浮桥。 大河的对岸,白日里便已经被河水冲走无数尸体,白日一战,潘璋、徐盛皆战至黄昏方才收兵,如今忽得急报,三韩联军于尚有搭建浮桥二十余座,准备渡河,他二人又纠结兵马前去抵挡。 “都督,此番三韩联军有七八万人之众,若非汝壮士断腕,命二位将军率两万精锐驻守沿岸,只怕这西安平早就失守矣。”陆宏看着今夜幽暗的夜色,神色满是凝重。 “哗啦”,连人带马踩踏上不过两三人并排而行宽的浮桥,脚下湍急的河水也在冲击着浮桥。 “快些通行。”张辽凝视着远处,“此处距离上游厮杀处上游二十余里,吾等在此处渡河,只怕很快便会被察觉,陆睿。” “末将在。” “汝领一千骑,先行通过后戒备。” “喏。” 很快,张辽便瞧见对岸举着火把的数百骑兵已经开始集结,也正在此时,上游突然有大批火光袭来。 “是汉人。” “杀。” 声势浩大的上万步骑蜂拥而至,黑夜里,分散的长龙如同无数萤火虫汇聚到一处,岸边的数百骑兵都紧了紧手中的刀枪。 却见陆睿策马上前,“诸位,吾东吴从未有过一名战场胆怯之士,箭矢阵,随吾杀敌。” “驾” “驾” “驾” 四五百骑,在陆睿的统帅下,很快便朝着远处的火把长龙冲去。 “骑射。” 隔着百步之外他们便扣下了手中诸葛连弩的扳机,在箭矢从机槽飞射而出之际,两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数十丈。 “哧哧哧”一道道身影栽倒在骑兵的面前,也有不少军士手持着木盾上前,但这个时候,整齐划一的轻骑已经各自将手中的诸葛连弩插进了马袋,刀枪在手,杀入敌阵的刹那,一阵阵腥风血雨便飘起。 “杀穿东北角。”陆睿十分清醒,倘若他率军朝着敌军中军杀去,只怕会不断陷入重围,毕竟后续赶来的骑兵也需得集结上千骑才能杀来驰援,他需要拖延时辰。 “无须理会这支轻骑,直接烧毁浮桥。” “快,烧毁浮桥。” 张辽十分心急,他看了一眼如今正处于涨水期的河水,若是人乘骑在战马之上,战马负重后,只怕极有可能连人带马一起失陷在河内。 可若是让战马直接游过河,穿着铁甲的军士只怕跟不上战马的速度,而且,他身后这数千铁骑之中大多是辽东的蛮夷之民,他们又岂会善泅? “调转马头,杀往对面中军。”陆睿瞧见了远处那一面花花绿绿的战旗,和汉人军队一般无二,三韩既然距离幽州诸郡这么近,那么他们自然也学会了汉人的军制。 “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那战旗之下的敌军统帅给擒杀。”陆睿手中长枪挥舞着,他自认不是血战沙场,千军万马之中可以探囊取物的猛将,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尽全力一搏。 他的仰仗,也就是张辽麾下这四五百精骑,他们追随了张辽二三载,久经杀伐,装备精良,足以为他杀开一条血路。 “众军士,目标,中军将旗,尔等为吾杀开一条血路,吾庐江陆氏,保证尔等家中子女荣华富贵。”陆睿有那个底气,庐江陆氏,自从庐江郡被吴王刘奇攻占之后,陆逊便入了方山书院,他是吴王刘奇的得意门生,自家几人的军职爵位能够水涨船高,和陆逊历年征战之中立下的不少战功亦是有所关联。 老一辈的统帅,如徐庶、诸葛亮、庞统三人,年长陆逊一二十载,所以,整个东吴上下也都看到了庐江陆氏的显赫。 所以,他陆睿便是一张招牌。 他此刻愿意以身犯险,搏一个光明,这些追随他不久的老卒,唯一可以信赖他的,便因为他的体内流淌着庐江陆氏的血液。 “驾” “驾” 伴随着骑兵直接从东北角杀出,竟是如同一把尖刀利刃,直接凿穿迎面杀来的数千三韩铁骑,直接势如破竹地朝着中军杀去。 “二弟。”陆宏面色一片苍白,他站在大河对岸,那里看不到火光最为旺盛处的厮杀,他急得一塌糊涂,但此刻河水如此湍急,他如何能够渡河驰援,他的目光看到了快要随着浮桥上岸的张辽。 此刻张辽显然也瞧见了前方的动静,他身侧的亲卫一脸震惊地指着前方火光最为旺盛处,“都督且看,陆睿将军竟是率军直接杀向敌军中军所在,现在已经被敌军团团围住。” 张辽虎目微红,“快,命军士们加快脚步,陆睿他这是在以性命阻挡敌军,掩护吾等渡河。” “将军,河岸上列队的军士已经被敌军缠住了。” “传令下去,河岸上的一个夫馀千骑,立即出动,杀向敌军军阵。” “喏。” “吁” “吁” 一阵阵古怪的吆喝之下,在河滩上列阵的夫馀千骑迅猛杀出,他们手中举着弯刀,每每在冲击敌军军阵之际,都各自将身形伏低,躲开迎面袭来的长兵器,然后近身之后,再借助着弯刀破敌。 前军的压力骤减,而被围在中军之中的陆睿已经快要杀不动了。 这些三韩各部的联军,亦有久经沙场的精锐,他们的装备远远逊色于东吴,甚至不如辽东、夫馀,可是他们悍不畏死,此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四五百骑,短短盏茶功夫,竟然已经阵亡过半。 百步之外,陆睿看到了策马立于中军所在,一名穿着金色战甲的魁梧中年武将。 他正伸出一只手,朝着他所在一阵指指点点。 “徐州铁骑,随吾杀敌。”陆睿大喝一声,他的腹部一阵疼痛传来,那是方才他斩杀一名敌酋之时,被对方手上的长枪刺穿的伤口,此刻没有包扎,稍微用力和在战马上扭动身子,都会让伤口迸裂,淌出不少鲜血来。 “驾。”张辽终于策马上岸,他一眼便瞧见了被围在中军之中已经人影稀少的自家骑兵,他看了一眼四周,集结的旧部不过二百余骑,他冷喝一声,“儿郎们,可敢与吾破阵?” “愿随将军破阵。” “愿随将军破阵。” 身后,两百余骑纷纷振臂高呼。 “传令,所有渡河铁骑,不必守护浮桥,各自为战,朝外突击,百骑可冲阵,杀穿敌军军阵之后,立即勒马回冲,区区一万余步骑便敢前来阻拦吾军,吾张辽便要瞧瞧,尔等可有吾大汉精锐的勇武。” 中军,随着身侧的袍泽一个个倒下,陆睿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随手拔掉了左肩上的箭矢,他距离有着两排刀盾兵守护的中军坚阵,还有二十余步,而距离那一名穿着金甲的武将,还有近三十步。 “将军,快走。” “将军,突围吧。” 转眼间,左右的军士只剩下四五十骑,他已经杀至十余步外。 “刀盾兵上前,击杀敌将。”金甲武将终于有些动容,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了宝剑,朝他一指,身前上百名刀盾兵一拥而上,纷纷朝着陆睿扑来。 “叮叮叮”,在刀盾兵的阻击之下,陆睿奋力拼杀,他的战马还在奔驰,这一匹从吴王府马场内选来的上等西凉战马,是他平日里最为喜爱之物,可如今浑身鲜血淋淋,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箭矢,被捅了多少枪,刀剑劈斩了多少下。 他心中在滴血,“老伙计,再撑上片刻,吾誓必要斩杀敌军主将。” “陆睿何在,张辽来也。”远处,张辽已经杀入敌军前阵,他手中长刀挥舞,身前茫茫人海,黑压压的人头挤在一起,他分辨不出敌我,但他知晓,自家军士都乘骑着战马,这些满脸畏惧的陌生面孔,自然也就是敌人。 一颗颗头颅冲天而起,他几乎不施展第二招,都是横劈,扫击,一道道圆弧,势如破竹之间,他已经带着自己的亲骑杀出数十步。 远处,只听一声尖啸,他突然愣神,隔着几百步外的敌军中军所在,那一杆花花绿绿的战旗之下,那名穿着金甲的武将胸口上突然多出一杆长枪,而与此同时,杀红了眼的军士也纷纷朝着那一匹黑马之上的身影扑去。 “给吾滚。”张辽瞪目欲裂,此刻如同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炼狱魔神,他双腿死死地夹着座下的马腹,骏马通灵,岂能不知马背上这位老伙计的心思,四蹄溅起无数泥土,速度骤然拔升了一大截。 “哧哧哧”一道道刀光舞飞,无数身影倒在了他的长刀之下,当他杀到敌军中军所在之际,浑身甲胄都已经被染红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陆睿何在?”他看着零星火光中败退的敌军,朗声喝问着四周。 “将军……将军在此。”不远处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当张辽扑上前去,却见那堆积了厚厚一层小山般的尸堆下方,陆睿正气喘吁吁地望着他,而他的四周,腰间藏有吴卫腰牌的十几名贴身暗卫,却是死得不能再死。 此刻,陆睿胸口上有着一条足有一尺长的伤口,正在不断流淌出血来。 “快,军医,军医。”张辽虎目含泪,他曾嘲笑过这臭小子像个文弱书生,未曾想,他今日却猛得像一头并州草原上的头狼。 第四百八十六章 华元化 “臭小子,做得不错。”当陆睿躺在一处空旷的竹屋内休养时,已是十日过后,手上缠着绷带的陆儁不过匆忙地来探望了他一次,留下一句不轻不重地,也不算过多勉励的话,便动身离去。 “将军,醒了。”在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后,却双目呆滞地看向没有任何反应的双腿。 侍候他的仆人有些惋惜地看了他一眼,拿着盥洗盆上前,“将军,昨日吴王下令,擢汝为安辽将军,加少上造,暂且在这长兴岛上调养数月,方可随船回返建业休养。” “吾可已调离徐州兵?”陆睿眼中仍然没有对失去双腿的事实释怀,声音沙哑地问道。 侍从面色有些犹豫,却又听陆睿说道:“吾昏迷时,可有那些人前来探望过?说些开心事罢。” “喏。”侍从面色稍微缓和几分,没有之前那么忐忑。 “将军当晚被送回军帐内便一直昏迷,之前虽然醒来,意识也不清醒,随后吾东海水师蒋钦都督、周泰都督,凌操、凌统二位将军,还有辽东的陆都督都曾来探望过。” “都督率军行至何处?” “那日渡河一战,将军神威,万军丛中斩杀辰韩王,而后吾军沿河北上,大破三韩联军于大河南岸,大军长驱直入,追杀了近两百里,斩首两万余,俘虏四五万之众,而后蒋钦都督便领着潘璋、徐盛二位将军攻下了襄平,如今吾军已攻下了辽东郡、玄菟郡。” 陆睿面色一喜,“如此一来,辽西唾手可得,那公孙康不过冢中枯骨尔,不过高句丽王伯固可有向吾军求援?听闻那夫馀王尉仇台正率军攻掠高句丽国内。” “夫馀王麾下有数万铁骑,吾军于辽东先后鏖战两阵,伤亡不少,都督之意,吾军先取辽西,再汇同乌桓侯蹋顿所部,围歼夫馀铁骑。” “蹋顿啊,大半月悄然而逝,他兵围昌黎日久,麾下足有两万铁骑,为何还未曾破城?这乌桓蛮首,只怕亦不可轻信之。”陆睿冷笑道。 “他们此前只是一味推脱粮草不济,而且他们所部皆是骑兵,所以难以夺城。” “哼,一派胡言,他辽西乌桓有白狼石城,如何不知攻城之法?更何况吾东吴水师可将攻城器械以战船送至昌黎沿海,他们乌桓人只需接收便是,吾看此人必有异心。”陆睿气得胸口咳嗽。 却见年幼的侍从上前帮他胸口顺了顺气,他嘴里仍就骂道:“且不知吴卫那边可有呈送来渔阳、上古二郡乌桓各部的密报乎?” 侍从满脸忐忑,“将军,汝正在养伤,目前暂时不宜……” “吾还未分配军务罢。”陆睿笑着问道。 “汝且去替吾取来笔墨,吾提笔修书一封给都督,让他转呈吴王,吾欲为吴王府参军。” 陆睿苦笑一声,“吾这废人,或许亦可废物利用一番。” —— 两日后,水师战船从水路将陆睿的书信呈送到张辽帐内。 “伯谦这小子竟然有意去吴王府任参军,可惜他双腿……哎。”张辽轻叹一声,眼中有些黯淡,半月以前的那一战,可谓是让陆睿一战成名,庐江陆氏之中,他随陆逊之后成名,如今官职升迁到与重镇都督平级,本有很多历练的机会,而且他是沙场上一刀一枪立下的战功,若是身体还健朗,日后大有可能继承他们这批猛将的功业,只可惜…… “都督,主公命青州造船坊连夜加急赶造出一辆轮椅,准备赏赐给陆将军。” 张辽心中一暖,“立即将轮椅给伯谦送去罢,吾辽西还未平定,否则吾倒是想亲自给他送去。” “都督,此外吴卫呈来一封密报,亦是这位陆将军呈送。” “哦?”张辽略微有些惊讶,“这还没当上吴王府参军呢,便提前熟悉政务了?” 他伸手接过密报端详一番,双眉微皱,抬脚起身,将手中的密报塞进了帐内点燃的熏香内。 “都督……”亲卫见这一封密报直接被火光包裹,烧成灰烬,满脸不解,“可是这密报上有所差池?” “并非是差池,而是吾军如今暂时不能让这书信中的内容传出去。” “此前秘密联络上谷、渔阳等地潜伏在乌桓部落的吴卫可曾回返?” “禀报都督,未曾。” 张辽双眉微皱,“魏军亦有细作,会不会……传讯土垠,让吾军铁骑前去接应一番。” “喏。” “此外,将此事传讯给主公,以水路加急呈送到长山岛。” “喏。” 十余日后,十几艘战船来到了对岸的辽东长兴岛。 “此处距离岸边不过几里,可在此处建立一处水师营寨,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于幽州之地组建铁骑。” “喏。”董袭和戴良一左一右跟在身侧,随行的还有五千虎卫精锐。 “主公,文远将军此前呈送来关于乌桓侯蹋顿的奏报该如何计较?” 刘奇双手负于身后,穿着木制凉鞋踩在松软地沙滩上,眺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幽州乌桓、夫馀、高句丽、三韩、鲜卑与吾汉人杂居,商贸往来,更时常有边境之患,欲攻伐辽东,如今这十万大军已可,估摸着曹操派出的蒋干、蒋济已和孙权、鲁肃商议妥当,命吴卫严加监视,一旦孙权回返上党,亦或者壶关驻守的兵马后撤,立即以飞鸟传信。” “喏。” 有传令兵离去之后,戴良走到近前,“主公,蒋干二人回返之际,是否曹操渔阳大营便会率军出击。” “曹操筹备了十五万民夫,刚得的冀州、幽州之地,百姓已多有民怨,不过既然他是为报杀子之仇,此战却是必定要战上一场的。他用兵素来亦正亦奇,何时出兵,兵分几路,意欲何为?吾等鞭长莫及。” 说着,刘奇指了指四周,“但这幽州,自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五郡之地,都莫要交给他曹孟德,他若要更多的百姓,征辟更多的兵卒,囤积更多的粮草,那便让他去和孙权,去和刘备交战,吾东吴只求休养生息,占据天南地北三角之地,随时可虎视中原、关中、冀州之地。” “此乃占据地利尔。”刘奇看到了远处的那一片木屋,也看到了木屋外正被仆从推动着在宽阔的地面散心的陆睿。 “诸位且来瞧瞧,这一位便是吾江东上科武试的第五名。”刘奇大笑着走上近前,却见四周陪同着陆睿的一种侍从、军士、侍女纷纷下跪,“吾等拜见吴王。” “主公。”背对着刘奇的陆睿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来,却有侍从上前将他身子搀扶着,刘奇朝他摆了摆手,一只手按在他激动的肩膀上。 “莫要起身,汝在这长兴岛养伤半月,吾今日前来却是请来了一位郎中为汝救治。” 闻言,陆睿先是满脸感激,随后又浮现出几分黯淡,“多谢主公,不过既然仲景先生都治不好吾这双腿,怕是末将今后……” “糊涂。”刘奇怒其不争地指了指他,“汝可莫要因双腿小伤便自怨自艾,吾东吴征战天下数载,每逢战阵必有数百人乃至上万人死伤,若人人都如汝这般自暴自弃,那孤日后可有人能用?” “主公息怒。”陆睿面色颓然,却见侍从去了一根凳子,刘奇落座到他面前,“汝大可放心,张机先生医术,可谓独步天下,不过他擅长之道,乃是伤寒杂病,妇孺医道,而外伤、刀伤、毒伤,在中原之地,还有一位在此道之上造诣颇高的神医。” “何人?”陆睿面色一喜,已经意识到如今刘奇已经是将此人请来了。 “吴王,汝请老夫救治的便是这人不成?”不远处,大步走来一名龙行虎步的老者,他身材消瘦,但双眼中却饱含着一道精光,陆睿已看到自家主公起身,朝着来人一辑,“元化先生,此乃吾东吴千里驹尔,还请汝念医家仁德,救他一命。” “莫要给吾提及医家仁德,张机便是为汝那医家仁德,开宗立派,桃李满天下一说被汝束缚在江东数载不得脱身。”来人白了一眼刘奇,直接蹲在陆睿身前。 “汝且将裤子脱了。”他平静地看了一眼陆睿,却见陆睿双目微红,满脸怒状,“老匹夫好胆,焉敢出言讥讽吾家主公。” “伯谦,不得无礼。”刘奇面色微变,正当他欲开口相劝之际,却见华佗摆了摆手。 “汝也莫要用吴王的名头来欺压老夫,汝若他不是做事比那曹孟德更为仁德,治理江东,百姓纷纷感恩戴德,老夫说什么也不会不远千山万水来救治汝这争强斗勇之辈。” “哼。”陆睿被刘奇眼神制止住,却不敢继续怒喝,只得是冷哼一声,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忿。 “这双腿肿胀如斯,须得割破双腿表皮,放血,那张机的徒子徒孙倒也是学了些医道皮毛,将他这双腿上的伤口和烂肉都给剔除,否则只怕这双腿老夫亦救不得。” “能救便好,先生且速速开个方子罢。”一旁的戴良满脸欣喜,当即抬手一辑道。 “糊涂,这救治双腿的外伤开方子何用。”老者低喝了一声,转头看向戴良,“命人准备热水,此外,再取汝东吴军中那皮管一用,再取一坛烈酒,军用便不必了,去汝医者营中取来。” “喏。” “此外,吴王,汝这岛上可有会续血术之人?” 刘奇笑了笑,“自是有的。” “听闻这续血术乃是吴王亲授,不知是否?” “正是如此。” “那吴王可敢与老夫通往屋内为汝这部将救治。” “自可,不过若要输血,却得先匹配血液。” “此意何解?”临行前的途中,老者自然也是了解到江东有些新奇的医术,否则他也不会好奇前来。 刘奇耐心给他讲解了一番,主动外出顷刻,不多时,便让人拿着兽皮袋装着的一个口袋入内。 老者见他面色略微苍白,也不发一言,很快便用刀刃在酒上擦拭过后,轻松地切开了陆睿双腿上的皮肉。 刘奇看了一眼床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陆睿,眼中满是好奇,一手抚须,心中若有所思。 “老朽这麻沸散吴王可想要?” 刘奇被看破心思心中也不恼,“自是想的,能活千千万万人的麻沸散,孤自然想将此物留下。” “可北地魏王军中,亦未曾得到此物,汝可知为何?” “医者偏方,不穿外人。”刘奇苦笑道。 “老夫并无门第之见,否则老夫这一生医治的患者之中,亦不会有这般多的平民百姓。况且许多都未曾收纳诊金。” “先生仁义高德。” “莫要说这些冠冕之言,汝且坦白告知,这一袋热腾腾的血液,可是从汝体内抽出?” “正是。” “吾此刻已在缝合他双腿的伤势,淤血已排出体外,汝这一袋血便可救治乎?” “不知,人各有异,吾并非天潢贵胄,亦非龙凤之血,不能延年益寿,亦不能活命百岁,此血甚至可能要了吾这爱将性命。” “那汝为何敢一试?” “自是不愿让一名本应在沙场上驰骋数十载的猛将就此了却残生。” “此法不可推广天下?”老者站起身来,随后包扎的事情交给了左右跟随他的侍从,他们包扎的手法和他一般无二,轻重亦是合适。 “不可,若是妄自尝试,会耽误不少人性命。” “那吾开颅麻沸治头风之计,汝以为如何?” 刘奇嘴角微微抽搐,“可是患者提及?” “老夫行医数十载的猜想尔,焉敢在人身上尝试,患者亦不会主动寻死。” 刘奇叹了口气,“先生,此事断不可为。” “为何?” 刘奇紧接着用了一个多时辰,基本上将嘴皮都给说干了,方才将前世了解的医理一一告知老者。 “原来如此,不过吴王汝今日有意勾起老夫前往方山书院医科一行,拜会吾那老友,可是准备将老夫留下?” “先生神医妙手,能造福子孙万代,亦可让大汉数千万之民远离疾病苦难,还请先生施加援手。” 刘奇一面诚恳,却见他摇了摇头,“非是吾华佗不肯相救,却是有难言之隐尔。” 第四百八十七章 孟德要开瓢? “可否告知孤?” “所托乃故友,老朽亦不能失信于人前。” 刘奇无奈,华佗在他眼里还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亦是真正有本事的医者。他这一生行医天下,救济的黎民百姓不知凡几。 半月之后,他便匆忙乘船回返青州,西进入中原之后,主动前往战乱后百废待兴之地为那些搬迁劳累的百姓治病。 “伤筋动骨一百日,主公,吾这腿虽有疼痛麻痹,但只怕还需疗养很长时间才能上马征战。” “汝伤口愈合后,三四月便可下床行走,这海岛湿气过重,待一月后汝便乘船回返建业罢。” “主公,吾欲待在辽东。” 刘奇微微皱眉,“汝待在辽东作甚?如今辽东并不太平,地处偏远,征兵极难,更何况三韩军刚败,各部落混战一气,怕是还需三年五载整顿。” “主公,吾从行伍之际便在文远将军麾下任校尉,如今身子不能动弹,却能坐轮椅,主公既然要在辽东征兵,想来亦是准备征召善骑之士组建骑兵。” “却是文远自几场大战之后夺了玄菟郡后,纠集两万善骑之士,却只挑选精锐组建六千轻骑,余下的人,剔除老弱,亦有数千精壮之士,吾可调拨到襄平,如今西安平有汝兄镇守,汝若执意要留在辽东,也罢,那襄平数千精壮便调拨给汝,组建一营骑卒。” “多谢主公。”陆睿满脸激动地抱拳一拜,“主公且放心,睿伤势痊愈之后,必可为主公操练出一支可战精锐。” “汝不必太过操劳,孤于辽东数月,亦要回返建业。” “主公,辽东水师兴建于长兴岛,常驻扎于辽东湾,可东海水师为攻掠冀州、幽州所用,辽东水师是否为攻打三韩、倭国所用?” 刘奇略微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仅如此,吾军平定夫馀、高句丽、乌桓,击退曹操便需张文远、陆逊合力,日后征讨三韩之际,或许汝麾下的铁骑方为主力。” 顿时陆睿眼前一喜,“到时末将必为主公冲锋陷阵,擒拿三韩王献于主公殿前。” “甚好。”刘奇大笑着出门,身后,陆睿由仆从推动着轮椅,一路送刘奇到沙滩边上。 “伯谦,汝庐江陆氏,上一代一文一武,汝这一代,兄弟三人从行伍,一人坐镇中军调度,指挥十万兵马可犹如臂使,吾对汝兄弟二人之期许,便是幽州之马忠。” 目送刘奇远去,陆睿抱拳端坐在轮椅之上,他目光闪烁,心中一阵豪情油然而生。 马忠,被誉为东吴军中最好运的将军。 擒杀曹彰的功劳直接让他受封福侯,他早年参与上一科武试才过去多久,三载?还是两载? “不以主帅为前景,只率偏师为奋勇。”陆睿念及昔日江东别宫内,吴王代天巡考,在赐予他武进士及第之时,对他所言,眼中若有所思。 上传,回返青州沿岸只过去十余日,刘奇尚在马车之上颠簸,北地的密报便已呈至近前。 “曹操命夏侯惇楼班、许褚、于禁曹洪、李典乐进兵分四路,发兵十五万,实则主战之兵六七万攻略右北平。” “长城一线城关失守,陆逊引曹操之兵于土垠城下,主动弃守大部阔野平原,以山林与魏军牵制、游斗,好一个陆伯言,如今当真是学会了孤这敌追我退,敌退我扰之策。” “曹贼设中军大帐于渔阳,四五日未曾东进?这是为何……”刘奇耐着性子继续读下去,却突然扫到一行字,“曹阿瞒的头风病又犯了。” 刘奇一手抚须,却听同乘的戴良开口道:“主公,如今这曹贼头风病却是发作得频繁,似乎上一次吴卫呈报,便是一月之前。” “曹贼生于永寿元年,如今年近五十,前些日历经丧子之痛,能够熬过这一遭,已算命大。” “主公,辽西呈报,公孙康逃回昌黎城内后,主动将袁熙、袁尚兄弟遣送往玄菟郡,于途中为夫馀骑兵杀戮,同行妇孺为夫馀骑兵劫走,此二人亦授首。” 刘奇长叹一声,“将此密报告知后车的三人罢。” “喏。” 不多时,后方的车厢来传来一阵抽泣之声。 其中那袁绍配偶刘氏哭诉之声最大,其余三女感同身受,亦是纷纷垂泪不止。 “主公,汝命吴卫暗地里护持一下那华元化先生,殊不知他竟是一路渡河北上,如今已至冀州地界。” “他是去渔阳罢。”刘奇笑道。 “主公已猜到他此去是为救治曹操乎?” 刘奇微微颔首,“元化先生慈悲仁义,自是不愿见到曹孟德亡于阵前,冀州、幽州之地再起刀兵之祸。” “可主公,那曹孟德若是治好头风病,怕是……” “孤何惧他曹孟德,叔鸾,汝在建业久居,可否听闻吾建业城内有人治好头风?” 戴良面色一滞,“莫非乃是不治之症。” “曹操等同周瑜,周瑜是心胸狭隘,年轻气盛,做事太急。而他曹孟德,则是忙于政务,野心勃勃,心中牵挂太多,如同那武侯战车上紧绷的弓弦,一旦松开,箭矢飞射而出,但那弓弦亦有损伤,如此释义,汝可知否?” 戴良微微抬手一辑,“主公之智,远胜良十倍矣。” “汝亦莫要妄自菲薄,汝跟随孤身侧久矣,可曾想过北去辽东,经略一州之地?” 戴良浑身微微一颤,却未曾决断。 “汝可是在考虑孤命诸葛亮治南蛮,以庞统治凉州,以吕蒙治荆州,便是要以陆逊治辽东?”言罢,刘奇大笑一声,“非是孤信不过,而是汝乃吾心腹之臣,若欲成大事,仍需知地方治理之政,汝可知晓?” “可臣这长史之职,不知主公可有属意之人?” “汝可有举荐?” “东曹掾陈孝起如何?” 刘奇沉默顷刻,“可,再命一四百石之吏接替他之位,吾看那费仲便可。” “听闻他有一子唤作费祎,若是当真年少有智,便让他和蒋琬、董允几人随世子就学罢。” “喏。”戴良心中微微一动,暗地里将这几人的名字好生记下。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华佗:我只有三集戏份? 九月深秋,幽州气候明显转凉,这一日曹操不过在距离土垠二十里外的土坡上站了半个时辰,便不得不回返中军大帐。 “魏王,外面风大,小心着凉。”服侍他的内侍战战兢兢,这两日曹操已经下令斩了三名内侍,他原本只是随卞夫人同行而来的侍者,如今却因曹操身边的近侍都被杀光了,被卞夫人调拨过来。 只是,曹操此刻如同一头暴躁的虎熊,随时可能拍案而起,命左右军士将他拉出斩首,容不得他丝毫大意。 他为曹操披上一件虎皮,便听曹操扶额道:“元化先生到了何处?” “回禀魏王,半日前便已至三十里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嗯。”曹操在座上侧卧着眯着眼,便听帐外军士唱名:“神医华佗到。” 曹操双眼猛地睁开,刚伸手,身侧的近侍便是将其搀扶着站起身来。 曹操见大帐之外,许褚正帮一名麻衣老者拎着一个偌大的药箱快步走来。 “魏王。”华佗朝他微微拱手,两人也并非初次相会,他为人也不拘礼。 “先生总算来矣,快,先生先为孤针灸止痛罢。” “魏王可是白日登高远望,受了风寒?”华佗一言不发,从药箱内取出一个布褂,将里面的银针取出,很快便有侍者端着烛火入内,华佗将针头在上面烤了烤,嘴上不经意问询道。 “先生,非是曹某不顾身家性命,而是前军攻城不利,为之奈何矣。” “佗不知兵事,倘若魏王继续如此,只怕老朽即便数十载行医之术,亦救不回汝性命。” “汝这厮……”站在一侧的许褚双眼冒火,你个糟老头子,我请你来为魏王看病,你竟然张嘴闭嘴便是救不了他性命。 “许褚,退下。”曹操瞪了一眼许褚,看着这憨货挠了挠头,微微抱拳一辑,便自行离帐。 “嘶……”随即他便长嘶一声,头已经被华佗扶住。 “别动。” 一连扎了二十几针后,华佗朝着身后一伸手,自有侍者将已经用烈火烤得发烫的铜盅递到他的手上。 曹操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直到他长长输出一口气,已经是两刻钟以后。 “叮”,华佗将一根根银针放进滚烫的沸水之中,伸手接过一张热帕,“先别躺下,也莫要言语。” “先生,吾这病可否根治?” “魏王若愿尝试,华佗倒有一法。” “计将安出?” “丞相可知汝这病根已深入骨髓,若欲根治,只怕只能以刀斧劈开头颅,以麻沸散止疼,以银针止血,祛除病根,方能见效。” 曹操面皮微微抖动,双眼睁开一条缝,“元化先生莫不是在说笑,头颅与心肺乃人之根本,若是伤及,焉能治愈乎?” “锵”,帐外,闻声踏步而来的许褚一手持剑,满脸凶戾,“汝这老叟,吾家魏王好心待汝,请汝治病,以高官厚禄奉养汝这厮,汝却不怀好意,意图谋害魏王,该当何罪?” “许褚,且慢动手。”帐外,一人大步踏来,“还请魏王息怒,元化先生并未有意冒犯,而是医者仁心,或许确有此法。” 曹操睁眼瞪着来人,“汝乃魏王府曹掾?” “小的魏王府曹掾杨修。” “听闻汝在土垠之时,是汝为世子收拢无极甄氏三姝,引来北地士族骂名?” “嘭。”曹操猛地一手拍在案上,“汝可知,汝此举是坏了世子声誉?抢夺良家妇孺,欺负他袁本初之媳,非大丈夫所为,汝该当何罪。” 杨修面色一白,猛地扑倒在地上,“臣甘愿领罪。” 曹操咧嘴露出几分森寒的杀意,“左右且将此人拖出去,斩。” “喏。”立即便有军士大步入内,拉着杨修的手臂朝外走去。 “魏王且慢。”也就在这时,贾诩、许攸迈步入内。 “杨修乃名门之后,魏王且看在临晋侯面上,宽恕杨修死罪罢。” 曹操冷笑一声,“也罢,今日便看在子远面上饶汝杨修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出去,打六十杖。” “喏。” 随后,曹操冷冷地回眸看了一眼早已是负手立于帐内,一脸悉听尊便的华佗,“元化先生,孤这头风顽疾,如今发作间隔日短,不如先生就在孤王府居住,随时可为孤治病如何?” 华佗背对着曹操,“吾生平志愿,行走天下,为天下黎民百姓治愈伤病,若是禁足于魏王府内,只怕老夫心思难安。” “可吾听闻先生月前却去往青州一趟,为他吴王刘奇医治爱将陆睿,不知可有此事?”曹操心中愠怒难耐,何时有人这般拒绝过他,他已经三番五次给华佗脸了,这家伙竟然还如顽石一般,冥顽不化,开口之间,声音也变得有些森寒。 “医者仁心,老夫生平行医,从不过问对方家居何处,官任何职,亦不嫌贫爱富。”华佗一手抚须,算是无声承认。 “汝这厮……”曹操猛地站起身来,后脑勺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强忍着歪歪斜斜地站着,许攸给了左右军士一个眼神,“还不快些将元化先生带下去,好生照养。” “喏。” 华佗被一众军士拉下去,直接看管在后军的一座营帐之内,不多时,曹操的头疼再次被针灸缓解。 他看了一眼身侧中年医者,“世上会针灸之人又并非他华佗一人,传令下去,倘若他华佗再不愿为孤效命,斩。” 许攸和贾诩眼中尽皆掠过几分惊色,动了动嘴,两人都不敢出言相劝。 此刻的曹操虽然面上怒火已经消散,但他就如同一座火焰山,更何况在他看来,想要劈开他脑袋之病的华佗,显然已经居心叵测,说不定已经和东吴勾结。 若是随军医者未曾习得他那针灸之术之前,说不定曹操还得时不时找他缓解头风之痛。 如今,曹操却是已经用不上他了。 建安六年九月末,华佗绝于邺城地牢之内。 十余日后,四百里加急奏报亦呈至刘奇面前,除却遗嘱书信之外,还有一封血书,上面字迹模糊,刘奇却仍能分辨出上首《华佗内经》四字。 第四百八十九章 张仲景之怒 “孤闻元化先生生前还有一锻炼筋骨,强健体魄之法,唤作《五禽戏》,不知这名狱卒可有带回?” “回禀主公,未曾。” “那此物为何又唤作华佗内经?” 说着,刘奇冷笑一声,“元化先生少时游学天下,虽不曾出仕,但一手雕花小篆亦写得独具一格,即便是血书,亦不会这般狼狈。” 戴良面色微变,“主公之意,真本被那狱卒藏纳之?” “孤与其交谈之时,听闻元化先生有意将生平行医所著《青囊经》传于世人,以造福天下百姓,孤于江东兴办医科,当为他所眷顾,未曾想,数十日前一别,竟阴阳相隔。” “主公,吾这便命吴卫去办此事。” “且慢。” 戴良转身,朝着刘奇一辑,“主公还有何吩咐?” “元化先生不知可有后人?” “回禀主公,早年确有一子,却因误食曼陀罗而故,后元化先生悲愤思痛之下,却是创出这麻沸散金方。” 刘奇一手抚须,“可有弟子?” “回禀主公,如今在寿春内暂且应允元直先生之请,任教州学医科三载的名医吴普,负责教授五禽戏和基础药理,此人便是元化先生之徒。” “哦?”刘奇面色一喜,“可还有他人?” “曹营之中,那昔日为曹操服侍煎药之人,唤作李当之,如今亦有药王美誉,亦是元化先生弟子。” “这最后一人,便是得元化先生针灸、漆叶青粘散真传之樊阿,如今于徐州彭城任教。” 刘奇沉默顷刻,“孤欲上表天子,封元化先生为医仙,赐衣冠冢于建业城外,其二徒皆可授爵加官。” “此外,孤欲在城内设灵堂吊唁,汝去知会方山书院罢。” “喏。” —— 数日之后,拿着悼文的黄承彦、庞德公、司马徽入府。 前后脚,张机带着弟子卫汛迈步入院。 “拜。” “进香。” 粗制的香,足有小儿手指粗细,插进香炉之中,倒也飘起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此刻江东四郡都已习惯以此物和纸钱祭奠先祖。 “吾闻北华佗,南张机,有心结交汝这大才,未曾想,元化兄却为奸人所害。”张机痛心疾首,在他看来,即便吴王刘奇有着超出这个时代的新奇医术,但真正普度众生,和他一样行医天下,解救黎民百姓患者无数的,除了他,整个天下也就只剩一个华佗。 在张机心中,他日后势必与华佗坐而论道,为医家革新陈旧…… “吴王,敢问元化是否为那曹操所杀?”张机眼中满是悲愤,双目紧盯着刘奇道。 刘奇叹了口气,将此前曹操杀华佗的前因后果一一告知张机。 “吴王以为,开颅医治,可否治愈曹操头风?”张机沉默顷刻后,突然开口问询道。 “以元化先生之能,或有三成。” “三成?”张机面无表情,“若不计较麻沸散,又有几成?” “无稽之谈。” 张机沉重地颔首,“可即便如此,曹操亦不该将其杀害。” 刘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曹贼此生,礼贤下士不输刘玄德,胸襟亦有,却疑心甚众,不知先生可曾听闻曹贼好梦中杀人之事?” 张机微微一愣,“这等怪癖,可是离魂症?” 刘奇微微摇头,“却是此贼故弄玄虚,因他信不过侍奉之人,以此杜绝他人于其睡梦中行刺尔。” 张机长叹一声,“听闻此前徐州刺史亦因其残暴不仁,杀害吕伯奢一家后,长喝曰:宁吾负人,毋人负吾。” 一行人行至外院,此刻华佗的两大弟子还在堂内跪着,都披麻戴孝,双眼早已是哭的红肿,他们亦有成家,不大的孩童和妇人跟着他们一同跪在堂内,迎接来往吊唁的宾客。 走在庭院之内,已任百官之病之吏太常的张机满脸痛惜,“吴王,汝以吾执掌东吴医科,亦为许昌朝臣,不知吾可否此时上表?” “痛斥曹操?各为其主,他必不会搭理。”刘奇沉默顷刻后道。 “非是以吾太常之职上书,而是以吾民间杏林圣手之称上书,草民可击登闻鼓而上书。” 刘奇微微颔首,想来此物还是他于江东别宫前所设,听闻此事后,那许昌城内的刘协竟是也在许昌城头上弄了这么一出。 他自个儿自然不会打自个儿的脸,“可。” “老夫欲召集天下医者署名,不知吴王以为如何?” “若在淮河以北之医者,可让其审时度势后联名上书即可,东吴臣子,汝皆可命之。” 张机眼中多出几分感激,微微抱拳一辑,“多谢吴王。” 刘奇目光复杂,正待开口叮嘱,门外快步走来一名吴卫,“主公,邺城吴卫密报,曹操命神医华佗之徒李当之为太医令,有招募其中原医者为太医博士,教授弟子,待其学成之后,充入州郡与魏军之中为吏。” “李当之如何?”刘奇眯着眼道。 戴良心中忐忑,微微抬手,“李当之已应命。” “好一个忘却杀师之仇,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传令,命邺城吴卫刺杀此僚,势必取其头颅,以祭元化先生在天之灵。”刘奇顿时勃然大怒,人家华佗被曹操害了,你个当徒弟的既然继承了华佗的针灸、药理之术,竟然敢转投曹操麾下。 莫说天下缺不了他这么一个医者,便是天底下仅剩他一个医者,刘奇此刻也容不得他。 “杀得好。”身侧,张机亦是义愤填膺,“事不宜迟,吴王,老夫这便启程,一路北上至寿春,召集东吴境内所有医者,上表许昌。” “元代。” “某将在。”董袭大步上前。 “派五百虎卫,护送先生北上。” “喏。” “多谢吴王。”张机微微一辑,便带着弟子卫汛离去。 “吴王,张机此人早年亦为一方太守,如今此去,只怕是有意往许昌一行。”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之后,戴良方才在刘奇耳边开口道。 “无妨,先秦焚书坑儒,吾汉罢黜百家,如今兴复汉室之重任系于孤一己之力,亦是独木难支,倒不如先让医家与天下人见一见。”说着,刘奇背负着双手大步出府。 戴良并未立即抬脚跟上,而是从手中取出一封批阅后的奏折,上面赫然写着,“擢吴普、樊阿为太医令,加左更。” 第四百九十章 自此行医不入北魏 陈留,陈群忐忑不安地来回走动在堂内。 “御史中丞,唤吾等前来,所谓何事?”按着腰间长剑大步走来之人,赫然便是如今陈留太守朱灵。 “莫不是为华元化之事?”一名面相清秀的青年微微抬手一辑道。 “叔业以为此事如何?”陈群耐着性子问道。 他眼前这名青年,现任骑都尉,魏王府掾吏,名叫鲍勋,乃是曹操故友济北相鲍信之子,亦算蒙荫加爵之人。 鲍勋抬手一辑,“以吾拙见,怕是不应杀那华元化。” 迎着两人注目的目光,他长叹一声,“华元化享誉天下,为天下诸侯敬重,此人又得黎民百姓之心,若因言语定罪杀之,怕是天下人不服矣。” 朱灵双眉微皱,“区区一医者,即便杀之,亦不会有何大碍罢,他那弟子李当之,如今便为太医令,应当掀不起波澜才是。” 鲍勋苦笑一声,“若是当真如此,今日御史中丞只怕也不会让吾等汇聚于此罢。” 陈群满脸凝重地指着堂外,“方才得报,东吴太常张机,已领吴中名医北上汇聚寿春,其中华元化弟子吴普、樊阿等人亦在此列,此刻寿春城内汇聚名医数十人,每一人在各州郡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尔等以为,若是他们于城内掀起波澜,可对魏王有碍?” 鲍勋双眉微皱,“御史中丞,这张机意欲何为?他能率东吴医科学子北上,只怕亦是吴王刘奇授意。” “吾听闻,许昌城内群臣,已向天子上表,欲相迎这一批医者入城。”陈群冷笑一声,“他张机如今为东吴臣子,若他北上许昌,誓必不会以使臣名义,或许会去敲响那登闻鼓。” 朱灵神色微动,“御史中丞,是否安排一曲士卒,佯装马贼潜入许昌,将那张机等人给……” 陈群微微摇头,“自从魏王率军北上之后,刘玄德便命关羽、张飞、刘封三将各自牧守一方,但往吾兖州边境却是增设了不少关卡,别看每隔关卡一二十人不多,可若是他有所意动,一二日之内便可召集数千之兵攻入吾兖州之地。” “是故,吾等不能主动挑起刀兵之祸。” —— 同一时间,颍川郡守府内,刘备、司马懿、简雍、孙乾围坐一堂。 刘备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竹简,“仲达,此前曹操率军北上,汝劝吾不要兴兵北上,攻打陈留,是为提防荆州与关中,可那时鲁肃之兵尚在壶关,如今鲁肃回师关中,汝以为,吾军如今可还有战机?” “主公,兖州之于曹操,于河北三州未定之前,便不可视作飞地,何况兖州本就是曹操根基所在,若吾军起兵攻打兖州,誓必会和曹操撕破面皮,他曹孟德未与孙权决裂,只怕便要先联合铲除吾等矣。” 刘备一手抚须,沉默顷刻,却见堂外迈步走来一人,“伯父。” “关平,何事须汝亲自前来?”刘备面色稍微缓和几分,露出几分笑容。 “伯父,淮北有东吴太常张机领一行数十名医者北上,父亲将其接待入府,这一行人却欲北上往许昌一行,父亲请示,是否放行。” 刘备一手抚须,暂未回答,目光看向身侧的司马懿,“军师以为如何?” 司马懿沉默顷刻,“不知这护送张机北上的队伍中,可还有他人?” 关平微微一愣便答道:“有华佗弟子吴普、樊阿,与张机弟子卫汛,此外还有五百东吴虎卫,随行之中,还有一人唤作陈矫,如今添为荆州别驾。” 司马懿抚须笑道:“主公,此人随行北上,必来吾颍川一行。” 刘备双眉微皱,“军师以为,他是来和吾军结盟?” “右北平之战,在乎土垠一城存亡,刘奇信重陆逊,此人虽年幼,却也有旷世之才。”司马懿目光复杂,“曹操兵粮如今只怕可以支撑半载之久,可他亦不敢率所有魏军精锐于幽州战上半载,否则孙权必有异动。” “主公,东吴攻下凉州之后,吾便言他孙权守西守长安、陈仓,南镇武关,东据守函谷关即可,可如此一来,他关中军亦无进取之路。” “凉州如今庞统正大肆屯田,招募兵马,粮草自蜀道北上,虽不多,却足凉州军民之用,今秋收成之后,只怕已够自需。” 说着,司马懿抬脚来到堂内,指着沙盘,“此物吾军得自吕蒙大营,却只能仿制个粗胚,但这中原之地,地势平坦,吾军骑卒,自白毦兵尽没之后,如今又重新组建一支,关平、张苞,汝二人虽年少,却也有陷阵之勇,那一万轻骑若是使用妥当,当可立下奇功。” 刘备沉吟片刻,“军师之意,吾等便放任张机一行北上许昌。” “这是自然,而且主公还要接纳东吴联盟。” 司马懿一手抚须,“至于结盟之事,吾军便向他东吴讨要一批医家子弟如何?” 刘备眼中一喜,“若是还能讨要一些钱粮自然最好不过。” “钱粮只怕不可多得,听闻东吴各州郡正在修缮驰道,以交州、益州为主,二载以来,已经缓解此前逐年大战之衰,但钱粮之上,只怕刘奇亦不肯多给。” 刘备微微颔首,“听闻他于海上、西域兴起两条丝绸之路,自西域换来大量战马,自海上换来黄金、珠宝之物,怕是如今已积累不少钱财,军师,吾淮北细作当真无法深入东吴乎?” “吾军仅豫州一地,力有不逮尔。”司马懿叹了口气道。 刘备眯着眼,“那便等东吴使臣主动登门拜访罢。” “军师,孤欲伐兖州,不知何人可留守汝南前线?” 司马懿沉默片刻,“以关将军如何?” 刘备微微颔首,“那便再命公祐相佐。” 堂下,孙乾站起身来,抬手一辑,“喏。” “报……禀报豫王,许昌送来密报,神医张仲景上表,以医家名义,行文以:行医不入北魏为题,痛骂曹贼,且奏请天子惩戒之。” 刘备回眸和司马懿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间,刘备又见堂外再奔来一人,“报……禀报豫王,东吴使臣陈矫求见。” 第四百九十一章 孙刘会晤 刘备双眼一眯,“天子如何回应?” “回禀主公,天子以檄文命天下诸侯征讨曹操。” 刘备顿时眼前一亮,“青州、徐州可有出兵?” “报……禀报主公,东吴青州都督臧霸,统帅三万大军兵发济北。” “报……禀报主公,东吴大都督太史慈统帅一万铁骑陈兵彭城国。” 刘备环视一眼左右,目光落向身侧的司马懿,“军师以为,此战都能一举歼灭曹孟德乎?” “吴王刘奇,顾惜羽翼,必不会全力出兵伐曹。”司马懿微微摇头。 “这是为何?” 司马懿站起身来,在沙盘前指了指几个位置,“众所周知,东吴强于步卒,强于弓营,山地作战亦有无当飞军之勇。” “若吾乃刘奇,可调徐庶入青州,诸葛亮入徐州,蜀中之兵汇同淮南、徐州之兵,可聚十万之众,北地再以辽东陆逊之兵作为牵制,东海以水师周泰、蒋钦、凌操三路,封锁沿海岛礁与黄河水路,曹军必败。” “但如此一来,战线延长,比起昔日武都之战,东吴自蜀道押送粮草更为艰难。” “依军师之见,这不过是吴王刘奇围魏救赵之计?”刘备双眉微皱道。 “然也,刘奇此人,于天下诸侯之中,最善师夷长技以制夷,便是昔日公孙瓒、丁原之辈,亦不如他多矣。” “如今辽东之地,三韩兵败,不敢再渡河北上。夫馀仍于高句丽国境肆掠,却只烧杀抢掠,不再夺城,心中必生退意。辽东乌桓,蹋顿在吴,楼班在魏,此二人必有一战,胜者可得乌桓三部之权柄,却难逃吴魏掌心矣。” “军师以为,若青徐二州不尽全力,只虚与委蛇,吾军自颍川发兵直击陈留,可能取胜乎?” “孙权觊觎河内,主公不若遣使结盟孙权,让他命鲁肃出兵河内,进取陈留,吾军攻取陈国、沛国以北之地。” “如此,曹操回师会救陈留或救梁国济阴之地?” 司马懿微微摇头,“若吾是曹操,则挥师西进,自雁门而取晋阳,夺上党、西河之地,尽取河北并州。” 刘备沉吟片刻,“如此孙权势必死战。” 司马懿微微颔首,“吾军得一州之土,孙权因二郡而失并州,曹操虽失根基之地,却能尽取并州,仰仗黄河天险,坐拥昔日袁本初之雄土。关中弱而强曹刘尔。” “东吴如何?吾三方混战,只怕东吴必会出兵攻曹。” 司马懿微微摇头,“坐山观虎斗,安定天南地北之土,方为东吴上策,如今西凉、徐州、青州、淮南、辽东之地,皆有东吴骑兵组建,二三载之后,或可成几支骑兵精锐,到时方才是他吴王刘奇大举北伐之良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备,郑重其事地抬手一辑,“主公,二三载之内,若吾军无法平定中原,积蓄十万之兵与东吴一战,到时无论辖中原二州何人,只怕都会为东吴铁骑所破。” 刘备背负双手,起身在座前走动两步,“军师以为,何人可出使关中?” “非主公莫属。” 刘备满脸狐疑,“孤往长安乎?” “可于梁县与其会晤。” “善。” —— 两日之后,汝阳城内,陈矫与司马懿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敢问军师,豫王何在?” “别驾此来是为见豫王叙旧,还是为与吾豫军结盟?”司马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 “吾与豫王此乃初见,自是无旧可叙,至于结盟之事,想来军师亦能做主。”陈矫笑道。 “懿不过是负责接待别驾,商议妥当后,如何处置,还得上禀豫王。” “理当如此。” 两人走到堂内,看着中原沙盘,陈矫眼中满是豪情,“吾此来受吴王之命,与汝军约定攻取兖州之地。” 司马懿轻摇着手中羽毛扇,“敢问贵使,汝东吴可出兵几路,几万大军?” “自是三路出兵,如今辽东有陆都督麾下五万大军牵制魏军主力,青州以臧都督之兵攻打济北,与程昱、吕虔为战;徐州以大都督率军攻任成国张郃、高览所部,兵力当在十万左右。” “十万大军?”司马懿轻笑一声,“土垠之战持续月余,为何东吴此前不出兵?” “曹操率军北上,兖州留守亦有五六万之兵,虽大多乃屯田新卒,但昔日旧部大多亦屯于任成国、济北一线,是为防范吾东吴之兵。” “吴王之意,让吾军出兵陈留?” “不错,军师若能说动豫王出兵陈留,吾军再攻济北、任成国,魏军两面受敌,首尾难顾,则两面必失。” “曹操率军自幽州回师如何?” “陆都督会率骑兵追击,吾东吴水师亦会切断沿海与黄河水路。” 司马懿一手抚须,“贵使且回禀吴王,吾军发兵五万,将取梁国,还请吴王先行出兵,牵制程昱、张郃之兵。” 陈矫面色一喜,“如此,还请军师将此协定盟约署名后先行呈往豫王面前。” “可。” 两人商议妥当,自有侍者将陈矫送走。 司马懿目送他离去之后,方才看到屏风后方刘备迈步走出。 “豫王,孙权已有回讯,汝二人当可在梁县会晤。” “善,孤这便启程。” “豫王切记,若孙权提及并州,吴王可如实告知。” 刘备脚步一顿,“军师之意,可是让他孙权心有顾及,让鲁肃留于并州?” “河东有张绣、韩当之兵,足以攻下河内,至于陈留……”司马懿咧嘴一笑,“主公可想让这富硕之县落于孙权之手乎?” 刘备闻言一滞,的确,陈留、谯县乃是曹操起兵之地,治理多年,早已甲于天下之县。他此前亦是垂涎三尺,如今若是为孙权所夺,他即便得了兖州诸郡,可西面门户已开,他孙权无力夺回凉州、关中之地,会出兵何处? 无非中原之地尔。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孤自晓得。” “此外,主公可将吾军已与东吴结盟之事告知孙权。” 刘备沉默顷刻,微微颔首,便抬手一辑,大步出门。 第四百九十二章 玄德不举乎? 梁县,自刘备遣使入长安之日后,孙权便乘骑战马先行,带着鲁肃、羊秘先行一步,率先抵达此处。 “子敬,汝以为,那豫王刘玄德好何物?吾与他不过见了数次,此番结盟,怕也得准备一份见面礼才是。” “若当如信上所言,他刘备愿率先出兵攻取梁国,吸引陈留之兵相救,吾军便可轻易夺取河内,一份薄礼,应在情理之中尔。” “子敬呐,汝言夺取河内之后,再取陈留,以此处屯兵,自雁门、晋阳两路出兵,攻取冀州之地,可定河北后再逐鹿中原。可这刘玄德得中原之地后,势力大涨,怕是到时吾军非其敌手尔。” “主公,刘备所得中原之地,将直面东吴、北魏之兵,吾关中可坐视三家刀兵之争,而趁机北伐河北之地。” “为何不是争夺中原?”孙权满脸狐疑,“吾军若得陈留,南下取颍川,东取济阴亦如探囊取物尔。” “吾军若是插手中原之战,便是三家争兖州之地,更何况还有北魏虎视眈眈。”鲁肃一手抚须,“主公呐,大都督生前命吾全力攻取并州,便是凉州失守,便是他亡故,亦不能回救,便是为主公日后开拓河北之地为谋。” “逐鹿天下,当真要取河北乎?” 鲁肃满脸复杂,“高祖起兵于蜀中、关中之地,而如今属中原之地百姓居多,富饶亦不过如此,而河北三州,有冀州之盛,又有民风彪悍之勇,此三地或可为根基。” 孙权思忖片刻,“那江东如何?” “昔日公瑾定计,夺江东四郡而进取淮南、荆州,以此二州之地,可逐鹿天下,如今看来,却因南地无马而多水师兵卒,北上中原之时,却为骑军威胁良多,天生便有掣肘之物。” “依汝之见,中原可否替代河北?” 鲁肃陷入了沉默,自家主公对于中原的偏执,便是因为中原之地毗邻江东,可与江东为战乎? 他想到了孙刘的仇怨,心中感慨,微微抬手:“主公,中原无久守之地,而河北却有黄河天险。” “刘奇发兵辽东,跨海击之,公孙康今岁必亡,其后夫馀、三韩之辈又岂是他刘奇之敌,到时吾军夺取辽东,亦要与江东几面为战,此乃自取灭亡之途尔。”孙权长叹道。 “况且吾军与刘备素来交好,殊不知天下诸侯四分,东吴强而北魏次之,吾军与刘备则不分伯仲。” 在孙权看来,此前他的兵力是胜过刘备的,可如今关中却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形,倘若程普、韩当亡故,又有何人能够挑起大梁? 是故出兵东进,亦或北伐,绝不能拖延。 “若取冀州,汝可有把握?” “以程普将军率军自雁门而出,攻取幽州诸郡,吾自领主力,攻取邺城,可有五成把握。” 孙权沉吟之际,便听堂外走来一名军士,“禀报凉王,刘备已至二十里外。” “大开城门,命城中官吏随孤相迎。” “喏。” “子敬,吾闻他刘玄德年过不惑之年,亦未有子嗣?” “主公,听闻早年刘备亡妻曾为其诞下二女,却于南阳之际,为曹纯虎豹骑俘虏,如今尚在许昌城内。” “曹孟德当年狠煞刘玄德,竟未将其二女杀害?” “主公,昔日徐州之时,吕布夺徐州尚且将刘备妻儿送回,大丈夫征战,亦不害其家小。” 孙权微微颔首,“可惜吾幼妹尚且年幼,否则许配与他刘玄德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鲁肃眯着眼,“听闻西凉马氏有一女,英姿飒爽,如女子一般不爱红妆爱武装。” “可是那马云騄?” “喏。” “此女尚且年幼,孤闻那东吴妻取新法,倒是和那曹孟德不谋而合,吴王刘奇、魏王曹操,皆好他人妻子尔。” 鲁肃苦笑一声,“主公,臣以为,当娶此女,以定关中诸侯之心。” “攻取幽州,可需马腾、韩遂助力?” 鲁肃沉默,“此二人野心勃勃,此前便数次出兵,以数千铁骑尝试夺回凉州。若主公强行命其出兵幽州,只怕到时即便夺下幽州,这北地数郡之地亦会落入关中诸侯之手。” “辽东公孙度之祸,主公不可不防矣。” 孙权狐疑地看了一眼鲁肃,“子敬莫非担忧降不住此二人乎?” “臣只是唯恐死后,无人能够遏制马超、庞德等将尔。” 孙权眯着眼,“孤还在呢。” 鲁肃浑身一颤,想到了周瑜和孙权此前的龌龊,微微抬手,便不再开口。 晌午,刘备和孙权在梁县会晤。 孙权看到了刘备身后的张飞,自己身后也带着张绣。 一番交谈之后,孙权以凉刀、凉甲各三百副相赠。 刘备则以淮北缴获三连弩五百具回赠。 梁县的酒宴结束之后,孙权下令将服侍宴席的两名美貌关中女子送到刘备房中。 “三弟,汝妻亡故一载,如今亦当再娶,此二女便为汝妻妾,日后亦可为吾豫军生几个猛将。” “兄长,吾房中已有一人,这……”张飞面色微微涨红,他怎好意思夺走刘备所爱。 刘备微微摇头,“孤这前半生颠沛流离,汝二位嫂子未曾怀孕,全乃孤之过错尔,如今大业未成,焉能贪玩享乐。” 张飞垂头丧气,“那吾便将这女子退回。” 刘备微微摇头,“凉王所赐,不可退之,孤此来只是商议结盟之事,莫要伤了和气。” “喏。”张飞苦笑一声,只得是带着三女回房。 刘备的屋子就安排在张飞隔壁,整夜听着张飞那狂戾的咆哮声,和断断续续的低吟,他将被子罩住头,亦是辗转反侧,直到天亮,他方才沉沉睡去,可刚睡过去不久,便被同行的侍从给惊醒。 而得了此前内侍汇报的孙权,却是一大早和鲁肃待在自家小院,“哈哈哈……未曾想,那刘玄德竟是如此不近女色乎,他十余载无子,此刻莫非已然不举?” 鲁肃憋着笑,“主公呐,还是尽早去接见刘玄德罢,今日商议妥当之后,便将其送回,吾军亦可早日出兵北上。” “善。” 第四百九十三章 貂蝉产子 建安六年十月,北地寒风萧萧,辽东太守公孙度,向吴王刘奇献出邺王袁尚,大将军、幽州刺史袁熙二人后,交还袁氏家眷臣属,上表请降。 吴王刘奇擢公孙康为幽州刺史,辽侯;擢其弟公孙恭为韩州刺史,幽侯。 命幽州营统帅、幽州中郎将丁奉收拢辽东降俘,挑选精壮,足两万五千人组建幽州营,以辽东第一大将章碾,马延、吕旷、吕翔、卑衍、杨祚等将为营中战将。 十月末,张辽于玄菟郡、高句丽、夫馀三地交界平原,以万骑突袭携带俘虏、粮车北上的夫馀王尉仇台所部,阵斩夫馀王尉仇台,大破夫馀铁骑五万,斩首万级,缴获俘虏、粮草辎重无数。 十一月初,张辽率军奔袭夫馀王部,袭杀夫馀精壮七千余众,俘虏老弱妇孺十余万人,俘虏牛羊数十万而归。得吴王刘奇之命,于松花江上修筑哈城、嫩江之上修筑富裕城,于安岭以北修筑长春城,于安岭以南修筑延吉城,以此四城之地,为辽北郡。 论功行赏,吴王刘奇擢张辽为辽侯,安北都督;以其副将陆儁为辽北郡太守,加关内侯。 十一月,高句丽王伯固上表请降,高句丽数十万之民纳入汉土,为朝鲜郡,福侯、讨逆中郎将马忠擢拔为朝鲜郡太守。 十一月,土垠城破,陆逊率军败退入白狼石城,曹操命夏侯惇、于禁、乐进、曹洪四路兵马追击,于途中为张辽援军所破,曹洪重创,后得曹纯虎豹骑驰援,方才得救。 月末,白狼石城之下,丁奉、张辽、马忠三将聚集辽东之兵于白狼石城,东吴水师周泰、蒋钦所部于秦皇岛出兵,两面夹击,右北平之地,再次陷入鏖战。 —— 建业,十二月初一,刘奇踱步于城郊的一处别院之外,满脸焦急。 董袭立于院门之外,和刘十面面相觑,院子内的那一人,陪伴吴王日久,如今好不容易瞒着建业城内的吴王妃嫔在这城郊临盆,他却不敢丝毫懈怠。 不多时,一名吴卫匆匆来到刘十耳边低喃了几句,刘十紧绷的面色稍微缓和几分,他转头朝着董袭微微颔首示意。 后者也是长舒一口气。 却听一声“哇哇……”的婴儿啼哭不断从屋内传出,两人眼前一喜,各自俯身跪伏在院外,“吾等恭贺主公。” 刘奇闻言大喜,快步走到房门前,却听里面的侍女激动道:“奴婢恭贺吴王,夫人诞下一麟儿,重七斤二两。” “赏。”刘奇笑着转身看向院外跪伏的一众侍卫,“元代。” “末将在。”董袭起身一辑。 “准备红绸喜钱,赏赐于这院中众人。” “喏。”董袭领命之后,立即命侍女快步离去。 不多时,刘奇迈步走进了屋内,绕过屏风,他一眼便瞧见了榻上香汗淋漓的任氏。 “蝉儿,可有大碍?” “夫君还是先瞧瞧孩儿罢。”貂蝉脸上全是满足后的微笑,她略微疲惫地扭过头去看着身侧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想到此前便是这孩儿让她疼得死去活来,这一遭罪之后,瞧见这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小家伙,倒也生出几分母爱的怜惜。 刘奇伸手抱起襁褓,看着双眼紧闭的小家伙,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脸。 “夫君,还请为孩儿赐名。” “此乃吾刘奇四子,便名为刘延罢。” “刘延?”貂蝉嘴里嘀咕念叨着,看着刘奇伸手将其放到她身侧,她动了动嘴唇,忍了忍,却未曾将想说的话道出。 “汝且宽心,待汝过月后,孤便命人将汝和孩儿一同接入府内。” “夫君不可。” “为何不可?”刘奇双眉微皱,“莫非汝还在计较玲绮之事乎?可如今汝诞下麟儿,可是瞒不过这建业城内中人。” 貂蝉满脸复杂,“吾乃玲绮小娘,倘若吾与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她共嫁一人,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吾二人,即便玲绮不在乎,可若是旁人议之,吾也羞愧难当,日后吾儿又当如何自处之。” 刘奇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汝莫要自怨自艾,汝之美,可引诸侯战乱,可让枭雄侧目,这天下人对汝垂涎三尺,如今汝愿嫁与孤,乃是孤之福分。” 貂蝉轻咬着下嘴唇,默默无语。 刘奇苦笑一声,“汝可莫要如此,莫非汝当真愿让延儿姓任不成?吾刘氏血脉,何其尊贵,汝即便到时不愿入孤吴王府,只怕若是为群臣觉察,亦会接连上书,让孤难堪。” “妾身愿隐姓埋名,汝此前一般,居住府外。” 刘奇长叹一声,“汝今日乏了,先歇息罢,孤且命张机先生前来为汝开药调理一番,再命几个老妇服侍汝。” “多谢夫君。” 刘奇迈步出屋,在园内一眼便瞧见跪了一地的一二十名侍卫、侍女。 “汝等历日服侍夫人有功,每人赏蜀锦八匹,八百八十八钱。” “多谢吴王。”众人纷纷大喜叩首。 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董袭,“元代,准备车驾,回府罢。” “主公,不在此处待上一晚乎?吾以向王府报备,今夜在城郊宿营。” 刘奇敲了敲他脑袋上的头盔,“汝这憨货,若是汝当真报备,汝以为,孤那府宅中的一众妻妾不会知晓此事乎?” 刘奇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步出府,很快便乘骑着战马回到吴王府内。 落座之后,他便见到了一对侍女。 “蔡妃送来金锁银镯一对,为吴王贺。” 刘奇嘴角微微抽搐,这看来是府内尽知矣。他心里把董袭那憨货狠狠地臭骂了一顿,不由皱眉地看向第二个侍女,倘若他没有记错,此女乃是吕玲绮院中的侍女。 “吕妃送上枣红马鞭一条,上等蜀锦一百匹。” 刘奇沉默顷刻,这枣红马鞭,显然是徐州之时,貂蝉赠予吕玲绮之物,如今看来,她这是要斩断此前的关系。 让刘奇感到几分意外的是,她竟然送上上等蜀锦一百匹,这几年以来,西域丝绸之路打通,则上等蜀锦大多售卖西域,吴王府内他虽有赏赐,不曾短了内府的用度,但她这一百匹送出,自个儿只怕也未有存余了罢。 刘奇长叹一声,“孤收下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壮士断腕 十二月中旬,土垠城北二十里,周泰死战夏侯惇,张辽力斩曹营六将,大破夏侯渊、楼班所部,斩首三千余级,火烧乌桓连营数里。 曹操命于禁、乐进率军断后,自己撤回蓟县。 这一日,荀彧、荀攸、贾诩、程昱汇聚一堂。 “主公,关中细作来报,刘备与孙权于梁县会晤,此外,刘备已将兵马调拨至陈国一线,由张飞统帅,再命刘封、关平等将率军汇聚于颍川。” “主公,孙权以张绣率铁骑一万为先锋,已经攻入河内郡。” 曹操目光盯着案上,“都来了,这天下诸侯到底是容不得孤。” “主公,臣以为,孙权关中留马腾、韩遂之兵留守,以张绣为偏师一部攻打河内,进逼陈留,乃是有意吸引吾军视线,其主力之兵当调集于雁门一线,东进直取代郡后顺势南下攻打中山、常山二郡,可携大胜之势南下攻取巨鹿。” 听着堂内荀攸的分析,贾诩踏步出列,“倘若鲁肃用兵,或许会自河内调兵北上,直袭邺城。” “他孙权之兵不过五六万,又要守备武关,防止南阳吕蒙北上,又要镇守陈仓、长安,何来三路兵马?”曹操不满地看了一眼堂下一众谋士喝道。 “当是马腾、韩遂之兵。”贾诩拱手一辑道。 “马腾、韩遂于凉州一战,西凉铁骑伤亡大半,与孙权仍有间隙,如何肯为其全心全意攻城拔寨?” “听闻马超之妹马云騄,已和孙权联姻,为孙权正妻。” 曹操沉默顷刻,“此女年不过十五,竟会嫁与孙权。” 荀攸微微拱手,“听闻明岁方才于长安成婚。” 曹操沉吟顷刻,“尔等以为,那鲁肃会在那一路坐镇?” 荀彧踏前一步,“臣以为,当务之急,吾军需要与东吴停战。” “停战?”曹操冷笑一声,“吾儿曹彰,尸骨未寒,孤未能为其报仇雪恨,焉能主动向东吴仇敌乞降,此事无须再议。” 话音刚落,堂外便有军士快步奔入堂内,“报……禀报魏王,东吴使臣田畴已至城内,此来特为求见魏王。” 曹操满脸狐疑地看了一眼左右,“尔等以为,此人前来,所谓何事?” 荀攸微微拱手一辑,“回禀主公,当是吴王刘奇有意向吾军示好。” “示好?”曹操冷笑一声,“他命臧霸兵临济北,以太史慈进兵任成国,莫不是来落井下石。” 荀彧苦笑一声,“主公,还是见上一见罢。” “嗯。” “宣东吴使臣田畴觐见。” 不多时,戴着儒冠的田畴迈步入内,看了一眼殿内几人朝着上首的曹操恭敬一辑,“外臣田畴,拜见魏王。” “这不是隐居幽州,不应征召,亦不出仕的田子泰乎?” 田畴面对着曹操略带讥讽的冷冽目光,不卑不亢,微微抬手,“正是田畴。” 他环视一眼左右,“畴应吴王之命,现为韩州刺史。” “吾大汉有司州、凉州、益州、荆州、交州、扬州、徐州、豫州、兖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何来韩州一说?汝田子泰饱读诗书,被誉为北地名士,为何却记不得吾大汉数百年之州郡?”曹操冷笑道。 “韩州,乃乐浪郡以南之辰韩、马韩、弁韩也。如今吴王已聚集兵马八万,欲南下征讨三韩,此来,却是为与魏王结盟。” “东吴部将马忠,杀害吾儿曹彰,此仇不报,孤焉能善罢甘休。结盟之事,孤亦可应下,将那马忠五花大绑,献于孤之阶前即可。” 田畴抬起头来,直视曹操,“公与亡族乎?” “嘭”,曹操猛地一拍长案站起身来,一只手怒指着田畴,“田子泰,汝当真以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古言便可束缚曹某乎?” “魏王,吾军东海三路水师已撤往韩州一线,黄河渡口再无吾军水师阻扰,若魏王愿意撤兵,兖州之地,或许还可固守。” 曹操双眼一眯,死死地盯着此刻似笑非笑的田畴,他的如意算盘和小心思,竟然全都被这个老家伙给看穿了。 他在殿上来回走动几步,“听闻江东有吴甲吴刀,诸葛连弩,武侯战车,孤既与吴王结盟,不知可否求得一些甲胄兵器。” 田畴双眉微皱,“还请魏王恕罪,东吴兵甲,从不外售。” 曹操冷笑一声,“孤亦非白拿,上谷、渔阳二郡乌桓一二十万之民,俱可送与吴王,便是那乌桓单于楼班,孤亦可让汝田子泰一同带回去。” “此事事关重大,吾需请示吴王。” “来人,且送贵使下去歇息。” “喏。” 目送田畴离去,曹操面色一冷,目光转向身侧贾诩,“文和,汝立即派人送信往鲜卑东部轲比能,孤应允他之请求,将上谷、渔阳二郡之乌桓部族交与他手,且命其即刻出兵,自北漠攻打右北平、辽西之地。” “喏。” 曹操环视一眼殿内众人,却见荀彧满脸笑容,当即不满着问询道:“文若,汝为何发笑?” “主公这是要应吾等之请,回师冀州矣。” 曹操微微摇头,“回师邺城?非孤所愿。” “那便是要奔袭雁门,围魏救赵?” 曹操微微颔首,“兵贵神速,孤料定他鲁肃不如周瑜,必不敢孤注一掷,全力押宝一路,更何况他于雁门一路,布防之兵不过程普一万余大军,外有匈奴之祸牵制其兵力,若孤调集于禁所部精锐,再以曹纯虎豹骑配合,必可胜之。” 程昱犹豫顷刻,低声道:“敢问魏王,那兖州之地,当如何?” “刘备、孙权、刘奇,三路进犯,兖州之兵不过数万,既然黄河渡口并无东吴战船驻守,那便弃守罢。”曹操没有明言,但殿内众人皆是智多近妖之辈,岂能不懂他言下之意。 十二月末,张郃、高览自任成国撤兵,任成国为太史慈率军攻占。 同月,刘备攻下梁国,张绣攻下河内郡。 兖州仅剩陈留、济阴、济北、东郡,此四郡之地还在魏军之手。 第四百九十五章 刘备:我愚蠢的弟弟啊 陈留南门,张飞看着身后正在扎营的军士,满脸不爽。方才若非是简雍拼死阻拦,他只怕已经下令军士试探着攻打陈留。 “三将军何必动怒,吾军初至城外,只需扎营坚守即可,吾军与关中军约定,他们夺取陈留,吾军只需协助围困此城即可。” “陈留乃坚城一座,城内尚有两三万户百姓,此乃曹操根基所在,若能夺得,可助大哥匡扶汉室,既然此刻唾手可得,为何要给那黄须小儿?” “三将军,吾军与孙权结盟攻曹,又与东吴约定,由吾军夺取中部诸郡之地,如今陈留既已吸引兖州魏军,吾军又何必枉费军士性命,与那魏军死战?只需等张绣攻城之后,吾军移师北上,攻取济阴、山阳等地即可。” 张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倘若负责攻取济阴、山阳之人是本将军,俺又何来这般气恼。” 简雍苦笑一声,“三将军,此战汝虽夺不下城池,却可在陈留城破之际,多收拢败军和百姓,充入吾豫州境内,到时主公亦会算汝大功一件。” 张飞长叹一声,“可张绣所部方才一万余众,何时方能攻下陈留?” “还请三将军稍安勿躁,北地曹操已回师雁门附近,如今当与程普交战,若能胜,势必长驱直入,南下上党,到时鲁肃必率军牵制魏军,再可命马腾、韩遂之兵攻打陈留,到时,便是吾军夺取兖州诸郡之良机尔。” 张飞微微颔首,“如此也罢。” —— 建安七年初,北地仍旧是大雪纷飞,魏军于雁门大破程普,斩首八千级,曹操命于禁、乐进、夏侯惇三路出兵,陆续攻占云中、五原、朔方三郡之地。 二月初,鲁肃率军北上,于西河一战,以马超所部西凉铁骑为先锋冲阵,大破曹军,斩首万级,收复西河。 临近三月,曹军主力移师东面,自太原郡以北南下,攻至晋阳处,与鲁肃军鏖战数日,双方各有死伤。 于此同时,马腾、韩遂统帅庞德等西凉精锐三万,抵达陈留。 四月中旬,吴王刘奇命大都督太史慈攻下鲁国、东平郡。 四月尾上,陈留城内留守的上万魏军已经伤亡殆尽。 魏王故居议事堂内,陈群、鲍勋、朱灵等人面面相觑。 “御史中丞,如今城破在即,但吾军东面尚有张郃将军于白马接应,吾军不妨渡河北上罢,这兖州已然不能再守。” “魏王逐鹿中原之日以来,以兖州、豫州为根基之地,官渡之战时,丢关中、凉州之地,淮北之战丢徐州、淮北;如今河南之地,仅剩兖州数郡,亦要丢弃,那吾军日后往北还能有何退路?辽东如今以为东吴所据,一二载之后,东吴讨平夫馀、鲜卑、三韩,只怕便会论到吾等。” 朱灵长叹一声,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吾去城墙巡视。” “朱将军。”鲍勋伸手将其拦下,“汝虽未陈留太守,但魏王此前的谕令便是便宜行事,不可枉费身家性命,保留吾军精锐,寻求他日再战。” “汝麾下如今仅剩二三千儿郎,而城外却有孙刘六七万大军,吾军此败,非战之罪,汝又何必如御史中丞一般坚守此处。” “鲍勋,汝若要做那临阵脱逃之辈,大可自行东去,白马之上,尚有张郃将军接应,吾不拦汝。”朱灵冷笑着继续开口:“吾深受魏王重恩,奉命坚守陈留,焉能弃城而逃?” “可汝是否知晓,魏王不欲坚守兖州,便是这根基之地之陈留,亦要舍弃。” “锵。”朱灵猛地抽出腰间长剑放在鲍勋脖颈之上,他满脸寒光,“汝休要妄言,乱吾军心。” “朱将军,叔业之言,不无道理。”陈群伸手推开鲍勋脖子上的长剑,一手抚须,“吾军自东面渡河,于白马绕至河北,率军突袭无人驻防之河内,或可断却孙权退路。” 朱灵瞪大了双眼,“以张郃、高览二位将军之能,虽能攻下河内,可这陈留城内还有马腾、韩遂、张绣之兵,吾等焉能奈何他们?” 陈群回过头来,眼中露出几分精光,“此前关中诸侯与他孙仲谋联合,不过是看在凉州、关中唇亡齿寒尔,如今他马腾、韩遂得了陈留之地,便已有根基之地,此前魏王遣送于此二人之表,或可大用之。” 鲍勋眼中一动,“御史中丞之意是,加封马腾、韩遂二人之事?” “不错,或可以天子名义,召此二人入许昌觐见,再以埋伏于城内的刺客将此二人杀之。” 鲍勋双眼一眯,“或许杀一人即可。” 陈群心中一动,“对,杀一人即可。” —— 五月初,陈留陷落,朱灵护送鲍勋、陈群和曹氏、夏侯氏族人渡河迁往邺城。 孙权加马腾为兖州刺史,陈留侯,韩遂为凉州刺史,武都侯,马超、庞德诸将俱连升两级。 五月末,刘备攻陷山阳、济阴、东郡。 六月时,天子诏令,命马腾、韩遂迁往许昌朝见。 马腾韩遂商议之后,马腾领马休、马铁等三千铁骑南下许昌,于朝堂之上朝拜天子刘协。 于宫门处,遇刺客偷袭,以连弩围攻。 马腾身中数十矢而亡,马休、马铁身负重创,火速北上返回陈留。 是夜,马休前往韩遂营中求其派遣兵马调查此事,韩遂拒之,却为马休于韩遂帐内发现一封曹操书信。 书信之上,每逢紧要语句,皆被墨渍涂抹,马休见此,面色大变,当即回营与马铁商议起兵,先行动手。 是夜,陈留城内火光大作,韩遂以部将阎行等将斩杀马休,后得张飞率军入城助战,一矛捅杀马铁,陈留陷落。 当刘备收到陈留战报之时,已是六月中旬。 他立于黄河边上,满脸无奈苦笑,“马腾与二子惨死,那马超麾下近两万西凉铁骑焉能善罢甘休。三弟啊,汝何至于此乎……” “主公,吾等该如何应对?”站在他身后的麋竺踏前一步询问道。 “军师之意如何?” “回禀主公,军师献策,上表天子,加封韩遂为兖州刺史、车骑将军、陈留侯,招揽此人,以拒孙权之兵。” 刘备面色一狠,“既已撕破面皮,吾军何不趁势西进,攻下河内、洛阳之地,一举进攻关中。” 第四百九十六章 孤城长安 建业,刘奇坐在一条长桌后方,而下方,坐姿恭谨的刘斌亦是如此。 “主公……主公,马腾于许昌遇刺身亡,马休、马铁于陈留城内与韩遂火拼,韩遂部将阎行阵斩马休,马铁亦为张飞所杀。如今韩遂已接受刘备封赏,为兖州刺史、陈留侯,先与司马懿、张飞合兵一处,正攻打河南尹。”新任长史陈震,不过二十余岁,下颚已有一指长的蓄须,此刻口中虽然高喊着,但面上却未曾有丝毫慌乱。 几步行至堂内,他便恭敬地朝着刘奇一辑:“主公,先曹操攻西河,张绣夺河内,刘备再攻河南尹,只怕洛阳之地迟早会落入刘备之手,而并州,也必为曹操所得。” “内阁六部诸位有何见解?”刘奇耐着性子询问道。 “回禀主公,内阁商议,可命汉中都督赵云,凉州司马庞统出兵,趁势从陇右攻入右扶风之地,直逼长安。” “不急。”