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一滩鸥鹭记》 作者:桃桃和沾沾 内容简介: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 楔子--1 “季雨菲,你个死女人,你能再黑化一点吗?!”周末回家的宋明洁一进门,就看到她们寝室的奇葩一枝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得,这死女人这两晚肯定又熬通宵狂追剧了。 而且追的肯定是某部最当红的宫斗剧。 宋明洁就纳闷了,季奇葩刚进校时,也好歹是个阳光小美女,个子是标准的一米六八,皮肤白皙细腻,肥是肥了点儿,好歹也能糊弄说是残留的婴儿肥不是?虽然大家都叫她“季肥婆”。 结果刚过了一个学期,刚好赶上了宫斗剧的大好时候,不知怎的,这季肥婆就迷上了,然后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狂追剧。 追就追吧,奈何人家追完剧后总要有一段时间出不来戏。 于是各种作妖,伤春悲秋之类。 人倒是瘦了,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种灵魂和**的双重考验啊。 所以渐渐也就没人叫她“季肥婆”了。 但同寝室的其他几个人受不了啊,每次看季雨菲追完剧后空虚寂寞伤心感慨得跟行尸走肉似的在屋里晃荡,尤其还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顶着黑眼圈的那种,上课也是魂游天外的样子。 于是大家又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季嬷嬷”。 季嬷嬷这外号,貌似挺让人记得住的,而且之后刚好某部当红网剧里有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物就叫“季嬷嬷”,这么着,季嬷嬷的名声就迅速传开了。 季雨菲这一点挺好的,对前面的“季肥婆”是进行了反抗,但后面的“季嬷嬷”,呃,似乎同寝室那几个家伙也没啥恶意,也就随她们叫去了。 谁想网红剧后,班里的男生们竟然也知道了。 内什么,英语专业,一个班总共就5个男生,开学典礼上学院领导就语重心长叮嘱全院女生要“用心呵护”的院草们,叫就叫吧。 不过有一次在课间休息时,因为发作业本的男生脱口而出:“季嬷嬷,季嬷嬷在哪里?” 善良美丽温柔浪漫的张老师听见了,很是不悦,用英文训了全班15分钟,并且借此让他们写了一篇不少于200字的反思。 反思?反什么思?季雨菲表示要反思也轮不到自己吧?受害者要反什么思? 于是咬着笔杆的季雨菲想来想去,征得张老师同意后,决定开始写自己的兴趣爱好,反正这种题材的套路写法下笔如流水。 写来写去,季雨菲忽然发现,自己除了看宫斗剧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了。 唉,谈恋爱这事其实也算,奈何文科为主的大学,僧多粥少,而且,以季雨菲自己在电视剧里遍览俊男的心态,要找到个高大帅气多金学霸男的概率还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交完作文的季雨菲,真的感觉到忧伤了。 “季雨菲,对不起哦,我们以后再也不这样叫你了,你不要想太多了啦!”晚上熄了灯,借着黑暗,寝室老大的陈晶晶幽幽地开了口。 “对对对,你不要往心里去哈,明天中午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啥尽管点!”宋明洁也赶紧跟上。 对面的张皓然不吭声,季雨菲也知道她那德行,花钱请人吃饭?这是不可能的事,当然,平时大家一起吃零食啥的,张同学肯定是比谁都吃得欢的。 不过可恨之处是,张皓然虽然逮着机会就拼命吃,但还是比谁都瘦,个子又小,大概也就156左右,反倒被人夸“精致美”。 反正这种大好年华,只要你不是太丑,会点打扮,总是看得过去的… 季雨菲不去想张皓然,跟陈晶晶和宋明洁解释:“不是啦,是--那个--你们就没觉得,咱们好歹也大三了,一转眼就奔四了,为啥咱们还是光棍寝室呢?” 好吧,这话题一出,连张皓然也躺不住了。 “就是啊,我跟你们说,咱们当初志愿就填错了,应该去那种理工院校。我有个同学,她们那学校,男女比据说超过7比1,她一进去就被人追,还挺高兴,现在很后悔,她说她那个学校男的都跟饿狼似的,只要女的不是太丑,一般大二之前绝对都脱单了。” “就是啊,咱们学校信息学院那个男神你们都知道吧?仗着自己是学霸,挑得嘞,老实说,他长得也就一般,就是个子高,成绩好。” “是的!放那种理工科学校,他还不一定是学霸嘞,切!咱们学校男生质量太差了!” “唉,谁让咱们倒霉呢,选了这个男女比例是1比7的,惯得他们!” “算了,现在也来不及了,大一大二的,现在都很认清形势的,稍微好一点的,早就给瓜分了,剩下的现在都是歪瓜裂枣没法看的,你看看咱班那姓余的!” “d,大三感觉就要当剩女的节奏,这世道!” 于是说来说去,大家都觉得要失眠了。 楔子--2 好不容易入睡后,季雨菲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拿了个很美的红丝绒蛋糕在吃,旁边的张皓然眼巴巴地看着她。 正要取笑张同学呢,忽然旁边走来了隔壁信息学院的那位学霸帅哥,一脸深情地问道: “这是你自己做的?看着好好吃哦!” 季雨菲正打算解释,手里的蛋糕忽然变成了很大的一个,然后张皓然从蛋糕上很用力地掰了一块,转脸却又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仰头递给学霸帅哥:“不是,是我做的啦,你尝尝,可好吃了!” 然后嘴里因为塞着蛋糕来不及说话的季雨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学霸帅哥一手拉着张皓然一手吃着红丝绒蛋糕走掉了! 背景貌似还是个大大的夕阳!两个人的背影看着竟然还很和谐,最萌身高差! 我cao,还有没有天理了?! 季雨菲从梦中愤怒地醒过来。 窗外刚泛白,校园里还是静悄悄的。 对面的张皓然貌似在磨牙,一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幸亏天快亮了,要不然听着真瘆得慌。 “呸,整天只知道抢我们的吃,哼,梦里还跟我抢男人!”季雨菲暗搓搓地唾弃了室友一下。 等到第二天中午,在东食堂一楼吃饭时,季雨菲看到一直有人在排队的校园网红蛋糕店,顿时又想起了昨夜的恨事,忽然起了个念头: d,我要开始学做蛋糕! 这念头一起,季雨菲就觉得不可遏制了。 之后,612寝室迅速成为了全楼层最受欢迎的寝室--- 季雨菲学艺失败的那些作品,起码是免费的夜宵啊。 都属于如狼似虎永远吃不饱、转眼就要饿的年纪,谁会嫌弃一口送到嘴边的吃的。 再说了,女生谁不爱甜品蛋糕,卖相差一点,好吃就行了。 而且估计季雨菲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渐渐地,蛋糕甜品开始色香味俱全了。 这下,大家就更欲罢不能了。 对此,全楼层齐心协力,一致对楼下阿姨、学院辅导员们努力隐瞒612寝室里有私藏电器的事情。 600w也算大功率电器了。 可惜好景不长,毕竟阿姨辅导员们都是久经考验的,很快,蛋糕机被没收了。 … 季雨菲沉寂了一阵子,宫斗剧如今也很少看了。 宋明洁和陈晶晶表示很担心,因为她们知道其实是张皓然去跟辅导员告的密。 这事估计季雨菲也心知肚明,毕竟,辅导员一进门就直奔藏蛋糕机的“暗柜”,任谁都知道必有蹊跷。 不过很快,没过多久,季雨菲就抖擞精神,宣布要重出江湖了--- 这次她买了个300w小功率的电饭煲。 周边寝室们自然一片欢腾。 季雨菲试验了几次,觉得蒸出来的蛋糕味道也还好,虽然一时还不适应,品种跟以前的也略有差。 只是没过几天,在季雨菲的又一锅“楼红”柠檬蛋糕刚出锅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辅导员和楼下阿姨推门进来了! 这是星期天诶,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一排三个寝室的电脑全都拔了好吧? 大家环视一圈,三个寝室的12张嘴都在这里等着呢。 哦不对,只有11张,张皓然又不在。 顿时,所有人都愤怒了--- d,肯定又是张皓然这贱人告的密! 楔子--3 季雨菲也是真的生气了。 300瓦的小功率电饭锅啊,怎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谁都知道,楼下4楼还是5楼某个寝室,竟然还有火锅呢,一到冬天周末,那香味都要飘到她们6楼来了。 火锅是绝对的大功率电器啊,就这,据说连楼下阿姨都看不过去,结果辅导员竟然帮忙打掩护。 就因为那个寝室里的某个人是预备党员兼学生会主席! 据小道消息,那位跟她们学院的男辅导员据说还有地下情。 季雨菲当时听到也就一笑置之,蛋糕机被没收也自认倒霉,谁想这次连小电饭锅也没能幸免,这就让人愤怒了! 一屋子的女生,彼此心知肚明,但也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沉默地一个个走掉。 可季雨菲不得不言哪,毕竟她是苦主--哦不,当事人呐。 “老师,那个,对不起,我以后--”季雨菲声如蚊吟。 “你以后怎么了?你还想有以后?!”那位女辅导员高大壮硕,声如洪钟,在狭窄的寝室里回荡,震得人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我是说,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这样了!” “切,口是心非!装得一副可怜样!明天周一中午11点半之前,准时把800字的检讨交上来!还有,鉴于你这是第二次犯了,学院要给你警告处分,以儆效尤!” “好的,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季雨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老师啊,你也消消气,她这个电饭锅看着这么小,问题不大的哈;季雨菲这个小姑娘我也是知道的,平时乖得很,你放心,她肯定不会再犯了!”旁边的宿管阿姨也陪着笑打着圆场。 “对对对,老师,我们会监督她的,肯定不会了,您放心!”宋明洁她们,也试图靠一点点幽默来缓和下气氛。 那辅导员不为所动,在房间里依旧扫来扫去。 扫了半天,眼睛终于转到了桌子上几个刚才出锅的柠檬蛋糕上: “这就是你做的蛋糕啊?” 