刘奇放下手上的竹简,“且让孙权与曹刘继续交战。” 陈震双眉微皱,“主公可是在顾及吾东吴与孙氏之仇,孙权便是宁可丢掉并州、洛阳以东之地,亦不可放任吾军兵进关中?” “如今陈仓、陇县驻守何人?汝可知晓?” 陈震不紧不慢地呈上一份折子,“回禀主公,陈仓守军为马岱,如今马腾、马休、马铁三人先后惨死,西凉铁骑分崩离析,马超已闻讯南下,欲为其父报仇,听闻他已率军南下。” “河内有张绣,白马有张郃,他马超能凭着几万匹战马游过黄河否?”刘奇冷笑一声,“此乃鲁肃之计矣。” “依主公之见,那曹操怕是近日要吃一场败仗。” 刘奇微微摇头,“倘若曹操帐下有谋士能看穿鲁肃之计,或可趁势一举将鲁肃、马超围歼于并州。” “主公,那吾军何时出兵是为上策?” “曹操兵败,孙权因关中诸侯之怒,起兵伐刘之时。” 说着,刘奇一手抚须,“到时吾军亦非出兵伐关中尔。” 陈震一脸迷糊,目送刘奇一手牵着刘斌前往后宅,这些日,自家这一位吴王都不太管事,江东大小军政事务,都为内阁、六部处理。 若需审阅的折子,便需呈至吴王府,有些亦是他负责审阅。当然,其中有着考究意味,他也一一应付过来,毕竟戴良已往辽东,如今能和他商议的,也就只有府中那些曹掾。 至于六部尚书,他们实在太忙,可是各州郡尚未治理安稳,一时间,吴王府也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来六部任职,帮着管事。 后宅,刘奇在大乔小乔这里吃了晚膳,看着此刻体态丰腴的小乔,她已怀孕六月,如今却搬来与大乔同住。 “今日孤便在汝二人这里下榻罢。” “妾身有孕在身,不能服侍王上,今夜便住在外榻便是。”小乔俏脸微红,她自然知晓刘奇的心思,原本每次刘奇来她姐妹院子里,都要二女一同服侍,如今她怀有身孕,自家这位身强力壮的王上更是多次与内宅院子里的甄妃姐妹同寝。 “无妨,今夜汝阿姊服侍孤便是。”刘奇伸手勾起她白玉一般的下巴,在她樱唇上微微一啄,便伸手搂着她朝着屋内走去。 是夜无语,转眼间便到了六月中旬。 这一日,天降大雨,整个建业城郊低洼处都被暴涨的江水和河水给淹没了。 刘奇站在三层阁楼之上,看着长街之上过膝的积水,“工部是在作甚?莫非这些日忙着工匠坊和交州、凉州等地的驰道修缮,便忘却疏通孤这建业城内的地下道乎?” “主公息怒,平日里地下道掩埋于地底深处,亦未曾有人时常将墙砖掀起,察看地底深处的地下道是否堵塞,臣先已调拨城内匠作、劳力前往疏通,更有守城虎卫维持秩序。日后当设专人负责定时修缮地下道。”刘晔带着一众工部官吏匍匐在地上,后心已经湿透。 “这大雨约摸着会下几日?于老神仙所在可有回复?” 刘晔身躯微微一颤,“回禀主公,入暑本有雨季,吾建业尤为甚之,只怕三五日不能停歇。” “三五日不停,那这长江之水便要淹没孤这建业城矣。” “臣已知会兵部,自有城外大营兵马前往修缮河堤。” “尽快,此外再命快马传报吴中诸郡,北上淮南沿岸亦是如此,莫要让这延绵几日的大雨淹没了孤治下的诸多城池。” “喏。” “费仲。” “臣在。” “传讯户部,调拨粮草,准备救济灾民,建业附近的灾民就安置在孤城外的两万新军大营身侧,孤此前便准备了不少帐篷,此外再从府库调拨一些,莫要让他们露宿野外。” “喏。” 阁楼之下,费仲和陈震对视一眼,陈震摘下身上的蓑衣斗笠,“令先此欲何往?” 费仲满脸苦笑,“却是主公担忧延绵几日大雨会危急沿岸百姓,命吾前往户部、兵部调度人手赈灾。” “主公仁德,汝且去罢,这蓑衣斗笠都交给汝,这大雨雨伞可遮不住。”说着,陈震便瞧见费仲将油纸伞放到一侧,接过了他的蓑衣斗笠。 陈震大步登上阁楼,朝着刘奇一辑,“主公,北地急报。” “念。”刘奇没有回头,面视着街道上缓缓退去的水浪,双眉仍旧紧锁着。 “曹操于晋阳城外中伏,虎豹骑尽没,曹操为许褚所救,此人力战马超一百五十合不败,不过曹操也丢了雁门三郡,撤返邺城。” 刘奇回眸看向他,“河内如何?” “张绣为张郃、高览所部围攻,力战七昼夜,城破后,为张郃所斩,曹操大喜,封其为关内侯。” 刘奇长叹一声,“张绣终将落幕,可河内仍旧在他人之手,怕是鲁肃还得回师南下攻取河内。” “主公,刘备已经连取汜水关、虎牢关、洛阳等地,陈兵于弘农。又命韩遂率西凉诸部北上攻掠上党。” “攻掠上党?刘玄德这是卸磨杀驴。”刘奇冷笑一声,“他以韩遂为诱饵,进攻上党,马超为报父仇,势必来攻,只要他韩遂能拖住鲁肃大军,他便可长驱直入,直取长安。” “可长安尚有潼关据守,孙权并非无能之辈,他若调集长安、右扶风之兵,或可坚守数月?” 刘奇微微摇头,“汝太高看关中之兵矣,他孙权除却鲁肃一部可对外征战之外,如今留守陈仓之马岱,镇守陇县之苏则两路兵马便分去关中六七成可战精锐,他孙权怕是要亲自赶往潼关矣。” —— 长安,凉王府。 孙权来回走动在堂内,“韩遂狗贼,焉敢反叛。” “主公,当下并非恼怒之际,还请主公三思,若是主公以身犯险,前往潼关坐镇,那两翼河东、弘农二郡势必为刘备所占。” 孙权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他刘备肯舍弃韩遂北上上党,与义公交战,孤便舍不得区区弘农、河东郡乎?” “主公,臣以为,或可调集陇右之兵回防长安。” 孙权回眸怒视着羊秘,“汝莫不知孤与江东刘奇乃死仇尔?汝命他苏则弃守陇县,莫不是将庞统、赵云之兵引入关中之地,那陈仓如何坚守?” “陈仓之兵,亦可撤入关中。” 说着,羊秘认真地看着孙权,“主公,若不能击败刘玄德,吾关中之地寸土难存,若能击败刘玄德,庞统、赵云,势必不肯丢弃凉州如今百废正兴之基业,与吾军为战。” 孙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汝言下之意,便是勾结那外夷之兵?” “非是勾结,他们觊觎丝绸之路已非一两日,主公此举,不过是推波助澜尔。” 孙权沉默,“可否联系北漠、西域诸部,以金钱命其出兵攻伐西凉诸郡?” “或可一试,不过赵云于汉中屯兵二三载,只怕亦会趁机进兵。” “赵云呐。”孙权气得牙痒痒,“此人乃不世之良将,恨不得为孤所用矣。” “主公麾下亦有西凉之锦,足以匹敌赵云。” “可他马超,如今却是杀昏了头,刚击破曹操,当顺势南下,一举夺回白马、河内郡,再与刘备一战,他却非要先救上党,诛杀韩遂,此人刚愎自用,不听调令,留之何用?”孙权满脸气愤,此前鲁肃之命或许马超还能听从一些,他这凉王不远千里给马超下令,细做回报,马超竟然直接在帐内将书信给撕了。 “主公,马超之父马腾、其弟马休、马铁皆亡于韩遂、张飞之手,为报此仇,他必死战尔,此乃人之常情,主公莫非记不起建业之刘奇,徐州之曹操乎?” 孙权沉吟片刻,“此人虽然暴戾,性子不受孤所掌控,却是有情有义之辈。” 羊秘松了一口气,“主公,既然主公不愿抛弃陈仓、陇县,便可下令他们固守即可,不能妄自出战,此外,主公可将关中各地的屯田之兵全部征召起来,如此,吾军于潼关附近,当有三四万之众,老卒仅有五千,但若不出关与刘备军野战,亦可不败。” “汝言下之意,是欲与刘备拖斗一场?” “正是如此,刘备坐拥豫州、兖州之地,但兖州刚附,各郡未平,更有邺城曹操虎视眈眈,他势必不敢在吾关中之地征伐太久。” 孙权松了口气,“汝以为,上党之战,吾军可能击败刘备乎?” “若只是韩遂与大都督交战,有马超西凉铁骑助战,必可取胜。” 孙权松了口气,朝着羊秘喝道:“立即点齐关中诸路兵马,随孤赶往潼关据守,子邦,吾与羊耽前去,汝且留在长安据守。关中诸路兵马,皆可听汝调度。” “喏。” 孙权匆匆率兵出城,羊秘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刚回府内,一道黑影便蹿进了他的后花园。 “汝等莫要相劝,吾深受凉王重恩,万万不能归降汝东吴。” “丞相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来人走出月色,露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只有双眼暴露在羊秘的视线之下。 “且让吾听听吴王赏赐的高官厚禄,汝便归去罢,吾关中今日落到如此地步,吾不愿与尔等结仇。” 来人面色一喜,“吴王有令,可将弘农封赏给羊氏一族为封地,汝一门数人,皆可封侯。” “封侯?县侯、亭侯?亦或列侯、关内侯?” “丞相自然是县侯,其余众人皆列侯尔。” “何职?” “丞相可为吏部侍郎,为司州刺史,坐镇长安,关中军政,仍由丞相调度。” 羊秘冷笑一声,“关中诸路?那陈仓马岱、陇右苏则不愿归降汝江东,又该如何是好?” “不降则杀之。” “汝既然能潜入吾这府邸,只怕城内亦有尔等不少同党罢。” 来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丞相既掌关中军政,此事应该知晓才是。” “有多少人马?” “可夺城门之兵尔。” 羊秘心中一颤,心中想到一种可能,“汝等早就在等凉王率军前往潼关否?” “丞相,陇县已破,如今庞军师已率军长驱直入,杀入右扶风,苏则战死,汝此刻可调集救援长安之兵,唯陈仓马岱一部尔,而陈仓之外,更有吾东吴上将赵子龙围城,若是马岱回师救援,陈仓必为吾军所夺,到时他率一万轻骑长驱直入,只怕这长安也守不住。” 羊秘来回走动几步,“吾尚需和吾羊氏众人商议此事。” 黑衣人面色一笑,“可,丞相且在府内等候片刻,吾这就命人将他们送入府内。” 羊秘心中一颤,他这还是第一次对东吴吴卫产生恐惧,至于眼前这人,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便是那昔日护持在汉天子身侧的大剑师王越之徒史阿。 整理: 吴王府: 内阁四人:孙邵、是仪、步骘、徐庶 吴王相:孙邵 太傅:是仪 大都督:徐庶 御史中丞:步骘 长史:戴良——陈震,字孝起 中尉:太史慈 东曹掾:费仲(费炜之父),杜撰字令先 六部: 史部尚书:虞翻 户部尚书:张昭 户部左侍郎:桓阶 礼部尚书:乔玄 兵部尚书:太史慈 刑部尚书:毛玠 工部尚书:刘晔 第四百九十七章 软禁 “被软禁了。”这几个字浮现在羊秘的心头,他满脸铁青,“吾堂堂凉王相,在这关中封国之中,便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莫非还出不得自己的府邸?” 史阿双手环抱在胸前,右手紧握着一把带鞘的长剑,“吾劝汝还是莫做抵抗,许昌之时,那刺杀马腾的刺客,汝可知是何人所派?” “非刘即曹尔。”羊秘冷笑道。 “乃是潜藏在陈留之中的北魏刺客。” “此人唤作韩就,是曹操养在府中的死士,那刺杀马腾之箭矢,便是他所射,箭伤有毒,否则穿凉甲之马腾,并不会当场殒命。” 羊秘瞳孔微微收缩,“此人如今何在?” “被吾亲手所斩。” “为何杀之?”羊秘满脸涨红,脸上浮现几分怒意。 “此人残害吾大汉忠良,为何不杀?” 羊秘冷笑一声,“那马腾也敢称忠良乎?” 史阿不置可否,他静静地看着羊秘,“汝父亡于中平六年,现有二位幼弟于关中为官,二弟羊衜,任上党太守,三弟羊耽,先为孙权侍读,汝吾也莫要墨迹,就在这府内陪吾待上几日罢。” 羊秘心中一片冰凉,若是当真如此,几日之后,庞统大军一至,他只能被史阿胁迫,被逼投降东吴,那远在上党的羊衜和孙权身侧的羊耽莫不是要被牵连诛杀? “汝也莫要轻举妄动,吴王看重汝泰山羊氏一族,下令不得怠慢尔等,否则汝以为,汝方才那些小心思,吾当真不会出手教训汝一番?”史阿眼神一冷,那股从尸山血海之中走过的煞气逼得羊秘心中一颤。 “吾且问汝,汝可是剑师王越弟子?” “家师名讳,世人皆知。”史阿脸上满是自豪,想到如今处身许昌的王越,眼中也多出几分牵挂。 “王越剑师侍奉天子,汝这徒儿平日里亦掌管许昌街头巷市的地痞无赖,奉天子乃是尊汉,汝此刻为东吴行事,莫不是有违师命。” “吾师命吾前往东吴,投身吴王帐前,如今吾添为东吴关中校尉,关中吴卫皆听命于吾。”史阿眼中多出几分不屑道。 “这是为何?”羊秘心中一惊,他组建关中细作为时尚短,竟然连史阿投身刘奇麾下之事,此刻才后知后觉。 “汝士族子弟不将鸡卵安放同篮之中,便是手足同胞亦可自相残杀,自称各为其主。吾师麾下亦并非吾一人,可吾师看好一统这天下之人,唯江东吴王尔。” 羊秘微微颔首,“汝能率上百吴卫潜入长安,入吾府邸挟持于吾,亦算大功一件,可吾听闻江东吴卫,天下各州设一校尉之职,汝若立下此大功,怕是要升职了罢。” 史阿闻作未闻,走到一旁的石桌旁落座,“汝也莫要用言语来激将,吾出身草莽,不过洛阳、许昌一游侠尔,吴王能以四百石之职以待,已是吾之福分。” 羊秘苦笑,这家伙当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好在,一连三日,他亦能有吃有喝,只是他一直在疑惑,为何城内没有其他人察觉到此事。 这一日,史阿手持一封书信走了进来,他自顾自地坐在院内石桌上,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凉王相,吾这里有一封求援急报,汝且抄录一份罢。” 羊秘一脸狐疑地走到近前,伸手拿起桌上的书信,一眼阅尽,便猛地置于桌上,“汝有意害吾泰山羊氏。” “此言何解?吾不过是让汝往潼关送一封书信尔,只要凉王回返城内,与马云騄成婚,汝便可再立一件大功。” “刘备未退,凉王不会班师,况且汝命吾此刻送去急报,只会陷吾二弟、三弟于险境。” “长安被孙权视为根基所在,汝若求援,言陇县失守,庞统大军已至,孙权势必回师相救。” 羊秘随手将信放在桌上,“汝还是刺吾一剑罢。” “刘备已率军北上,驰援上党之战,如今驻守洛阳的刘封并非下令进攻弘农、河东二郡,凉王回返长安,潼关也不会失守。” 羊秘长叹了一声,“若是吾不应允,汝只怕会命人仿吾笔迹,向潼关求援罢。” “如今凉王三面为敌,他所仰仗之大都督鲁肃,如今已被刘备堵在上党,河内失守,张绣战死,他的侧翼还要直面曹操麾下张郃所部精骑,大厦将倾,凉王相,吾此前称汝为丞相,是吾史阿对汝敬佩几分,关中之地,内政之才,以汝、苏则为首,汝有辅国之才。汝泰山羊氏亦无退路,汝此番若愿助吾东吴,日后汝泰山羊氏仍是显赫一方的士族,如若不然,待吾东吴大军横扫天下之际,天下之大,可还有汝泰山羊氏完卵尚存?” “汝吴卫既无缝不入,那便往上党,救出吾二弟羊衜,于潼关,救出吾三弟羊耽。” 史阿眼见羊秘松了口气,面色稍微缓和几分,“羊耽为孙权侍读,如此亦为凉王府曹掾,此番应当会随孙权回返长安,至于汝二弟,吾会亲自动身前往上党,不过还得汝之亲笔书信劝说。” 羊秘痛苦地闭上双眼,“可。” 建安七年七月,庞统以甘宁为先锋,率寻阳营一万精锐分批以各郡援兵名义汇入长安城内。 同月,得到苏则战败生死,长安求援急报的孙权,留上党侯韩当之子前将军韩综镇守潼关,亲率两万大军回师长安。 七月中旬,陈仓关下,一辆锦绣的马车徐徐驶出关城,回返长安。 城头之上,马岱满脸复杂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将军,吾等当真要归降东吴?”站在马岱身侧的马氏旧将满脸痛苦道。 “吾二兄马休原为东吴所擒,被封为张掖太守,后吴王刘奇有意交好吾关中马氏而放归,如今关外以张掖都尉庞柔将军单枪匹马来劝降,关内又以阿妹前来劝说,汝若是吾,当如何处之?” “可少将军处……”马氏一众故旧犹豫的根本,到底是此刻身在上党的马超。 “能为伯父报仇雪恨者,唯吴王刘奇尔,他愿娶云騄为妻,却在袭杀孙权之后。” “可孙权待吾马氏不薄,吾等焉能……” 马岱微微摇头,“长安之变无关吾等,吾等只需率兵撤离陈仓,前往潼关即可。” “潼关此刻正有韩当之子韩综镇守,吾等如何从他手中接过镇守之权?” 马岱神秘一笑,“汝到时便知。” 第四百九十八章 孙权大婚 “这城外的关卡倒是多了些。”这一日,孙权乘坐在銮驾之中回返长安,通过城门时,他瞧见城门附近镇守的兵卒不乏,暗自留心几分,却对左右称赞了羊秘一番。 回府之后,他便瞧见了正在布置红绸、张贴喜字的一众仆从。 “子邦,孤此番回返长安,是为解右扶风之围,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位孤操办婚事。”孙权见着了羊秘,也瞧见了站在他身侧的一名黑衣劲装男子,“这位是……” “河南史阿,拜见凉王。”史阿对他行了一礼,模样十分恭谨。 “莫非是剑师王越高徒?”孙权面色一惊,这人的名字在洛阳、河南一带的游侠口中,那可是如雷贯耳一般。 “正是。” 孙权一边伸手示意几人随他步入庭院,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笑意,“猛士为何在此?” “吾闻凉王仁德,得吾师指点,今为凉王相门下宾客。” “如此英杰,怎可埋没。”孙权指了指左右,“孤欲擢汝为卫戍军虎卫校尉,不知汝意如何?” “多谢凉王。” “哈哈哈……今日回返长安,便先后见着两桩妙事,幸甚、幸甚。” 羊秘心中憋着说不出来的苦涩,第二日便是大婚之日,而如今城内警戒的军士都已被东吴替换。 甚至那东吴上将甘宁,如今就在城内掩藏着。 至于为何要明日才动手,羊秘心中也有些狐疑。 —— 远在上党,早十几日,鲁肃便接到了孙权即将大婚的急报。 “此刻那羊子邦竟是敦促主公成婚,这是何居心?”鲁肃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心中更是隐隐有着几分不安。 “大都督,主公与吾幼妹成婚,吾欲趁此良机率麾下一万西凉铁骑南下,自河东驰援发兵洛阳,一举将洛阳屯驻的刘封围杀。” “孟起,司马懿分兵把守高都、阳阿一线,吾军本就没有南下之机,况且吾军虽征召不少新卒,但军中除却义公将军的一万精锐之外,便仅剩汝之西凉铁骑,若是汝撤离壶关,只怕张郃的铁骑便要兵临城下矣。” 马超满脸凝重,“可吾军被困于并州,得不到关中兵粮,怕是很难撑过年关。” “曹操有意吞并州,刘备与刘奇都欲夺吾关中之地,然此三人都不欲让另一人坐享其成,如此,便给吾军几分回旋余地尔。” “大都督以为,吾军当如何处之?” “曹操之祸在于张郃,他屯兵河内,对吾上党之地垂涎不已,至于曹操魏军其他兵马,于晋阳被吾大败一阵之后,如今已丢盔卸甲,并且他北地二州亦是新得不久,丢了兖州之地,他哪里还有多余钱粮维持征战?” “如今曹操按兵不动,以各路兵马据守各郡便因粮草短缺,他与刘备不宣而盟,便是为削弱吾凉州之力,可他二人终究是落了下乘。” “此言何解?” 鲁肃长叹一声,“殊不知天南之地还有一人坐山观虎斗尔。” “大都督担忧吴王刘奇会做那渔翁?” “嗯。” “不知大都督如今可有良策击破刘备、司马懿?” “且看兖州如何?倘若曹操有意趁东吴水师撤离黄河水道之时南渡收复兖州失地,那刘备便不足为惧。” 马超沉默了顷刻,再次开口:“刘备、司马懿如何,吾姑且不予理会,但那韩遂、张飞,必须交由吾亲手斩杀,以报家父之仇。” “这是自然。”鲁肃略感头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马超这一根筋既然是认准将马腾、马休、马铁三人之死算在韩遂、张飞身上。 那韩遂姑且不计,那张飞却是刘备结义兄弟,追随刘备多年,为他立下多少战功,二人情同手足,若是他为马超所杀,势必会引来刘备复仇死战。 “孟起,不若让令明将军率两千轻骑回返长安,一来可代吾二人恭贺主公大婚,二者,亦可震慑一番关中众将。” “喏。” “此外,陇县既然失守,孟起可有得到二将军传讯?” “吾弟镇守陈仓,军务繁重,或许是因关中赵云之事,抽不开身罢。” 鲁肃双眉皱起,他总算知晓自己忧心在何处矣。 只是……他又不放心放任马超回返长安,若是无他在身侧,马超这一万西凉铁骑出什么变故,以如今长安的兵力,只怕难以遏制。 —— 长安,当孙权换上一身玄红喜服,面上已经换上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昨日他偷瞄了一眼马云騄,这女子虽然不爱红装爱武装,整日舞枪弄棒,骑马奔走,但那身段却是越发让他动心。 “至今方知曹孟德、刘子兴对人妻垂涎三尺之妙矣。”他长笑一声,便跟着敲锣打鼓的队伍来到了长街之上,跟在他战马身侧护持的乃是他卫戍营的统帅,亦是吕范之子吕河,如今添为后将军。 “主公,今日须得小心提防。” “大喜之日,汝莫要扰孤兴致。”孙权双眉微皱,在他搀扶之下走下战马,抬脚步入城内马府之中。 “昨日城外张承、张既、徐邈三人急报,庞统大军已至武功,怕是今日午时,距离长安已不过数十里。” “来得如此之快?”孙权面色微变,“上党可有回信?” “回禀主公,庞令明将军已率两千铁骑昨日穿插长安以北荒漠,如今只怕已抵达武功。” “陈仓马岱如何?” “马岱回讯,已抽调陈仓之兵撤回长安,如今陈仓已为东吴上将赵云占据。” 孙权长叹一声,“今日尚且安稳无事,只怕明日便有刀兵之祸矣,传令罢,待孤举行大礼之时,便让城外大营的兵马撤入长安城内,据城而守,或还有一战之力。” “喏。” 孙权看了一眼被老妪背着走入花轿的马云騄,面色一喜,当即翻身上马,带着队伍往回走。 同一时间,凉王府内宅之中,羊秘已经看到了披着盔甲的甘宁。 “吾别无他愿,且让吾亲自为凉王送行如何?” 甘宁沉默片刻,“吴王之命,未曾想让孙权赴死。” “吴王宽宏大量,但他麾下的臣子却不会让一个背负杀兄夺城之恨的王侯存于世间。”羊秘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第四百九十九章 请主公赴死 “主公。”拜完堂,将新娘送回屋内,孙权一脸兴奋地走出大堂,“来,诸位共饮一樽。” “吾等为凉王贺。”堂内一众文武,长安城内的士族豪富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都汇聚于此。 孙权一桌一桌地敬过去,人已喝得面色潮红,他摆了摆手,示意羊秘不必搀扶他。 走向后院,他嘴里嘀咕着:“子邦,汝以为,孤这王妃如何?” 羊秘心中苦涩,“王妃纵有千般好。” “那今日为何孤不见孤母与弟妹?” 羊秘心中一突,“兴许是主公醉了,今夜国太与四公子、女子,都在前院饮酒。” 孙权双眼紧盯着他,如同阴鸷一般的眼神,直看得羊秘一阵心慌,他们前后脚走进婚房,绕过屏风,孙权便瞧见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子邦,汝以为是泰山好,还是孤这凉州好?” “自是故土难离。” “是故汝便投吴王刘奇?”孙权怒不可遏地转身指向他:“汝可知,孤与那刘奇有杀兄夺城之恨?” 羊秘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旁的桌上,“主公呐,切莫执迷不悟。” “汝就不怕孤亲手杀了汝这叛逆?”孙权快步走到床榻一侧,取下墙上宝剑拿在手上,看着这厮慢悠悠地斟满一樽酒,脸上愠怒未消,便见他双手抬起,恭敬地将手中的这一樽酒递到孙权面前,“主公,夜已深,该歇息矣。” “哈哈……”孙权怒极反笑,猛地拂袖将这一樽酒打翻在地。 “滋……”地上红毯一阵腐蚀作响,竟是冒起一股雾气。 孙权拔剑出鞘,将剑身搭在羊秘脖颈边上,“羊子邦,说罢,他吴王刘奇究竟给汝多少好处,汝焉敢背弃孤。” “孤是汝为左膀右臂,外事子敬做主,内事便全交由汝手,孤待汝二弟、三弟亦如手足一般,还追封汝父为侯,汝泰山羊氏,于孤麾下,可为满门显达,为何叛之?还主动打开城门,让他庞统率军入城乎?” 羊秘面色一白,低着头,“凉王心中既已知晓,便将羊秘当做一背主小人,斩了罢。” “汝赐孤一杯毒酒,那孤亦赏汝一壶。”说着,孙权从桌上拿起这一壶酒,对着羊秘的嘴,不待他分说,便将这壶烈酒从他嘴里灌了进去。 “咕噜咕噜。”一大壶酒入肚,羊秘剧烈咳嗽着瘫倒在地,却见孙权从他身上跨过,双手伸到门上,“自此往后,汝不为孤臣子。” 言罢,大步推门而出。 “吱呀”,老旧木门外并未传来万箭齐发的尖啸,羊秘听着庭院内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这才知晓,自家凉王却是早有警觉。 “望主公能杀出去罢。”他心中长叹一声,目光斜长看向地上的酒壶,里面竟是有着阴阳两面内壶。 他长叹一声,就这么躺坐在屋内,亦不起身。 外院,张既、张承正在奋勇拼杀,孙权被簇拥在人群之中,院外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张张强弓劲弩从墙后探出。 “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护着孙权的军士先后倒下数十人,张承凑到孙权身侧,低声道:“主公从后门先走,有徐邈太守接应,此处便交由末将断后。” 言罢,他已举起手中长剑,“众将士,保护凉王,死战。” “杀啊。”一二百名军士随他冲上前去,孙权虎目含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在诸葛连弩蜂拥而出的箭矢之下,他被军士簇拥着,沿着庭院走廊朝着后门而去。 “主公快上马。”后门所在,徐邈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他将孙权搀扶上马,便听远处一声疾喝传来。 “李严在此,孙权休走。” “主公且先走,末将前去抵挡追兵。”张既接过亲卫手中长刀,“走。” “驾。”数百轻骑随他迎战李严,不多时,孙权便一路行至东门处,却见东门大开,门前竟有着数千列阵整齐的军士,一面“甘”字将旗迎风飘扬,在刀盾兵之后,有着一员身材魁梧的虎将正提刀打量着狼狈逃来的孙权。 “孙仲谋,汝已无路可逃。” “甘宁。”孙权瞪目欲裂,他如何不知此人勇猛,他环视一眼左右,身侧仅有五六百残兵败将,如何为战? 也就在此时,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李堪在此,凉王快走。” “李堪受死。”甘宁两面受敌,只好先夺回城门,李堪率领数百铁骑和他死斗,孙权却趁着这个功夫率军直接杀向城门,不多时,竟是在一群亲卫的护持之下逃出城去。 “可恶。”甘宁一刀斩下李堪头颅,看着无头尸体,又看了一眼远处早已是逃得没有影儿的孙权,一时间气愤难平。 城门楼上,一名戴着毡帽的武将看了一眼身侧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满脸复杂,“李堪有意投靠少将军,他为甘宁所斩,念在袍泽之情,待会儿末将便命人前去收敛尸体。” “有劳庞将军。”女子朝着身侧的庞柔微微一辑,后者连忙回礼,“女子,汝这一身红嫁衣还是换了吧。” “兄长未归,汝以为,孙权可能逃得出庞统掌心?” 庞柔浑身一颤,“孙权应当会逃亡潼关才是,庞统最多封锁河东郡、弘农郡。” “可潼关镇守韩综,恰好是一无能之辈。” “女子……” “听闻那孙氏有一幼女,将军今夜便送吾二人南下罢,走武关,从南阳到荆州,也让吾去瞧瞧那荆州繁华。” “听闻长江可胜黄河,也不知坐拥一条大江南北两岸的吴王刘奇,是何等英雄豪杰。” “女子。”庞柔只觉得眼前这位平日里舞枪弄棒,十分欢喜的女子有些可怜。 “不必怜悯吾,吾西凉马氏,统帅西凉铁骑,此天下雄兵,为各路诸侯觊觎,他孙权、刘备、曹操三人虽能驾驭吾西凉铁骑,却不能让这些儿郎都回到西凉,而吴王刘奇,或许让吾西凉铁骑在他麾下,能死的少些。” “可少将军他至今尚未有答复。” “无妨,堂兄已经回返长安,再有庞德将军,兄长那里,自有他们二人去分说。父兄之仇,吾誓必报之。” 庞柔恍惚间似乎从她偌长的睫毛上看到了几滴晶莹,当即低下头,抱拳一辑,“末将愿守护女子,前往建业。” 女子穿着红嫁衣转身走向城墙马道,“有劳了。”半响,劲风才伴着她嘴里的低喃传入庞柔耳中。 第五百章 虎父犬子韩综 京兆尹,庞统中军大帐。 刘磐按着腰间长剑快步入内,“军师,长安城已为吾军所得,苏则、张承战死,张既率军与徐邈合兵一处,往东而去,追赶孙权矣。” 庞统停下手中正书写的毛笔,“兴霸何处?” “回禀军师,甘将军率兵回返长安,却是那右将军庞德到了。” “庞德?”庞统双眼一眯,“传令拔营,即刻赶往长安。” “喏。” “那羊秘如何?” “回禀军师,羊秘此前请求前去劝说孙权归降,实则以迷药混入酒中,想将孙权放走,如今却是把自个儿迷晕了,尚还昏迷不醒。” 庞统轻笑一声,“羊秘此人,倒是忠义之辈,不过那马孟起至今未有回应,只怕他被鲁子敬看着,无法脱身呐。” “军师,汝让大军放缓追击,便是为了等马超率军回援否?” 庞统微微颔首,“马超乃西凉第一猛将,其勇堪比吕布,此人若能为吾东吴所用,西凉之地,征兵易尔,且羌人必不敢再有反叛之心。” 刘磐微微颔首,“此人在羌人之中被称作神威天将军,于西凉各地威望极高,只是此人有些刚愎自用,怕是很难心悦诚服啊。” —— 却说孙权一路逃遁,不多时后队的徐邈、张既便率军追上,一行人汇合之后,路上又收拢两三千兵卒。 与此同时,十几骑快马已经率先赶往潼关。 此刻,在潼关城内,韩综府宅外院,十几名披着甲胄的将校在外院中来回走动。 “将军还未出来否?” “哎,主公回返长安,昨日大婚,竟然未命人送来酒水,让弟兄们沾沾喜气,偏偏吾等派出的传令兵亦未曾回返,怕是长安除了变故啊。” “听闻庞统已率军攻至京兆尹,怕是长安难守啊。” 后院内,两名传讯的侍女互相瞧了一眼,看着踱步不安的管事,也不敢吱声,小脸红晕着,里屋那断断续续的低昂声,让她们这些未经人事的侍女如何抵挡。 “吱呀”,不知何时,房门大开,一名还未整理好衣衫的侍女满脸潮红地跑了出来,跑出几步,迎着两名侍女的视线,脚下一软,娇媚地横了两人一眼,方才跑出院子去。 “将军。”二女微微咬牙,只得是顺着门缝走进屋内,刚走过屏风便见着满地的衣裳,大多都是薄纱肚兜,哪里有一件可以遮掩着全身的衣裳。 却见床榻之上唇红齿白,粉面舒适的韩综招了招手,“汝二人且为本将军穿戴好甲胄,对了,门外那些将校有何事如此催促?” “回禀将军,听闻是长安之事。” “长安有凉王相羊秘,还有徐邈、苏则等人,会出何事?便是庞令明将军亦率数千精骑驰援,除非他庞统敢举凉州之兵来攻,否则以长安城内两三万兵马和一载的粮草,怕是还能守住。” 韩综翻身下榻,很快两名侍女便为他船上甲胄,韩综随手取了长剑挂在腰上,抬脚走到后院和前院之间,扫了一眼等得有些着急的管事,“吾听闻城内那徐翁要为我寻一门侧室,不知可有回应?” “回禀将军,已将洛阳一带流落过来的一名世家女子安置在徐翁府上,就等将军前去。” “哦?”韩综眼前一喜,当即快步走到前院。 “吾等拜见将军。”一众将校各自朝他一辑,纷纷松了一口气,这位虽然喜欢风花雪月,可好歹还知军情紧急。 “汝等为长安之事前来,本将军已知,不过长安之事,自有凉王和凉王相据守,又有庞令明将军率西凉铁骑驰援,必不会出任何意外。” 说着,韩综略微沉吟,“倘若尔等放心不下,便增派快骑前往探询便是。” “喏。” 一路出府,韩综在府门前翻身上马,不多时便来到了关城东边一座府宅前。 门前,一名中年长者早已是等候多时。 “韩将军,快快请进。” “徐翁,汝当真为吾寻来了一位佳人?” “这是自然,听闻曹操在许昌之时,曾欲命宫女捧那貂蝉冠,便命士家女子前往,实则为其暗地选妃。这洛阳徐氏之女,听闻便是备选之一,可惜那了,洛阳为刘封所据,否则倒还能为将军寻来一些良配。” 韩综摆了摆手,“不妨事,待他日本将军率军收复洛阳之后,汝在为吾寻来不迟。” “能为将军效劳,实乃老夫之荣幸尔。” 说着,他便抬头看向已经停步却并未回应的韩综,只见这肌肉虬结的壮汉,竟是已看到庭院中走出那楚楚动人的佳人,直接就看痴了。 “敢问女子芳名?” “将军既愿怜惜奴家,何不先拜堂之后,再问奴家闺名。” “倒是本将军唐突矣,这大庭广众,焉能直接询问女子闺名。” 站在令人身后的徐翁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迈步上前,“将军,吾为汝二人准备了红烛红绸,亦布置好婚房,不如趁着良辰美景,将军先和女子拜堂罢。” 韩综面上有所意动,却故作惭愧之色,“女子出身名门,祖上亦是官宦名门,本可做个良家主妇,倒是韩综有些薄待女子矣。” 娇弱的女人眼神有些痴迷地望着韩综,脚下一软,却是直接靠在韩综胸口上,“将军威武不凡,定能护得奴家周全。此生奴家便欲托付于将军,还望将军怜惜则个。” 韩综顿时心中大动,“汝既已生死相托,本将军必不负汝。” 言罢,他便大笑着搂着怀中的女子,朝着后院走去。 “主上。”一名奴仆行至徐翁身后,朝他耳边低语两句。 “且命营中细作让那些将校前来贺礼,也莫要让莺莺被这粗鄙之人占了便宜。” “喏。” 是夜,韩综暴毙于徐府之内,徐翁不知所踪。 前来府中送礼的十几员将校互相指责,大打出手,潼关之内火光四起,待到天明之时,城门大开,一支兵马杀入关内,趁机夺取了关城。 数日之后,孙权率军赶至关城前,却远远地瞧见一员手持长刀的战将立于关城之上。 “孙仲谋,可认得义阳魏延否?”那红脸长须,身长八尺,手中拎着长刀,貌似关公者,不是江东上将魏延,又是何人? 第五百零一章 主公!鲁肃在此 “武关失陷了。”孙权嘴里低喃自语,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便见城门大开,魏延已持刀策马,率军从关城内杀出。 “孙权小儿休走。” “保护主公。” “主公快走。” 徐邈招呼着左右军士,簇拥着孙权朝着北面渭河而去,不远处便是湍急的河水,而张既则是率军迎上魏延,企图拖延片刻。 “铛”已经败逃了一夜,沿途拼杀,马匹辎重大多为追击的东吴众将所得,张既也到了弥留之际,此刻吃了以逸待劳的魏延全力一刀,翻身落马,抬头挣扎着爬起身来之际,刀光闪烁,自己的脖颈上已经多出架着一把长刀。 “左右给吾绑了。”魏延心中狂喜,这张既可是吴王点名要的文武全才,他生擒此人即便此番攻下关中不是头功,亦可排入前三。 “将军,孙权往渭河边上逃了。” “追。”魏延心中一阵澎湃,那后起之辈马忠擒杀曹彰便能受封福侯,若是他能擒杀孙权,怕是再怎么也得封个一个字的侯吧。 如今在整个江东,除却各州司马、都督级别受封亭侯、县侯之外,他们这些军中武将,大多只能祈盼此等殊荣。 魏延率军追至河边,沿瞧见对岸的军士已经纷纷从湍急地河水中上岸,他提刀指着对面,“搭建浮桥,快。” “将军,潼关外有十几艘摆渡船。” 魏延面色一喜,“命骑卒沿河而下,将那些船夫和船只带过来。” “喏。” “将军,敌军往东北而去。” “他们是想渡过黄河,往河东郡而去。”魏延冷笑一声,“黄河下游的渡船都被吾军掌控,除此外,洛阳刘封军亦分去不少渡船,他孙权此番是插翅难逃。” “将军,船到了。” “走,登船,先以轻骑追击,孙权所部不过数百人,吾有数十骑足矣。” “喏。” 魏延很快便抵达河岸边上,他一眼便瞧见了领着六七百军士站在百步开外的徐邈,他单手提着一把短剑,脸上满是决绝之色。 “徐景山,汝原本是曹操之臣,后投孙权,如今可愿投吾东吴,吴王仁德,爱惜贤良之士,必会重用汝。” 徐邈冷笑一声,“魏延,汝也休要以言语来激吾,徐某虽卑鄙之人,但亦不学那三姓家奴。” 魏延缓缓提刀斜指前方,身后五十余骑也各自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愿降吾东吴者,丢弃兵刃,双手抱头,退到一侧,本将军既往不咎。” “不降者,死。” “驾。”数十骑奔走在平原之上,飞溅起无数湿润的泥土,不多时便杀至徐邈等人身前。 “哧哧哧哧”一道道鲜血伴随着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徐邈不过斩断了一条马腿,只来得及放倒一名骑卒,便被陆续袭来的几道刀光劈中身体。 “哧”他持剑的右臂保持着挥动的姿势冲天而起,鲜血从他右肩喷涌而出;胸前被拉出一个大口子,双腿跪倒在地的刹那,他的头颅也朝后飞去,随着马蹄的践踏,不知被哪一位弯腰的骑士随手一抄,放到了马背上系着,充当战利品。 湍急的黄河岸边,孙权双腿酸软地被人搀扶下马,看着数十丈宽的河面,满脸绝望。 “主公,上下游一二十里都搜过了,未曾发现一艘渡船。” 孙权回望了一眼身后,“景山,景山何在?” “回禀主公,徐太守还未回返。” 孙权双眼黯淡,“孤误信奸臣,今长安失陷,关中落入东吴之手,愧对大都督矣。” 左右亲卫俱闭嘴不言,他们分明知晓这“大都督”不是如今上党郡坐镇的那一位,而是孙权掌权之初十分忌惮的那一位周公瑾。 “主公,大都督于上党还有三万精锐,河东亦还在吾军手中,吾等不若撤去河东。” “可如何渡河?”孙权自诩为东吴人士,可这湍急的数十丈河面,便是身强力壮的善泅之士也不见得能够安然无恙地游过去,更何况他身后还有这么二三百人。 “主公,吾等之中有一二十人善泅渡,将主公护持其间,必能将主公送过河去。” 孙权犹豫顷刻,“追兵不时将至,尔等不善泅渡之人当如何?” “请主公放心,吾等驱马过河,人随马而行,当可渡之。” 孙权长叹一声,心知此法必会折损不少,但他也无可奈何,总比让这些军士留在岸边等死强。 过河,冰凉的河水让孙权清醒不少,他甲胄取出,只有内衫,此刻浑身湿透,行至河中,除却脖颈,身体都只是任由亲卫托着,缓缓朝着对岸游去。 “哗啦”一声,一道身影被激流冲走,他长叹一声,闭上眼不去看,双臂摆动,努力朝前游动。 “驾”河岸边上,魏延已经率军赶至,他本可策马追上前去,却挥手制止了身后的骑卒。 “将军,为何不追?” “孙权已经渡河,方才得报,刘封正在攻掠河东郡,他孙权此去,正好会撞到此人,吾等又何必追击。” 魏延冷笑一声,此前吕蒙给他的军令是,若是能围住孙权,当可活捉,若是孙权逃入刘备占领区,可让刘备擒杀孙权此人。 鲁肃尚在,孙权便还有用武之地,若是鲁肃不在,在魏延看来,他和袁尚、袁熙也没什么区别。 “将军,渡船到了。”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渡船终于行至黄河岸边,魏延看了一眼身后汇集而来的数千军士,大手朝前一挥,“渡河。” “喏。” 一夜,孙权没敢停留,穿着进水的靴子奔走在平地上,他只觉得双腿酸软,脚底一阵刺痛。 身后的魏延一路率军追杀,从蒲坂到安邑,足足追到第二日天明,他才瞧见魏延前锋的两百余骑将至。 在一处斜坡之上,孙权瞧着前面不过几丈宽的河面,颓然跪坐在地,“孤跑不动矣。” “主公,主公看河对岸。” 也就在这时,亲卫伸手指向对岸,孙权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放眼望去,那河对岸的密林之中,突然走出一大批军士,无数笙旗簇拥着一面“鲁”字将旗。 “是大都督,大都督援军到来。” 孙权顿时大喜过望,当即朝前一挥,“快,随孤渡河,与大都督会师。” 第五百零二章 侯选与杨秋的抉择 一日前,快马便将一封战报送至安邑城内。 “报……禀报将军,快马急报,长安失守,凉王相羊秘率众投敌,张承、苏则等人力战身亡,两万新卒溃败,凉王率数千败卒败走潼关。” “两万大军,就这么没了?”侯选满脸呆滞地看着身侧从长安而来的杨秋,“杨将军,汝以为此事如何?” “潼关尚有一万精锐,由韩综将军统帅,若是凉王能与其汇合,吾军当可有一战之力,只是长安只怕想再夺回来,极难矣。” “报……禀报二位将军,庞德将军传讯。” “呈上来。” 传令兵大步上前,只是双手托着密信递到侯选面前,他看了一眼身侧的杨秋,随手将其拆开,随后面色大变。 “信中可有变故?”杨秋面色微惊,伸手夺过书信,随后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少将军还未曾有回复,他庞德竟然就敢勾结马岱另投东吴?” 侯选长叹一口气,“不仅是马岱,汝且想想长安城内还有何人?” “女子?”杨秋面色一滞,倘若是马超最为疼爱的幼妹马云騄的话,那这几人联合,只怕的确可以逼迫马超归降东吴。 杨秋看了一眼侯选,“侯将军,庞令明心中所言,让汝吾率河东兵马投靠东吴,汝意下如何?” “昨日刘封已投递劝降书,他已攻下渑池、弘农之地,如今麾下招募的兵卒足有两万之众,汝吾所部不过五六千人,如何与之为敌?” 杨秋踱步在堂内,“前后两难,如今凉王未曾传信来调遣吾等行事,便是少将军上党亦不过是十几日前传信让汝吾二人坚守此地,那韩遂老贼投靠刘备之后,有司马懿、张飞助战,威风大涨,只怕如今上党战事吃紧,亦抽不开身呐。” 侯选一手抚须,“杨将军以为,汝吾二人固守如何?” “固守此处?可刘封只给吾等三日期限,只怕他此刻已下令先锋渡河,若是三日到期吾等还不归降,他只怕会立即发兵攻吾河东。” “庞德既然有心投靠东吴,那势必会前来河东劝说汝吾。” “侯兄此言有理。” 二人当即拒绝了刘封的劝降,决定在安邑观望不出。 直到深夜,十余骑自北门而入,一名捧着庞统将旗的亲卫大步行至二人跟前。 “大都督有令,命二位将军高悬大都督将旗于城头,再遣一部兵马赶往沿河,准备接应凉王渡河。” “喏。”二人接令之后,这才发现将旗足有两面之多,两人面面相觑,这将旗可并非寻常材质织成,每一面都得耗费数月之功,还得能工巧匠织造才行。 “莫非鲁子敬当真能神机妙算,预知天机乎?”侯选震惊道。 “侯将军,汝吾何人守城,何人率军去沿河接应?” 侯选沉吟片刻,“还是杨将军前去接应罢,汝在长安镇守一二载,与凉王更为亲近。” 杨秋一手按着长剑朝外走动两步,却回头一脸狐疑地看向侯选,“侯将军可莫要言语诓吾,若是吾这前脚出城,汝便降了刘封,到时便是置吾与凉王于绝地尔。” “杨将军,汝吾共事多年,吾必不忘袍泽情谊。”侯选朝他郑重一拜,便见杨秋面上缓和几分,朝他微微拱手,“那吾便出城去也。” “杨将军保重。” 目送杨秋出城,很快,两名甲士便将一名穿着儒衫的男子请入堂内。 “长史,杨秋已率军出城,如今城内三千甲士都是侯某旧部,皆可听从侯某号令。” “甚好,侯将军,若吾军此番能生擒孙权,汝当记头功。” 侯选面色迟疑,“这河东太守之事……” “侯将军且放心,吾此来便是为汝送来豫王谕令,豫王已上表天子,加封将军为前将军、河东太守,关内侯,河东之兵仍听从汝调度。” “甚好。”侯选松了口气,他乃西凉旧将,原本也不愿归降,只是不久之前韩遂送来了一封请降表,他犹豫再三,便接见了麋竺一次,未曾想,刘备在麋竺携同前来的书信中,对他竟然是推崇备至。 他心知刘备不过看重自己麾下的一千西凉铁骑,毕竟此前上党之战,马超麾下的西凉铁骑却是让刘备吃尽了苦头。 他这里骑卒虽少,但只是紧缺战马,若是有足够战马,他麾下这三千精锐皆可上马为战。 “不知少将军可有命人为先锋前来接应?那庞德已投东吴,他麾下有三千百战精骑,只怕吾与之交战,不是敌手。” 麋竺面色微变,“那庞德几时可至?” “他需往长安面见马岱、马云騄,如今黄河渡口亦无渡船,他渡河需要搭建浮桥,只怕至少五七日方能至河东。” 麋竺松了口气,“少将军已命关平、赵累二位将军率五千精兵渡河赶来驰援,两日内必可抵达安邑。” 侯选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 天明,在黄河岸边候了一夜的杨秋终于是看到了河对岸那狼狈逃窜的数十道身影,当即下令军士将鲁肃将旗悬于旗杆之上,率军从林中走出。 他听见了孙权亲卫兴奋的呐喊声,以几具木筏放于河上,暂时搭建浮桥,将孙权迎了过来。 “末将来迟,让凉王受惊了。” “杨将军劳苦功高,今日若非得汝相救,孤只怕必遭劫难。” “不知子敬何在?” “大都督尚在上党。” “那这将旗?” “乃是大都督命亲卫送来,此刻侯选将军正镇守在安邑城内,凉王不若即刻随亲卫回返安邑。” 孙权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说着,他翻身上马,临行之际却回眸看了一眼对岸,“那这河对岸追击的魏延如何是好?” “凉王,有大都督将旗在此,魏延不敢来犯矣。” 孙权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幸好,孤还有子敬。 “驾”,他有着杨秋护持,两千马步军迅速朝着安邑赶去,城门大开,杨秋和孙权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也就在他们入城之际,北面十里之外,一处斜坡之上,一名骑卒踏着尘烟而来,“报……禀报将军,凉王已入安邑。” “传令,全军出击,绕过安邑拒敌。” “喏。” 数千铁骑冲下斜坡,一面“庞”字将旗在寒风中飘扬。 第五百零三章 臣庞德,前来救驾 “侯选何在,还不速速来见孤。”孙权于城内长街勒马,总觉得此刻严加戒备的城内有些诡异。 “驾”,长街尽头,无数兵卒穿着玄色甲胄迈步踏出,为首一将提刀策马而来,“孙权,可认得关平否?” 孙权面色大变,看了一眼身侧的杨秋,后者略微咬牙,“凉王先走,某去拦下关平。” “轰。”也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关上,城外的吊桥也升起,城头上,数百张强弓劲弩和城墙马道上持盾围住长街两侧的军士亦杀出。 “杨秋,汝与吾同为西凉旧将,袍泽之谊本将军不愿对汝动手,汝还是命麾下兵卒放下手中的兵器,弃械归降罢。”侯选提着长枪走到城前,看着下方被团团围住的孙权、杨秋等人,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侯选,汝这贼厮焉敢反叛孤。”孙权满脸铁青,双臂更是青筋暴起,可四周包围他们的兵卒足有上万之众,此处街道空旷,他孙权四周即便有着数十张铁盾护着,可杨秋麾下的这些军士却是无遮无掩地暴露在这些长枪箭矢面前。 “侯选,汝这叛逆,不得好死。”杨秋恨得牙痒痒,侯选这厮,分明昨日他二人同在城中之际,不对他坦言自己早已投靠刘备,否则今日他又如何会骑虎难下。 “杨秋,看来汝今日誓要执迷不悟。”侯选冷笑一声,如今长安失守,方才得报,潼关也为吴将魏延攻占,韩当之子韩综战死。如此一来,刘备军便只能攻至河东,河东一郡之地,唯有一个太守。他又岂能将这一份功劳分给杨秋。 更何况,他觊觎杨秋麾下那数百西凉铁骑也并非一日两日矣。 麋竺凝视着城下的孙权,朗声开口:“凉王,汝若愿降,豫王愿送汝前往许昌,上表天子,册封汝为安乐侯,府邸亦在永昌城内……” 孙权顿时仰天大笑,“麋子仲,汝与孤亦算旧识,汝可见过乞降的吴郡孙氏族人?” “锵”,他猛地拔出马背上的长剑拿在手上,“麋子仲,侯选、关平,尔等若要孤项上首级,尽管上前取之,吾父孙坚,战死于岘山,吾兄孙策,亡于庐江,今日,吾孙权,便死在这安邑又如何。” 他此刻似乎已经忘却了昨日逃亡之时的狼狈,豪气如云,“要取孤之性命者,且上前一战。” 麋竺长叹一声,举起手中竹简,“豫王有令,擒杀孙权者,赏千金,连升三级,封关内侯。” “杀啊。”下一刻,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自长街之上响起,城墙马道上,无数手持铁盾的军士也一拥而下。 “放箭。”侯选猛地挥动手中长剑,身前无数弓弩手纷纷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咻咻咻”密集的箭矢恍若夏日的蝗虫,一道道身影栽倒在城墙前,孙权指着城内长街的尽头,“众军士,随孤死战,杀。” “西凉杨秋,愿随凉王死战。”事已至此,杨秋也别无他想,护着孙权一侧,便领着数百骑开始冲阵。 “铛铛铛”,一阵拼杀,他们总算是将城墙上射来的箭矢抛到脑后,孙权看着左右的亲卫陆续倒下,整个人已浑然不觉,他杀进了乱军之中,长街之上,脚跟脚后都是人,一些长兵器朝他刺来,便有大队刀盾兵补上四周的空缺。 “凉王先走,末将断后。”身后,杨秋一刀砍翻三名持矛的军士,看着朝前杀来的关平,挥刀将其挡住。 孙权勒马朝前拼杀,双眼微红着喝道:“杨将军,今日孤若是侥幸不死,汝于上党之家眷,孤必抚养之。” “哈哈哈”,杨秋仰天大笑,“能得凉王此诺,末将虽死无悔。” “凉王保重。”隐约厮杀到城中县衙所在,孙权便听到长街尽头传来一声大喝,他浑身一颤,眼角已经淌下热泪。虽然杨秋不是他的心腹之将,但此刻也算是为他拼死断后,亦算他孙氏忠臣良将。 “杨秋已授首,全军追上去,擒杀孙权。” “擒杀孙权。”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随着孙权带着数百人冲杀到东城门处,此刻城门已然大开,城头上,密密麻麻地弓弩手早已是张弓搭箭等候多时。 孙权手中长剑一扬,“杀过去。” “驾” “驾” 一阵迎面而来的箭矢覆盖射击之后,孙权已经杀到了城门吊桥所在。 “嗖”他左侧一名亲卫被射翻,但立即有手持圆盾的军士补上,在他杀过吊桥之后,城内仍然有军士在城门处断后阻击,但他左右护持的亲卫仅剩三五十骑。 他停下了奔驰的马步,眼前,浩浩荡荡,整齐迈步而来的军阵如同荒原之上的一道海浪,一面“刘”字将旗迎风飘扬,为首一将坐在战马之上,单手提着长枪,一脸胸有成竹地打量着数十丈外的孙权。 “孙仲谋,本将军问汝一次,汝可愿归降?”刘封左侧乃是张飞之子张苞,右侧乃是别部司马赵累,张苞有勇,赵累有谋,此二人乃是他这上万精锐的统帅。 刘备对刘封这位义子,可谓是关爱备至。 “刘封,汝不过是认了刘玄德为父,汝以为他刘备当真就愿立汝为世子乎?”孙权怒极反笑,竟是指着刘封痛骂。 “冥顽不灵,张苞,汝领一军上前,务必生擒孙权,本将军要将他装在囚车之内,押往陈留。” “喏。”张苞满脸狂喜,生擒坐拥两州的大诸侯,这等殊荣刘封竟然愿意交给他,他哪里会错过。 “驾”,他手中小一号的丈八蛇矛横拿,挺矛冲杀在前,身后数百铁骑紧随,然后便是大步朝前踏动的上前刀盾手。 “轰” “轰” 每一次抬脚,这些穿着重甲的刀盾手都能够踩出地动山摇的动静,犹如踩在孙权的心脏之上。 孙权闭上眼,左右的骑卒已经一拥而上,朝着张苞杀去。 张苞之勇,不下关平,他双手挥舞着长矛,这些早已厮杀多时的亲卫哪里是他一合之敌,不过十余丈之间,他便陆续将五名亲卫挑落下马。 也就在孙权绝望地将长剑举到脖颈之际,草原尽头传来一声大喝,“臣庞德救驾来迟,还请凉王恕罪。” “轰隆隆……”天尽头,与地面交接的那一处,突然出现一大片白色的影子,很快这些影子便踩着整齐顿挫的步伐出现在所有厮杀的军士眼前。 “后阵改前阵,迎敌。”赵累猛地挺枪勒马回身,军阵之中,上万将士齐刷刷转过身体,然而,一开始刘封就为了天神下凡一般堵住孙权,上千穿着重甲的刀盾兵摆在队伍最后方,可如此一来,后阵便只剩下一些新卒。 此刻数千举着长矛长枪的新卒转身迎战,在庞德这三千西凉精骑面前,一个照面便如同麦子一般溃散,朝着两面溃散开来之后,尸体就像是树叶一般在庞德的长刀下飞舞不停。 “主公快走。” “主公,吾等继续鏖战,等庞将军接应。” 城内,原本还在城门鏖战的军士也汇聚到孙权身侧,数十骑簇拥着此刻脸上重新焕发出喜色的孙权,一同朝着北面杀去。 “莫要跑了孙权,张苞,生擒孙权。”刘封眼看着孙权从前军骑兵之中杀出,急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赵累,此处便交给汝,本将军前去追杀孙权。” “喏。”赵累抱拳一辑,看着刘封带着上千步卒朝着北面追去,而反观后阵,此刻已经是被庞德冲得七零八落。 “将军,吾等是否往北面驰援凉王?”亲卫看了一眼庞德,又看着北面两追一逃的孙权问询道。 “不必,马岱将军已在北面静候多时,张苞、刘封此去,唯死路一条尔。”庞德冷笑一声,“他韩遂狗贼暗算主公,刘玄德包庇之,否则少将军早已是率军将那韩遂擒杀。如今吾等若能杀得刘封,亦可让他刘玄德尝一尝血肉离散的滋味。” 庞德开始冲杀,赵累上前和他斗了两合便自认不敌,若非是亲卫上前抵挡,他怕已惨死在庞德刀下。 而他关注的城内,却并未有大军杀来驰援,在他疑惑之际,城内已经有骑卒来报,“禀报赵将军,西门突然有东吴大军杀出,南面亦有东吴大军攻城,城内关平、侯选二位将军正在应敌,无法出城驰援。” “攻打西门,南门敌将是何人?”赵累凝视着军中的庞德问道。 “攻打西门者乃是夺了潼关的魏延,攻打南门之人,乃是赵云。” “赵云?”赵累面色大变,“他为何会在此处?” “听闻陈仓关破之后,赵云便领一万轻骑轻装简行,一路绕过长安,直袭潼关,如今东吴沿渭河、黄河上游搭建浮桥十余座,便是他麾下的轻骑,亦可迅速通过浮桥。” 赵累长叹一声,“快,往北面传讯少将军,吾军需立即入城坚守,不可妄自出击,否则赵云轻骑一旦知晓此处战局,必定绕行北面杀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一名亲卫指着西北的无数尘烟,“将军且看西北面。” 赵累闻声看去,那远处尽头的斜坡之上,一面“赵”字将旗迎风招展,不是那赵云的将旗,又是何物? 他眼前一黑,看着已经被完全撕裂的军阵,“快,往北边,立即驰援少将军,此外,传令东门守城校尉,立即关上城门。” “喏。” —— “驾”,孙权一路奔走了数十里,很快迎面遇上一支等候在闻喜城外的大军。 “凉王意欲何往?”为首一将,戴着毡帽头盔,身披银甲,手中拎着一杆长枪,左右一字排开,都是乘骑着战马的西凉精锐足有三五千人之多。 “马将军救我。”孙权见到来人,面色大喜,有马岱在此,他总算不用担心张苞、刘封的追杀了。 不多时,冲至百步开外的刘封和张苞合兵一处,也是止步不前。 两军侧翼,便是茫茫大河,几丈宽的河面中,河水翻滚不息,河面上早已是架起几座浮桥,上面还有着无数密密麻麻地马蹄印,显然,此前马岱便是领着麾下这些军士渡河而来,偷袭夺了这原本被刘封军所占的闻喜。 “西凉马岱在此,刘封还不速速下马受死。”马岱不管冲到阵前勒马回头的孙权,刀身拍在马腹之上,已经主动策马出阵。 “马岱,汝麾下兵马皆是西凉步卒,何来这么多马匹,莫非汝早已是投靠江东矣。”刘封冷笑一声,并不迎战。 马岱面色沉静,避开孙权那惊疑不定的目光,举起长刀,“张苞,汝乃张翼德之子,汝父乃是万人敌,与吾兄马超鏖战一百五十合不分胜负,汝可敢与吾一战?” 张苞冷笑一声,“马岱,若是汝兄在此,某大可不战而退,可汝不过是区区一无名小辈,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苞弟莫要为此人所激,他麾下铁骑数千,吾等先撤,撤回安邑再言其他。”刘封环顾一眼左右,只觉得马岱突然出现在此处,必定有诈,更何况此人也非泛泛之辈,他也不敢大意。 “刘封小儿哪里走,刘磐在此。”对面的河岸之上,不知何时又有大批烟尘卷起,乘骑着战马的骑卒簇拥而至。 “驾”,而同一时间,刘封军身后也出现一路兵马,“刘封,可认得某张承乎?”此张承非关中之将,而是东吴户部尚书张昭之子张承。 刘封目光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那一面飘扬的“赵”字将旗之下徐徐踏马走出一骑。 来将浑身银甲,白马银枪,下颚有蓄须,面上不怒自威,身形不算太过修长,却有着翩翩儒家士子的仪态。 “少将军还是下马受降罢,赵某奉庞军师将令到此,汝已插翅难逃。”来人随意扫了一眼刘封,他身侧的张苞等人直接被他无视。 张苞虎口发颤,只觉得眼前如同有着一座高山,但刹那间又如同尸山血海一般。 而他只在自己父亲张飞和伯父关羽身上感受过这等气势,毫无疑问,此人便是以前他也喊叔父的赵云。 第五百零四章 赵云释刘 “众军士,随吾杀。”张苞猛地举起长矛,却被刘封挥手止住。 “尔等稍安勿躁。”刘封单骑策马出阵,行至赵云军前十余步外,他缓缓勒住了战马,竟是在两军阵前,主动翻身下马,朝着赵云俯身下跪。 “刘封拜见叔父。” 赵云浑身一颤,依稀间想起了这名昔日初见刘备时,便被他收为义子的小子。 “当不得世子如此大礼,赵某不过一介武夫。”赵云眯着眼,“世子还是弃械归降罢,凉王自会善待世子与汝身后这一众将士。” “叔父。”刘封突然扬起了头,“叔父莫非忘了汝往日与父王的交情乎?” 赵云凝视着他,“赵某不敢忘却,昔日刘使君之仁德,只是如今赵云已为东吴汉中都督,而刘使君如今亦是坐拥两州之地的豫王。更何况昔日恩情,赵某早已是在淮南之战,豫王渡河北上豫州之地之时,便已是还清。” 刘封惨笑一声,“那昔日公孙白马行伍之中的情谊呢?莫非子龙将军全然忘却乎?” 赵云沉默了,以他的性情,自然是忠义两难全。 “今日无豫军无意与叔父为敌,无意与吴王为敌,若叔父欲要吾,请用此剑。”言罢,他双手捧着自己长剑端在胸前,迈步朝着前方的军阵走去。 “走。”张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刘封,带着兵卒三五人并排而行,紧跟在刘封身后。 “休要走了刘封。”远处,马岱几乎瞪目欲裂,但他却没法追上去,从一侧杀出的赵累赶至,直接将他所部精骑给死死缠住。 “放行。”赵云咬着嘴唇,埋着头,看着停在马前的刘封,身后的军士闻言一愣,却并未散开。 “都督。”张承看了一眼身侧的赵云,“汝若是放走了刘封,怕是会受军师责罚。” “放行。”赵云猛地高喝一声,这下,他身后的一万铁骑由中分开,让出一条数丈宽的道路。 张苞带着军士迅速离去,不多时,刘封才朝他郑重一拜:“多谢叔父。” 他翻身上马,和等候他的亲卫一同穿过赵云军阵,奔驰在荒原之上,不多时,便已消失踪影。 “赵将军。”不多时,刘磐已率军杀至近前,他看了一眼此刻翻身下马,捧着头盔的赵云,一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都督大帐设于绛邑,汝自去请罪罢。” 赵云朝他微微拱手,便翻身上马,“张承。” “末将在。”张承应声出列。 “汝领精骑追击沿河追击,策应刘磐将军,收复河东诸县。” “喏。” 赵云驱马行至被看押的孙权身侧,“凉王,且与吾同乘罢。” “赵云,孤敬汝三分,汝且予孤一把三尺青锋即可,全孤孙氏满门忠烈之名,不知汝可愿否?” 赵云和孙权对视一眼,双腿一夹马腹,催促座下战马朝前小步行进,“凉王,赵云已是罪将,焉敢再犯军规,倘若凉王愿自尽,十余丈外便是河岸,跳下车,亦会有吾军随行军士用弓弩射之。” 孙权沉默,便又听赵云开口:“汝弟孙朗,汝母吴氏,汝妹都已为吾军所擒,如今已遣送往建业,不知凉王可愿一见?” 孙权神色黯然,他突然瞧见了策马疾驰而来的两员战将,顿时眼神一厉,“庞德、马岱,孤待汝二人不薄,汝二人为何叛孤?” “凉王,汝于梁县与刘玄德暗通款曲,可知今日之祸乎?”马岱冷笑一声,“吾伯父为逆贼韩遂所害,便是汝有意放任之。” “马腾、韩遂,皆不臣天子,意欲独霸一方,割据诸侯者也,孤分其权,赐其侯爵食邑,可有怠慢?莫非孤还要将长安,将整个关中之地都交由他手,方才是信重不成?” 庞德长叹一声,“吾二人此来,是奉军师将令,吴王莫要让吾二人难做,且修书一封,让大都督鲁肃、骠骑将军韩当前来归降罢。” 孙权顿时面色惨白,他看着车旁军士快步递过来的笔墨纸砚,冷哼一声,“要杀便杀,要孤下令,让吾孙氏老将受辱,孤宁死不书。” “凉王,吴王有意迎娶汝妹为侧妃,上表天子,加封汝为安乐侯,以富春为汝食邑。” “富春?”孙权冷笑一声,“吾此生只能被软禁于建业城内,便是将孤孙氏祖宅交还,又有何用?” 说着,孙权长叹一声,“孤此去建业,若不是赐三尺白绫,便是一杯毒酒罢。” “汝东吴水师之中,凌操乃是吾孙氏旧将,朱治、朱然亦也,孤若是身处建业,怕是汝那吴王亦不会安心。” “凉王,汝若是于淮南之战便弃械归降,又何至于此。”赵云凝视着前方,率先驱马踏上浮桥。 孙权接过了军中书吏第二次递过来的笔墨,唰唰写下一百余字的劝降书。 “此书且送往上党罢,如今曹操遣大将张郃屯兵于河内,刘备、司马懿亦强攻吾上党郡,尔等生擒孤,便是为劝降大都督,保住并州不失,可若是孤这一封书信送往雁门,却是愧对韩义公将军麾下那些孙氏老卒啊。” 孙权眼角含泪,眼看着书吏将帛布收走,他仍由脸上的泪水被寒风吹散在脸上,“赵将军,不知汝东吴准备如何安置吾孙氏部曲?” “大都督鲁肃,为迁为雪州都督,东城侯,马超将军,为雪州司马,都亭侯,韩当将军,都乡侯,其余步卒,整编为雪州营,往东北夫馀、鲜卑边境而去。” “戍边?雪州为他刘奇开拓一郡之地,焉能称州,那雪州并无长城要塞,亦无归附大汉之民,可能久守乎?”孙权满脸冷笑,显然,在他看来,刘奇这是有意让鲁肃、马超、韩当等人前去东北送死。 “主公已将朝鲜郡纳入雪州辖下,此外,又从江东各郡招募有意往北地居住之民,每人赠良田一百亩,牛犊一头、羊羔四头、马崽四匹,再于雪州开坊市,与北地胡人诸部通商往来,数载之后,雪州以二郡之地,亦可修筑坚城,成为吾大汉东北边塞。” 说着,赵云深深地看了一眼孙权,“吾主不同于凉王,他胸襟广阔,其志从不在宇内,自三载以来,吾主平定山越、开拓交州山林,驱逐南蛮,攻下掸国之地,又平定东北之地,为吾大汉开疆拓土数百万里。” 赵云顿了顿,“汝孙氏旧将之中,不愿出仕者,汝昔日朱治、凌操二位将军,被遣送至海外夷郡、朱崖郡为都尉,开垦屯田,教化蛮越。如今归来,亦不愿与汝为战。” 孙权撇过头去,“他刘奇这般宽厚,便不怕底下部曲反他?” 赵云哑然失笑,“凉王可知吾江东四郡如今各郡守军仅有三五千人之多,屯田百姓从五户抽一丁,已锐减至十户、十五户抽一丁。” “而淮南、徐州、益州、荆州、交州之地,亦不过十五户抽一丁尔。” “凉州如何?孤听闻他刘奇开拓河西,重建丝绸之路。可西域终归是有着无数胡人,漠北的鲜卑,下面的羌人,还有河套匈奴。” 赵云轻笑一声,“此前吾率军自汉中出兵之后,以步卒接管马岱将军镇守之陈仓,以骑军穿插郡县,军师则留甘宁将军镇守长安,至于凉州,却有五万羌人精骑来往于河西走廊,不知凉王以为,五万羌骑,可能守住河西?” 孙权长叹一声,“孤观汝东吴军中,只怕那山越、蛮越精锐都过十万之众罢。” “年初兵部统计,山越精锐前后为吾东吴山越营、扬州兵、徐州兵、淮南营、交州镇守各部补充兵力达十五万余,此外,南蛮各部现有归附蛮人五万余众牧守益州各地,交州蛮越之中,亦有数万人调往凉州。” 孙权长叹一声,“北地诸侯,如曹操、袁绍之辈,为兵卒而效江东屯田之举,一十二载所积累之兵,却不如他刘奇于天南地北征召胡人所募之兵。”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云,“此前数载,可有蛮越胡人反叛之事?” 赵云轻笑一声,“凉王,汝可知吾东吴镇守各州之都督为何人?今岁北伐,东北只调徐州、青州之兵,而关中亦只征调凉州、汉中之兵。蜀中都督诸葛军师,交州都督朱桓将军,扬州大都督太史将军,荆州都督吕蒙将军这四路精锐都未曾调动。” 孙权沉默了许久也未曾答话,“如今汝东吴交州、蜀南之兵征讨南越丛林,青徐二州之兵征讨东北,水师意欲何为?莫非是要征讨昔日徐福所往之瀛洲?” “是极。” “那东北不追击夫馀残部,继续往北开拓又是为何?” 赵云凝视着北边,“鲜卑其势已成,数载之内必定一统。” 孙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吴王刘奇,怕是亦要在三五载之内一统天下罢。” 赵云微微颔首,“主公之志,可比三皇五帝,其麾下精锐,若是汇聚于帐前,可比昔日大秦数十万雄师精锐。” “若当真有那日,孤可能见否?” “那便要看凉王矣。” 赵云憋着一句话没有出口,“若你乖乖听话,或许还有机会。” 第五百零五章 马超来降,匈奴寇边 八月初,上党的战事在刘封大败逃回洛阳之后,当夜刘备便传令撤兵。 同时,张郃收兵屯驻河内,将攻占的上党西北面诸县弃守。 端氏沿河军帐,庞统受到了北地的一份急报。 “雁门军士全部归附马超麾下越骑将军程银所部,主将韩当,命副将交接军务之后,自刎于帐内。” 庞统长叹一声,“孙文台四将,皆当世忠勇之臣,只可惜各为其主,传命雁门太守程银,为韩义公准备一副上好棺木,吾自会遣使往邺城,让曹操让开一条道来,送韩将军回返辽西令支安葬。” “多谢军师。”下座的孙权已然泣不成声,却是马岱和庞德对视一眼,各自朝着上座的庞统抬手一辑。 “报……禀报军师,马超将军率一万西凉铁骑已至对岸。” 庞统面色一喜,“快,众将随吾出帐相迎。” “喏。” 众人起身,孙权却是被侍者搀扶着回返营帐,自韩当死后,他便一蹶不振,只是让庞统有些异样的是,他竟然并未寻死觅活。 “驾”,刚走出大营,庞统便瞧见对岸策马奔来数十骑,而河岸对面,身披绒甲的西凉铁骑整齐地列成数十排,上万精骑,此刻饮马河边,静悄悄地,如山如林。 万人成海,而这一万西凉铁骑,更是追随马腾、马超征战多年的精锐,亦是西凉鏖战十余载仅剩的一支精锐。 “末将马超,拜见军师。”马超剑眉星目,身材魁梧,翻身下马动作娴熟,落地之后,单膝下跪,一脸热忱地朝着庞统抱拳一拜。 “孟起能归吾东吴,主公当如虎添翼尔。” “超不识明主,如今来投,正是天下大势所趋尔。” “哈哈,孟起,请入帐罢。” “喏。” 席间,庞统宣布了凉军旧将的封赏。 “追封骠骑将军韩当为令支侯,谥号忠,特赐上等棺木,将其尸身送饭辽西安葬。” “大都督鲁肃,为迁为雪州都督,东城侯。” “征东将军马超,为雪州司马,都亭侯。” “雁门太守程银,为左将军,关内侯。” “西凉铁骑独立一营,征东将军马超为统帅,安西将军庞德为副将。” “整编上党兵马为雪州营,雪州都督鲁肃为统帅,安东将军马岱、左将军程银为副将。” 不多时,帐中众将俱是对马超等人太守恭贺。 “报……禀报军师,刘磐将军已渡河南下,收复弘农全郡。” “善。”庞统抚恤大笑,“传令,以魏延镇守武关,以刘磐进兵洛阳城外扎营。” “喏。” 帐中,马超抱拳一辑,“军师,末将刚至,寸功未立,那韩遂老贼便随刘封镇守洛阳,超愿领西凉铁骑前去夺城,献于军师。” 庞统微微颔首,“骑兵攻城未免有心无力,不过既然孟起愿往,那汝便随吾中军明日拔营,汝为先锋,先至洛阳城下,本军师领大队步卒随后赶至,不过汝不可贸然攻城,吾此行携来投石车上千,床弩、武侯战车亦有一两千之数,那洛阳城为曹操得后修缮一番,虽比不上昔日皇城坚固,却也易守难攻。” 说着,庞统看了一眼马超,“可若是吾军以箭矢、石弹强行攻城,不出十日,城内守军必败逃往函谷关,到时,不知孟起可愿率队追击,擒杀那韩遂老贼?” 马超闻言大喜,“只要军师能如约将那守城兵马逼出东门,吾马超势必擒杀此贼,某愿立军令状。” “哈哈……好。” “来,某敬孟起一樽。” “军师请。” 两人对饮了一樽,帐外便又有脚步声传来。 “报……禀报军师,匈奴单于呼厨泉,以匈奴五部兵马,合兵六万铁骑,已攻下朔方郡十余座城池,正在边境烧杀抢掠。” “匈奴蛮夷,安敢犯吾大汉边境。”话音刚落,帐中武将纷纷怒目起身。 庞统苦笑一声,朝下压了压手,“诸位莫要心急。” 他的目光落向传令兵,“汝此来之前,可有知会上党鲁都督?” “回禀军士,鲁都督另有密信一封呈上。” “念。” “喏。” “敬庞军师,匈奴之祸,在于邺城,曹操已得匈奴单于呼厨泉上表臣服,今曹操欲再起兵攻伐并州,吾已命程银将军聚北地三郡之兵于雁门,吾自领军镇守上党,西河之地自有夏侯惇、于禁等将攻掠,还请军师发兵先退匈奴,曹操所部无粮,顶多以一两万偏师攻伐,胜匈奴之后,曹操必退。” “此外,还请军师提防匈奴五路兵马,匈奴单于呼厨泉,以三路兵马为侧翼,自领中军征讨朔方郡,其主力前匈奴单于于扶罗之子刘豹,今任匈奴左贤王,其部两万精骑,主攻河西安定,欲进犯左冯翎之地尔。” “不愧是鲁子敬,竟然一眼便瞧出他曹操和匈奴乃是声东击西之策,所图乃是长安城中的士族豪富之家尔。”庞统一手抚须,“若是早百年之匈奴,或许吾还会忌惮三分,可如今,他们在董贼火烧洛阳之后,轻骑进犯过一次,这便是第二次。”他环视一眼帐中一众武将,“吾东吴成军之日起,主公便告知军中众将,那时有太史慈、吴宪、朱桓三位将军,他们都知晓,吾东吴第一条军规,那便是攘内必先安外。” “外夷进犯,可丧权辱国,然吾等皆是堂堂大汉儿郎,焉能做事胡人南下,掳吾钱财,毁吾家宅,辱吾妻女?” “死战。”帐内众将各自朝他抱拳一礼,马超率先踏前一步,“末将与韩遂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然匈奴南下,是为趁火打劫,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末将愿请命率军赶往安定,与匈奴决一死战。” “末将释放刘封,按罪当受军法,如今戴罪之身,只想将功折罪,还请军师下令,以吾骁龙营北上,迎战朔方匈奴单于呼厨泉,末将此去,必得胜而归。”再次踏步之人,赫然便是赵云。 “军师,曹操来犯,西河,末将愿率一军,前往西河退敌。”帐外一名壮汉大步入内,赫然便是魏延。 庞统一手抚须,“主公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食人之兽,安能饶它性命。若与匈奴一战,尔等并非要胜,而是要屠其精壮,迁其部落,从此让并州、司隶、凉州杜绝匈奴之患。” 说到这里,他指着大帐内高悬的行军地图,“并州以北的大漠,鲜卑大势已成,他们接管匈奴数百年前之疆域,强盛或不如匈奴,但如今尚有各部为战,若是他日鲜卑一统,必是吾大汉死敌。” “尔等可还想经历白登之耻乎?” “君辱臣死,还请军师下令。” “吾等誓必死战。” 帐中,原本已经有些酣醉的一众将校亦是纷纷扯着嗓子吼道。 “将酒席撤去,将沙盘抬进来。”庞统朝着帐外喝道。 “喏。”将校一同帮着搭把手,不多时,一座足有十几丈长的沙盘便摆进中军大帐内。 “诸位且看,匈奴兵分两路,曹操一路兵马,然洛阳还有刘备一路兵马,吾等所需直面之兵,便有四路。” “去岁,吴王擢镇西将军黄忠为征北将军,凉州都督。