拿起来闻了一闻:“切,大张旗鼓的,我还以为做的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一天到晚地不务正业!” 说话间,手一滑,蛋糕掉在了地上。 季雨菲正想去捡呢,谁想辅导员也不以为意,捡起来就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陈晶晶一看就直觉不对! 果然,季雨菲一下扑过去,从垃圾桶里捡出那个柠檬小蛋糕,用手拍了拍,还好,垃圾桶里最上层是个塑料袋,也不算脏。 “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侮辱人?!我做的蛋糕好不好碍着谁啦?你为什么要扔进垃圾桶?这是我刚做好的!!”季雨菲几乎是用吼的。 几个人一下都愣住了。 “我自己做的,我吃掉总可以吧?”季雨菲三两下把这个小蛋糕吃掉了,一边哭又一边从桌上拿其余的蛋糕继续吃。 “哟,我说什么了?你在寝室里私自用电器做蛋糕,三番两次,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辅导员反应过来了,顿时上前一步开始发飙。 “是,我上次是大功率电器,但这次我这个电饭锅只有300瓦,我特意查过的,没问题!而且我们几个寝室都把所有的电器都断掉了,没有问题的!”季雨菲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哭着继续说。 “而且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起人,我做的蛋糕我们自己喜欢吃就行了,你为什么要把它扔垃圾桶里?” “还有,楼下的火锅,一个冬天都在用,你怎么不去查?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吗?” 宋明洁她们已经都吓呆了。 老实说,季雨菲这副样子她们从来没见过。 季雨菲自己也浑然未觉,只觉得满腹委屈想控诉,然后就是无意识地往嘴里塞蛋糕,一个又一个。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嘴里塞了太多蛋糕,又连吃带说,终于--- 给噎住了! “不是吧?这,这,明天能上热搜吧?女大学生被自制蛋糕噎死?”季雨菲在意识模糊前,最后的想法是---真丢人啊! 以及---谁给我水啊!! 第一章 好帅的王爷 “水,给我水!”季雨菲终于呼出了声。 “啊,郡主,郡主你终于醒啦!可吓死奴婢了!”旁边一个惊喜的声音,很快,她的嘴里就喂进了水。 “你们这帮戏精!我都这样了,你们竟然还要来捉弄我!”季雨菲一边闭着眼睛咽下水,一边很不爽地捶了一下被子。 竟然还模仿宫斗剧来刺激她,这帮家伙也是够了。 “郡主,你在说什么啊?奴婢听不懂啊。”耳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惶恐。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笑死我了,你--”季雨菲气得一下睁开了眼睛,然后一下坐起了身-- “呃,不好意思,你哪位?你为什么穿成这副样子?还有,我这是在哪里?” 眼前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一身粉色的衣裙,打扮很像古装剧里的丫鬟,神情也像,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周围的摆设,也跟古装剧里的挺像,而且,季雨菲迅速扫了一遍后下了个判断: 看这房间,起码还是个大户人家。 “郡主,你不要吓奴婢,你这是--”那粉裙丫鬟眼泪都出来了,转身就要往外奔。 季雨菲估计她是要去叫人,赶紧制止了她: “喂,你给我站住!” 一边用手掐了下自己大腿。 “嘶--”很疼,没错,这应该不是梦。 好吧,资深古装剧专家季雨菲再次迅速地给自己下了个判断— 我这是先悲催地噎死、然后更悲催地穿越了! “郡主--”还没来得及悲催呢,床边再次站着那位明显被吓到的丫鬟,眼泪汪汪的。 嗯,不管真假,先把眼前的应付过去再说吧。 再怎么说,也不能输给穿越剧里的那些小白们。 季雨菲默默地给自己鼓了把劲--- 又掐了一把大腿。 “嘶--”还是很疼。 看来真的不是做梦。 好吧,那真的要打起精神了。 古代的人杀人于无形呢,稍微一个不慎,搞不好都活不过一集。 “内什么,你再凑过来一点,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叫什么名字?不用害怕。还有,你刚才是叫我—郡主?”季雨菲尽量挤出一种自认为无比温柔的声音,这姑娘看着不太经吓。 “郡主,奴婢是丁香啊,你,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呜呜呜,奴婢要去跟王爷说,郡主出事了!”丫鬟终于哭出了声,抹了把泪,转身往门外狂奔。 好吧,说就说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季雨菲叹口气,再次躺下来,静候王爷出场。 … 没过多久,王爷就登场了。 动静还挺大,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洪亮的声音: “容儿你醒啦,为父真是太高兴了!” 然后眨眼间,门帘一阵狂舞,窜进了一位--- 看样子是她这辈子的爹。 穿了件墨绿色的绸缎长袍,身材挺好,目测也有差不多172的样子,嗯,很不错! 而且虽然看着比较憔悴,但胡子拉碴的,也有一种颓废的美。 妈耶,竟然是位中年帅哥! 季雨菲顿时有点花痴了,很害羞地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当然,这一幕,在她这辈子的便宜爹眼中,就是一位受过惊吓的小姑娘的楚楚可怜样: “乖,容儿啊,不怕,爹在呢。” 一边又恨恨地“呸”了一下:“他娘的,就这么看不过去这已经没了娘的孩子吗?!” 啥?我竟然没有娘? 刚沉浸在有帅哥老爹的喜悦里的季雨菲顿时震惊了: 这样的高富帅居然没有老婆?! 姑娘们都眼瞎了吗?撑死了也才四十岁的帅哥王爷啊! 第二章 郡主婉容 通过四十岁帅哥王爷爹孜孜不倦的解说,季雨菲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弄明白了为何自己这具原身躺在床上的来龙去脉。 这原身名叫陈婉容,是这眼前康王爷膝下的唯一爱女,如今15岁刚及笄,生下来就被封了郡主。 可惜八年前她的母妃死于难产,抛下了他们父女二人。 说到此处,帅哥王爷动情落泪,看得季雨菲眼都不眨: 人长得帅还深情,看来这爹不渣啊,姑娘们都眼瞎了吗? 当朝太后娘娘,只有当今皇上和康王爷两个亲生儿子,对这幼年丧母的小孙女自然满心怜爱,便接进宫去亲自教养。 过了两年,皇后娘娘竟然也因为难产,抛下了比陈婉容还小一岁的三公主陈婉宁,太后娘娘伤心之余,便把长公主也接到身边教养,刚好两个小姑娘也可以做个伴。 根据康王的叙述,太后娘娘教养得好,两个小姑娘平时相处得挺好的。 谁想前天却据说两人起了争执,而且刚好在太液池边的亭子里,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拉扯了起来,结果就不慎都掉进了水里。 救起来后,她这边是昏睡到现在,人三公主是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 季雨菲一边躺在那里沉默地听康王爷絮絮叨叨地说,一边开始脑补各种阴险的宫斗剧情。 不能怪她啊,自家这便宜爹的叙述里,很能发现问题呢: 皇宫里的太液池边落了水,太监宫女们都是死人吗? 平时不是相处得挺好吗?怎么就吵了起来,估计还打了起来? 太监宫女们都是死人吗?+1 再还有,亭子边的水很深吗?两个姑娘都弱不禁风吗?掉下去就要昏睡三天? 既然这么弱不禁风,怎么还要去水边亭子里? 太监宫女们都是死人吗?+2 算了,太监宫女们,当时不死,参考宫斗剧的剧情,估计现在也是死人了。 还是想点别的吧,季雨菲换了条思路。 转念便又想到王爷刚进门时说的那句话: “就这么看不过去这已经没了娘的孩子吗?” 听听,已经没了娘的孩子,还看不过去,说明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的鬼。 不对啊,怎么会没有娘呢? 宫斗剧专家季嬷嬷,再看一眼被错估年纪的爹: 保守估计,古人20岁总要成婚生子了,自己这具身躯是15岁,那么这爹应该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最不济也就三十七八岁,要不然娶进门的王妃估计也顶不住压力,会纳个侧妃啥的。 皇家的媳妇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要“开枝散叶”! 这爹憔悴如斯,还略苍老,看来是有心事滴。 对了,侧妃啥的呢?竟然也没有? 姑娘们真的都眼瞎了吗? 季雨菲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爹,啊不,父王,这府中,就咱们两个—主子?” 这话一问出,季雨菲就知道坏了: 丫鬟丁香和帅哥老爹,同时瞪大了眼睛! 康王爷,更是用颤抖的手指着她: “容儿,你,你不要吓父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啦?苍天哪,先是我的阿晴,再是刘氏,现在又要来作践我的容儿了吗?母后,母后…” 之后在一声声的嚎啕大哭中,门帘又是一阵狂舞,康王爷掩面夺门而出! 剩下季雨菲目瞪口呆。 这,这是进宫去找太后娘娘哭诉了吗? 季雨菲觉得自己这一招没错啊,失忆总比两眼一抹黑被人识破一集毙命比较好吧? 也不知那三公主什么时候醒来。 “苍天保佑啊,可千万得醒过来啊,要不然,我这失忆的郡主就得背锅了啊,保佑保佑!” 从头到尾,丁香丫鬟的嘴就没合拢过。 实在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第三章 死太监 既然老爹进宫哭诉,丫鬟行动无力,季雨菲觉得自己现在也没啥事可做。 便又睡了一觉。 毕竟,这穿越过来后的事情,比较烦。 相比起来,被辅导员处罚的事,简直都不算个事儿。 作为宫斗剧专家,季雨菲觉得自己落到这需要实战的地方,还挺悲催的。 都不知道自己能活过几集。 所以睡觉也睡得不踏实,还做了个很杂乱的梦。 不过杂乱的是旁人,从头到尾,季雨菲都是一个旁观者的样子。 先是梦见一个硕大的池子,碧波荡漾,水面满是荷叶,荷花倒是一朵没见。 看样子是初夏时节。 水边有个亭子,确切地说,是延伸到水中的一个亭子,算是近水楼台吧。 亭子四周没有任何栏杆之类的遮拦,底座只比水面略微高出一截,周围都是快半人高的荷叶,想来是用作赏荷之处。 两个小姑娘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着,头挨着头,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亭子边连接通道的口上,垂手侍立着几个宫女太监丫鬟模样的人,有个年纪大的太监,看着明显是个管事的,还有个胖胖的嬷嬷。 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有几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放着一些瓜果点心。 旁边还点了香,估计是用来熏水边的小虫子的。 季雨菲看了下两个小姑娘,一个略微大些,长相清秀;另一个看着比较娇憨,两人大概是14-15岁的样子,都是锦衣华服的打扮。 小姑娘们说着说着,亭子外面进来一个宫女,很着急的样子,朝那个胖嬷嬷说了什么。 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跟其中一个小姑娘说了一句话,然后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领头那个太监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那个小姑娘听了,便回头跟其中一个丫鬟说了句话。 那个丫鬟也是犹豫了下,但也还是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小姑娘们不受影响,还是继续说着话,偶尔拿了点心吃。 然后不知怎么的,似乎荷叶丛里有什么动静,两个小姑娘一听,就直接站到了亭子边,低头看来看去似乎在找什么。 季雨菲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楚,那亭子下面的水里,其实隐藏着个人,头部眼睛以上露在水面,手里捧了只鸟儿放出来。 等到两个小姑娘听到响动走到亭子边,那水里的人一身跟荷叶颜色差不多的绿衣,突然抛出两条细细的长鞭,一边一条,卷住两个小姑娘的身子就往水里拖。 小姑娘们根本就没料到还有这种事情,惊吓之下来不及反应就被拽进了水里。 那绿衣人看着是个狠人,自己矮身潜入了水,两条鞭子却没松手,还是一边一条把两个小姑娘往水下拖。 两个姑娘看着也是完全不会水的,或者说,受到了极度惊吓,相互抓来抓去的,眼看就往水下去了。 季雨菲看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连9102年的宫斗剧也不敢这么拍啊。 这青天白日的,还是皇宫里,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人?这什么g朝代啊? 再看那一串候在亭子口的宫女太监们,似乎也是反应很差的样子,乱成一团,大多数人竟然都纷纷沿着通道跑回岸边去了。 这是找人求救? 就不能匀出两个人先试着打捞一下? 转眼间,竟然就只剩下了那个大太监。 然后,季雨菲再次惊得目瞪口呆--- 那大太监,眼看人都跑光了,竟然也不慌张了,到石桌旁拿了块食盒里的点心,站在水边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不是吧?季雨菲跟自己说,这两小姑娘看着是主子啊,怎么这么没地位啊,说死就死了? 正这么想呢,两个小姑娘的身体又浮上来了,一动不动,看样子不行了。 绿衣人抬头朝亭子里的太监一拱手,再次遁入水中不见了。 太监还是不慌不忙,把手中的点心先吃完了,蹲到水边洗了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了。 然后,忽然就跟演戏爆发一般,那太监突然就开始拍手跺脚大喊起来,先是打翻了桌上的点心盒,然后竟然跳进了水里。 之后就跟约好似的,一大群人,宫女太监什么的,就纷纷乱乱地涌进了亭子,打头的是之前匆忙走掉的那个胖嬷嬷和丫鬟,别说,胖嬷嬷跑得还挺快。 之前跳进水里的太监,托着一个姑娘,叫亭子里的人来接手。 于是各种纷乱。 之后两个小姑娘都捞了上来,看着脸色惨白,头耷拉着,都没什么反应。 胖嬷嬷抱着其中一个姑娘捶胸顿足。 妈呀,这也太狠了吧,要我肯定活不过第一集啊! 季雨菲吓得从梦中大汗淋漓地醒过来。 第四章 白流苏 季雨菲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黄昏,一束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来,投射在粉色的床幔上。 粉色与橘黄色的夕阳融在一起,颇有点如梦似幻之感,一时间,季雨菲都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当然,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丫鬟丁香再次惊恐地出现在眼前: “郡主,郡主,你,你醒啦?” 哦,我还是在穿越,季雨菲默默地想,气得又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然后便想起了那个梦,估计是这具原身残留的记忆,这是一个被溺死的可怜小姑娘。 娘的,难道我这么“千辛万苦”地穿过来,就没有开一点金手指? 好歹也是个郡主,凭啥让我死就死?! 季雨菲越想越气,“噌”的坐起了身。 丁香吓得后退了几步,眼看又要哭了。 “没事,别怕,你家郡主我好着呢,想不起来事情没关系,好歹活过来了不是?那什么,王爷回来了没有?”季雨菲尽量放轻了声音,自我感觉很温柔。 “郡主,王爷回来后肯定会马上来看你的。”丁香低着头轻轻地说,擦了擦眼睛。 季雨菲偏头看了下,也就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一惊一乍的,也难为她了。 “好,那你让人去给我端点吃的来,我有点饿了。” “是,奴婢这就让人端过来。”丁香如遇大赦,转身就往门外走。 季雨菲吁了口气,重新躺倒,开始胡思乱想。 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就这么一个丫鬟,不是应该一堆人涌上来抢着伺候么?郡主诶,太后的亲孙女诶。 还是因为没醒过来,大家觉得没戏了,就各奔前程了? 这也太势力了吧? 看来这丁香人不错。 算了,先不想这个,毕竟,刚才那梦中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事最重要。 明摆着的,这是有人要一次性灭掉一位公主、一位郡主。 看样子,此人在宫中势力和胆量都不小。 连嫡出的公主和太后的亲孙女都能下如此狠手。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哪! 可是,太后是皇帝的亲娘,康王爷也是皇帝的亲弟弟啊。 不对,难道还是宫斗剧里的套路— 皇帝嫉妒更受母后宠爱的弟弟? 不是吧?季雨菲被自己的脑回路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皇帝也太狠了吧?连带陪上了自己一个亲闺女呢。 不过,封建时代的皇帝一般都重男轻女,公主估计有的是,赔上一个也没关系。 啊,苍天哪,这都是什么金手指啊! 季雨菲气得用力捶打了下枕头。 “郡,郡主,奴婢,奴婢让人把饭菜端进来了。”等候在门外的丁香姑娘进来通报,刚好看到了季雨菲暴打枕头的一幕,再次受到了巨大冲击,吓得战战兢兢的。 “好,我马上就来。”饭菜的香味一飘进来,季雨菲顿觉饥肠辘辘,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过去。 丁香赶紧过来搀扶,同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丫鬟,看着比丁香年纪大一点,穿了身跟她年纪不大符合的暗绿色衣服。 好吧,总算多一个人了。 “咦,你又叫什么名字?”季雨菲好奇地问她,这姑娘看着比丁香沉稳。 “郡主,奴婢是流苏。”回答得很镇定,旁边的丁香一直盯着她眨眼睛,看来是提前打过招呼了。 季雨菲看她沉稳,便又接着问:“流苏?你姓什么?” “郡主,奴婢姓白,名字是您给取的,丁香也是,她是我妹妹,您就给取了两种花,白丁香与白流苏。”白流苏回答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白丁香,白流苏,不错不错,听着很雅致,仔细看看,两个人长得确实也有点像,长相都比较白净细腻,也算清秀,不同的是流苏的脸长一些,算是瓜子脸,丁香的脸则是圆圆的,看着是可爱型。 幸亏刚才那丫鬟给主动解释了,流苏原来是一种花的名字,不然还以为是装饰物呢。 好险,失忆还能装着不知道,这常识问题可是要露陷的。 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话,毕竟之前那位郡主不知啥水平,皇家出身,总归不会太差,季雨菲在心里暗暗地擦了把冷汗。 同时对这位叫白流苏的丫鬟也刮目相看。 沉稳周到,有一说一,这才是郡主丫鬟的气派嘛。 哦,肚子又叫了,算了,先吃饭再说。 第五章 清虚道长 四菜一汤,都以清淡为主,季雨菲吃得不算尽兴,毕竟太饿了。 但她也不好意思再叫吃的,初来乍到的,还是克制一点比较好。 白流苏却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还是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郡主,您多日未正常进食了,太医之前嘱咐,刚醒来时,切勿暴饮暴食,以免积食伤身。” 季雨菲也不晓得怎么摆郡主的谱,但她心中有点不乐意,感觉被人当家作主了,便淡淡地“嗯”了一声作回应。 然后屋子里便静了下来,季雨菲谢绝了白流苏的侍候,吃饭而已,想吃啥就吃啥呗,咱不习惯被人伺候。 旁边的丁香便有点不自在,郡主现在看着跟以前不一样了。 吃饭不一样,行动做派也不一样,而且以前总是笑眯眯的,现在板着个脸吃饭。 流苏倒是没再坚持,侍立一旁,等季雨菲吃完了,镇定自若地收拾了碗筷,放在食盒里让人提出去。 一边又吩咐人点灯,自己则亲自去照看等下郡主要喝的汤药。 季雨菲看着她掀帘而出的背影,宫斗剧专家再次发挥想象力,觉得这姑娘背景不简单。 年纪看着也就比丁香大了个最多三四岁,稳重的不是一点点。 稍微一看,就知道丁香是给她姐姐打杂的。 不过,这不简单的姑娘到底是敌是友呢? 