吾立即修书一封,命他领兵赶往安定,如此,刘豹即便有两万大军,亦不可攻破安定。” “有黄老将军在,若是再有一部精骑,或可与其决战于安定之外。”赵云眼中泛着精光,黄忠麾下有长弓营,若非是马匹不够,没有足够的骑兵,只怕以他的脾气,早就率军杀出城去了,还等匈奴主动来犯? “如此,子龙将军,汝即刻率骁龙营星夜赶往安定郡,吾命汝为讨夷中郎将,与黄老将军破敌之后,可趁势长驱直入,杀入河套平原。” “末将领命。”赵云神情一震,立即伸手接过将令,大步走向帐外,身侧副将张承如影随形。 “马超。” “末将在,汝领西凉铁骑星夜北上,往朔方郡,抵御呼厨泉匈奴铁骑。” “喏。” “马岱、庞柔。” “末将在。” “汝二人立即领兵一万,渡河北上,前往西河郡,可听鲁都督调度。” “喏。” “文聘何在?” 一直默默守候在庞统身侧,跟随他中军奔走的文聘应声踏步上前,双手抱拳一辑,“军师。” “吾命汝为并北都督,辖制北地朔方、五原、云中之兵,汝领所部兵马北上,星夜赶往朔方郡,配合马超将军破敌。” “喏。” “诸位。”庞统环视一眼军中众将,南面来报,左军师诸葛亮领水师大都督朱桓,交州都督吴宪兵马十万,已杀穿天南丛林,连灭南疆两国,如今吾军已攻占南海沿岸七八百里疆域,西面于雪山之上与贵霜帝国隔山相望。 此外,“辽东三韩已臣服,今韩州刺史戴良报捷,三韩王族残敌归降,乘船前往建业,如今吾军辽东水师正率军登陆瀛洲,联合邪马台国女皇卑弥呼攻打瀛洲诸岛。” 说着,庞统抚须大笑,“吴王言一载之内必横扫瀛洲,此后吾军南海水师、东海水师便可合兵一处,一千余艘战船可运兵十万于冀州、幽州沿海之地登陆,到时,便是吾军北伐中原,收复大汉疆土之良机尔。” “吾等愿为吴王开疆拓土,愿世代为大汉效死。” 众将各自下拜,马超低下头,眼中满是震撼,还有一载,东吴便可整合江南之兵,起兵数十万之众北伐中原了吗?他好歹……还是坐上了这一趟末班车。 —— 八月中旬,位于建业的刘奇也收到了匈奴寇边的急报。 “曹孟德许以他呼厨泉、刘豹什么好处?他们竟敢以卵击石?” 陈震抬手一辑,“回禀吴王,邺城细作汇报,曹操欲将并州以北朔方、云中、五原三郡割给匈奴人居住,再以关中、凉州之行军地图,为刘豹引路,让其攻入关中之地,可掠夺关中钱财。” “他曹操当真是无所不用极其,以匈奴攻伐吾州郡,再坐收渔翁之利,且不想辽西乌桓,如今那楼班如何下场。” 七月末,楼班死于乌桓内斗,吴王刘奇扶持乌桓侯蹋顿继位单于,此后蹋顿自愿率辽西乌桓归附东吴。 “主公,兵部昨日上折子,提案是,是否削减乌桓骑兵。” “乌桓突骑不过两万之众,为何消减?他兵部若是忌惮乌桓之勇,那孤便去一封调令,命他乌桓侯蹋顿率乌桓突骑赶往雪州,配合雪州刺史张文远征讨往东北逃窜之夫馀残部。” “喏。” “主公,此前内阁亦是建议以吾军各州讲武堂之军侯、校尉往辽西乌桓突骑中任职。” 刘奇一手抚须,“以军中中高层将校代管乌桓突骑,此法倒也可用不过孤设立乌桓突骑,是为将来与鲜卑一战所用,便只从扬州、荆州、徐州之地抽调五十人乘船北上罢。” “喏。” 刘奇想了想,“此外,教化乌桓归附部族的官吏可有选好?” “主公,已从各地抽调出县吏、孝廉于方山书院受学半载,如今已可北调。” “现有多少人?” “回禀主公,六十八人。” “若是只分配乌桓诸部和雪州夫馀诸部,倒是绰绰有余,不过若是韩州、瀛洲尚需调度,怕是有所不足。” “主公,黄承彦先生之意是让吾军中派去的官吏教化蛮夷之中的长者和宽厚之人,以各州郡私塾教育其后人,一二代后,便可让其心悦诚服,归附大汉。” 刘奇微微颔首,“此法倒是可用,不过一二代便需数十载之久,为辽东之治,当引外夷入住。” “主公,汝于瀛洲下令蒋钦、周泰二位都督已屠弑令对付瀛洲战国诸部,是否太过残忍,此前礼部亦有官吏上书进言。” “上书进言乃是御史台之职,关他礼部何用?将那几名官吏剔除官籍,命其回县学、郡学去学学,不,还是去各州蒙童所念之私塾罢。这开学第一课,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也让他们学学。” “喏。”陈震抬手一辑,心中有些颤栗。 第五百零六章 鲁肃殉国 八月中旬,雁门郡失守,曹操亲率大军至壶关,以于禁、夏侯惇、乐进、许褚统帅四路兵马,贾诩坐镇中军调度,南下围攻晋阳。 鲁肃亲率大军两万,汇同马岱、庞柔所部一万大军,总计三万于晋阳城内,与城外五万魏军精锐对峙。 两日后,云中郡失守,雁门太守程银力战身死,三千余众被斩首,其余尽皆被魏军所俘虏。 “曹纯的虎豹骑,竟然如此之快便再度成军,是此前从刘备手中夺走的豫甲乎?吾道马均为何人所掠,未曾想,于洛阳失陷之际,却被刘备劫走。”鲁肃安坐于中军大帐,长叹一声,眼中全是复杂之色。 “大都督。”帐外走来一将,乃是义阳人郝普,添为鲁肃帐前偏将军。 “子太,城外情形如何?” “回禀大都督,城外曹军并不邀战,但却以夏侯惇、许褚两路精骑围住攻掠太原郡各县,以图将吾晋阳城孤立。” “他曹孟德虽不在前军指挥调度,却有于禁、乐进这等善阵之将,又有那运筹帷幄的贾文和,亦是棘手异常。”鲁肃放下手中书简,“以汝看来,孟起将军几日可至朔方?” “怕是至少得三五日。” “三五日?文聘几日可至?” “大都督,以末将之见,当可调文聘将军之兵驰援吾部,城外兵马五万,其中三万余众皆是魏军去岁北伐幽州之精锐,而吾军中,除却庞柔、马岱二位将军麾下一万余精锐以外,便只剩汝三千徐州旧部矣。” “徐州旧部?”鲁肃苦笑一声,“怕是此刻营中那三千老卒中,能道出自己是出自徐州何地之人,亦不过七八百人尔,其余皆是从南阳征召,随吾征战三四载之兵尔。” “大都督,汝命庞柔将军镇守北门,以马岱将军镇守东门,吾镇守西门,那南门由何人镇守?” “汝军中有一猛士,手持双锤,称为王单,他乃是前军军侯,汝今日便擢他为南门校尉,命他统兵三千,镇守南门。” “喏。”郝普面色有些迟疑,“大都督,此人勇武胜吾一筹,但为人太过鲁莽,若是擅自出战,怕是……” “汝且告诉他,吾军只为牵制曹操,陇右之地,将直面匈奴侵略,他那儿子不是要入州学,便让他安分些,此战之后,本都督亲笔为其子举荐。” “喏。” 不多时,一名光头壮汉便被两名军士带到了中军大帐。 “末将王单,拜见大都督。” “吾已迁为雪州都督,汝可称吾为都督即可。” “王单于陇右应征入伍之际,便知晓吾凉军周瑜大都督,如今亦只知鲁大都督。” 鲁肃眯着眼打量他一眼,“王单,汝做冲锋陷阵,当是一把锋利长矛,吾若有一陷阵战将之重任交与汝手,汝可敢接令?” 王单神情一震,“大都督擢拔某于微末之间,更愿亲笔举荐吾儿投身州学,王单愿为大都督效死。某本是陇右草芥之身,无名师可投,无兵书可学,唯有一生武勇尔。” “可汝此去,必死无疑。”鲁肃双眼一眯,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凝视他片刻道。 王单顿时扯着嗓子吼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报知遇之恩,此乃大义,为尽忠职守,此乃大忠。大忠大义之举,便是舍弃这颗头颅,又能如何。” “善,那汝明日便做吾奉车校尉。” 王单双眼瞪圆,一脸疑惑。 —— 第二日晌午,晋阳城门大开,鲁肃直接调集三军出城迎战。 与此同时,城外大营的贾诩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准备迎敌。他得了曹操重托,若是懈战、怯战,怕是身旁不远处的许褚便会用他手上数十斤重的大斧教他做人。 “溜不掉,那就唯有一战尔。”贾诩长叹了一声,凝视着远处一字排开的军阵。 “杀啊。”伴随着一声大喝,对面三万大军一同朝前杀出,地平线上,一道黑色和白色相间的浪潮朝着魏军军阵扑来。 白色的甲胄乃是西凉军甲胄,而玄色的甲胄,却是东吴军的复合甲。 “马岱,汝领所部精骑,迎战夏侯惇铁骑。”鲁肃立于奔行的战车之上,左侧是手持双锤,乘骑着战马的王单,他的身后,有着数十辆战车,每一辆战车身旁都有十几名骑兵,这些骑兵靠近战车,战车之上却是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甲胄。 “喏。” “夏侯将军,汝率轻骑绕行左侧,与马岱一战,可将其带往左翼平原,莫要扰乱吾军步卒军阵。”对面,贾诩也是凝眉下令。 “喏。”夏侯惇对贾诩有些非议,但此刻他也知晓,自家步卒更多,若是让马岱麾下这些骁勇的西凉骑兵冲杀起来,怕是他这一方甲胄更为薄弱的军士死伤会更为惨重,尤其是后营的新兵营。 “嗒嗒嗒”,随着马岱和夏侯惇的两道骑兵洪流撞击在一处,两军厮杀缠斗之际,已经逐渐偏离了身侧厮杀的步军人海。 “于禁、乐进,汝二人坐镇前军,死战不退,直取鲁肃。” “喏。” 于禁、乐进,本来就是善阵之将,如此在前军指挥调度,那成排竖立的长枪和刀盾,还有密集齐射的箭矢,都顺利挡下了对面诸侯连弩和武侯战车抛射之后,冲锋的势头。 “都督,末将以为,当退守护城河边上,以城内两三百架投石车轰击敌军前阵刀盾营,否则吾军怕是无法破阵杀入敌军中军。”不远处,郝普凝视着前军的攻势受阻,心中暴跳如雷。 “不急。”鲁肃一手轻摇着羽毛扇,便又见到魏军一支兵马穿过大军军阵,从右翼杀出,赫然又是两三千铁骑。 “王单,命众军士披甲,准备作战。” “喏。” 与此同时,鲁肃朝着身旁的亲卫长微微颔首,后者拔剑出鞘,左右数十架战车同时将牛皮盾取下战车,再从脚下取出垫脚的铁盾安置于战车之上,同一时间,不少军士从战车的车轴出将茅草取下,从车轴之中抽出了一根根如同人手臂般粗细的铁链。 “战车连接一起,破阵。” “喏。” 亲卫长听到这个命令之后面色微变,“大都督不可以身犯险呐,还是让末将率亲卫营出击罢,大都督留守中军指挥调度。” 鲁肃微微摇头,“昔日大都督敢亲率数千精锐翻越秦岭,便攻下大半个东川,如今鲁肃不过以中军精锐破阵,又岂能称得上以身犯险。” “王单。” “末将在。” “吾若死,战车亦能冲垮于禁、乐进军阵,到时汝且率军直取敌军中军,看到那面黑豹战旗否?” 王单眺望着一两里外的魏军军阵,重重点头,“瞧见了。” “那面大旗之下便是贾诩贾文和,此人被吴王称之为毒士,乃是曹操此番出兵并州的统兵大都督,以吾之命,换他一命,值了。” 王单双目微红,“大都督,某……” “无需多言。”说着,他看了一眼身侧操控着两匹并驱战马的中年武士。 “史都尉当真不跳车乎?” 史阿背对着他轻笑道:“大都督敢为并州浮现,某史阿莫非就不敢乎?” “还望大都督成全史阿为汝驱车之美名,千古之后,今日一战,吾等必定名垂青史。” “好,那便名垂青史罢。”鲁肃大笑一声,猛地举起一只手臂,“传令前军散开,战车车轴相连,战车四周尖刺取出。” “喏。” “轰隆隆……”钢铁一般,足有一两人高的战车如同数十只猛兽朝着于禁、乐进的军阵扑来,“哗啦哗啦”作响的铁链,顿时让于禁面色大变。 “连车之法,鲁子敬疯了不成?”他一眼便瞧见了鲁肃那冲锋在前的战车,举起手中长弓,在数十辆战车疯狂地冲入己方军阵的刹那,手中弓弦已经松开。 “嗖”一箭射出,却见那护持在战车上的一名武将应声而倒,他苦笑一声,那人虽是亲卫将军,但比起鲁肃,却是不值一提。 他大失所望之际,却听一声惨叫,却是捂着胸口而倒的鲁肃。 他心中一喜,回眸一看,不远处,乐进正缓缓放下手中长弓,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文谦将军,好。”他大喝一声,便指挥着军士,“莫要顾及铁链,避开战车,斩断马腿。” “卧倒,快卧倒。” 果然,在于禁的指挥下,他麾下训练有素的老卒纷纷卧倒避开了战车前方的尖刺,刀刃也顺势砍倒了战车前的马匹,在车厢里的军士应声而倒之际,他们一拥而上,看到鲜血飞溅的刹那,于禁暗道一声不好,果然,随即奔驰而来的战车之上,不少军士便各自手持着长刀、长矛从后背贯穿了这些厮杀的部曲身体。 惨烈,战车在魏军、豫军、吴军皆有不少备用,即便是日常征战之时,曹操大多时候也是坐在战车之上,少有乘骑着战马征战,毕竟若是马前失蹄,以曹操如今疲乏病弱的身子,怕是会如袁本初一般,一命呜呼。 “众军士,冲锋。”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起身来的鲁肃,看到了士气大振的鲁肃军数万士卒那兴奋的表情,他回头看了一眼中军所在的贾诩,若是此刻这一位魏军大都督别无应对之策,怕是他们这一次要败了。 “前军,只怕十不存一。”乐进苦笑一声,战车之威,以他这等勇武的猛将或可应对,但那些被吓破了胆的寻常士卒,便只能靠着人命去抵挡。 一辆战车奔驰的道路附近,至少有数十具尸体,七八十辆战车,那便得将前军这一万余人全部都给交代进去。 “轰……”当鲁肃所在的战车散架之际,数十名亲卫已经护持着他和四周围攻而来的长枪兵混战在一起。 “大都督。”不远处,王单面色一急,却看到了人群中的鲁肃朝他微微摇头。 他心中一沉,猛地举起手中双锤,“铁锤军,随吾直取中军,杀啊。” “嗒嗒嗒嗒”三百精骑,此刻每人身上都披着东吴特制的重甲,这一身重甲,如今骁战营有六千精锐披戴着,而整个东吴,也就只锻造了七八千具,这三百具,原本是庞统为自己留下来征讨并州的底牌。如今自己前往洛阳抵挡司马懿、刘备,便将这三百具重甲送给了鲁肃。 “大都督。”眼看着穿着甲胄,奋力拼杀的鲁肃再被捅了一枪,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从他体内淌出,鲁肃眯着眼,大脑沉重,他凝声问道:“王单可有冲破敌军军阵?” “王将军阵斩敌将三员,已经杀入敌军中军,距离贾诩大旗唯有一百余步。” “善。”鲁肃眼前一黑,便直接栽倒。 “大都督。”史阿面色大变,立即上前将其搀扶起身来。 “史阿,汝且率军中吴卫立即上马,随王双而去,那贾诩身侧必定有曹操虎卫镇守,即便许褚不在,也非他可以擒杀贾诩,汝乃游侠,亦是善刺杀之道的剑师传人,贾诩首级,当为汝所取之。” “可大都督汝……” 鲁肃满脸惨笑,“某这身子不行矣,吾且去后,汝莫要吱声,让全军继续拼杀,待到尔等击破曹军,汝再来为吾收尸,切记,将吾带回临淮故土安葬。” 说着,鲁肃便猛地推了一把史阿,“快走,吾这亲卫营只剩下百余人,他于禁、乐进快要杀至,汝且去取贾诩首级。” 史阿虎目含泪,只得是翻身上马,拔剑一举,“众吴卫,随吾朝前杀。” 鲁肃的身子无力地倒在两辆报废的战车边上,身前是十几面铁盾,逐渐有不少魏军步卒朝着这里冲来,在史阿杀至魏军中军之际,那一处已经有着堆积如山的尸首,他已经瞧不见鲁肃的中军将旗,也瞧不见那慈眉善目的鲁子敬矣。 “大都督。”他看到了单臂持矛捅穿王单胸膛的曹休,也瞧见了被一只铁锤将一只肩膀砸得粉碎的曹休身子,战马奔驰而过,一剑枭首后他便接着头颅在马鞍上用头发打了个结系上,朝着贾诩逃窜的数十骑车驾追去,他身后只有十骑,此刻已经追出了混乱的战场,但他此去无悔,他有着必胜的原因。 第五百零七章 孙权自杀第一弹 “大都督。”当马岱带着一千余骑冲到那堆积如山的几辆战车残骸前,猛地翻身下马,双手各自拎起一具尸体便朝一边抛去。 “快,将大都督找出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嘭。”马岱一巴掌把开口的副将给掀翻在地,“住嘴,大都督面前,焉能提及一个死字。” “喏。”副将羞愧地低下了头,爬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在战车残骸旁翻找着尸首。 远处,庞柔左臂上缠着绷带,绷带挂在脖颈上,一只手提着长枪带着大队步卒列阵凝视着远处的正如同潮水一般撤走的魏军队伍。 “于禁,当真乃一员勇将也,也不知那乐进是否阵亡……”他看了一眼远处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郝普,方才最后一战,乐进和于禁竟是险些各自领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力挽狂澜,在战车队全部被掀翻之后,他们凭借战车作为盾墙,竟是陆续打退了他们数十次冲杀,最后若非是郝普策马上前,飞身将乐进给扑倒,怕是他们已经先扛不住了。 这一战打得四分五裂,两边的军士都杀红了眼,最后各自抢救自家的将军,偏将军郝普浑身是血,身上到处都是刀枪创伤,反观乐进,除却胸前一刀深可见骨的口子以外,却没油其他的伤口,不过即便如此,乐进也是被他的亲卫抢着身体抬回去的。 如此一来,庞柔也能够欣慰不少。 “将军,魏军抢走了曹休的尸体,吾等未曾寻觅到王单将军尸首。” “找,翻遍整个战场,若是找不到,那便是被魏军给带走了,他们的大营就在北面一百里外,吾等就算是杀去邺城,也要将王单将军的尸首寻觅回来。”庞柔浑身发颤,最后一战,若非是王单陷阵冲散护在贾诩身前的亲卫队,那数十骑吴卫也不能重创贾诩。 他看着天边,那无边无际的荒原,“也不知此刻史阿是否追上贾诩。” “报……禀报将军,此役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 “念。”庞柔面无表情地答道。 “大都督帐下三千徐州老卒,全部战死,三百陷阵重骑,全部阵亡。” 每说一句,庞柔的心就会越发的沉重几分。 “马岱将军所部铁骑,折损大半,伤亡当有三千五百余人。” “此外,晋阳附近村落的粮食,全被曹军给抢收了。” “算上吾之部曲以及此前于并州招募的新卒,吾军当死伤一万三千人左右?” “却是如此,将军。” 庞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向洛阳求援罢,曹休乃是曹操族子,他若战死,贾诩再有一个好歹,他必定会起兵报复。” “可探马已经回报,曹操已命张郃出兵上党,以高览之兵镇守河内,自领大军发兵幽州,再攻右北平。” 庞柔微微摇头,“此役吾军损兵折将,乃是攻下晋阳最好时机,他曹孟德绝不会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可曹军五万大军,新卒折损大半,便是其北军精锐,这一役也伤亡惨重,如今曹休战死,乐进生死未卜,于禁收拢败卒,夏侯惇率所部铁骑前去驰援贾诩,魏军焉有再战之力?” “莫要忘了曹纯那厮。”庞柔沉重地闭上了双眼,“可恨匈奴寇边,若是赵子龙、马孟起有一人在这晋阳,今日他曹军必定大败。” 副将正准备再说什么,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嚎哭声,他们闻言望去,却见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被人从人堆里刨了出来。 “大都督归天矣。” “呜呜呜……”顿时,整个战场上,活着的军士纷纷哀嚎大哭。 一日后,战报呈送至上党,肩上缠着绷带的一员凉州军旧将匍匐在地上哀嚎大哭。 “呜呜……天不佑吾关中,亦不佑大都督尔。” 当夜,洛阳城下,中军大帐之内,庞统也接到了这一封八百里加急呈送的急报。 “嘭”,庞统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双眼微红,闭上眼,两行热泪便从眼角流淌出来。 “鲁子敬啊,鲁子敬,汝说生平最为敬仰之统帅便是那江东美周郎,最看重之全才便是卧龙凤雏,可汝吾不过书信相交,汝不是要来请某喝酒,为何便失约了呢。” “子敬。”也就在这时,偏帐的孙权跌坐在地,满脸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书信飘落到地上。 “决死一策,他鲁子敬分明可以守城,为何去要出城摆开阵势与他贾诩一战?” “贾诩不过先投董卓、李傕、张济、张绣、曹操等人之惜身谋士尔,焉能与汝这旷世奇才相提并论,汝为何要和他换命,东吴良将上千,统帅数十,哪一个有不可与他贾诩一战,汝为何非要送命……”孙权咆哮着怒吼时,嗓子已经逐渐变得有些沙哑。 “吾孙氏两任大都督,周瑜战死于东川,汝遇难于晋阳,莫非这上天,便当真不顾及吾孙氏乎?” “哈哈哈……”他突然癫狂地跑出大帐,当着四周围着的军士一脸疑惑,猛地跪倒在地,朝着北边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安乐侯,这……”一名军中校尉迈步上前,想去搀扶,却见孙权一脸决绝地看着他,“大都督归天了。” “大都督?”校尉一脸狐疑,东吴大都督乃是太史慈啊,他如今尚在徐州,怎会出事? 随即他面色大变,“安乐侯说的是东城侯?” 孙权默默无言地微微颔首,远处,一老一少,两道倩影被军士护送着走进军营。 孙权看了一眼来人,立即起身,朝她躬身一辑。 “母亲。” “吾儿可是为大都督哭泣?” 孙权默然。 “大都督为大汉鞠躬尽瘁,为保境安民以身诱敌,此举当壮之,老身听闻江东有一忠烈祠,忠烈祠外封侯拜将者即可单独立碑立传祭奠之,大都督此去,亦将百世流芳尔。” 说着,吴氏轻抚着孙权的发丝,“吾儿,且为大都督扶灵罢,昔日周公瑾下葬之时,便是他为其扶灵,如今孙氏故旧皆已早去,汝且为他扶灵罢。” “喏。” 天色一早,洛阳城外吴军延绵十里的大营之中,一片缟素,所有军士额头上和手腕上皆有白布包裹着。 城头上,刘封、张苞面面相觑。 “世子,听闻那凉州军大都督鲁肃阵亡,为魏军于禁、乐进所部所杀,如今这庞统为安凉州诸部的心,却是让这关中境内到处都高悬缟素。” 刘封双眼一眯,“曹休也死了啊,只是未曾有贾诩消息,若是贾诩也阵亡,怕是来年开春,曹操必会起兵再伐右北平,到时吾军攻打关中,两路并进,必可大破东吴。” 是夜,孙权在自己独立的营帐中以被子悬于梁柱之上自杀未遂,被亲卫救下,军中医者俱是前来为其包扎。 庞统在看望了一次之后,便命军士带着孙权前往晋阳为鲁肃治丧。 同一时间,自南阳荆州军大营调遣北上的两路兵马也行至关中,一路由彭式统帅的三千精锐接管了武关,原武关镇守魏延率领所部五千步卒北上驰援晋阳,同一时间,还有一员大将统领着万人虎卫营先行一步。 —— 晋阳以北,快临近长城所在的荒山之中,十余骑狼狈地逃窜着,他们马背上每人都挂着十几个头颅,为首一骑赫然便是浑身是血的史阿,他身前的马背上挂着一颗热腾腾的头颅,代价就是他被一根长矛洞穿之后,此时麻痹着失去了知觉的左腿。 “都尉,夏侯惇兵分三路,每一路各有七八百骑,统帅皆是曹营校尉。” “无妨,他们追不上吾等。” “都尉您看长城边上。” 也就在这时,史阿猛地勒马,远处的长城边上,借着黄昏时分夕阳下背光面的遮掩,一只披着重甲的数千精锐,正潜藏在山脚下,若非是史阿身边的都是擅长追踪、侦察的老卒,怕是走近了也无法察觉。 史阿瞧见了那一面“纯”字将旗,曹营众将之中,唯有一人能持此旗。 “曹操竟然舍弃了云中,命虎豹骑南下驰援,想来前方战报已经呈往壶关曹操大营矣。” “都尉,吾等被包围了。” “史六。” “都尉!”应声的这名身材矮小地军士一脸狐疑地看了一眼史阿。 “吾等往左侧突围,汝熟悉此地地形,且寻一处山坳藏匿,吾马前这一颗头颅,至少可值千金,可助汝封侯,今日之后,汝若能回返东吴,汝便是吴卫关中都尉。” 史六面色惨白,“都尉,汝这是要……” “史六,汝敢抗命?”史阿猛地拔剑指向他,“汝若敢抗命不尊,某这便宰了汝。” 史六抿嘴,眼泪挤出来后,便被寒风吹散在脸上,他拉着缰绳的五指微微一紧,便将一个黑布包带着血迹朝他抛来,他伸手接过之后,便猛地勒马转身,朝着远处冲去,“都尉,吾此去必照顾好汝之家小,王师,王师亦如吾父。” “好。”史阿脸上祭出几分笑容,勒马转身,“诸位,尔等从洛阳追随某至许昌,再从许昌至凉州,从游侠、宫廷侍卫到如今的吴卫军侯、曲长,尔等可有后悔?” “南蛮的热情娘们,北边胡人家喝马奶的马儿,吾等都尝过味道了,便是吾扬州六郡温柔贤惠的女儿家,如今亦为吾等生儿育女,吾等又有何遗憾?” “不错,史阿大兄,今日吾等便一同上路。” “上路,焉能无酒。” “某这还有半壶。” 说着,十几人在马背上将一个水壶抛来抛去,到最后,也落到史阿手中,他却先将几滴浇到地上,“这一杯敬给关中大都督鲁子敬。” 顿了顿,他再次浇下一些,“这一杯,敬给斩杀魏将曹休的王单。” “嗯”,他最后用嘴唇在壶口上抹了抹,舔舐一下后“呸”了一下,“他娘的,你们哪个混账昨日吃了大蒜。” “哈哈哈……”顿时,十几个汉子在马背上笑作一团。 远处,曹纯已经带着虎豹骑浩浩荡荡地铺开,延绵数里,直接堵住了这些吴卫可能北上的逃窜通道。 “将军,他们在笑何物?”曹真凝声问道。 曹纯抿嘴不言。 “莫非这东吴的细作,当真就这么悍不畏死乎?” “不是悍不畏死,而是他们心知,此间事了,他们家中的妻儿都有人养,都能享富贵,是故,不被吾军俘虏擒获,战死疆场,来日,他们的大名亦能被刻在东吴那忠烈祠之上。” 另一边,夏侯惇,也让三路大军汇同一排,浩浩荡荡地朝着前面的荒原推进,在他看来,前面的十几骑吴卫已经插翅难逃。 “将军,大都督之事……” “丞相有令,若吾等抢不回大都督头颅,军中众将,自吾以下,全部降罪,当值那数十名亲卫,斩。” 没人敢在此刻求情,那些护持着贾诩的亲卫,都是死战不退,但最终那突然爆发的史阿,一手精湛的剑术,十丈之内,几乎所向披靡,便是夏侯惇的副将,自认也曾亲眼目睹过那盖世吕布的勇武,在步战之中,怕是史阿也能派入天下前列。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无人能够躲开,也就是说,这非战之罪。 但自古以来,君死而侍者皆诛,这便是规矩。 —— 一日后深夜里的晋阳,庞柔和马岱一脸疲惫地看着率军从南门入城的大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位将军,那贾诩已死,不知奉命追杀贾诩的史阿都尉可有回返?”来人立于一匹枣红马上,一手持着一杆数十斤重的大斧。 “未曾回返,不过吾等已命大批斥候前去接应。” “报……”也就在这时,远处一匹快马奔驰而来,“禀报将军,二十里外,发现一名浑身是血的吴卫,他怀中抱着的,正是贾诩头颅,身后却有魏将夏侯惇、曹纯等人追杀。” “是曹纯的虎豹骑。”庞柔、马岱对视一眼,顿时不知如何决断。 “虎卫营,随某奔袭二十里,驰援吾军猛士。” “喏。”万人齐声应下,浩荡的军阵统一朝着东面转身,随着为首数百骑快马朝着远处奔驰,所有军士也举着手中的兵刃朝着东面跑步行进。 “不愧是追随吴王征战江南多年的精锐,马岱将军,汝以为,徐公明可能击败虎豹骑乎?” 马岱闻言沉默了一下,“或许无法击败虎豹骑,但他徐公明,也不会败。” 第五百零八章 步甲拦重骑 “追,拦住他。” “快,斥候队追上去,用手弩,把他射下马。” 无边无际的荒原之上,一匹快马疾如劲风般掠过大地,马背上的史六嘴唇发白,他双手紧握着缰绳,将整个身子都贴到马背上,伴随着马背起伏,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战马胸腹之间的动静。 “嗖嗖嗖……”一根根密集的箭矢犹如蝗虫一般从他身侧掠过,呼啸着落到他身前的地面上。 “哧”,一箭入肉,直接射进了他的后心,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看着前面的荒原。 “还有十五里,不,以吾吾军军规,城池十五里外必有斥候相迎,方才吾分明已经释放了求援响箭,再撑几里地,必定有斥候来援才是。” 他不敢回头,此刻身后追击他的是夏侯惇的一百余人斥候队,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曹纯那三千虎豹骑精锐。 追逐的斥候队中,有一名穿着玄色甲胄的将军,他张弓搭箭,双腿死死夹着马腹,身形于马背上稳若泰山。 “咻”,一箭出手,他便见到前面奔驰的战马猛地朝前扑倒,马背上的史六更是惊呼一声,顺着战马的身子就朝着地上栽倒,落地的刹那,他猛地翻身,在地上滚了几周,便立即爬起身来。 只是他的后背上插着的箭矢却扎得更深了,此刻他只觉得贴身的内衫都已经被染红。 “嗖”又一根箭矢射中了他的腿弯,他朝前扑倒,嘴里直接吃了一口草泥。 他眼前一黑,心中想到史阿都尉的嘱托,自己却无法将怀中这头颅送回晋阳,两行热泪便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只是,他等候了十几息,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也没有冲过来,他只觉得前方有着一道刺眼的光袭来,当他抬头朝前看去之际,却见一名穿着黑色战甲,手中提着宣花大斧的威武战将正策马杀来。 他身后有着穿着玄甲的数百轻骑,那甲胄上面的花纹样式,让他看得浑身发颤。 “这是……吾东吴骑兵?” 他认不出这一位大将是谁,但他知晓,即便如今凉州、关中、汉中、辽东都开始组建骑兵,但真正能够统帅五百人精骑以上的武将,都是军中可以独挡一面,镇守重镇的大将。 “驾驾驾”,大批铁骑从他身侧呼啸而过,他只觉得一只大手朝着自己腰间一抓,自己就被人拎着从地上飞起,稳稳地落到了来人的马背后座上。 “亲卫将这位吴卫勇士带回,尔等随吾阻挡追兵。”那为首的武将冲到近前,看到数十步外勒马观望的百骑魏军,嘴角露出几分冷冽,脸上也没有人任何凝重之色。 史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 “镇北将军徐晃在此,谁敢一战。”伴随着他一声大喝,荒原尽头,浩浩荡荡的无数铁甲整齐踏步而来,那一面威武不凡的“徐”字将旗和在将旗身侧那一面独立成军的营旗,绣着黑纹的一头猛虎,那黑纹的纹样,赫然便是唯有封国的王侯方能使用,而在偌大的江东,也唯有昔日担任过吴王刘奇亲卫营的虎贲营董袭所部,骁战营太史慈所部,以及眼前的徐晃麾下的虎卫营。 “荆州营第一猛将徐晃……”此前一箭射翻史六马匹的夏侯恩紧了紧手上的青釭剑,猛地拔剑出鞘指向对面的徐晃,“徐公明,可认得魏王青釭剑乎?” “神兵利器,当唯我所有。”徐晃冷笑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宝马良驹吃痛之下,知晓马背上的主人心意,四蹄飞起,朝前疾驰而出,不多时,徐晃便杀入对面的军中,他手中长斧左右翻飞,沿途一道道身影被他砸飞落马,他这巨斧之重,便是挨上一下胸口骨头都会完全碎裂。 “铛”,斧刃拍击在青釭剑上,夏侯恩只觉得一股巨力迎面袭来,虎口一麻,手中利刃已经脱手崩飞,下一刻,一道身影和他战马擦身而过,徐晃双手翻转,回身一斧却被他惊恐地匍匐在马背上碰巧躲开。 可是徐晃一探手,已经在空中接下了青釭剑。 “多谢将军赠剑。”徐晃大笑一声,便瞧见夏侯恩在左右亲卫的庇护之下,带着狼狈的十余骑朝着后方逃去。 而远处荒原尽头,携带着一阵排山倒海之势,数千铁甲洪流已经不约而至。 “将军,是曹纯的虎豹骑。” “虎豹骑?”徐晃冷笑一声,“莫非还是昔日追杀刘关张三人狼狈逃窜数百里的虎豹骑乎?不过是先后覆灭数次,曹操重新从各营老卒之中挑选精锐组建的虎豹骑尔,余勇虽有,却不足为虑。” “嗒嗒嗒……”说着,他身后的一万铁甲步卒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乎”,徐晃将青釭剑插进马背上的剑囊之中,一手举着长斧指着前方,“虎卫营,列阵迎敌。” “喝”,万人齐喝,平原之上顿时回荡着一股热血的战意。 “将军,对面应该是自南阳过武关北上的荆州军第一猛将徐晃。” “吾听闻过此人,昔日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时,随那太仆韩融南下,便主动留在江东之人,后来得吴王刘奇信重,允诺给予操练一营兵马之权。尔后于淮南寻阳之战一战成名,而后一路升迁,官至镇北将军,偌大荆州,他的官职仅在荆州司马吕蒙之下,爵位却和吕蒙等同。” “听闻此人还是和关云长同乡。” 闻言,曹真面色微变,“将军,他竟然下令列阵迎敌,这是要以一万步卒迎战吾军虎豹骑乎?” 曹纯双眼一眯,挥手之间,自家骑兵隔着百余步外徐徐停下,进退如风,虎豹骑仍然是那个虎豹骑,虽然每一次惨败之后都几乎伤亡殆尽,但只要有他曹纯在,虎豹骑仍然能够重新组建起来。 “撤。”曹纯猛地一拉缰绳,一手拎着长枪调转马头。 “撤?”曹真楞了一下,对面可是步卒啊,一万步卒数百轻骑,他虎豹骑足有三千满额的重骑,为何还要撤?更何况数十里外还有夏侯惇的数千轻骑和于禁的上万大军,随时可以赶到驰援。 “徐晃绝非泛泛之辈,莫要追击矣。” “可……可大都督之首,还在敌军手中……” 曹纯面不改色,“倘若拼掉整个虎豹骑去救回大都督之首,怕是魏王会下令将吾斩首。” 他和曹真对视一眼,目光呆滞地说道:“吾军已无力再组建第二支虎豹骑,若是吾等阵亡于此,待二三载后东吴兵发两路,以骑兵为先锋,便可顺势攻占吾冀州、幽州之地。” 曹真满脸颓然,身子僵硬地勒马转身,这还是虎豹骑吗?这还是他待了数载的虎豹骑吗? 遇到步卒坚阵便主动退缩,可哪一次苦战,不是魏王下令,命他们虎豹骑先行破阵,哪一次他们虎豹骑在面对步卒军阵之际退缩过半分。 曹真心里添堵,却不能说话影响军心,否则曹纯肯定会罚他。 “将军,敌军退了。”徐晃身侧,樊艾单手提枪上前,指着前方喝道。 “子威,那名吴卫勇士伤势如何?” “回禀将军,后背肩上,左腿腿弯中箭,只怕得送回晋阳疗养,不过那头颅却是已归吾军所有。” “左右斥候队,沿敌军撤退道路跟进十五里,待他们撤出五里后,吾军亦可收兵回晋阳。” “喏。” —— 壶关,曹操鬓发斑白地坐在床榻边上,侍从也不敢上前搀扶,只见曹操看着从大老远邺城赶来的一群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文和的尸首收敛了吗?” “回禀丞相,尸身已经收敛入棺,只待虎豹骑归来,便可下葬。” “谥号可有备好?” “回禀魏王,贾文和可得一烈字。” “烈字?”曹操轻笑一声,“孤几次三番让他贾诩领军出战,他总是推三阻四,如今领军出战,却不想初次便败北,便连自个儿也没能回来。” “也罢,那便追封他为烈文侯,其爵位由其长子贾穆继承,其余二子皆加骑都尉,此外,给他府上送去一些平日的用度。” “喏。” 曹操摆了摆手,“且先下去罢,此战吾已折损了文烈和文和,便是孤之大将文谦亦卧病在榻,今岁怕是不能再起刀兵矣。” “报……禀报魏王,前方传来急报,曹纯将军率虎豹骑追击吴卫,为徐晃率军所阻,曹纯将军无奈撤军而回……此外,夏侯恩所持青釭剑,亦为徐晃所夺。” 曹操双眼一瞪,“那他夏侯恩可还在?” “回禀魏王,夏侯恩将军和曹纯将军阵自知有罪,已卸甲被军士押送遣返邺城。” 曹操冷笑一声,“有罪?他夏侯恩替孤掌管青釭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既然剑都丢了,那他还活着作甚。” 堂内,一众文武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出声为夏侯恩说情。 “至于他曹纯,他麾下有孤最为精锐的三千虎豹骑,他却不敢率军冲阵,他徐晃麾下有多少兵马?是一万铁骑,还是三五万步卒?” “回禀魏王,只是万人虎卫营。” 曹操长叹一声,“孤领军多年,胜多败少,胜时,孤命军中将校士卒戒骄戒躁,败时,孤让他们莫要丢了心气儿,可他虎豹骑,这一遭的确是让孤失望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前的传令兵,“传令,命人立即夺去曹纯爵位,将其打入邺城死牢。” “喏。” 闻言,堂内一众文武面色大变。 “还请魏王恕罪,曹纯将军也是为了顾及吾军将士伤亡,那徐晃乃是关羽同乡之勇将,乃是吴王刘奇心腹大将,其勇可列当世一流,虎豹骑此番并非怯战,而是,而是……” “而是识时务?”曹操瞪了一眼出言的这名校尉,“可孤的将令是命他曹纯不顾一切夺回贾文和的头颅,贾诩乃是吾魏军大都督,若是他战死疆场后的尸身,孤都无法保全,又如何向他妻儿交代,如何向此次征战回返的他贾诩手底下的旧部交代?” “魏王,不如遣使晋阳,用敌将王单尸首换回贾文和尸首罢。”这时,文臣之中,荀彧踏前一步,朝着曹操恭敬一辑说道。 “那王单是何官爵?”曹操双眉微皱问询道。 “回禀丞相,此人乃是陇右人,乃是鲁肃帐下旧将,战前被擢拔为偏将军,按东吴军制,爵位应是第七等公大夫。” “可贾文和,却是三公、大都督,县侯。”曹操冷笑一声,“文若,汝以为,他刘奇便会做这等赔本买卖吗?” “此事易尔,魏王可命细作于东吴之地传播王单百骑冲阵,陷阵擒杀大都督的勇名,他吴王刘奇必会有所顾忌,愿意接纳吾军交换之议。” “可如此一来,他贾文和的名声可就……” —— 于此同时,在建业城内,穿着麻布衣裳,披麻戴孝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进了吴王府。 “妾身陇右贾氏拜见吴王。” “草民陇右王双,拜见吴王。” 刘奇打量着堂下满脸苍白的妇人贾氏,再看了一眼她身边跪着的王双。 “汝二人既已知前线急报,可知汝夫尸身何在?” “听闻吾夫于阵前冲破敌阵之后,尸身便已不知下落,吴王连日以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晋阳前线,命军士搜寻之恩,妾身铭感五内,只是吾夫……” 刘奇摆了摆手,“孤如今已探知王将军尸身已被魏军收敛入棺,不过他们挟持王将军尸身却不肯归还,孤欲将魏军大都督贾诩头颅归还,换回王将军尸身,不过尸身却只能以快马运回陇右,孤有意命军士遣送汝二人回返陇右,汝二人可即刻动身。” “妾身多谢吴王。”话音刚落,贾氏眼中感激的泪水已经包裹不住,她立即搀扶着身侧的孩童,“双儿,快,向吴王磕头,今后汝也要向汝父一般,效忠吴王。” “多谢吴王。”这孩童生得一颗大脑门,个子却天生比同岁的孩童高上不少,刘奇认真打量一番他,“汝二人奔丧守孝之后,便领他回返建业罢,孤已追封王单为列侯,勇烈将军,于建业城内为他赐下一座府宅,待汝子王双成年之后,便可继承他的爵位,入蒙之后,当入方山书院就学。” “喏。” 第五百零九章 三国立 建安八年腊月,除夕将至,江东建业,长江两岸一片银霜素裹。 天子别宫,刘奇擢玄红王袍安坐于宝座之上,左侧有一断案,安然坐着世子刘斌。 “宣大都督太史慈觐见。” “宣辽东都督陆逊觐见。” “宣雪州都督马超觐见。” “宣韩州都督张辽觐见。” “宣瀛洲都督蒋钦觐见。” …… “宣内阁吴王相孙邵、太傅是仪、大司马徐庶、御史中丞步骘觐见。” “宣吏部尚书虞翻、户部尚书张昭、礼部尚书乔玄、兵部尚书吴宪、刑部尚书毛玠、工部尚书刘晔觐见。” “宣近卫六营骁战营、骁骑营、虎卫营、虎贲营、山越营、丹阳营众将觐见。” 偌长的名单唱名完毕,数百步朝堂之中,分成文臣武将两列站定,浩浩荡荡的一二百人汇聚于此。 “吾等拜见吴王。” 刘奇看着殿内的一众臣子,双手微微一抬,“众爱卿平身。” “谢吴王。”众人各自起身,整理好袖子站好,手中各自拿着一块朝牌。 “且入座罢。” “喏。”众人各自退到一侧座下,不时,便有两队侍女端着热腾腾的糕点、果盘入内,安放于群臣长案之上。 “建安七年,赵云、马超一举荡平河套匈奴,俘虏匈奴三十余万百姓,牛羊百万头,战马二三十万匹,如今于长安附近建立关中马场。” “建安八年初,汝蒋钦、周泰率军荡平瀛洲,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上表称臣,今日之后,安南海外诸国使臣,贵霜帝国使臣,西域诸国使臣,鲜卑使臣都会聚于这大殿之上,此全乃列为之功。” “主公戎马十载,剿灭诸夷,为吾大汉收复失地,开疆拓土数万里,当有高祖、世祖之武功尔。”殿内,薛琮站起身来朝着刘奇一辑贺道。 “正是如此。” “主公武功,远胜列祖列宗尔。” 一时间,殿内群臣纷纷点头称是。 “可他曹操,十日之前,已与刘备秘密聚于黄河之上,他曹刘联手兴建黄河水师,一二载内,便打造战船上千艘,楼船一百余条,水师士卒更有一万五千之众。”刘奇冷笑着环视一眼殿内群臣,眼中杀机闪烁。 “区区一万五千水师,焉敢在吾东吴水师面前班门弄斧。”话音刚落,朱桓拍案而起,“主公,末将愿领所部水师,沿东海入黄河,半月之内,必荡平曹刘水师。” “杀鸡焉用牛刀,主公,某凌操领淮河水师已久,近日随蒋钦、周泰二位都督征讨瀛洲,麾下儿郎半载未战,怕是这身子骨都疏松矣,还请主公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哈哈哈……”话音刚落,殿内一些大嗓门的武将纷纷破口大笑。 的确,他们现在怕谁?便是那安南以西,号称披甲二三十万之贵霜帝国,也不敢在新任安南都督诸葛亮面前捋他虎须。荡平匈奴,几万步卒押着三十余万匈奴百姓撤入关中安置,牛羊数以百万计,他鲜卑诸部浩浩荡荡聚集铁骑而来,足有五六万骑,却也不敢在赵云、马超、黄忠三员大将面前放肆。 便是此前徐晃那一万步卒,也吓退了曹纯虎豹骑,如今天下各州已定,在座众人只觉得趁势北伐,已经急不可待。 刘奇目光一转,起身看向文臣一列,“户部尚书。” “臣在。”张昭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地举起手中的朝牌朝着刘奇一辑。 “户部可有多少余粮,若为战,可明岁开春,可征召多少民夫、战船。” “回禀主公,今岁秋收,吾东吴诸州,收纳粮草三百余万石,此刻荆州襄阳、关中长安、青州北海、徐州下邳、辽东襄城,已备下五个百万石以上屯粮大仓。” 他环视一眼左右群臣,“民夫多以安南诸夷、匈奴精壮、瀛洲精壮、韩州、夫馀精壮,当有三十五万之众,若是再征召各州民夫,却是多有不便,臣以为,开春有违农时,不若征召各地守军押送这些劳力作为辎重后队即可,屯田兵先不予征召。” “那汝张昭可告诉孤,孤东吴上下,若聚集五十万精锐北伐,可供几时粮草?” “当有二载余粮,若是鏖战已久,为保各地安阳生息,当在一岁之内结束中原征战。” 刘奇一手抚须,回视一眼右侧的一众武将,“尔等可都听见了?” “回禀吴王,吾等都听见了。”一众武将纷纷抬手一辑应道。 “那孤且问尔等,孤欲北伐,一统中原,尔等可愿与北地曹刘一战?” “唰”穿着甲胄的众将纷纷起身来到殿内,朝着刘奇单膝下跪,“吾等愿为吴王先锋,斩将夺旗,生擒曹操、刘备。” “孙邵。” “臣在。”孙邵此刻已是有些老态龙钟,却仍旧有着久居上位的威仪。 “拟表呈送天子,再张榜告示天下,书八个大字,兴复汉室,北伐中原。” “喏。” 刘奇抬头看向殿外,“将工匠坊打造了三载的大汉疆域沙盘抬上来。” “喏。” 不多时,殿外数千名军士一齐而动,各自抬着桌椅和一个个分开的方形沙盘朝着殿内走来,拼接,偌大的大汉疆域囊括安南、海外朱崖郡、夷郡、瀛洲、北地雪州、韩州半岛,再有天下十三州之地,小至郡县,河流山川应有具有,便是这宽敞的大殿之内,也被直接占据。 刘奇伸手牵着刘斌走下台阶,来到殿内,“尔等身侧有各营营旗,各营统帅各取一旗,在沙盘之上,将尔等驻地给孤标注上去。” “喏。”一众武将凑到沙盘边上,各自取了一面小旗,不多时,便在天下各州一一插好。 也就在刘奇准备指点江山之际,北地接连发生两件大事。 建安八年腊月,魏王曹操称帝,定都邺城,建立魏国,以曹丕为太子。 同年同月,豫王刘备称帝,定都陈留,建立豫国,以刘封为太子。 天下人目光汇聚东吴之际,刘奇已经定下三路北伐中原,一路佯攻幽州的军略。 第五百一十章 吴中五帅 “曲阿。” “主公。”吴宪抱拳一辑。 “汝领兵部尚书,但此前却一直坐镇交州,孤欲调汝任去交州坐镇,倘若战局陷入焦灼,孤欲调孔明安南诸部北上驰援。” “喏。”吴宪眼中露出几分落寞,自古军功马上取,身为军中大将,不能参与北上一统之战,肯定是人生一大遗憾。 “休穆。” “主公,某在南海都快闲出鸟来矣,莫非如今还让吾领着战船防御南夷诸国那些打渔船?”朱桓听到唤自个儿的名字,当即面色一苦着嘟囔道。 “哈哈哈……”身侧,一众熟络朱桓的武将纷纷破口大笑。 朱桓满脸憋红,便见刘奇回眸瞪了他一眼,“孤让汝保境安民,巡视南海,是全汝征南将军之名,汝却不识好歹。” “末将知罪。”朱桓埋下头去,脸上分明还写着不服气。 “也罢,此番跨海驰援辽东,牵制曹操兵力,的确需要汝东海、南海两路水师合力出兵,汝且举荐一人,暂代汝之职,巡视南海诸岛?” 朱桓面色大喜,“臣举荐朱崖都尉陈到。” “陈到啊。”刘奇沉吟片刻,便听身侧一人出声道:“主公,陈到此人,乃是刘备旧部,如今吾军大举北伐,若是刘备遣细作联络陈到,命其与南部诸国联合,作乱南海,怕是……” 刘奇一手抚须,“无妨,孤信得过他陈到。”说着,他回眸看了一眼朱桓,“休穆,汝这南海都督可信得过他陈叔至?” “吾部战船曾多次登朱崖郡上休整,吾与陈到此人亦相交多年,他当是一个坦荡君子。” “传令,擢陈到为巡海将军,暂时节制南海诸岛水师,保护海上丝绸之路。” “喏。” “擢陆逊为北路元帅,节制丁奉幽州营、雪州马忠所部、韩州守军陆宏所部,蹋顿所部乌桓突骑、马超麾下西凉铁骑、张辽麾下辽东铁骑、高丽侯伯固麾下血鼓力士,总计十万兵马,于三月初一,汇聚土垠城外大营,兵发渔阳。” “喏。”殿内,来自辽东的陆逊、张辽、马超等将纷纷拱手一辑。 “擢朱桓为海路元帅,节制瀛洲水师蒋钦所部,东海水师周泰所部,长江水师朱治、薛礼所部,淮河水师凌操、凌统各部兵发青州入海口,占据渤海湾,听候调令,于三月初一之前,所有水师战船,必须尽数抵达。” “喏。”朱桓神情一震,立即领着蒋钦、周泰出列,朝着刘奇躬身一辑。 “擢庞统为左路军元帅,节制并州都督徐晃麾下虎卫营、并州营马岱、庞德、庞柔之兵,荆州兵文聘所部,汉中都督赵云所部骁战营,益州众将严颜、李严、吴懿、吴班、黄权诸部,共计十二万大军,三月初一之前,陈兵洛阳城外,起兵东进中原。” “喏。”庞统迈步上前,带着众将和陆逊、朱桓站到一排。 “擢吕蒙为中路军元帅,节制荆州营魏延、刘磐、贺齐、甘宁、纪水等将,再合交州兵留赞、朱然、邓当、周昕、全柔各部,共计兵马十五万,于三月初一,陈兵南阳,兵进中原,攻打颍川。” “喏。”吕蒙浑身一颤,在这此前三位元帅之中,他可谓是资历最浅之人,如今却统领兵马最多的一路大军,吴王可谓是将重任交托在他身上。 “擢徐庶为右路军元帅,节制骁骑营太史慈所部,青州营臧霸所部,虎贲营董袭所部,淮南营潘璋、徐盛所部,庐江营吕岱所部,共计兵马十二万,兵分两路,出徐州、青州,攻掠中原各地。” “此外,孤将移驾前往襄阳坐镇,本次北伐,将由孤御驾亲征。” 说着,刘奇大手一招,“请帅印。” 立即便有宦者捧着五个托盘行至近前,玄色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蓝鲸雕刻的五枚帅印在红绸掀开之后,露在众人眼前。 “元直,汝从孤麾下多年,这青龙帅印,当授于汝。” “臣定不辱使命。”徐庶躬身下拜,双手托起,一脸恭敬地接过青龙帅印。 “子明,汝最重杀伐,此战,汝为中路挺进中原,颍川、陈留、汝南、陈国等地,皆是刘备经营多年之腹地,汝当为孤麾下先锋,一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臣誓死杀贼。”吕蒙也一同跪倒在刘奇面前,双手接过朱雀印玺。 “士元,关中精锐,有孤麾下最精良的骁骑营,也有孤一众心腹干将,汝破洛阳之后,直取函谷关、汜水关,一路杀往关东,河内、陈留等地,不可有失。” “三日之内,臣必克洛阳,十日之内,必夺两关。”庞统扯着嗓子吼道。 “好。”刘奇大喜,将白虎帅印递到他手上。 “伯言,五路元帅中,汝资历最浅,辽东一路,孤不求汝长驱直入,击破魏军,收复幽州,进逼冀州,但汝麾下有十万精锐,便要为孤牵制至少十万魏军。” “臣定不辱使命。”陆逊伸手接过玄武帅印,脸上一脸平静,心中却是一阵不爽,大家都是统领十万大军,凭啥俺老陆就得持守势,眼看着曹操就在眼前,那还不得赶紧盘他吗? “休穆,汝海路诸部,水师有五六万之众,加上水手、民夫,怕也有十万以上,汝一路兵马,只需牵制曹刘沿海镇守之兵,寻觅战机,龙出大海,杀入黄河,一路逆流而上,击破曹刘水师,切断南北联系即可。” “喏。”朱桓心中火热地接过蓝鲸帅印,不枉他任劳任怨地镇守南海多年,如今便是战功显赫的蒋钦、周泰也听命于他,只是,这海路之战,未必就轻松。 “此外,命诸葛亮镇守安南、吴宪守交州、蒯越守益州、陆睿守辽东、黄忠守凉州。” “春耕前开垦田亩,不得有违农时播种。” “北伐之前,兵部需将各州工匠坊新式军械调拨各军,户部调拨民夫精壮,将粮草运往各地,此外,兵部负责调集各地郡县守卒,将吾军劳力奴役之民,调往前线。” “喏。” —— 年关前,天子命近侍遣送诏书往建业,欲禅让于弟刘奇,刘奇拒之不授。 建业近侍以为刘奇是有意要让天子禅让他三次,便主动勾结一些有心之臣,为吴中吴卫察觉,牵连郡县官吏二十余人,尽皆以谋反之名下狱。 第五百一十一章 誓师北伐!四路高歌 二月初二龙抬头,当天下各州的兵马和民夫络绎不绝地朝着洛阳城外、南阳、淮南、徐州、土垠等地汇聚之时,一封封求援战报也朝着陈留和邺城发去。 陈留,刘备站在昔日曹操修建的祭坛之上,回眸环视一眼四周,“今东吴举国之力北伐,擢太子刘封为关中大都督,领关中军三万,镇守洛阳、函谷关、汜水关。” “儿臣领旨。”刘封策马出列。 “擢关羽为骠骑将军,领荆州军五万,镇守颍川。” “喏。”关羽提刀策马出阵,奔驰过校场,来到祭坛前接过印玺。 “擢张飞为车骑将军,领豫州军三万,镇守汝南。” “喏。”张飞大声应下,也走上祭坛接过印玺。 “擢郝昭为前将军,领一万兵马,镇守沛国。” “喏。” “擢韩遂为大将军,领一万五千精锐,镇守河内郡。” “喏。” “擢侯选为卫将军,领兵八千,镇守东平国。” “喏。” —— 一番下令之后,浩浩荡荡的大军从陈留开拔,朝着各处驰援,这校场之中,足有刘备这二三载屯田的新兵八万,他从中原之地抽调了二三十万精壮来操练,但只取八万骁勇,这些士卒,虽然算不上是百战老卒,守城倒也绰绰有余。 同一时间,在邺城,曹操也召集了北军精锐。 “辽东有陆逊十万精锐,正蓄势待发,太子几年前辽东一战,便败在陆逊、丁奉之手,那今日,朕便以满宠为辽东都督,领夏侯惇、曹洪精兵五万,前去渔阳郡阻敌。” “喏。”满宠应声出列,满脸激动。 说着,曹操回眸看了一眼殿内群臣,“于禁为并州都督,领乐进、曹纯、曹真五万大军,攻打并州。” “喏。”于禁一脸平静地站出列来,心中却全是苦涩。 “朕自坐镇邺城,此外,朕会命荀彧巡视沿海诸郡,提防东吴水师跨海登陆。” 曹操心中提起荀彧,目光在朝堂之上扫视一眼,这人也未曾到场。 因为他和刘备先后背弃汉室,篡汉自立之事,他和荀彧已经大吵了一架,那家伙如今还在家里生着闷气呢。 三月初,各路大军齐聚,天下黎民百姓忐忑不安地在各自的田亩开垦农田,准备播种。 淮南,寿春城外数百里水路,用芦苇和木板在淮河上搭建了上百座浮桥之后,徐庶立于岸边,看着对面河岸上已经有快骑汇聚而来。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侧亲卫,“发响箭,全军渡河。” “咻”,一支响箭带着尖啸冲天而起,下一刻,沿岸的草簇之中突然蹿出无数穿着黑色甲胄的身影,他们各自朝着岸边的浮桥冲去,而在下游而上游,淮河水师的战船也接走一两万军士朝着对岸划去。 “驾”,张飞得报之后,已经领着麾下数千铁骑赶至淮河岸边,望着湍急的河水,他朝着下游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人影,整个河面上都是人影,东吴这是出动了多少战船和军士? “报……禀报将军,东吴大都督太史慈率一万精骑杀入沛国,连破沛国十余座城池,如今已杀入汝南西北面,正朝着此处杀来。” “郝昭何在?莫不是他领命镇守沛国?”张飞吹胡子瞪眼,心中忧急地看着从徐州、淮南朝着汝南、沛国扑来的东吴军,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乏力感。 “禀报将军,郝昭将军回讯,沛国、汝南地势太过平坦,无险可守,吾军可撤至中原腹地。” “可如今正是春耕,焉能坚壁清野,否则,即便是此战击退了东吴,只怕吾豫国今岁的粮食收成也会锐减不少。”张飞长叹一声,举矛指向下游,“众军士,随俺沿河杀下去,将江东军士全部杀退。” “喏。” 张飞悍勇,一日之内,渡河的军士便先后被他杀败十余阵,看着对岸堆积如山的尸首,徐庶耳边不时都能听到前方登岸受阻的战报。 “报……禀报军师,对岸东北方点起狼烟,太史将军已率铁骑攻下细阳。” “传令,朱治、薛礼,淮河水师战船于河内一字排开,各营兵马全部于落日之前必须渡过淮河。” “喏。” 同一时间,张飞也接到了太史慈已经抄了自己后路的战报。 “可恨,可恨,区区太史慈,焉能为俺掣肘,若非是那徐元直诡计多端,以多路渡河兵马牵制……” 张飞勒马调转马头,“众军士,北上,撤往固始。” “喏。” 半个时辰过后,太史慈率军杀至淮河北岸,驻马于高坡之上,他凝视着远处的旷野,如同蚂蚁般的东吴军士已经纷纷登陆上岸,以营旗为准,各自结成军阵。 “提前撤离了吗?张翼德啊,吾本以为汝只是一莽夫,未曾想如今却也知兵矣。”太史慈长叹一声,若是昔日淮北之战时,张飞绝对会率领麾下数千铁骑与他战上一场,可如今,却是听到他率军杀来,便主动撤退了。 太史慈回眸看了一眼跟着自己这一万铁骑的大队步卒和车队,手中长枪一扬,直指西北面,“骁骑营,随吾继续北进,追杀张飞。” “喏。” “嗒嗒嗒嗒……”战马踩踏着淮北的泥土,从无数百姓的家园旁掠过,却秋毫无犯。 当这些百姓看清那竖立在各支军队中的一面面玄色战旗时,方才恍然大悟。 “这是江东军啊。” 三月初,吕蒙命甘宁率军攻入汝南西北面,七日内连破五城,自己挺兵颍川城下,与关羽大军对峙。 三月初五,洛阳城陷,庞统以魏延阵斩豫军大将赵累,斩首五千余级,刘封撤往函谷关,又命张苞镇守汜水关。 三月中旬,陆逊以口袋阵大破曹洪左路兵马两万,斩首六千余级,满宠收拢兵马,撤回蓟县,渔阳郡陷落,为东吴军攻占。 “好一个陆伯言,竟然不甘落于人后,只是他刘备能调集十五万兵马倒是有些出乎孤意料之外,怕是经此一役之后,中原之地,又得安阳生息十余载,方能恢复元气矣。”刘奇刚抵达襄阳,便先后接到几封捷报。 如果可以,他当真不想北伐,劳民伤财,只是这一统之战,他必须要打。否则,五胡之乱,就在眼前。 第五百一十二章 破两关,吕蒙献策 南阳,在刘奇骑马来到荆州军大营之际,吕蒙早已是得了汇报,领着营中众将在大营内等候。 “子明,孤听闻汝攻城不顺?” “饶是张飞撤往陈国之后,兴霸将军已配合大都督攻下汝南全境,只是镇守颍川的乃是天下名将关羽,只有吾一路兵马,即便有他关羽两倍之兵,如今局势亦只能僵持。”说着,吕蒙也是叹了口气,他与关羽已经在南阳、颍川一线僵持了数载,双方之间,数十人,一二百人的厮杀不断,但过千人的征战却少之又少。 “子明,汝以为,要破襄城,攻下长社,需多少兵马?”刘奇坐于中军大帐之后问询道。 “当须二十万之兵。” “二十万?”刘奇瞳孔微微收缩,“青徐之兵需攻掠中原诸郡,而纵观淮南之兵,也唯有子义能和张飞一战,汝若要增援,怕是孤只有从关中或是安南为汝抽调援军。” “无须抽调,主公,吾军只需以一路兵马攻下陈国,进逼陈留,便可逼迫关羽回师陈留。或庞军师攻下函谷关、汜水关,进兵河内亦可。” “子明,汝以为,那张苞、刘封可能守几日?” “不出一月必破。”吕蒙抚须笑道。 “那汝准备如何攻打颍川?” “主公不是已经在许昌城内安排不少吴卫乎?不如先安排吴卫将天子銮驾迎出,聚集吾军各路精骑杀入颍川境内,攻掠诸县,只突袭关羽后勤辎重,断绝其水源粮草即可。” “那孤便下令从长安、荆州、淮南各地调集攻城器械到颍川。” “如此,颍川亦可破也。”吕蒙大喜。 —— 四月中旬,庞统坐在战车之上,凝视着远处的函谷关城头。 “李严,汝以为,那城内此时还有多少兵马?” “回禀军士,吾军攻城二十余日,每日伤亡少则一二百人,多则上千,怕是城内征召的一两万民夫都已耗尽。” “那今日可否破城?”庞统已经瞧见前队攻城的吴班、杨任等将已经攀爬上了城头。 “军师之意,可是要擒杀那逆太子刘封?” 庞统微微颔首,“曹贼、刘贼篡汉自立,主公之意,便是要将他们族中精壮尽诛之。” “子龙将军已率精骑配合马岱将军麾下西凉铁骑攻破河内,张郃败退,撤往邺城,算算时日,只怕子龙将军已经断了刘封后路矣。” “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 庞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何事?” “那刘封虽不是刘备血脉,可至少也是他豫国太子,为何他放任其被吾军围困而不救?” “吴卫密报,上月那甘皇后于刘备宫中为他诞下一子,被刘备取名为刘禅。” “刘禅?”李严若有所思,“如此一来,这刘封便留之无用矣,不过那张苞与后来驰援的董厥只怕是要沦为弃子啊。” “报……禀报军师,吾军已攻下西城门,严老将军已率军追上刘封所部,正在城主府激战。” “城门可能打开?”庞统抚须问道。 “回禀军师,被乱石所阻,怕是要清除一条道来,须得数个时辰。” “那便命军士先从云梯、井车入城,战后再将城门打通。” “喏。” 紧接着,一名吴卫也策马来到了近前,“军师,那刘封以七八百名军士困守城主府内,以乱石檑木抵住府门,似乎已有决死之意。” “传令严老将军,劝降三次,若刘封不欲出降,投火把入府内,全他刘封忠义。” “喏。” 半个时辰之后,庞统抵达西城门上,站在城门楼处朝着城内眺望,那城主府所在,烟雾寥寥,火柱冲天而起。 “报……禀报军士,刘封死战不降,于府内焚火自尽。” 庞统长叹一声,“战后命军士收敛其尸骨,于城外荒坡下葬罢。” “喏。” “此外,向荆州报捷,吾军攻破函谷关,逆豫太子刘封于府内焚火自尽。” “喏。” 两日后,魏延手中拎着董厥的首级,看着被数千军卒围在关城之上的张苞,他脸上露出几分惋惜。 “张苞,汝父乃天下名将张翼德,今日本将亦不欺汝,汝吾于关城上决一死战,如何?” 张苞紧了紧手上的长矛,“魏文长,吾敬汝是一条汉子,今日汝也莫要手下留情,否则本将军怕是会一不小心取了汝项上首级。” 魏延冷笑一声,长刀一摆,当先冲出军阵,朝着张苞杀去。 “董厥将军,且慢行,张苞为汝报仇雪恨尔。” 十合,张苞凭着一腔热血在久经战阵的魏延面前竟然不落下风。 三十合,张苞方才鏖战许久,此刻双臂已经有些麻木。 五十合,张苞手臂一颤,下一刻,一股鲜血飞溅,他下意识伸手去捂住左肩涌出的大股鲜血,一道刀光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他的头颅冲天而起,在天空旋转着轰然落到地上。 魏延看着无头尸体倒地,长叹一声,“不枉他张翼德名震天下,虎父无犬子,汝张苞亦是一员勇将,倘若并非殒命于此,假以时日,亦必成大器尔。” 隔着数里之外的荒原之上,大批军士策马而来,关平立于一面将旗之下,看着城头上缓缓升起的东吴军旗和魏延将旗,满脸震惊。 当他行至城门前,便看到了手中拎着两颗头颅的魏延。 “大兄。”关平于马背上哀嚎长哭,身影几乎摇摇欲坠。 却听城上一声大喝:“关平,某魏延奉军师将令,已经这最后的汜水关夺下,今日这张苞和董厥的尸身头颅也一并交还于汝,汝且回返陈留,告知刘备,速速洗干净头颅,等吾东吴大军杀至,哈哈哈……” 关城上,无数笑声汇成一片,不多时,便有两个吊篮将张苞和董厥的尸身和头颅给放下城来。 关平挥手间,有军士上前将其接走,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城头上的魏延,死死记下此人模样,勒马回头,“撤。” 他率军奔出二十里,遭遇赵云骁龙营铁骑,后军两千步卒断后,十不存一,待关平撤回陈留,所部兵马已只剩下一千余人。 第五百一十三章 陈到拒刘 交州,朱崖湾。 当陈到乘坐着一艘百丈长的五层楼船抵达岸边,合浦郡丞魏腾早已是带着一群官吏在岸边等候多时。 “吾等恭迎巡海将军。” 陈到穿着一身银甲,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众人,“诸位免礼。” “陈将军舟车劳顿,吾已在官驿备下薄酒,还请将军赏脸。” “魏郡丞,薛太守押送粮草北上,如今郡内政务都交由汝一人之手,今岁这合浦港口和南海诸国商贸往来如何?”一同策马行走在大街之上,陈到回眸问道。 “回禀将军,本月中旬,前后有二十五艘商船回港卸货,此外,出港商船足有七十三艘,收缴商税三百余万钱。” “进出皆有关税,近一百艘船便可收三百余万钱,这还是吴王下令减免过一次船税,可来回靠岸卸货都得上交船税,这些商队可曾叫苦?” 魏腾苦笑一声,“将军有所不知,这一船货少则几千斤,多则一二十万斤,一船货运至海外,可利千万钱,回程之前于海外夷国购得珍奇玩物装船回返,亦可获得数百万钱之利尔。” “未曾想,这海上丝绸之路亦可获如此重税,只是让商贾足经天下,是否会引诱那些平民百姓弃农从商?” “将军无须担忧,这海上贸运却不比其他,若是长江大河之上,小船即可,可这大海之中,波涛汹涌,即便是吾水师战船,亦有覆没风险,寻常百姓也不敢贸然出船行商,何况不少平民百姓出身的贩夫亦购不到商引。” 谈笑间,陈到已经走进了宅院里,数十名官吏围坐在院子里,而陈到所坐的圆桌,都是四百石左右的文武官吏。 酒足饭饱,一名跟着陈到走进了宅院,他挥手间遣退左右侍者。 “可是魏郡丞还有要事交代?”陈到凝眉看向他。 “陈到将军不识吾,不知可否识得此物?”来人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转过身来之际,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一面铁牌。 陈到凝神看着这铁牌上的“白毦”二字,瞳孔微微收缩,“汝乃何人?” “卑下廖元俭将军麾下军侯黄进,此来是奉圣上之命,前来请将军相助。” “子龙将军于河东一战,曾义释刘封,此情已替吾陈叔至报了,汝今日偷渡来此,也算是不远千山万水而至,汝此刻便出门北上,吾且当做未曾见过汝。”陈到安然坐在凳子上,一手放下手中拎起的茶壶。 “那是赵子龙归还昔日公孙瓒麾下之旧谊,与汝陈叔至何干?汝追随陛下多年,乃是陛下亲卫白毦精兵统帅,陈将军莫非当真如此忘恩负义乎?” 陈到冷冷地瞪着他,“吾陈到入昔日豫王麾下,乃是看重他之仁德,可他如今又做了何事,假借天子皇叔名义招揽纳良,扩招兵马,如今却篡位称帝。与那河北曹操有何两样?尔等往日里总是鄙夷江东吴王,可如今天下三分,唯有吴王拒天子诏令,不肯自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吾听闻中原之战,汝豫军召集兵马十余万,可偌大中原之地,当真能养十余万兵卒乎?此乃穷兵黩武尔。” “汝且瞧瞧,东吴又是如何?吴王以蛮夷精壮充作奴役,以汉将御蛮夷之兵,这东吴将兵四五十万之众,却有一半都是得自天南地北,各部蛮夷之兵。如今江东之下,各州郡百姓衣食不缺,年底家中还有余粮,试问天下之人,当从他豫王刘备,还是该从他吴王刘奇?” 黄进瞪目结舌,“陈叔至,汝就是这般绝情绝义乎?” 陈到惨然一笑,“若是尔等在吾被俘一二载内到来,劝说吾起兵反叛东吴,或许本将军还会毫不犹豫追随豫王,殊死一搏。” “可如今,吾在朱崖郡屯田三四载,教化夷民数千,早已放下此前过往。吾且劝汝一句,汝若是此刻归去,或可保得身家性命,否则,便唯有死路一条尔。” “昔日毛孝先归降东吴之际,夜入长沙劝张羡之际亦是如此,汝陈叔至亦是如此,吾倒想知晓,汝陈叔至为何要降他刘奇?汝可并非是惜命之人。” “且让某来告诉尔罢。”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却是一脸怒气冲冲的魏腾带着一群衙役一拥而入,一瞬便将堂内的黄进给围在了中间。 “未曾想,吾努力掩藏行踪,还是被汝江东吴卫给察觉了。”黄进苦笑一声,也不去看桌上的陈到。 “魏郡丞,素来听闻汝为人刚正不阿,今日之事,全赖某一人之过,还请郡丞莫要因此牵连陈到将军。” “方才汝二人对话魏某皆听在耳中,魏某自然不会因此牵连陈到将军。再者,陈到将军乃是吴王加封的巡海将军,可节制吾沿海诸郡诸岛,非吾可加罪责难尔。” 陈到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黄进,“汝既是白毦兵旧部,如今受谁辖制?” “自是陛下尔。”说着,黄进朝着陈到微微颔首,“叔至将军,某去也。” 言罢,他双手朝下,一把短刃从袖子里滑落到他的手掌中,他短刃一挥,便直接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陛下,臣无力劝说陈叔至,今日唯有以死谢罪尔。”他长啸一声,身子无力地朝着地面栽倒,鲜血从他身下淌出,流了一地。 “魏郡丞。” “陈将军可有何事吩咐?” “今日之事某自会上书向吴王坦言告知,还请魏郡丞莫要为陈到隐瞒。” “魏某为人,素来刚正不阿,自然不会多添一词,亦不会少言半句。” “那便好。”陈到微微颔首,伸手一指地上的尸体,“不知陈某可否将此人厚葬。” “当然。” 次月,刘奇于颍川大营接到吴卫密报和陈到亲笔书信后,坦然笑道:“刘备此刻方才想到他陈叔至,却是为时已晚,他妄自称帝,已背弃刘氏宗族,天下人对其离心离德,如今并非人心所向尔。” 五月初,长社陷落。 三日后,河内陷落,江东二十余万大军重重围困陈留。 第五百一十四章 十年叔侄 东吴大营内,此刻众将汇聚一帐,吕蒙、庞统一左一右安坐于刘奇下方,两侧排开,赵云、甘宁、魏延、庞德、文聘等数十员战将尽皆落座于案后。 “吾军开战已有二月,幽州自渔阳陷落之后,那满宠便据城而守,他退至蓟县,陆伯言也无力南下,反观壶关、晋阳,有他徐公明和马岱在,孤也心安。” 说着,刘奇从案上拿起一份书信,“此乃孤亲笔所书,何人愿去城前射上一箭,将此书信转交给他刘玄德。” “主公,末将愿往。”话音刚落,便有一将出列,刘奇视之,乃偏将军吴班。 “那吴将军便将此书信交与刘玄德罢。” “喏。” 吴班领命而去,不多时便策马行至城门前,他观望了一眼城头,张弓搭箭,将系于箭矢上的书信一瞬便射到了城头之上。 “啪”,却见那箭矢被一只宽厚的大手给稳稳地抓住,来人红脸丹凤眼,威武不凡,此刻正拿着书信端量。 “城上敌将且听好了,此乃吾家吴王送与刘备书信,尔等且速速呈送给刘玄德。” “汝这厮焉敢直呼吾兄长之名,可知某关云长否?”关羽面色震怒,提刀直指城下这员小将,对其怒目而视。 吴班迎着他那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气势,面上不卑不亢,“侍乱臣贼子之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关羽,汝且留着项上人头,改日吾军攻城,汝这颗人头必为吾军所取。” 关羽勃然大怒,“小辈猖狂。” “哈哈哈……”却听吴班大笑一阵,在关平下令乱箭齐发之际,他已经拨马回营。 “父亲莫要动怒,且不知那刘奇有何阴谋诡计,这一封书信还是尽早呈送给伯父一阅罢。” “嗯。”关羽微微颔首,便命关平将书信送到皇宫之内。 “陛下,此乃吴王刘奇亲笔书信。” 刘备看了一眼患者,又打量一眼殿内跪着的关平,“平儿,吴军南北会师已有数日之久,他们未曾攻城,却遣人送来书信,汝以为如何?” 一边说着,他已经拆开了书信。 “回禀陛下,末将以为,当是那吴王刘奇劝降书尔。” “非也,这书信之中,却只有一个字。”刘备当着关平将其高高举起,里面赫然用染血的红墨写着一个偌大的“战”字。 若是仔细端量,方才能发现下面有着一行小字,“三日之后,愿与皇叔会猎于陈留城外。” “平儿,且传令下去,命各营将军到殿内相聚,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喏。”关平拱手一辑,便转身走出大殿。 —— 东吴中军大帐之内,刘奇一手抚须,“诸位以为,那刘玄德,可敢与孤一战?” “主公,两月以来,刘备连番战败,如今中原只剩数郡之地苟延残喘,兵马皆纳入陈留城内,可战之兵却不过七八万之众,最为骁勇的张飞一部,还在陈国、梁国一线和太史将军为战,而吾军可动用之精锐便有近二十万,若是于平原旷野之上摆开阵势,他必败无疑。” “可他麾下还有司马懿。”刘奇眯着眼,“此前征战,韩遂战败,侯选被诛,刘封战死,张苞战死,此人都未曾出山,倘若今日刘备应战,必会请此人出山尔。” “主公,末将有一事不明,既然主公如此忌惮那司马懿,为何刘备此前开战之时,不曾请此人出山,而是将其弃之不用?” 刘奇看了一眼出言询问的泠苞,“汝可知,权臣之祸尔。” 说到这里,刘奇长叹一声,“他司马八达之中,诸位弟弟已陆续成年,司马氏于刘备麾下任职居多,而且大多身居要职,倘若刘备还有关羽、张飞二人庇护,怕是早已被他司马懿架空。” 说到这里,刘奇看了一眼下方安然正坐的庞统,“士元,若是让汝定计与他司马懿一战,可有几成胜算?” “臣不善战阵,只善奇谋远略,吾军此前只需围城即可,主公欲与刘备野战一场,那吾军便需在战阵之上取胜。”庞统话音刚落,刘奇已经听出他的意思,他并无把握。 此前,他一直统帅大军在北地攻城拔寨,但司马懿却是一直待在府中观望天下局势,兴许对他庞士元的兵法韬略早已是了如指掌。 “那汝以为,何人可胜司马懿?” “回禀主公,当南阳诸葛亮尔。”庞统抬手一辑道。 “孔明吗?”刘奇脸上若有所思,却听吕蒙起身道:“主公,蒙愿领所部兵马与司马懿摆开阵势一战。” 刘奇微微摇头,伸手朝下压了压,“此战孤乃大军统帅,二三十万大军调度,并非寻常之事,孤有意让徐庶分兵攻取中原各郡,再命朱桓率水师战船入黄河阻绝北来曹魏援军,尔等以为如何?” “善。” “主公,臣请主公以子龙将军、子义将军两路铁骑为吾军侧翼,以吕蒙将军麾下荆州军为前军,吾亲率凉州军为中军,主公于后军坐镇即可。” 刘奇看着起身的庞统,沉吟顷刻,“可。” “报……禀报吴王,城外呈送来刘备亲笔书信。” 刘奇环视一眼帐内众将,目视着侍者将书信呈至近前,他伸手拆开书信,迎着无数注目的目光拆开一看。 “如汝所愿,三日之后,会猎于陈留城外荒原。” 刘奇放声大笑,“他刘玄德,果然还是那个戎马半生的枭雄,如今吾东吴大军压境,他仍敢于城外摆开阵势与某一战,孤虽不知他从何处来的底气,但三日后这一战,孤便要一战而定中原。” 话音刚落,帐外再有传令兵快步奔来。 “报……禀报吴王,凉州都督黄忠已率所部兵马抵达河内。” “报……禀报吴王,青州都督臧霸已率军攻下东郡。” 刘奇放声大笑,“传令各营,将粮草辎重安顿好,夜里增派斥候、巡营兵马,防范他刘备偷营。” “喏。” “除却子龙,尔等且先告退罢。” “喏。”众将各自拱手一辑,迈步离帐,庞统拍了拍赵云的肩膀,也是起身离开。 整座大帐之内,便只剩下刘奇与赵云两人,便是帐外的帘子也是放下。 :。: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夜话子龙 “子龙,此前刘备遣细作潜入交州,于合浦郡城内私自会见陈叔至,汝可知晓?” 赵云面色微微波动,“回禀主公,此事末将方才已从庞军师口中得知。” “陈叔至,孤还是信得过的,如今和他一般执拗的张任,在西域开拓丝绸之路,便将那些塞外马匪杀得哭爹喊娘嘛。” 赵云咧嘴一笑,“主公英明,以羌人组建五万羌骑戍边,保护丝绸之路,一来可用钱财安羌人之心,消羌人之患;二者可为吾东吴每岁提供数千万钱税收,实乃一举两得尔。” “可蛮夷之治,亦为彻底平定。” 赵云瞳孔微微收缩,“主公可是担忧西域和北面?” “便是那安南以西的贵霜帝国,亦不可小觑矣。” 赵云咧嘴一笑,“主公若是当真喜欢那贵霜帝国境内的黄金象牙,待天下平定,遣精兵良将走一遭即可。” “扯远了,子龙啊,汝以为他刘玄德此番愿与吾军野战,是为何故?” 赵云沉吟顷刻,“主公,自古以来,沙场征战,以战国为最,便是当年楚汉之争,亦不如秦王扫六合之众。吾军兵马虽多,或许在他司马懿看来,调动策应也多有不便。” “那他司马懿便是小觑天下人尔,孤麾下之庞统、徐庶,哪一个没有统帅过十万大军征战,更何况江东将校之中,大多是能征善战之将,即便是到时全军杀乱,他们也能纠集各部精锐,各自为战。” “可如此一来,那关羽、张飞二将,便可纵横无敌。”赵云眯起双眼,“主公是忌惮他司马懿以奇谋破阵罢。” “非也,他司马懿有奇谋,莫非孤便毫无准备乎?孤为今日这中原之战,可是足足准备了五年。” “主公明日一战,有意将大营设于城外陡坡之上,那关羽、张飞若想击败吾军,便需擒贼先擒王,而主公布置的伏兵,也在这城外荒林之中罢。” “正是如此。” “可主公可曾想过,若是豫军有意北逃,又该如何行事?” 刘奇双眉微皱,正待回答,帐外便有军士隔着帘子朝里面喝道:“禀报吴王,东郡急报,曹刘水师黄昏前便于河面上大肆搭建浮桥,曹军精锐,欲南下驰援。” “南下驰援?”刘奇冷笑一声,“他曹操十万大军,五万在幽州,五万在晋阳、壶关一线,哪里还有余力渡河驰援刘玄德。” 说着,他回眸认真地看了一眼赵云,“子龙啊,方才汝言之有理,刘备戎马半生,的确到处逃亡,投奔诸路诸侯,如今中原失守,他此前虽与曹操恩断义绝,但此刻他曹操、刘备二人唇亡齿寒,刘备也有可能渡江北逃。” “那主公以为,他曹操当留何处安置其部曲?” 刘奇抬脚行至帐内沙盘前,伸手一指陈留西北面,黄河以北的河内郡,“莫非是此处?” “主公,此前庞军师便与吾商议,曹操主攻方向定是并州,若非如此,便不会在幽州只处于守势。” “那汝以为,三日后,他们是否会与孤一战?” “未知。” “报,禀报吴王,天子遣小黄门送来一封密信。” 刘奇朝外招了招手,“呈上来。” “喏。” 不多时,刘奇便拿着密信扫了一眼,“竟是天子亲笔所书,为痛斥刘备之书。”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赵云,又看了一眼身前等候的军士,“汝且将此书信交给前营巡视的甘宁,命其将此书信射进城内,交给他刘玄德瞧一瞧。” “喏。” “子龙,此前汝于河东之战义释刘封,孤只命汝于营中禁闭三日,汝如今可有话说?” 提及此事,赵云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主公,云辜负主公厚恩,愿领军法。” 刘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子龙啊,汝无须如此,既然汝释了一次刘封,如今若是再遇见他刘玄德,可莫要再将其放走矣。” 赵云浑身一颤,正准备答话,却见刘奇双眼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孤并非曹操、刘备,亦有容人之量,大海之外,还有无数夷国,西域、北面,亦有疆域待孤前去征讨。在天下一统之后,这大汉疆域的蛮夷,孤也准备尽数迁移,于数十载之内,将其潜移默化,融入吾汉人之中。” 说着,刘奇背负着双手走到营帐前看着天边的皎月,“子龙啊,这一战之后,孤得耗费二十年重建整个中原,到时开渠屯田,围剿各地山匪水贼,替百姓安家落户,弥补这中原混战一二十载留下的疮痍。” “主公,听闻有人劝谏主公将王宫迁至襄阳?” “嗯,攻下许昌之时,又有人劝孤称帝尔。” 赵云浑身一颤,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子龙,实则吾汉室之后,只要真心以待天下人,刘玄德也好,孤刘子兴也罢,都可做着天下之主。” “却是主公高瞻远瞩。” 刘奇笑笑不语,便瞧见远处端着托盘的侍者迈步走到了帐外,“吴王,该用桂花粥矣。” “去岁的桂花粥,子龙也一并来尝尝罢,比不得王府内的手艺,不过随军的庖厨倒也是从孤那吴王府内学了两手。” “喏。”赵云推拖不得,只得是和刘奇围坐在帐内共饮。 “子龙,明日若是关羽出战,孤要汝迎战关羽,若其不降,可将其斩杀。”临近子时,刘奇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将他送出中军大帐之时,在他耳边叮嘱道。 赵云浑身一颤,退后一步,恭敬地拱手一辑,“喏。” 他抬脚走向自己所处的营帐,心中全是复杂,隔着十里之外的陈留城内,便有着他的旧主兄弟,可往日的情谊他本已全部割舍,可若当真要让他对这些人下手,他又能如何呢? 各为其主尔。 —— 次日一早,营门大开,无数军士穿着甲胄开始朝着陈留四门运作,在军士行进间,也有民夫掩藏其后,将荒原之上的石子和凹凸不平之处给清理掉,以便骑军和步卒战阵通行。 城内,刘备也在做最后的准备,他将竭尽全力一战,不为自己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儿,只为他刘备戎马一生,不至于落到饿死的田地。 :。: 第五百一十六章 王对王 三日之期到来,许昌城内,天子刘协早已是等候传报多时。 “启禀陛下,吴王刘奇,今日已率三十万大军于陈留城外列阵,与刘备军七万余叛军交战。” “皇后,汝以为吴王可能胜之?”刘协目光一转,看向了身侧的皇后伏寿。 此前他的老丈人密谋衣带诏之事为曹操所诛,皇后却也被他派人一直幽禁着,若非曹操兵败北撤,只怕伏寿如今还不能和他见面。 “吴王征战十载,南征北战,其麾下江东军,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此战必胜刘备。”伏寿嫣然笑道。 “如此便好,皇后,汝以为,吴王胜过那刘备之后,朕当加封他为何职?九锡王如何?或是将他封国划扬州六郡而治之?” 伏寿秀眉微颦,“陛下若有此意,便自行决断罢,妾身只是妇道人家,不得参与朝堂大事。” 刘协见她目光黯淡,也知道她心中想到了什么,当即伸手将其揽入怀中,一旁的老太监领悟过来,立即带着四周的太监宫女离开,还将屋门给掩上。 “皇后,汝之心意朕如何不知,只是如今这天下,仍在吾刘氏之手已是万幸,若是当真被那袁绍曹操所得,朕方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可他吴王刘奇,拒不奉诏,不肯登基,莫非是有意羞辱陛下。” 刘协摆了摆手,“有意羞辱也好,故意做给天下人瞧的也罢,他刘奇至少要胜过假仁假义的刘玄德。朕初次见面便奉他为皇叔,又加封他为左将军、关内侯,他借朕这皇叔之名行走天下,得了多少诸侯的看重,可到头来,他仍然与那曹孟德为伍,辜负朕的信重,与那逆贼韩遂勾结,竟然还加害了马腾将军。” 想起在许昌朝见刘协之后,刚出门就被人袭杀的马腾,刘协心中一阵沉重,马腾虽然也有野心,可好歹人家表面上还是一个忠臣,也时常为自己声援。 “陛下可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天下一统,汝将何去何从?” 刘协闻言,微微一笑,“朕的确有所打算,不过是去往南边诸岛,在那里,朕可坐拥上千子民,偏安一隅,为王为侯,逍遥自在即可,若是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显达富贵,做那被贬的王侯,与吾兄何异?” 伏寿心中一叹,刘协果然又想起了自己哥哥废少帝刘辩的遭遇。 “不过他刘奇也答应过朕,要为朕杀了那囚禁朕十载的曹操,还要将那虚情假意的乱臣贼子刘玄德给朕擒来,朕倒要在这皇宫大殿之中当面叱问他,为何要背叛刘氏宗族,做那篡国逆贼。”刘协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外面没有人影走动,今日这里的话也不会传到外面去。 伏寿心中缓和了几分,至少比起在刘备和曹操挟持之下时,这吴王刘奇对待他们,倒是十分仁厚。 —— 陈留,两军阵势摆开,刘备所部兵马以大将为首,笙旗在后,步卒方阵整齐,浩浩荡荡犹如一个个方块一般。 而反观刘奇所在的军阵之后,漫山遍野的大军,竟然在这偌大的荒原之上一时间难以铺开。 “人过一千彻地连天;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刘奇一手抚须,双腿一夹马腹,马背上挎着一把长剑,他策马而出,戴着王冠披着黑色蟒龙披风,奔出数十步后便戛然而止,对面军阵中,头发斑白的刘备,此刻也策马走了出来,两人在这数十万大军阵前,隔着二十余步各自打量着对面。 “皇叔,孤且再唤汝一声皇叔,不知汝近日可好啊。”刘奇长啸一声说道。 “刘奇,今日汝率大军兵临城下,朕不得已与汝一战,汝吾昔日淮南之时的交情,如今也该恩断义绝矣。” “好一个恩断义绝。”刘奇冷笑,“莫非皇叔与吾大汉宗室,与吾二人身上这高祖血脉都已恩断义绝乎?”刘奇突然拔高的嗓门犹如雷鸣贯耳,在空旷的荒原之上回荡着,列于两军阵前的众将都面面相觑。 “何必逞口舌之争,成王败寇尔。朕年幼时家中贫寒,中山靖王之后,却落得街边卖草鞋,苦日子过惯了,比不得汝这刺史公子,身家显赫,起兵便有大将追随,精兵相投。一路扫平江东,众人闻汝乃汉皇宗亲,纷纷云集而响应。”刘备眼中露出几分鄙夷,“可汝刘子兴,为何不称帝?” “或者,汝便是在等朕和曹孟德先后死于汝之手,再言登基之事?”刘备这两句话压低了声音,可一些耳力较为厉害的武将却也听得见。 “皇叔,汝变了。”刘奇长叹一声,指着身后,“孤今日自建业而来,一路北上,调集楼船一千五百艘,兵马五十万,今日有三十万大军列于身后,皇叔当朕敢与孤一战?” 刘备也指着身后,“兵不在多而在精,朕若是要与汝刘子兴比身家,比兵马多广,朕一辈子也比不上汝刘奇。可朕有关羽张飞两位万人敌,又有数万敢为朕大豫效死的忠臣良将,今日,誓必杀败汝军,挥师南下,取汝江东。” “多说无益,皇叔,孤还是当年的那一句话,若是皇叔愿与孤共谋大业,可率军归降,孤绝对放汝一条生路。”说着,刘奇主动勒马转身,朝着阵中走回。 “刘奇。”在他身后,刘备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汝见过虚与委蛇的刘玄德,也见过战败逃亡,忍辱负重的刘玄德,可有见过受人屈辱,而甘愿寄人篱下,任劳任怨的刘备?”他仰天大笑,“今日,朕与汝在这荒原之上,必将决一死战。” “锵”,刘奇转身拔出马背上的长剑举在手上,“汝要战,便作战。” “驾” “驾” 两人各自回返阵列之中,刘奇凝视着对面的军阵,也看到了刘备大旗身侧的那一面“司马”将旗,手中长剑一举,几乎和刘备同时开口。 “全军出击。” “开战。” “轰隆隆……”没有章法的攻击,数十万大军一同踩着震天动地的步伐,在这荒原之上化作两道洪流撞击到一起,嘶杀声,震耳欲聋,立于荒原之上,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笙旗蔽空,长枪如林,这等场面,怕是常人一生也难以见识过一次。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刘关张组成的三叉戟 “御林军,向朕靠拢。”刘备双手持剑,这是他名震天下的双股剑,他此刻早已是随手将身上的龙袍解下,露出下方一身玄色的甲胄,他冲锋在前,实则身前早已是多出数百骑穿着和他一样甲胄的魁梧军士。 “杀啊。”左侧,关羽提着手中长刀,丹凤眼微微眯起,他有意放慢脚步,否则座下的赤兔马只怕会疾驰而走,将身侧不远处的刘备甩得老远。 “给俺冲。”右侧,张飞冷面寒霜,一双豹眼死死地盯着远处中军王旗之下的刘奇,只要擒杀那一人,只要擒杀吴王刘奇,他便能力挽狂澜,守住兄长的基业了吧。 三个人,如同三把尖刀,可刘备却隐隐冲杀在最前方,便是矛尖,关羽张飞稍微落后,便是小刃,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数万铁甲豫军,便是戟杆,这也就是司马懿琢磨了许久的战术。 “若论战阵,东吴有徐庶、庞统这等博学多才之士,还有那智多近妖的诸葛孔明,而且他们兵马多过吾军数倍,若是以战阵与其鏖战,力竭之后,他们便可以各路铁骑争相冲阵,到时吾军唯有败亡一途尔。” 刘备当时也就询问道:“军师,那吾军该如何取胜?” 昔日主公身边只有关张二位将军之时,征讨黄巾,大小数十战一直取胜,名扬天下之际,如何为战?”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朕武艺寻常,但朕有二弟三弟死命相护,他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寻常蟊贼,也就一刀一矛随意打发了,可当朕行进中原、淮南之地后,处处遭遇数倍于己的大军围追堵截,朕亦有兵力相仿之际,但多为底气不足,谋略逊色,为敌所败。” “如此,那吾等此番便不用谋略。”司马懿笑道,“以关张二位将军为陛下左右两翼护佑,三路进兵,如同一把三叉戟,必能所向披靡。” “军师,倘若敌军以中路突破,围攻俺大哥,俺与二哥当如何是好?” “以前汝二人是怎么做的?”司马懿耐着性子询问道。 “大哥与吾二人桃园结义,戎马天下,俺就算是不要这身家性命,也得保俺大哥周全。” “那么此番汝与关将军也各自回马相救。” “可如此以来,吾军冲势一垮,怕是会为敌军各路击破。”刘备很想说,自己唯一的翻盘点就在关羽和张飞两人身上,若是没了两人,他拿什么和东吴一众猛将抗衡呢? “二位将军只需朝着中军靠拢,陛下便可抽身后退,引敌军追击。” “哈,俺明白了,军师可是要俺与二哥两面夹击,斩断敌军突进兵马后腰,将他们给困死在军中。” “非也,沙场征战,数十万大军混战一团,以数万兵马围困数十万人?便是淮阴侯在世,秦武安君再生只怕也无从下手。” “那该如何?” “主公,吾后军有一支步卒精锐,乃是当年追随关将军的数千校刀手,如今被周仓将军统帅,可为断后精锐,即便是数千骑兵冲阵,也可抵挡一时。” 刘备一手抚须,“军师言下之意,可是要朕以身引诱敌军来攻,朕二弟三弟可率军长驱直入,直取吴王刘奇。” “不错,二将军、三将军联手,便是吕布也不一定是敌手,东吴猛将虽众,可数十万大军调度,各营之间难免有些配合差误,这便是某算计到的可乘之机。” 刘备沉吟片刻,“军师,此役朕不准备收兵,若以汝之见,此战可有几成胜算?” “砍倒刘奇王旗,若是敌军不击自溃,当可大获全胜;不过江东军军纪严明,各营猛将尚在,只怕很难。” “那便只有擒杀那吴王刘奇,方能力挽狂澜尔。” 刘备长叹一声,“那明日朕于两军阵前,便出言激将一番那刘奇。” “陛下圣明。” —— 在临阵之际,刘备双臂高举着,甫一开始,他身前的数百骑兵便被冲垮了,东吴军作为先锋的是数千铁骑,从各军纠集而来的铁骑,一支没有番号,没有统一指挥的骑兵,可这些骑兵之中混杂的武将却是极多。 吴懿、吴班、费虎、尹礼、申仪、申耽、杨任、孟达、刘璝……尽皆是些不入流,甚至他刘备都没有听说过的武将,可他们毕竟是能统帅数千兵卒的将领啊,一窝蜂地杀出来,也并非是他麾下的铁骑可以抵挡的。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才短暂交兵不过半烛香,刘备所在的中路军便已经是岌岌可危。 “杀啊。” “冲啊。” 两路铁骑,银白甲胄的是太史慈的骁骑营,而另一侧玄黑甲胄的则是赵云麾下的骁龙营。 两万精骑浩浩荡荡地以箭矢阵朝着刘备军两翼杀出,一时间,两翼直接溃败。 太史慈冲阵十分迅猛,他自个儿也换上了一身新式复合甲,双臂连续挥舞,身后的三千重骑根本不管不顾,只是时不时地挥舞一下手上的朴刀即可,他们身上的甲胄,和座下马匹身上披着的战甲,在面临四周刀枪围攻之时,根本连一点儿皮都伤不到。 “果真不出吾所料,交兵必败。”统帅着后军的司马懿满脸苦涩,他在被刘备安排在陈留府内思考如何与东吴决战的那几个月里,反复沙盘推演上百次,可没有一次能够取胜。 唯一的取胜之机已经被北面给阻断了,曹刘水师,上千艘战船,一万五千水师士卒,那就是一个笑话,昨日夜里,从黄河入海口长驱直入的东吴水师,岂是一般英勇,在风向转变之际,如同剑鱼一般的十几艘车船竟然自行点着火,将这数千万钱打造的十几艘车船送到了曹刘水师的面前。 一切手段若不是为了取胜那就等于徒劳无功,他总算是领会到吴王刘奇去岁写在东吴军军中操典中的这一句话了。 而身为刘奇旧部,更是心腹大将的朱桓显然是将这一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以十几艘车船和数百名船夫的代价换取曹刘水师和偌长的黄河水道,这便是一场大捷。 “陛下,非是仲达不尽全力,而是此战早已无力回天。”司马懿转头看向了北面,东郡失守,但还有几座县城尚在豫军的手中,而统帅这一路兵马的,便是他的四弟司马馗。 “回救陛下。” “保护陛下。” 当两路兵马朝着刘备中军扑去,没了张飞和关羽统帅两翼兵马抵挡东吴铁骑,溃败的速度骤然拔升,眼看着两道铁甲洪流追着关羽张飞而去。 中军所在的刘备,下令举着自己王旗的军士朝前冲去,而自己却是立于军中,任由中军所在的周仓带着大批校刀手将自己护在身后。 对面,王旗被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一刀斩下,来人身后紧跟着一万穿着龙纹甲胄的军士,他乘骑着战马的身后也有一面战旗,上面书写着“虎贲”二字。 “虎贲营,随吾擒杀刘备。”董袭爆喝一声,一马当先,带着身后整齐朝前逼近的军阵,朝前推去。 两军交战,刘璝在马上被张飞一矛捅死的刹那,五六名武将已经乘骑着战马朝着张飞冲来。 张飞冷笑一声,眼角余光看到一两里外的刘奇王旗,猛地一夹座下马腹,战马吃痛之下,猛地朝前一蹿,他从几员武将的合围之中杀出,带着所部数千军士朝着刘奇中军杀去。 另一侧,关羽也是迂回之后,一刀砍翻一员武将,提刀逼退甘宁,和张飞一左一右,隔着上千步朝着刘奇中军逼去。 “关羽休走。”甘宁满脸暴怒,自己不敌关云长乃是事实,但这人也太过狂妄,竟然想摆脱自己杀向吴王所在的中军。 他愤怒之下,追着关羽的尾巴就一直撵,可关羽座下赤兔马转眼间就将他给甩出几十步,他看着茫茫人海,满脸无奈。 “或许,还当真有几分取胜的机会。”司马懿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战场的边缘,这一场大战,他本就无须坐镇中军和后军指挥调度。 他身侧皆是司马氏培养的死士,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关羽和张飞短短半个时辰便奋力杀出了一里地,而刘奇的王旗,也始终没有朝后挪移。 张飞被缠住了,一名持刀的白须老头,这刀法使得滴水不漏,两人交手数十合,他便心知此人厉害,当即不和他缠斗,拨马便走。 但他这么一走,身后的军士就像是刀割麦子一般,齐刷刷地从马背上朝着地面栽倒。 “嗖”,他低头避开一箭,伸手一摸,头盔上的花翎却被射掉了。 “好厉害的箭术,这老头莫非就是那长沙名将黄忠?”张飞心中颤栗,他和曹操厮杀多年,也唯有许褚和典韦能让他感受到几分威胁,可这老儿竟然也能让他如临大敌,这东吴军中究竟有多少勇将?要知道,他视为生平大敌的太史慈,可还没有出现呢。 另一侧,关羽也觉得甘宁这厮难缠,尤其是严颜和庞德联手迎战他,在斗了三四十合不分胜负之后,甘宁一加入战团,他立即拨马便走,哪里敢继续鏖战。 两人被缠斗了一番,身后跟进的军士早已是折损大半,各自有着几百人。 可最先杀到中军,一矛捅倒刘奇王旗的,赫然便是张飞。 没等他瞪大豹眼朝着四面张望,发现刘奇的身影,便瞧见几里外的斜坡之上,竟然又升起一面王旗。 “狡兔三窟,好一个刘奇,这厮当真可恶。”张飞气得浑身发颤,斜着里,一道寒星袭来,他抬矛挡下,下一刻,一匹快马已经是载着一员穿着银甲的武将持枪朝他杀来。 “张翼德,可认得爷爷太史慈否?” “太史小儿,爷爷没空和汝纠缠。”张飞拨马便走,他和太史慈的武艺相差一个等级,可想要分出胜负,那也得一百五十合开外,此刻他厮杀了许久,哪里还有闲工夫被这家伙拖延,要知道,身后黄忠那老儿可还在追他呢。 另一侧,关羽没能冲到刘奇的王旗之前,他率先发现了远处斜坡之上的战车队,双眼一眯,便主动朝着斜坡杀来,他从左侧绕上去,避开了正面列阵的数千朴刀手,可在这坡下,也早有人等候他多时。 “赵子龙?”关羽座下的赤兔马停下了冲刺的马步,对面白龙驹座上的赵云勒马挥枪,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关将军,赵某在此已经等候多时矣。” 关羽狐疑地朝着远处厮杀的那一面“赵”字将旗望去,“那后方领军厮杀的乃是何人?” “乃是吾副将李严。” 关羽气得面色铁青,“赵子龙,陛下待汝不薄,汝何故背弃忠义,投靠逆贼刘奇。” “关将军,多说无益,这天下,早已民不聊生,若有人能够重整汉室河山,唯吴王尔。”言罢,赵云挺枪上前,一枪便刺中关羽的刀面。 “铛”,关羽双手舞动长刀,两刀连劈,将长枪逼退的同时,赵云双眼一眯,手持长枪的右臂一抖,枪身翻转之间,七颗蛇头分别咬向关羽身上七处要害而来。 “来得好。”关羽怒喝一声,也不示弱,竟然是双手从地上拖动长刀,一刀直劈,硬接下了这一枪。 —— “这么快,便败了吗?”司马懿看到了远处厮杀的乱军之中那一面立于斜坡之上的王旗,自然也知晓,一开始吴王刘奇便打算好撤往那一处,中军的大旗不过是一个幌子。 “吾这雕虫小技,想来也是瞒不过庞士元和徐元直。”司马懿自嘲一笑,拨马回走,“陛下败了,吾等先回皇宫将皇后与太子接走罢,也算吾司马氏保全他刘备一条血脉,以全他刘备对吾司马氏的恩情。” 言罢,司马懿命军士丢了自己的将旗,数千军士簇拥着他,浩浩荡荡地朝着北边的皇城陈留逃去。 “主公,那司马懿当真逃了。”刘奇身侧,徐庶含笑举着手中羽毛扇说道。 庞统一手抚须,“元直先生只怕早已是安排好兵马埋伏在北逃的路上了罢。” 徐庶眯着眼,“荆州军、凉州军应付刘备兵马即可,吾淮南军负责收紧这包围中原的口袋,当然也负责打扫战场。” :。: 第五百一十八章 人人想做关云长 “云长,昔日汝温酒斩华雄,名传天下。三英战吕布,更是赢得天下美名。如今温侯吕布将去,汝便是天下第一。” “子龙,汝自公孙太守麾下白马义从中来,单枪匹马奔走数千里,只为昔日同帐共事之谊,吾也敬汝忠义。” “云长,汝这刀法凌厉如斯,毫不拖泥带水,不知师从何处?” “在家打枣时胡乱悟出的招式,登不得大雅之堂。” “云长说笑矣,汝这一身名震天下的武艺,便是天下诸侯都为之侧目,即便古来无传承,日后汝关云长亦能开宗立派。” “子龙这枪法甚是精湛,不知可有名师授艺?” “云自幼拜师学艺,下山之后,便前往右北平投身公孙太守帐下。”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公孙太守多年镇守北地,震慑乌桓,亦算当世豪杰。” “能得云长一句赞誉,想来公孙太守也会倍感荣幸罢。” —— “子龙,前些时日汝不是向吾询问看甚兵书,吾从乡下一败落的豪富之家寻来这本《春秋》。” “云长,熟读兵书自是最好,不过汝这一身勇武,举世无双,以吾看来,汝这一生怕是大多时候都会领军陷阵冲锋罢。” “兄长自涿郡起兵至今,尚无一处安家立命之所,吾军兵将不过数千,战马更是不过一二百匹,便是骑兵也……却是委屈子龙矣。” “云长何必自怨自艾,刘使君宽厚仁德,假以时日,必能执掌一州之地,到时精兵强将自然不会短缺。” —— “子龙,汝为何要离营而去?” “吾兄长重病卧榻不起,怕是时日无多,吾自幼上山习武,奉养于父母膝前之日尚短,吾亏欠兄长良多。如今仓促离营,吾已向刘使君解释清楚,还请云长莫要拦阻。” “子龙,汝吾相见时日不长,但汝吾之谊,情同手足,既是汝血亲有恙,汝自去便是,不过汝北来之时单枪匹马,如今回返,大可带上一二十骑,某这便去城内寻一两个医者随汝启程。” “云长……” —— “子龙,汝不辞而别便是为投靠江东否?” “江东吴侯,不远千里遣人治愈吾兄,某无以为报,只得暂时投身其营中甘为牛马走。” “子龙,汝报恩之事,大可不必将自个儿陷进去,那刘奇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可吴侯如何知晓吾这区区一名偏将?” 关羽愣住了,的确,此刻赵云尚未成名,即便是于河北之时曾一枪挑死那麴义,可中原乃至江东的诸侯岂会知晓? “兴许是那吴侯刘奇细作分遣各州之时,侥幸得知汝于北地之威名。” “听闻吴侯麾下有神医张仲景,怕是汝兄便是他出手治愈的罢。” “嗯。” “子龙……回来罢。” “吾于淮北之战一战生擒夏侯渊与曹休,已为天下诸侯视作江东犬牙,焉能再反复。” “哎。”关羽长叹一声,面色复杂地看着远去的白马银枪英俊男儿。 最后一次画面,却是在荆州之时,赵云横枪立马,与红脸凤目的关羽于两军阵前相聚。 分别之后,便是各为其主。 “赵子龙,河东之时,汝义释刘封,已经还了吾兄长对汝之恩义,荆州之时,汝与吾鏖战一两百合,并未下杀手,已经和吾做了了断。” “汝不欠吾关云长,亦不亏欠吾豫国。” “驾”,念及此处,关羽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战马吃痛之下,猛地扬起双腿,反观赵云座下的白马,竟然在赤兔这马中之王的攻击之下,也毫不示弱,亦是回以双蹄。 “嗒” “嗒” 两马同时倒退一两步,两员猛将各自勒紧缰绳在原地稳住战马,关羽右臂拖着青龙偃月刀,在战马身侧足足抡了一个圆,单臂高高举起的刹那,已经隔着一两步劈头盖脸地朝着赵云劈落。 “轰”,一声巨响,赵云双手高举着长枪,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可他座下战马的四只马蹄也朝着地面下陷了数寸。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主公啊,汝陷张飞于数员大将重围之中,却非要让赵云与关羽生死搏斗,若是但有闪失,怕是悔之晚矣啊。”看着坡下不远处能够听到厮杀动静的两道身影,庞统 刘奇微微摇头,“这天底下有名有姓的武将,孤也算大多都见识了一番,吕布超一流,而子龙和云长,便是如今这天底下最后希望成为吕布第二的人,可他们的厮杀磨砺终究是不如吕奉先啊。” “破而后立,方能更强。” 徐庶撇了撇嘴,他心想,您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爱将。 反观西面一两百步开外的战团就呈一面倒的形势,张飞被黄忠、甘宁、严颜、庞德等将围攻,眼见着就要招架不住之际,太史慈又从身后来袭,张飞的形势可谓是岌岌可危。 而唯一能够破局的便是关羽,可拦在他的面前的,却是赵云。 “呼呼呼”,破空的尖啸配合着那突然从跃起的枪头,刘奇瞳孔微微收缩,他见到两人交手即分开后,关羽的左肩上已经多出一个血洞,而反观赵云,如今一身银甲上也不过是有着几道很浅的刀痕。 “以命搏命的厮杀,不愧是当世最强的两员虎将。” “可惜了。”刘奇长叹一声,胜负已分。 他的目光越过混战的战场,看到了刘备后军方向已经消失的一面将旗,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司马懿啊,司马懿,世人皆言汝当年带河内名门司马氏投靠刘玄德乃是不智,即便是孤,亦曾疑惑许久,毕竟这司马懿应当是钟繇、陈群之辈,有着士族涵养和眼光,如今总算是北去矣。” “主公,刘备还在鏖战。”庞统指了指军中正守着自个儿皇旗厮杀的刘备。 “强弩之末尔,此战豫军已亡,刘关张三人无处可逃,传令北边,也莫要让司马懿走了,曹操亡戏志才、郭嘉、贾诩之后,已无统十万兵之帅才,若是让司马懿北去,或许会成为吾军心腹大患。” 徐庶微微拱手一辑:“喏。” 第五百一十九章 落幕 黄昏,大批从北边飞来的鸟雀落到战场上,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断臂残肢,,被斩断的刀枪和笙旗和这些死尸堆积在一起,赤红的甲胄和玄黑甲胄交杂一片。 “将军。”两名军士搀扶着浑身是血的董袭从尸山血海中站起身来,董袭的左肩朝着胸口划拉出一道偌长的口子,他此刻不敢开口,因为一开口嘴里的鲜血就会大股大股地流淌出来。 “担架,快,担架。” “军医,军医在何处,吾董袭将军受了重创,危在旦夕。” 不多时,便有两队军士开道,护送着一名老者快步奔来。 “老夫吴普,诸位且将董袭将军于平地放下。”来人面色肃然,在他双手示意之下,四周的军士立即连忙上前搭把手,将董袭平放在空地上。 “是吴先生。” “神医华佗的弟子。” “将军有救矣。” 陈留之战,大战之前,刘奇以北上迎回天子的名义,将太医令四百石以上的官吏全部聚集到中原战场,为的便是及时救治军中受伤的军士,尤其是军中大将。 此刻,张仲景便蹲在赵云的身前,迎着四周虎目含泪的一众军士,还有不远处满脸关切的吴王刘奇关注的目光,他长叹一声,“竟然没有一处要害伤,也唯有一处伤口致命,只是这刀口太深,竟然连天外陨铁打造的百锻铁甲都扛不住,关云长,当真天下名将尔。” 刘奇松了一口气,老张这人虽然平时有些不牢靠,但他能自顾自地说出这句话,也就是说,赵云的命算是保住了。 “搭建一处临时帐篷,此处风太大。” “诺。”立即便有数十名军士将一座帐篷抬了过来。 “掀开帘子,保持通风,烧一壶热水,将吾银针取来,火上烧红,此外,将金疮药取来。” “诺。” 不多时,便有数百名军士应声而动。 “主公,刘玄德……自刎矣。”也就在这时,一名军士抬脚跑到刘奇身侧,冲着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刘奇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传令,向许昌报捷,再上表天子昭告天下,请贬罪臣刘玄德为乐平侯,其子刘禅,成年后继承其爵。” “主公,那叛逆众将尸首当如何处置?” “尽快打扫战场,所有军士尸首,按甲胄区分,分葬于南北两侧,各立一碑祭奠即可。” “刘备麾下可有归降武将?” “回禀主公,未有一人。” “糜竺何在?” “于陈留城内被俘,如今庞军师已率军攻占陈留全郡,大都督已率军北上,攻取中原诸郡。” “刘玄德家眷何在?” “回禀主公,甘氏、糜氏尚在城内。” 刘奇微微颔首,“刘封子何在?” “其妻已将其名改回寇姓。” “也罢,那便改他们为平民罢,一同移居往夷郡。” “诺。” “对了,孤向尔等讨要的三具上等棺木何在?” “回禀主公,俱在军中候着,只等营中军士帮三人收敛好仪容,便可下葬。” “将那些将军的尸首也葬在其侧罢,此外,再将那些豫军尸首焚于其侧,立碑落文有英魂祭奠之。” “主公可信这鬼神之说?” “非是鬼神之说,而是孤将他刘玄德等人之名刻于碑上,千百年之后,只怕也有如曹操麾下之摸金校尉而来,见财起意,是故,三人兵刃、甲胄、马匹、服饰、陪葬所用器皿、金银玉器都可舍之。” “诺。” “莫要忘了将这些话都刻于碑上。” “诺。” 刘奇叹了口气,他此刻一闭眼,便是一个时辰之前的场面。 “兄长,某关羽无能,今后不能为汝尽忠尔。”伴随着关羽一声长喝,天地间回荡着他的最后一声怒吼。 他和浑身染血的赵云两人对视一眼,最先栽落下马的赫然便是赵云,反观关羽,却是单手持刀,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背上,虎目凝视着远方,那是刘备所在的方向,他眼中带着不甘、不舍、懊悔、愧疚……无数复杂的情绪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消散。 “呼”,无数张弓搭箭的军士在坡上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纷纷松了口气。 “二哥且慢走,俺张飞来陪汝。”远处,浑身是血的张飞一矛将甘宁挑落下马,双臂高举,挡下迎面袭来的严颜、黄忠长刀,身后却又一杆长枪直接从他后背穿透而出,枪头从他前胸冒出一截。 “太史慈,汝终究是不如俺。”张飞随着座下乌云踏雪缓缓转身,他看了一眼胸口的血洞,一脸不屑地看了一眼在他身前举着带血长枪的太史慈。 “汝终究不敢与俺单打独斗,而汝……毕其一生,也成不了俺和二哥这等绝世猛将,也莫要妄想去追他吕奉先。” “哧”,下一刻,一杆长枪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 张飞浑身微微发颤,在马背上身形摇摇欲坠,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太史慈,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双眼珠却只能越瞪越大,直到气息逐渐消失。 “张翼德,某或许于沙场冲锋陷阵弱汝一筹,但吾非猛将,而是东吴大都督,乃是统筹千军万马的统帅,汝终其一生,也不能指挥十万、二十万大军,汝吾之间的差距便是如此。”太史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张飞,眼中露出几分惋惜。 当世之中,能被他太史慈视为毕生对手的,除了张飞,又有何人? …… 远处,刘备只剩下右臂独剑,他左砍右杀,将一道道身影放倒在身前。当他听到远处的长喝时,胸口一痛,整个人直接匍匐跪倒在地。 “二弟,三弟。”他哀嚎大哭,尔四周围得像铁桶一般的军士正不断朝着内部推进。 他身侧的军士一排一排地倒下,快要到他之际,他长笑着站起身来,远远地看了一眼刘奇所在的方向,挥剑扫开四周围上来的军士,单臂将剑锋凑到脖颈边上。 “落魄宗室风波扬,颠沛半生怎称王?” “成也关云长,胜在张翼德!” “今日朕虽去,这天下,仍是朕刘氏为皇!” “哧”,鲜血飞溅七尺,无数围上来的军士失神地看着眼前非富即贵的身影轰然倒地,当他们想上前分尸之际,却被各自军侯、校尉给喝止。 第五百二十章 司马,白马 东郡与河内郡交界的荒原之上,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急速奔驰着。 司马懿乘坐于一辆有着顶篷的战车之上,双眼撘拢着,神情十分疲惫。 “报……禀报军师,后队已为吴军所截断,吾军已彻底于陈留失去联络。” 司马懿将双眼睁开一条缝,“终究还是败了,只是不知能重创东吴几分元气。这一份投名状,应当足够让吾跻身北魏高层了罢。” “禀报军师,前方二十里便是白马渡口。” “大河以东可有敌情?” “回禀军师,十五里外三将军正与臧霸交战。” 行至距离大河还有十里处,远处湍急的河流撞击河岸的声响已经能够听到少许,却又见轻骑踩踏着尘烟而来。 “禀报军师,大河下游发现逆流而上的东吴水师战船上百艘,俱是车船,船头打着将旗为“凌”,应当是淮河水师中郎将凌操所部。” “全速行军,立即渡过浮桥。” “诺。” 当司马懿带着大队抵达浮桥所在,他带着自己的家眷和亲卫浩浩荡荡的五六百人从浮桥奔去,与此同时,乘坐着摆渡舟的军士也开始渡河。 “将军且看,前方渡河的便是司马懿军。”下游的车船之上,凌操身侧的亲卫站在三层哨楼上眺望着远处,瞳孔微微收缩后,猛地朝着下方喝道。 “扬帆,立即撞毁浮桥,用火箭乱箭齐发,一定要拦下司马懿。” “诺。” “击鼓。” “扬帆。” 战鼓声隆隆响起,上百面风帆高悬,手持弓箭的军士已经移动到了甲板的两侧。 “东吴水师。” “快逃,是东吴水师。” 河面上,无数乘坐着摆渡小舟的军士吓得面色铁青,却见那上百艘车船两侧的水轮疯狂旋转,不多时,那高昂的船头便撞在了他们乘坐的小舟之上。 “嘭” “嘭” 摧枯拉朽,楼船撞小舟,那尖锐的船头就如同一杆长矛一般,将这些小舟、竹筏拦腰撞成两半之后,将那些沉入河水中的军士碾过,再将远处的浮桥给撞毁。 “咕噜咕噜”饮了几口河水的军士刚从河底浮起来,便瞧见船舷上张弓搭箭的无数军士正冷冷地瞪着他们。 “放箭”密密麻麻地火箭落入水中,无数军士中箭后惨叫着被河水冲走,就连在河面上漂浮的木筏、船只残骸上都冒起了黑烟。 对岸,司马懿已经在军士的搀扶之下缓缓登岸,他冷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冲到岸边的几艘战船,身后大队骑兵已经赶至,悬挂着“张”字将旗的这一支铁骑,无疑是曹军硕果仅存的一支精锐。 远处也还有厮杀声,如今河内乃至邺城附近沿河区域可是被东吴军所攻占,在中原之战胜负已分之际,最北面的淮南军中,徐盛、潘璋二将已经率先登陆到北岸,南征北战多年,他二人如今都是淮南营副将,只待徐庶卸下淮南营帅印之后,他二人便可上位。 “张郃休走,徐盛来也。” “潘璋在此,司马小儿受死。” 司马懿在军士的搀扶下翻身上马,“儁乂将军。” “司马军师请放心,吾奉陛下将令而来,一些乌合之众,某自会为将军拦阻。” “儿郎们,随吾冲锋。”张郃长枪一指西面,便带着身后数千铁骑朝着徐盛、潘璋迎面杀去。 湍急的河水中,无数军士在水花中扑腾惨叫,一个个被河水卷走,溺水身亡。 司马懿心中悲痛,不忍再看,猛地勒马转身,伸手朝前一挥,“走,北上邺城。” “将军,张郃率铁骑接应司马懿北上,此前那高览便率军与其同行,只怕此刻已在数里外埋伏,吾军是否登陆对岸作战?” 凌操微微摇头,“无妨,黄河入海口所在,吾东吴水师已经登陆,如今沿海一带的郡县应当都被几位都督攻下,吾军汇同并州都督徐晃,辽东都督陆逊,三路并进,料想他曹孟德也没有多余兵马可以接应,传令,留下战船于河中射杀豫军溃卒。” “诺。” —— 不多时,一封战报便已呈送至陈留,此刻站在豫国皇宫之内,刘奇环视一眼四周雕刻的金龙玉凤,心中全是感慨。 “禀报吴王,司马懿率军渡河,为凌操将军所部水师拦截,于河中截断浮桥十余座、摆渡船只上百艘,斩首四千余级,司马懿只率亲卫护送家眷北上,另有张郃、高览所部接应,徐盛、潘璋二位将军为其所阻。” “下游司马馗所部如何?” “回禀主公,此人所部为臧霸、孙观等将率军围困,战败被俘。” “将其送来陈留。” “诺。” 随着殿内俘虏的一众文武退去,殿内便只剩下糜竺和刘备的两位夫人一位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 “麋子仲,汝可愿降?”刘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简雍、孙乾愿为陛下效死,吾麋竺岂会苟且偷生。”麋竺冷笑一声后说道。 “孙乾简雍乃是追随刘玄德多年的心腹之臣,可汝麋子仲却只是靠着汝妹上位,即便将徐州麋氏一族财富全部拱手交于刘玄德,又能如何?颠沛流离七八载,如今刚享得荣华富贵不久便随其兵败被俘,汝麋子仲不愿降,是想成就忠义之名?可汝弟麋芳却已归降。” 麋竺浑身一颤,随后便见刘奇抬脚行至麋夫人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将这二十之龄的美貌女子白玉一般的下巴挑起。 “果真是国色生香,左右且带下去,今晚为孤侍寝。” “诺。” 麋竺浑身发颤,满脸更是涨得通红,“陛下即便与汝敌对,却也是汝宗长,汝焉能……” 他张了张嘴,最后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看到了自家小妹眼中的哀求,却见她主动上前一步,将螓首靠进刘奇的怀中,“奴家残花败柳之身能得吴王怜惜,是奴家之幸。” “阿妹……”麋竺长叹一声,却见一旁怀中抱着刘禅的甘氏已经看傻了眼。 “甘皇后,孤已加封汝子为乐平侯,及冠便可获爵,不知汝可愿随孤去往江东?” 甘氏浑身一颤,对啊,她还得将陛下唯一的血脉抚养成人,即便此刻暂时忍受一些屈辱亦是值得。 第五百二十一章 曹操:扶我起来 入夜,陈留城外只留下董袭、赵云两部兵马,其余兵马尽皆离去。 庞统率凉州军渡河北上,徐庶率军东进,命淮南营余下众将镇守各郡县,征讨山贼,抓捕溃卒,于各郡县张榜安民,静候内阁和吏部调遣官吏前来接管各地政务。 此外,一大批被俘的官吏,但凡四百石以上,都得往陈留述职。 吕蒙率军渡河北上,前往河内,由南向北进攻邺城,徐晃率军兵分两路,一路以马岱、庞德出晋阳,北上收复雁门等地,一路出壶关,汇同吕蒙攻打邺城。 幽州,在攻下渔阳之后,陆逊留下不少文吏整顿,如今接到中原平定,刘备军覆灭的捷报后,立即命马超、张辽二人兵分两路南下,张辽率军和丁奉、凌统所部会合,于蓟县城外高筑土墙,围住城内的满宠所部兵马。而马超则领着西凉铁骑北上攻取涿郡。 沿海一带,冀州、幽州诸郡都面临江东上千艘车船登陆围攻,短短十余日,便陷落近三十座城池。 各地的求援书信已经全部呈送到邺城之内,曹操重病卧榻不起,身侧唯有太医令李当之和其亲传弟子煎药服侍左右。 “南面可有捷报传来?”这一日,曹操眯着眼,气色还算是不错。 “陛下还是不听的好。”李当之满脸严肃,心中却是一阵苦涩。 “为何不听?朕一日未去,便仍然是大魏的皇帝,朕命太子监国,却并未让他彻底登基,莫非如今奏折全部交由他批阅后,朕就连知晓南北战局都不可?” “陛下息怒。”闻言,李当之和一众侍者都吓得跪倒在地。 “咳咳……”曹操轻咳两声,努力坐起身来,“说罢,刘玄德与吾是故交,如今虽为朕大魏同盟,却仍是朕之心腹大患,吾二人此生只能成为对手,他若死了,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数日前黄河渡口传来战报,刘备于陈留城外兵败,刘关张三人全部阵亡,关平、周仓、简雍、孙乾等刘备故旧,俱战败被杀,数万豫军精锐,全部覆没。” “司马懿何在?”曹操痛苦地闭上双眼问道。 “此刻已入邺城府内安置。” “此人当斩。”曹操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欺上瞒下,让他刘玄德去送死,将朕大魏也陷于绝地,此人却可安然周转于诸侯之间,留着他,早晚他也会第二次反叛大魏。” “可陛下,汝此前下令,命张郃、高览二位将军护送其家眷旧部北上,更封他为都亭侯,赐一座邺城内的府邸安置。如今他渡河南来,太子亦曾设宴接待过他,若是如今无所罪名便将其斩了,怕是难安渡河南来豫军旧部之心。” “豫军旧部?”曹操冷笑三声,“他吴王刘奇足智多谋,但凡与人交战,势必于沙盘上推演十余次方会出兵,岂会留他刘玄德旧部一线生机?只怕那司马懿也在他麾下诸多军师的算计之中。” 李当之心中一颤,却听曹操又说,“朕冀州、幽州又沦陷了多少郡县?他刘奇此番号称举天下之兵,兵发五十万之众北上,一举荡平曹刘,他刘玄德既亡,那朕这曹操怕是也在他刀刃之下罢。” “回禀陛下,沿海诸县已经丢了,此外雁门也被庞德、马岱率军夺走,此外,蓟县已和南边失去联络,马超又率军夺了涿郡,此外,吕蒙、徐晃已距邺城不过二十里矣。” 曹操轻笑一声,“好啊,果真冲朕来了,他刘奇何在?” “回禀陛下,吴王刘奇尚在陈留。” 曹操眼中多出几分戏谑,“只怕那刘备遗孀也被他纳入房中了罢。” “听闻刘奇当夜入住陈留城内,只住别院,当晚却命刘备皇后甘氏,贵妃麋氏二女侍寝。” 曹操眼中露出几分火热,“他刘奇小儿,与朕也就这一点相同,喜好人妻,哈哈……” 曹操想到昔日在徐州见过的甘氏和麋氏,心中也是一阵火热,不过随后他便主动掀开被子,抬脚落到床下。 “陛下,汝大病未愈,若是再为国事操劳,只怕这病情会加重啊。” 曹操摆了摆手,被两名侍者搀扶着站起身来,任由侍者为他披上外衣。 “朕若不出,他曹丕焉能担起这大魏河山?” 在他出门之际,便从身侧的侍者口中将此前一两月曹丕的调兵遣将给听入耳中。 “用人不疑,信任有加,他倒是学到了朕几分,不过他只是在那陆逊手上败了一次,便不敢再领兵,也不知是他借着太子监国的名义不敢领兵出征,还是当真怕了。” 跨过院门,曹操将一只手放到了眼前,他借着手指缝隙看着头顶的阳光,“当之啊,朕这一生,不知打过多少败仗,败给过董卓,也败给过吕布,后来又败给刘备、刘奇、孙权,不过朕却能活到最后,如今这天下诸侯不是死了,就全都降了刘奇,只剩下何人?唯有朕。” “可陛下,如今东吴几路并进,兵马数十万之众,怕是极难对付。” “那便守几座坚城,其余不太重要的城池,让给他刘奇便是,如今已是夏初,种子都已播种,他刘奇也从朕的土地上抢不到甚用。朕只需一场大胜,只要能击破他刘奇一路兵马,便可让他们进攻的趋势缓下来。如今朕占据了袁本初旧地,可朕却不像袁本初,他刘奇倒是如袁本初一般兵多将广。” “朕眼热啊,赵云、徐晃、张辽、高顺这些都是良将,还有他江东旧将,更有卧龙凤雏,他刘奇未免也太过好运,朕这一生都没遇到过这么多的良臣猛将。” 说到这里,他已经被李当之搀扶着来到了大店一侧。 “太子监国,未曾想,他却直接在这金銮殿批阅奏折也。”曹操咧嘴一笑,迈步朝着门内走去。 “儿臣拜见父皇。” “微臣拜见陛下。” 曹操刚迈步入内,殿内几人便各自俯身下跪。 曹操摆了摆手,挣脱侍者,迈步走向上面的宝座,“诸君却是为前线战事操劳罢,朕此来正是为诸位解决此事。” 第五百二十二章 曹操死了? “儿臣不孝,有负父皇重托,无法抵御外患于国门之外,丢城失土,还请父皇责罚。” “责罚?”曹操冷冷地扫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曹丕,“责罚汝便能换回丢失的几郡之地?” 曹丕惭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朕好歹还给汝留下一些北军精锐,还给你留下一众能臣猛将,汝尚有这么多余力仍旧敌不过刘奇麾下任何一路兵马,汝这般无能,朕若百年之后,汝当真能守住朕这大魏河山吗?” 曹操长叹一声,“传令下去,全军缟素,所有军士哀嚎大哭,传军中猛将撤回邺城为朕奔丧。” 曹丕闻言一脸呆滞地抬头看向曹操,却见他满脸红润地指着自己,“汝这监国的太子无能,那便只有朕御驾亲征。” “父皇,汝大病未愈,若是御驾亲征,舟车劳顿,只怕……”曹丕双目一瞬便红润了。 曹操伸手将他搀扶起来,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曹丕,汝要记住,在战乱年代,汝身为一国之主,并不是需要一昧的安稳,畏惧,而是要去战斗。” 他环视一眼四周,“朕此前本欲斩了司马懿,可此番,朕会带上他一同出征,朕指挥调度大军,他出谋划策,此外,再命满宠、程昱为左右都督,程昱前往壶关坐镇,邺城交由曹丕调度,荀彧、荀攸、陈群等人辅佐。” “诺。”众人纷纷拱手一辑应下。 “如此,朕便领军出征罢,邺城附近县城坚壁清野,朕于三年前便准备好在邺城附近修建的壁障也足以容纳坚壁清野后的那些百姓和军士。” 说完,曹操已经在侍者的服侍下披上了一件披风。 “父皇,城内还有五万北军精锐,此外还征召了吾五万民夫,其中一半都是去岁招募的屯田兵,父皇此行北上,便带上这数万精锐罢。”曹丕自然是知晓北魏的危局,如今刘奇已然今非昔比,先灭孙权,再诛刘备,放眼天下,也就只剩曹魏唯一敌手,这一次,他必定不会心慈手软,毕竟不少邺城内的士人私底下都在议论。一统天下之后,刘奇的威望便会达到顶峰,到时,天子刘协必然会被刘奇麾下的那一干文武群臣逼迫禅让,而这一次,刘奇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推辞了。 登基为皇,那是天下诸侯毕生的追求。 曹丕不会相信那个在江东修建了一座天子别宫,还时常在其中处理政务的吴王刘奇不会心动。毕竟他可是在三公九卿的基础上,创立了新的三公六部制。 “太子。”一旁,曹丕太子府的老人面面相觑一眼,一人迈步凑到曹丕身前用眼神询问道。 “传令下去,全军缟素。” “诺。” —— 邺城十里之外,当吕蒙下令徐盛、潘璋带着两营兵马为先锋抵达邺城城外,眼前不远处,还有数千百姓在城门处徘徊。 不过,此刻两人都瞧见了那悬挂在城头上的白绫。 “为何城上高悬白绫,且魏军将士头上也如此。”徐盛双眼一眯,“听闻那曹孟德久病不起,怕是这盛夏将至,扛不住,一命呜呼矣。” “倒是有这可能,不过如今这城门外还有数千百姓,徐将军,依汝之见,汝吾是否率军冲杀一番。” “文珪将军且看,那城门附近有不少魏军镇守,若是吾军突击,只怕遭殃的不过是这些百姓,更何况城头上还有不少军士镇守,到时乱箭齐发,凭这邺城几丈宽的护城河,汝吾即便死伤几千儿郎也攻不进去。” “那该如何是好?” “左右上前,抓几名混在人群中的军士,询问这城中发生何事。” 不多时,在城外扎营的二将便得到汇报。 徐盛满脸惊愕,“当真是曹操驾崩了?” 潘璋挠了挠头,“这恶贼竟然就这么死了?” “还是尽快向主公汇报罢。” “理当如此。” 不多时,一封战报便呈送到吕蒙面前,他回眸看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甘宁,“兴霸将军,汝以为此事如何?” 甘宁沉默不语,“魏国将亡,无非两者,一者便是他曹操听闻噩耗,怒极攻心,一命呜呼;二者便是惑敌之计。” 吕蒙眯着眼,“吾军南来,兵多将广,且方才大胜一场,士气正盛。他曹孟德应当不会选择吾军作为突破口。” 甘宁闻言,若有所思,“那都督以为他曹操会去哪一路?” “辽东都督陆逊,所部兵马与吾部相仿,其虽新锐之师,却有马孟起、张文远这等猛将,应当不会被曹操击破才是。” “那便是徐公明所部,沿海诸县,吾军水师战船尚且停泊在不远处,他们若是不敌,只需退入海中即可。” 吕蒙沉吟片刻,“且将此事呈报给主公罢。” “诺。” 一日后,刘奇刚从甘氏和麋氏的温柔乡中爬起身来,还没来得及继续温存,便接到了曹操驾崩的急报。 “他曹孟德也会效仿孤于秣陵之战时那般诈死?”刘奇冷笑一声,“传令,命三军戒备,防范曹操偷袭,此外,将步战车运送往前线战场,此外,将火油弹也运上各处战场。” “诺。” “孝起,汝以为,曹操会去何处?” “论兵力薄弱,吾军唯有并州军有破绽可寻,只怕他曹操必定会去晋阳或是雁门。” 刘奇微微摇头,“表面上沿海一带县城攻取无用,他曹孟德也不会贪图这些蝇头小利,可并州郡县大多地处偏远,且有隘口、山梁为阻,他若攻下,得不了军粮,只是消耗吾军兵力,无所大用,如今孤征召数十万之兵,他一场小胜又岂能奈何孤?” 言罢,刘奇指着陈震,“孝起,以八百里加急呈送辽东陆逊帐内,各营兵马收缩后撤,不得与曹军接战,一月之内,曹操必退。” “诺。” 十日之后,远在襄阳的孙权听到了曹操病逝的消息,摇头失笑,“曹孟德啊曹孟德,汝能骗过世人,却骗不过他刘奇,吴卫遍布天下,几乎无孔不入,汝这些小伎俩,他又如何看不破。” 第五百二十三章 魏太祖兵法 小暑里的一场急雨,让北上的魏军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陛下,连日以来,汝将驾崩之事传遍整个大魏境内,如今各郡县官吏、百姓人心惶惶,只怕若是陛下在半月之内无暇澄清此事,大魏境内的百姓毕竟离心离德,到时东吴军猛攻,只怕他们会易帜倒戈。” 曹操看了一眼身侧的满宠,“伯宁啊,汝是知兵之人,治理地方亦有独到之处,但朕时常只委任一郡之地于汝,汝可知为何?” 满宠微微一愣,随后抬手一辑,“微臣愚钝,还请陛下示下。” 曹操凝神望着北边,将双手放在车内的火炉之上,“汝亦刚亦柔,处理政务可算是有得道之处。但遇大事,当有破釜沉舟之心,否则,面临两军僵持局面,汝便只能困守一隅之地,步步为敌人紧逼。” 满宠长叹一声,“陛下,非是臣不敢决绝,而是吾大魏已处风雨飘摇之际,如今东吴势大,三载之内横扫关中和中原之地,孙权、刘备,一者被俘,一者被斩,吾若是在辽东妄自出战,取胜艰难不论,若是折损精锐过多,只怕东吴军会长驱直入啊。” “伯宁,汝以为,辽东之兵,如何强盛?” “却是吴王刘奇眼光独到之处,北地平坦,他多组建精骑,而马超、张辽都是善骑战之将,有此二人,吾军若是分兵,便会被马超、张辽二部截断粮道。” “汝之前有言,那马超、张辽二人麾下各有万骑,其身后尾随大队步卒,以骑兵困城,一旦城中士气尽丧,粮草、水源短缺,便可顺势招降?” “正是如此。” “如今张辽所部已经攻入涿郡,汝能出蓟县,可有其他通道?” “回禀主公,沿海一带皆有东吴水师巡视,但吾军此前便于沿海一带修筑不少烽火台,吾便是从沿岸回返。” “水师快船,可能脚程可能胜过吾军步卒?” 满宠沉吟顷刻,“新卒只怕不能胜之,若是集中吾军战马、板车,只怕可以快速通行,不过只怕吾军抵达蓟县,东吴军也会察觉。” 曹操一只手拧开火炉的盖子,一只手用木柄铁锹在里面搅动。 “汝以为陆逊如何?” “胜过昔日荆州之战时的吕蒙。” 曹操微微颔首,“吕蒙可谓深得刘奇真传,用兵以正,胜敌之法都是堂堂正正,而陆逊此人,每逢大战,都能出奇制胜,他此前以吴王府参军之职随东吴多位大将出征,可谓是将他们的兵法学了个十足。” “不过此人毕竟太过年轻,而他麾下的武将,以马超、张辽为首,此二人都有不逊色于他的智谋和威望,此处也正是吾军战机。” “伯宁啊,朕身心疲乏,不负数载之前,此番征伐,还得靠汝啊。” 说着,曹操从软塌之下将一本书递到他面前,“吴王刘奇,朕此生敬佩之人之处多矣,倘若再给朕一二十载,朕或可与其争锋,南北并立。如今朕已年迈,只能留下这一本毕生所学之兵书交于汝,汝可留之大用。” 满宠双目湿润,“陛下,臣何德何能能够继承陛下兵法,此物当传曹氏子弟啊。” “太子那里朕已经留下一份,不过他久坐于朝堂之上,征伐之事,他也鞭长莫及,昔日辽东之战,他败于陆逊之手,却是丧了心志。” “陛下积威已久,太子之才即便有陛下五成,只怕也难以从陛下身下脱颖而出。” 曹操笑着指了指他,“伯宁啊,汝这人可治一州之地,若非朕大魏的将才大多折损于此前征战,这统帅三军之位,还轮不到汝。” “即便是当下,程昱也胜汝一筹。” 满宠苦笑一声,“那陛下又如何要让微臣担此重任?” “汝无攻城掠地,灭国夺土之才,却有保境安民,守土之能,这便是朕信重汝之所在。” —— 骤雨不歇,行至蓟县城外五十里,曹操已经掀开了帘子。 “伯宁,此处唤作何名?” “回禀主公,此乃良乡。” “那朕就在此处,静候汝之捷报。” “可陛下,汝还是移师前往涿县罢,此处城墙低矮,易攻难守,况且此处也在东吴铁骑攻掠之下,若是一旦为敌军察觉,只怕……” “无妨。”曹操摆了摆手,“朕戎马半生,何时怕过他人?再说,朕于这良乡之内借宿,不竖皇旗,也不外派军士招摇,他陆逊定然不察,可若是朕移师涿县,如同群星之皓月,必回引来东吴水师围困,到时尔等必定束手束脚。” 满宠长叹一声,“那吾将虎豹骑留下。” “虎豹骑乃是此番破局之利器,若无虎豹骑,汝必败无疑。” 满宠沉吟片刻,“可破虎豹骑之法,东吴军已掌握。” “无妨,张辽或许会以铁骑迂回应对,那马孟起,若是尔等以虎豹骑冲阵,他势必会还击。” 说着,曹操命人从外面将一面将旗取来,满宠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绣着的“马”字,“陛下,此乃昔日马腾战旗,当于陈留一役落入韩遂之手,为何在此处?” “韩遂自黄河下游渡河北上,如今率一军镇守黄河沿岸,此旗便是他上供之物。” 满宠郑重地将旗帜接过,递给马车前的亲卫收好,“主公,臣去矣。” “兵贵神速,伯宁啊,汝无须顾忌朕,即便是朕当真被东吴军围困,即便朕为东吴擒杀,汝也不必回师,往北,收复失地,攻下辽东,若能大胜,或可长驱直入,接管东吴雪州、韩州之地。” 满宠俯身下拜,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陛下放心,臣此去,必破东吴。” “好,好,好。”曹操大声道出三个好字,目送三万军士从龟缩的各县而出,乘坐板车,乘骑战马北上。 曹操突然掀起身边的帘子,“传令,于良乡高悬朕之皇旗。” 宦官浑身一颤,只得是拱手一辑,“诺。” 曹操长叹一声,“朕这一生,兵法大多时候都是与人搏死之斗,正可谓那刘奇小儿所言,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五百二十四章 曹纯甘为诱饵 上谷,长城废墟。 马超麾下的一部铁骑正在这附近游弋,他们已经顺利地干掉了三股魏军斥候。 “军侯,吾等该撤军回返了。” “撤军?魏军这一两日派出不少斥候队北上,以吾之见,怕是魏军即将大部集结。” “大部集结?吾军联合三路水师,于这幽州、冀州之地,集结兵马十几万,魏军精锐能有七八万就不错了。” “莫要大意,至少吾等如今还未瞧见夏侯惇的铁骑和·曹纯的虎豹骑。” “军侯,汝听,这是什么声音?” 老练的军侯已经手脚麻利地翻身下马,将身子匍匐在地面上,将一只耳朵凑到地上。 “数千匹战马北上,应该是曹军铁骑,快,上马,点燃烽火台的狼烟,向将军告急。” “喏。” 不多时,两百余骑迅速集结,当他们奔驰到数里外的一处荒坡之上,大地尽头,一道黑色的洪流已经浩浩荡荡地涌来。 那一面在劲风中高悬的将旗,赫然绣着一个偌大的“纯”字。 “是曹纯的虎豹骑,在南边龟缩了一二月之久,总算是舍得出来了。”军侯冷笑一声,回眸看向身后的关外。 “嗒嗒嗒……”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也在远处响起,随着“马”字将旗到来,军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向陆都督呈送急报,虎豹骑来袭,魏军斥候大举出动,疑似魏军大举北伐,请都督率军驰援。”军侯是追随马腾多年的老卒,此刻即便是在西凉铁骑之中担任五百人军侯一职,可若是外放到其他各营,即便是最新组建的辽东铁骑,至少也是一营校尉。 东吴新规,但凡斥候、军中三载以上老卒,皆可向主帅大营呈送前线急报。 “全军后撤,撤往上谷。”军侯手中长刀一挥,便带着一众铁骑北上。 “军侯,吾军这么一撤,只怕虎豹骑会直扑蓟县。” 军侯大笑三声,“无妨,那里还有张辽将军的一万铁骑,还有吾辽东大营,数千虎豹骑,也翻不了什么大浪。” “可军侯,某以为,这曹纯主动率领虎豹骑现身,怕是冲着吾军来的。” “吾西凉铁骑乃天下精锐,白马已丧,并州已没,如今能和吾西凉铁骑争锋的,也就只有虎豹骑一军,可吾军却还有孟起将军这等绝世猛将统帅,他虎豹骑赶来,只是送死而已。” 一路追杀,不多时,军侯便领着兵马退到了一处旷野之上,远处,穿着袄甲,单手持枪的马超已经在骑兵阵中策马而出。 “曹纯何在?” “回禀将军,尚在数里之外。” 话音刚落,远处又有哨骑来报,“禀报将军,曹操领虎豹骑绕行东北,往蓟县而去。” 马超眼神一冷,“不过是雕虫小技尔,他曹纯也算一员曹魏宿将,岂会主动寻死,传令,全军南下,不予接战,只尾随骑射即可。” “喏。” 不多时,朝着蓟县而去的曹纯也接到了斥候的汇报。 “好一个马超,竟然降了东吴之后,没有往日那般莽撞。可惜,今日即便汝不愿一战,也必须一战,传令下去,全军于荒原之上止步,列阵准备迎敌。” “此外,将马腾将旗高悬。” “喏。” 远处,当马超带着西凉铁骑奔驰而来,远远地便瞧见了曹纯整齐划一的军阵。 “少将军,汝看。”也就在这时,跟在马超身侧的副将伸手一指前方,马超瞳孔微微收缩,一眼便瞧见了虎豹骑中军之中高悬的那一面“马”字将旗。 “那是吾父将旗……”马超面色大变,随后满脸憋得涨红,“曹纯小儿,焉敢欺吾。” 左右副将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难看。 “将军,虎豹骑人马皆披重甲,如今长途跋涉北上,吾军应当在附近骚扰,待其困乏之际,方可出击,如此可减少伤亡。” 马超回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可他曹纯将吾父将旗高悬,列于他曹纯将旗之下,这是何意?这是羞辱吾西凉军。家父惨死于奸贼之手,如今刘备已亡,吾父仇得报一半,可那恶贼韩遂还在逍遥。每日夜里,某辗转反侧,恨不能枕其皮噬其骨。”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一众穿着袄甲的西凉儿郎,“尔等都是追随先父,追随某马超多年的西凉儿郎,此刻羞辱吾西凉铁骑的恶贼就在对面,他们身上有三层重甲,人人可当百人将,尔等可惧乎?” “不怕,某西凉铁骑乃是天下第一。” “将军且下令罢,君辱臣死,吾等一日为马氏前驱,此生都愿为将军效死。” “战” “战” “战” 伴随着一名名西凉骑兵举起手中兵刃,扯着嗓子大吼,整片荒原之上都回荡着此刻激昂的声浪。 “吾长枪所向,左右且随吾冲锋。” “全军冲锋。”随着马超高举手中长枪,身后如同凉州狼群一般的军士,纷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浩浩荡荡的上万铁骑,迎面朝着虎豹骑冲去。 “马超,果然还是那个意气用事之辈。”曹纯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腾将旗,冷笑一声,长枪一挥。 “所有铁骑,朝前推进。” 曹纯的眼光一直很准,虎豹骑全是重骑,不同于轻骑之处便在于全军冲阵之际,自家铁骑需要彻底冲刺起来,就像是一杆锋利无比的矛,也需要强大的力量和速度才能让其发挥全部的实力。 若是站在原地不动,那便是等死。 “陛下,若此战汝甘愿让吾虎豹骑为诱饵,那吾曹纯留于帐中的绝笔,也算是能够告慰家中老小矣。”曹纯此战并未携带曹休出战,如今曹营猛将不多,他需也要给军中留下一些骁将。 毕竟他此行北上,便是抱着战败身死的决心。 “嘭嘭嘭……”人马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那刀刃刺破甲胄,扎进血肉的声音不绝入耳,他曹纯有幸再看到马超癫狂的一幕。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上一次貌似是钟繇赶赴长安,吾军与关中各路兵马商议之时罢。” 在他看来,此刻双目充血的马超,其勇不下吕布。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夜踏连营 蓟县大营,早在一个月之前,陆逊便已经率军攻至此城,只是满宠一直坚守城池不出,麾下有着三万魏军精锐,还有大量屯田兵和精壮,他想攻下此城,便只剩几种策略。 断粮断水,城中有不少水井,而且据陆逊派出的探马汇报,蓟县城内至少有数十万石之粮,足以供应城内的魏军征战两月之久。 而反观他辽东军,即便陆逊已经尽量节省粮草,可辽东之地屯田之事尚未普及,更何况如今军中的粮草大多都来自海上,从徐州、江东诸郡调拨,往返之余,在船上便会耗费十之一二。 但凡高明的统帅都知晓,应当速战速决。 当然,陆逊主动请命牵制曹军一部,也是顾忌。 此乃一统天下的问鼎之战,胜,东吴则可一举收复汉土,而对他陆逊有师恩的吴王也能顺势加冕,不由得他不慎重。 两日之前,他派出的斥候队便和魏军多处接战,那时他便已经知晓,曹操准备反戈一击,借假死声东击西,调度大批民夫佯装驰援并州的兵马对付徐晃,而实际上,却是对付他蓟县城外的辽东大营。 黄昏前,他将张辽、高顺、丁奉、凌统、马忠招到了大帐之内。 “文远将军,此番曹操有意北上围攻吾军,汝以为,吾等当如何?” 张辽双眉微皱,“不过是殊死一搏尔,若是两军对峙,不可退避之决战,吾军当可与其鏖战一番,以兵力雄厚分出胜负。可吾军如今不过是偏师一部,原本主公只是让吾等于辽东牵制曹魏五六万之兵即可,如今吾军已连克渔阳、上谷二郡,兵进涿郡,更将满宠数万魏军围困在蓟县城内,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吾之见,吾军大可围点打援。” “将军不欲先行退避?”陆逊含笑道。 “恕某直言,倘若是曹军之中任意一人统军前来,即便是曹魏太子曹丕,亦不会如曹操这般棘手,此人纲常独断,有破釜沉舟,力挽狂澜之力,是故,吾等不得不担忧他突如其来,一击插进吾军腹部。” 陆逊见他面色凝重,微微颔首,“如若不出某意料之外,魏军当在三日之内对吾军发起进攻,若是当真要对吾军发起突袭,当在今晚。” 张辽瞳孔微微收缩,“今晚?” “吾军斥候一日轮换回营,如今乃是黄昏时分,到子时之际,应当有至少三波探马回报,若是没有,魏军必来。”陆逊郑重其事点头答道。 “如此,是否招马超将军西凉铁骑回援?”张辽沉声问道。 “马超将军率军镇守上谷郡,此刻上谷尚有数县在敌手,更何况代郡还在那曹休之手。若是他率军后撤,曹休势必反扑,到时上谷沦陷,渔阳岌岌可危。更何况,若是汝吾用兵,只怕也会先出兵牵制吾辽东军中西凉铁骑这最强一路。” 张辽微微颔首,他所部有一万铁骑,两万步卒的徐州兵,但论战力,都不如马超那奔驰起来的一万余西凉铁骑,每人双马,都穿着新式的袄甲,手持百锻利刃,可谓是东吴军中最为锋利的一杆长矛。 “元帅既是出言问计,必是心中已有腹论。” 陆逊笑着指了指他,“知吾者,文远将军尔。” 说着,他抬脚走到沙盘身前,招手之下,四周的身影纷纷聚拢过来,随着他的手指点落在沙盘之上,众将或是惊讶,或是狐疑,后来却有频频颔首。 —— 夜里,蓟县城外射出了十几支响箭,蓟县城外的辽东大营火光四起,密密麻麻地身影朝着各处营门汇聚而来,浩浩荡荡地攻打各处营寨。 “铛铛铛……” “敌袭,敌袭。” “走水了,快救火。” 随着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大营内响起,大营后侧,看着无数举着火把的军士从后门撤出大营,埋伏在身侧的数千战车之上,满宠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众军士,今夜当誓死杀敌,斩杀陆逊、张辽者,赏万金,封列侯。” “杀啊。” “咚咚咚……”地动山摇的马蹄声伴随着车架在旷野之上拖动的声响,数千辆战车直接堵住了辽东大营的后门。 “杀啊。”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几里外的蓟县城头上,曹洪、夏侯惇、夏侯尚等将纷纷来到了城头上。 “城外辽东大营被围攻,兵马约有数万,不过看着阵势,貌似破袭城外大营东门的,方才是主力,应当是骑卒或是战车。”夏侯惇时常统帅铁骑,哪里看不出城外底细。 “前两日听闻城外东吴军假传陛下驾崩消息扰乱吾军军心,如今想来,必是陛下假死,设计偷袭,吾等且率兵出营,配合前军,从正面攻打东吴大营。” “诺。” 话音刚落,夏侯惇看了一眼身侧的夏侯尚,“伯仁,汝初从征伐便以骑都尉之职任前军校尉,吾命汝率三千精兵守城,天明之后,不见本将军亲至,不得打开城门。有违将令,汝便是某侄儿,某也定斩不赦。” “喏。”夏侯尚郑重其事地抱拳一辑,不多时,便见城门吊桥放下,夏侯惇一马当先,手持长刀,带着大队铁骑杀出。 远处的蓟县大营,到处都是火光,无数人影在点燃的营帐中惨叫哀嚎,一眼看去,无数穿着黑色甲胄的骑兵在对着营内的那些士卒屠杀。 