是友还好说,要是敌人,这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危险系数可是挺大的呢。 季雨菲觉得自己掉进的坑越来越大了。 … 这古代的夜晚,虽然王府肯定算大户人家了,但房间里的灯火之暗淡还是让季雨菲怀念起了现代的一室明亮。 唉,算了,这都还是次要的,先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对着桌上画着花鸟的雅致灯罩内朦胧的烛火,季雨菲幽幽地叹了口气。 外面却传来了一阵人声。 门外同时有人传报:“郡主,王爷来了!” 刚说完,就听到“容儿”的喊声,门帘也随之掀了起来。 季雨菲又想叹气:这帅哥老爹看来是个急性子。 “容儿,父王跟你说,你今晚早点睡,明天早起跟我进宫去!” “进宫干什么?我这,这不是还病着嘛!”季雨菲本能地想要抗拒,这初来乍到的,还没摸清状况,转眼就要进那虎狼聚集、宫斗最狠之地,这不是让她一集狗带的节奏嘛。 “是啊,父王也是这么回的,可是,那什么,父王今天下晌不是进宫了嘛,然后你皇祖母一听,可能,可能当时父王说得稍微严重了一点点,皇祖母就心疼得直落泪。正说着呢,结果刚好有人来报,说三公主醒过来了。对,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婉宁,你们俩不是一起落得水嘛,结果也是怪,阿宁醒过来后也是跟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皇祖母一听,顿时就大哭不止,说…咳,总而言之,后来你皇伯父也过来了,然后就,那什么,决定让我明早带你进宫。” “不是,王爷,啊不,父王,你还没跟我说,进宫干什么?让太医给我看病?我好歹也是个郡主,让太医到府里来啊,总不会是不肯来吧?”季雨菲听得着急,这康王爷啰里啰嗦一大堆,也没说个要点。 “容儿啊,你别急,你听父王跟你说,是,是这样的,之前你和三公主两人被救起来后迟迟未醒,太医也束手无策。你皇祖母她老人家就急了,颁了懿旨,要去请城外乾元观的清虚道长来做法。” 季雨菲一听,不错,这皇祖母看来挺疼她的,嗯,起码有一条大腿好抱了:“那然后呢?那道长怎么做的法?” “我们当时一听,觉得虽然这也是一个办法,但这办法估计不大行得通,虽说乾元观受皇家供奉,但清虚道长已经闭关修炼很多年了。” “所以后来请了谁?”季雨菲听得入了神,灯火摇曳的夜晚,又没别的事情做,还挺适合听故事的,关键这故事还跟她有关。 “说来也奇怪,你皇祖母的懿旨刚出宫门,竟然就在宫门口碰到了清虚道长!”灯火里,对着季雨菲和丁香两个忠实的听众,康王爷的眼睛炯炯有神。 “不是吧?!这也太神了!”季雨菲觉得很不可思议,丁香更是直接惊呼出声,这一天里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想起姐姐平时的叮嘱,丁香还是赶紧捂住了嘴,太冒失了,还好,两位主子没注意到她的失礼行为。 “是啊,清虚道长早不出,晚不出,竟然这会儿出关了。不但出关了,还刚好这会儿来拜见皇祖母,给她请安,太巧合了!” “别说你皇祖母了,我们几个人一听,也一下就觉得有希望了。你皇伯父听了禀报,当下就请了道长进宫。” “那我们俩还不是到现在才醒过来。”季雨菲又觉得这个真人可能是个神棍了。 “容儿别急,父王跟你说啊,这道长还真是厉害,当时他给你们做了法,之后好言宽慰我们,说三日后必醒。这不,你俩是前天下晌落得水,到今天下晌醒过来,可不刚好三天时间!”康王爷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季雨菲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撞的,算他运气好。 “哦,对了,父王,那我们不是都没事了么,明天进宫到底干什么?” 康王爷炯炯有神的眼睛开始飘忽了:“那什么,是这样的,你们俩,虽说都醒过来了,但是不是都不记事了嘛,你皇祖母便发话,让清虚道长明天给你们再做一做法,反正他现在还在宫里。” 好吧,季雨菲的心落下了大半,进宫看道士做法是吧?那还是挺轻松的。万一有人看出点啥问题,大不了栽赃可怜的清虚道长是神棍好了。 再说了,进宫之后顺便也可以观察下那位三公主的情况,搞不好,也跟她一样,是个穿越人士呢? 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也能弄个宫斗二人组出道吧? 这么一想,季雨菲甚至开始期待明天的进宫了。 第六章 三公主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饭,康王府父女二人就出发了。 季雨菲默默地观察了一下,貌似府里真的就他们两个正经主子,反正早饭时就没有什么侧妃侍妾等来请安的。 不过整个康王府规模还是挺大的,府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古树参天,浓阴匝地,仆妇们也都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什么聚在一起八卦闲聊不干活之类的。 所以这就不对啊,按照外观,这康王府没见有什么颓势啊。 不是说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么。 而且皇太后还健在呢,这老太太和当大哥的,就这么看着这丧妻丧母的一对父女过活?这不科学啊! 就算老太太和大哥看得过去,这满城的姑娘们也都眼瞎了么? 放着这么一个还没有嫡子的钻石王老五不管? 还是说,这康王爷确实对死去的老婆情深义重、绝不肯再娶? 古代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么? 何况还是在皇家? 坐在并不如想象中舒服的马车里,两个窗口也挺小的,还用窗帘遮着。 鉴于还有两个丫鬟随行,季雨菲也不好意思掀起帘子看窗外的市容市貌,只好坐在里面胡思乱想。 然后,还没等她想明白,皇宫就到了。 看样子挺近的。 住在皇城脚下,应该也表示挺有恩宠的吧?季雨菲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 进去的门感觉是个偏门,反正不大,丫鬟们被留在了马车上等,没跟着她进宫。 皇宫跟故宫还是很不一样的,建筑风格不一样,高度也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去过东阳横店的缘故,季雨菲看着那些士兵、官员、宫女太监什么的,总有种剧组乱入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宫斗剧看得多,季雨菲深知,一个不慎就要出事儿的,还是小心为上。 所以,她跟着康王,尽量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然后走了没多久,很快就到了一处宫殿。 看样子气派不凡,季雨菲估摸着大概是慈宁宫之类的。 得了通报,进去后季雨菲还是稍微惊了一下。 里面人还挺多的,不过除了几个太监,都是女性,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美女,打扮得各有千秋,估计都是皇帝的后宫及后宫子女。 当中独有一位瘦瘦的老太太,穿了身暗紫色带花纹的衣服,头发有点花白,看样子快七十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看打扮和所坐的c位,估计是她家皇祖母。 季雨菲一边觉着跟影视剧里白白胖胖的太后形象出入太大,一边还是赶紧跟在康王身后行礼。 刚打算跟风呢,又一想男女行礼肯定不一样,便临时来了个急智--- 打算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个头。 反正这是金大腿嘛,磕头也应该的。 不过,还没等她跪下去呢,旁边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宫女打扮,眼疾手快地把她托住了。 与此同时,上面的皇太后已经在一叠声地喊她: “啊呀,快快快,快把容丫头扶起来,这刚病了一场…” 季雨菲只好傻呆呆地站在地下,也不知道干什么。 正觉得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好呢,那坐在太后娘娘左手边的一个小姑娘,穿了身杏色衣裳,一双眼睛大大的,忽然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你就是一起掉到水里的那个?” 此话一出,众人便一阵小骚动。 有的轻咳,有的微笑,有的装模作样低头喝茶,有的煞有介事地摇起手中的团扇,有的还用手帕掩住嘴角。 就是没人说话。 季雨菲一看,哟,宫斗剧的经典场景呢,围观看笑话的那种。 不过没事儿,我可看得多了。 季雨菲便微微一笑,抬头跟对方说: “对啊,你是婉宁—吧?”本想叫“婉宁公主”的,怕让人觉得太生分了,而且自己好歹也是大一岁的郡主,这么叫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接下来,季雨菲的笑就止住了— 那位三公主婉宁,抬起左手摇了摇,对着她说了句: “哈喽!” 第七章 碧池! 饶是季雨菲之前设想了各种两人见面的情形,这会儿也给惊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哈喽”?古代人总不会是这么打招呼的吧?是那个“哈喽”的“哈喽”吗? 难道这穿越后的京城是个国际大都市? 而且国际化到公主见人打招呼可以说英语? 不对!这“哈喽”明摆着是中国人异化的,不是英语的标准发音。 所以,难道,可能,也许,这婉宁公主跟她一样,也是穿越人士? 季雨菲顿时惊喜交加,这下有伴儿了。 立马打算也回一句“哈喽!” 他乡遇故知啊。 “母后,这,阿宁这是什么话?儿臣怎么听不懂啊?”旁边的康王却在这时发话了。 季雨菲心一紧,赶紧把张大的嘴合拢了,喉咙里的那句“哈喽”也赶紧咽了下去。 好险! “你们都散了吧,这天也热了…”太后却不紧不慢,端起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众人便利索地站了起来,行礼告辞。 季雨菲便暂时歇下心思,赶紧盯着看大家是怎么行礼的。 还好,跟电视里差不多,就是右手压住左手,左手放在左侧身子胯骨处,低头屈膝。 行完礼,众人鱼贯而出。 季雨菲本来也是微微低着头的,但中间感到有人在看她,就稍微侧了下头。 当中一个感觉也是十五六岁的姑娘,穿了身浅绿色的衣裙,正迎面朝她怒目而视。 