夏侯尚满脸狂喜之色,“此役吾军大胜,不知能够多少斩获,倘若能擒杀那陆逊、张辽,吾军大可顺势北上,一举收复幽州、韩州、雪州之地,开疆拓土数千里,得百姓二三百万之众矣。” 也就在此时,城墙马道上一名军士仓促赶来,“报……禀报将军,南门突然杀来大队士卒,正携云梯攻打吾军南门。” 夏侯尚面色大变,“何来敌军?有多少兵马?” “回禀将军,足有上万人之众。” “上万人?”夏侯尚猛地一拍大腿,“不好,中计矣,那陆逊小儿焉能如此奸诈。” 他回眸看向城外之际,四面八方的山岭之上,无数身影密密麻麻地钻出,从被火光笼罩的大营四周杀出,将无数曹军围在中间。 第五百二十六章 猛火油 “呼” “呼” 当曹军第一时间闯入辽东大营之际,无数火箭伴随着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卒骑射的技艺抛射而出,精准地落在那些大帐之上。 然而,不多时,继续在大营内奔驰的这些军士便尾随着前面狼狈逃窜的军士追去。 只是这冲天而起的火焰,不少都高过了他们乘骑着战马的影子。 “这火也烧得太旺盛了罢。” “这些军士虽多,为何大多都丢盔卸甲,不断逃窜,竟然未曾抵挡一下?” “不好,前面的军帐之内都是稻草人。” “中计矣,吾等中计矣。” “快放响箭,让后军撤退。” 也就在响箭冲天而起之际,早在辽东大营后门埋伏的满宠已经带着许褚和数千辆战车闯进了东吴大营。 只是,在战车陆续撞到,碾压一辆辆战车之际,满宠已经瞧见了对面的响箭。 “数里之外连续三声急促响箭,莫非是情形有变?左右速速汇报敌情。”满宠面色大变之际,立即朝着左右喝问道。 “禀报大都督,并未发现东吴士卒。” “禀报大都督,敌军后营乃是空营。” “大都督,前方发现逃窜敌军士卒。” 满宠闻声看去,只见那硝烟弥漫所在,正有不少狼狈逃窜的身影。 只是这丢盔卸甲的模样,也不做任何抵抗,这便是前几年击败了太子的辽东军? “有埋伏,战车调头,撤出大营,快。”站在一辆战车上的许褚突然高喝一声道。 “且慢,命全军朝前冲杀,从中军大帐右侧冲破营墙而出。” “喏。” 也就在满宠下令之际,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喊杀声。 “放。”左侧的山崖之上,从密林之中推出无数投石车和床弩,此刻在山下的沟壑之中,也有不少武侯战车被放下木板。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犹如蝗虫一般射进大营之内,而反观投石车上抛射的,却不是往常攻城所用的石块,而是一个个陶罐。 “啪”,当第一个陶罐破碎在营地里,洒落出一大片黑色的油渍,而附近的陶罐则是砸落在被火焰包裹的营帐之内。 “呼”的一声,火狼顺势升腾起几尺高。 “是油弹,快撤。”这时,负责指挥前军的夏侯衡也察觉到不对劲儿,可是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已经云集而至。 “果真是战车,不过大多也都只是滥竽充数尔。”拦在右侧的数千军士各自在数十步外便停下了脚步。 “挺。” “唰”,齐刷刷一二百面铁盾落下,近人高的铁盾被穿着重甲的军士双臂持着,他们除却腰间有着短刃之外,手上并无其他兵刃,而反观身后的一众军士,却是纷纷从身后拔出一杆杆短枪拿在手上。 “投。”立于军中那一名并未乘骑战马的武将戴着一张青铜面具,他脸上的凝重被面具给遮盖。 唰唰唰”当数千短杆长枪纷纷扬扬地落在营墙后方之后,一辆辆战车带动着车上无数魏军士卒冲垮营寨杀出,而他们所在的高度,正好被从天而降的短枪扎了个透心凉。 “第二波,放。” 毫不犹豫便是第二次抛投,不过第二次之后,站在营墙数十步外的军阵中,那名武将已经转变了军令。 “挺盾,长枪如林。” “喝”,随着一两千军士一同爆喝一声,他们齐刷刷地踏前一步,一杆杆超过人高的长枪透过铁盾,斜着朝前刺出。 “嘭”,汹涌的三辆战车来到了军阵之前,十几面铁盾一同被撞飞的刹那,一杆杆长枪也顺利刺倒了奔驰在最前方的马匹。 “刺。” “嗤嗤嗤”,仅仅是一回合,己方便伤亡数十人,对于这一支铁甲步卒而言,可谓是惨烈至极。 可军中那人面不改色,只是再次抬枪一举,“前队左右分散,后队推步战车上前。” 战车队,非人力可挡。 即便是他心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也不可能带着这些忠心耿耿的军士去送死。 在倒下了数百人之后,战车冲击的势头总算戛然而止,而这一次出现在它们面前的,却是一堵足有两人多高的铜墙铁壁,每一座墙壁之后,都有着数名军士推动的一辆木牛流马改制的步战车。 车头是铁甲和尖刺,主要也是为了抵挡骑兵的冲阵。 当汹涌的大队战车撞击到铜墙铁壁之下,虽然铁盾第一时间便被撞开,但这些战车冲锋的势头终究是缓了下来。 “骑射。”两侧的荒原之上,突然各自杀来数千铁骑,早在数十步之外,这些家伙便纷纷将双手松开缰绳和兵器,张弓搭箭,朝着战车中抛射出密集的箭雨。 惨叫声不绝入耳,骑兵冲到近前便换做一手持枪,一手举着一把诸葛连弩。 又是一波射击之后,方才从两翼迂回,继续朝着战车上射箭。 “数百年前逐鹿天下的旧物,还是趁早遗弃罢。”张辽冷笑一声,自家敢在各处战场使用战车,便是早有应对之策,为何骑兵能够接替战车,便是因为骑兵足够灵活。 而战车虽然可以正面冲垮骑兵军阵,但一旦冲起来,数人搭载,两马并驱的战车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转向的。 “夏侯惇在此,张辽小儿休得猖狂。”远处的黑夜里传来一声爆喝,夏侯惇率先赶至,他先命曹洪急救营中被困的己方军士,再率领一军前来解救战车队。原本想着趁火打劫,两面夹击,扩大战果的他,此刻心中只能祈祷能够多救下一些魏军兵卒。 “夏侯惇,可认得爷爷周泰否?”黑夜里,一名黑脸武将带着大队步卒迎上夏侯惇,侧翼,更是有着一部步卒和曹洪厮杀在一起,为首一将赫然便是此前声名鹊起地骁将凌统。 反观蓟县南门,当夏侯尚率军赶到,城门楼上已是火光大作,他迎面便瞧见一将已经杀至城门前,挺枪朝他喝道:“某乃平幽中郎将丁奉,奉辽东元帅将令,今日夺此蓟县。” 夏侯尚瞪目欲裂,竟然是丁奉,平日里被曹丕、夏侯惇视为眼中钉的江东后起之秀?他竟然趁夜亲率一部兵马前来夺城。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交换营寨 “丁奉,休得猖狂,且看某夏侯尚来拿汝。” 丁奉冷笑一声,“某道是谁,原来是夏侯氏二代将军,不过某倒只听过夏侯衡、夏侯充,_却从未听过汝夏侯尚。” “贼将受死。”夏侯尚怒吼一声,便提刀策马上千,和丁奉交上手。 南门之上,马延冷冷地看着城下正在混战的两支兵马,他带着兵卒从城墙马道杀下来,直接簇拥上前,“丁将军莫慌,马延来也。” 夏侯尚回眸冷冷地瞪了一眼马延,一刀荡开丁奉,拨马便走。 “撤,快撤入刺史府内。” _“喏。”败兵迅速撤走,却见丁奉提枪追赶,一边吩咐马延,“马将军,汝率两路兵马攻占另外两处城门,吾率军夺下北门,随后吾两军合围刺史府,擒杀夏侯尚。” “喏。”马延看了一眼狼狈逃窜的夏侯尚,此刻所部仅剩下不过数百人,也就放心下来,朗声领命而去。 城外的火光,在丁奉杀至北门长街所在,隔着一两里边瞧得一清二楚。 “猛火油应当奏效矣,不过曹操既来,势必率领许褚、曹纯等将,如此一来,许褚之虎卫,曹纯之虎豹骑也应当在,此战死伤只怕也极为惨烈。”当丁奉踏上城头,朝外眺望之际,瞳孔微微收缩,心中不由为城外还在厮杀的己方军士捏了把冷汗。 “将军,吾等是否遵从陆元帅将令,天明之前,不开城门?”身侧的校尉满脸凝重地看着城外火光问道。 丁奉双眉微皱,“自是如此,吾军兵马虽有上万人之多,但蓟县城高,四面城墙驻守已然力有不逮,何况吾等还要围攻刺史府,擒杀夏侯尚那厮。此刻城外战势焦灼,不过吾军以占据上风,天明之后,胜负必分,吾等无须插手。” “喏。” “汝镇守此门,不得有失。天明之后,汝便是夺取蓟县的头功,吾幽州营副将之职,当归于汝。” “喏。”校尉一脸狂喜,目送丁奉远去。 他双眼紧张地看着城外,不时也有兵卒杀到城门前,他一只手一只放在城墙垛口处,只要猛地朝下挥动,左右两侧一直张弓搭箭的军士便会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 只是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即便是城内之前的厮杀也有不小的动静,但比起城外整整烧了一两个时辰的熊熊大火,却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远处的斜坡之上,陆逊看到了从北面杀来的一队兵马,那举着火把的长龙根本遮掩不了,在黑夜里,他们就如同一把长毛,直接杀进了围攻战车队的骑兵侧翼。 “迂回散开。”张辽面色微惊,只得下令骑兵后撤。 却听赶来驰援的军中传来一声大吼,“田豫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来人正是新任曹魏幽州刺史田豫。 “田将军,某乃定北大都督满宠,汝且率军护持战车队侧翼,吾军杀出重围。”满宠顿时喜出望外,立即在军士的搀扶之下用火把照亮自己的身影,在田豫看清的刹那,火光已经落到了他身后的将旗之上。 “哎……”,乱军之中,一名武将放下了手中长弓,“可恨某无汉升将军那般百步穿杨之神技,否则方才必可一箭射杀那满伯宁。” “大都督,末将以为,当砸破东吴军后营水缸,用地上的湿土隔离营中大火,吾军虽有战车,但此刻东吴军四面而出,漫山遍野都是,吾军已被困于此,不若据营而守,待天明之后,再做打算。”田豫杀到近前之后,朝着战车上的满宠献计道。 “陛下重托于吾,吾却有负陛下重托,以数千战车也击不破东吴大营。”满宠双目微红,却听耳边许褚瓮声瓮气地吼道:“大都督快做决断,某策马上前,以虎卫拦下张辽、高顺。” 满宠犹豫之际,便将许褚已经翻身从一辆战车上跃到车前一匹战马北上,手持长刀,已经杀向远处的张辽。 “好,田将军,汝掩护中军后撤。” “大都督,末将之意是吾等舍弃战车,以战车垒墙,一部军士骑走马匹,其余军士掩护,全军杀向后营。” 满宠略微咬牙,“如此之多的战车,可是陛下交与某攻破辽东大营之利器,如何能轻易舍之。” “陆逊非无能之辈,他既已看破吾军计谋,吾等此刻若不趁早撤走,只怕唯有一死尔。” “大都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些决断罢,许褚将军快要挡不住敌军攻势矣。”情急之下,田豫却是将不久之前从田畴那里听来的话也脱口吼出来。 满宠长叹一声,“也罢,那便依计行事罢。” 很快,前队用牛皮甲作为战车护壁的特制战车纷纷勒马迂回,在后队战车上跳下的军士推动下,朝着后营冲去。 后队那些滥竽充数的战车,则是直接舍弃。 “都督,敌军变阵了。”隔着很远的斜坡之上,一名传令兵乘骑着战马而至,与此同时,身侧的亲卫也指着远处朝着陆逊禀报道。 “吾瞧见了,看来满宠也非无谋之辈。此前吾军仓促准备,未曾将后营的水缸全部砸碎,倒是被他们寻觅到可趁之机尔。”陆逊长叹一声,一言便瞧出了敌军的动向。 “都督何必介怀,吾军马步军足有十万之众,再加上民夫,半日之内大批调动,尚需瞒过城中耳目,那水缸疏漏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亲卫上前宽慰道。 陆逊闭嘴不言,任谁都知晓,十几万人用度的水缸、粮草的数量极多,堆积在一起,肯定很难调走,可在他看来,给这些家伙可趁之机,便是他的疏忽。 “若是诸葛军师,只怕绝不会留下这些水缸才是。”陆逊长叹一声,手中羽毛扇指了指远处的蓟县,“传令,全军于营内外掩杀,将魏军赶进后营即可。” “喏。” “报……禀报都督,丁奉将军已率众攻下蓟县,魏将夏侯尚于城内焚火自尽。” “善。”陆逊面色一喜,转身环顾一眼左右,“未曾想今夜一战,两军都是偷袭,最后两军却是各自交换了宿营之地。” 第五百二十八章 明曹暗刘 河内,自刘奇得了曹操假死北上偷袭辽东大营的分析之后,便一直揣测不安。 “子明,汝以为曹孟德将如何破袭孤辽东大营?” “主公,汝这几日已召集军中众将于沙盘推演过二十余次,曹操手中精锐不过许褚虎卫与曹纯虎豹骑,而辽东大营有马超西凉铁骑和张辽麾下徐州铁骑策应,吾军兵力也在魏军之上,更何况主公既然对陆伯言信心十足,吾军当不会惨败,即便仓促应战,伤亡也不会太大,不过这涿郡、渔阳、上谷怕是要丢。” 刘奇在帐内来回走动两步,“前线情形如何?” “魏军坚壁清野,目前吾军占据黄河水道,已于河面上搭建铁索桥十余座,只要中原粮草充裕,每日都可运送数万石粮草入吾军各路大营。” 刘奇愁眉不展,“张郃、高览所部撤往何处?” “回禀主公,都在邺城附近。” “可有寻到曹操邺城马场?” “回禀主公,吾军前部抵达城外之际,探马于邺城北面发现一处仓促撤离的马场,里面还有不少草料,如今已被吾军所据。” “邺城城内有多少兵马?” “当不下三万之兵,若是算上屯田兵和民夫精壮,协助守城之士当不下十万。” 刘奇来回走动在帐内,“子明,无须再等,以投石车抛射油弹入城,再以石弹摧毁城墙,强行攻城,孤无须在意死伤,传令下去,能率先攻入邺城内者,赏万金,连升三级。” “喏。”吕蒙浑身一颤,立即迈步走出大营。 不多时,一名武将快步走入帐内,“主公。” “子义,汝所部精骑可有准备好?” “回禀主公,骁骑营所部儿郎,早已准备齐全。” “汝即可北上,孤已得前线探马汇报,已察觉到张郃、高览所部铁骑动向,汝与魏延缠上去,追上他们,莫要让其走脱。” “主公命黄忠、魏延配合水师攻略冀州腹地,以骑兵携带大队步卒跟进之法,便是为了牵制张郃、高览麾下铁骑?”太史慈面色一惊,“主公莫非是担心张郃、高览北上,驰援辽东战事。” 刘奇微微颔首,“曹营之中,并非豫军青黄不接,至少那张郃、夏侯惇、许褚等将,却有力挽狂澜之力。” “可是主公,如今魏军据守坚城,于禁、乐进等将各守一城,吾军北上,攻略的大城不多,若是大多城池都分兵困守,只怕兵力分散,为会敌军各路击破。” “无妨,若是数载之前,孤断然不会分兵,以骑兵出击,以己之短攻曹操之长,可如今,曹操北上,他只留下儿子曹丕镇守南面,更是将夏侯惇、曹纯两路精骑带走,孤有数营精锐铁骑,莫非还怕他曹丕不成?” “报……禀报主公,蒋钦都督八百里加急,吾军探马已发现曹操所在,他率一部宿卫,不过三千余众,驻扎在距离蓟县五十余里外之良乡。” “良乡?那是何处?附近可有曹操大将率军屯驻?” “回禀主公,距离良乡最近的应当是镇守涿县之夏侯充。” “夏侯充?区区十余岁黄毛小儿尔,麾下有多少兵马?”刘奇回眸问道。 陈震抬手一辑,“据吴卫汇报,其收拢涿郡之兵,当有五六千马步军。” “如今北地混战,数十万大军对峙,曹操调兵北上,必是倾尽全力为他曹魏留一线生机,他涿县何来五六千马步军?”刘奇冷笑一声,“传讯涿县吴卫,再探,两日之内若不得城内兵马详细,涿县吴卫尽诛之。” “喏。” “子义,汝以为,孤命水师以轻舟自海河入冀、幽二州,命朱桓、蒋钦攻占涿县如何?” “主公为何放任曹操这一心腹大患不攻?”太史慈双眉微皱,“曹操亮出王旗,以数千步卒屯守一破烂村落,吾东吴任意一部兵马前往,必能破之。” 刘奇一手抚须,“可他曹操也期盼着吾军前去围攻他屯驻之良乡。” “主公,沿海一带还有凌操将军、朱治将军所部兵马,大可一举调集北上,若是魏军增援,吾军便三面合围邺城,魏军势必不敢将他曹操妻儿老小和逆太子曹丕丢在邺城,这可是曹操有意送死,吾军断不能错过啊。” 刘奇沉吟片刻,“那便提前总攻,传令徐庶率军渡河北上,驰援河内大营,孤命吕蒙指挥调度邺城大营兵马,徐晃也受他节制,庞统率军出雁门,自西北南下,黄河入海口处,以朱桓所部为先锋,四路进兵,围攻魏地。” “喏。” 次日一早,刘奇带着董袭的虎贲营自平原北上渤海,在沿海水师的护持之下随东路军北上。 同一时间,趁着夜色北上的一路铁骑,也悄然来到了蓟县附近。 纵观此刻蓟县城内外,两支大军交换了营盘。 硝烟寥寥的辽东大营之中,满宠看着数万北伐大军虎目含泪,方才他又得到了夏侯尚殉国的战报,只觉得自己无颜面见曹操,羞愧得想要拔剑自刎。 “大都督,陆逊将旗悬于城头,城门大开,陆逊出城列阵,主动求战矣。”他身侧的田豫也是一夜未睡,此刻疲惫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远处的城门吼道。 满宠瞪眼看去,远处车骑云集,昨日一战,军中众将全都安然归来,可他仍旧没有虎豹骑的消息,就连夏侯惇所部铁骑,也在和张辽、周泰交战后死伤惨重。 他环视一眼左右,昨日一战,从众将口中得知,东吴军折损惨重的,只怕只有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可高顺麾下的陷阵营,每逢大战,哪一次不是死伤惨重,只要高顺不死,一二载之后,便又是一支百战精锐。 “昨日吾军伤亡当在四万以上,而东吴军伤亡更有五六万之众,可其中大部都是从三韩、扶余捉来的奴隶、劳役,老卒折损不过两万余众,且最为精锐的几营兵马未损,这陆伯言,当真棘手。”满宠满脸凝重,曹操对他托付重任,可他当真能胜过这陆逊吗?以前他心中忐忑,此刻心气儿却是已经卸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困局 清晨,东吴辽东军八万,浩浩荡荡地杀出蓟县,从烧光的大营废墟上徐徐列阵推进,以骑兵掩护侧翼。 初战,夏侯惇领着两千余骑和张辽厮杀在一起,张辽与其激战五十余合不敌。周泰上前,夏侯惇与其鏖战五十合,便陷入重围。 适才,许褚和满宠领着中军数百辆战车杀出。 两军激战到晌午过后,方才各自分开,后营烟雾滚滚飘起,却是之前交战之时,陆睿领着麾下辽东铁骑烧了此前东吴军留在大营中的粮草辎重。 “都督,敌军营内最多还剩下五日余粮。”陆睿兴奋地走到城前,此刻城门大开,东吴军出城之后,便背靠城墙列阵,此刻陆逊带着麾下一众武将都站在城头上观望。 “伯谦,汝此番做得不错。” “都督,孟起将军还未有回信传来吗?” 陆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睿,“曹纯的虎豹骑,绝非泛泛之辈,孟起将军西凉铁骑即便能将其歼灭,但也死伤惨重,如今正在涿县附近休整。” “都督是察觉到了几分异常罢。”张辽胸口上缠着染血的绷带,他凝重地看着城外,“曹操敢决死一战,却选满宠为统帅,而不以更为稳健之程昱。” “可满宠也非无能之辈,他此前以夏侯惇、许褚两员上将,以骑兵、战车牵制吾军,再以田豫麾下的幽州兵,方才两阵,吾军都不过与敌军战平。”陆逊双眉微皱,“可总算是将曹魏这大半精锐堵在蓟县矣。” “都督可是在担忧曹魏援军?” “方才探马来报,曹操于良乡现身,昔日他陷害刘玄德,以毒计杀害孟起将军之父马腾将军,如今孟起已率军赶往良乡,也不知能否得手。” “此役吾军损失太大,原本主公有意将马超将军这一万西凉铁骑用于他日北上扫荡胡庭之利器,经此一战之后,怕是西凉铁骑会元气大伤。” 陆逊苦笑一声,“可如今吾东吴已不缺战马,唯一顾及的,便是此役伤亡太大,吾闻辽东鲜卑轲比能已在曹魏资助兵粮之下,一统东部鲜卑,如今部族已有三四十万之众。” “可他去岁末不是已经上表向吾军请降了吗?”陆睿双眉微皱道。 “鲜卑,匈奴之后,吾大汉北疆之祸尔,若非檀石槐死后分裂,如今只怕已有吾中原一路诸侯之力,此刻吾军与曹魏交战,他们势必会南下分一杯羹。”说着,陆逊笑着看了一眼身后众将,“主公每逢论战,外夷则以西南之贵霜帝国,百万里之外罗马帝国为吾大汉劲敌,而近祸,却是北面鲜卑尔。” “轲比能于三年前也曾起兵寇边,却先后目睹楼班、于扶罗败亡于吾军之手,胆怯而拒绝曹操出兵之约。可若是吾军但凡有任何疏忽之际,他必会出兵。” 陆逊一只手敲打着城墙砖,“此乃北地游牧胡族与吾中原汉人之宿怨尔。” “都督,夏侯惇又出阵邀战矣。”突然,陆睿一指城外吼道。 陆逊闻声看去,远处被烧毁的大营废墟之中,一队铁骑杀出,为首一将赫然便是此战与东吴军交战多时的独眼夏侯惇。 “诸位谁去迎战夏侯惇?” “某去罢。”张辽环视一眼左右,提刀便朝着城下走去。 “文远将军且慢,此番就让俺去迎战此人。”一名黝黑的壮汉却抢在他的前面提刀匆匆朝着城下走去。 不多时,众将便瞧见杀出城的周泰已经和夏侯惇交战在一处。 两将于军前鏖战数十合,陆逊一手抚须,双眼闪烁着精光,“如今午时刚过,城外敌军已开始埋锅造饭,吾军中并无太多干粮,想来,这也是吾军可趁之机。那夏侯惇不过是障眼法尔。” “张辽听令,汝率所部铁骑,绕行大营右翼,牵制许褚。” “喏。” “陆睿,汝领所部铁骑往左翼,迎战田豫。” “喏。” “蹋顿到了何处?”陆逊又问。 “回禀都督,蹋顿三万乌桓突骑已至安次城北。” “命他连夜赶来,明日便是吾军与曹军决战之时。” “喏。” 陆逊此刻的果决,让四面出城的众将一阵安心。 东吴从不畏战,在此前收兵回营之际,数万儿郎便从军需处得到了此前连夜赶制的干粮,那葱香可口的葱油饼,配合着一碗清粥,足以饱腹。 此刻饱着肚子的吴军士卒已经在城内歇息了小半个时辰,按理说此刻应当是手软脚软,头脑发热。 而城外,肚子咕咕叫的曹军士卒应当是渴望着热锅里的清粥和白馒头。若是此刻有人和他们拼抢,斗志应当更强才是。 可如今他们已经嗅到了锅中的香味,不少军士更是已经端起了碗筷。 “杀啊。”漫山遍野的喊杀声响起之际,原本藏匿在山林之中的东吴军也趁势杀出,营中曹军众将一声大喝,便又带着这些军士杀出。 “传令,命蹋顿率军于二十里外休整,天黑之后袭营。”陆逊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他仗着兵力之盛,大可拖着曹军,让他们寝食难安,而他最后的杀手锏,也正是蹋顿的三万乌桓突骑。 夜色将近,曹军众将陆续回营。 “今日各部伤亡惨重,吾军缺少绷带和清水,陆逊这厮,此前便下令将附近的水源破坏,可偏偏护城河内的水源他们却可取用。” “走海河附近取水如何?” “东吴骑兵太多,吾军斥候一旦接近水源,还没等取下水壶装满,就会被乱箭射死,更何况吾军有数万大军,即便以斥候队分批取水,也是杯水车薪。” “大都督,突围罢。” “此刻南下,还能为吾军保留几万精锐,若是再过几日,粮草殆尽,怕是大祸将至尔。” 眼见着帐内士气低沉,满宠双眉紧皱,“陛下此刻已经高悬王旗,将东吴一部兵马引走,常雕、曹休二位将军可率军从代郡南下,辽东鲜卑轲比能部已经答应出兵偷袭右北平,以吾之见,几日之内,吾军之围必解。” “还是突围罢,某放心不下陛下。”夏侯惇沉默顷刻后答道。 第五百三十章 蹋顿反叛 入夜,城外大营静悄悄地,大批穿着铁甲的军士手持兵刃快速穿行在荒原之上。 “都督,满宠深夜突围,怕是因为曹操被吾军重围的消息泄露出去后,夏侯惇、许褚等将心中关切,是故趁夜突围。” “文远,吾知汝担心蹋顿那三万乌桓突骑,吾辽东留守的兵马尚有两三万之多,但乌桓之民大多已迁徙至右北平、辽西诸县,应当不会有意外罢。”陆逊话语有些迟疑,他在忧心良乡的形势,那里只有马超的西凉铁骑。其他各部离得太远,若是出现任何闪失,怕是有些鞭长莫及。 “子时过后,只怕这大营里的兵马都会走脱,都督下令罢,吾等率军追击,牵制曹军南下。” 陆逊微微摇头,“不急,让他们南下,摆渡的船已经被吾军凿沉,南面大河的河面足有数丈宽,且河水湍急,若要渡河,大队曹魏步卒怕是只能搭建浮桥,文远,汝与陆睿各领一军出城追击,可各自为战,但多派哨骑。” “喏。”张辽率军火速出城,很快陆逊便瞧见两路骑兵带着火把长龙远去。 “都督在担忧蹋顿乎?”这时,一道浑身笼罩在黑夜中的身影突然出声朝着陆逊说道。 “蹋顿麾下皆是乌桓旧部,其中夹杂着不少楼班的部众,楼班虽亡,但这三万乌桓铁骑之中不过有吾军派遣的刀笔吏六七十人,吾十日之前便命蹋顿从右北平赶来,应当昨日便到了,若非如此,昨夜一战,吾军当可大获全胜。也不至于被他满宠借着吾军后营的破绽得以保全余力。” “莫都尉,汝麾下的吴卫可有密报传来?” “乌桓突骑之中,只有吴卫七人,其中大多都是早年便混迹于边塞,娶了乌桓部族女子的精壮,他们虽然忠心耿耿,但三万乌桓突骑,行进间大多都聚集在一处,怕是不好偷送密报。” 陆逊在城头上来回走动两步,“上一封密信是何时呈送至此?” “一日前,提前蹋顿战报半个时辰送达营中。” 陆逊双眉倒竖,“那辽东鲜卑的战报是三日前呈送至营中罢。” 莫休双眉微皱,心中也生起几分狐疑,“正是。” “传令镇守渔阳长城要塞的凌统,命其朝塞外增派哨骑,必须探得鲜卑诸部动向。” “喏。” “再传命辽东诸县,命当地县尉,就地看押乌桓突骑家眷。” 莫休面色微变,“都督,此举只怕不妥,倘若他蹋顿未曾有异心,吾等提前将乌桓突骑家眷给挟持,怕是会逼得此人反叛。” “只怕此刻他蹋顿已经是得了曹孟德的好处,已经举旗倒向曹操矣。”陆逊冷笑一声,伸手指着城外怒道。 莫休满脸凝重,便见陆逊抬脚走向城墙马道,“莫都尉,汝带上城内吴卫,随吾出城罢。” “都督意欲何为?” “十里外的一处山坳,那里多半便是乌桓突骑落脚所在,如今尚未至子时,汝与吾率十余骑前往北面,入营见他蹋顿。” 莫休瞳孔微微收缩,“都督莫要以身犯险,汝身系十余万大军之众,若是汝旦有闪失,吾辽东军只怕难以幸免。” 陆逊摆了摆手,“今日天未亮时主公便已飞鸽传书,命大都督率骁骑营精锐乘船北上驰援,算算时日,只怕三日后便可抵达蓟县以东海岸,到时,自然有人接管全军。某此去,只是求一个心安理得。” “对了,莫要忘了带上曹纯骑枪。” 莫休轻咬着下嘴唇,脚步紧跟着陆逊走下城墙马道。 一行人刚要翻身上马,便见城内驱马奔来数十骑,为首一将赫然便是丁奉。 “都督意欲何往?” “出城指挥调度兵马。”陆逊面无表情地答道。 “城外唯有张辽、陆睿二位将军的骑兵,都督此刻出城只怕已经追不上他们的战马,何况都督乃是儒雅文士,焉能长途跋涉,骑马行军,外面兵荒马乱,都督还是在城内指挥调度罢,若是要出城攻坚,交给末将便是。”丁奉朗声答道。 “丁承渊,某做何事,还无须汝来拦阻。”陆逊冷冷地瞪了一眼丁奉怒喝道。 丁奉面色铁青地看着陆逊,“还请都督自重,汝身系辽东安慰,身负吴王重托,焉能擅离职守。” 陆逊气得浑身发颤,“丁奉,汝莫要阻吾,汝既然能从城内赶来,只怕也想到城外的情形了罢,若是某今夜不出城,天亮之后,吾军怕是只能被困在这蓟县之内。” 丁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逊,“都督,汝乃辽东都督,亦是北路军元帅,手持玄武帅印,便只能待在中军指挥调度。某丁奉是将军,理当冲锋陷阵,那蛮夷营帐,便由丁奉代都督前去便是。” “汝丁奉不过区区一幽州营中郎将,若是汝骑马前往,身旁即便有千军万马,也会被其当场擒杀。而某陆逊不同,吾手中有辽东帅印,他蹋顿还不敢杀吾。”说着,陆逊已经翻身上马,大手一抬,“打开城门。” “咔咔咔……”眼见着城门打开,陆逊背对着丁奉道:“某此去之后,辽东战事交由副帅张辽将军代管,张辽将军在城外征战,城内事宜暂由汝丁承渊代管。” 言罢,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驾。” 他带着莫休身后的十余骑奔出城门,在茫茫夜色之中,他们竟然没有点燃火把,就借着夜色,伪装成一队游骑北去。 而直到陆逊经过城门处的火光,丁奉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甲胄上盖着一层斥候的皮甲。 “将军。”不多时,马延率领大队步卒赶到,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城门,眼中带着几分询问看向丁奉。 丁奉微微摇头,“继续守城,传令城内各部,若吾本将军将令,擅自出城者,斩。” “喏。”马延张了张嘴,心中即便藏着万千问题,此刻也不敢再开口搭话。 城外,奔出一两里地之后,莫休手下的吴卫已经靠着诸葛连弩放倒了几队曹军探马,陆逊奔驰在寒风中,没有披风的他,此刻从甲胄缝隙中袭来的劲风也将他脸庞吹得有些红润。 “莫都尉,入营之后,汝可按计行事。” 莫休想起了此前陆逊对自己的交待,心中一叹,在劲风中拱手一辑,“喏。” 第五百三十一章 曹操裂土分辽东 良乡,端坐在村里的土堆之上,四周都是放倒的院墙,无数穿着甲胄的军士守在院墙之后张弓搭箭,持盾的军士后方长枪如林。 曹操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紧张和严肃,背靠着身后的王旗,指了指身侧的程昱,“仲德,长文出使辽西乌桓,汝以为可能成事乎?” “他肯接陛下这重任,若不能成事,只怕也回不来矣。”程昱苦笑一声,“陛下,汝临行前交与他一个锦囊,那锦囊鼓胀,只怕其中并非纸条罢。” 曹操双手安放于膝上,“那汝猜猜是何物?” “蹋顿不同于楼班,他这乌桓王的位置已经坐得安稳,只是如今乌桓诸部并入辽东各郡,数十载后,怕是乌桓这一部落都会消弥于吾大汉疆域之内,百年之后便为汉人。此前吴王刘奇消其王号,上表天子册封他为乌桓侯,陛下能说动他的,无疑只有赏赐他乌桓一族草场、居所。” “那汝以为,最佳之处乃是何方?” “东吴将关外草原皆已划分给雪州,听闻最近东吴有意修缮长城,于关外草原上修建连堡,想来却是为抵御辽东鲜卑各部。乌桓突骑足有三万精锐,若想取回故土,轻而易举,陛下允诺上表天下册封其为乌桓单于,想来便是让他攻取右北平、辽西之地罢。” 曹操微微摇头,“朕要他攻取辽东,从渔阳郡打到三韩。” 程昱面色一惊,“蹋顿怎敢答应?三韩也好,辽东也罢,大多都是得东吴水师之利方才攻占,他乌桓不过数十万之民,即便得了这些郡县,只怕也守不住啊。” “朕命陈群带了一个锦囊去他营内,锦囊里装着辽东地图和一把刀,他能用刀割下多大的地图,割下来的那一块也就归他蹋顿所有。” 程昱目光有些迟疑,“陛下,那蹋顿也是反复无常之辈,其统帅乌桓一部,与吾军作对许久,此人不可轻信,况且胡人图谋吾大汉疆域日长。臣忧虑,若是将辽东数郡之地尽皆交由他蹋顿,怕是后患无穷。” “朕大魏若在,平定乌桓,只需遣一员上将即可。倘若朕大魏亡了,他刘子兴也不会忌惮区区一个蹋顿。更何况,蹋顿如今还是他之家犬,兴许朕还未出手,蹋顿便亡于他怒火之下矣。” “那陛下允诺轲比能的可是雪州之地?” “还有整个辽东。” 程昱双眼一眯,“如此以来,两虎相争,辽东之地倒是……只是苦了那些百姓。” “只是苦了那些百姓乎?”曹操淡淡地看了一眼程昱,“仲德,汝追随朕也有十余载了罢。” “初平三年,臣为陛下征辟为寿张令,至今已有十四载。” “那汝且说说,汝在忧虑何事。” “乌桓与鲜卑属意皆为辽东,倘若他们入关之际便各自为城池和钱粮争斗,又如何能襄助吾军击破东吴?” “朕已命满伯宁前往辽东,出任辽东大都督。” “满伯宁只怕还被陛下瞒在鼓里罢。”程昱轻笑一声,坐到曹操身侧的石墩之上。 “他品性德才都不差,只是做事有些太过犹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朕忌惮东吴,也欣赏东吴众将,便是喜欢吕蒙、陆逊这些年轻将令之果决。” “陛下以为,蓟县战事如何?” “先败而后胜矣,倘若他满伯宁得知朕将王旗竖于此地,那夏侯惇、许褚等将势必来援。” 程昱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底下神情紧张的一众将士,“只怕底下的人都还不知道陛下早有准备,准备将这辽东的战场放在这良乡。” “自然。” —— 也就在曹操和程昱商议完毕之际,远在蓟县以北十里处的山坳之中,战马嘶鸣,一座偌大的营寨之内,数百名军士被绳子捆着,此刻正跪伏成几排,满脸不甘地看着眼前审视着他们的蹋顿。 “大王,汝若执迷不悟,吾乌桓一族,必因汝而遭惹大祸。”一名年迈的军士满脸悲痛地看着蹋顿,随后惨叫一声,被蹋顿麾下的一名万骑长一刀砍下了头颅。 “唰”鲜血飞溅了一地,蹋顿环视一眼眼前的这些军士,“汝等之中,有来自扬州、徐州、辽东、荆州的老卒,都是上过讲武堂和郡学,尔等当真便要寻死乎?尔等也是某蹋顿共事许久的袍泽,孤若为王,占据着辽东三州之地,亦需大批汉人官吏为孤所用,尔等若是愿归顺孤麾下,他日尔等便可执掌一州、一郡之地。” “呸。”跪在他身前的一名中年军卒挣扎着站起身来,“某陆议乃庐江陆氏,名门之后,虽为庶出,却也是吴王亲命之武进士,焉能从贼。” “哧”,一道鲜血飞溅,他脖颈上偌大的头颅伴随着颈腔冲天而起的鲜血掉落到几步之外,无头尸身还朝前走动了几步,方才轰然倒地。 “还有谁?”蹋顿冷眼环视一眼面前跪伏着的上百名军士喝道。 “要杀便杀,吴王麾下雄师数十万,他日汝蹋顿和乌桓数十万部族必会为吾等殉葬。” “哈哈……今日之死,全赖吾等有眼无珠,不识汝这恶贼真面目,汝且命刀斧手在刀刃上洒些烈酒,免得砍爷爷之际,慢上少许,落得不痛快。” “披铁甲兮,挎长刀。”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 随着一两人开口吟唱出征战歌,偌大的校场之上,回荡着这上百人齐声高喊的大汉战歌。 蹋顿气得面色铁青,大手一挥,自有穿着铁甲的乌桓儿郎走到他们身后。 “得罪了。” “一路走好。” 不少人面上带着几分不忍,也有人冲着身前昔日的袍泽低喃一句。 “斩。” “唰唰唰”上百颗人头齐刷刷滚落到地上,蹋顿背过身去,浑身都在颤抖,一下子屠杀上百人的场面,他以前做过不知多少,可如今他心里却如同吃了一昧黄连一般苦涩。 “报……禀报大王,营外有十余骑前来,为首一人乃是东吴辽东都督陆逊。” 蹋顿瞪大了双眼,“陆逊怎会到此?” 第五百三十二章 慑万众者,陆伯言 “大王,是否要命军士将其擒杀。”方才斩了自家老卒的万骑长行至近前低声道。 蹋顿微微摇头,转身抬脚走向自己的中军大帐,“命左右将其带进来,卸掉其随行部属之兵刃。” “喏。” “尔等且安排五百刀斧手于帐外,听本将军高喝为号,一并杀出,擒杀陆逊。” “喏。” 万骑长看了一眼四周,抬脚跟着蹋顿走进大帐。 不多时,陆逊带着十一名穿着皮甲的军士便步入中军大帐之内,他左侧站着的莫休低着头,面色黝黑,身材矮小消瘦,旁人看不出他和普通军士有任何不同之处。 “陆都督此来所谓何事?”蹋顿在他入内之后,也不起身相迎,只是安然坐在虎皮宝座上冲他眯着眼笑道。 “前些日乌桓侯命军士传报,言所部已抵达渔阳,吾与汝约定今夜于大营后方杀出,应当在靠近海岸之东面,为何会出现在蓟县以北之山坳,此事还请乌桓侯给本都督一个说法。”陆逊淡然地盯着他说道。 两人之间足有二十余步,四周也站着乌桓突骑中的二三十员战将,他们披甲持刃,脸上也全都警惕地望着陆逊。 “说法?吴王夺吾乌桓三部故土,于故土营寨之上兴建土堡,不知有何说法?”蹋顿冷笑一声道。 “吴王以汝为辽西太守,赐予汝白狼石城封地,此大恩于汝,汝仍心有不满乎?”陆逊双眉微皱,“汝可知吾东吴军中多少能征善战之猛将也未尝有此殊荣。” 蹋顿环视一眼帐内面色各异的部属,一手把玩着腰上抽出的金刀,“内陆的城池对吾乌桓部族而言,衣食吃穿虽好,却等同尔等汉人,吾乌桓儿郎自幼于马背上长大,焉能习惯汝汉人城寨?” “若仅仅是如此,本都督可以赐汝乌桓各部关外三处马场,本都督可担保,绝对是草长莺飞,土地肥沃之处,亦有河流流经,不知乌桓侯以为如何?” “嘭。”蹋顿未曾开口,左侧一人已经拍案而起。 “陆逊,汝莫要不知好歹,他吴王刘奇分明是想夺吾乌桓部族名号,将吾等部族迁徙至关内,便让吾等数典忘祖,遗弃故土,此等刁难,吾乌桓儿郎焉能再从他刘奇乎?” “刁难?”陆逊冷眼环视一眼帐内众将,“尔等当真以为是刁难乎?还是汝都于斜贪心不足?本都督倒是听闻汝在那肥如城内便养了三房外室,每日吃食必有十菜一汤,出行皆有骏马宝座,左右亦有数十名骑奴服侍,莫非这便是吾东吴给汝之刁难乎?” 都于斜面色一沉,嘴唇微张却又见陆逊指向他身侧的另一位万骑长,“还有尔等,骨都、丘淳于,还有汝这些千骑长、百骑长,哪一个没有得到吾东吴军功爵,没有得到家宅良田,允诺可以迎娶汉人妻女。” “尔等今日若是背弃吴王,便是背信弃义。” 蹋顿面色阴沉得可怕,他死死地瞪着陆逊,指着他左右的亲卫,“好一个陆伯言,汝汉人俱是些胆大妄为之辈,昔日那田畴是一个,汝陆伯言又算一个。可今日汝未曾将汝麾下那十万雄师带来,否则汝这一番话倒是有些胆气,可如今某也不必忌惮汝。” 言罢,蹋顿猛地挥手,“锵锵锵”,帐内,数十名武将同时抽出了腰间弯刀,冷眼围上帐内的陆逊等人。 “十日前,吾东吴大都督太史慈已率麾下骁骑营精骑于东莱港乘船出海北上,算算时辰,如今只怕已至海岸附近。”陆逊淡定地环视一眼四周的众将,“此外,邺城已经被吾军三十万大军重围,冀州沿海数郡尽皆失守,不日吾军便要北上,蹋顿,本都督此来之前已传令辽东郡县,集结兵力于右北平屯守,那里有吾辽东军一处粮仓,囤积粮草足有三十万石,两三万精兵,足以镇守数月之久,到时,不知汝这一路乌桓突骑将何去何从?” 蹋顿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朝着都于斜使了个眼神,后者心中暗骂,只得是猛地踏步上前,径直冲向陆逊。 “哧哧”,两道鲜血飞溅,陆逊身侧的两名亲卫被他放倒,包围圈缩小了不少,可都于斜却不敢再上前,因为他在陆逊的手中看到了一封书信。 那不过是一张草纸上的笔迹,他都于斜在辽东军中也有数载,岂能不知陆逊的秉性,他于方山书院就学数年,习惯用两张纸书写,在传书急报之际,一般是提笔在草纸上写下,若有出入便在上面修改,随后抄录在帛纸之上,发往他处。 此刻陆逊手中的草纸上便歪歪斜斜写着几行字,他嘴角一阵抽搐,后背却是一阵冷汗直流。 “都于斜,汝之外室,还有汝部族的亲眷,汝老母、妻儿、手足与阿妹八十余口,如今都为右北平太守所擒,汝今日大可斩吾陆逊,按吴律,以下犯上,起兵作乱者,族。” “汝且试试,陆宏是否会将他们凌迟处死。” 都于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臂上青筋暴起,他双眼更是瞪目欲裂,隔着他只有几步的陆逊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 “陆逊小儿,焉敢……”他怒吼一声,便挥动着手上的弯刀砍向陆逊。 此刻他骑虎难下,让他杀陆逊的是蹋顿,如今执掌营内三万乌桓突骑的也是蹋顿,他也是蹋顿的心腹爱将,若是他族人亲眷死了,他也无可奈何,可若是他不从蹋顿之命,那蹋顿大可当场宰了他,换一个人去杀陆逊便是。 念及此处,他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 “哧”,鲜血飞溅,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探出来的短刃泛着寒光一剑削断了他手持短刀的手臂,再一剑,一张黝黑的脸已经凑到他的眼前,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后心,无柄的长剑剑刃更是贯穿他的甲胄,被人从他身后拉出,他瞪大双眼,双腿弯曲跪地之际,气息已经渐渐消散。 在他身后,传来了蹋顿的惊呼和惨叫声。 “放眼天下,敢在大剑师王越亲传弟子一丈之内咆哮者,汝都于斜还算是头一个。”他双眼失去神采之际,却听见陆逊嘴里的低喃,瞧见了自己的弯刀被他伸手一抄,稳稳地拿在了手上。 第五百三十三章 效秦灭义渠 “住手。”当剑锋已经带着一股血泉从蹋顿右胸抽出,满脸冷冽的莫休再次挥剑朝着瘫倒在地的蹋顿砍去之际,身后已经传来了一声爆喝。 “唰”,莫休挥剑的动作根本没有停歇半分,他进营之前得到的命令便是觅机斩杀蹋顿。 “莫都尉,若是汝再不住手,某便斩了陆逊。” “锵。”剑锋稳稳地停在了蹋顿的脖颈边上,莫休一个侧步,抬脚上前之际便单手抓着蹋顿的领口将其从地面上拎起来,剑锋一转,直接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冷眼盯着帐外涌入的无数刀斧手,目光落到陆逊身侧倒在血泊中的十几名吴卫,双目泛红。 “呼……呼……”蹋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四周立即有军中的医者准备上前为他包扎,却被莫休眼神一瞪,他们便只能停在三步之外。 “莫都尉,汝若是不让营中军医为大王包扎,那此刻吾等也无需商议,直接刀兵相见罢。”骨都满脸狰狞地瞪着莫休,他能够一口叫出莫休的官职,也是因为他曾跟随蹋顿见过莫休一面,只是方才入营之际,他未曾注意到莫休的模样。 即便是此刻,装扮成寻常军士,长着一张大黑脸的莫休,若非旧熟之人,焉能认出他来。 只是,他方才突然暴起,两剑斩杀万骑长都于斜,一剑重创蹋顿的剑术,却是将帐内的二三十名乌桓武将都镇住了。 若非如此,此刻帐内也不会如此安静。 “蹋顿,汝还有迷途知返的最后一个机会,命他们放下兵刃,汝乌桓部族还可得以保全,否则,汝应当知晓吾东吴军法。” 蹋顿惨然笑着看了一眼陆逊,“陆伯言,汝若当真答应本王,愿意上书为吾乌桓请命,让吾乌桓部族迁回关外,某也不会有今日反叛之心,某率军组建乌桓突骑,追随汝征战辽东、雪州也有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汝当真便要卸磨杀驴乎?” “卸磨杀驴?”陆逊平静地看了一眼蹋顿,即便放在脖颈边上的刀刃便有五六把,他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归附吾东吴的蛮夷,有江东之山越,三韩夷人,瀛洲夷族,南蛮,雪州夫馀人,凉州羌族,还有河套平原以北之匈奴人,汝以为,他们之中,何人有汝这般权势?汝虽非单于,也不任乌桓王,但汝统帅乌桓诸部,仍是乌桓突骑首领,汝这侯爵和官职,仍是世袭罔替。蹋顿,汝若是受了曹贼哄骗,不得已而为之,汝只需当着营中这些乌桓骁勇忏悔一番,本都督大可亲自上书吴王,为汝辩解,恢复汝之官爵,可若是汝再冥顽不灵,本都督绝不与汝瓦全。” “陆逊,汝年不过二十,便官任一方都督,执掌十万大军,莫非汝当真便舍得寻死乎?” 陆逊轻蔑地看了一眼身侧出言的这名百骑长,“某庐江陆氏深受吴王大恩,两代皆仕于东吴,吴王更是吾之恩师,某今日孤身来此便是信错尔等,既是有负恩师重托,某又还有脸面回去面见吴王?” 蹋顿沉默了,他心中思忖着陆逊这话里的意味,目光有些悠长。 “蹋顿,吾知晓汝心中所想,讨要故土是假,担心汝之部族日后沦为汉人,乌桓消弥于世间,汝手底下的部曲都不听从于汝,吴王会对汝下手?可汝也不想想,汝这乌桓侯之爵便如同南蛮侯、三韩侯、朝鲜侯一般,便是吾东吴日后北伐鲜卑、征讨西域之臂助,有尔等尚在,那些战败不敌之辈,便肯来归附。” “到底是汝小瞧了吴王之胸怀尔。” “本王亦曾读过汝汉人之书,战国之时,秦宣太后不惜委身于那义渠王,便是为了得义渠臂助,辅佐自己儿子登基。可事成之后,为消除义渠之患,她将义渠王引入甘泉宫杀之,尔后收编义渠部曲,于义渠故地设立陇西、北地、上郡三地。与吾辽西乌桓有何两样?只怕待吴王收复汉室疆土之后,便会腾出手来对付吾乌桓了罢。” “世宗之时,有一汉当五胡之说,纵观吾大汉天下诸侯,能成大事者,此前孙权、刘备、曹操,再加上吾东吴,那一方不仰仗尔等夷族之力?” 陆逊环视一眼左右,“可他们之中,赏赐钱粮者多矣,赐予主将妻女者亦有之,可赏赐尔等寻常军士汉籍,允许尔等与吾汉人女子通婚,这是何等殊荣?” “尔等可知,在交州,在安南,在凉州,还有上百万归附之蛮夷百姓未曾得通婚之权?” “尔等且说说,在吾东吴军中,可曾有过昔日公孙瓒、袁绍、曹操待汝乌桓之恶劣行径?” 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 “秦灭义渠,是为消除腹部隐患,为一统天下。而吾东吴之心腹大患,乃是江东六郡之山越,可山越早在七八载以前,便为吴王率领各处击破,得百姓五六十万之众,如今吾东吴军中,山越力士足有十余万之众,尔等以为吾东吴上下可有亏待他们?” “吾也知晓尔等驻扎于此在等待时机,一举北上,征伐辽东,曹操或许是将辽东赐予尔等罢。”陆逊迎上蹋顿那有些闪避的目光,脸上流露出几分讥讽,“就在本都督出城之前,便已经得了北地吴卫密报,那辽东鲜卑大人轲比能,已聚集五万精骑,兵分两路突袭渔阳、右北平二郡,不知尔等以为如何?” “鲜卑竟然南下?” “那轲比能不是上表归附,为何还会反叛?” “定是曹操那恶贼允诺此贼好处,否则他轲比能又岂会轻易南下。” 一时间,帐内众说纷纭,蹋顿面色也青一阵白一阵,他低着头,此刻还在犹豫便是因为脸已经撕破了,他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即便是此刻善罢甘休,那后面待陆逊回返蓟县,只怕是会秋后算账的。 他蹋顿总不能时时刻刻将身边这三万乌桓突骑给带在身边护卫吧,更何况,他这乌桓侯的爵位,换一个人来做,只怕也做得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平乱 “骨都,汝以中郎将领右更之爵,即便外放于吾东吴各营,亦可独领一军,今后这三万乌桓突骑终究是要拆分的,如今鲜卑有三部,合计兵马二三十万铁骑,今日之祸全是他蹋顿一人私心引起,汝若愿迷途知返,本都督尚可对汝既往不咎,汝可以万骑长接管乌桓突骑副将之职,不知汝以为如何?” “那主将是何人?”骨都冷哼一声道。 “自然是汝结义兄长丘淳于。” 骨都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丘淳于,如今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位万骑长,现在蹋顿被莫休挟持,他二人若是达成一致,甘愿继续归附东吴,这帐内剩下的武将也不用继续争斗了。 只是…… 骨都只看了丘淳于一眼便紧了紧手中利刃,“陆都督若是日后秋后算账,又当如何?” “本都督好歹也是士族名门之后,亦是吴王弟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乌桓突骑有三万之众,骑兵居东吴各营之首,今日之事亦非小事,日后势必会传入吴王口中,陆都督不愿追究,可若是吴王怪责,只怕会另遣他人拿吾等问罪。” “骨都,汝焉敢背叛本王。”蹋顿听到这里,早已是按捺不住,猛地挣扎着站起身来,被莫休剑锋一扬,只得再次蹲伏到座前,他此刻须发倒立,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雄师,双眼更是爆射着凶光,死死地盯着此刻满脸犹豫的骨都。 “大王,汝对吾乌桓一族之恩义,不过是将吾乌桓三部从夹缝之中脱离险境,但汝今日抉择,实在是愚蠢至极。东吴水师,天下无敌,便是大海之外瀛洲群岛,便是南洋各处,也无人是东吴水师敌手。昔日公孙度、曹操联手尚不能阻拦东吴水师跨海登陆,攻占辽东郡县。吾乌桓各部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儿郎,焉能如同汉人一般离开马背,据城而守?” 说着,他回眸看了一眼四周聆听的乌桓众将们,“更何况,吾等家眷早已是安置于辽东各郡,有家宅良田,有娇妻美妾,还有金银珠宝,更有显贵官爵。尔等只怕也早已被纸迷金醉所迷惑了罢。” “骨都,汝要为妻儿,为部族的那些老弱妇孺弃本王而去,本王不怪汝,可汝莫要忘了,他陆伯言安插在某乌桓突骑之中那上百名军士被斩杀之际,汝也有动手。汝手上可是沾着一名东吴老卒的鲜血,汝以为,此番汝当真就能全身而退乎?”蹋顿突然仰天长笑道。 骨都面色一沉,双眼死死盯着蹋顿,却见莫休剑锋一扬,直接在他伤口上拍了一下。 “啊……”蹋顿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大帐,帐外,无数乘骑着战马的军士聚拢过来,听到里面熟悉的惨叫声,却不敢靠近营帐。 对于今日之事,他们是比较迷茫的,乌桓各部都已迁至关内,为何乌桓突骑还要回返辽西?这蓟县之战当真结束了吗?方才入营的那位,莫不就是辽东都督陆逊? “驾……” “驾……” 大营之外,突然激荡起无数尘烟,正当无数军士凑到营门前之际,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奔来大队铁骑,中军之中,一面将旗飘扬,上面赫然绣着“太史”二字。 “是大都督太史慈。” “嘶……” 营内不少蹋顿的心腹面面相觑,盛名之下无虚士,太史慈,那可是力斩燕人张飞的绝世猛将,更何况,他麾下的骁战营那也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其中三千重骑可以与曹魏虎豹骑正面冲杀,并且将其击败,这等实力,绝非如今困在营中的乌桓突骑可比。 “嗒嗒嗒嗒……”不等中军大帐内的众将下令,太史慈便已经率军杀至营前。 “某乃大都督太史慈,速速打开营门,晚上少许,休怪某军法从事。”太史慈提枪怒喝一声,目光中的冷冽直让守在营门处的一众军士纷纷避开目光,不敢直视。 “大都督且慢,待吾等汇报吾家将军。” 太史慈冷笑一声,“尔等既是吾东吴麾下,那便打开营门,汝等如若不开,休怪某杀进营内之后,拿尔等问罪,到时本都督便会治尔等一个叛逆之罪,不仅尔等,包括尔等家中妻女,都会被牵连。” 营门后方沉默了顷刻,突然爆发一阵骚乱,却见一员校尉持枪刺倒守在门前的一人,“速速打开营门,迎大都督入营。” “驾。”在营门大开之后,太史慈喜出望外,持枪单骑率先冲入营内,不多时,他身后三千重骑纷纷入营。 “放下手中兵刃。” “快,放下兵刃,双手抱头蹲下。” 一时间,在骁战营一众军士的喝斥之下,营内的军士陆续便被缴械。 太史慈不做停留,便带着军士杀至中军大帐之前,他看了一眼帐外那数百刀斧手,手中长枪一抬,身后数千铁骑分散开来,几十排端着诸葛连弩的军士便齐刷刷地将箭矢对准营门前的这些家伙。 “准备放箭。”太史慈长枪朝前一指,却听帐内传来一声大喝,“大都督且慢动手。” “呼”,中军大帐的帘子被掀开,陆逊和莫休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站着骨都和丘淳于,还有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身上还包扎着伤口的蹋顿。 “伯言,可无恙否?”太史慈翻身下马,抬脚上前询问道。 陆逊露出一脸惭愧,“幸得乌桓一众忠臣良将庇护,否则某便见不着大都督矣。” “伯言,如今辽东战事紧急,汝且暂时命人将蹋顿送往沿海,走水路回返建业,听从主公发落,汝吾即刻调兵南下,于良乡擒杀那曹孟德,平定冀州之乱。” “喏。”陆逊朝他抬手一辑,看了一眼身侧的莫休,“莫都尉,此事便交给汝了。” “喏。”莫休一言不发地将蹋顿送到一匹战马上,翻身上马之后,便跟着骁骑营的数十骑出营而去。 骨都眼中有些失落,太史慈到来之后没有立即处斩蹋顿,那他也就不能名正言顺地上位,他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身侧的丘淳于,心中一叹,他险些忘了,自己不过是乌桓突骑副将,日后的主将仍是这一位结义兄长。 第五百三十五章 时不待朕 良乡,在荒原之上挂起一场大风之后,曹操估算着时辰,他已有两个时辰没有接到战报了。 “报……”,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尘烟滚滚,一名斥候快马赶来,他翻身落马之后,竟是直接扑倒在地。 曹操定睛一看,他后背上还插着四五根箭矢,此刻他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面上早已没有血色,还撑着一口气便是为了传递胸口里取出的这一封染血的急报。 “厚葬了罢。”曹操被军士搀扶着快步冲下斜坡,想上前嘘寒问暖一番,却见军士已经欣慰地挤出几分笑容,失去了生息,当即长叹一声道。 “陛下,满宠被困在定水北岸矣。” “可见陆逊?”曹操凝声问道。 程昱伸手将布帛递到曹操面前,“陆逊未出,不过那乌桓突骑也未曾现身。” “三万乌桓突骑,足以左右整个幽州战场。蹋顿这厮反复无常,若非国破将亡,屋瓦不存之际,朕当真不想与其为谋。”曹操愤声将手中布帛丢到地上,指了指南边,“传令罢,命于禁、乐进等人弃守北面城池,这冀州也好,幽州也罢,东吴军盛,朕已守不住矣,若要战,便死战一场。” 四周军士闻言未动,却见程昱苦笑一声,上前朝着曹操长身一辑,“陛下暂且息怒,吾军形势虽已成困局,但并非穷途末路,昔日乐毅举五国之兵伐齐,齐国只剩莒城、即墨二城,亦有田单火牛阵力挽狂澜,接连收复齐国故土之良机。更何况陛下手上还有将近十万精兵。” “程昱啊,朕恨不能让汝为将,指挥蓟县之战。” 程昱知晓此刻曹操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垂着头,也不为满宠争辩,也不答话。 “朕将许褚麾下的数千虎卫交给他满伯宁,还有工匠们连夜赶制的数千辆战车,更有夏侯惇、、曹纯、田豫等将助阵,他即便不能胜过那陆逊,也不会沦落至此罢,如今丢了蓟县不说,还成了丧家之犬。” “仲德,以汝之见,朕当如何?” “报……禀报陛下,十里外发现东吴铁骑。” 曹操大笑一声,指着北边,“汝且瞧瞧,他陆逊终究是抢先一步,命铁骑南下,来取朕性命矣。” 程昱凝神朝着斥候看去,“来将何人?多少兵马?” “来将当是马超,其部尘烟滚滚,至少也有数千铁骑。” “陛下,是马超麾下的西凉铁骑,吾等快走罢。” “汝还想朕被他马孟起杀得割须弃袍一番不成?”曹操冷声瞪了一眼程昱,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守村巷战,迎战马超。” “此外,向各部求援,他刘奇不是擅长围魏救赵之策乎?如今朕舍弃了河北大部城池,就等他来取朕之性命。” 程昱看着四周开始忙碌的军士,迟疑几息后,朝着曹操拱手一辑,“陛下,将身家性命托付于鲜卑与乌桓,还是太过……” “仲德啊,如今吾军四面被围,唯有辽东有一线生机,汝若是朕,也定当不会放过罢。” “可是……” 曹操微微摇头,“且莫要再劝朕矣,此刻再言其他,也为时晚矣,马超将至,朕与他有杀父杀弟之仇,无法干休,他此来必是为取朕之性命。” “仲德,汝且说说,若是志才与奉孝尚在,如今局势,他们会如何布阵应敌?” 程昱张了张嘴,他也想到了戏志才和郭嘉,放眼曹营众多谋士之中,也唯有这两人先后为曹操主谋,戏志才在时,曹操连战连捷,靠着第一个发檄文讨董卓,再到后来率领孤军追杀董卓,兵败后又在陈留东山再起,称霸兖州、豫州,戏志才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至于郭奉孝,他立的功劳也就太多了,无论是和周瑜拼得两败俱伤,还是定计官渡之战,大败袁绍,又或是击败徐州吕布…… “若此二人尚能多活二十载,只怕也轮不到他刘奇小儿今日之猖狂。” “可他刘子兴毕竟大事已成。”曹操指着南面,“仲德啊,他是汉室宗亲,如今九锡加身,封国一州,可谓是位高权重,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先后击败孙权、刘备,朕这大魏境内,也不知有多少武将和文臣想去降他,可汝可知,为何就连那刘备麾下军师司马懿,也不愿倒戈归顺他刘子兴乎?” “因为士族。” “就是士族啊,听闻他将江东那些士族豪门称之为世家,家族显赫,门生子弟于行伍朝堂之中多有任职,传承数代者,可称之为世家,可世家与士族相比,却也是国之蛀虫。” “陛下,此言不可轻论矣。”程昱额头上全是冷汗,这附近侍候的近侍之中,也有不少来自士族,曹操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北地士族就要离心离德矣。 “他刘奇起兵早五年,都为天下苍生谋福泽,可到头来,东吴士族兼并之土地变少,那些士族蓄养之农奴愈少,汝可知晓,他们为何不反?” “刘奇威望甚高,其麾下吴军之中,掌兵之人多为他心腹爱将,这些人又岂会反叛他。更何况,那些士族家中蓄养的农奴,如今已成了有私田之富农。但这些士族家中之蓄奴也未曾减少,他刘奇南征北战,俘虏上百万之蛮夷,男女老幼都被迁徙至吴地,那些有功之臣,被他赏赐家宅田亩,金银财宝,这些蛮夷精壮,也就被他麾下的官吏自由买卖,送于这些士族为农奴尔。” “朕本可效之,可时不待朕啊,辽东之乌桓,若是早一步能被朕降服,也没有今日之困局,乌桓突骑,其勇堪比匈奴铁骑,刘奇得之,如虎添翼尔。” “报……禀报陛下,马超率军于村外止步。” “传令各军,不得出村,坚守即可。” “喏。” 曹操指了指外边,“仲德可敢随朕去瞧瞧他马孟起?” “愿追随陛下。”程昱心中泛苦,您这么一出去,不就是明摆着想激怒马超吗?自家这位陛下,可当真是闲得慌。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三气曹操 “将军,此处便是曹贼藏身所在,末将可领所部骑兵入村内探查一番。” “不可轻举妄动,曹贼诡计多端,若是藏匿于村内,势必也会安排不少兵马驻守,汝且看着村内方才还有炊烟,吾等赶来之际,这炊烟便散去不少,村内鸦雀无声,也未见有百姓走动,想来,是他曹操有意而为之,这村内必有伏兵。” 副将双眉微皱,“将军,这村内道路狭窄,只容吾等两三匹战马并排驱使,即便道路四通八达,可也不便吾等精骑冲阵。” “汝且命斥候绕行这良乡一周,寻觅水源与粮仓,再做定计。” “喏。” 很快,马超军中便有数十骑绕行良乡而去,与此同时,一面王旗和数十道身影也从村头高坡上显现出来。 “孟起,多日不见,可无恙否?” “曹贼,前些日听闻汝已命丧黄泉,本将军还在上谷设宴大摆三天三夜庆贺一番,未曾想,汝果真是诈死。” “马超,汝家世代公侯,应当也能分辨是非曲直,昔日朕与寿成兄亦算袍泽一场,汝今日率兵来此,却为取朕性命,当真便不顾往日情面?” “吾西凉马氏与汝曹魏何来往日情谊?即便有,也是吾马氏亏欠他钟繇之情谊,何来亏欠汝曹操之情谊?更何况,汝命细作潜入许昌,杀害吾父,如今又将那韩遂收入帐下,此贼可是杀害吾父弟之凶手,曹贼,某与汝不共戴天,汝还敢狡辩?” 曹操长叹一声,“马孟起啊,也罢,汝若要取朕首级,那便杀进村来罢,汝麾下有数千西凉铁骑,朕非汝敌手,能死在汝这绝世猛将手中,也不辱朕威名。” 马超冷笑一声,“曹孟德,汝也不必有意拖延,汝村内这迷阵,早已被吾看破,汝麾下那些旧部,如今不是在与吾军交战,便是已命丧黄泉,今日不会有人再来相救,汝便束手就擒罢。” 说着,马超挥舞了几下手中长枪,“对了,曹孟德,本将军此处尚有不少汝曹魏工匠坊打造之重甲,汝且瞧瞧,这一具是何人所有。” “带上来。” “嘭”,随着一阵烟尘掀起,数十具黑色的甲胄被抛到了地上。 曹操定睛看去,只觉得瞪目欲裂,浑身都在发颤。 “子和……子和……”曹操嘴里念叨着,虎目已是含泪。 “快扶住陛下。”程昱招呼着侍者上前将曹操搀扶住,却见曹操一把推开侍者,目光冷冽地看向远处的马超,“马超,战场厮杀,自古便无人能幸免,汝胜了虎豹骑一场,乃是汝麾下西凉铁骑之骁勇,朕想知晓,朕那族弟何在?” “汝说的是曹纯那厮罢,他被本将军厚葬了,不过他那一颗头颅却是被本将军呈到了陆都督帐前请功。” 曹操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子和,是朕有负汝啊。” “曹孟德,此处尚有一杆骑枪,乃是曹纯所有,汝且瞧瞧。”说着,马超便命军士策马上前,猛地一甩手,将一杆长枪抛上了土坡,距离曹操所在,也就数步距离。 当场将曹操和他身后的护卫给吓得面色土青,却听外边马超长声喝道,“曹贼,此物暂且放在汝这里,待本将军杀入村来,必将汝尸首与此枪一同厚葬之。” “马超。”曹操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指怒指着村外的马超,却又听马超长笑道:“曹贼,汝隐匿于此处,是想引来吾军围攻罢,如今邺城已经失去联络,吾东吴数十万大军围困邺城,汝仰仗之曹丕、司马懿也非吴王之敌尔,更何况汝冀州各地已经沦陷近半,本将军劝汝还是早些出来投降罢。那孙权献上其妹孙尚香,那美人儿可是千娇百媚,又和主公吕妃一般,好舞刀弄枪,身子娇柔,得主公宠爱,那孙权也得以保全性命,如今在襄阳城内做了一个富家翁,不如汝也去和他做个伴儿?听闻汝有五女,各个美貌,还有那卞夫人、刘夫人、环夫人、杜夫人、秦夫人尹夫人……啧啧,曹孟德,某细听之下,却不知汝竟有这么多娇妻美妾,吾家主公最喜这般女子,邺城城破之后,怕是蜀中最新编织的那绿草帽就要送汝一顶矣。” “气煞朕矣。”曹操捂着额头倒了下去。 惊得左右一阵大叫。 “陛下,快搀扶陛下。” “外面风大,快将陛下搀扶进去。” 程昱眼见着侍者们手忙脚乱地将曹操搀扶进去,方才松了口气,他转身看向马超,“马孟起,汝也莫做口舌之利,汝若是有胆,便率军攻杀进来,若是不敢,就率军驻守在村外,为吾等看家护院,倒也不错。” 马超瞳孔微微收缩,目光落在程昱身上打量了几分,“这位便是程仲德罢,听闻汝乃曹贼爱臣,亦是一位远见善谋之士,不知曹操可对汝重用几分?镇守邺城他交给曹丕与司马懿,镇守并州交由于禁、乐进,即便是蓟县之战,也交托于满宠,汝程昱可是在陈留追随他曹操起兵之旧臣,可当真是让汝心寒呐。” “马超,汝西凉马氏也算是世代公侯,继续逞这些口舌之利又有何用?”程昱猛地甩手转身朝着村内走去,身后又听马超长笑道:“天下大势所趋,人人皆心向吾东吴,汝程昱自诩为天下名士,何不顺从吾家主公,到时候也能封侯拜相,享尽荣华富贵,又何必为这冢中枯骨之曹氏守着这一份风雨飘摇之江山?” 程昱脚步不停,满脸不屑地背对着马超,闻着无意,听者有心,只是这三千精锐也都是曹操旧部,他们此刻也不忍舍弃曹操而去,只是斗志嘛,可就散了大半。 曹操凝视着村子,他只得麾下的斥候将村子附近的地形汇报上来,便准备进攻,这村子里面大多都是土墙,他麾下全是一人双马的西凉铁骑,攻进这一座小村落,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唯一忌惮的,也就是附近驻扎的曹魏大将,他们若是得到消息,可能会尽快赶来驰援。 杀曹操的时机,对他而言,绝对不多。 第五百三十七章 雨天不射 “将军,方才卑下捉了一名村民盘问,这村内自数日之前便进驻三千余军士,其中便包括曹操、程昱等人在内。” “统军将领何人?”马超凝声问道。 “别部司马诸葛虔。” “诸葛虔?”马超瞳孔微微收缩,指着村内的土墙,“尔等绕行村子,可有察觉敌军兵力分布?” “回禀将军,敌军分布于土墙之后,村内多有土墙建造屋舍,此刻屋顶塌陷土墙之后,必有敌军军士埋伏。” 马超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如此甚好,传令下去,各部检查弓弦箭矢。” “将军,吾军莫非是要准备骑射?” 马超微微摇头,“此战吾军反倒是要效仿一番塞外胡骑,他们在攻打吾汉人城关之际,便是靠着胡骑冲到城墙,迂回抛射之法解决城头上戍守的汉军。” “可是将军,这土墙之后的情形吾等一无所知,若是胡乱抛射,怕是浪费箭矢啊。” “吾且问汝,临行之前,辎重队已为吾西凉铁骑准备十万箭矢,尔等可以带上?” “每人配备十个箭壶,两百支箭,可其中一百五十支皆是诸葛连弩所用之短矢。” “无妨,有五十支铁矢即可。”汉军士卒,大多箭壶装呈箭矢不过二三十支,也就是马超身后这追随他父亲马腾征战近十载的西凉精锐方能做到一战控弓五十矢,当然,这也是因为有了马镫和马蹄铁的缘故。 “再有三五载,只怕曹魏便有马蹄铁与马镫矣。”马超回想起吴王刘奇的一番话,心中满是感慨,此前虎豹骑与他麾下的西凉铁骑交战之际,分明所有军士都已备齐马蹄铁和马镫,事实上,连得孙权、刘备大批工匠官吏的曹魏,在工匠坊打造的器械之上,比起江东逊色一筹的,唯有时间。 仿制的时间赶不上,毕竟江东新式军械要出现在战场上,曹魏才能缴获仿制。 而且曹魏也没有连夜赶工,加急配备各军的能力,即便是江东,也只是将新式的军械优先配备给各营精锐而已。 “嗒嗒嗒……”轰隆的马蹄声犹如一场大雨,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曹操被马蹄声惊醒,推开左右服侍的侍者,“村外情形如何?” “回禀陛下,马超已经下令进攻。” “他马超虽然鲁莽,却不会带着其父马腾给他留下的这些独苗来送死。” “陛下,马超率军正面朝着村头冲上来矣。” 曹操瞳孔微微收缩,“可有分兵?” “未曾。” 曹操思忖顷刻,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下一刻,前方已经传来一阵惨叫声。 曹操猛地挣扎着站起身来,“前方发生何事?” “回禀陛下,马超率军于村头迂回,他下令麾下铁骑统一抛射,箭矢越过土墙,落到了吾军士卒头顶,前方死伤惨重。” “好一个马孟起,竟然以胡骑之法来攻良乡。”曹操怒骂一声,指着前方,“传令众军,弃守村头屋舍,刀盾手上前,其余军士退守各处巷道,莫要露头寻死。” “喏。” 然而,前头的惨叫声仍旧不断传来,即便曹操下令后撤,可马超麾下也有披着重甲的铁骑,他们扛着城头的箭矢就冲了进来,但凡曹军后撤,必有铁骑冲进村子里,在遭遇拒马之前,在中箭身亡之前,他们每每都会大喝道出村内敌卒所在的方位。 “五十步后。” “七十步后。” 约摸着一二十骑先后倒在村口的通道内,他们的声音也传了出去。 “披重甲,杀进去。”随着马超一声长喝,前军的一百余骑纷纷披上曹魏虎豹骑的重甲,鱼贯地从三条村头的通道杀进去。 十步 二十步 三十步 果然,一开始的陷马坑和绊马索被前面的斥候给填掉之后,随后杀进来的军士便是一马平川。 没有受到箭矢的阻击,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 “可恨,马超这厮竟是如此诡计多端。”曹操面皮一抖,指着身侧护佑的亲卫,“尔等且都上去,将村内辎重营留下的床弩和投石车都用上,对准村口巷道,阻击马超铁骑。” “喏。” 随着投石机和床弩发威,前头顶着一波箭矢来到村口七十余步处的重甲骑兵开始出现伤亡。 “举盾,用诸葛连弩。”几十步外便是埋伏在土坡、屋舍之后的曹军,马超冷笑一声,立即命军士使用诸葛连弩。 一弩十矢,连续在耳边响起的劲风掠出,不多时便将埋伏在两侧弯弓搭箭的一百余名魏军给放倒。 “继续抛射,对准土墙之后。”马超指着左右的几排土墙和屋舍,他并不着急推进,曹操敢指挥着数千军士镇守这良乡一座小村,村子里必定留下了不少陷阱等着他。 “陛下,西凉铁骑人人善射,如今仰仗着弓箭之利,吾等该如何是好?”曹操身侧的副将面色忧急道。 “朕早已下令,命诸葛虔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以滚石檑木将出村的道路封堵。”曹操双眉紧锁,“且看他如何应对罢。” 程昱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一抬手,手背上突然多出一点水珠,他面色狂喜,“陛下,下雨了。” 曹操微微一愣,随后便听到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他抬头朝着远处看去,原本晴空万里无云的天穹,此刻已经乌云密布。 “陛下,不用滚石檑木堵住村落,此刻应当下令军士们躲入土墙内据守即可。” “大雨将至,马超麾下西凉铁骑箭矢再犀利,此刻也无济于事尔。” 曹操一手抚须,“天公作美,马孟起这下怕是无计可施尔,这村口道路泥泞湿滑,即便他将马铁裹上布,也休想冲杀进来。” 果然,就在大雨席卷整个良乡之际,马超面色铁青地看了一眼村内,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全军后撤。” “嗒嗒嗒……”大队精骑火速撤出村子,雨天不射,自古以来便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便是作战失利,也不会有人怪罪。 出村之后,马超立即命军士寻找可供避雨之地,他们随身携带的箭矢容易受潮,便是弓身也扛不住瓢泼大雨。 第五百三十七章 晋阳之变 “将军,这雨还要下到何时?” “近秋时节,北地本就少雨,多则半日,晚则一两日即可退去。” “必须等村内道路晒干之后,方能进攻。” “吾军箭矢如何?” “只寻到一处斜坡靠着篷布避雨,箭矢堆积到一处,地上有干草,应当不会受潮。” 马超松了一口气,不过心思也是有些沉重,若是被这一场大雨耽搁一两日的话,怕是曹魏援军必定会赶至。 —— 晋阳,早在接到曹操求援急报之后,于禁便有些举棋未定。 “文谦,汝且率军北上罢。” “文则,吾若北上,汝此处剩下兵马大多都是新卒,若是徐晃来攻,汝欲如何?” “吾两军对峙于此处日久,久战未胜,如今邺城、蓟县都已告急,唯独晋阳之中,那守城大将徐晃,据城而守。吾麾下兵马虽然不足攻取晋阳,但据守有余。” 乐进犹豫了顷刻,便带着麾下一万精锐连夜北上,与此同时,他也在途中接到了张郃、高览调防的战报。 “未曾想太子与司马懿竟然肯弃守沿河一代郡县,据守邺城一代和巨鹿等重城。”乐进率军半日走出三四十里,后方却突然快步驶来一名传令兵,“将军……于禁都督有令,命汝即可率军回师晋阳大营。” 乐进双眉微皱,“发生何事?” “晋阳城中,东吴并州都督徐晃已调兵遣将,以庞德、庞柔二将为先锋,以轻骑切断吾军粮道,如今吾军后方榆次、琅孟等城已失守,于禁都督已为敌军所困。” “徐晃所部兵马当在三万余众,文则所部亦有三万,可大部都是屯田新卒,战力一般。”乐进果断下令全军回师。 一日之内,他便杀至琅孟,第二日便在榆次城外击败庞柔铁骑,收复了这两座城池。 是夜,庞德大败于张郃之手,高览也率领大队步卒堵住了东南面阳邑方向。 当乐进率军赶至晋阳城外大营之际,却见两军营地竟然相隔不过一二十丈,他放眼望去,两座方圆数里的大营竟然紧挨在一起,营中军士林立,刀枪各自安排在铁盾之后,时而有投石车和床弩箭矢飞射进敌军营帐之内,双方攻杀之间,竟是互有来回。 “徐晃既敢出城,为何非要将大营建在吾军营地之外?以文则兵法,焉能让徐晃率军摸到营门之外?”一开始乐进还在困惑,可当他瞧见一支出现在徐晃大营侧翼的铁骑之后,便恍然大悟。 人人持弓提刀的弓马营,赫然便是追随长沙名将黄忠肆掠西域,随后镇守凉州数载,于河套平原之上大破匈奴的一营铁骑,此刻那提刀立于军中的白发白须老将,不是那黄忠又是何人。 “张郃将军一动,东吴军立即变阵,那吕蒙、徐庶也非无名之辈,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些棘手。” 有黄忠这一营数千铁骑迂回至侧翼,若是徐晃率军在夜里出城,有着夜色的遮掩和骑兵骚扰大营,能让他们将营地推进到自家大营外面,这也不足为奇。 “可如此一来,这晋阳城中可还有人镇守?”乐进双眉微皱,他所部有马步军上万人,此刻本可绕行北侧,阻击黄忠的弓马营,配合张郃、高览完成合围。可他心中一直有些忧虑,他思忖许久,却也没有想得通透。 “莫非是那晋阳城中还有伏兵?”乐进犹豫之际,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他瞧见了远处黄忠所部兵马已经朝着晋阳城奔驰而去,竟然没有直接入营庇护徐晃大营。 “虚张声势,还是有意勾引吾军中计?”乐进满脸凝重之时,于禁的传令兵已经抵达。 “乐将军,都督有令,命汝即刻率军,攻打徐晃大营北面。” “黄忠刚入晋阳,吾此刻若是出兵,他势必出兵攻打吾军侧翼,吾军马步军尚且万人,黄忠所部便有五千骑,若是他率军来袭,某不是他敌手。”乐进实在不想枉送军士性命,更何况,这怎么看都像是东吴诡计勾引他们攻打徐晃大营,若是中计,他们这数万精锐全部丧命于此,整个曹魏西北面的诸郡怕是就会被徐晃给完全攻占。 “都督有何指示?”他犹豫片刻后再次问道。 “回禀将军,昨日子时,邺城援军送来一批新式军械。” “是何物?”乐进眼前一亮,也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一项保守的于禁改变出兵主动进攻的策略。 “是将作大匠马均监制完工之马均连弩,一共有三千具,此外送来短弩五十万支。” 乐进心中一紧,连忙追问,“一箭几矢?” “一箭五矢。” 乐进眼神一暗,“虽不如东吴诸葛连弩一箭十矢,却也可做攻营利器尔。” “将军,此外,太子还命细作传报,徐晃军中配备诸葛连弩不多,吾军若得这三千具马均连弩,只要能攻破敌军营门,便可顺势杀进去,近战以此物大破徐晃。” 乐进脸上涌现出喜色,“如此甚好,传令下去,全军即可出动,于北面攻打徐晃大营。” “喏。” 与此同时,远在晋阳城头之上,未曾卸甲的黄忠凝视着远处零星火把中的大批人影,朝着身侧看了一眼,“旗兵立即向城外大营示警,北面有敌军来袭,马步军过万。” “喏。” “黄老将军,吾军是否出袭?”身侧,吴班、魏延等将皆穿着甲胄静待着黄忠的军令。 “莫急,吾军骑兵不多,大多都是步卒,此战庞军师定计以步卒取胜,便须得先让公明将军深陷重围方可。” “只是公明将军昨夜才构建营寨,如今只修缮完前营,若是被四面围攻,吾军一旦救援不及,怕是……” 黄忠微微摇头,“文长,莫要小觑天下人,也莫要小觑吾东吴各州都督,能官任一方都督者,都是可指挥十万以上马步军作战的当世良将。” 魏延眼神有些黯淡,他投奔东吴日久,如今还不过是一名安北将军,此前夺取武关的功劳他也没能晋升。 “文长,待会儿某牵制乐进之兵,汝直取敌军大营,焚毁敌军粮草辎重即可,此战吾军乱中取胜,比拼兵力和武将勇武,汝可尽展所能。” “喏。”魏延心中一暖,黄忠和他乃是故交,每逢征战,却也是念想着他。 第五百三十九章 决战之地!汾水 “杀啊。”是夜,当乐进率军抵达徐晃大营北面,便被哨卒给察觉,一时间营内抛出无数火把,营前方圆一百余步的空地直接就被无数火把给照亮。 漆黑一片的大营之中,突然飞射出一窝蜂的箭矢。 “武侯战车,是武侯战车。” “徐晃连夜构建大营,未曾想竟然还准备了这么多武侯战车。”武侯战车内的箭矢都是特制的三棱箭头,此刻万箭齐发,前面冲锋的两千多步卒便齐刷刷倒了一大片,乐进满脸凝重,随手一招,后队便有大队举着铁盾的军士上前。 继续推进,营中仍然只有零星火光,乐进即便是全神贯注,也很难察觉在大营北面布置有多少江东军士。 “杀啊。”前营也传来了喊杀声,与乐进不同的是,跟随他一同发动夜袭的于禁,则是命军士将无数火箭隔着大营还有数十步之际,齐刷刷射进了营内。 “呼” “呼” 不少营寨一点就着,不少原本立于营帐之内的身影却在火光蔓延的趋势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就连镇守在营前的不少哨卒,也只是胡乱射出一波箭矢,便拔腿就跑。 “中计矣。”于禁心中一沉,便带着军士扑进大火蔓延的大营之中,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他猛地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城墙看去,却见城门大开,无数举着火把的军士踩踏着密集的脚步声杀出,目标赫然便是他夜袭的江东军大营。 “北面还在交战,众军士随某杀向北面,与乐进将军汇合。” “喏。” 于禁带着人杀向了北面,与此同时,一队铁骑如约而至,已经隔着百余步外一个迂回,冲着乐进大军侧翼抛射了一波箭矢。 “哧哧哧”,数百名军士先后栽倒,乐进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踩踏着马蹄远去的黄忠铁骑,猛地抬枪,“营中兵马顶多数千,吾等中计尔,全军后撤。” 令行禁止,乐进统帅的兵马还算是一支精锐,在他下令之后,数千军士齐刷刷朝后撤退。 在奔出一两里地后,他便瞧见了前营正在交战的无数身影。 “报……禀报将军,于禁将军偷袭前营被围。” “何来敌军?” “是从晋阳城内杀出的魏延所部。” “魏延?”乐进双眉微皱,于禁所部兵马足有两三万之众,可看着前营喊杀的声势,至少也得五六万人吧。 “传令,前队改后队,杀回去,救下都督。” “喏。” 乐进率军回返,不多时便迎上策马冲来的于禁。 “文谦,汝为何在此处?” 乐进一脸苦涩,“大营北面为徐晃布置了百余辆武侯战车,营寨前亦有陷马坑,吾军还未冲破大营便折损了一两千军士。侧翼又有黄忠数千铁骑骚扰,某只得撤军。” “黄忠那厮也是东吴上将,他既然率军而来,为何不攻?”于禁双眉微皱,乐进既然进攻受阻,若是方才黄忠从侧翼突袭乐进军,乐进这一部兵马,只怕会大败才是。 “不知为何,黄忠统帅铁骑只在吾军身后追逐,不曾上前接战。”乐进也是一脸狐疑。 于禁双眉皱在一起,“莫不是有意追逐吾军。” “都督,前方战事如何?” “吾军已败,那徐晃早有准备,东吴上将魏延,还有吴懿、吴班等益州将领一并从大营西面杀出,猝不及防之下,吾军接战,为其所败。” “那可有使用马均连弩?” “未曾。”于禁脸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文谦,这马均连弩算是吾军逆转战事最佳利器,却不能用在此刻。” 乐进若有所思,“都督这是想将马均连弩留给黄忠?” “不错,黄忠所部铁骑皆是轻骑,可这并州战场,也就唯有他麾下有一部铁骑,是故,某只需引其来袭,便可以此物大获全胜。若是野外交战,吾军有数万步卒,同等兵力之下,某自认可不落下风。” “都督,那此刻吾军当撤回大营据守罢。” 于禁微微摇头,“为时已晚,那马岱已率军杀进吾军大营西面,四处放火。” 乐进闻言望去,果然,原本晋阳曹魏大营所在,已经是被漫天火光给笼罩住了,黑色浓烟滚滚,升空足有数十丈之高。 “撤往阳邑罢。”于禁长叹一声说道。 “撤。” “快撤。” 这一走,于禁便下令抛弃了辎重和粮草,数万军士慌忙奔走于旷野之中,四周漆黑一片,足足逃了一整夜也未至阳邑。 天亮前,于禁下令在一处密林外休整,将哨卒派出二十里外,此刻他喝了一口热水,方才打起几分精神。 “报……禀报都督,东吴军魏延、黄忠已从后方追上来矣。” 于禁只得是放下手中铜碗,“全军听令,立即后撤。” “都督,此去阳邑还有十余里,吾等也无需紧张,吾已命斥候快马赶往阳邑,知会晋阳太守郭永。” 于禁松了一口气,“郭永乃太子岳山,有他率军接应,吾等当安然无恙尔。” “报……禀报都督,徐晃已率军夺了阳邑,吾军南下道路已被徐晃率军截断。”远处一骑踩踏着晨曦而至,隔着老远便放声大喝道。 于禁面色大变,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乐进,“文谦,汝以为此刻吾军当如何是好?” “北上,走汾水,去盂县。” 于禁沉默顷刻,“盂县应当还在某副将郭表手中,只是不知那郭永太守情形如何。” “的确,倘若他出了变故,吾等回师之后,倒是不好向太子殿下交代。” 一众军士朝着北面进军,与此同时,后方跟进的一队铁骑也察觉到了此处的动静。 “快,命快骑赶往汾水,知会庞军师,于禁率军北上矣。”黄忠满脸狂喜,于禁这数万军士之中,有不少可以护住胸腹的圆盾,这些圆盾都是那昔日孙权帐下的将作大匠马均制作,虽然盾牌很轻,却可以在乱箭齐发之下护住全身要害,这数万人之中有上万人左臂上都系着这一面圆盾,对他的弓马营有着极大的限制。 黄忠也心知,弓马营的军士虽然臂力很强,每一位若是舍弃了弓弩,提刀策马出战,也是百战精锐,但轻骑突进数万步卒军中,一个说不好,就会深陷重围。 他虽然心有不甘,有心想带着麾下的铁骑上去缠住于禁的步卒,但碍于庞统将令在前,他根本不敢违背。 “驾” “驾” 当两骑快马行至北面数十里外的汾水边上之际,这一条蔓延数百里的大河之上,河水已经变得有些平缓,庞统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他的身侧站着两员大将,一人便是庞德,一人赫然便是李严。 “陈留之战,吾军折损不少北伐精锐,如今吾凉州军于此处若能大破于禁,亦可从曹魏这铜墙铁壁一般的西北面打出一个豁口,顺势可以南下夺取常山、中山等地。” “军师,对付这离开了营寨的数万步卒,以吾骁龙营铁骑配合汉升将军麾下五千弓马营,一万五千精骑,足以对付矣,何况吾军还有大队步卒。” “正方,汝莫要托大,那于禁、乐进都是曹魏大将,于禁此人其名更是只在曹仁之下,曹仁此人若非是当年于徐州之战,被骗入城内,为温侯所斩,只怕今日之曹操,会更为棘手才是。” 李严满脸不屑,“可吾军北伐之日起,他曹孟德已经先后败了十余阵了罢。” 庞统笑着摇了摇头,“天黑将至,他于禁欲渡过汾水,必回从下游选一河水平缓之地,此刻已非盛夏,这河北地界却是少有雨季,传令罢,命军士凿开沟渠,准备泄洪。” “军师?不在河道上泄洪,只怕水攻威力会削弱不少。” 庞统摇了摇头,“正方,方才汝不是有言子龙将军操练多年的骁龙营可与西凉铁骑媲美,洪水过后,汝便从山脊之后杀出。” “末将领命。” “庞德。” “末将在。” “命军士乘坐竹筏杀出,遇洪水中的曹魏军士,可任意射杀之。” “军师,若有人投降,吾等该如何?” 庞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原阔野,地势平缓,水攻威力削减,必不会有多少军士被淹没,若有归降者,可顺势俘虏。” “喏。” —— 北上,于禁已经带着饥饿的大队军士往北面走了一日,身上的干粮早已耗尽。 “传令下去,抵达盂县之后,可宰五百头猪犒劳大军。” “喏。” 于禁一边策马朝前奔驰,身后乐进的亲卫也是赶了过来。 “又逃了多少人?”于禁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禀将军,方才一个多时辰,逃走了一千余人,其中被射杀三百余众,被俘虏回军中者,亦有二百余人。” “那还是逃了数百人。” “都督,乐将军已经率队赶至后军督阵,他已下令,若还有人做逃兵,便命轻骑将其全部射杀,暴尸荒野。” 于禁面色有些痛苦,“这些军士都是吾二人操练数载整军而成,他乐文谦焉能坐视他们死在自己手上乎?” “都督,慈不掌兵,若是放任这些逃卒离去,只怕士气会丧尽,到时即便吾等顺利渡过汾水抵达盂县,又有何人还可为战?” 于禁长叹一声,“并州被夺,吾军失去河套平原之战马,辽东失守,吾军还可从鲜卑交换战马,可如今北面城池皆已失守,唯有代郡、上谷郡还有战马,可仍旧是杯水车薪,若是吾军铁骑能再多一些,只要能牵制那黄忠麾下的铁骑,吾等昨夜也未必需要不战而撤。” “报……禀报都督,前方哨骑汇报,数里外汾河水位下跌,自下游浅滩,吾军皆可蹚水渡河。” “蹚水渡河?”于禁面色微变,“河北少雨,但此前也有几场大雨,汾河向西汇入黄河,乃是一条大河,齐腰之水怎无?” “都督……”副将面色有些犹豫,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传令下去,往东面斜坡走,莫要靠近汾河。” “喏。” 也就在于禁下令之际,后队突然汇报,黄忠率军已经和后军接战,乐进正率军拒敌。 “好一个徐公明,这是要将吾军逼上绝路啊,可是吾却不中汝那水淹之计。”于禁冷笑一声,自古水淹火烧毒计最为可怕,旦有中计,必是全军覆没,他这一军主将,也难逃战败自尽的下场。 可他治军以来,都喜欢增派哨骑,正如东吴新规所言,哨骑便是大军双目,焉能不视远乎? “轰隆……”可是,隔着数里外,他也听到了一阵巨响,随即,无数军士便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下一刻,于禁隔着极远看到了远处从汾河之上一跃涌出河岸的汹涌河水。 “报……禀报都督,东吴军筑坝堵住下游,于河岸上修建数个沟渠,决堤引流。” 于禁面色大变,指着东面的高坡,“快,全军迅速朝东面撤离。”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东面的斜坡之上,一面“徐”字将旗飘起。 “于禁,某徐晃已奉军师将令在此处恭候多时矣。” “于禁,速速下马受死。”后军所在,黄忠的数千铁骑已经被大队步卒给围住,但平原尽头,密密麻麻穿着黑色铁甲的东吴军大队步卒已经赶至,他们踩踏着整齐的脚步而来,眼见着就要抵达后军。 “哗啦”,湍急的河水已经在地势平坦的旷野之上散开,一个扇面淌出之后,水浪飞溅起只有一两丈高,流到前军之际,也不会有过腰深的河水,但是此地土质疏松,只要被这河水一冲刷,只怕这泥泞的荒野也就不能通行了。 于禁满脸绝望地看着西面斜坡之上出现的两面将旗,那是西凉马氏旧将庞德,还有汉中都督赵云的副将李严,这两人都非无名之辈,未曾想,他们这么快便将中原诸郡安顿完毕,出兵北上驰援晋阳。 于禁长叹一声,“前队改后队,所有军士,朝后军集结,死战。” 唯有死战,他才能回报曹操,他于禁一身,受曹操恩重,他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能投降。 第五百四十章 轮射 “军师,于禁前队改后队,已经命乐进和黄老将军接战。” 庞统站高远望,手中羽毛扇朝着远处指了指喝道:“传令,命黄老将军率军后撤,命后队魏延以步战车、弓弩队接战。” “喏。” 举着令旗的军士快步跑到一处斜坡前,挥舞几下令旗之后,隔着几里外的传令兵也同样在马上舞动令旗。 连续传出数人,黄忠身侧的亲卫方才出声:“都督,军师有令,命吾军后撤。” 黄忠看了一眼十几步外的乐进,“可恨,某分明就要擒杀那乐进小儿。”黄忠长叹一声,猛地勒马转身,“弓马营,后撤。” “驾” “驾” 被团团围住的弓马营迅速后撤,黄忠挥舞着一杆长刀拦在队伍最后方,左右有着亲卫帮他抵挡箭矢,一时间,很快整支骑兵便撤离了战场。 “收拢阵角,推进。”乐进在军中面色镇定如常,他看着黄忠仓皇后撤的身影,略微估算一番,方才一战,他应当靠着各自为战的步卒战阵杀了一千多名弓马营骑卒。 “文长,汝率步卒速速推进,吾率军为汝策应。”黄忠率军火速从荒原之上绕了一个大圈,从东吴大队步卒身侧掠过之后,他便朝着军阵之中的魏延喝道。 “黄老将军且在一旁观战便是,今日某誓必擒杀于禁、乐进。” 黄忠带着铁骑停在了荒原一侧,目视着一字排开,足有两百余步宽的军阵,此刻,持盾的大队军士已经走到了屯田兵的身后,这些屯田兵的身前,统一推动着独轮的步战车。 经过数次改良,步战车车顶上的铁盾也成了四方的重盾,黄忠自认百步之外一箭破三层甲胄不在话下,但若是有军士站在步战车和一层东吴步卒的两层盾牌之后,若是寻不到任何缝隙,他也无法射到盾牌后方的目标。 “是东吴的步战车,竟然足有上百辆之多,好一个庞士元,听闻他数日之前还在陈留整顿中原诸郡,未曾想,如今已然率军北上。”乐进面色阴沉得可怕,庞统到来绝对是给整个并州战局的东吴军上下吃了一颗定心丸,而反观他们曹魏一方,此刻已经是一只马腿迈出悬崖的危局。 “将军,吾等该如何是好?” “传令后军的数十辆战车,让其来到前阵迎敌。” “可那些战车上都载着吾军伤卒和仅剩不多的清水。” 乐进轻咬着牙齿,“倘若不如此,只怕吾军会全军覆没。” “保护将军。”话音刚落,一队刀盾兵便凑到了乐进身前,前排的持盾的军士蹲下之际,立即有人踩到他们的背上,一个叠一个,很快,三面盾牌在乐进的身前叠起近一丈高。 “叮叮叮”密集的箭矢仿若蝗虫一般敲打在盾牌之上,乐进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到了远处的场景,在那一排步战车之后,竟是紧跟着五六千背着长弓的步卒。 “东吴得长江以南之地甚久,未曾想,于步战之上,竟准备如此之多。”乐进满脸苦涩,他并非能操练那等无畏精锐的宿将,但自认指挥步卒攻守,也算是略有心得。 “将军,吾等该如何应对?”眼见着军中一千多名刀盾兵都冲到前面抵挡箭矢,但仍然有流矢越过盾墙,落到后面的长枪兵军阵之中,成片成片的军士倒下,对面东吴军推进的防线如同一条直线长龙,根本不留任何缝隙,而且这些弓手都是统一张弓搭箭,朝天抛射,隔着一百步左右的距离,抛射的杀伤力还是极强的,而且此刻他们站在顺风的风口之上。 “普天之下,最强步卒,当属昔日吕布麾下八百陷阵营军士,与其不相伯仲便是昔日袁本初麾下麴义之先登死士,如今吾曹魏帐下也有一人,那便是张郃将军麾下那数千大戟士,可恨那些大戟士如今尚且留守邺城城中,否则此步战车军阵,吾军倒也可以正面击破。” “将军,步战车虽如铜墙铁壁,但座下唯有独轮,吾军倘若全力杀出,数万军士直袭一处破口,或有可趁之机。” 乐进指了指四周,“汝且瞧瞧,这四面八方的来敌。” 副将闻声看去,左翼,庞德、李严二将各领一部铁骑杀来,威势震天动地,从斜坡上冲下来之后,直接便撞翻了一排侧翼的军士,随后杀入军中,如今几乎已经将前军和后军拦腰截断。 再看右翼,那徐晃只是下令麾下的虎卫营徐徐推进,但凭借着投枪和诸葛连弩之威,每过数息,都能朝前突进十余步。 “军师,是否此刻便下令劝降?”站在庞统身侧的一名文士躬身询问道。 “不急。”庞统指着前军,“传令黄忠、魏延、庞德、李严,先围杀前军乐进。” “喏。” 军令下达,拦腰切断曹魏大军的李严等部直接抛弃了在中军肆意冲杀,搅乱曹魏军阵的策略,各自汇拢,朝着前军所在的乐进杀去。 “乐进小儿,可敢出来一战?”黄忠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他东吴上下,出动这么多精锐之师,竟然还奈何不了这于禁数万步卒,更何况这数万步卒之中,大多都是昔日于禁操练的屯田兵,这才二三载,这些屯田兵有什么战力? 他们诸位大将麾下的各营精锐,哪一营不是身经百战,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的雄师? “将军莫要应战,那黄忠虽老,却有廉颇之勇,不可轻敌矣。” “某知晓。”乐进重重点头,双眼却是眯起,指着黄忠杀来的弓马营,“传令,朝黄忠所部突围。” “将军?黄忠麾下有数千铁骑,吾军全是步卒,如何从他所部方向突围?” “命前军战车队舍弃敌军步战车方阵,进攻黄忠。” “禀报将军,前军战车队已经和步战车交战,将步战车队冲破一个缺口。” “某瞧见了,不过是数人并马而行的缺口,此刻已有数百手持诸葛连弩的吴军补上缺口,吾军儿郎若是上去,那便是送死而已。” 说着,乐进回眸看了一眼远处的中军所在,于禁的将旗不知已经掉落到了何处,但他看到中军并未散乱,显然,于禁已经是从后军撤到了中军所在。 “阳邑失守,邺城方向,太子势必知晓此事,倘若那司马懿当真是真心真意投靠吾军,此刻势必会命其手足率军前来驰援才是。”乐进心中泛着嘀咕,伸手指着左前方的黄忠所部,“亲卫上马,随吾突击。” “喏。” “驾……”乐进持枪迎上黄忠,一枪一刀在空中交击一下。 “铛”的一声,乐进拨马便走,他强忍着虎口上传来的酸麻,心中暗骂,“黄忠老儿好大的力气。” “乐进休走。”黄忠勒马转身,便和乐进的一众亲卫骑兵纠缠在一起,眼见着乐进率军离去,他立即脱口大喝。 “徐晃在此,乐进休走。”不远处,徐晃已经将军中的指挥交给了副将,竟是亲率数十骑朝着黄忠铁骑后方的缺口杀来。 “公明将军来得好。”黄忠面色一喜,眼见着乐进那突出重围的数十骑便被徐晃拦下,两马交错,徐晃有意促使着马蹄横着迈步几步,拦下乐进突进的脚步。 “放箭。”远处,一波密集的箭雨将战车上仅剩的百余名曹魏士卒给放倒,但随即,前军指挥作战的武将们发现,战车的残骸也挡住了步战车推进的脚步。 “弓弩队听令,弩兵跃上战车残骸,结阵迎敌。”前军所在的陈应已经策马赶来,他指挥着一两千名端着诸葛连弩的军士越过步战车,在刀盾手推进的庇护之下,落到了这些曹魏战车的残骸之上。 “嗖嗖嗖嗖……”十连发的箭矢伴随着刀盾兵挡住敌军冲锋的势头飞出,越过他们的头顶,放倒了一个个接近防线的曹魏士卒。 “那将是何人?”远处的高坡之上,庞统指着交战的那一道防线吼道。 “那是骁骑营副将陈应。” “好一个陈应,且记上他一功,若是此战吾军能全歼于禁、乐进所部,他也可擢拔为一郡太守。” “喏。”身侧的文士面上有些激动,曾几何时东吴麾下的猛将,如潘璋、徐盛等人也只能担任一县之长,唯有太史慈、朱桓、吴宪这等猛将才能担任一郡太守,如今这些上将都已官任一州都督,而这些骁将们也都水涨船高,各自坐镇的郡府也是一方重镇。 “铛”,乱军之中,徐晃已经和乐进厮杀了二十余合,他能够感受到乐进手上动作的急促,他想尽快取胜,但徐晃却有意拖延他的步伐,每一次挥动长斧都是用尽全力,每一次挥动,乐进握着长枪的双臂就会颤抖一下。 “呼”,在他身后,一杆长刀挥至,乐进长枪一摆,不过是抵挡了一下,整个人便险些跌落下马。 当他稳住身形的刹那,头顶一杆长斧已经到来。 “嘭”,他的头盔被砸飞,他整个人也因为被巨力一砸,直接跌落下马,他回身看了一眼左右,徐晃和魏延这两名东吴上将竟然是联手战他,若是平时,这两人任意一人他也不是敌手。 “保护将军。”四周亲卫瞪目欲裂,眼见着乐进落马,便是十余骑杀向徐晃和魏延。 两人手中长斧、长刀挥舞不停,一道道身影被他们斩杀落马,当乐进再次寻到一匹战马翻身落到马背上后,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寒芒刺骨,他下意识地朝着马背上一趴。 “嗖”,一股剧痛突然从后背传来,他长呼一声,伸手一摸,身后竟然已经浸出了不少鲜血,而隔着十余步外,一名亲卫正好被从他后背上擦过的箭矢射中胸口,箭矢去势未竭,竟是洞穿了他的甲胄,还扎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箭尾还在颤抖个不停。 “黄忠。”乐进痛得咬牙切齿,黄忠堂堂东吴上将,竟然也做这等偷袭人的勾当,实在是太过下作。 可当他勒马朝着西北面回走之际,黄忠已经是持刀在那里等着他了。 “乐文谦,汝乃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某敬汝也是一条汉子,何不下马受降,归顺吾家吴王。” 乐进心知穷途末路,看了一眼身后追杀而至的徐晃和魏延,长叹一声,“要杀就杀,能死在你黄汉升手上,某乐进也算是死得其所。” “铛铛铛”,两人在战马交错之间,不断交手,长刀和长枪互相突刺,然后两人的身影也是各自闪避。 后方策马而来的徐晃停在了十步开外,魏延面上虽然有些意动,却也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杀意,停在了十余步开外,静静地等候着前方的决战胜负。 二十合,乐进已然是气喘吁吁。 三十合,远处的于禁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越过无数交战的身影,看到了远处那散乱空荡的战团之中,正在和黄忠交手的乐进。 “文谦将军。”于禁心中悲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战事,看到一颗好大的首级冲天而起,看到自己熟悉的袍泽倒在那白发白须,手持染血长刀的老将刀下。 “文谦将军。”于禁虎目含泪,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却只能低声抽泣。 “全军听令死战不退。” “杀啊。” 于禁此刻已经是杀红眼了,方才的突击,倒在箭矢之下的军士何止三五千人,此刻随着乐进的亲兵全部倒下,追随他多年的数千精锐也全军覆没,那这一部兵马,也就只剩下他了。 于禁知晓,此战已经大势已去,但他好歹也是曹魏并州都督,宁死也是不能投降的。 “于禁,可否听某庞统一言?”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长喝,随即便是一道道不同的回音。 他手中挥舞的长枪一顿,回眸朝着远处看去,在那漫山遍野之中,竟是立着不少持旗的吴军令旗兵,而此刻他们口中传递的,便是隔着十里开外的庞统军令。 “于文则,吴王言汝有上将之才,爱兵如子,今日若是死在此处,他便是千秋罪人,汝若愿降,汝身后这数万军士便可免死,汝若不想,汝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军士死在你的面前。” 于禁胸口被无形的大石撞击了一下,憋得有些难受,这是诛心,他庞统之计,何等歹毒。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于禁降吴 “于禁,听闻汝于邺城屯田数载,这些军士都是汝一手选拔操练,他们都是汝之心腹,莫非汝就甘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在汝面前不成?为将者,当与士卒同釜而食,同营而寝,衣食与同,荣辱与共。此处有两三万军士,他们身后便有数万,乃至十余万妻儿老小,倘若他们战死于此处,那河北之地,又会有多少家缟素?” 于禁双手紧捏着手上的长枪,此刻他所在的军阵已经开始收缩,在庞统开始劝降开始,双方统军的武将都下意识地各自收缩了兵力。 一众吴将也都下令后撤十余步,停下了进攻的步伐,此刻于禁的后军和中军已经被拦腰截断,乐进被黄忠一刀斩杀之后,前军更是全军覆没,倘若继续僵持下去,他于禁身后这数万军士也唯有败亡一途。 “陛下对于禁恩重如山,庞士元,某敬汝乃天下名士,为大汉开疆拓土亦有功劳,今日汝又何必咄咄逼人。” “于文则,汝不愿降,是因为曹操旧谊,可汝方才自认汉臣,可他曹操却是篡汉自立之辈,汝效忠于他,图的不就是一个知遇之恩?” “可汝追随他南征北战十余载,大小战役数十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此恩早已报答,汝此刻若愿归降,自有吴卫从邺城内救出汝之子女,某可保汝全家安然无忧,此外,某还会上表吴王,请天子加封汝为钜平侯,豫州都督,今后这豫州一州兵马仍归汝调度,汝麾下的旧部也将整编成豫州兵,今后仍隶属于汝麾下,汝可好生思量。” 于禁轻咬着牙齿,浑身都在颤抖,庞统给他的礼遇可谓厚重,可见吴王刘奇对他也是格外看重,可他当真能舍弃与曹魏一干武将共事十余载的情谊,当真能断绝和曹操十余载的君臣之谊吗? “于文则。”不知何时,庞统已经徒步来到了于禁对面几里开外的斜坡之上,他身前有着三排持盾的军士护佑着,身侧站着几名文士,此刻庞德已经策马带着护卫行至庞统身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于禁闻声抬头朝着庞统看去,却见庞统指着北面,“吾家主公本可在五六载之前便兴兵北伐,征讨中原,那时曹操面临官渡之战,汝可知,吴王为何不兴兵北上?” 于禁默然,便听庞统扯着嗓子高喝道:“汝曹魏之兵,为吕布败者良多,死于官渡之战时亦有不少,而后征战数载,先后卒于刘备、孙权者甚众。每一载汝曹魏都在征兵,少时三五万屯田之兵,多时十余万,挑精壮入伍,羸弱少许者为民夫,可如此一来,整个中原之地十室九空,这大汉繁华之中原,还有几分昔日灵帝之时盛景?” “中原两州之地,足有两三千万之民,可如今还剩多少?只怕一千万人也数不上了罢。” 于禁满脸苦涩,愣在了原地。 四周劲风嘶吼,不少战马还在原地踱步,庞统的嗓子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他本就不是张飞那等天生的大嗓门,登高远望,站在高处长喝,也是格外费力的事儿。 “于文则,吴王有言,这天下之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吾大汉风雨飘摇二十余载,如今幸有一统之机,汝莫非便当真要做那千古罪人乎?” “汝且问问,汝麾下这些军士,有多少是被汝麾下的军士强征入伍,有多少人是家中独子,有多少人尚未娶妻生子便不远千里投汝帐内?” “吾江东屯田兵如今已不再征召,仅靠蛮越三十余万精壮编练的老卒便可为战,可为这天下,吾江东治下十州之地,如今还有军士六七十万,可战之兵便过五十万之众,可他们大多都戍守在各地,北伐之战之后,吴王已向内阁下诏,举国上下,当废除近半屯田兵役,是为吾大汉黎民百姓家中多一二人劳力,是为老人妇孺减小负担,汝以为,此策可善乎?” 于禁长叹一声,环视一眼四周的军士,见着他们迎上自己的目光后,都神情复杂地低下了头。 “于禁,汝若愿降,汝麾下这些军士可接受整编,伤者运送伤兵营,交由军医诊治,丧者焚烧之后,骨灰将寄回家中,更有钱粮抚恤。并且汝和汝麾下这些军士,也不必参与覆灭曹魏之战。” “于禁,汝可愿降?” 随着庞统最后一声长喝,四面八方的吴军将士纷纷扯着嗓子跟着吼道:“于禁,汝可愿降?” “于禁,汝可愿降?” 百里方圆的阔野之上,回荡着数万军士齐声高喝的声音。 “准备。”半盏茶功夫过去,于禁仍旧沉默地立于战马之上,而四周的几员吴军上将对视一眼,黄忠当先举起了手中长刀。 “虎卫营,朝前推进。”徐晃拎着手中长斧,猛地朝前一指,身后穿着重甲的虎卫营军士便齐刷刷踩踏着震天动地的声势逼近于禁的军阵。 “骁骑营,随吾出击。”李严率领陈应、陈生等将指挥着上万铁骑冲下斜坡,袭向于禁的后军。 “且慢。”也就在这时,阔野之上,传来了于禁急迫的声音。 “军师有令,全军止步。”庞统立即朝着身侧看了一眼,庞德踏前一步,朗声传令。 “哗”,令行禁止,参与这并州之战的,都是东吴精锐,屯田兵分为两部,一部推动着此前的步战车,一队跟在众军之后,手持长枪列阵推进,此刻数万大军交战,根本就轮不到他们登场,是故,即将要接战的前军军阵在听到命令之后,便整齐划一地停下了脚步。 不少已经张弓搭箭,手指绷得很紧的军士不由自主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用交战,自然是最好不过。 于禁治军之才,可排入当世前十,吴军上下,也没有一个人胆敢小觑他。 围杀这数万军士,只怕东吴军也得死伤上万,他们之中,站在军阵之前,或许也就是其中之一的倒霉鬼。 于禁环视一眼四周,突然开口高喝道:“众军之中,家中有父母者举刃。” “哗”,下一刻,齐刷刷一两万件兵刃高举而起。 “家中独子者仍举刃。” “唰”,不少兵刃放下,但于禁放眼望去,偌大的阔野之中,至少还有数千人举着手中兵刃,在寒风中,他们面色苍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放下。” 于禁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平静如常,他指了指四周,“家有妻室而未得子嗣者举刃。” 这一次,军中只举起了零星一两百把兵器。 他面色一沉,“吾军军法,知情不报者当斩,尔等莫非还要隐瞒本都督不成?” “哗”,这一次,仍有几千兵刃举起。 于禁没有继续发问,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事实。 “吾征召尔等入伍之前,尔等都是屯田兵,可到了营中某才察觉,尔等之中,年幼不过十五六岁者多矣,其中四五十老叟亦有不少,可汝等大多都是未经战火之辈,陛下想来是不知情,那便是底下的各郡县官吏胡作非为矣。” “可尔等是吾大魏之基石,长者当在家中种田顾家,幼者当入私塾,当进县学,当在家中生养几年骨骼再来投军。” “是某于文则对不住尔等,此前几战,吾军已阵亡近两万军士,尔等剩下的,亦有不少人浑身是伤。军中粮草早已枯竭,唯有清水,却也不多。可尔等未曾抛弃本都督,尔等不失忠义,乃是曹魏忠良之士尔。” 庞统瞳孔微微收缩,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于禁接下来想做的事情,不等他开口,军中已经有人从亲卫手中取来了弓箭。 “今日,某于禁愿归降东吴,是为天下黎民百姓,为尔等家中妻儿老小。” “都督,不要啊。” “都督,吾等愿死战于此,也绝不辱没都督威名。” “都督戎马半生,征战沙场,每逢战阵,势必身先士卒,从未退缩半步,吾等焉能让都督蒙羞。” 将军征战疆场,惋惜不过马革裹尸;耻辱不过阵前投敌,若是战败昏迷被俘也罢,可若是直接领着数万大军弃械投敌,如此骂名,即便曹魏日后灭绝,只怕他于禁也在东吴军中难以站稳脚跟,毕竟弃主投荣之辈,没有人会看重他。 甚至日后在史记之上,也会有史官在他于禁的履历上留下一笔,曹魏降将于禁。 “某心意已决,尔等无须再劝,不过庞军师,某也有几件事情相求,还请军师应允。” 庞统脸上涌现几分喜色,抬脚走到坡前,手中羽毛扇一举,声音嘶哑着吼道:“都督但讲无妨。” “某于禁对不住身后这些儿郎,倘若他们之中有人愿意解甲归田,还请军师应允。” 庞统微微颔首,“吾东吴军收编豫州、兖州刘备降卒的规矩便是,有愿意从行伍者,可整编成军,听候吾东吴调令,若不愿者,可发放路费,遣返回乡。” “可吾身后这些儿郎大多都是来自同一乡同一县,他们即便是没了兵器,回返家中,也不免有所走动,此事不知军师当如何解决?” 庞统心知于禁是想当着这么多人在这里将这些事情全部都说清楚,他思忖顷刻,身侧的庞德有意代他发言,庞统却挥手示意他退下。 此刻他的嗓子极其不适,但他心知,如今这并州战场上,也就只有他可以代表吴王,即便是大将庞德也不成。 此刻招降于禁的,毕竟是他,而他庞统的威名,于禁麾下这数万军士也都信服,唤作他人,即便是此刻允诺,只怕他们也会担心日后会变卦。 “还请将军军中刀笔吏将一众军士登记造册,遣返回乡之后,自有当地派遣官吏留意二三载,若无作奸犯科等违法之举,日后也不会因近日之事责怪。” 于禁松了口气,他指了指身侧环绕的数十名将校,“某麾下有不少将校都参与过昔日淮南、徐州之战,也曾杀戮过汝江东士卒,其中便有庞军师此刻麾下旧部的父亲、兄弟,表亲,倘若吾军归降东吴,他们寻机报复,又将如何是好?” “按军法,主动寻隙挑事者,斩。”庞统沉声喝道。 “甚好。”于禁朝着庞统大笑一声,环视一眼四周,“众军听令,将手中兵器放到一侧,退回原地双手抱头蹲下。” 庞统忍不住发笑,“这于禁倒是知晓吾军招降的法子。” 庞德不免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庞统,心中暗忖道:“军师此前还一脸严肃,如今却又发笑,还真是三花脸。” “庞德,汝率军入阵,看管这些军械,随后命各营将于禁麾下的军士带往晋阳大营。” “喏。” 随后,庞统便看到于禁和弃了兵刃的一众将校策马走过军中,奔向他所在的坡前。 “此前明珠暗投,承蒙军师不弃,今后禁麾下这些儿郎便全部托付给军师矣。” “都督之才,吴王与吾都十分信重,日后南征北战,对付塞外蛮夷,还得仰仗都督勇武才是。” 于禁连称不敢。 半个多时辰之后,陆续几将归来,黄忠、徐晃、魏延等人各自和于禁交谈一番,便看到下方的军士分作几批,数千人一队,朝着晋阳方向走去,他们卸甲弃了兵刃,此刻走动的速度并不快,此外,庞统还下令辎重队在途中派发馒头和热粥。 “文则,汝也莫要内疚,今后整编之事还得汝多多费心。”庞统深深地看了一眼于禁,他已经看出这人已经心存死志。 “喏。”于禁苦笑一声,他这些小伎俩焉能瞒过庞统这等当世鬼才。 “公明,汝且领虎卫营随同李严所部先拔,南下攻掠冀州郡县,尽早与大军汇合于邺城之下。” “喏。” 想到自己归降东吴的消息即将传出去,于禁眼神黯淡,倘若陛下知晓,只怕他的头风病会再次复发吧。想到曹操此刻老态龙钟的模样,于禁又是一阵心痛,若非是为了保全麾下那一干忠心耿耿的军士,他又岂愿归降。 如此一来,他为曹魏尽忠十余载之忠义,只怕也一遭丧尽。 当然,倘若数十载后,有人问其此事,他应该也毫无悔意地回答,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会这般去做,毕竟那可是两三万条性命。 第五百四十二章 是故,孙权还活着 “安乐侯。”这一日,在襄阳侯府居住的孙权辗转反侧,索性也就趁着天色蒙蒙亮起身。 “汝为何来此?” “女子与吴侯的婚约已经定下矣,按照约定,黄昏之时备轿抬入吴王府内即可,定下的日子是在一月之后,而地方则是在邺城。” “吴王刘奇,蛮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攻下邺城乎?”孙权自嘲一笑,“也罢,看来那曹丕的确不是吕蒙、徐庶敌手。” “昨日夜里,吴王已八百里加急,快马朝着天下各州郡传递捷报,右军师,荆侯庞统率凉州军、并州军突袭阳邑,于汾水以南阔野,水漫河堤,制造百里方圆澡泽地,困住于禁数万大军,而后黄忠阵斩曹魏上将乐进,于禁率两三万曹魏精锐归降东吴,受封钜平侯,豫州都督。” 孙权愣在了原地,足足过了十几息,方才自顾自地低喃道:“于禁降了?” “其麾下两三万士卒被整编为两万豫州兵,如今尚在晋阳屯驻,不日便将开拔南下,回返豫州。” “可还有其他战报?” “庞统命黄忠、李严率军北上,已攻下代郡。” “命徐晃率军南下,不日已攻下常山国。” “曹魏还有几座城池?” 侍者苦笑一声,“曹操收缩兵力,冀州三郡六国之地,唯独邺城、渤海、巨鹿、上曲阳、河间、广川数城尔。” “冢中枯骨而,一月之内,邺城不攻自破。他曹孟德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吾与刘备先后亡于东吴之手,他曹魏焉能苟活?” “君侯慎言。” “无妨,他刘子兴乃吾之妹婿,应当不会因此小事治吾之罪。” —— 邺城,不过及冠之年的曹丕此刻双眼全是血丝,他双手十指紧紧捏着手上的竹简,满脸狰狞地抬起头来,“为何于禁会降东吴,与他共事多年之乐文谦都宁愿战死沙场。他却降了,父皇封他为并州都督,督战西北,这是何等信重于他……” “太子无须为这种卖主求荣之辈伤怀,此刻徐晃夺了常山国,魏延率军已杀入中山国内,代郡失守,如今吾曹魏只剩下数郡之地,还请太子保重贵体,主持大局。” “北面可有战报传来?” “鲜卑辽东大人轲比能起兵五万,已经攻入渔阳、右北平、上谷三郡,如今正沿着长城肆掠,想必东吴辽东都督陆逊势必会率军回师救援罢。” “季重,孤封汝为并州都督,命汝率军出城,驰援中山国,汝可敢去?” 吴质满脸苦涩,微微抬手一辑,“此刻邺城为重,陛下家小都在城内,末将焉能于此刻抽身离去。” 曹丕长叹一声,“汝不愿去,那仲达,汝便率军出城罢,北上常山国,迎战徐晃。汝吴质便担任冀州都督,负责镇守邺城。” “还请太子随臣出城。”司马懿突然抬手一辑道。 “为何?汝司马氏部将俱已足够应付徐公明,孤此刻若是出城,势必会闹得城内人心惶惶,此举不妥。” “若有太子在常山国,臣愿立军令状,一战击退徐晃。” 曹丕瞳孔微微收缩,“当真?” “军令状在前,倘若不能得胜,请斩吾首级。” 曹丕犹豫了顷刻,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司马懿,“汝准备如何行事?” “引军高邑,与徐晃军决战即可,此刻于禁虽归降东吴,他麾下两三万兵卒却受严颜等将一同屯驻晋阳,不可前来驰援,魏延攻打中山国,黄忠、李严攻取代郡,吾军只要在十日之内将徐晃击溃,便可列阵直面黄忠驰援之兵。” “兵贵神速,邺城内并无太多战马,况且南面还有太史慈麾下骁战营铁骑,倘若汝率军出城,如何瞒过他们耳目?” “无须瞒过江东斥候耳目,至于太史慈铁骑追击,太子大可不必担忧,倘若臣未曾估错,此刻太史慈已率铁骑赶往辽东。” “对付鲜卑?” “应当是为镇压乌桓。” 曹丕心中微微一紧,眼神冷冽地打量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司马懿,声音变得有些寒冷,“汝如何知晓?”曹操联合鲜卑轲比能,乌桓蹋顿之事,未曾告知军中文武,除却出使乌桓的陈群,并无其他人知晓,这司马懿莫非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探听得知此事?亦或是他买通了曹魏前线将校,得知陈群出使之事? “回禀太子,陛下绝非以身犯险之人,纵观陛下往日用兵,正奇相辅,可纵观辽东之兵,唯满伯宁一部数万精锐,焉能匹敌辽东陆逊之兵,而蹋顿麾下三万乌桓突骑许久未动,其中必有变故。” “司马懿,这邺城之内有十万可战精壮,孤留下一万老卒五万民夫守城,其余四万兵马皆托付于汝,还将虎卫营中郎将朱铄调拨于汝,汝势必要在十日之内大破徐晃。” “此去若不破徐晃,臣提头来见。”言罢,司马懿上前接过虎符,朝着曹丕再次恭敬一拜,抬脚起身,快步走出殿外。 “太子,这司马懿狼子野心,昔日背弃陛下,投奔刘玄德,后来东吴出兵北伐,他临阵脱逃,连累刘关张三人惨死于陈留城外,此人不可大用矣。” “方才汝为何不说?”曹丕冷冷地瞪了一眼这名黄门侍郎道。 “太子,臣……” “好了,汝也不必多言,孤自有主张。司马懿于陈留之时,选择明哲保身,乃是得知进退之举,若他当真是庸碌愚忠之辈,此刻只怕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矣。” 说着,曹丕看了一眼身侧的老臣,“荀令君,汝以为司马懿可似贾文和乎?” 荀彧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他不似贾文和,倒和周瑜一般狡诈,亦有孙权一般城府。” “周瑜狡诈乎?” 荀彧抬手一辑,“纵观天下用兵以奇之人,周瑜可入前三。” “那孙仲谋何来城府,他丢了关中之地,若非其妹孙尚香委身于吴王刘奇,只怕此刻连命都丢了罢。” “是故,孙权还活着,而刘玄德,已亡于陈留城外。” 曹丕眼神微微一动,张了张嘴,竟是半响未能找到反驳之语。 第五百四十三章 张郃大破西凉铁骑 良乡,在滂沱大雨过后,马超已经下令再次进攻。 干涸的泥土并没有挡住马超麾下铁骑进攻的步伐,不过两日,曹操麾下的三千虎贲便只阵亡近半。 曹操带着他们困守着村内,仅剩的十几座房屋,此刻曹操披着披风,坐在一处火堆前,看着头顶漫天星辰,“朕纵横天下数十载,今日便要亡于此处尔。” “主公,马超包围良乡已有六日,此刻还未曾有东吴援军赶至,想来已是被满伯宁牵制在幽州尔。” “可朕还当真想让他陆逊之兵赶来驰援。” 程昱瞪目结舌,“这是为何?” “汝可曾记得朕北上之时,下达的一道圣旨。” “命各部弃守县城,只守坚城重镇,坚壁清野,固守待援?” 曹操微微颔首,“今夜便是天赐良机,算算脚程,白日里吾两军阵前交锋,声势大作,若非吾军箭矢还未用完,只怕白日里朕这项上人头便被他马孟起给夺取矣。此刻鏖战数日,他马超麾下的军士人马皆疲,若是此刻有一路铁骑突袭他村外营寨,便可大获全胜。” “可陛下如何将这天赐良机告知援军?”此刻程昱已然是醒悟过来。 “传令,命军士于最高的屋顶摆下三堆火焰,呈品字形。” “喏。” 不多时,曹操便瞧见斜对面的屋顶上已经升起三堆火焰。 “陛下,不知这三堆火有何蕴意?” “品字,源于吴中刘子兴著作《江东新规》,品字上方为尖锐之矛,矛尖对准马超大营,是为进攻,品字三堆火,则是子时三刻。” “原来如此。”程昱眼神略微波动,“陛下,此刻前来驰援的乃是张郃将军罢。” “正是。” “不知当有多少兵马?” “一万铁骑,由高览统帅,三千步卒,由张郃统帅。” “算上伤卒,村外马超大营应当还有四千多名西凉老卒,这一万三千马步军,可能破之?” “若是两阵之前,沙场交锋,他张郃留不下马超,可若是夜袭,他马超必为张郃所破。” 夜里,曹操和程昱都没有熟睡,当守在村口的几名斥候被箭矢放倒之后,底下的校尉汇报,马超夜袭矣。 “好一个马孟起,竟然甘愿命他麾下的西凉铁骑下马步战,他当真是不懂得怜惜手底下的儿郎,其西凉骑兵骁勇如斯,恨不能为朕所有。” 程昱哭笑不得,若非是当年汝哄骗马腾,杀了他两个儿子,又如何会让马腾怀恨在心。不过曹魏和西凉马氏的间隙,还是因为此前钟繇之死。 昔日曹操接引孙权渡淮河北上,屯驻南阳抵御刘备、刘表,后来周瑜夜袭武关,杀入关中,联合马腾韩遂兵围长安,逼死钟繇,此一饮一啄,皆乃天定。 “报……禀报陛下,前村的军士已经顶不住了,马超以连夜赶制的牛皮盾顶在阵前,西凉老卒下马步战亦悍勇非常,吾军伤亡惨重,诸葛将军命吾等护佑陛下从后村突围。” “不撤。”曹操摆了摆手,“朕就在此处,告诉他诸葛虔,倘若守不住村子,那他便随朕一起殉国。” “喏。” 又过去半个时辰,曹操站在一处斜坡之上,已经瞧见距离此处不过数十步的火光,火光中,一名穿着银甲持枪的武将放声大喝,“曹贼,汝已无路可走,还不速速引颈受戳。” 曹操长笑连连,“马孟起,汝若能杀进来,朕这项上人头汝拿去便是。” “篡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某西凉马氏世代公侯,今日便要为大汉诛杀汝这逆臣。” “儿郎们,随吾杀进去。” “杀啊。”也正在此时,村外突然火光四起,马超留于村外的伤兵营被不知从哪里杀来的无数铁骑冲破了大营,营中留守的伤兵和数百军士手持兵刃抵御,却被马踏连营,一个照面便杀得人仰马翻。 “报……禀报将军,村外大营受袭,还请将军速速回援。” 马超面色微变,“来了多少兵马?” “夜色太深,不过大营火起,当有上万之众。” “撤,快,所有军士翻身上马,准备迎敌。”上万兵马,马超并没有心慌,他并非一人,身后还有着数千西凉铁骑。 “陛下,马超大营受袭,援军到来矣。”站在土墙上方的军士惊喜道。 “传令诸葛虔,追出去,以箭矢抛射,莫要让他马超走得太轻松。” “喏。” 马超咬牙切齿地看着那斜坡之上的曹操,明明他就要再一次将曹操擒杀,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村外的伤兵营却被偷袭了,他不得不回救,那营中的一千多军士,可都是追随他父子多年的旧部,若是舍弃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卒,日后他又如何在猛将如云的东吴军中立足。 “马超,可还认得张郃否?”当马超率军赶至村口,数百名翻身上马的西凉铁骑已经和数千穿着铁甲的军士交战在一起,这些军士每人身上都披着仿制的复合甲,双手拿着一杆大戟,与此刻手持长戟的张郃站在一起,如同一道铜墙铁壁一般立于村口。 混乱的马群就在咫尺之间,马超翻身上马的刹那,远处的军阵已经朝着近前浩浩荡荡地杀来。 短暂交锋,堪称天下精锐的西凉铁骑便折损了三四百人,马超痛得心中在滴血,他和张郃交战数合便将其击退,长枪一扬,“突围,朝着北面突围。” 他率军杀穿大戟士,还未走脱,便迎面遇上高览统帅的铁骑,两支精锐厮杀了一番,当马超向北逃至定水之际,天色已经蒙蒙亮,他命亲卫清点身后的铁骑,仅剩三百四十九骑。 他泪流满面,“昔日西凉之勇,一遭尽丧张郃之手,此仇不报,某马超誓不为人。” “将军,吾等该如何行事?” “北上,去广阳。” “喏。” 也就在马超军前十余里处,一名手上拿着长弓,带着数千军士埋伏在道路一侧的武将目不转睛地看着狼狈从北面逃来的一路败军,他那如鼠一般聚光的小眼紧盯着军中穿着特殊甲胄的武将,寻觅着身份最为遵从之人,张弓搭箭,几乎一气呵成。 “嗖”,天亮时,一根箭矢带着尖啸落入了渡河南逃的魏军之中。 第五百四十四章 马忠:我是捡漏王 话说满宠自定水北岸被围之后,便一直想着突围,从蓟县到广阳,他根本不敢停留,行至这一大片荒山附近,前军的夏侯惇有意放慢了脚步。 “报……禀报都督,后队许褚将军已和张辽麾下铁骑接战。” “传令许将军,莫做纠缠,东吴大队步卒随后就到,吾军抛弃辎重粮草,便是为轻装简行,尽快赶至良乡即可。” “喏。” “左右亲卫,随吾尽快赶至前军,与夏侯将军汇合。” “喏。” “此前便有传令兵汇报,陛下已被马超的西凉铁骑围在良乡多日,希望吾等赶至良乡,还能救下陛下,否则某满宠就是千古罪人。” 隐藏在草簇之中的马忠,原本已经将箭矢对准了乘骑在战马上的夏侯惇,却远远地瞧见一大队骑兵杀至,而乘骑在为首的战马之上者,赫然便是曹魏辽东都督满宠。 “嗖”,一箭出手,带着尖啸稳稳地命中了满宠的胸口,马忠只看到满宠的身体朝着一侧栽倒,落下马背,他便猛地站起身来,“全军出击。” “杀啊。” 漫山遍野的吴军从山林两侧杀出,乱箭齐发之下,手忙脚乱的曹军顿时死伤惨重。 夏侯惇抢着赶到满宠身侧,却见满宠气若游丝。 “元让将军,汝且速速率骑兵击退这一路兵马。” “都督,汝伤势要紧,末将还是护送汝冲杀出去,到一处平地请医者帮汝诊治罢。”夏侯惇满脸忧急道。 “昔日华佗丧命之时,药王李当之有言,病入膏肓者,药石不治。他既是在说华佗为人太过耿直率性,不分忠义,也在惋惜他直言犯上之举。可也在说吾等患者病情……元让将军,汝若能寻得陛下,且告诉陛下……某满宠有负皇恩,无力挽救辽东战局,臣……有负陛下。” “都督。”夏侯惇双目赤红,眼见着满宠双眼之中的神采逐渐消失,被自己拉着的手也无力垂下,两行热泪顺着他的眼角就流淌了下来。 “杀啊。”远处,马忠已经率军拦腰将前军杀得溃败不止,眼见着就要朝着中军杀来,夏侯惇猛地提起手边的长刀,翻身上马。 他刀刃一指前方,“儿郎们,随某杀退来敌。” 也就在他声势浩大地带着铁骑杀来之际,马忠麾下冲杀在最前面的军士朗声高喝,“将军,满宠死了。” “将军神射,射杀曹将满宠。” “恭喜将军,立下首功。” 一时间,山呼海啸的喝彩声回荡在战场上。 但很快,就被一阵更为热烈的嘶杀声给掩盖过去。 马忠兴奋地乘骑在战马上,眼见着还有三四十步便是满宠中军将旗所在,那里蹲伏着一群哀嚎大哭的军士,他一脸兴奋,此前他亲手射杀曹彰便被吴王封了福侯,如今又一箭射死曹魏辽东都督满宠,这可谓是辽东之战的头等大功,他若是回去,只怕少说吴王也得封他个一州都督。 “马忠受死。”也就在这时,一股暴戾的气息盯上了他,他回眸一看,迎面杀来的赫然便是曹魏上将夏侯惇。 马忠暗道一声不好,只得是拨马便走。 他不敢和夏侯惇交战,此人勇武尚在曹彰之上,那曹操的黄须儿临死之前尚且杀了他东吴不少军士,此刻满宠被他射死,愤怒之下的夏侯惇可谓是对他恨之入骨,他哪里敢停留半分。 “马忠休走。”夏侯惇眼见着马忠不战而逃,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他沿途一路砍杀吴军士卒,马忠手底下这些军士也都是追随他数载的悍卒,未曾想被他麾下的铁骑这么一冲,竟然朝着两侧的山林中逃去。 “当真是有怎样的将军,便有怎样的士卒。”夏侯惇一路穷追不舍,马忠麾下这数千军士溃散之后,他身后只跟上数百骑,步卒都被夏侯惇麾下的数千铁骑给杀散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道朝着西北面杀去。 行至一处乱石滩处,一侧突然激荡起无数尘烟,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势从远处驶来,夏侯惇面色微变,于马背上回头望去,却见一面“陆”字将旗在风中飘扬。 “陆逊?”夏侯惇面色猛地惨白,若当真是陆逊在此处伏击他,那此前马忠于山道上伏击他们败退的前军便是有意而为之。 而此刻马忠看似被他杀得大败,实际上却是命麾下部卒分散而逃,折损不过十之一二,而此刻若能在这乱石滩将他这位曹魏上将围杀,那便是一场大胜。 “陆睿在此,夏侯惇哪里走。” 可当来将杀至近前之际,夏侯惇方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员小将,不过他身后这上万铁骑是什么鬼?现在东吴军都这么富硕了吗?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便可以统帅上万铁骑围杀他? “将军当心,此人乃是辽东之战,一战击溃公孙康大军的东吴后起之秀,乃是与丁奉、凌统一届武进士。” 夏侯惇面色微变,后军已经和来敌结阵,他眼见着军中两三名将校陆续被陆睿手中长枪挑落下马,只觉得这枪法无比眼熟。 “敌将休得猖狂,且看某来取汝小命。”夏侯惇拍马上前,直接迎上陆睿,长刀连劈,很快他便占据了上风。 不过眼前这小将倒也只是面色潮红,双臂仍然不断挥枪,每一次出枪几乎都是全力以赴,但在夏侯惇挥刀想趁势取他性命之际,每每他都会用枪尖挑开他的长枪。 “好枪法,汝师承何人?” “家师乃东吴大都督太史子义。” “原来是太史慈弟子,汝死在本将军手上,也不算丢人。” “倘若家师在此,焉能容忍汝这厮猖狂。某虽学艺不精,但这项上首级,也不可任汝拿去。” 夏侯惇狰狞一笑,他最喜欢和这些小辈交手了,此前曹彰在时,他或许和小辈交手还会手下留情几分,可曹操死于马忠之手后,他对付一些后起之秀就再无轻视和留手。 “嗖。”远处,一声尖啸伴随着利箭从夏侯惇的脸上擦过,一道鲜血飞溅而出,夏侯惇惨叫一声,低头躲过迎面袭来的一枪,眼角余光一扫,数十步外,杀回来的马忠正在马背上放下手中的长弓。 第五百四十五章 乱石滩杀夏侯 “来得好。”夏侯惇眼见着马忠策马杀来,四周的骑兵已经各自为战,也不去理会,他信得过手底下那些追随他征战多年的将校们。 “铛”,他再一刀将双手持枪的陆睿给死死压在底下,双臂猛地发力,刀刃在枪杆上横着一扫,扫出一大片火花的刹那,猛地朝前一送。 “哐当”,陆睿的头盔轰然落地,就连头上的发髻也被击散,此刻他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夏侯惇看枪。” 夏侯惇只觉得后背一冷,猛地低头,回刀朝着斜后方看也不看便随手劈出。 “铛”,夏侯惇连人带马退后一步,他便迅速稳住身形,对面的马背上,马忠和陆睿联手攻他,两杆长枪犹如两条毒蛇一般吞吐着蛇信。 他双手连续挥动,在马背上和两人交锋三十余合尚且不分胜负。 马忠心中暗暗泛苦,他心中估摸着渡河南下的陆睿应当走的便是乱石滩这边,便打定主意,将夏侯惇追击的铁骑引到此处,想要来个瓮中捉鳖。但未曾想到夏侯惇鏖战了几场,又渡河逃了一夜,竟然还有这等勇武。 “铛”,夏侯惇横刀一拍,已经是拨开陆睿的兵器,下一刻,一刀已经哗啦劈在马忠的左肩之上。 “啊……”马忠惨叫一声,伸手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连忙后撤。 夏侯惇得意大笑,持刀逼马上前,居高临下,再次挥刀斩下。 “铛”,单手持枪的马忠哪里挡得下这一刀,长枪被刀刃一阵,竟然直接脱手飞出,落到几步开外。 而反观挥枪刺来搭救的陆睿,身子一侧,却是已经在马背上朝着一侧扑出。 “陆将军当心。”马忠面色大变,立即出声提醒道。 “叮”也就在陆睿的枪尖点在刀背上的刹那,夏侯惇熟练地改劈为扫,一刀挡开陆睿的长枪,与此同时,他刀刃顺着长枪急速掠过,厚重的刀背便实打实地拍在了陆睿的胸膛之上。 “嘭”陆睿嘴里喷出一口血,朝后倒飞而出,整个人落到几步开外的地上,竟然一时间动弹不得。 “马忠受死。”夏侯惇的目标仍旧是马忠,当着他的面射杀他曹魏辽东都督满宠的马忠,此前于辽东射杀三公子曹彰的马忠,他夏侯惇身为曹操手足,焉能坐视仇人就在眼前而不报? 马忠拨马便走,但已经来不及了,夏侯惇策马追过厮杀的军阵,追到马忠后背,挥刀便朝着他后心劈落。 “嗖”,数十步外,水花四溅,突然有着一杆小戟朝着夏侯惇的后背射来,夏侯惇面色微变,只得回刀将小戟劈落,可如此一来,身前逃窜的马忠却策马朝前奔出好几步,夏侯惇也就错失了这一次袭杀的良机。 “夏侯惇休得猖狂,且看某凌统来杀汝。”一队千余人的水师士卒从乱石滩河岸上冲来,为首一将步行而至,几步奔至近前便从一名辽东铁骑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之际,竟是双手各自拿着一杆短戟便朝他杀来。 “怕汝不成。”打到现在,夏侯惇的心中也多了几分火气,几次三番都是这些东吴后起之秀来战他,莫非那陆逊当真以为他夏侯惇就如此不堪? “铛”,可交上手之后他却一阵心惊,这凌统乃是凌操之子,乃是孙权故旧,如今也是官任一河中郎将的东吴水师大将,未曾想,竟然有如此勇武。 “世人只知汝东吴武举有丁承渊,未曾想竟还有汝凌公绩。” “某乃武试状元,排名尚在丁奉之上。”凌统一脸不服,若非是凌统设计夺了土垠,从此声名大振,他这位同届的状元郎又岂会被他压在底下。 “可惜,汝若是再有十载沙场磨砺,某必不是汝敌手,可此刻汝定当殒命于此。” “老匹夫焉敢辱吾。” 凌统手中的双戟胜在年轻气盛,而反观夏侯惇的刀法,却是早已大成,他不似关羽一般,上来便是全力以赴的几刀连劈,而是每一道的气力都差不多,两人在马背上鏖战了八十余合,远远地,马忠便看到凌统被一刀劈中胸膛,不敌败退。 而夏侯惇此刻也累得气喘吁吁,马忠咬牙之下,再带着身后的数百铁骑朝着夏侯惇冲去。 “夏侯惇,可敢再战。” “马忠,既然汝愿上前送死,那某便成全汝。” 马忠上前和夏侯惇再次交战三合,便勒马退走,夏侯惇正欲率军追击,却见凌统和陆睿已经双双杀至。 几番拼杀之后,他麾下的儿郎却是越来越少。 而反观河滩边上的战船却是越来越多,那一面高悬着凌字将旗的三层楼船将至,夏侯惇心中越发的忧急,老将凌操,虽不以勇武声名远播,却也是东吴一员宿将,吴王刘奇对他的看重不在朱治、吕岱等人之下。 “撤。”夏侯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远处浑身是血的马忠,就差那么一点儿,他方才那一刀,险些将这家伙的肠子都给劈出来,可他身侧那些亲卫之中,却有人不惜性命地扑上来救他。 夏侯惇为之震惊之余,只得放弃追击。 “驾” “驾” 他带着数百骑狼狈逃窜,身后,凌统率军追杀,上岸的凌操看了一眼地上堆积如山的尸首,也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陆睿和马忠,伸手朝前一指,“众军士,随吾追杀夏侯惇。” 孰轻孰重,他自然能够分得清楚,虽然看起来陆睿和马忠的伤势严重,但随行的船只内有军医,只要能够为他们止血,从蓟县过来的几位名医便能够把他们救活。 而正当凌操率军追出十几里外后,却见到远处山谷之中正在厮杀的一处战团。 夏侯惇麾下的铁骑只剩下二三十骑,此刻正挡着他的爱子凌统,而反观久负盛名的夏侯惇,此刻却是一名穿着银甲的武将枪下节节败退。 “马超将军?”凌操心中紧绷的弦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西凉锦马超在此,那这夏侯惇此次就真的逃不了了。 可当他看向马超带来的军士之际,心中却一阵苦涩,只有数百骑,那么也就是说,马超突袭良乡之战败了,而且还是惨败,一战丢了数千西凉铁骑。 第五百四十六章 难道我张郃是来收尸的? “夏侯惇。” “马超。” 场中厮杀的两人可谓是宿敌,夏侯惇一心想和名震凉州和羌族的神威天将军马超交手,但偏偏这家伙却看不上去,和豪族出身的许褚大战了三百回合。 此刻两人可谓都凄惨无比,马超一路向北逃窜,兵败之后只知无颜面见陆逊,他马超纵横凉州多年,焉能向一个后辈低头,这不是折了他的心气儿吗? 而反观夏侯惇,被几名东吴后起之秀围攻至此,麾下数千铁骑一遭尽丧,还没能抱得了满宠的仇,他自认在曹操帐下,除却许褚,无人是他百合之敌。 只是,他现在手上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只觉得双手如同铅铁一般沉重。 “夏侯惇,今日斩汝,改日马某必亲手砍下曹操首级,以慰吾父在天之灵。” “哧。”鲜血飞溅,夏侯惇终究是马失前蹄,露出了破绽,他的喉咙被捅了一个透心凉,在此之前,他的胸膛上已经多出十几个窟窿,而最终要了他小命的,仍然是马超这一枪。 他张了张嘴,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他的嗓子眼冒出来,嘴里,脖子的伤口里,鲜血就像是血泉一般喷涌着。 “马……马超……”夏侯惇有气无力地瞪着马超,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滑落到地面。 “嘭”,眼看着夏侯惇那尚未闭合的双眼,马超长长舒了一口气。 凌操策马上前,于战马上朝着马超拱手一辑,“恭喜孟起将军阵斩夏侯惇,立下如此大功。” “此贼方才为汝等挫了锐气,若非是尔等,某要留下他也极难。”马超为人虽然倨傲,却也不屑于贪墨他人功劳。 “将军说笑矣,吾等之勇,即便联手也只是让夏侯惇筋疲力尽,而杀他不得,将军到来,不过数十合便阵斩夏侯惇,此等武勇,怕是纵观天下,也唯有昔日温侯吕布可与汝媲美。” 马超听到这话,笑了笑,便翻身下马,提剑斩下了夏侯惇的首级,自有亲卫立即准备好黑布将夏侯惇的首级包裹了提到马超的座上系好。 “报……禀报将军,数里外有一支铁骑杀来。”也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名传令兵快马来报。 “应当是张郃、高览麾下的铁骑,某于良乡围困曹操六日,将他麾下数千精锐屠弑大半,眼看就要趁夜擒杀曹贼,却被高览率军偷袭大营,而后为他麾下大戟士杀败。”马超眼神一黯,当着面色微变几员战将说道。 凌操朝着马超抬手一辑,“还请将军示下,吾等该如何行事。” 马超沉吟顷刻,翻身上马,“此处曹军尚有两部,一路乃是许褚、曹洪、夏侯衡统帅的三四万曹军,一路乃是张郃、高览统帅的铁骑,某便率陆睿的辽东铁骑迎战张郃、高览,汝且率军于这浅滩前列阵,倘若曹军大队来袭,汝率军撤入河内战船上便是,不必与其鏖战。” “喏。”凌操朝他恭敬一辑,便瞧见马超率军远去,军中,凌统紧了紧手上的双戟,朝着凌操一辑。“父亲,马超将军方才鏖战夏侯惇,已然力竭,某此去助他一臂之力。” “吾儿自去,此处有为父镇守即可。” “诺。”言罢,凌统引所部两三千命步卒紧随马超而去。 茫茫草原,大队铁骑浩浩荡荡而来,良乡一战之后,曹操已经顺势南下,在诸葛虔、程昱的护送之下,撤往河间高阳。 而张郃、高览则是各领一部马步军从左右两侧驰骋追杀马超。 “前方可是张郃、高览二位将军?” “某是张郃,汝乃何人?”张郃挺枪上前,喝问道前面策马而来的一名曹军斥候。 “某乃满都督帐下前军斥候,此来是为接应二位将军援军。” “前方战事如何?” “回禀将军,天亮之时,吾军于山道中伏,大都督中箭,当场亡故。” “怎会如此?”张郃瞪目欲裂,“那此刻辽东军是由何人在指挥调度?” “是许褚将军。” “元让将军何在?”高览沉声喝问道。 “夏侯将军追杀偷袭的马忠所部,不知去向。” 张郃双眉紧锁,“夏侯将军往何处去矣?” “回禀将军,当是西北方向,往河滩而去。” “走。”张郃长枪一指,便和高览带着铁骑迅速朝着河滩方向冲去。 奔出数里,张郃前方几里外的骑兵便隔着老远挥舞着令旗,张郃面色微变,“全军止步,前方有敌情。” “唰”,七八千铁骑奔出数十步后,整齐划一地勒马止步,他们纷纷担忧地凝视着远处河滩方向,随后,大地开始颤动,远处尘烟四起,一只同样穿着铁甲的骑兵从荒原尽头奔驰而来。 汇聚到百步开外后,对方军阵一字排开,一名持枪的武将策马而出。 “儁义,是马超。”高览满脸凝重,昨夜若非是偷袭得手,他二人还当真不想和名满天下的马超交战,毕竟即便是两人联手,也降不住这家伙。 “马孟起,昨日汝丢了数千西凉旧部的尸首,某已为汝收敛,汝此刻率众而来,可是为下马受降,归顺吾家陛下?”张郃挺枪出阵,奔出二十步左右,冲着对面高吼道。 “唰”,马超手脚麻利地解开马背上的黑布,将一颗须发披散的首级拎在手中,“张郃,汝可认得此头否?” 张郃眼见着马超动作,心中已有几分不妙的预感,当他解开黑布,将首级举在手中后,他看清那死不瞑目的脸时,顿时面色一白,“夏侯将军。” “啊,是夏侯将军。”高览紧了紧手中长枪,和张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几分惊惧之色。 “辽东之战,满都督先亡于马忠之手,如今就连夏侯将军也被马超袭杀,某非这辽东之地当真是吾大魏众军埋骨之地否?”张郃忍不住心中悲痛,眼看着东吴军在河北之地纵横肆掠,曹魏大将却先后阵亡,若非他还未得到乐进战死,于禁归降的战报,怕是此刻早已崩溃。 “儁义,战否?”高览策马行至张郃近前,低声问道。 第五百四十七章 名将血,阿瞒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郃神色黯然地看着马超用黑布将那颗首级收敛好系于马背之上,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元伯,吾意夺回夏侯将军首级,汝可愿助吾一臂之力?” “昨夜马超方才被汝吾二人杀得大败而逃,今日再杀他个丢盔卸甲如何?” “汝莫要大意,这一支铁骑虽不比骁勇善战之西凉铁骑,却也是难得精锐。” 高览凝视着对面一字排开,如同一条直线一般的军阵,瞳孔微微收缩,“某知晓。” “那便开战罢。” “驾。” “驾。” 两人兵马齐驱,几乎同时举枪杀向马超。 “全军出击。” “马超,拿命来。” 马超冷冽一笑,“今日便以汝二人之血祭奠某西凉儿郎。” “铛铛”,战马交错,两支铁骑从平原之上肆掠而过,马超和张郃、高览在马背上交手一合,便挥枪连续刺倒迎面杀来的十几名曹魏骑兵,两军掠过之后,一支手持大戟的重甲步军也从侧翼杀出,而与此同时,凌统的数千步卒也已经杀到。 “来将通名。”列于阵前的张顗凝视着率军杀来的这员小将,朗声喝道。 “某乃辽东都督帐下先锋大将凌统是也。” “区区无名之辈,可认得奉车中郎将张顗否?” “背主求荣之辈,某岂会认得。”凌统冷笑一声,这张顗原本是袁尚部下,后来曹操北伐,袁尚战败之际便投靠了曹操,未曾想此刻他竟然率领着这一支张郃操练多年的大戟士。 “竖子焉敢辱吾。” “杀。” 两军结阵,凌统很快便察觉到大戟士的难缠,虽然这一队大戟士只剩下千余人,他的兵力是对方的两倍以上,但甫一交手,他麾下的军队便呈现败势。 “铛”,他挥动双戟挡下张顗的长矛,两人交手十合之后,凌统有意卖了一个破绽,在马背上弯腰的一刹那,双眉一皱,胸口缠着的绷带上直接浸出血来,手上动作有意慢了一分。 有心建功的张顗心中一喜,猛地挥矛朝前一送,长矛顺着凌统的左肩就刺了过去,矛尖擦着凌统的左肩划过,带走大片血肉,凌统惨叫之际,手上的短戟已经脱手而出,命中了张顗的脖颈。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张顗的脖子上流淌出来,他手中的长矛无力地掉到了地上,伸手指了指凌统之后,身子摇摇晃晃地从马背上栽倒。 “哧”,凌统策马而过,强忍着左肩的疼痛,挥戟砍下了他的首级,一手取回短戟,一手用短戟举着他的头颅。 “张顗已死。” 远处,正迂回冲杀第二阵的马超正在和张郃高览纠缠,却突然听到近百步开外传来的大喝,他心中一喜,口中连忙高喝,“杀得好。” “儁义。”