季雨菲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跟这姑娘之前有何恩怨,便装着一脸懵的表情。 还好,这姑娘前面的那位,估计是她娘,感觉有异,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姑娘便恨恨地快步跟上走了。 不一会儿,殿中也就空了,只剩下了太后、“哈喽”公主、他们父女俩以及刚托季雨菲起身的那位,估计是个管事大宫女,太后心腹之类。 这会儿,季雨菲也回过神儿来了,顿时觉得太后果然是宫斗中**oss的存在。 一来么,康王一个王爷,带女儿进宫见母后是可以的,但母后宫中还有这么多宫中女眷,时间久了也于礼不合,还是趁早遣散了比较好; 二来么,当然是三公主那句“哈喽”太惊艳,谁也听不懂,但估计大家本来就是趁机来看热闹的。太后护孙,不想让人笑话了去。 季雨菲对自己的宫斗分析很满意,宫斗剧看多了看来也有好处。 然后听见太后说话了: “唉,也不知怎么回事,阿宁这孩子,醒来后见谁都这么说,而且也不笑,唉,可怜的…”太后感觉都哽咽了。 康王便赶紧起身上前去宽慰母亲,顺便说自家女儿的问题。 然后母子二人边说边叹息。 季雨菲插不上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就站着继续看那位公主。 当然,那位也在看她,或者说,盯着她看。 而且是面无表情的那种。 季雨菲暗想:难道这人穿过来后给吓傻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像她一样强大(看了很多宫斗剧)的心。 正胡思乱想呢,那位婉宁公主,却忽然站起了身,三两步就窜到了季雨菲面前。 季雨菲惊了一下,人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不过想着这是太后居所,外面肯定还有侍卫,没什么可怕的,就还是停住了。 而且那位刚才托她起身的大宫女,明显看着会功夫的,当时身形动了一下,但后来还是没上前来,估计也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公主,宫女不好出手。不过,自己好歹也算是郡主,公主总不至于当着太后的面打郡主,宫女应该也可以劝阻的。 再不济,自家这便宜爹不是还在跟前么,不怕。 季雨菲便壮起了胆,站直了身,还刻意堆起了一脸自认为跟宫斗剧里学得十足像的假笑: “阿宁!” 听太后和康王都是这么叫的。 那已经站到了面前的公主,听到这声甜丝丝的叫,愣了一下,然后脸凑上来,面无表情地在季雨菲耳边低声说了句: “你这个碧池!” 我kao,这下季雨菲确认兼无语了:对方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乡。 骂我碧池?当我hellokitty啊,不能忍! 反正有亲爹在旁边,拉架也有人,季雨菲只想了一秒钟,便抬起手准备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反正她也是个还在康复期的失忆患者,谁怕谁啊。 “啪!” 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季雨菲发现自己仰天躺在了地上。 第八章 闹着玩儿 那个“啪”的声音原来是自己某处骨头发出的,也不知断了没有。 “你这个碧池!”季雨菲气得大叫,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所以那对本来还在哽咽抒情的皇家母子,以及正从小宫女手里接过新沏茶的大宫女都来不及反应,愣在那里。 于是在外面听到喊叫声、匆匆走进来的皇帝,便刚好赶上欣赏一幕诡异的场景: 姑娘甲扑上去打姑娘乙,被姑娘乙一下摔在地上; 然后姑娘甲又迅速爬了起来,再次扑上去,然后又被姑娘乙摔在地上。 如此,循环了3次后,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终于放弃了,姑娘甲终于彻底躺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地“呼哧呼哧”大喘着气。 跟在皇帝后面的太监总管王洪发很是好奇,他只在殿外听到了叫喊声,因为被皇帝挡住而没能看清殿内情形。 地上铺着地毯,所以两位姑娘的摔打也没发出什么大响动,王总管便还是如往常一般,低头候在停下来的皇帝身后。 让他抬头的反倒是其他人的声音,包括: 皇帝的怒喝:“你们俩这是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的惊叫:“哎哟,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欣娘,快,快,赶紧把她们俩分开!” 以及康王爷的叫喊:“阿宁,你干嘛要打你姐姐啊?住手!” 然后是郡主的哭喊:“碧池,碧池,碧池…” 碧池是什么东西? 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本能,王总管便迅速窜到了皇帝面前,同步还大喊一声:“护驾!” … 王总管很快就被迅速赶出了慈宁宫,虽然他心里很是不想走。 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很难碰见,王总管当时一眼看到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康王府的尊贵郡主,太后娘娘跟前养大的金贵孙女,竟然一副泼妇样子,头发蓬乱、衣裙凌乱地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还不要紧,竟然还以手捶地,闭目哭喊。 带着一颗不断在自动八卦的心,王总管依依不舍地离开慈宁宫,并且自动吩咐下去,慈宁宫暂时不见客。 这事儿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也不知两位主子怎么打起来的,皇帝会怎么处置她们。 算了,这个先不管,还是记着一点,下晌让徒弟干儿子们去其它宫里打听打听。 动静这么大,宫里的主子们可都是耳(闲)清(极)目(无)明(聊)的。 … 慈宁宫里,季雨菲被勒令先带下去梳洗,实在是不像样了。 季雨菲活动了下身体各个部位,觉得骨头应该也没有断,便决定还是先收拾下自己,虽然她还是很想打回去。 这边厢,皇帝坐在太后左首,沉着个脸看着笔直站在他跟前的三公主: “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对,阿宁,你这是要吓死你祖母啊,好端端的,跟你父皇说,刚才为什么要摔打你姐姐?”坐在太后右边下首的康王爷也赶紧帮腔。 皇帝转头看了弟弟一眼。 康王爷两手一摊,表示这真的是事实啊,刚才你自己也看到了啊。 于是两人再次一齐看前面杵着的三公主。 三公主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金口倒是开了: “我们俩在玩儿呢。” “哐当”一声,茶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 “阿宁,跟皇祖母说实话,不许打马虎眼!”连太后娘娘都真生气了,这样的摔打能叫玩儿?那当姐姐的明显就是只有被挨打的份。 康王爷一听公主那话,则以为她要赖账,便吩咐旁边候着的宫女: “去看下郡主,梳洗完了就让她赶紧过来!” 当面对质,就不信三公主还能说瞎话,还真是,这么多年都看走了眼,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竟然能下这么狠的手。 还有,对了,这公主的身手看着很不错,像是练过,谁教她的? 不能忍,忒恶毒了,说不定阿容就是被她故意推进水里的! 康王爷越想越气,也顾不得了,站起来带着一副哭腔朝皇帝行礼: “皇兄,你可要为我们家阿容做主啊!” 第九章 一匹马 在这边康王爷跟皇帝哭诉的时候,季雨菲在慈宁宫宫女的帮助下,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换了衣服,很快就回到了殿内。 她也心急,得赶紧把这仇给当场报了啊。 然后听到殿内传来一阵咆哮声。 季雨菲赶紧过去一看,咆哮的竟然是皇帝。刚才没来得及看清楚,现在一看,咦,竟然跟康王不是很像,穿了身暗紫色的袍子,个子感觉比康王略矮,人也略胖;再迅速比对了一下,嗯,康王跟他瘦瘦的母后比较像,看来皇帝像他爹。不过还别说,虽然长得没那么帅,皇帝还是挺有威严感的。 尤其是现在用手指着前面直挺挺站着的三公主的时候。 康王爷在旁边劝着,皇太后在叹气摇头。 有戏了!季雨菲暗搓搓地想,敢跟皇帝正面杠,看来是个没啥穿越常识的同乡。 殿内的几个人一看见她,倒是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康王爷先招手叫她:“容儿,你赶紧过来,可有哪里伤着了?你不要怕,你皇伯父给你做主!” 不错,季雨菲对这位父王的表现挺满意,这是先发制人呢。 看样子皇帝对三公主也很生气,何况当时情形估计他也看见了。 于是季雨菲肩膀一缩,头略低一低,打算模仿宫斗剧里的小百花,先博个同情分。 谁知康王爷的话刚说完,那边的三公主竟然一下又窜了过来,拉住季雨菲的手,还是面无表情,但说的话却是: “阿,容?对吧,阿容,咱俩刚才是闹着玩儿的,对吧?” 啥?闹着玩儿?季雨菲震惊了,不对啊,这同乡看来是个厉害角色啊,这种无耻的话居然也能眼睛不带眨地说出来。 季雨菲顿时又想往她脸上呼巴掌了。 可惜还没等她动手,对方竟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然后继续跟殿内紧张看着她们的三个大人面无表情地说: “真的,我们俩刚才就是在玩儿呢,而且,等下我还想跟着阿容上她们家玩。” 啥?这还有完没完了?得寸进尺也不能这副样子啊,还是说,公主的地位比郡主高一大截,打人可以跟玩儿似的? 哦对了,她这是想跟我回“我们”家去玩。 季雨菲便恨恨地想:行啊,碧池,那可是我的地盘,康王疼女儿,你这是自投罗网,回头别怨我!打到你回不了宫! 想到此,便堆了一脸自以为很乖巧的笑,朝其余人说: “好啊,就让阿宁跟我回家去玩几天吧。”要我承认刚才是在玩儿?那是别想了,咱做人也是有底线滴。 说完了,看皇帝和太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虽然康王爷还是一脸不甘,得,看来大人们也想息事宁人啊,对不住了,父王,季雨菲便朝康王眨眨眼。。 康王爷自以为瞬间领悟了女儿的意思,转头便朝皇帝愤愤地说:“虽说我家阿容肚量大,但刚才的事情皇兄您可是也亲眼看见了,这,这怎么着也得…” “朕知道你的意思,阿容是挺有做姐姐的样子,这样吧,阿容,你想要什么,跟皇伯父说--”皇帝摆出一脸亲切皇伯父的样子,问季雨菲。 