高览心中悲痛忧急,突然高喝一声。 “唰”,张郃身子朝前一扑,竟然直接跃过马头手中长枪一送直接就击中了马超的胸口。 “铛”,甲胄被刺穿的刹那,马超胸口的护心镜却为他抵挡了一击,可即便如此,雄浑的力道也让他胸口一疼。 “铛”,他挥枪挑开张郃,张郃顺势落马,马超持枪便欲追击,却见斜着里一道枪尖带着劲风此来,他只得挥枪抵挡。 “呼”,可如此以来,就在马下的张郃却顺势刺向了他搭在马背上的左腿。 马超常年待在马背上,哪里不懂马术,在张郃刺来的刹那,他身子朝后一仰,翻身之际,双腿已经从马镫上抽出,整个人挂到了战马的右侧。 “唰”,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系于马背上的黑布袋冲天而起,那一颗好大的首级被张郃用枪尖给挑走。 “呼”,重新落回马背上的马超面色一变,便欲上前夺回,却被高览持枪一阵抢逼,他心中怒不可遏,但却不得不全力抵挡。 高览能排入河北四庭柱之中,武艺仍是出众,即便是全盛之际,马超自认也要数十合才能将其击败。 而此刻他搏命式的打法,又偏偏遇到方才鏖战了一场的马超,此刻马超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高将军,撤。” 见夏侯惇的首级到手,张郃和高览一同联手挥枪逼退马超,拨马便走。 “贼子休走。”马超大怒,策马便追杀而去。 “嗒嗒嗒……”浩荡的平原之上,张郃、高览率领数千骑兵奔走在前,后面便是马超追杀的大队铁骑,后方不远处,则是整顿之后歼灭大戟士的凌统步卒。 他正欲率军追击,后方却有快马来报,“禀报将军,许褚率军偷袭河滩,凌老将军……凌老将军战死。” 凌统闻言,身子在马背上一个摇晃,便直接从马背一侧滑到,滚落到地上。 “将军。” “将军。” 四周的军士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将凌统搀扶起身。 “吾父乃沙场宿将,如何会被那许褚袭杀?”凌统后背一阵疼痛,但他此刻心口却疼得最为厉害,一睁开双眼,大股大股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诸位且速速上马,随吾围杀许褚。” “为老将军报仇。” “为老将军报仇。” 很快,场中这一两千步卒又重新找回了士气,凌统策马在前,他们径直往西北杀回河滩方向。 —— 于此同时,刚从良乡抵达涿县的曹操也接到了乐进战死,于禁投吴的战报。 “陛下。”李当之已经被程昱请来了,此刻曹操就坐在战车之中,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天际,程昱心中关切,却不好在此刻打扰。 他唯独担忧的便是曹操的头风病,曹操如今本就是病入膏肓的身子,如果再受惊吓,怕是回天乏术了。 “任凭他司马懿叛朕,他马腾叛朕,朕也未曾有过如此心痛,他于文则,追随朕南征北战十余载,竟不随乐文谦一般战死沙场,却肩负着朕封赏他的并州都督之职,带着数万精锐投吴。”曹操无语长叹,泪湿双眼。 “陛下……” “程昱啊,汝说他于文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兵临城下,不得已而为之啊?” 程昱沉默顷刻,“君在臣在,君亡臣随。” 曹操心中稍微宽慰几分,回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朕身侧还有汝程昱,甚好,甚好。” 第五百四十八章 葬礼 蓟县东南角,安次随河入海数十里,有一县城为泉州,此处已为东吴水师占据,此刻这里飘扬着一面“朱”字将旗。 朱治一脸痛惜地看着躺在白布掩盖的担架上的身影,“早年与将军同帐为将,如今于辽东征战,会晤不过数日之久,却相谈甚欢,未曾想吾率军攻沿海城池,便是天人相隔。” 他拍了拍双眼血红一片,满脸憔悴的凌统:“公绩,节哀顺变。” “叔父且宽心,父亲之仇,某必报之。” 朱治幽幽一叹,他自认勇武不如凌统,可那许褚却是曹魏第一猛将,东吴军中,也唯有数人能和其媲美,仅凭凌统,怕是无法报仇雪恨才是。 “报……禀报将军,后营传来急报,陆睿……陆睿将军病逝。” 朱治面色大变,“怎会如此?随行军医俱已出手相救,为何他陆睿伤势还会恶化。” 军士满脸惶恐,“回禀将军,军医回复,乃血崩尔。” 朱治长叹一声,“即刻准备棺木,还有,马忠将军所在,可有情况回禀?” “回禀将军,马忠将军现已清醒,正在用膳,军中庖厨为其备下小米粥。” 朱治抬脚走向后营,“随吾去瞧瞧罢。” “喏。” 不多时,朱治便是营帐中看到了哀嚎一片的辽东铁骑将校,见他到来,这些人也只是微微欠身让开一条道来。 朱治看到了正在为陆睿收敛遗容的军士,满脸苦涩。 “乱石滩之战,曹魏辽东都督满宠为马忠将军射杀,曹魏车骑将军夏侯惇为马超将军所斩,然吾东吴却连折凌操、陆睿两员大将,此役,原为惨胜,如今却是两败俱伤尔。” “将军,是否即刻向都督传讯?” “传讯罢,往吴王那里也呈送一份。” “喏。” “各部如今已汇聚于蓟县,不知主公到了何处?”想到这里,朱治也长叹一声道。 “将军,天气尚且炎热,吾军无法寻觅到太多冰块。” “那便先将两具棺木置于地下河中,莫要让两位将军的尸身腐烂。” “喏。” 实际上,底下的人是提议焚烧的,但朱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莫说此刻守在凌操灵堂的凌统,便是整个东吴军历来也没有这个规矩。 当年樊能战死之际,便是如此。 从此往后,但凡东吴军中将领阵亡,都是不远千里将尸身完整送回故里安葬。 当然,军中大将还多了一条,如今内阁的规矩是,必须会有一员内阁大臣到场。 半日之后,海上的快船传来急报,吴王刘奇携大司马徐庶夜里将赶至泉州。 朱治立即命一众军士提前准备,自己匆忙带着所部精锐抵达岸边迎驾。 当三层楼船抵达,朱治这才看清从船上走下来的人影。 吴王刘奇,大司马徐庶,水师都督朱桓、青州都督臧霸、东海都督蒋钦,巡江都督周泰,还有军中一众骁将一二十员,未曾想,随着这一艘战船到来的东吴高层将领竟如此之多。 “君理,乱石滩之战,尔等打得不错。” “臣援救不及,让凌操将军与陆睿将军遇难,是臣失职。”朱治拱手一辑道。 “陆睿发生何事?” “血崩尔,输血之法救援不及,当场亡故。” 刘奇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可有设灵堂?” “回禀吴王,现已设下灵堂,就在凌老将军一侧。” “可有传讯辽东军中陆逊、陆儁、陆宏几位将军?” “现已传讯。” “那便在沿岸设下灵堂,命军士收敛遗容,顺船南下,送返故里安葬罢。” “喏。” 入夜,在前往两处灵堂拜祭了一番之后,刘奇看着眼前虎目通红的凌统,“公绩,凌老将军殉国,有大功,汝为报父仇心切,孤已知晓,不过汝万莫轻举妄动。” “臣遵命。”凌统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听不进去半分。 刘奇苦笑一声,“公绩啊,汝若当真想报父仇,城破之后,孤命汝率军围杀许褚,如何?” “多谢主公成全。”凌统浑身一颤,感激涕零地俯身下拜。 “且起身罢,天明之后陆逊等人便会抵达此处,到时孤亲自拟词为两位将军送行后,便让他们随船南下罢。” “主公,末将愿请命为先锋,率吾部步卒,攻打蓟县。” “攻城之事不及,如今这蓟县城外集结吾东吴军十余万之众,围困区区一个曹孟德,不过易如反掌尔,到时汝父之仇,自能报之。” 言罢,刘奇带着一行人来到了马忠躺着的营帐之中。 帐外,一众伤卒都汇聚过来,五六千名军卒,大多都是顺水南下,从辽东战场转移过来的,光是乱石滩之战,便有两三千名伤卒,军职则以马忠最高。 “马忠,伤势可有大碍?” “末将拜见主公。”眼见着刘奇亲自来探望,马忠双目微红,立即挣扎着起身,躬身下拜。 刘奇伸手抢在他落地之前便已将他搀扶起来,“马忠,汝于辽东一战射杀曹彰,如今又在乱石滩附近一箭射杀满宠,此前孤封赏汝为福侯,朝鲜郡太守,如今汝以为,当如何封赏汝之功劳?” “臣不敢居功,此战连累二位将军亡故,乃臣之过失矣,若非臣射杀满宠,也不会招惹夏侯惇、许褚全力报复……” 刘奇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军中无人因此而责怪于汝,吾东吴上下,如今只为两位将军战死而惋惜,而愤慨,并无任何悔恨。” “曹操在蓟县,许褚亦在蓟县,还有设计杀害马休、马铁二位将军的韩遂,汝且好生养伤,伤好之后,吾军全力攻打蓟县,必要一举擒杀曹孟德,一统整个河北。” “喏。” 刘奇出帐,面视着四周聚拢过来的伤卒们,身侧的徐庶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说几句。 刘奇在原地踱步走动了几下,回眸看着这群浑身带血,缠着不少纱布的伤卒,他们每人脸上都带着奔波劳累的疲惫,还有久经伤痛的悲楚,但双眼却是炯炯有神。 “诸位,尔等于辽东之战,为吾大汉收复山河,固守边疆,孤在此拜谢诸位。” “不敢居功,吴王,能为汝征战,老朽早已心满意足,如今北地鲜卑作乱,攻吾大汉三郡,卑下恨不得挺枪策马,随大都督北上。”站在刘奇近前的一名校尉红着脖子吼道。 “鲜卑蛮夷,欺吾太甚。” “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 “对,以前匈奴都被吾大汉灭了,区区鲜卑,焉敢造次。” “吴王,待吾等伤愈之后,还请汝遣吾等北上,随军征讨鲜卑。” 刘奇笑了笑,指着场中的众人,“孤来时还在想,是否将尔等调回南边故土戍守,未曾想,尔等受伤之后,这心气儿还未丢。” “吴王说笑矣,某虽不才,却也追随吴王自淮南之日起征战,如今驰骋沙场亦有六七载,胜多败少,但某却从未怯战。” “好汉子。”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了他左肩上的箭伤,“此乃何处有伤?” “乱石滩之战,某率军去救凌老将军,却为曹魏铁骑流矢所伤,落马之后,某失血过多昏厥过去,若非后来朱治将军率军及时赶到,吾这小命儿怕是早已没了。” “那汝可得好生感谢他朱君理。” “喏。” 刘奇脚步不停,走到了第二名曲长的身前,“汝又是何处受伤?” “回禀吴王,某于辽东之战便折了一条大腿,胸腹受了六七处刀枪伤,此前都缠着绷带,但后来却被陆将军给强行送来伤兵营,吾本想伤愈之后去辽东铁骑,哪怕只做一个什长,百人都伯亦可。未曾想……如今天人永别,卑下却再也不能追随陆将军征战矣。” “陆睿虽亡,辽东铁骑尚在,汝若伤愈,可取辽东铁骑任一校尉。” “辽东铁骑如今伤亡过半,吴王欲招募何处军士补足空缺?”他脸上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反而是再次询问。 “自是从辽东数郡挑选。” “还请主公允诺,吾等在辽东半岛挑选。” “这是为何?” “故土难离,吾辽东铁骑儿郎大多都来自辽东半岛,陆将军虽去,但某还想保留这一血脉。” 刘奇沉默顷刻,微微颔首,“准。” 紧接着,刘奇连续慰问了二三十名军士,其中有校尉、曲长、都伯、什长,也有寻常的老卒。 眼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欣慰,即便有人惶恐之际有些担忧害怕,刘奇也只是出言宽慰着,若是有人不太尊敬,就像刚才这名校尉一般,和刘奇如同老熟人一般闲谈,他也不会生气。 “吴王当真与军中这些士卒亲近尔。” “吴王早年便亲自操练了几支兵马,亦是知兵之人。” —— 慰问结束,刘奇再命军中庖厨为众人熬制海鲜粥,这些大多生长在海边的军士,对着美味都无法拒绝。食材是北上之际,挂在船后的渔网捕捞的鲜虾活鱼,几乎每一碗中都有大量的鱼肉和虾肉,眼看着这些军士吃得欲罢不能,刘奇欣慰地端着碗和他们蹲坐到一起,与他们一同小声交谈。 下半夜,陆逊等人来得比刘奇想象中要快上一些。 他表情十分严峻,似乎陆睿在率军从辽东赶至幽州战场之时,他便已经是料到了今日。 陆氏三代之中,这一代,唯有他一人常年久居中军,做的是文臣的差事,而反观他的几位堂弟,却纷纷投身行伍之中,沙场之上,每一位都喜欢冲锋陷阵。 “主公。”眼看着他疲惫地朝着刘奇一辑,刘奇能够看到他入帐拜祭之时,那不争气的两行眼泪,还有微微发颤的双腿。 一个七尺男儿,辽东如此恶劣的战局他都熬住了,在堂弟的灵堂前,他终究还是绷不住泪水。 随行而来的陆儁、陆宏都没有说话,作为伯父,陆儁此刻只是无言地流泪,而陆宏则是不住地趴在地上抽泣。营中的黄纸在火盆里燃烧着,这帐外的天气也在逐渐转凉。 江东军年轻一代: 马忠:180年出生,18岁任裨将军,第一届武试——武状元,擢别部司马,郁林郡都尉 太史亨:194年出生 朱然:182年出生,16岁任丹阳故鄣县兵都伯,第一届武试——武探花,擢偏将军,交趾龙编县尉 纪水:181年出生,17岁任庐江营都伯,第一届武试——武探花,擢庐江营牙将 张玄:182年出生,广陵人,张纮之子,杜撰字子介——二甲头名,九江郡提学(五百石) 陆逊:183年出生,吴郡吴县人,陆骏之子,字伯言——一甲三名探花,骠骑将军府参军(六百石)——金城太守——辽东都督,兵部郎中,平北将军 顾邵:184年出生,吴郡吴县人,顾雍之子,字孝则——二甲二名榜眼,骠骑将军府功曹(六百石)——西平郡太守 陆绩:188年出生,陆康之子,字公纪 吾粲:178年出生,吴郡乌程人,乌程县刀笔吏,字孔休——二甲十名,九江合肥县丞(四百石) 张敦:182年出生,与陆逊等人齐名,字叔方,三十二而卒——二甲七名,西曲阳令 卜静:182年出生,与陆逊等人齐名,字玄风,三十二而卒——二甲十一名,太末监察史(修驰道), 毛机:178年出生,毛玠之子,陈留平丘人,杜撰字玄通——二甲九名,零陵始安长 桓彝:183年出生,桓阶之弟,长沙临湘县人,字公长——二甲三名,朱崖郡提学(五百石) 许钦:183年出生,许靖之子,汝南平舆人,杜撰字文彬——一甲头名状元,徐州典学从事 刘基:184年出生,刘奇之弟,字敬舆,化名“王基”,参与第一科春闱大考 孙逸:184年出生,北海人,孙邵之子,杜撰字敬中,参与第一科春闱大考——吴县郡丞 是玉:184年出生,北海营陵人,是仪之子,杜撰字无邪,参与第一科春闱大考——二甲第二名,南郡郡丞(六百石) 第二科春闱大考 武试状元:凌统,186年出生,字公绩,折冲校尉 武试榜眼:丁奉,字承渊,亲军校尉 武试探花:吕凯,杜撰字立功,副军校尉 武试二甲头名:吴班,字元雄,越骑校尉,长江水师一营校尉,吴懿之子 第五百四十九章 去见曹操最后一面 “主公,水师已从北地荒原寻来一些冰块。” “给二位将军带上罢。” “喏。” 刘奇看了一眼身侧的陈震,后者踏前一步,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 “淮河水师都督凌操,忠君爱国,血战乱石滩……追封忠义侯,加食邑百户,追封右都督,其爵由其子凌统继之。” “臣代父亲叩谢主公恩德。”凌统早已是憔悴无比,不过听到刘奇这般厚重的封赏,仍是感激涕零。 “辽东中郎将陆睿,奋勇无畏,乱石滩上死斗夏侯惇……追封忠勇侯,加食邑百户,追封右都督,其妻黄氏若诞下麟儿,可袭其爵。” “多谢主公。”陆逊出列,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倘若吾弟无子,臣日后愿以一子过继之。” 闻言,四周的武将都有些触动。 以陆逊在刘奇面前的恩宠,莫说他的长子可以袭侯爵,便是次子、幼子都可以得到不菲的封赏,他愿意将一子过继给陆睿,可谓是当真看重这一份兄弟情谊。 “福侯、朝鲜郡太守,中郎将马忠,袭杀曹魏辽东都督满宠,功不可没,擢安北将军,幽州刺史,赏蜀锦三百匹,金银若干。” “多谢主公。”马忠浑身一颤,立即在军士的搀扶下下跪谢恩。 以他的爵位,已经坐到东吴文武群臣的顶端,单字侯,不同于大汉县侯、列侯、关内侯,在东吴治下,被封为县侯者,唯有刘奇之弟刘基,刘奇之子刘斌,还有便是一些归降的大佬,和从龙的元勋之臣。至于列侯和关内侯,爵位却在他这食邑三百户的单字侯之下。 “擢马超为征北将军,凉侯,加食邑五百户。” “臣多谢主公。”马超浑身一颤,凉侯,此前这可是孙权的封号。不过他对刘奇的胸襟也是多了几分佩服之意。 自古以来,能将臣子都封在出身之所的君王,哪一个不是雄才大略。 “伯言,汝之功劳孤便暂且押后,容汝率军攻破涿县之后,再行封赏。” “喏。”陆逊朝着刘奇抬手一辑应下。 “走吧,汝且随孤前往涿县一晤,他曹孟德先后得到并州、乱石滩的噩耗,怕是扛不了多久矣。” “此前于良乡之战,孟起虽拼光手底下的西凉铁骑,可他曹孟德也以抱恙之身于良乡土堆之中待了五六日,这身子若还能扛得住,那他曹魏也命不当亡。” “主公,末将请为主公前阵。”凌统当即出列道。 “公绩,今日孤只是去见旧友,并非与曹魏开战,汝且在营中歇息几日,待过了凌将军头七,汝再恢复体力精神,再为孤夺下涿县。” “喏。”凌统应了一声,便退到阵列之中。 “蒋钦、周泰。” “末将在。” “汝二人各引一万兵马镇守涿县南门。” “喏。” “朱桓、吕岱、丁奉、吴班。” “末将在。” “汝四人引所部兵马镇守城北,阻绝曹魏向北突围。” “喏。” “张辽、高顺。” “末将在。” “汝二人率军镇守西门。” “领命。” 言罢,刘奇回眸看了一眼未曾出列的众将,“其余众将,随孤汇聚南门城外,摆开阵势,也让他曹孟德瞧瞧孤东吴今日之军势。” “喏。” 从十几里外开拔,从清晨起,还未到晌午,各路便全部汇聚到涿县城外。 此刻涿县城头之上,曹操披着一件白袄披风被左右的亲卫护持着,许褚一脸凝重地拎着大斧眺望着城外。 浩浩荡荡的东吴雄师,踩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排一排从地平线尽头杀来。 于城外百步开外便停下了步伐,随后推着步战车的军士朝前推进到城门前五十余步,中军这才大开,一辆战车护送着一名穿着金色甲胄的年轻武将来到了城前。 “那是何人?”曹操到了今日,眼神已经有些昏厥。 “回禀陛下,是吴王刘奇。” “刘奇?”曹操面色微变,“他一黄毛小儿焉敢从那江东建业城中来此阵前犯险?他不是几岁之前便便不随军出阵了嘛。” “回禀陛下,此前陈留之战时,吴王刘奇便在襄阳,如今却是随军北上,细作汇报,数日前他便已乘船抵达泉州。” “泉州?”曹操长叹一声,“程昱啊,去问问,这黄毛小儿想作甚?” “喏。”程昱抬脚走到城墙垛口处,朝外朗声喝道:“城外可是吴王?” “可是程仲德?”刘奇眯着眼看着城头上的身影,展颜露出几分笑容答道。 “陛下请问吴王到此,有何贵干?” “自是代天子讨逆贼。” “逆贼何在?” “便是汝身后那曹孟德。” “哈哈哈……”程昱正待回答,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曹操那沧桑的手臂便拨开了拦在他身前的程昱,抬脚走到城墙垛口处朝外眺望。 “说某曹操是逆贼,那汝刘子兴又是何人?九锡王,封国一州之忠臣乎?”曹操指着城外的刘奇,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昔日董卓亦不过称太师尔,他掌控司州、凉州,可有汝这九锡加身,封国一州之殊荣?” “孤乃汉臣。”刘奇淡淡开口答道。 “好一个汉臣,董卓之乱时,朕发檄文告天下诸侯,攻破洛阳之后,却只有吾曹操一人敢率军追击,兵败之后,更无人问津,昔日刺杀董卓之时,那天底下的士人,豪族,官吏,甚至那些诸侯,哪一个不称某曹操一句汉室忠臣。可这世道,烽烟四起,天下诸侯混战,朕南征北战数十载,方才平息北地战乱,刘奇,汝得汝父刘繇之基业,立足江东,如今率军北伐,只剩孤这冀州数郡,汝便可一统天下,今日汝来,可是为耻笑朕?” “在汝曹孟德面前,孤说不出那等虚伪的成王败寇之言,倘若汝曹、孙、刘三家不各自心怀鬼胎,孤今日也不能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好,还算汝刘子兴一个坦荡君子。昔日青梅煮酒,朕便高看汝一眼,今日足以见得朕所言不假,他孙权虽苟活,却一窝囊废物尔,甚至不如公孙瓒、袁本初之流,便连那焚火之前也敢称帝的袁公路也不如。倒是他刘玄德,桃园结义三人相继战死于陈留城下,汝刘奇倒算是成全了他们三人一段佳话。汝与朕,都算得上当世英雄。” 第五百五十章 愿请老曹为相 “昔日许公子将之言,汝乃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以孤见之,汝怕不是一枭雄尔。” 曹操大笑,“英雄也罢,枭雄也罢,可朕如今已被汝逼得穷途末路,今日,朕便只剩这涿县,此城中桃园所在,朕昨日还曾去过,不知汝刘子兴将刘关张三人安葬于何处?” “火花之后暂且安置于陈留故居之中,若攻下这涿郡,朕便将三人安葬于此处桃园,修三座紧挨着的大墓。” “世人皆言汝刘子兴胸襟如海,今日一见,朕倒对汝心生几分佩服。” “朕亦想听听,汝此来为劝降朕之降表。” “未有。” “是不想写,还是未曾准备好。”曹问道。 “纵观吾东吴治下,新设内阁已是有违祖制,可吾东吴大司马也好,元帅也罢,都无一职,可配得上汝曹孟德。” 曹操眼神微微波动,竟然觉得此刻的刘奇和他有些惺惺相惜。 “孟德,汝可愿辅佐日后大汉这开平盛世?” “汝要以朕为相乎?”曹操喝问道。 “不错,汝若为相,当可治理天下太平,当可铲除贪官污吏,当可保得吾大汉边疆永固。” “那汝欲王乎?” 场中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东吴军中的将士纷纷抬头看向战车之上的刘奇,就连他麾下的一众大将都有些意动。 此前就连天子刘协都准备禅让了,可吴王刘奇仍旧丝毫不曾动摇,还下令将几名上书请皇的臣子都给下狱。 “若汝为相,孤为王亦无不可。”刘奇沉默几息之后,突然开口道。 城头之上,许褚眼中闪烁着凶戾的杀气,他必须如此,方才能镇得住城外那一干东吴大将。 反观程昱、陈群等人,却是一脸震撼,这是何等胸襟,何等自负才能坚信自己能够压制住为相的曹操。 “孟德,灵帝之时天下还有六千万之民,如今只剩三四千万,若再战数十载,只怕还能剩下一半,可塞外胡人亦有数百万之众,到时若是他们率军南下,可是吾大汉祸端。” “乌桓从汝,鲜卑如今亦在辽东与太史慈率军交战,河套匈奴已灭,巴蜀南蛮臣服,凉州羌族归顺,便是海外瀛洲蛮夷亦是归顺,汝刘子兴可还有忌惮之蛮夷乎?”曹操大笑道。 “安南以西,盛产黄金之贵霜帝国,带甲数十万之众,再往西,有一安西帝国,亦有数十万之兵,再往西,那里靠着无穷大海,有一环绕一座大海而生之国,号称罗马,此国横跨三片大陆,百姓数百万,民风彪悍,而战力更在这两国之上,不过此国距离吾大汉西域之地,亦有七八千里之远。” “如此之远,便是攻下,其地民风既然彪悍,得之可能守得住几日?怕不是又成一飞地尔。” 刘奇摇头失笑,“昔日秦皇之末,乃数十万秦军铁甲,不知往西之地图尔,而孤得天授之,吾大汉雄踞汉土四百余载,为何便不能打到大海的对岸,坐这天下最强。” 刘奇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之上,所有的将士都浑身热血沸腾。 “孤于东吴军中立下军功爵,孤有五六十万军士,待孤一声令下,都可举兵西征,孤听闻,在那极西之地,曾有罗马之民得知吾大汉强盛,欲以十万铁甲征讨而占之,孤焉能让他们得意忘形。” 曹操长叹一声,“久战不利民乎。” “百姓可耕田自足,军用所需不过从劫掠城池而得,孟德,汝可曾听闻昔日冠军侯出塞,曾有何时亏欠过军需粮草?” “朕以为汝喜管仲、乐毅,未曾想,汝竟是喜欢大司马,冠军侯。” “自古以来,军功最高者,便是吾大汉冠军侯。” “封狼居胥,当为军中将士之表率。”曹操也点头表示认同。 “孟德,孤且问汝,汝可愿随孤西征,为吾大汉盛世贡献绵薄之力。” 曹操陷入了沉默,他身后的数十名将校,一众文武群臣都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看来的视线,在他们身后的城池之内,还有着数万铁甲,这些都是曹魏仓促组建起来的大军,是否能和城外的东吴军一战,他们早已心知肚明。 可他们不能气馁,毕竟他们都是曹魏的心腹干臣。 曹操笼络臣子的手段不如刘备,恩威并施却胜过世间所有诸侯。 只要他在,亦或者学了他五六成的曹丕尚在,曹魏都不会沦落,曹氏一族,仍然凌驾于曹魏群臣之上。 可若是他亡故,曹丕有所闪失,曹魏也就将亡。 如今却是东吴大军来袭,曹魏这最后的涿县,也将守不住矣。 曹操沉默了顷刻,突然开口发笑,“汝为何不早生二十载?” 刘奇微微一愣,便听到曹操的下文,“昔日朕随袁本初、袁公路一同把臂言欢之际,汝若是在,将这宏图之愿告知灵帝,或是让天下人知晓,朕也当助汝一臂之力,兴许那淮南之战、徐州之战,汝吾也不必起争端。” “可如今为时已晚。”曹操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汝为江东吴王,朕乃曹魏天子,汝吾昔日都是大汉臣子,今日却必要分出生死。” “刘奇,汝麾下马忠杀吾儿曹彰,杀吾辽东都督满宠,汝麾下黄忠杀吾爱将乐进,庞统说降朕爱将于禁,就连汝身侧那马超,也杀害吾弟夏侯惇。” 言罢,曹操指着刘奇,“汝要取朕首级,便杀入城中便是,朕若兵败身死,绝不言其他,只是朕还求汝刘奇一事。” “孟德但说无妨。” “朕之妻,汝不可动之,朕有五个女儿,倘若还未嫁与天子,汝便可娶之。” 刘奇微微颔首,“孤应允矣。” 曹操欣慰一笑,转身朝着城内走去,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也轮不到他的风烛残年的老人做主,交给许褚这等军中战将即可。 刘奇长叹一声,“收兵回营,改日准备攻城。” “喏。”陆逊朝他抬手一辑,随着刘奇的战车朝着大营回转。 不多时,各军传令,延绵数十里的营帐就在城外搭建起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老曹遗诏 “仲德、长文,汝二人如今皆在朕身侧,远在邺城,也只剩文若、公达二人未至,朕有一事托付汝二人。”言罢,他便看了一眼蹲坐在堂内一侧,执笔等候的幼子曹冲。 此子年不过十岁,本当是他曹操最好的继承者,可如今大势已去,他堂堂大魏天子,竟然被东吴二十万大军困于涿县,而太子曹丕,却远在千里之外。 程昱和陈群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抬手一辑,“请陛下传旨。” “朕蒙于洛阳,起于陈留,达于许昌,衰于徐州,经年积累之财富,非大魏能征善战之将,亦非尔等忠贞肱骨之臣,而是朕之治下,百姓从未因饥饿、家宅流失而困。” “今天下大势在江东,亦在吴王刘奇,朕去之后,传位于太子曹丕,朕之陵寝,不可以天子规格安葬,只以王公之礼葬之,朕要葬在谯县,此外,汝二人若能幸免于难,可前往邺城规劝丕儿。” “喏。”两人心中一沉,只怕曹操已经知晓自个儿的天命矣。 “朕之大魏,得于那祸国殃民之董卓,若非那年他命徐荣在荥阳将朕杀得大败,朕也看不清这天底下的诸侯都是何等勾心斗角,若非朕挟天子以令诸侯,连战连捷,却也不会滋生这篡汉自立心思。” “可朕无悔。” “倘若朕还有一件后悔之事,那便是在徐州之时,未曾将羽翼未丰之刘奇斩杀于会盟之地,招致今日祸端。以朕之雄才大略,他孙仲谋、刘玄德,都非朕敌手。” 曹冲在曹操说这段话的时候,双目微红,年幼的脸蛋上已经挂上两行清泪,而笔下的圣旨上,却以辞藻华丽的行文写完了曹操的遗诏。 “朕去后,朕诸子皆自降一爵,为县侯,朕之女,可为公主,皇后与诸位夫人,为庶人。” “喏。” “朕麾下驻守这涿县之将士,倘若有未被东吴军斩首者,被俘虏之后,便归降罢,投身吴军效力也好,归乡也罢,都可保得性命。” “喏。” “还有,将朕所居住这屋子里的金钱都分与将士罢,莫要给那些底下的官吏,若是交到他们手中,那是害了他们。” “喏。” “仲德,汝有统兵之能,亦有治世之才,若能出仕东吴,可为一州刺史,假以时日,步入东吴内阁亦无不可。” 程昱猛地匍匐跪倒,嘴里带着几分呜咽,“臣只愿追随陛下,陛下若去,臣必为太子固守此城,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长文,以汝之才,亦可出仕东吴六部尚书,汝亦可降之。” 陈群默然下拜,“臣愿誓死追随陛下。” 开玩笑,门外拎着大斧站岗的许褚可是紧盯着屋内动静的,他若是说出半分想投靠东吴的话,只怕顷刻间就会被这虎痴给摘了脑袋。 “陈群,汝不是那陈珪、陈登父子,与刘奇并无大仇,汝颍川陈氏,亦是当世名门,他刘奇当不会对汝痛下杀手,汝也不必如此作态。” 陈群摇头,“吾祖辈追随于陛下,臣焉能做那背主求荣之辈。” 曹操苦笑一声,指了指门外的许褚,“倘若那痴、汉说这话,朕倒信上几分,汝等士族,却从未信任过天下诸侯啊。” “臣惶恐。”言罢,程昱和陈群几乎同时俯身下跪。 “罢了罢了,汝二人且都出去罢,切莫忘记朕之嘱托,朕此番虽去,却仍想在这世间留些体己之人,若非如此,待到那青梅煮酒的时节,可还有人能去朕坟前扫墓否?” “臣告退。”离去之际,程昱和陈群都有些伤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曹操久居上位,恩威并施,不少臣子陪伴在他身侧,可谓伴君如伴虎,但曹操对待这些旧臣,却着实不错。 尤其是程昱这等追随他曹操起兵的旧臣,他登基之后,便大肆封赏,几乎人人都得了一个县侯之位。 只可惜大部分都是遥领,否则曹操麾下大多谋士都出身颍川,这一郡数县之地,可能够分? “冲儿,汝天资聪颖,可能将此前父皇所言悟透?” “父皇……”曹冲此刻只是低声抽泣。 “汝不必伤感,为父亦是凡人,生老病死,乃天定,便是那追寻秦皇汉武追求仙家之术,可有所得?不过一些黄老之术罢矣。” “父皇此前降吾等王爵,是为保全吾等。” “尔等为县侯,将来邺城失陷,他刘奇亦会看在朕之颜面上留尔等一条活路,顶多便是降尔等县侯为乡侯、亭侯,即便是遥领,亦可保全尔等身家性命。” “可为何便要让阿姊阿妹保全公主爵位……” “他刘奇好色,与朕一般无二,朕故去之后,汝阿姊阿妹怕是大多都要落入他手,便是昔日袁公路那二女,亦或者袁本初之儿媳亦是如此。” “冲儿,汝莫要气愤,汝若好学,可去建业方山书院求学,若想为官,便可出仕东吴,不必记挂为父。” “父皇。”曹冲抽泣了一声,“此刻大战将至,吾军还未曾落败,为何父皇便这般小儿女姿态。” “倘若刘奇不至,朕还有几分力挽狂澜的胜算,可他到来,那陆逊便可放下心来调度兵马,他与朕兵法韬略,原本就在伯仲之间,欠缺的不过是沙场指挥的经验,如今有吴王刘奇坐镇,已是将这缺陷补齐。” “不过刘奇这人也太重情谊,此前与吕布之谊,不过是他敬重吕布勇武,娶了吕布之女,便敢率军与朕为敌,如今为送朕这最后一程,竟是不远千里北上,几番周折方才来到这涿县城外。” “父皇,汝当真视刘奇为生平大敌乎?” “生平大敌?”曹操沉吟顷刻,“可令人寝食难安,倒也可算这么一说,原来他刘子兴,是想亲眼瞧见朕之尸体,方才能安心呐。” “也罢,冲儿,汝也退下罢,如何调度兵马守城,朕已留下锦囊交给诸位将军,汝且好生在汝府邸待着便是,不必出来。” “喏。” “此外,朕已将那李当之交予汝,他可为汝调理身子。” “多谢父皇。” “去吧,去吧,让朕眯一会儿,听到传唤汝再进来。” “喏。”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天下再无曹孟德 是夜,刘奇安坐于中军大帐之内,陆逊当着众将在一座沙盘上指点了几个时辰之后,方才定下如何围攻涿县的韬略。 此后,帐内便只剩下刘奇、陆逊与陈震。 “孝起,去听听帐外何来喧哗。” “喏。” 刘奇放下手中盛着八宝粥的玉碗,看了一眼身侧的陆逊,“伯言,今日孤于三军面前相请曹孟德为相,汝如何看待此事。” 陆逊思忖顷刻,便朝着刘奇一辑,“恩师,学生以为,恩师相邀曹孟德为相之事,可传遍天下,这河北的曹魏文武群臣,亦可不必死守各州郡大城,日后当可更为顺利为吾军招降。” “孤问的是欲王之事。” 陆逊浑身一颤,“皇族家事,臣虽吴王弟子,却也是外臣。”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那便替孤传令,命世子刘斌,即刻北上,赶往邺城前线。” “喏。” “此外,选址可有寻觅好?” “回禀主公,东都洛阳,现已重新修缮,调拨的民夫和工匠都已到位,后年必可修缮完毕。” “可还有一西都长安,为何汝不选那一处?” “回禀主公,西都近凉州塞外,太过荒凉,若选西都,倒不如南都建业,建业一城之民便近百万之众,此城富硕至极,又为吾东吴经营多年,可为大用。” “可日后犯吾强汉者,汝可知来自何方?” 陆逊沉吟片刻,“可是北地蛮夷之祸?” “凡陆路接壤之处,朕都不欲让蛮夷部落存余。” 陆逊眼神微微一动,“那可是海上之祸?” “水师兴建,将会不断改造水师战船和操练士卒之法,朕已命匠作召集炼丹之士研制一物,如今亦有七八年之久,日后若能成,此物可应对此祸。” “臣实在不知,还有何祸患。” “汝非是不知,而是不敢言。” 陆逊苦笑一声,“瞒不过恩师。” “伯言,祸起萧墙,兄弟之祸也好,外臣之祸也罢,吾大汉已历经三次中兴,已承受不了太多风雨。” “可朕,却必须选一处龙兴之地,定于北地,是为何故,是为看守北疆,用数十载春秋,将北地蛮夷诸部驯化,日后,这塞外草原上将会有不少城池,将会有牛羊成群,这些都将是吾大汉之势。” “恩师胸怀,臣不如远矣。” “汝可在命军士选选,这定北都之事,且今日之事,汝不可外传。” “喏,臣绝不将此话入第三人之耳。” “善。” 也就在这时,帐外陈震已经大步跑来,“启禀吴王,城外哨骑传讯,城头上突然挂起无数缟素,城内哀嚎不断,曹贼疑似亡故。” 刘奇面色一僵,陷入了沉默。 足足过了十几息,他才抬头看向陈震,“孝起。” “臣在。” “将悼文传入城内,传令全军,整军七日,七日之后,先投纳降表,再行攻城。” “主公,吾军粮草不多,十几万大军加上民夫,二三十万人消耗七日之粮草来换他一个曹孟德一路好走,可曾值得?” “陈孝起,汝行事谨慎,做事时势必反复检验,可汝却自认不如叔鸾多矣,汝可知为何?” 陈震面色微红,“臣愚钝,凡事势必拖拉好问,臣有罪矣。” “且下去罢。”刘奇挥了挥手,对着有些死板的家伙也无可奈何。 “喏。” “伯言,可惜,汝未有和曹孟德在这涿县交手良机矣。” “主公说笑矣,曹操此人用兵谨慎,他虽故去,势必对近臣有所安排,这驻守涿郡的兵马,只怕也得了他身前的军令调度,吾率军攻城,亦相当与他曹操交手。” 刘奇哑然失笑,“是极是极。” “此前蓟县之战,那满宠先被臣连败七阵,困于蓟县城内,臣连日攻城,让他苦不堪言,可后来他从邺城回返之后,便险些冲垮了辽东大营,这便是曹操之谋尔。” “汝以为如何?” “此人之才,当不输公台。” “比及孔明、士元、元直如何?” “怕是略有不如。” “不如在何事之上?” “主公对这几人之信任,可谓推心置腹,而曹操猜忌之心太重,怕是放心不得麾下群臣。” “这便是他操劳大半生,时常亲征之缘故否?”刘奇笑道。 “定当如此。”陆逊笑道。 “可惜,这天底下再无曹孟德,孤也失去一大敌手,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主公以为,他曹丕可能继位?” “曹魏大梁,非曹丕不能担之,不过他这登基大典,只怕也成不了几日。” “传令徐庶、庞统、吕蒙,一月之内,若邺城不克,他三人提头来见。” “喏。” 不多时,陈震又苦笑着走了进来。 “主公,吴卫来报,城内曹操留下遗诏,有数条主公怕是会感兴趣。” “说来听听。”刘奇挑眉道。 “这第一条,便是废黜其数子王爵,降为县侯。” “保全性命,他陈珪、贾诩、司马懿,都不如曹操远矣。” “第二条,便是让其诸女都保留公主爵位,不可外嫁。” “他曹孟德倒是知晓孤的心意,可惜孤倒对他那些妾室感兴趣。” 陈震轻咳了一声,主动忽略了这句话,“主公,还有一事,他遗诏上,传位于太子曹丕。” “那城中可有文武大臣投递降表?” “回禀主公,暂且未有。” “看来孤给他们留下的时日还是太短了,头七过去,他们也只有半日思忖。” 陆逊抬手一辑,“主公,以吾之见,主公给他们留的时辰还是太长矣,若非主公顾念旧人之谊,以臣之见,明日便可发动攻城。” “今日曹操故去,曹魏士气已丧,但困兽之勇尚在,吾军若是攻城,誓必死伤惨重,可若是明日攻城,曹魏士卒必定毫无斗志,可一举攻下涿县尔。” “不攻,说给他曹操留下身后头七,那孤便一言九鼎。” 陆逊苦笑一声,只得再次朝着刘奇一辑,“喏。” “伯言,汝尚未娶妻,不知可有意中人选?” 陆逊面色一滞,“听闻王妃正为臣挑选。” “如此甚好。”刘奇笑了笑,步练师的眼光,他还是信得过的。 第五百五十三章 涿县之战(一) 涿县,灵堂之上,曹冲披麻戴孝,跪在最左侧。 陪同的是陈群和后来赶至的陈珪、陈登父子,而程昱则在主持涿县的防御。 “许褚将军,汝为何来此?”眼见许褚在门前解下腰上长剑,几步行至堂内,陈登瞪着眼问道。 “外头围城的吴军已经退去,周泰那黑厮策马来到城前,将此信射入城内。”说着,他将手上的书信递给一侧的陈群,“吴王刘奇下令,陛下头七之日,绝不攻城,并主动下令城外大军后撤五里。” “难怪陛下会视此子为生平大敌,未曾想,他竟有如此狠辣之计。” 许褚微微一愣,“陈长史以为刘奇是要招降吾等罢。” 陈群冷笑一声,“投书示好,彰显仁义之举,莫非不是收买人心?” 许褚陷入沉默,“陛下遗诏命吾麾下虎卫不得阻拦城中官吏百姓出城归降。” “陛下爱民如子,宽容大度,但吾等臣子,眼中却容不得沙子,许将军,这几日便有劳汝率军巡视城内,但凡有敢投敌者,斩。” 许褚浑身一颤,当即抱拳一拜,“喏。” “许将军,汝子许仪可在邺城内?” “尚在。” “邺城如今已不知音讯,这几日陆续有城池失陷的消息传回,只怕吾大魏亦只剩邺城与这涿县尔。” “末将必会死守涿县,城在人在。” 陈群拍了拍许褚的肩膀,“许将军,拜托了。” 许褚微微颔首,抬脚行至曹操灵堂前低喃自语了几句,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之际,他再朝着曹冲拱手一辑。 “小殿下,汝该用膳矣。”待到许褚走后,一名侍女端着一碗清粥行至曹冲面前。 曹冲面色表情地端起清粥一口喝尽,粥里只有盐味,无菜叶亦无肉腥。 “小殿下本就体弱,倘若再如此几日,怕是这身子吃不消啊。”李当之站在门外,和程昱待在一起。 “陛下驾崩,身为人子,小殿下应当七日不进肉食,焉能半途而废。”程昱叹了口气,“此事吾等身为臣子,亦不能劝。” 李当之长叹一声,“那城外东吴大军当真撤了?” “先生也唯恐他东吴麾下的医者为难于汝?” “涿县尚在,吾李当之何惧之有?”李当之轻哼一声,抬脚跨出院子离去。 程昱苦笑一声,回眸看了一眼城外方向,“七日……他吴王刘奇肯给吾等七日,可城内那些吴卫,只怕等不了七日才是。” 入夜时分,操练一番之后的军卒便各自回营,镇守涿县的魏军分为四部,许褚、诸葛虔、夏侯衡、夏侯充四人统帅,安宁亭侯夏侯衡,此刻便正带着一队军士在各营巡视。 待到各帐俱已熄灯,一处阴暗角落里的营帐之内,一名军士悄无声息地溜出营帐放哨,余下同帐九人聚集在一处。 “张六,吾等都是被尔等这些老卒抓来入伍的,可城外那东吴军连战连捷,如今已攻下大半个魏国,吾等若是负隅顽抗,这城外的二十多万大军只怕就会要了吾等性命啊。” “张六,汝吾乃是同乡,汝若是要告发吾等便将吾等绑去将军大帐罢,若是不愿,吾等可将汝打晕之后安置于帐内,待到天明,汝被巡营的军士发现,汝大可如实告知,那时吾等早已遁去。日后若有再见之日,吾等必衔草结环相报之。” 说着,这一群军士便朝着帐外冲去。 “站住。” “张六,汝当真便要赶尽杀绝不成?”闻言,一行人都捏紧了手上的刀柄。 “诸位,如若尔等当真想要活命,只怕此刻逃出去怕是不成。” 为首的壮汉眼珠一转,“那汝以为当如何行事?” “这涿县城内,吾等本地被征召的军卒大多都登记入册,倘若逃离,此刻外头兵荒马乱,吾等虽能翻城墙而走,但吾等家眷如何出城?” 说着,张六指了指城外,“听闻吴王为念旧谊,有意让城内大军度过头七,吾等不若在头七过后,子时举义。” “就凭吾等数人举义?只怕无人会响应罢,况且大都督程昱以魏国四大旧将镇守四门,吾等只怕杀不出去啊。” “四人之中,以安宁亭侯夏侯衡兵力最弱,不过万人之兵,结营于西门,吾等正好可以趁夜哗变,抢占城门,只要城门打开,涿县当可不攻自破,兴许吾等还可在东吴帐下立功得赏。” 几人脸上纷纷露出几分意动之色,毕竟东吴军的待遇他们都曾听说过。比起魏军,好上数倍。 “可吾等该如何联络同乡?” “诸位可自行联络乡邻即可,实不相瞒,吾已加入吴卫。” “嘶……可是东吴细作吴卫?” “不错,吾都尉便是刘十二,此人乃是昔日追随老吴侯之心腹家臣,如今吴王亦对其信任有加,他曾允诺吾,倘若能夺下西门,助大军攻破西门,即可擢拔吾为校尉。” “校尉?”众人有些眼热,他们之中,职位最高的不过是一个伍长,上面还有什长、曲长、都伯、军侯,最后才是一营校尉。 不过想到破城大功,他们也就想通透了。 “敢不敢干?” “干。” 张六一招手,几人立即聚拢过来,他低下头,“汝等且听吾之计行事,可万莫让那些老卒给察觉,倘若事不可违,吾等当可先下手为强。” “张六,汝得给吾等交交底,汝此番已经联络了多少人?” “四座大营,怕是至少得有一千多人。” “为何如此之多?” “城中老卒,大多不会归降,只会追随他们多年随从的将军,而吾等从涿郡征召的乡勇,却大多难舍离家之苦,是故,这上万人皆可争取。” 当帐外脚步声靠近,十人立即躺回塌上睡好。张六心知,自家校尉绝对已经入城见机行事,可他们即便召集整个河北吴卫,潜入城内的吴卫也不过三五百人,若是直接夺城,多半会失利,若是先让乱军在城内各营制造混乱,吸引魏军主将视线,此事便大有可为。 富贵险中求,他想到此前追随史阿的史六,此前不过是拼死将贾诩的首级送回晋阳,便封了一个吴卫并州都尉之职,可谓是一步登天。如今一两万吴卫之中,人人都羡慕他史六,人人都想做第二个史六。 第五百五十四章 涿县之战(二) “孟权,吾听闻汝麾下巡逻的士卒这几日陆续在营内抓捕到二三十名逃卒。” “回禀叔父,正是如此。”夏侯衡朝着许褚拱手一辑,根本不敢托大。 “汝如何处置之?” “已经全部斩首。” “如此甚好。” “叔父,城中吴卫细作尚未全部清剿,明日便是头七最后一日,明日夜里,只怕会出变故啊。” “无妨,汝尽管放任他们炸营便是。” 夏侯衡一脸苦笑,“叔父这是依计行事,可为何不让他夏侯充营内兵马佯装内应。” “汝之麾下,新卒甚众。” “也罢,那吾也就不再计较,不过叔父,汝可有信心能挡住他马孟起?” “马孟起也好,凌统也罢,若敢入城,某必杀之。” —— 头七刚过,子夜过后不过一刻,城内四座大营便同时出现火光,同一时间,城外的兵马开始迅速调动,密集的箭矢通过武侯战车抛射进城内,箭尾上全都系着劝降书。 “敌军攻城,快,迅速集结军卒。”东南北三座大营都在迅速集结兵马,所有军士陆续顺着城墙马道登上城头,张弓搭箭的军士配合着刀盾兵凑到城墙垛口处严阵以待。 城外,漫无边际的火把连成一片火海,声势震天动地的战鼓声环绕着整个阔野,踩踏着脚步声的吴军士卒,逐渐朝着城头靠近。 “为何会选在夜里攻城,出其不意?还是城中早有内应?”守城不少将校双眉微皱,心中暗忖道。 西门,伴随着城门的门栓放下,张六一行人才松了一口气,此刻西门大营内,上万兵卒已经厮杀在一起,这几日张六一行人召集了两千多名同乡的新卒,只是这些人操练不久,能挡住曹魏精兵多久,张六并没有把握。 也就在他迟疑之际,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迎面一将策马入城,“本将军乃潘璋,尔等可是吴卫细作?” “回禀将军,卑下冀州吴卫什长张六,愿带将军入营剿贼。” “甚好,前头引路。” “喏。” 行出数十步,当潘璋看到火光四起的大营之后,眼中顿时涌现无数喜色,“众军士,随吾杀入营内,斩将夺旗。” “杀啊。”他身后数千军士一同抢先杀入大营之中。 刚入营,四周的屋舍之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潘璋,可认得某夏侯衡否?” “汝淮南营围杀吾父夏侯渊,今日某便于此斩汝。” “放箭。” “不好,中计矣。”潘璋惊怒之下,四面八方的箭矢已经将他和身后的众军士笼罩在内,他左肩上中了一箭,咬牙勒马回头朝着城门奔去,他想守住城门楼,只要城门还在吴军的手中,援军便会源源不断地从外面冲杀进来。 “潘璋受死。”下一刻,一股劲风从斜着里袭来,潘璋本能地朝前一扑,整个身子扑倒在战马之上,而从城墙马道上杀来的一员猛将,也将一把长刀从他头顶掠过,他的头盔直接就被打掉了,在他挥刀还击之际,胸口一痛,整个人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许褚?”当他抬头看向落向自己脑门的长刀之际,也借着四周的火光看清了来将是谁。 “许褚安敢猖狂,朱桓在此。”话音刚落,城门外又杀出一员大将,为首一人,赫然便是持枪的朱桓,许褚舍了潘璋,自有军士上前和潘璋厮杀,潘璋以伤鏖战,和众多亲卫步卒被团团围在内城门楼下,而反观外面的吊桥,显然已经被收起。 只是城门洞还在他们的手上,只要吴军尽快搭建浮桥,后面的援军便能赶过来。 而潘璋最想要的,便是想让马超、周泰这等猛将尽快赶过来驰援,纵观整个吴军之中,也唯有这几人可以与许褚一战。 “铛铛铛”,战马之上,朱桓已经和许褚交手十几合,眼见着他有些吃力之际,又有一将策马杀出。 “吕岱在此,许褚受死。” 吕岱不太擅长马上厮杀,潘璋强撑着伤势便要上前助阵,却被夏侯衡挡下了,夏侯衡的刀法虽然不如其父夏侯渊,但也是骁勇厉害,他潘璋征战十载,刀法大成,但此刻有伤在身,便是勉力抵挡也有些困难。 “杀啊。”城外,无数军士前赴后继地扛着沙袋投入流水湍急的护城河内,一座座浮桥被搭建而起,又被城头跑下来的滚石檑木和酒坛、火箭给摧毁。 立于众军之后指挥的徐盛满脸忧急,这城中不仅有他的老搭档潘璋,还有东吴水师都督朱桓,这一人可是追随吴王刘奇起兵的元勋功臣,若是有个闪失,他徐盛可担当不起。 “投石车,武侯战车,床弩,都给某发射,压制城头。” “将军,武侯战车和床弩也好,若是平射,只怕会减少杀伤,可投石车若是失准,怕是会伤到吾军士卒。” 徐盛回眸猛地了一眼这名副将,“发射。” “喏。” 不多时,带着呼啸声的数百颗石弹先后砸落在城头之上,城头轻微一颤,就连在城门内厮杀的众多军士也纷纷瞪目结舌地朝着城外望去。 那些新卒浑身上下已经开始发颤,脸上更是露出几分畏惧之色。 “这是……投石车吗?” “吴军开始攻城了。” “众军士听令,夺回城门。”夏侯衡的副将也是他夏侯氏的家臣,此刻眼见着城门外的浮桥越来越多,他也带着军士直扑城门,若是城门关不上,怕是此战也就输了。 “都督莫急,徐盛来也。”也就在魏军将城门处的吴军杀散之际,一名飙型壮汉持枪连挑,竟然抢先一步,一枪挑了夏侯衡的副将,杀入城内,在他身后,脚步整齐的数千军士正在推进,持刀立于后方的,赫然便是刘奇的虎贲营中郎将董袭。 城外三四里处,马超正带着辽东铁骑迅速赶来驰援,与此同时,蒋钦已经开始攻城,命周泰率军也赶来西门,此刻,西门也就是涿县的一个突破口,深夜里被惊醒的刘奇和陆逊,也都坐上了战车,按照刘奇的意思,他这是要亲自督战。 第五百五十五章 涿县之战(三) “哧。”杀得双眼赤红的许褚,已经全然不顾一切,长刀高扬的刹那,一股滚烫粘稠的鲜血便带着一条手臂落到地上。 “定公将军。”潘璋看得瞪目欲裂,提刀连续劈砍,终究是寻得夏侯衡的一处破绽,一刀劈在了他的肩头上。 刀刃砍进他的肩胛骨,一阵剧烈的痛楚从夏侯衡的嘴里呼出,他顺势一枪捅出却见潘璋紧咬着牙关,只是用双眼死死地瞪着他,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 “叔父,吾先去也。”伴随着一声大喝,夏侯衡突然癫狂地朝着对面马背上的潘璋扑去。 “嘭”,潘璋一时不察,待到夏侯衡嘶吼一声扑到跟前,已经连人带马和他一起从马背上朝着地面栽去。 “孟权。”远处正在和徐盛、朱桓厮杀的许褚越战越勇,此刻听得夏侯衡的绝命悲呼,却忍不住悲愤地回头看去。 “哧”,徐盛一枪捅进了许褚的肩胛骨,许褚吃痛之下,横刀将徐盛的长枪给荡开,下一刻,头盔却是被朱桓挥枪给抽飞。 远处,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匹枣红战马立于死人堆中,却见一名武将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来,在他胸口上,还插着一把长枪,他与夏侯衡鏖战近百合,夏侯衡先使长刀,再使长枪,武艺精湛,一招一式,全都在搏命,此刻潘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究是他胜了。 他脚下的夏侯衡,身上的伤口多达二三十处,在落马之后,两人身侧的亲卫便一拥而上,混战之后,终究是吴卫占据了上风。 “潘璋受死。”与此同时,许褚掏出了一柄放在腰间的短斧,随手一挥,短斧划破长空来到了潘璋的眼前。 “铛”的一声轻响,潘璋举着手中握着的长刀舞出一个半圆,将这柄短斧给挡下。 下一刻,他便看到发狂的许褚击退了朱桓和徐盛,提刀朝他杀来。 潘璋已经没有余力爬上坐骑,他站在尸堆之中,缓缓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嘶……”冲到近前,许褚座下战马的一双马蹄猛地扬起,朝着潘璋的脑门便猛地踏落。 “唰”月白的刀光仿若黑夜里的匹炼,潘璋竭尽全力,顺势一刀斜劈,刀刃贴着战马的前腿切过,两道血花冲天而起,鲜血挥洒在潘璋脸上的刹那,他胸口一痛,整个人已经倒飞而出。 “文珪。”徐盛面色大变,策马上前缠住徐盛的同时,身后的亲卫已经顺势冲到了潘璋身前,一人翻身下马凑到潘璋身前,胸前的衣襟被潘璋一只手紧紧抓着。 “潘将军,有什么话汝就说罢。”军士泪流满面,哪里看不出此刻潘璋已经心脉俱断,早已回天乏术。 “潘平……” “吾记下了,是潘小将军。” 潘璋脸上露出几分释然,目光模糊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厮杀的身影,瞳孔中的神采逐渐涣散。 “文珪将军。”亲卫扯着嗓子嘶吼一声,声音响彻天际,四周厮杀的声音一时间也变得鸦雀无声。 “文珪。”徐盛只觉得胸口被重锤猛地敲击了一下,随后双眼便裹上一层赤红,手上的招式全无,只剩下他每一次暴怒的猛砸,长枪被他当成了烧火棍。 “铛”许褚已经是连续十余次将两杆长枪给逼退,无论是徐盛还是朱桓,根本就不是和他一个层次的武将。 城门之外,两员面色黝黑的武将已经一前一后冲进了城门,伴随着他们随后的大队援军涌进城内,原本在城内碾压性朝着城门推进的魏军被击退了。 “周泰来也,许褚看刀。” “董袭在此,许褚休得猖狂。” “来得好,来得好啊。”许褚迎上两将杀来的锐气,不由分说,三两下荡开两杆长刀,自己勒马转身,便在长街上和四员大将展开游斗。 “昔日吕布独战吾曹营六员上将而震慑天下,今日吾许褚亦是独战东吴六员大将,如今已斩杀潘璋,重创吕岱,哈哈哈……”在许褚挡下周泰全力一刀之后,他立即拨马后撤,在亲卫的掩护之下,撤到了众军之中。 此刻他虽然仰天大笑,气势雄浑,但实则双臂已经沉如铅铁,哪里还有半分战力。 “许褚休走。”城门处,马超已经提枪赶至近前,不等许褚答话,他便带着身后的辽东铁骑杀进长街,铁骑冲阵,有他马超和杀红了眼的四名武将护持着,可谓势如破竹,西门的街道很快便全部沦陷。 城外,刘奇与陆逊站在一辆战车之上朝着远处的城门张望。 “报……禀报吴王,程昱领诸葛虔、夏侯楙率军突袭吾军东门大营,营帐火烧延绵数里,大营已经失守。” “吾军全力攻打西门,东面临海,魏军无路可逃,尔等不必惊慌。”刘奇摆了摆手,“前面战事如何?” “报……禀报吴王,潘璋将军阵斩魏军大将夏侯徳。” “善。”刘奇闻言顿时大喜。 “报……禀报吴王,吕岱将军为许褚斩断左臂败阵。” “军医,名军医立即为吕将军止血包扎。” “喏。” “报……禀报吴王,潘璋将军战死。” 刘奇浑身一颤,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探马,“汝说甚?” “潘璋将军浴血鏖战,杀散夏侯徳亲卫,然西门魏军大营起义的军士和吴卫已经被早已埋伏在一侧的许褚大军给击破,潘璋将军为许褚所杀。” “如今城内形势如何?” “回禀吴王,马超将军已经赶至城内,周泰、徐盛、朱桓、董袭四位将军正在掩军追杀许褚,张辽将军已经攻占北门,丁奉、吕凯二位将军已经夺下西门。” “东门何人赶去驰援?” “回禀吴王,凌统将军已率所部水师精锐汇同朱治将军赶往驰援。” 刘奇沉吟片刻,“不够,公奕。” “末将在。”蒋钦应声策马出列。 “汝即刻率军驰援东门,他许褚必走东门。” “喏。”蒋钦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一万马步军朝着东门外赶去。 “吴王,公奕将军这一走,汝身侧便只剩下末将这三千余亲卫,若是魏军来袭,该如何是好?”陆逊苦笑着看了一眼刘奇道。 刘奇指了指西北方向,夜色里,整齐划一的火焰军阵正从远处踏步而来,“今日之战,势必是他曹孟德生前最后一计,施计者,必是他程昱,他们想力挽狂澜,那势必便要拿孤下手,孤自然也为他们备下一份大礼。” 第五百五十六章 突袭吴王卫队 城内火光四起的时候,西北面的一处斜坡之上,一支铁骑便已悄然无声地抵达此处。 “如今各地郡县失守,司马懿虽北上收复了巨鹿,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高览策马立于劲风中,他头上缠着缟素,身后的一众军士也都是纷纷缠着缟素。显然,他们抵达此处之前,便已经得知曹操亡故的消息。 “可只要吾等今日能擒杀吴王刘奇,便可改变整个河北战局,高将军,汝莫非是忘了陛下此前的嘱托。” “吾怎敢忘,他刘奇兵力雄厚,胜过昔日袁本初数倍,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可正也是因为兵分数路,各部兵马各自为战,难以统一调度指挥,方能给吾等各路击破的良机。” “儁乂,准备何时进攻?” “汝率军潜伏至西门,待机而动。” “可陛下之命,当让程昱与许褚将军等人自东门突围。” “东门不过是虚晃一枪,东面临海,泉州已成东吴水师驻地,往东而去,莫不是自投死路?况且太史慈麾下骁骑营尚且不知所踪。” “可陛下猜测,他已经领兵北去,平定乌桓蹋顿和鲜卑轲比能之乱。” “吾军细作与蹋顿军已经失去联系。” 高览瞳孔微微收缩,“以汝之见,他蹋顿可是已然变卦?” “多半蹋顿已发生意外,可鲜卑此番南下兵力不弱,若无太史慈镇守北疆,怕是辽东必危。” 言及此处,张郃抬头看了一眼城内的火光,“那是东吴东门大营,程昱得手矣,该吾等出动矣,若是所料不错,此刻吴王刘奇必在西门城外观战。” “驾” “驾” 大队精骑行进间,张郃已经借着火光在数里外瞧见了西城门外的军阵,“哈哈,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他吴王刘奇终究是好战之辈,果然在后阵指挥调度。” 说着,他看了一眼高览前往西门的军阵,“高将军所部只有马步军五六千人,大多还是从附近郡县收拢的败卒,若是城内不能里应外合,怕是很难夺城才是。也不知如今攻取西门之将乃是何人。” 黑夜里,数千铁骑急行军,张郃下令熄灭了火把,但铁骑带动的轰隆马蹄声却根本就止不住。 “嗒嗒嗒……”犹如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马蹄声却逐渐靠拢,然而,在冲到那火光密集的军阵前一两里外就被察觉了。 与此同时,前面的骑兵不少朝前栽倒,从马背上摔倒地上之后便没了声息。 “将军,地面有陷阱。” 张郃心中一沉,猛地挥动手上的长枪,“点火。” “呼”无数火把亮起,只听张郃大吼一声,“投掷火把。” “喏。” 数百根火把朝前抛出,落到地上,之际,张郃便瞧见了前面地上无数银光闪烁。 “是铁蒺藜。”张辽长枪朝前一指,“亲卫骑,打头阵,全军变长蛇阵,冲过去。” “喏。” 亲卫骑,大多都是张郃麾下的旧部,他们追随张郃从韩馥麾下到袁绍帐中,又到如今的曹营,可谓是忠心耿耿,此刻他下令他们前驱赴死,他们也没有吭声半点儿。 张郃眼见着前面的军士不断随着战马跌倒,行军踩踏在他们身上之时,他心头都在滴血,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足以成为都伯、曲长的劲卒,此刻却只能沦为探路送死的踏脚石。 “诸位弟兄,一路好走。”张郃仰天长啸一声,他料定铁蒺藜覆盖的区域不会太广,杀至敌军阵前数百步之际,火光一凑,黑夜里,一排穿着玄色铁甲的军士,竟然不知何时就出现在骑兵的数十步开外。 “举。”阵中传来一声冷喝,下一刻,几排双手持盾的军士朝前一顶。 “砰砰砰”前面冲刺的铁骑尽数撞击在这些铁盾之上,却只是将这些持盾的军士击退数步而已,就连掀翻也做不到。 “投。”后阵,密集的短枪抛射到骑兵之中的时候,阵中再次传来一声“射。” “咔咔咔”,无数诸葛连弩扣动扳机的声音响起,蝗虫一般的箭雨洗礼了迎面重来的一众军卒。 眼看着四周的军士成排成排的栽倒,张郃心中冰凉一片,他已经借着军士投掷出的火光看清了站在这数千铁甲军中的一员战将。 戴着吴王刘奇特赐青铜鬼面的高顺,在夜色里也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张郃和他目光一接触,心中便知晓此次偷袭怕是早已被敌军知晓,他如今率军前来,一头便撞进了陷阵营的腹部。 倘若他麾下的大戟士尚在,他或许还会奋力一搏,可此刻,甫一交手,他麾下的军士便陆续阵亡数百人,这样的伤亡,除非是冲击十万人的步卒军阵。 张郃心知事不可违,便立即下令后撤。 铁骑军阵生生在盾墙之前一个迂回,但冲到数十步以内的军士还在陆续被箭矢和短枪给射倒。 “进。”只听高顺大喝一声,踩踏着整齐划一脚步的军士成排成排地朝前推进。 这一批补充到他麾下的新卒,大多都是屯田兵出身,他们唯一擅长的便是长枪,此刻那架在铁盾之后的枪林,便是高顺此战的倚仗之处。 “嗤嗤嗤”被箭矢射中落马的军士,被一排盾牌兵踩踏过后,便有持刀的军士将他们的性命给收割走。 张郃的骑兵,在这一刻,竟然是被高顺麾下的陷阵营正面击溃。 与此同时,救援东门大营的凌统,胸中积累了数日的仇恨已经宣泄了出来,他双手挥舞着短戟,方才他已经连斩数员魏军将校,如今他的目光锁定了正率军朝他杀来的诸葛虔。 十合,诸葛虔便被他杀败。 引兵来救的夏侯楙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七合,年不过十五的他便被凌统一戟劈落在胸口之上,落地之时,他已经当场惨死。 “全军突击,杀进城去,擒杀许褚。” “为老将军报仇。” “为老将军报仇。” 此刻凌统麾下除却少许辽东步卒之外,大多都是凌操麾下的水师旧部,在他如同神威下凡一般斩杀夏侯楙之后,更是点燃了他们的士气。 第五百五十七章 陈群之降,陈珪之死 “诸葛虔,汝已穷途末路,为何不降?”凌统对于能带着三千步卒,在马超麾下骁勇善战的西凉铁骑疯狂自杀式猛攻下,镇守良乡六日的诸葛虔,也是高看了不少,此刻被团团围在西面大营外空地上的诸葛虔,四周只有数千军士,远处的曹魏士卒大多都被分散成几波围杀,伴随着朱治和蒋钦的大军相继赶至,冲破西面大营的魏军,已被重重围困。 诸葛虔环视一眼四周,瞧见了乱军之中被亲卫护持着的陈群。 “陈长文,听闻汝欲施行九品中正制,在吾江东,亦有此策施于功勋士族,汝若愿入吾东吴,便可先加吏部右侍郎,拜昌武亭侯,汝妻荀氏一脉,汝也可保全,此外,汝子亦可送至方山书院就学。” 陈群眼看着外围庇护自己的军士不断倒下,再看了一眼未曾提枪杀入军中的朱治,长叹一声,“陛下于吾颍川陈氏,有大恩,吾虽不忍背弃之,然天下大势已在东吴,吾又何忍目睹尔等袍泽为吾枉送性命。某陈长文终究是士族子,不能背弃宗族,无法狠下心肠抛妻弃子。” 言罢,他下令身侧的一众亲卫弃械投降。 “还请右侍郎前往泉州大营,稍后吴王会亲自接见。”朱治一脸兴奋地策马走来,招降陈群这等治世之才,他此番也算是立下一桩大功。 “父亲,陈群降矣。”东门的城楼之上,陈登一脸瞪目结舌地看着被包围的几处战团,突然消失了一处,一两千军士全部熄灭了火把,而那个方向,显然是陈群独领的一军。 “好一个陈长文,竟如于禁一般背弃大魏。”陈珪此刻已经是满头华发,他长叹一声,“儿啊,汝吾且速速入城,随许褚将军从西门突围罢。” “许将军如今在城内节节败退,马超、周泰、朱桓、徐盛、董袭五将一同围攻,夏侯衡的西面大营完全沦陷,如今南门和北门也都失去音讯。” “报……禀报刺史,西门失守,已为吴军攻占。” 陈珪满脸难以置信,“他许褚留守在城头之上的两千精锐都阵亡矣?” “东吴军外面以井车携带大量弓箭手攻城,投石车抛射十几波之后,配合持盾的军士从城墙马道上推进,城内援军被阻隔,一两千人,焉能守住多久?” “南门如何?” “如今尚在激战。” “那便往南门而去。”陈登当机立断,“父亲,吾领军在前冲杀,汝且随后便来。” “可。”陈珪看了一眼已经匆忙下城的陈登,眼中含泪,“元龙本有王佐之才,焉能受吾这老汉连累。” 言罢,他环视一眼左右,“尔等都是吾广陵陈氏仆役,可愿随吾阻敌?” “愿随刺史死战。” “善。”陈珪眼中掠过几分精光,便带着一千多军士堵在了城门处。 陈登率军杀出去许久,方才转身看向城门所在,“吾父何在?” “回禀郎中,刺史率军于城门处断后。” 陈登顿时热泪盈眶,“左右且随吾杀回去,营救吾父。” “郎中万莫如此,刺史断后,是为掩护吾等,此刻东门外凌统大军已经杀入城门,即便是刺史所部也抵挡不了多久,吾等回返,也不过是送死尔。” “还请郎中顾全大局,护送小殿下离去。” 陈登长叹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吴军厮杀的程昱、曹冲,“也罢。” 城门所在,在凌统亲自领军冲杀一阵之后,陈珪身侧的军士已经相继倒下,转眼间一千多人就伤亡过半。 “刺史,郎中已率军护送尚书令与小殿下往南门突围。” 陈珪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吾儿能顺利突围,那吾即便命丧此处,也无憾矣。” 话音刚落,城门前一将持枪高喝,“阵中老叟何人?” “某乃广陵陈珪。”陈珪朗声大喝道。 “背主匹夫当杀。”凌统双目赤红,哪里认不得昔日先后投奔陶谦、刘备、吕布、曹操的陈珪,策马上前,一戟便将他手中长剑斩断,再一戟,已经是砍下了好大的头颅。 “陈珪已死,尔等弃械不杀。” “吾等愿随刺史而去。” “为刺史报仇,杀啊。” 然而,陈珪身后这一两百名仆役却不愿归降。 无奈之下,凌统下令放箭,在诸葛连弩密集的箭雨之下,成排成排的军士倒下,不多时,凌统便命人抓来一名俘虏,“陈登何在?” “回禀将军,郎中……陈登往南门突围而去。” “随行者何人?” “尚书令程昱与小殿下曹冲。” 凌统双眉微皱,“许褚何在?” “尚在太守府鏖战。” “那汝凌公绩便去太守府报杀父之仇,某率军前往追杀程昱、曹冲等人。”城门外,朱治率军赶至,他乘骑在马上喝道。 “如此,便有劳叔父。” “无妨。”朱治策马持枪而走,很快,凌统长枪一抬,直指城内长街,“跟吾来,杀许褚。” “喏。” “嗒嗒嗒……”大队军士顺势入城,后来的蒋钦命人占据东面城门之后,便下令军士沿着城内长街朝内推进,逐步从这些百姓家中将那些藏匿的曹魏军士给搜捕出来,夜里,鸡飞狗跳,满城百姓惶恐不安。 西门之外,刘奇凝视着城内的动静,看了一眼策马而来的高顺。 “回禀主公,末将追杀张郃铁骑,掩杀三里,斩首约一千余级。” “善。”刘奇指着高顺,“伯平暂且整军歇息,吾等且看他程昱从哪一门突围。” “喏。”高顺微微拱手一辑便退回了阵中。 “主公,吾以为,程昱不会来西门。” “可他许褚还未突围。” “许褚勇武,非常人可比,他若想走,舍弃麾下军士,大可走得,他此刻尚在城中鏖战,便是为吸引吾军众将猛攻,而程昱等人,大可借机从一包围薄弱之处逃离。” “报……禀报吴王,程昱、曹冲、陈登等人率军自南门突围。” 刘奇双眼一瞪,“南门守将何人?” “回禀吴王,此前南门已被丁奉、吕凯二位将军攻占。” 第五百五十八章 吾许褚从未想过要逃 “有丁承渊与吕子约,当可守住南门。” “主公,吾等此处不能再抽调兵马离去矣,否则若是张郃率军卷土重来,怕是吾等再无活命之机。” “无妨。”刘奇指向南门,“孤亲自移驾前往南门便是。” “主公可是看好哪曹冲?” “此子体弱多病,若非身侧时刻有李当之跟随,怕是早已丧命。” “可那李当之也好,陈元龙也罢,都是与主公有仇怨之辈。” “报……禀报吴王,凌统将军攻占东门,阵斩夏侯楙、陈珪。” “善。”刘奇回眸看了一眼陈震,“孝起,可曾记下。” “早已记下。”陈震微微颔首答道。 “走吧,伯言,随孤去南门。” “喏。” 当刘奇带着陆逊、高顺赶往南门之际,太守府的包围圈也逐渐缩小。 许褚带着数百铁骑在城内四处冲杀,不断逃脱东吴大将的围追堵截,而反观城内四营魏军所剩的精锐,如今都集结在太守府内。 “将军,这太守府内至少有五六千魏军精锐,方才吾军靠近之际,便被一阵乱箭齐发射倒上百军士,末将以为,可投掷火把,焚烧太守府,以此可减少吾军伤亡。”站在吕岱身前的一名校尉拱手一辑道。 “陆将军以为如何?”吕岱只剩下一只右臂,此刻也是强忍着疼痛询问着身侧的陆宏。 “此时尚需向吴王禀报,焚烧太守府,这府内不少珍奇之物可都毁之一旦,况且府内数千军士,若是全部焚烧,只怕此处也成鬼蜮,数十载之内不能住人。” 吕岱沉默片刻,“那便速速拍传令兵去询问吴王罢,如今四门皆被吾军攻占,城内魏军已成瓮中之鳖,若是能擒杀许褚,或许吾军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密集的军阵,看向远处正在左突右杀的许褚。 “许褚小儿,有种便与某决一死战。一昧逃窜,汝无耻之极。” “马超,汝若是与吾单打独斗,吾焉能怕汝。” “好,那本将军便与汝单打独斗,汝可敢一战?” “休要哄骗本将军,汝身后这么多东吴儿郎,倘若吾抛弃麾下军士与汝单挑,怕是汝麾下这些军士会趁势将吾等团团围住罢。汝马孟起何时也这般卑鄙下作尔。”许褚提刀砍翻一名骑卒,回眸冷然喝道。 “卑鄙下作?汝许褚设计害死文珪将军之事,如何不是卑鄙下作。” 许褚仰天长笑,“哈哈哈……战场厮杀,生死有命,马超,汝可知汝为何到现在都报不了父仇否?” 马超瞳孔微微收缩,“那韩遂到底身处何处?” “此前陛下已命他领所部铁骑去偷袭蓟县,将汝辽东军屯粮大营给烧毁,如今若是不出意外,只怕已经得手。” “得手之后得回返巨鹿罢。”话音刚落,朱桓便长笑着出声道。 “可惜贺齐将军已率军在他回返巨鹿的途中伏击,若是所料不错,如今他韩遂怕是已兵败身死尔。” 许褚面色一沉,江东军兵多将广,围困他曹魏几大城池,能分兵于道路设伏,围城打援也在情理之中,可如此一来,巨鹿失守,怕是司马懿刚刚夺回的两郡之地也保不住了。 “许褚,汝可还想逃吗?”话音刚落,马超的拖延之策也成了,四面围堵过来的朱桓、周泰、董袭、徐盛四将和他马超一起堵住了附近的街道,此刻大队步卒以铁盾列阵在前,已经逐渐缩小了包围圈。 “逃?吾许褚何曾想过要逃?马超,可敢死战?” “怕汝不成,驾。”马超拨马上前,持枪直取许褚。 “铛铛”,两人在杀进城内数万大军的注目之下,四周无数火把将他们的身形照亮,你来我往,转眼间便厮杀了三十多回合不分胜负。 却听东门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褚,许褚何在?” “凌统将军。”闻言,朱桓回眸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双目赤红的凌统。 “许褚,还吾父命来。”凌统不待分说,便策马杀入阵中,从斜着里的方向夹击许褚。 “铛”,他的双戟一同砸在许褚长刀上的力道很强,而且他含恨之下,每一招都是在搏命,如今许褚已经鏖战了一夜,早已是筋疲力尽,眼见着凌统不断抢攻,他还得分心留意一侧停下出枪动作的马超,毕竟此人才是他生平大敌。 “放箭。”远处,吕岱略微咬牙,虽然此刻射杀许褚麾下的铁骑有些太不道义,毕竟大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但他担忧凌统。此人勇武在东吴众将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但比起能和吕布鏖战一百余合的许褚,未免不如。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将许褚身后的军士一一射倒,许褚回眸看了一眼,双眼便裹上一层血红,“何等无耻。” 策马在他身前抢攻的凌统不答,只是察觉到虎口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许褚这厮,竟然还有余力。 “铛”,下一刻,他连人带马后撤了几步,还未等他继续逼近,身侧一道银色的身影已经策马上前挡下了许褚的长刀。 “马超,汝也要与人联手不成?” “许褚,汝吾各为其主,某今日也不劝汝归降,便已是对汝仁至义尽。”马超朗声喝道。 “某身为陛下宿卫将军,陛下既去,某焉能苟活。”许褚这一句话,却是道出了他的心声,他本就不想活着,如今他已经顺利掩护曹冲和程昱突围,曹操留给他的这件事情他便已经做到了。 如此一来,他也就可以放心下去继续追随曹操了。 “不能让君明专美于前啊。”许褚想到了那个手持双戟的恶汉,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凌统趁势在他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马超持枪更是直接将他左臂刺出一个血洞,吃痛之下,许褚猛地惊醒,可他四周已经再无魏军袍泽,此刻隔着不远处的太守府,也已经火光四起,吴军防火烧宅矣。 “吴王刘奇,枉称仁义尔。”他双眼微红,此刻藏匿在府内的,可都是他一手操练的儿郎,未曾想,刘奇竟然如此果决,直接下令火焚。 第五百五十九章 战场只有胜负 “主公。”陆逊站在南门之外,眺望着城内的火光,“涿县亦是北方重城,焚烧太守府,怕是……” “无妨,今后涿县改为京兆卫城之后,改迁太守府便是,不过火烧数千人,的确有伤天和,若非是迫不得已,孤也不想如此。”只有在经历过陈留之战后,刘奇方才知晓刘备、曹操等诸侯麾下的精锐的抵抗有多么顽强。 留而不用,或为大害;若为劳役,则江东军中还未有汉人劳役的规矩,经年以来,大多都以俘虏的外夷为劳役。 “报……禀报吴王,前方发现大队行进的魏军。” “传令下去,准备伏击。” “喏。” 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远处举着火把的一条长龙已经来到了城门前。 “迅速抢占城墙马道,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喏。” 程昱看了一眼身侧被军士抱在怀里的草丛,“小殿下,吾命军士将汝护着离开,汝突围之后便一直北上,出塞罢。” 曹冲深深地看了一眼程昱,在马上朝他拱手一辑,“先生保重。” “嗯。”程昱微微颔首,一招手,身后穿着蟒纹袍的一名孩童便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程昱命军士放下帘子,“快,护送马车,突围。” “驾” “驾” 随着数十骑冲到城门前,为首的骑将朗声高喝:“尚书令程昱到此,南门守将速速打开城门。” “吕凯已奉吴王将令夺取南门多时,程昱,汝还不速速下马归降。”吕凯立于城头之上,凝视着下方,此刻他还没有接到其父吕岱重伤的急报,夺取南门之后他便奉命镇守在城头之上。 “突围,强行打开城门。”程昱指着前方喝道。 “杀。”下一刻,数千军士在铁盾开道之下,疯狂朝着城门冲去。 “放箭,用燃烧弹。”吕凯指挥着城头上乱箭齐发,更有一个个陶罐从城头上抛下去,落地之后碎裂开来,将一些黑色的油污溅到人群身上,伴随着一波火箭落下,“呼”的一声,火势大作,迅速升腾起几米高的火焰将城门前的所有人都给包裹在内。 “啊……” “我不想死。” 惨叫声接踵不断,吕凯只听城门附近的屋舍内传来一声爆喝,旋即,无数穿着铁甲的军士从两侧的街道冲杀出来。 “丁奉在此,程昱还不速速受死。”一员武将提着长枪杀出,大喝之际,已经策马杀至马车前十几步外。 “哧哧哧”他挥舞着手上长枪,枪尖刺出回收的刹那,甩动着枪头,轻松地放倒身前的几名魏卒,当他抬枪挑开帘子的刹那,只见一名面老身小的老叟坐在马车内,正冲他举起一把连弩。 “嗖嗖嗖”五根连发的箭矢几乎同时朝着丁奉面门袭来,他挥枪抵挡,但只来得及挡下三箭,余下两根箭矢却是顺利地扎进了他左右两肩。 “快,拦下城门处的骑兵,马车之上不是曹冲。”丁奉挺枪将冲到近前的骑兵刺倒,朝着城门楼上吼道。 “嘭”,城门已经被打开,怀抱着曹冲的数十骑护持着他冲出城门,但在城门吊桥处也就停下了脚步,吊桥没有被斩断,而吊桥对面,却有着上万步卒结成的军阵,中军之中,一面“刘”字王旗在黑夜里是那么醒目,而在这一面王旗身侧,有着一面“陆”字将旗,位于护城河边上的,则是一面“死”字旗,旁侧立着“高”字将旗。 “高顺陷阵营,没想到吴王刘奇竟然早已料到吾等会从南门突围。” 曹冲眼神略微波动,便听到对面一阵机关扣动的声响,下一刻,对岸乱箭齐发,他后的骑兵面色大变,各自聚拢,挥舞着兵器上前将他所在的战马护在身后,但箭矢几乎是无孔不入,不多时,他四周的骑兵都被射倒。 “小殿下,大势已去,汝乃神授之人,不可殒命于此,事不可违,或可先虚与委蛇一番。” 言罢,在背后护着他的贴身骑兵也朝着一侧栽倒,遍地尸体之中,只剩下披着黑色披风的曹冲拉着缰绳站在城门洞外,他看着前方统一举起的长枪和铁盾,面色煞白如雪。 “小殿下。”眼看着一队铁甲凑到曹冲面前将他战马牵走,城门内的程昱暴跳如雷。 他催促着座下战马,挥舞着手中长剑朝着城外杀去,但在途中就被一名手持朴刀的军士砍断了他座下的马腿。 “吁……”战马惨叫长鸣中朝前栽倒,程昱滚落下马背,不等他爬起身来,十几件兵器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绑了。” 很快便有军士上前将程昱捆得结结实实地押到城门外,不多时,他便被送到刘奇跟前。 “尔等怎可如此怠慢程令君。”刘奇怒斥着左右,“速速为他松绑。” “且慢。”程昱左右扭动一下,挣脱军士上前为他解开绳子的手臂,“吴王,今日汝虽胜了,但吾既为大魏臣子,却不能降汝。” “可汝程仲德此前亦是大汉臣子,为何降曹投魏?” “是为报先帝知遇之恩尔。”程昱仰天笑道。 说着,他看了一眼刘奇跟前没有被束缚手臂的曹冲,“小殿下,吴王爱才,汝年幼且不必记着国仇家恨,江东多饱学之士尔,汝喜欢陈王殿下那般文雅之人,便与之多多亲近,老臣今后不能伴汝身侧矣,还请殿下多多珍重。” 说着,程昱眼泪纵横,竟是猛地转身朝着身后持枪的军士冲去。 “拦住他。”刘奇猛地抬手高喝,却已经来不及了。 “哧哧”,两股鲜血顺着程昱胸腹便飞溅出来,两名持枪的军士吓得立即收枪而回,却见程昱双膝一软,顺势跪倒在地,面朝城内,脑门斜着朝地面栽去,就此了无生息。 刘奇闭了下双眼,“且将程昱厚葬于曹操墓地之侧罢,此人也算忠臣。” “多谢吴王。”曹冲此刻双眼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程昱是他授业恩师,坐视恩师自绝于眼前,以他十岁出头的年纪能够强撑着没有昏厥,心志亦算坚毅。 第五百六十章 憋死的陈登 “小殿下,莫要哭了,哭坏身子可不好。”陈群轻抚了嘴角的泪痕,上前宽慰道。 “汝陈长文此刻应当放下心来了罢。” “小……”陈群的手臂顿在了空中,面色有些错愕。 只见曹冲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险些忘了,如今汝已贵为东吴礼部右侍郎,昌武亭侯,好大的威风啊。” 言罢,他也不管陈群会露出什么表情,便冷哼一声走到程昱的身前,面向刘奇跪地一辑,“还请吴王开恩,准许吾亲自收敛恩师遗体。” 刘奇微微颔首,“人之常情尔,准。” “报……禀报吴王,城内魏军已被吾军击溃,丁奉将军阵率兵追击,此刻已俘虏不少曹魏官吏,却唯独不见一人。” “何人?” “陈登陈元龙。” 刘奇眯着眼,“传令城中军士,搜遍整个涿县,亦要将他陈元龙给找出来。” “喏。” “伯言,汝以为他陈元龙会藏到何处?” “无非是涿县太守府尔。”陆逊笑道。 “太守府?”刘奇若有所思,“可那毕竟不是生门。” “可他也不想就此了却残生,纵观天下文吏,主公,他广陵陈氏一开始便错了,瞧不上他吕奉先倒也罢了,竟然还瞧不上他刘玄德,也不知曹操一败再败,丢了兖州、豫州之时,他们二人可有悔意。” “应当没有罢,或许他父子二人还以为刘备果真是庸碌无为之辈,终究没能称雄于天下,他们往日的抉择,果真是明智之举。” “哈哈哈……”陆逊放声大笑,“主公呐,今日之后,只怕陈元龙便不会做此想尔。” “今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左右亲卫又带着数十骑入城。 不多时,前方再次传来急报。 “报……禀报吴王,凌统将军手刃许褚,吾军堵住太守府出口,太守府内数千曹军精锐无一突围。” “许褚战死了吗?”刘奇松了一口气,“文珪为孤征战十载,未曾想却殒命于这涿县城内,到底是孤小觑了他许仲康啊。” “传令,许褚土堆简葬于曹操墓侧,收敛吾军军士尸身,各自焚烧火化,按身份铭牌送回故里。” “喏。” “孝起。” “臣在。” “南面可有战报传来?” “巨鹿于昨日已为吾军攻破。” “被司马懿收复的两郡如何?” “公明将军已和甘宁、庞德、李严等将出兵与司马懿对峙于平乡,只怕此刻已经接战了罢。” “传令,命丁奉、吕凯二将留守涿县,追剿幽州境内曹魏溃卒和山匪,张榜安民,在江东分派文吏到任之前,照例以军中校尉任县吏之职,将军任县长。” “喏。” 太守府,许褚那浑身是血的尸体就这么杵刀立于马下,他双眼瞪得老大,目光之中仍有凶戾之气,他厮杀了整整一夜,直到他被凌统隔着老远一箭射穿咽喉,也无人敢上前探知他是否断气。 他身上还留着十几根箭头,被折断的箭身贯穿了他的前胸后背,左肩上留着一把短戟,正是凌统趁手的兵器。 此刻凌统气喘吁吁,方才一战,他竟是在和许褚的厮杀中感受到了几分绝望,他初出茅庐以来,每冲锋陷阵,他都可力破千军,都可以与那些号称一方重将的将军们斗一斗,便是曹魏军中的张郃、高览他也有信心胜之,可许褚,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名将。 他朝着马超拱手一辑,在马超微微颔首之下,又逐一向朱桓、周泰、徐盛、董袭拱手,最终目光落到了左肩全无的吕岱脸上,朝他颔首重重一辑。 “此番吾能手刃此贼,多谢诸位将军出手相助,凌统感激不尽。” “凌将军,且取许褚首级去告慰汝父罢。”马超眼中多出几分羡慕,他的杀父仇人韩遂又在何处呢? 眼看着别人报了杀父之仇的滋味,自己竟然也多了几分期待。 “不取也罢,这许褚也是一名汉子,没必要让他首级去吾父坟前走上一遭。”凌统一脸复杂地看着死而不倒的许褚,策马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伸手在他胸前抚摸了一下,方才收回手臂。 “此前吾父与他对决,乃是沙场交锋,各为其主,战死之后,他也未曾过多刁难,而是归还尸身,某身为人子,为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可他既然有义,吾也不能绝情。” “当真好郎儿矣。”马超出言赞许道。 当天色完全放亮,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的太守府这才被外面几百桶水给浇灭,一群军士打开府门的刹那,扑鼻而来的味道,直让众人恶心反胃,不少军士都只能捂住嘴鼻入内。 一具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搬运出来,走进府内,随处可见破碎的衣衫和掉落在四周的金银珠宝。 “报……禀报将军,府内发现密道。” “前头带路。”闻言,马超等将对视一眼,各自抬脚走进府内。 不多时,他们便在主屋的卧室里面看到了密道,此刻密道内正好有着一名面色煞白的文士,他的气息早已全无,显然,在刚才的大火之中,这一间卧室也不能幸免于难,而他藏身于卧室底下的石室之中,虽然也有通风口,但在卧室的房梁墙壁倒塌之后,通风口也被掩埋了,他又岂能活下来。 “将军,此人便是曹魏郎中陈登陈元龙。” 马超眼前一亮,“如此一来,此战吾军算是大获全胜,一举将幽州曹魏精锐全歼尔。” “立即向主公报捷。” “喏。” 不多时,已经移步南城门楼上的刘奇便接到了捷报。 “伯言,这陈元龙当真如汝所言,藏身在那太守府绝地之中,可惜,如此一治世良才,却也免不了被憋死的下场。” “叛逆之臣尔,死不足惜。” 刘奇看了他一眼,回眸看向南边,“围剿司马懿麾下的精锐,便可南下邺城,逼降他曹丕,这天下大乱也为时太久尔,吾军出兵北上乃是三月,如今入秋九月,这一战却是将吾东吴数载积累一朝耗尽,也不知此战过后,这天下得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无战乱,则可休养生息。”陆逊朝他微微拱手,“只是,吾江东的军功爵,主公以为如何?” “不可废弃,毕竟除吾中原之地外,还有海外蛮夷之国。” 第五百六十一章 北都燕京 “可先秦便是亡于军功爵。”陆逊叹了口气道。 “诸子有言,先秦若知这海外还有诸多蛮夷之国,只怕他嬴政会命数十万大秦铁骑西征,以战养战,也不会衰败得如此之快。” 陆逊苦笑一声,有心劝说大秦之亡并非仅亡于军功爵一途,却无从开口。 “此番孤便不随军南下矣,此外,伯言,汝也随吾北上前往蓟县罢,吾命张辽都督辽东兵马南下,以朱桓水师策应。” “喏。” “孝起,传令董袭,点齐兵马,迅速启程北上,此外,将从沿海船队卸下来的木材和工匠都调到蓟县。” “喏。” 三日之后,抵达蓟县,刘奇站在城门处朝着破烂的城头张望,身侧陪同的一名县吏上前一步,“回禀吴王,卑下已命工匠民夫开始修缮城墙,一月之内必可完工。” “不急。”刘奇指着这蓟县附近,“这蓟县附近有多少县?百姓几何?” 县吏微微一愣,随即拱手一辑,“回禀吴王,蓟县隶属广阳郡,广阳郡治下有蓟县、广阳、昌平、军都、安次五县之地,灵帝时,民有四万三千余户,二十八万人,如今历经战乱,昨日统计郡内百姓不过两万九千余户,民有近十五万人。” 刘奇双眉微皱,“可曾算上流民与匪兵?” “回禀吴王,未曾。” “吕凯。” “末将在。”吕凯策马出列,朝着刘奇躬身一辑,吕岱断臂,元气大伤,如今已随军护送至蓟县疗养,身为人子,吕凯所部也被刘奇调遣回返蓟县,如今担任广阳都尉一职。 “命汝全力追剿广阳境内匪患,将那些逃入山林中躲避战祸的流民都给迁移至蓟县城郊安置。” “喏。” 刘奇指着四周,“孤欲在此处兴建一座大城,囊括整个广阳郡,再将雍奴、安乐、潞县等地县划入郡内,称为京兆府,不知伯言以为如何?” “主公之意,是要在这蓟县……”陆逊有些欲言又止,毕竟这件事情只有他和刘奇知晓。 “不错,建城只在这蓟县附近即可,不过这城池却有些太小,将来这蓟县城内可是要容纳数百万之民,至少也得方圆二十三十里的大城方可。” 陆逊双眉微皱,“主公,即便将幽州数县划入京兆府,只怕这一郡之地,也不足以修建此城。” “听闻他戴良又从雪州掳来不少夫馀精壮?” “回禀主公,戴刺史上奏,一战击溃夫馀残部,俘虏百姓十余万之众,精壮十之四五,应当有四五万人。” “那便全都调来蓟县修筑城池,此外,再将建业的民夫工匠都给抽调到蓟县。” 刘奇指着四周,“月底之前,孤便要看到掘土动工。” “喏。” “此外,往许昌传书,上表天子,册封天下四都。” “敢问吴王,是哪四都?” “西都长安,东都洛阳,南都建业,北都此前唤作蓟县,如今嘛,倒是可以唤作燕京。” 陆逊嘴里嘀咕着:“蓟县,古北燕之地尔,若称之为燕京倒也不为过。” “此外,孤欲在海河入海口修建一座城池,唤作津门。” “主公,可是在泉州旧址上修建?”陈震出声询问道。 “泉州便作为两城之间的驿站罢,此城新修于海港之上,可为海路商船、战船停泊之所,亦可成为吾大汉北都燕京海上屏障。” 说着,刘奇指着海边,“孤欲加封吕岱将军为京兆太守,以樊艾为津门令,即日起,可从南北郡县迁移百姓至此二地,此外,但凡愿意应征前来修建城池之民,皆可获得一日三餐,修建完成之日,还可得赏钱,且发放所有工钱。” “主公此举,可是为缓解幽州历年征战之百姓疾苦?”陆逊耐着性子问道。 “不错。” “可主公,要想同时修建这两座城池,怕是至少得等一二载之久。” “无须如此,以孤东吴工匠和大批劳力,一年即可筑成。” “一年……”陈震和陆逊对视一眼,眼中都多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年足矣。”刘奇翻身上马,乘骑着战马入城,此刻城内街道两侧都有着军士把守,躲在屋内的百姓们纷纷朝着外面张望。 刘奇看了一眼身侧的陈震,“孝起,北地可有战报传来?” “数日之前,大都督便已抵达渔阳郡,如今正在长城沿线和鲜卑铁骑交战。” “乌桓突骑如何?” “回禀主公,乌桓突骑在失了蹋顿之后,此前与鲜卑铁骑交战一次,双方各有折损数千,几乎不分胜负。” “同等兵力之下,乌桓突骑也击不败鲜卑铁骑乎?” “回禀主公,鲜卑铁骑分比寻常,其辽东大人轲比能更是鲜卑诸部百年不出的雄才大略之人,若是他日吾军要进军草原,须得留意此人。” “伯言,汝以为此番大都督可能凯旋而归?” “以大都督之能,自可击败鲜卑铁骑,将其驱逐出境外,收复失地,斩杀鲜卑蛮夷。” 刘奇微微摇头,“鲜卑势大,不弱于昔日之匈奴,只是如今分裂成三部尔,倘若再给他轲比能一二十载,只怕鲜卑三部合一,孤即便再率汉军北伐草原,也得损失惨重。 “主公,此战吾军铁骑之中,张文远将军的徐州铁骑丧亡近半,马超将军的西凉铁骑几乎全军覆没,陆睿将军的辽东铁骑折损七成以上。” “辽东可还有战马?” “回禀吴王,根据附近的牧民汇报,若要再寻觅马场,就得往更北边的极远之地而去矣。” “那便尽快击败鲜卑之后派遣马队北上,孤需要更多的战马,打造更多的铁骑,今后吾军之中,但凡从北地征召的儿郎,都可获得一匹战马,南面编练步卒,北面儿郎为马上骑士。若有五万骑兵,孤可荡平鲜卑,若有十万精骑,孤可杀通整个西域,若有二十万铁骑,整个天底下,都没有任何一处夷国敢与孤大汉争锋。” 言罢,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报……前线紧急战报,司马懿孤注一掷,率军迂回偷袭李严所部,烧毁大批辎重粮草。” 第五百六十二章 司马懿三请三降 刘奇面色微变,立即追问道:“如今前线粮草如何?” “回禀吴王,当只剩一月余粮尔。” 刘奇沉吟片刻,正待再问,已经是在蓟县太守府内翻身下马,很快便有军士呈着急报冲到近前,“报……禀报吴王,从高邑败退到巨鹿,再败撤到平乡的司马懿命人送来降表。” “降表?”刘奇微微一愣,便迅速打开递到跟前的书信。 他仔细一阅,双眉微皱,“这司马懿竟然有意带着麾下几万精锐归降吾东吴,他自请为乐平侯,倒是还没忘给自己儿子和手足胞弟们请封赏一些闲职。” 陆逊从刘奇手上接过降表浏览一番,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拱手一辑,“主公,此乃诈降尔,司马懿请求主公下令,命徐晃、庞统、吕蒙、徐庶几位都督出席接见,且下令所部兵马撤军五里外,以示诚意。” “伯言以为如何?” “当下令十余万大军,合围平乡,司马懿所部兵马大多都是步卒,行进缓慢,吾军以轻骑突击,再以大队步卒跟进,足以构建一道极强的封锁墙。” “此外,命人回信给司马懿,就说孤已知晓此意,亦愿意让麾下的兵马后撤五里,方便他下令弃械的军士出城归降。” “喏。” 三日之后,平乡的急报再一次呈到刘奇手上。 “愿献上韩遂首级,以示诚意,再献上俘虏,凉州大将阎行夫妻,交与吴王……”司马懿的书信仍旧没有那么多的辞藻华丽,只是一昧地讨好。 “主公,可还回信否?”陈震一脸犹豫地看向刘奇道。 “邺城战时如何?” “城外四门的护城河已经填平,吾军已经先后强攻了十余日,伤亡当在五万以上,城内守军死伤也不在少数,曹操亡故之后,城内更是先后在十余日内送出不少意欲归降的书信。” “看来他曹孟德,也未能得遍人心。”刘奇笑了笑,“回信,命他司马懿一人来广宗见孤。” “主公这是要南下?” “尽早收复邺城,平息天下最后的战乱,此乃先父之愿,亦是孤之心愿尔。” 三日之后,刘奇带着大队轻骑星夜奔驰,终于是赶到了广宗城内。 这一日,城外笙旗遮天蔽日,司马懿早已是坐在铜车之上等候多时。 当刘奇策马出城,他早已是坐在马上拱手一辑。 在他身后,司马氏众将一字排开,不得不说,刘奇还着实有些羡慕司马家这种文雅之家,若是教子,只怕连曹操都不如司马氏。 “难怪司马氏敢篡魏自立。” “主公,司马懿擅长蛰伏,可此人不如贾诩,贾文和虽然安身惜命,却情有可原,他之计谋,太过阴狠毒辣,天下诸侯皆忌惮之。” “而司马懿此人,战阵之上,以圆阵、龟甲阵为主,结成军阵之后,便可稳若金汤,便是昔日大司马徐庶,也奈何他不得。” 刘奇沉默了一下,目光看向陆逊,“那以汝之见,当如何行事?” “主公且去见见他司马懿罢。”说着,陆逊一指对面中军,中军阵列大开,一名乘骑着战马的批发中年男子策马行至近前。 “不知来人可是吴王刘奇?” “正是。”刘奇一手在二三十级步外勒紧缰绳,目光正上下打量着这个家伙。 “不知刺史此来,可是为弃贼归汉?” “懿本是有罪之臣,焉敢再行这反复之举。” “孤可任命汝司马懿为兵部左侍郎,加武安亭侯;汝长兄司马朗为河内太守,列侯;汝三弟司马孚为陈郡太守,列侯……汝妻张春华为诰命,不知汝可愿降?” “罪臣此来,并非为功名利禄尔。” “那是为何?”刘奇眼中带着几分审视询问道。 “只求吴王开恩,准许吾河内司马氏举家上下,解甲归田。” 刘奇故作迟疑,“仲达之才,天下少有可与汝比肩之人,孤欲西征,将丝绸之路打通至大海对岸,汝有如此经国之才,当可襄助孤一臂之力。” “罪臣先投曹操,后降刘备,再投身曹操麾下,吴王焉能信得过吾。” “信不过,但汝焉敢有异心乎?”刘奇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说道。 司马懿将身子躬得很低,微微拱手一辑,“多谢吴王太爱,罪臣麾下尚有数万军士,此刻这平乡之内亦有数十万石粮草,足以应付吾军将士吃上一二月之久,不过吴王麾下的儿郎,只怕已无多少粮草了罢。” 刘奇陷入了沉思,却又听司马懿开口道:“吴王,罪臣若降,三日之内可破邺城。” 刘奇目光微微波动,“汝当真只是想解甲归田尔?” “不错,吾河内司马氏本就是汉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却有眼无珠,投靠叛逆,如今幡然醒悟,为时已晚,即便日后吾河内司马氏要再出仕为吏,只怕也只能二代往后矣。” “可若孤命汝为吴王府参军,汝以为如何?” 司马懿面色微微波动,沉吟顷刻,“只参与军议,而不统兵?” “汝麾下这数万魏军精锐,都会调往蓟县修筑新城,汝也可北上去看看,孤之宽容大度,并非只是对汝司马懿,而是对整个天下,但却不包括北地的蛮夷之辈。昔日降孤之乌桓,得以重用之,此前他蹋顿受曹操蒙骗,起兵反孤,孤以陆逊、太史慈镇压之。如今那鲜卑便在孤脑门上蹦跶着,数载之后,孤将率军出塞,北伐鲜卑,到时,汝司马懿亦需尽一份绵薄之力。” “既是吴王之命,罪臣焉敢不从。只是罪臣这些胞弟族人都在军中任职,若是吴王不弃,可让他们接受整编,为吴王麾下牛马走。” 刘奇沉吟顷刻,“可。” “如此,还请吴王暂且将这一路兵马交由懿统率,吴王可率大军紧随其后,待吾等抵达邺城城外,罪臣自可将城门叫开。” “善。”刘奇微微颔首,此行能够招降司马懿,可谓让他喜出望外,虽然他仍然在防备此人,但他心知,越是聪明之辈,就越不会犯傻,能保住家族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司马懿也不会铁了心非要去寻死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 曹丕的绝笔书 南下,有着顶篷的战车之中,司马防和司马懿同乘一车。 “汝以为,他刘奇当真便信汝?” “父亲以为,汝吾同乘的车骑之中,便无吴卫亲信?” “他吴王刘奇赠汝一支辎重队随行南下,这些辎重队中的千余兵卒,汝任由他们于军中来去,便是有意让他知晓,吾军并无半分隐瞒,可如此一来,怕是他心中更多疑虑。” “吴王刘奇不是曹孟德。”司马懿一手抚须,“父亲,他之狐疑、忧虑,乃是为君者常有,而吴王刘奇关切于吾,正是因吾手握这数万曹魏精锐之师尔。” “可此番南下之后,汝麾下这大部精锐便要遣散,汝将前往建业为官。” “非是建业,而是新城燕京。” “为何是燕京?” “吴王刘奇命辽东都督陆逊挑选民夫工匠于蓟县筑城,便是为此。” 司马防双眼一眯,“他欲王之?” “如今这天下早已归他刘子兴,他王与不王,这天下不都是他做主乎?”司马懿笑道。 “汝此去邺城,可入城乎?” “自然。” “携多少人?” “亲卫千人即可。” “城中可有内应?” “有,不广也。” “如何与少帝答辩?” “以他性情,若吾降吴,必死无疑,当先下手为强,此举,亦可让吴王刘奇打消顾虑。” “可汝于陈留之战便未曾主动归降,若是那时汝背弃刘备,率军归降,或可当即受封一州刺史之职尔,而此番怕是为时晚矣。” 司马懿微微摇头,“父亲多虑矣,吾当时任豫国军师兼丞相之职,若他吴王刘奇纳吾,当如何处之?悬于庙堂之上大用,还是外派为州郡之长?他麾下文武群臣可服,他吴王刘奇可能信任乎?那刘玄德虽假仁义之辈,却与刘奇有过一番交情,同为刘氏宗室之后,即便有仇怨,刘备战死陈留之后,只怕也已消弥,吾若当时做那叛逆之臣,怕是难有好下场。” “可如今汝之处境,却与吕布无疑。” 司马懿自嘲一笑,“三姓家奴乎?” 司马防长叹了一口气,不再相劝,他心知,自己在曹魏之中的官职能够水涨船高,如今出任冀州治中一职,俱是因为司马懿的缘故,可他河内司马家,终究是曾背弃曹操的逆臣,即便回归曹魏帐下,却也受文武群臣极多排挤。 待大队车马南下,抵达构建堡垒镇守的邺城城郊之际,司马懿命大队兵马就在城外驻扎,就带着一千多名亲卫,携同司马防、司马朗、司马孚、司马恂一同入城觐见。 皇宫大殿之上,曹丕半眯着眼,如今整个邺城之内,他已是第三次强征民夫精壮入伍,城内的兵力保持在五万以上,但可战之兵,不足万人,大部精锐,却偏偏在此刻从北门入城的司马懿手中。 “报……禀报陛下,司马懿将大队兵马留于城外十里处,由诸葛虔、陈群等人统帅,领其父司马防,其兄司马朗、其弟司马孚、司马恂入城觐见。” “孙邕。” “臣在,传令虎贲中郎将鲍勋,安排五百刀斧手于殿外埋伏,待朕一声令下,即刻趁势杀出,将那逆贼擒杀于殿内。” “喏。” “启禀陛下,北门镇守的许定将军与司马懿部将发生口舌冲突,为陵树亭侯劝阻。” “荀公达乎?”曹丕摆了摆手,“传令,让他许定继续坚守北门即可。” “喏。” 曹丕对此不以为然,许定的武勇和忠心他都信得过,毕竟许定乃是许褚胞兄,于其父曹操帐下,也是追剿过黄巾立下战功的忠勇之臣。 “启禀陛下,王基、王凌、田豫三位将军请命率军前往宫城,诛杀那逆贼司马懿于午门之外。” “传令三位将军,不必在意他司马懿。” “喏。” “佐治,汝且为朕前去迎一迎大司马罢。” “喏。” 在司马懿北上收复二郡之后,曹丕便下令擢拔他为大司马,统一调度整个曹魏兵马,此刻他命辛毗前去接他入宫,也算是给足了他礼遇。 曹丕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殿内的其他文武群臣,原本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的曹魏朝堂之上,如今人才凋零,天下知名之辈,若非荀彧这等垂垂老朽之辈,便是些十来岁的二代功勋之将。 便是那北门镇守之鲍勋,乃是鲍信之后,才能一般,却被他擢拔为虎贲中郎将,却也是因无人可用。 约莫等了盏茶功夫,曹丕便瞧见一道身影在随同的陪同之下,缓缓步入殿内,几步走到殿前,便叩首下拜。 “臣司马懿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曹丕面上看不出任何喜色,目光紧盯着司马懿开口道:“仲达此来,可是已夺回北面数郡,班师回朝?” “请恕臣无能,未曾夺回北面数郡,便是困守在涿县城内的兵马,臣也救之不及。” “如此,朕那数万精锐可曾带回邺城?” “回禀陛下,臣随行兵马良多,途中为东吴军所阻,如今尚在城外十里驻扎,亦可牵制东吴兵力。” “可朕听闻,统兵之将乃是诸葛虔?管理军中名册文书之人乃是陈长文?可此二人,都已于涿县城外被俘投敌。” 司马懿抬手一辑,“回禀陛下,正是如此。” “那汝司马懿可否也归降了他东吴?”曹丕的眼中闪烁着杀机,他心中愤怒难耐,眼前的司马懿如今是何等狂妄,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投靠东吴的心思,他即便是隐瞒自己一番也好。他曹丕即便刚刚继位,可仍然是君,他司马懿却是臣,而且自己自认对他不薄,他为何就敢如此猖狂地背叛? “回禀陛下,臣还是陛下之臣。” “哦?”曹丕双眼一眯,朝着身侧招了招手,自有黄门上前取了一封书信用双手托着送到司马懿面前。 “大司马且瞧瞧罢,此乃朕之绝笔书,此战便是吾曹魏最后一战,但若不败,朕愿困守这邺城数载,与他刘奇顽抗到底。可朕麾下的文武群臣,可有一人敢有异心者,夷三族。”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兵谏 “陛下何至于此。”司马懿伸手接过书信看了不过一眼,便拿在手上,匍匐在地上哀嚎大哭,“臣麾下还有数万儿郎,可愿为陛下死战尔,那诸葛虔、陈群之辈,不过是臣应允他吴王刘奇的权宜之计,臣愿率亲卫千人回返城内,便是为与陛下坦诚相见,绝无犯上之心呐。” “可汝距离兵谏,拎着朕项上人头出城献降,只剩临门一脚罢。”曹丕朗声大笑,“司马懿,先帝在时,便言汝心高气傲中又有贾文和之隐忍,汝今日回返这大殿之内,汝若还能写下一封军令,命城外十里大军入城,由王凌、典满指挥,朕今日还可饶汝死罪。” “臣既带父兄到此,便是为见陛下,告知北地之时,如今已汇报完,那臣也该走矣。”言罢,司马懿抬脚起身。 “想走,司马懿,汝竟敢孤身来此,莫非就没想到汝做那叛逆的下场乎?”话音刚落,殿外脚步声杂错响起,来人手持长枪,带着五百名刀斧手鱼贯涌入殿内,不多时,便将拔出长剑防御的司马懿等人团团围在中央,只待曹丕一声令下,便可将他们全部砍杀当场。 司马防、司马朗、司马孚、司马恂四人都下意识抽出腰间长剑将他司马懿护在中央,但司马懿仍旧面色淡定自若地抬起头来看向曹丕。 “陛下,汝已穷途末路,整个大魏只剩邺城还未失陷,吾可安然无恙地率军南下,莫非汝还不知这北地郡县的旧臣全都已归降东吴乎?” “汝以为朕是在自欺欺人?”曹丕面色阴冷,“那是汝司马懿自以为是,昔日吾父丢了兖州根基之地,麾下兵马虽有,却已心灰意冷。可后来仍旧东山再起,如今朕麾下亦有数万精兵,朕为何便不可与他刘奇一战?” “哈哈哈……”司马懿放声大笑,“吾本以为可竭尽全力保陛下一条生路,未曾想,陛下却是自绝于前。” “放肆。”话音刚落,曹丕身前的荀彧便踏前一步,瞪着鲍勋喝道:“鲍中郎将,诛杀此贼。” 话音刚落,场中鸦雀无声,却见鲍勋持枪将目光转向曹丕,眼神冷冽却并不答话。 “鲍勋,汝自幼深受先帝宠信,莫非今日汝亦要背叛陛下不成?”荀彧面色大变道。 “吾从未背弃过先帝,为太子中庶子时,不就已被太子记恨乎?”鲍勋目光不闪不避地直视着曹丕,“何况太子登基之前,便是心狠手辣之辈,倘若如今不是穷途末路,只怕汝还想将吾除之而后快罢。” “鲍勋,汝这叛逆之贼,当诛。”曹丕怒喝一声,身后龙椅两侧的通道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数百名披甲持弩的军士鱼贯冲出,拦在龙椅之前,将曹丕和群臣护在身后,和鲍勋对峙。 “嗒嗒嗒”,殿门之外,也有大队军士汇聚而来,却听鲍勋笑道:“吾兄鲍邵已率羽林卫于殿外集结待命,陛下,吾劝汝还是弃械归降罢,待吾等打开邺城城门,迎吴王入城,或许还可念在昔日恩义,上书请吴王饶汝一命。” 曹丕气得咬牙切齿,目光环视一眼左右,“陈王何在?” “皇兄。”话音刚落,殿外被一众宦官护着的曹植便已迈步走入殿内,他行至司马懿身侧,朝着曹丕恭敬一辑。 “果然是汝,汝吾本是同胞兄弟,汝为何害朕?” “非是加害皇兄,乃是保全皇兄欲吾曹氏宗族,以全先帝遗命与城中百姓。”曹植坦然答道。 “好一个大义凛然之说,荀公达,荀文若,汝二人可有参与?”曹丕冷笑着看向下侧的荀彧,也看到了跟着曹植从门外走进来的荀攸。 “还请陛下下旨,打开城门,迎吴王入城。”荀彧朝他恭敬一辑道。 “陛下且下旨罢,吴王乃是汉室宗亲,以贤能、功勋登基,为天下之主,乃是民心所向,吾曹魏此前为汉臣,匡扶汉室,乃是人心所向,可背汉自立,便为天下百姓所唾弃之,还请陛下莫要执迷不悟,让吾等难做。”荀攸亦是躬身一辑答道。 “他王凌、王基、田豫如何?还有那许仪、典满等功勋故旧之后,莫非都与汝等一般,甘愿投靠他东吴不成?” 司马懿抬手一辑,“陛下,这几位将军倒不知此地消息,不过陛下,汝身侧军士虽持有马均连弩,吾身侧这些精锐却都是早年先帝为汝挑选的羽林卫,汝麾下的近卫必不是他们敌手。” “可朕却从未想过要弃械归降。”曹丕发狂似地指着自己,“朕乃天子,亦是曹孟德之子,吾兄曹昂,战死宛城,吾弟曹彰,战死辽东,吾父曹操更是病逝涿县,吾乃大魏宗室明君,焉能降贼?” 曹植目光一黯,原本此行他也不想来,但他心知司马懿等人都已降吴,此刻若是不来,怕是曹魏宗室的人全都保不住,他不得不来。而且还要当着这些降臣之面,怒斥曹丕方可。 “既是如此,那便请陛下赴死罢。”司马懿第一个俯身下跪。 “请陛下赴死。”荀彧也俯身下跪。 “请陛下赴死。”荀攸也跟随着下跪。 他们的亲友还有荀氏一族的生死都掌握在吴王刘奇手中,他们荀氏一族出仕曹袁,显赫了近百年,如今也不可在他们的手上断绝传承。 更何况,他们终究是汉室忠臣,若是曹操尚在,他们或可念在十余载君臣之谊,即便心中投汉,也绝不反叛。 但事到如今,曹丕却是一意孤行,若按照他的策略,怕是他会下令在这城内开垦田亩,坚守十年八载,与东吴鏖战。 可如此一来,伤的不仅仅是百姓,更是他们这些根深蒂固的士族豪富。 开城投降,士族仍是士族,即便降些爵位,少些俸禄,也会长存于一个统一的新朝,他们,乃至身后的鲍勋等人,在如今的曹魏,已经看不到一个光明的明天。 而曹丕,顶多继承了曹孟德四五成本事,若给他时间沉淀,有一众老臣辅佐,当可挑起大梁。可曹操终究死得太早,而荀攸、荀彧也不得不顾及妻儿亲友相劝。 即便他们羞愧难当,有心出了此门便追随先帝而去的意愿,也要在临死之前,定下这亡魏之策。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一杯毒酒王朝没 “荀令君,由汝亲自为朕斟酒,却是劳烦汝矣。”曹丕阴阳怪气地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荀彧,眼里全是嘲讽。 “陛下且先去,臣亦会随同汝之左右,绝不苟活于世。”荀彧跪伏到曹丕面前,双手托起手中酒樽,一脸恭敬地将其推到自己头前。 “汝还是活着罢,到了底下,朕自个儿去和先帝认错,汝这人面老死板,若是跟着朕一同下去,朕看着汝心烦。”曹丕伸手接过酒樽就送到嘴边。 “陛下。”朝堂之上,文武群臣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莫要在这里惺惺作态,江东吴卫,号称无孔不入,尔等之中,有多少背主求荣之辈,有多少被逼无奈之徒,朕一清二楚。” 说着,曹丕指了指他们,“朕去之后,尔等莫要忘了护持吾曹氏、夏侯氏宗族。” “喏。”群臣匍匐在地,不少人竟是哀嚎大哭。 “朕本当持三尺青锋,诛杀朝堂余孽,外逐吴贼刘奇,收复大魏山河,如今却有愧先帝重托,不识奸人,召此祸端。” 曹丕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端着酒樽环视一眼四周,“朕受命于天,尔等乃臣子,焉能坐视朕驾鹤西去?” “都退下。” “喏。”群臣闻言,各自朝着殿外走去。 司马懿看了一眼荀彧和荀攸,两人朝他微微颔首。 司马懿长叹一声,转身带着父兄等人一并走出殿外。 “荀令君,荀军师,朕能与汝二人一同上路,幸甚至哉。” 荀彧热泪盈眶,“臣有负先帝,更愧对陛下。” “哐当。”殿上,曹丕的嘴角已经浸出血来,双眼失神地朝着地面倒去。 “陛下。”荀彧面色一慌,手上端着的酒樽险些脱手落地。 他慌忙几步走上龙升,却听到曹丕的低喃,“不用……扶……朕。” “嘭”,曹丕终究是倒在了龙椅前,他的冠戴一下磕在龙椅上,整个人匍匐在椅面上,这东吴传过来的椅子,改造而成的龙椅软座,如今便成了曹丕最后的执念。 十来岁登基,他熬过了曹昂,年长而胜于曹冲,文不如曹植,武不如曹彰,却比这二人都更适合登基为王。 “若是再给陛下一二十年,只怕这天下,还说不定谁能称雄……”荀彧端起酒樽,朝着站在对面的荀攸微微一辑。 “叔父,吾先去也。”荀攸朝他微微一辑,仰头将杯中烈酒一口饮尽。 “同往,同往。” “九幽黄泉相伴而行,吾道不孤尔。” “哈哈哈……” 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有军士想去推门,却被司马懿伸手给拦下了。 “莫要进去,且让陛下英灵先行一步罢。”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司马朗推门走了进去,同行的鲍勋双眼一红,竟然直接就哭了出来。 “陛下。”跟在他身后的一种文武纷纷跪倒在殿内外,哀嚎大哭。 “陛下驾崩了。”紧随其后,站在台阶下的无数军士跪倒在地,人口相传,不多时便传出午门之外。 建安九年九月初九,魏哀帝曹丕亡于邺城,吴王刘奇上表天子,收敛其尸骨,葬于邺城城郊,以公侯之礼待之。 次日,吴王刘奇率大军入主邺城,念旧情,封赏先魏宗室,曹操诸子皆封为侯,封地都在江东六郡。 是夜,清河长公主曹怡入寝宫服侍。 次日,清河长公主被封为美人。 邺城吴王别居之中,曹节、曹华、安阳公主、金乡公主为服侍曹操那一众夫人,留于此处安置。皇宫内遣散的宫女宦官徒留五十人于府宅之内,未成年曹氏、夏侯氏宗子皆迁往江东封地。 这一日,刘奇站在曹操、曹丕父子二人曾坐的龙椅前,迟迟凝望。 殿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人,刘奇听到脚步声,回眸一看,却是徐庶。 “元直,汝此来为何?” “是为恭喜主公重整汉室河山,功勋卓著,远胜世祖当年。” 刘奇眯着眼,“汝此来,可受他人劝说?” “到底是瞒不过主公。”徐庶笑了笑,“此来,是受孙长绪、是子羽、步子山之托。” “他们三人想劝孤坐上这龙椅?”刘奇回身指着身后的龙椅答道。 “主公,天下一统矣。” 刘奇微微一怔,“是啊,天下一统矣。” 他抬脚走下龙升,行至徐庶身前,“元直,汝是何年随吾?” “乃是主公于东吴改制,施行江东六项之际。” “距今也有七八载了吧。” “八载有余。” “如今天下一统,汝以为,孤麾下那一干文武群臣,当如何封赏?” “此次北伐,连灭豫国、魏国,北伐群臣功勋卓著,此前吾江东军功爵上限为单字侯,县侯,如今只怕也难封赏。” “何人功高?” “当属昨日来信北击鲜卑大胜,于渔阳长城外五十里斩首五千余级之大都督尔。” “孤欲封他为齐国公,不知汝意下如何?” “敢问主公,何为国公?” “非刘氏者,不可为王,此国公之爵,位在县侯之上,自今日以后,吾东吴将以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封赏群臣,不知汝意下如何?” “这国公一爵,主公可有设多人担之?”徐庶双眉微皱道。 “少则二十四人,多则三十六人,功勋足够,皆可入选其中,孤已命工匠于北都燕京皇宫大院之内,修建一座凌烟阁,日后这些国公,都可将画像挂入其中,永世受吾大汉香火供奉。” “如此,当可施行。” “元直,颍川于战国之时是哪国故地?” 徐庶微微一愣,随后便开口答道:“战国时,陈国控蔡、颍之郊,绾汴、宋之道,正辖如今颍川郡之地尔。” “颍川乃是昔日大夏故都,难怪如今天下乱世,出了这么多当时俊杰。” “也罢,那孤便封汝为陈国公,今后这颍川两县之地,便是汝之封地。” 徐庶抬手一辑,“多谢主公。” “且陪孤走一走罢,那曹操的姬妾,这天色未黑,便有人给孤传讯,有的打扮得如花似玉,有的却以绝食自尽博人眼球,有的却已悬梁自尽。汝且说说,这些女人到底是何心思?” 第五百六十六章 登基 建业十年四月一日,北都燕京城内,天子刘协立于十几丈高的禅让台上,位于禅让台四周,军士林立,虎贲中郎将董袭,虎卫都督徐晃一左一右站在群臣之前,一手按着腰间长剑,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四周。 文武群臣皆站在南面的广场之上,居北的看台之上,一众嫔妃带着刘奇的儿女们耐着性子等候在那里。 “朕继位十六年以来,无德于天下百姓,无力挽天倾、中兴大汉之才,德才皆失,为奸臣迫害,有愧于列祖列宗,焉能再做这天下之主。”刘协面色痛苦地看着下方的群臣。 “朕有弟刘奇,齐悼惠王之后也,弱冠起兵,收复江东四郡,跨江北击淮南篡汉逆贼袁术,渡淮河迎战曹操,收复徐州广陵之地。复而平定荆襄,南取交州,西入蜀中,北伐三辅,以十载之功,兴大业之志,匡扶大汉,立下赫赫功勋。” “其仁德遍施诸侯,安平侯孙权主公降之;其贤才于天下,江东六郡之民,每户年入万钱,江南之民,不愁衣食,便是中原之民,一载以来,也修缮屋舍,逃难灾民,皆可回返家宅;如此德才兼备,吾大汉宗室万里良驹,焉能不王之?” “这大汉江山,当交由德才兼备之人统筹之。” 言罢,群臣皆高呼挽留,却被刘协执意拒绝,他亲手从宦者手中接过冠戴黄袍,为刘奇更衣加冕,又将那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玉玺递到了刘奇的手中。 当着文武群臣和殿前的数万吴军将士,他神情严肃,朗声高喝,“皇弟,今日,这大汉江山,便托付于汝。” “臣弟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善。” 当刘奇双手捧着玉玺来到禅让台前,他面朝群臣之际,底下的文武群臣纷纷叩首下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奇一阵心旷神怡,十年,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十年,终于是成就了皇图霸业。 “陛下。”耳边,小黄门低喃一声,正好被刘奇听到。 刘奇嘴角扬起几分笑容,玉玺递给身侧的小黄门,双手一抬,“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朗声应了一声,纷纷爬起身来。 刘奇退了几步,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黄门,“宣旨。” “喏。” 小黄门几步行至台前,摊开手中的圣旨,面朝台下的群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大汉中兴,天下归一,即日起,改元为兴业。” 即日起,也就是兴业元年。 “喏。”底下群臣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再次跪伏在地上。 小黄门摊开第二张圣旨,宣布追封刘繇为汉康帝,庙号汉真宗,修康陵于建业葬之。 “皇长子刘斌,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德才兼备,特赐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随后,二子刘烨(大乔子)、三子刘淳(步氏次子),四子刘延(任氏子),五子刘静(小乔子)皆被封为皇子,长女刘熏(蔡氏女)为长公主,次女刘玥(吕氏女),三女刘欣(甄氏女)皆被封为公主。 “淮阴步氏女练师,贤良淑德……特赐册宝,立为皇后,正位中宫……” “陈留蔡氏女蔡琰,……特赐册宝,立为文贵妃,正位西宫。” 此后,刘奇立下十二正妃,以吕玲绮、大乔、小乔、黄舞蝶、甄宓、马云騄、孙尚香、任氏、曹怡、曹节等人入选。 此外,袁潇、袁黛、甄姜等女皆被封为正妃之下的夫人。 一群莺莺燕燕跪谢接过册宝和服饰之后,刘奇的目光看向了台下。 “丞相孙邵,追随先帝创业已来,勤恳忠勇,谋国安政……特赐册授,擢为鲁国公,赐昌平、平安二县为食邑,得享凌烟阁,受天下香火。” “臣谢主隆恩。”孙邵浑身微微一颤,以他沉稳龙钟的心性,此刻也未免开始动弹。 鲁国,乃夫子孔丘之乡尔。 “司徒是仪,追随先帝创业已来……特赐册授,擢为莒国公,赐营陵、平寿二县为食邑,得享凌烟阁,受天下香火。” “臣谢主隆恩。”是仪满脸感激涕零,接过册授和冠戴之后,已泪湿两行。 “莒国公,可莫要君前失仪。”小黄门低声提醒道。 “多谢。”是仪立即拂袖擦拭了几下眼角,方才掩盖了此刻的兴奋。 “司空步骘,与朕发蒙于曲阿,共襄大业于江东四郡,……特赐册授,擢为徐国公,赐临浦、淮阴二县为食邑,得享凌烟阁,受天下香火。” “大司马徐庶……特赐册授,擢为陈国公,赐长社、鄢陵二县为食邑,得享凌烟阁,受天下香火。” “大都督太史慈,勇冠三军,功勋卓著,内定诸侯之乱,外攘胡人之患,特赐册授,擢为齐侯,赐黄县、曲城为食邑,得享凌烟阁,受天下香火。” “臣谢主隆恩。”太史慈心中万分感慨,他虽然是追随刘奇最久的老将,可论功劳,此前四人都是江东文臣之首,武将之中,他竟是排在首位。 “擢诸葛亮为武国公,庞统为楚国公,陆逊为庐国公,吕蒙为蔡国公……”,这一列,乃是四大都督的封赏,也在群臣之前。 “擢吴宪为曲国公,朱桓为越国公,赵云为晋国公,黄忠为凉国公,徐晃为赵国公,张辽为燕国公,臧霸为卫国公、马超为雍国公、蒋钦为随国公,周泰为唐国公……”这一列,乃是忠肝义胆的老将,但却都是各州都督。 “擢张昭为郯国公,张纮为舒国公,许靖为申国公,虞翻为鄂国公……”这一列,却是六部尚书和一众老臣名将。 “以上三十六人,不日将有画师描绘相貌,以画纸悬于凌烟阁内,日夜有甲士巡逻看护,永世受天下香火。” “臣等谢主隆恩。”此刻,台下那三十六人一同叩首行礼,刘奇一一打量着这些人,双手一抬,“众爱卿免礼。” 紧接着,便是改制和宣布军中任命。 第五百六十七章 以战养战三十年 “今设京营十二,以曲国公、征西大将军吴宪率山越营护卫燕京左翼大营,满编万人。” “臣领旨。”吴宪穿着玄色甲胄出列,抱拳一辑。 “以武国公、兵部尚书诸葛亮率无当飞军护卫燕京右翼大营,满编万人。” “臣领旨。”诸葛亮面无表情地出列,在他身后数十步外,孟获等将远远地望着他,一脸羡慕崇敬。 “以赵国公、镇北大将军徐晃率虎卫营护卫皇宫外宫城,满编万人。” “以姚侯、安东大将军董袭率虎贲营护卫皇宫内宫城,满编万人。” “以齐国公、大都督太史慈率骁骑营护卫燕京北面大营,满编万人。” “以晋国公、卫大将军赵云率骁龙营护卫燕京南面大营,满编万人。” “改庐江营为左右武卫,以海陵侯、平北大将军吕岱为左武卫统帅,满编万人,镇守东北翼;以琅琊侯,平东大将军徐盛为右武卫统帅,满编万人,镇守东南翼。” “改寻阳营为左威卫,以巴国公,征西大将军甘宁为统帅,满编万人,镇守西北翼;改丹阳营为右威卫,以山阴侯,安西大将军贺齐为统帅,满编万人,镇守西南翼。” “改荆州营为左羽林卫,宛城侯、安北大将军文聘为统帅,满编万人,镇守九门城郭;改长沙营为右羽林卫,高平侯、安南大将军刘磐为统帅,满编万人,巡视燕京长街。” “调诸葛瑾任京兆府太守。” “擢福侯、安北将军马忠为京兆府都尉,负责缉盗、屯田事宜。” “益州以南,交州以西,设滇州,号安南,以武国公,左军师诸葛亮为都督。” “西域都护府,于五载之内,修建城池二十余座,设六郡,移民二十万,设西州,以商国公、户部右侍郎蒯越任都督。” …… 十几张圣旨宣读完毕,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刘奇身子有些僵硬,他走到台前,看了一眼下方的群臣。 “朕即位以后,当大赦天下,凡作奸犯科之辈,非死罪者,罪减一等,三五载收监者,可无罪释放。” “陛下英明。” “朕欲施行鼓励多生制,每一户百姓,多生养儿女,皆可得钱粮田亩封赏。” “朕欲调集天下屯田兵,北上开垦屯田,以中原之地,河北之地为主,开垦屯田万万亩,为天下黎民百姓之用。” “朕欲将钱庄、县学、有轨马车、五丈驰道之事推行天下,十载之内,吾大汉各州郡皆可用之。” “朕欲广开言路,在这燕京南门之上,高悬一登闻鼓,但凡有极大冤情之事,皆可敲响此鼓,无论贵贱贫富皆可入皇宫朝见,尔等之事,可交由朕为尔等亲自断之。” “朕欲施行郡兵制,凡年二十以上者,皆可被征召入伍,凡六十以上者,须得退伍返乡。” “朕于天下各地有俘虏外夷精壮五六十万之众,天下百姓服劳役者皆可减免,日后除犯官之民、流放大罪者皆不可为奴,强服劳役。且庄园蓄奴之制当即刻废除,胆敢有忤逆者,族。” 台下一片噤若寒蝉,此前刘奇在江东各郡施行的释放一部分家奴的新政,未曾想在他登基的第一天,便开始施行。 不少文臣为刘奇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天底下有多少士族豪富之家,他们是知晓的,蓄奴至少也得百万人吧,若非如今江东屯田之制已推广天下,怕是这天底下的奴隶还会多上不少。 可即便如此,大多数田亩仍是掌握在士族豪富之手。 若是强迫他们将奴隶释放,这些奴隶必将从官府手中获得田亩家宅,虽是租聘,可往往数载之后,他们便可靠着存余购买这些田亩,一旦尝到了甜头,他们便不再愿回去当奴隶。如此一来,那些骄奢的士人商贾必定不满,如此一来,只怕各地会出现不少动乱。 “各州都督须得小心应对此事,一载之内,天下各州郡必须释放所有蓄奴,若有隐瞒不报者,包庇不查者,朕在处置他之时,会命刑部先夺其爵,再处罚之,王公贵族与庶民同罪,掌刑狱者,更罪加一等。” 面对刘奇的“酷法”,底下那些士族、豪富出身的官吏都是敢怒不敢言,而武将之中,大多都是贫苦之家出身,即便是一下变得富裕起来,也只是买一些丫头,人数不超过四五十人,以他们的显赫威名和恩宠,自然不会有人曲查他们,可兼并土地,蓄养大批农奴之事,他们却不敢去参与。 此前遣散得最快的,也就是贺齐、张昭之辈。 徐庶冷眼旁观者,他想知道谁是第一个跳出来寻死的,如今天下刚定,各地的匪患皆已平定,便是那黑山贼张燕也已经上书乞降,不日便要抵达燕京受封,他麾下的黑山贼也即将得到整编。 整个大汉境内,已经再无万人以上的散兵游勇,更何况刘奇麾下的那些文武群臣,哪一个不是受到极高的恩宠。 自刘奇封侯加九锡王以来,从未亏待过他们这一批老臣,此刻若有士族、豪富之家联手揭竿而起,那不过是寻死而已。 在这些军中大将饶有兴致的目光中,那些文官们一个个都低眉顺眼,不敢出列。 “此外,吾大汉军功爵制,将不废除,至少在朕登基这三十年之内,绝不废除。” “南面,贵霜帝国已在数载之内连续提升七次关税,有意阻拦吾大汉海上丝绸之路开辟,诸葛亮。” “臣在。”诸葛亮闻声出列,朝着刘奇拱手一辑。 “朕命汝为征南大元帅,调度交州、益州、滇州及南海水师,朕此前会派使团前往贵霜帝国与其交涉,倘若他贵霜帝国不将关税调回原价,朕当发兵二十万,攻破其帝都,也这蛮夷之主知晓,犯吾强汉之下场。” 诸葛亮满脸严肃地拱手一辑,“臣定不辱使命。”他并非心高气傲之辈,他心知这四州之地的兵马,若是算上屯田兵,亦或者征召那些身强力壮的蛮夷劳役,怕是得有三四十万,可贵霜帝国的兵马也只多不少,这一战,若是要扬国威容易,若想覆灭贵霜帝国,却是极难。 “庞统。” “臣在。” “朕命汝前往凉州,都督凉州、西州、司州、并州之兵,提防鲜卑、匈奴各部,此外,日夜操练兵马,待国内兵粮齐聚,趁势进军西域。” “喏。” “陆逊,回返幽州,掌管幽州、雪州、韩州之兵,即日起于辽东屯田,不日率军出塞,先灭辽西鲜卑,再平辽东鲜卑。” “喏。” 天下刚一统,刘奇便又下令征战,一时间,台下群臣满脸愁苦。 战,百姓苦!不战,则军功爵难以维持! 何况让刘奇放着这么一干良臣猛将不用,他也憋得难受。 “如果当年秦始皇有一张世界地图,他会如何抉择?”许多年后,刘奇仍然想着这么一句话。 第五百六十八章 皇帝带头开河 兴业元年十一月,皇宫大院之内,内阁所在发生了激烈的争辩。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如今天下百姓本就疾苦,天寒地冻且多数田亩颗粒无收,若非吾军久施屯田之策,只怕这天底下的百姓早已饿死大半,灵帝之时六千余万人,如今只剩四成,倘若再调拨百万人开渠修河,怕是会累死、饿死无数精壮。” “先秦之时修长城、修阿房宫、修皇陵饿死、累死民夫不下百万,最终引得百姓揭竿而起,先秦灭亡,此乃祸国之策,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刘奇一脸平静地看着这群六部的侍郎们,一只手敲击着桌面,“可朕下令定燕京为北都之时,尔等为何不上书进谏?” 殿内众人各自对视一眼,却见步骘起身朝着刘奇一辑:“陛下,吾等只是想询问为何非得修河,开渠之时,先秦修都江堰、郑国渠、灵渠,吾大汉四百年以来,亦修龙首渠、白渠等水道,是为疏通水路,方便船运,又可饮水浇灌干涸之地,为偏远之民提供水源,此乃治国良策。然修河不同往常,小河开垦无用,劳民伤财尔,纵观北地,入海大河喝道皆宽阔,若强行开垦河道,接引入燕京附近郡县,怕是少说也得征调五十万以上民夫。” “朕准备在五年之内征召三百万劳力开渠修河。” “三百万?”闻言,殿内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刘奇抬脚绕过长桌,行至殿内,随手拿起一根竹竿指向几人围坐着的沙盘,沙盘上有着山川河流,标注着大汉的各州郡和各大江河。 “朕欲调蛮越劳役与匈奴、羌人俘虏赶往长安至潼关一线,修水道连通此两城,沿途修小沟渠蓄水,平日可灌溉附近农田,而渠内亦可行船,如此,吾军若兴兵西域,便可自水路赶往长安。” 张昭指着图上的长安,“主公,长安至潼关不远,只是若要行船,怕是得修二三十丈宽,如此一来,调集这三地俘虏,不过十万之众,怕是一二载方能完工。” “那便再从那些凉州、关中的贫困农户和此前征召的屯田兵中抽调一些人,补足三十万精壮,尽快开渠竣工。” “这……”张昭的目光看向了工部尚书刘晔。 后者踏前一步,连忙抬手一辑,“陛下,若要连通燕京至长安水道,怕是得从黄河至沁河口向北开垦水道,再引海河之水入燕京之地,如此水道怕是有上千里之长。” “河北地势平坦,且土质疏松,开垦便利尔。”刘奇一只手拍在河北平坦的地形上,“如今天下平定,朕仍旧为大汉军中的将士发放军饷,那些屯田兵也大多改为县兵、郡兵,平日除却当值之人,皆可随民夫劳役前往河道劳作,皆有赋税减免与钱粮嘉奖。” “此外,南面再从长江入海口过建业,吴县、余杭、钱唐等地打通水道,此事可抽调江东屯田兵即可,想来朕于江东经营十余载,抽调劳力,以减免赋税与此前低价出售良田,已能让百姓信服。何况开渠修河,本就是为天下苍生计。” “陛下可还从黄河水道一路开垦河道,从兖州、豫州到徐州盱眙,再言破釜塘等河道连通长江?”刘晔身侧,一名官吏出列询问道。 “马侍郎此言甚合朕意。”刘奇抚须笑着赞赏地看了一眼身前的马均。 “主公,如今南地百姓多已够饱肚,每岁吾大汉皆可从西域、海上两条丝绸之路收数千万钱,几大粮仓亦有存余,如此大动干戈,未免太早,以臣愚见,何不等天下安定数载后再行此计。”是仪出列一辑道。 “可天不遂人意,如今这大汉江山,正受那寒潮、干涸之苦。” “此乃天灾尔,本欲让百姓颠沛流离,被有心人挑拨后揭竿起义,正如那中平元年之张角。可朕相信,人定胜天。” “这世间,必有粮食可能养活朕这些大汉子民,而他们需要做的,便是撑过这几年。朕已命朱治、凌统率水师战船出海,远渡重洋,前往海外之地寻觅一种高产粮食,一亩可产一百石,即便是天灾人祸,亦可收成数十石之多。” “世间当真有此奇物?”孙邵紧绷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确有。”刘奇微微颔首,“不过生长此物之所,距离吾大汉太远,不知航线,只怕一二载之内,朱治与凌统也不见得能回返。” 言罢,几人脸色都有些沉重。 “此外,朕已下令,全面征召瀛洲精壮前往徐州盱眙,便是为修建这一条贯通黄淮之通济渠。” “主公,瀛洲之民本就不多,若是将成年男子全部征召,那余下妇孺老人该当如何?” 刘奇淡淡地看着出言的这名侍郎,“朕下旨,瀛洲之内,凡十四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男子,必须随船前来徐州,服劳役三载,此圣旨不得违背,胆敢懈怠者,重罚。” 几人都感受到了刘奇话中的寒冷,他们也不知道瀛洲那些个矮小胡须的家伙是如何得罪了自家陛下。 “此外,移青州、徐州、冀州三地百姓共十万,前往瀛洲诸岛安置。” “主公,若瀛洲女子愿嫁与汉人,该当如何?” “良家子可为妻室,他者可为妾室。”此刻刘奇已经在天下施行妻妾制。 “喏。” “长绪。” “臣在。”孙邵应声出列。 “拟旨,传令京营,朕不日将亲至海河边上,持锄头挖掘第一下,此后燕京十二护卫营军士,皆须轮流前往河道开渠修河。” “喏。” “各渠河道民夫,需在半载之内全部到位,钱粮可从各大仓库调拨,倘若不够,便将银矿和金矿熔炼一些,补充国库所用。” 张昭一脸苦涩,摊上这位陛下,自己往后还得为他操不少心。这么疯狂造钱,也不怕到时候物价膨胀? “对了,子布可莫要忘了让那些商贾、士族捐款,日后这河道开垦完毕,最便利的,应当是他们。” “喏。” 第五百六十九章 灭鲜卑,攻贵霜 兴业二年秋,连通渭水、黄河的广通渠竣工,楚国公,右军师,司州都督庞统抵达河边剪彩,眼看着红色丝绸飘入水中,足有二十余丈宽的广通渠,从长安到潼关,汇入湍急的黄河,行船可以抵达入海口,再换乘海船沿海北上,前往津港。 于此同时,负责北上修缮长城的陆逊也在一年之内连续七次派军出塞,少则一两千精骑,多则一两万之众,与鲜卑于辽东荒原之上鏖战大小二十七场,全战报捷,斩首鲜卑精壮两万余级,俘虏老弱部族过七万人,牛羊二十余万头。 自此,辽东鲜卑大人轲比能率军汇同辽西鲜卑向北迁移,投奔盘踞在云中、雁门之外的步度根所部。 兴业三年春,鲜卑聚集二十万精骑自攻入云中郡,边疆告急。 汉帝刘奇下令,以右军师庞统为帅,赵云、马超为左右先锋,调凉州都督黄忠、豫州都督于禁、冀州都督张辽、徐州都督高顺、青州都督臧霸等部调集马步军三十余万发兵漠北,一月之内,包括民夫,超过五十余万人汇聚于云中郡内。 同年四月,草长莺飞之际,长城之外,昔日匈奴受降城外,庞统下令全军一字排开,骑军两翼护佑,以于禁前军两万步卒为前阵,以高顺三千陷阵营为中军,集结十五万大军迎战鲜卑铁骑。 一战而胜之,晋国公赵云阵斩鲜卑单于步度根,一战斩首三万八千余级,俘虏马匹、牛羊无数。经此一战之后,鲜卑大军再次四分五裂,轲比能在一众部落扶持之下,成为鲜卑新单于。 兴业四年,庞统得圣旨已于塞外修建坚城十余座重镇,除此之外,将在塞外修建一处对外坊市,此前,随军北上的工部官员已于北漠荒原发现了十几座矿藏。 同年三月,赵云、马超、张辽三路铁骑汇聚于狼居胥山之下,数万汉骑夜袭狼居胥山下的鲜卑王帐,轲比能再次大败,这一次,他丢盔卸甲,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丢了,向西北逃窜之际,马超追击出一二百里,听牧民言,他身侧只剩下数千溃卒。 此后,从龙城到燕然山,再到西北的西海,当轲比能汇合这里的蛮夷部落之后,身边的兵马又多出一两万精骑。 就在他休养生息一两月后,一场夜袭,再次到来,穷追不舍的赵云、马超再一次身先士卒,带着麾下铁骑破阵。 兴业四年末,燕京得胜门外,刘奇接见了庞统、赵云、马超等将,还有回师的十余万军士,这一日,光是牛羊都宰了三万多头,烈酒更是拿出了国库两年的库存,刘奇还下令还将各地上贡的贡品取出,分赏于在列有功之臣。 前年,南起长江北岸,北至淮安的水道邗沟竣工。 也就在大军得胜,班师回朝之前半月,江南运河也宣高竣工,扬州刺史张肱更下令调集二十万民夫汇同屯田兵一同北上,赶往豫州修建永济渠。 兴业五年初,航海近三载的远洋船队回返,还带回了一群几乎赤身的野人,朱治和凌统向刘奇献上了番薯和西红柿,这两种被刘奇亲自命名的食物让他喜出望外,甚至还有一种类似后世辣椒的野山椒。 刘奇立即下令将此物交给工匠坊培植,是年,各地汇总上来的奏折中,原本各地恶劣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好转。 与此同时,安南以西,贵霜帝国在掌控马六海峡之后,南海水师都督陈到率大小战船五百余艘,于海峡之外与贵霜帝国水师千余艘战船率先开战。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对方那一千多艘战船没在一百艘五层楼船打头的军阵前撑住一个回合便崩溃,剩下的,也就是在茫茫大海中捕捞落水狗。 这些常年漂泊在海上的军士们,可深知这些俘虏远比斩首更为值钱,便是军功亦要厚重不少。 至于他们去了何处?南门丛林和驰道尚需开垦,北地的几处沟渠还未修建完毕,益州成都平原之上的田亩还需引都江堰之水灌溉,天下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劳力。 于是,汉帝刘奇直接下令,一路由蒯越领益州、凉州、羌族三部兵马,出兵十万,调拨民夫十五万,走丝绸之路,攻打贵霜帝国北面;一路命诸葛亮率安南、益州、荆州、南海之兵出兵十万,调拨民夫大多都是俘虏劳役近十万之众,又配合诸葛亮最新研制,可以自行驮运货物的木牛流马,于安南地界,翻过几千丈高山过后,便在山脚下和贵霜帝国派来的十万军团鏖战一场。 诸葛亮麾下的无当飞军势不可挡,一战便连破贵霜帝国两个万人军阵,自身死伤却不过千余人。 一战大胜,短短一个月之内,诸葛亮便率军攻入了距离王都还有五十里的一座大城,此刻他俘虏的劳力已经纷纷随着运送伤卒的车队北上。 此外,也有战船装着这些俘虏从交州登岸后,沿驰道以有轨马车运往北面。 兴业六年初,刘奇来到了御史台,在听闻毛玠的奏报之后,他来到了一处楼阁之上。 “孝先,汝以为这普天之下,当真莫非汉土乎?” “陛下既知西面还有无数蛮夷之国,若要征讨,二三十年间,吾军兵马即可扫荡西域,不过要与那最强的罗马帝国一战,只怕还是多加商榷。” “最强?他罗马帝国不过是生的地方太好,亦擅长军阵,否则焉能在那地中海附近大杀四方,更号称横跨亚欧非三洲之地尔。”刘奇一只手指着西北面,“倘若朕能在十年之内将贵霜帝国与西域诸国整合,那便起兵全力与他罗马帝国一战。” “听闻西面城邦之国,食物甚是美味,朕可迫不及待要尝一尝。” 离开御史台回返寝宫之前,便有宦者递上一个托盘,刘奇随手翻了一下,露出貂蝉的玉牌,心中一动,又翻了一下,这一次,竟是露出吕玲绮的玉牌。 他心中一阵激荡,搓了搓手,“这夜色太黑,今夜这寝宫之内,怕是也不可掌灯。” 宦者立即将头低得更下去,“喏。” 第五百七十章 大结局(后记) 兴业二十七年秋,诸葛亮率军于西域大破萨珊波斯帝国,一战斩首五万余级,俘虏精壮无数,此后这一批精壮全被运返大汉境内,襄助漠北建城。 同年天寒地冻之际,年过七旬的老将赵子龙率军突袭波斯王城,一战俘虏波斯王,大汉纳波斯之土,设沙州。西域各国争相依附,沙洲境内,汉军十八万,各国援军近二十万之众。 同时于波斯王城外十五里大开坊市,将国内顺丝绸之路运来的货物于此处与西域诸国交易。 兴业二十八年春,汉天子刘奇下令,烹羊于波斯王城宴请西域诸国,以分羊肉大小而分封之,诸国国王各得印绶,大则受封王公,小而得侯,共盟于王城之外五里雄山。 兴业二十九年,大汉雄师与罗马帝国七个军团决战于巴格达,战而胜之,一路西进,推进到君士坦丁堡方止。 兴业三十二年,垂垂老朽的刘奇下令,命王双、文鸯等年轻武将充入西征大军中,此外,在两三年征战中,因利益纠纷和爵位不等,西域诸国互相攻伐,大汉以兼并之法,派兵相助一国,于三年内,陆续吞并七国。 同年秋,呼罗珊等地西域十余国起兵叛乱,为时任兵部右侍郎,安西大将军丁奉率军镇压。一战灭国十一,西域一统,尽数纳入沙州、西州治下。 兴业三十三年东,在围城三个月之后,汉军攻入罗马城内,一举生擒罗马大帝亚历山大,随后残存军队拥护马克西米努斯为帝,次年秋,也被汉军击溃,被王双斩于马下。 兴业三十五年,燕京城外一片荒野之中传来了一声爆炸,年过六旬的汉帝刘奇立于城头,手中拿着两个玻璃镜片构建成的望远镜眺望着城外。 在那一片硝烟弥漫的旷野中,一颗实心铁球快若闪电一般,陆续撞断了十几棵碗口粗的树干,顺着河面砸中了小河对面的土坡,大半个身子都陷阱了泥土里。 “传令,让他马均换爆破弹。” “喏。” 不多时,更换了爆破弹的铸铁大炮再次朝着远处的河岸放了一炮,威力震耳欲聋,如同炸雷一般,此地距离燕京很近,惊得不少百姓都簇拥到城门前,却只能远远地观望。 “报……禀报陛下,西面千里加急。” 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身边已经老朽的陈震,“孝起,直接念罢。” “喏。” “西征元帅诸葛亮现已命丁奉、王双二将为先锋,渡过地中海,攻入非洲境内。诸葛元帅汇报,非洲大陆上发现无数土著,上书请求将其俘虏回沙州,负责修建驰道。” “传令,命红海舰队赶赴非洲沿海接应,五年之内,往沙州、西州各地送去一百万劳役。” “喏。” “马均。” “臣在。” “汝造成如此国之利器,如今这朕擢汝为器侯,加南都兵部尚书,汝乃百家炼器之长。” “臣谢主隆恩。” “此外,汝且率工部修缮部即刻启程,携司州、凉州、益州各地民夫精壮,沿沙州荒漠之中铺设铁轨。” “喏。” “阜王兄,朕命汝督造那蒸汽之物,如今可能将铁车推出多远?”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刘晔笑道。 “回禀陛下,十万斤铁车,倘若是在那铁轨之上,若蒸汽不断,一日必可推出数百里之外。” “如此,且按图纸,打造十辆铁车,以铁索连接,汝可于燕京南下长安铁轨间试用,若能自如奔走,方可增产。” “喏。” “如今天下寒潮、旱灾已过,正是大汉崛起之日,不仅是非洲,便是那东面无尽大海之外的新州之上,也得尽快将吾大汉子民前往那一处。” 老态龙钟的步骘踏前一步,“主公,倘若迁移百姓过去,以防土著作乱,怕是得派出军队镇守才是。” “新州不是有两块吗?如今延儿与纯儿也已成年,那便封新州以北为延州,交由四皇子刘延镇守,新州以南为淳州,交由三皇子刘淳镇守。” “喏。” “还有那地中海以北,便名为烨州,交由二皇子刘烨率军镇守。” “朕大去之后,此三地亦可为他三人封地。”刘奇长叹一声,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一段城墙角落里已经朱颜凋零的一群后宫佳丽,“黄贵妃这几日病情可有好转?” 太医令张机应命出列,“回禀陛下,黄贵妃如今病情已有好转。只是黄老将军百岁高龄归天之后,她心伤难愈,怕是得多调养数月尚可。” “汝是想说她不肯用药罢。”刘奇含笑道。 “臣不敢。” “仲景先生,舞蝶脾气与玲绮、云騄相似,汝便多多担待罢。” “喏。”张机一脸感激地看着刘奇,登基三十余载,刘奇竟未亏待一名有功之臣,开国三十六公,一百六十八侯如今已有二十余位故去,但他们的后嗣,无一不是安稳地继承了他们的父辈的爵位。 只可惜,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武将,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如今看来,也唯有凌统、霍弋、文鸯等寥寥数人尔。 “禀报陛下,南都武试三甲已出。” “三甲何人?”刘奇眯着眼笑道,这些年,舞枪弄棒的事,他也让南边养老的那一群老臣帮忙照看着,想来,有那一干老将看着,当不会出任何差错才是。 “回禀陛下,头名者乃是以军阵胜过其余二人,但其先天有口吃,唤作邓艾。” “无妨。”刘奇会心一笑,“其余二人为何人?” “回禀陛下,乃钟繇之后钟会,庞德将军之子庞会。” “加封此二人为西征校尉,且送去前军瞧瞧罢。” “那邓艾如何?” “以参军之职调入兵部,加……太子伴读罢。” 刘奇轻叹一声,本就习武多年的他,如今年过六旬,身子骨还算健朗,而自己那当了三十来年太子的长子刘斌,一直以来,却从未有过怨言。 但为父者,总归不能不为自己那个忠义仁孝的儿子留下一些可用之臣。 —— 兴业六十七年,汉帝刘奇驾崩,享年八十二岁。 早已登基十余载的少帝刘斌于皇陵前哭嚎七日,携一众外封为王的皇子此后又陆续祭拜了十余次。 开元十八年,刘斌召集一众顾命大臣,为先帝刘奇拟定身后之事,最终定下谥号明武,庙号高祖。(刘邦为汉太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