哟,这是要给赏赐吧?这个可以有,要么,来点黄金?有钱最重要嘛。 季雨菲顿时觉得刚才那顿摔打也没什么了。 正在纠结要多少黄金呢,毕竟这时候的计量单位也不晓得,能一公斤一公斤的要么? “我要一匹马,哦不,我们俩都要马。”三公主先出了声。 季雨菲真是要气死了,这是哪里来的穿越女啊,也忒没素质了,羡慕骑马的贵族范儿?古代女性骑什么马?没看电视剧里,人家都是坐马车或者轿子的好吧? 再说了,要什么马啊,要马车还差不多,忒没眼光了,又不会骑。 季雨菲撇了撇嘴,正打算说话呢,感觉手腕处一阵刺痛! 回头一看,那三公主正朝她挤眉弄眼呢,还顺便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d,这穿越女是奇葩+变态吧?敢情手心里竟然藏了一枚针在扎她? 好汉不吃眼前亏,季雨菲默默地咽下了这暗亏,转头依旧摆出一脸乖巧的笑容: “是啊,皇伯父,既然阿宁想要马,那阿容跟她一样好了。” 康王爷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 女儿要一匹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还是说,这些年在母后的慈宁宫里发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皇帝也很惊讶,惊讶的是自己的女儿。 虽说是嫡出,但三公主先是养在皇后宫里,当时他也不怎么去; 后来养到了母后宫里,老实说,他连哪个是自己女儿都分不太清,两个小姑娘年岁相差不大嘛; 再后来女儿大了,三公主到他跟前有些拘束,不像活泼的二公主,他看了也不大喜欢,就没怎么留心。 所以这些年,难道在母后的慈宁宫里发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久居深宫的公主竟然主动要求父皇赏赐一匹马? 正想着呢,那三公主,似乎是为了加深他的怀疑,还盯着他认真地补了一句: “最好是黑色的,没有的话别的颜色也行,要跑得快一点的。” 旁边康王府的那位郡主,听了似乎也有点狐疑,但犹豫了下,两人拉着的手晃了晃,竟然也点头了: “是的,皇伯父,我们想要黑色的马,两匹黑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这些年,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慈宁宫里,难道发生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这是皇太后内心受到极大震动后的想法。 第十章 陈婉清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大家都在默默地思考慈宁宫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可是,似乎,也没什么事啊。 还好,正沉默着呢,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清虚道长在外求见!” 对啊,怎么把这活神仙给忘了!两个孙女能醒过来都是靠他呢。 太后娘娘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快,快请道长进来!” 季雨菲也有点期待,不知这清虚道长到底是神仙还是神棍。 于是仙风道骨的道长,在进殿的这一刻,因为受到如此瞩目的迎接,也稍微猝不及防了一下,差点被门槛给绊住了脚。 还好,一甩佛尘,道长给及时稳住了。 行过了礼,太后娘娘就迫不及待地指着旁边两个并肩而立、**裸上下打量着他的姑娘对道长说: “真人,你快帮哀家看看,哀家这两个孙女,自从醒来后,就有些不妥。” 好吧,跟天下大部分的祖母差不多,这皇家的祖母看来也很信神佛之道。 季雨菲趁大家都在围观道长,用力甩了下手,心机女居然就势放了手。 也是,再不放,手上的汗都要出来了,又不是谈恋爱,两个人这么手牵着手,腻得很。 放开了手,两个人就都坐了下来,也还是毫不掩饰地盯着道长看。 几个大人都很尴尬,这落了一回水,皇家出身的贵女,连基本的礼仪竟然也都忘了。 好吧,看来希望真的要寄托在道长身上了。 于是,几个人的眼光,再次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道长身上。 清虚道长被这几道灼热的目光给盯得差点没把持住,还好,想起此行目的,还是稳了稳,清了清喉咙,一甩拂尘,对皇太后再次行礼道: “禀娘娘,贫道此次来,正是为此。刚才细看两位贵人,已是无恙。” “可是真人哪,哀家这两个孙女,身体是无恙了,就是,就是以前的事情也都想不起来了,这是何故?你给想想办法。”太后娘娘很是着急,康王爷在一旁也是“嗯嗯嗯”地点头配合,被皇帝轻撇了一眼。 皇帝眼光里的鄙视,康王爷当作没看见,你女儿多自然不关心,我可只有这一个,虽然咱是皇家,求一下道长不丢人呐。 “娘娘,恕贫道大胆,正因为忘记了前尘,这今后之事,才方能长久安康。”清虚道长说了句挺玄的话。 季雨菲在心里撇嘴,切,这话说了等于白说,看来这道长是个神棍无疑了。 但太后娘娘却估计是听进去了,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真人如此说,那是没有办法了,唉,可怜见的。” 不仅太后,康王爷也听进去了,直愣愣地看着道长: “所以道长,您的意思,我女儿就只能这样了?”三公主他不管,谁知道是什么个路数,但自己的女儿,这么无缘无故地在宫里落了水,就这么倒霉地算过去了? “是,王爷,所谓一切皆有定数,祸兮福所倚,郡主是有大福之人。” 切,季雨菲顿时又在心里撇嘴,这还是废话,谁见过过得惨兮兮的郡主?道长真神棍无疑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神棍,季雨菲便装着一脸高兴的样子问他: “那公主呢?公主怎么样?” “禀郡主,公主吉人天相,贵不可言。”好吧,还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公主不尊贵,其他的姑娘小姐太太们好去死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旁边的三公主突然发话了。 季雨菲一听乐了,看来这是个比她还要没文化的穿越女,这么直白的话都听不懂。 正打算借此稍微揶揄下三公主呢,一直没吭声的皇帝,突然说话了: “好了,道长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既然没什么事了,就送道长出宫吧。” 季雨菲听了便想:哟,这皇帝,被一个道长在皇宫里指手画脚的,心情看来不是很爽嘛。还是说,季雨菲又宫斗剧惯性思维地想:是听见说女儿和侄女健康生还不高兴么?两个小姑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里被人拽进水里,结果醒过来后就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不是应该掘地三尺、血洗皇宫么?最不济,也应该借题发挥、排除异己啊? 季雨菲对这所谓皇伯父的治理能力顿时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过,等一下! “皇伯父,阿容还有个小请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怀疑啊没好感啊啥的先放一边,赶紧把心头事给办了。 哦?什么小请求?连打算行礼告退的清虚道长都守(好)礼(奇)地顺势停住了脚步。 “是这样的,醒来后我听人说了事情经过,当时据说是在太液池边的亭子里落的水,借道长吉言,以后定能逢凶化吉。”先来个铺垫,拉个垫背的。 清虚道长眯了眯眼睛,这“郡主”看来可以啊。 “嗯,所以我想改一下名字,去去晦气。那个,我老觉得,那个‘容’字,上面不是有个盖子嘛,跟亭子差不多,不利于我,反正我以后也少往那水边去了,干脆把这个盖子给换了吧。”这理由站得住脚么?希望能成啊,实在是,婉容这名字,一直让季雨菲想起末代皇后,那位命运多舛啊,膈应得慌。 “哦?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你说说,你想改成什么名字?”皇帝制止了康王作势要说的话,一脸不辨喜怒地问道。 季雨菲心里也直打鼓,毕竟宫斗剧里没有给她这方面可以参考的剧情,但想着改个名字而已,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太后也在,不至于就这么个事情发落自己吧?何况自己也说了理由,感觉还过得去啊。 “嗯,嗯,是这样的,侄女想把‘容’字改成‘清’字,‘婉清’,’陈婉清’。” 第十一章 你是谁? 怕被秒毙,季雨菲赶紧继续解释: “清就是清虚道长的清,沾点道长的仙气,然后清不是有水嘛,以后我也不用怕水了。”前面一个理由是看到道长才现成想出来的,道长不是仙风道骨、能掐会算、一锤定音嘛,那就借个光;后面这个是之前想好的,这样的理由应该也算充分了吧?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季雨菲绞尽脑汁也没想出适合“婉”后面的既清新又脱俗的字,却突然想起了《天龙八部》里她很喜欢的一个人物---木婉清,好像是取“婉兮清扬”之意,多清丽脱俗啊,就是它了! 清虚道长一听前半句,拂尘不易察觉地小抖动了一下。 任谁听到一个小孩子家说要随他的名,都不会很高兴吧? 不过算了,说起来,这因由,还是他起的,自找的麻烦,只能忍了。 道长便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维持原来站姿,等皇帝定夺。 “母后,您觉得呢?还有你,你女儿改名字你同意么?”皇帝如川剧变脸一般,先是对着皇太后微笑,之后迅速收拢,再一脸嫌弃地问康王。 “真人啊,她小姑娘家的,你可别介意啊。”皇太后没直接回答皇帝的话,只是笑眯眯地说了这么一句。 得,季雨菲知道她同意了,这皇祖母看来是个疼孙女的。 “臣弟没什么意见,容儿自生下来起,就磕磕绊绊的,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弟是觉得,嗯,改个名字,兴许就能转个运,也,也挺好的。”康王爷觑着皇帝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季雨菲顿时觉得很感动,这帅气的父亲还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呢。 “既然这样,那就改了吧,赶明儿你自己去宗人府那边说一声,玉牒刚好也快续修了。”皇帝还是一脸不辨喜怒的表情,不过好歹算同意了。 “谢皇伯父!”季雨菲自然大喜过望,站起来按照之前观摩的动作,给皇帝行了个礼。 皇太后在旁边“呵呵”地笑着跟欣娘说:“哟,看来以后得改唤‘清丫头’了!” “你呢,你要不要改名?”皇帝不置可否,转头问三公主。 “改名,改什么名?我叫什么名字?”三公主一脸魂游天外的表情,很不在状态。 “那就这样吧,派人送道长出宫,母后您这几天为了她们俩也受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几个先回去吧,你,阿宁,对,说你呢,你要想去康王府,就跟着去好了。”皇帝站起了身,下了令,自己也行了个礼便要走: “母后,那儿子也先告退了。” 皇太后明显还在这改名的小**里,一脸想跟其他几个人继续聊的表情,包括对清虚道长。 但听了皇帝儿子的话,她还是笑眯眯地回应: “好,前朝事多,你先忙去吧。” 又吩咐欣娘,派人赏赐乾元观,送道长出宫。 清虚道长谢了恩,便辞别众人,看着还是仙风道骨地走了。 之后剩下的三个人便也在太后娘娘的依依不舍中离开了慈宁宫,回了康王府。 … 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季雨菲跟三公主一辆车,车挺宽敞,里面还有一个季雨菲带来的丁香和随公主出来的宫女。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位三公主完全没有公主的觉悟和做派,出了慈宁宫就到处东张西望。 一开始看着很警惕,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后来就变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惊奇是毫不掩饰的。 不仅如此,等到上了马车,就掀了帘子一直趴在窗前看沿途市容市貌,眼睛都不带眨的。 惹得丁香丫鬟又是眼睛大睁,不过估计来之前被她姐姐流苏给叮嘱过了,突然反应过来后,便一直低下头学旁边宫女的样子,只偶尔斜眼偷偷瞄一下。 那位宫女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从进了马车起就一直低垂着头,跟不存在一般。 对着两个土著人士,尤其是还有被持续暴击的丁香姑娘在场,季雨菲不好意思也挤过去看窗外的风景,只好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一来嘛,她想着外面的风景估计跟电视里的差不多,对三公主这个同样是穿越人士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不屑; 二来嘛,嘿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刚才在慈宁宫里那三摔之耻,季雨菲可是现在还觉得身上痛呢。 还好骨头应该没断,这可是在古代,伤筋动骨的就不好了,一个不慎估计就成了残障人士。 还是先盘算盘算等下回去后怎么报仇吧,慈宁宫之耻太丢人了! 回了府下了马车,先过去跟康王说了声,让他回避她俩接下来的打斗,省得到时一惊一乍的。康王听了表示很不放心,深表忧虑,毕竟当时他可是在场目睹女儿被三连摔的。 季雨菲表示绝对有信心,说自己已经想好了招儿。想到毕竟这是在自家地盘,康王示意丫鬟们随时注意情况,也就随女儿去了,虽然他还蛮想看三公主被摔的样子,哼,一报还一报嘛。 之后季雨菲一路冷笑着看三公主旁若无人地肆意东张西望,等到进了郡主的院子,季雨菲趁对方还在四下打量她的房间时,卯足了劲儿猛扑上去,同时大喊一声: “你个碧池!” “啪!” 季雨菲再次痛苦地发现自己依旧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 啊啊,这不科学啊!老乡背后长眼睛不成?季雨菲在眼前一片黑的状况里痛苦地想道。 以及:背上很痛很痛啊,不会是骨头断了吧? 保持着躺地的痛苦姿势,季雨菲努力想着之后要怎么办。 可惜,还没等想出招儿呢,眼前的金星消失了,三公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居高临下地问她: “你是谁?” 第十二章 非洲的非 我是谁? 我t的是你祖师奶奶! 季雨菲的本能反应,是爬起来继续打,打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开花为止。 不过想到之前的教训,她还是放弃了,不能意气用事啊,宫斗剧里活到最后的都是冷静、理智型能人,千万不能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于是季雨菲便继续躺在地上,开始琢磨三公主的这个问题。 “你是谁?” 这三个字,怎么感觉信息量很大呢? 首先,这说明这位所谓的公主已经知道季雨菲也不是如假包换的真郡主了。 那她根据什么知道的呢? 就凭那句“碧池”? 季雨菲忽然觉得,这个穿越女其实脑子很聪明,之前小看人家了。 从一开始,她就是凭这两个字在试探啊。 而且之前听皇太后说,这三公主自醒来后逢人就说“哈喽”,这就是变相地扫描啊,一扫就知道谁是“非我族类”了,成本低,收获大。 太厉害了,有勇有谋啊,佩服佩服! 不行,季雨菲顿时觉得,跟这样的同乡一起混,对方现在的身份还比她高,还是不能直接跟她撕破脸了。 能结同盟最好,毕竟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存。 脑子里过了这么一遍,季雨菲就想明白了。 于是慢吞吞爬起来,先朝门外看了一下,那边丁香受到巨大惊吓的脸正朝里面看呢,后面还站着个影子一样的宫女。 可怜的丁香,接二连三地受刺激,希望能扛住。 季雨菲朝她挥挥手:“没事,我们闹着玩儿呢,你去守着门,不要让人进来哈。” 然后四处看了看,走到离门最远的一处角落,拿了两个垫子,硬着头皮示意三公主过来一起坐,没事,咱能屈能伸。 等到季雨菲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角落里了,三公主才面无表情地也拿了个垫子,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靠墙坐了下来。 “喂,你感觉一直很警惕嘛,你这是受过什么刺激吗?放心,我又打不过你。”季雨菲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这位老乡的做派,都知道彼此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了,还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让人感觉太矫情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外敌还没入侵呢,里面就开始盘算着窝里斗了,这都什么人呐。 三公主坐在垫子上,相比季雨菲那种松散的半躺姿势,她保持了一种正常的坐姿。 感觉随时要站起来的那种。 然后还是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季雨菲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又暗想:也许自己想错对方了,也可能是落水导致的面瘫后遗症让这位老乡很苦恼?刚才不是很厉害嘛,怎么现在又一副三刀不出血的样子? 虽然有点同情,但她还是有点恼了,碰上这样的同乡,什么都不跟你说,真心不算幸事,季雨菲性格直爽,便索性敞开直说了: “喂,我跟你说,这个地方估计就咱们俩是穿来的,所以你就别再想着怎么算计我了,我是郡主,你是公主,我对你又构不成威胁是吧?所以咱俩还是和平相处吧,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能相互有个照应。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雨菲,季节的季,下雨的雨,菲就是草字头下面一个非洲的非。你看,我都跟你坦白了,你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三公主默默听了,这次倒是开金口了,转过头来看着季雨菲: “非洲是什么?” 不是吧,这同乡到底是傻还是精啊,季雨菲都要被她“玩弄”得抓狂了: “就是非洲啊,妹子,你非得要这样吗?耍人好玩吗?” 三公主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看眼睛不像是说谎: “我不知道什么叫非洲,我叫小风,大小的小,刮风的风,我已经忘记我姓什么了,我爸妈在我出生不久就死了。” kao!季雨菲觉得不能忍了,这是当她是智障吗?这人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girl。 不知道非洲?小风这名字一听就是胡诌的,还爹娘早亡就忘记姓什么了?那谁把她养大的?把她养大的就不告诉她姓什么了?上学难道不要姓?最不济,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有姓呢。心机girl撒谎不眨眼睛啊。 “妹子,那什么,就当你叫小风好了,你再这么满口胡言的话咱们也只好友尽了,没意思啊。你觉得你现在是个公主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还记得咱俩怎么落得水么?是被人暗算的!大白天的就这么被拖进水里淹死了好吧?皇宫里耶!还有,你觉得靠你一个人就安全了?你这辈子的娘虽然是皇后,可早就死了,你舅家貌似也没什么人。所以你要觉得你自己可以,你就吃完午饭抓紧时间回宫吧,咱们就从此bye-bye了!切!什么人呐!” 三公主又是默默地正视前方听完了季雨菲的这段长篇大论,还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 “我是叫小风,你,季非洲,你杀过多少丧尸?” 第十三章 捋一捋,打个嗝 啥,丧尸?是行尸走肉的那种丧尸吗?季雨菲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但在跟小风同学反复确认过那两个字并且描述了丧尸的形状后,季雨菲终于明白,对方确实问的是她杀过多少丧尸! 杀丧尸?我为什么要杀丧尸?丧尸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电视里看过好吧? 有那么一会儿,季雨菲都有点恍惚,对自己所在的环境和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人,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我是谁?我在哪里?眼前这个人又是谁?她又来自哪里? 对了,她到底来自哪里?总不会,真的来自于满是丧尸的世界吧?还真有啊? 还是说,她真的看走了眼,这姑娘其实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想了想,季雨菲决定还是求证下,毕竟,这种丧尸片在21世纪满大街都是,万一是这个心机girl来测试自己的脑残值呢?“哈,没想到这是个脑残,连我说杀丧尸都信!”那也被耍得太惨了点儿。 “那个,咱们捋一捋哈,你讲一个方面,我讲一个,咱们相互对照一下。”光说丧尸没用,你得给我描述下整个世界,就不信找不到任何破绽。 然后,经过很详细的反复求证后,季雨菲终于发现,没错,前面这位姑娘,充其量,只能算她半个老乡,因为,对方竟然、确实来自于遍地丧尸的后现代时空。 而且,这位小风姑娘,年纪轻轻的,好像是18岁左右,竟然已经是他们那个营地的头领了。 好吧,谜底也算解开了,关于季雨菲在慈宁宫被连摔三次,以及后来突袭失败的事情。 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季雨菲回想了下各种丧尸片,又仔细询问了小风各种跟片子略有出入的末世生存情况,顿时就释然了: 小风这不是面瘫,而是生存使然。 末世里,人的唯一目标就是活下去,所以,有什么喜怒哀乐吗?没有。大家都是努力杀掉丧尸、努力找到吃的,仅此而已,尤其是小风这样的“末n代”们。 听小风的描述,她们这一代人,并没有见识过原来的正常社会,从生下来开始,她们就是在一个充满丧尸的世界里了。 好吧,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当年的生活太美好了,便想扑过去拥抱下这可怜的末世人: “小风,你们好可怜哦!” 话音未落,季雨菲发现,自己叒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 唉,算了,这次就不计较了,人家是杀丧尸的人。季雨菲幽幽叹一口气,再次艰难地爬了起来。 任谁一个早上被摔打了5次,都会半残的。 “你也太警惕了吧,我刚才是想拥抱你一下。唉,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吃午饭以前,我先跟你科普下你这辈子的情况吧,我也知道的不多,你将就一下。”季雨菲慢慢挪回自己的坐垫,喘一口气,靠着墙坐好,感觉自己如六十岁老妪,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对不起!”旁边的小风说了一句,还是惜字如金。 “没关系啦,有空你再跟我讲讲你们的情况,现在先听我讲你现在的基本情况。”低声跟她讲了所有她从康王那里了解的情况,并科普了一些譬如“公主是什么玩意儿”之类的常识问题。讲着讲着,面对着一脸认真听讲的末世姑娘,季雨菲“老阿姨”心发作,觉得自己有点像小风的姐姐,无论是年龄还是“社会经历”,顿时有了一种“姐姐妹妹携手闯天涯”的相依为命感。 不过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原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解释清楚的一些事情,结果还是稍微节约了一些口水。 季雨菲本以为,相差几千年,你要一个末世杀丧尸艰难生存的姑娘,一下就弄明白她现在成了万人之上、随意吃喝、奴仆成群的人,还是很需要花点时间的。 结果还别说,毕竟是18岁就当山寨头领的(营地什么的,被季雨菲自动想象成电视剧里面的那种山寨了),小风的脑子其实挺活络的,很快就把季雨菲讲的内容都复述出来了,另外一些科普知识,也似懂非懂了。 “好嘞,那你记住了哈,现在先吃午饭吧,我都饿了。”季雨菲先爬了起来,把垫子扔回原处,扬声叫外面的丁香丫鬟。 “午饭?什么饭?”小风同学的金句又出来了。 “哦,现在这世道,吃的东西有的是,所以大家一般就是一日三餐,大致都有固定时间,早上的叫早餐,中午的叫午餐,晚上的叫晚餐,这里可能会有更高级的名字,我一下也不清楚,不过时间肯定是这么安排的。”季雨菲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就不太想解释,尤其是这种简直算幼稚的问题,便草草地解释了下。 结果就出问题了! 话说丁香丫鬟简直是浑身颤抖着冲出去的,她实在是吓坏了:三公主殿下太可怕了! 屋里,小风同学还浑然未觉,正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地拼命往嘴里塞吃的。 关键是还吃得非常快,在跟季雨菲确认过这桌上的饭菜都可以尽情吃之后,她立马开启了风卷残云模式,一副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个店的样子。 所以末世里的人吃饭都靠抢吗?还是真的没什么吃的? 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丝怀疑的话,季雨菲现在是疑虑全消了:这下是确定无疑了,再没有人能一直演戏而且还演得如此逼真的。 觉得自己也就吃了一勺刚舀到碗里的丝瓜汤和几根豇豆,外加丁香丫鬟盛好放在面前的一碗白米饭,然后,季雨菲就震惊地发现,眼前的五菜一汤就,全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坐她对面满嘴流油的人,在略有点呆滞地盯着一桌子空碗空盘停顿了几秒钟后,打出了一个长长的响亮无比的饱嗝! 第十四章 慎刑司! 估计是听到动静,门口迅速闪过了一个身影。 季雨菲抬头一看,是静静站在门口的白流苏。 心念一动,季雨菲抬手招她进来。 白流苏还是一脸镇定又稳重:“郡主?” “你妹妹怎么样了?”季雨菲其实是怕丁香那丫头被刺激得不轻,平常见个大男人这样吃饭都觉得粗鲁,更何况是千金之躯的公主。 “谢郡主,丁香挺好的,我让她回屋躺一会儿,于嬷嬷给她熬了安神汤,估计现在已经睡下了。”白流苏不紧不慢地回答。 季雨菲再次觉得,这白流苏姑娘不简单,这回答,明面上看是回答丁香的身体状况,但季雨菲觉得,其实她也是在告知:放心吧,不会泄露屋里的情形。 这么靠谱的姑娘,季雨菲看了眼对面东张西望似乎还是意犹未尽等着再上菜的小风同学,想了想,还是问了白流苏:“流苏,你也知道的,我之前的事有些记不得了,你和你妹妹,当初是怎么到我身边的?” “禀郡主,婢子的表姐在太后娘娘宫里当差---” “是欣娘吗?”季雨菲顿时一下想到了一直站在太后娘娘身后的那位大宫女,截住了她的话。 白流苏倒没觉得意外,顿了下便答道:“正是,是婢子姨母家的表姐。” 怪不得,当时就觉得欣娘眉目气质有点熟悉感,只是没想到竟然跟自己身边的人有关系。看来这白流苏应该也是太后指派过来的,或者说起码太后是知道的。 那看来这对白氏姐妹应该比较放心吧?太后宫里的管事宫女,再不济也起码已经查过三代了,何况太后是亲祖母。 不过,似乎也可以再问问看: “流苏,你是不是会功夫?” “禀郡主,婢子外祖家是太原范氏,有家传剑法,传女不传男,婢子跟表姐都跟着母亲自幼学习。婢子家是太原白氏,表姐家是大同许氏,也都是武艺传家。”白流苏还真是,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季雨菲认真听着,觉得这白流苏的功夫应该不差,毕竟敢自称某地某氏的,肯定是当地大族,而以武艺传家,那功夫肯定也是很过硬的。宫里那位欣娘的功夫估计更好。 不过范氏剑法?范剑?季雨菲忍俊不禁。 那边的吃货却在这时插嘴了: “午饭吃完了?” 废话,再让你吃下去,估计都要出人命了。 季雨菲便站了起来,让白流苏去端两杯茶来,给公主殿下解解腻。 自己么,就当减肥好了,古代贵族小姐不是整天比身材么。 茶来了,可惜,喝了第一口后,公主殿下就拒绝再喝这种略微发苦的饮料了,没劲。 季雨菲看她一脸想要找吃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告诉她: “晚饭很快的,你吃太多了,容易不消化,而且你之前几天没怎么进食,这样暴饮暴食会伤肠胃的。” 当然,这两句话说了也白说。 公主殿下还是甩着手,一脸面(兴)无(致)表(盎)情(然)地在屋里转悠,刚才那顿饭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也是,末世里的人哪能吃上这种饭菜呢,季雨菲又替小风同学忧伤了。 只好跟白流苏继续找话:“这屋子里其他的人呢?” 根据宫斗剧的科普,一个郡主不能说前呼后拥,反正起码不止两个丫鬟的。 这一次,连白流苏都楞了一下,当然,她还是迅速调整了状态,继续镇定地回答:“郡主,沈嬷嬷和迎春、连翘她们,都还在慎刑司。” 不是吧?慎刑司?宫斗剧里那是个吃人的地方,都是拖着进去,拖着出来的。 “那她们—现在可以放出来了吗?我又没事!”现代女大学生季雨菲,顿时觉得很残忍,这几个人很无辜啊。 “郡主--,”白流苏顿了下,“沈嬷嬷听说您昏迷不醒,便,咬舌自尽了,说她辜负了王妃生前的嘱托。” 季雨菲也愣住了,这沈嬷嬷看来是她身边最得力的老人,结果却因为这件事枉送了性命。 唉,还真是草菅人命啊。 不知怎的,可能是原身的情感吧,季雨菲发现自己一串串的眼泪落下来,好难过啊,不断地擦不断地涌出来。 白流苏见了,朝她深深一行礼:“郡主,婢子代嬷嬷跟您赔罪,是她当时疏忽了。” “怎么会,他们都是有预谋害我的。”季雨菲抽抽噎噎地边擦泪边说。 “对,我们是被拖进水里的。”那边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来旁听的公主殿下,也开了下金口。 “你想起来啦?”季雨菲擦了把眼泪,惊讶地问道。 没有回应,好吧,季雨菲就继续问也是一脸震惊表情的白流苏: “这事先搁一边,我再问你,那你说的迎春和连翘呢?”迎春和连翘,嗯,应该还是两种花,迎春花她认识。 “迎春和连翘还好,因为---”白流苏看了眼旁边的三公主,“公主殿下身边的黄嬷嬷和其他人都陆续招了,说是她们当时故意引开迎春她们的,所以,也只是受了一点拷打,不碍事的,估计明后天就可以回来了。” 第十五章 黑马与黑哥 可能是原身跟这些身边的人感情挺好的吧,加上之前苏醒过来后做的那个梦,季雨菲觉得自己现在很生气。 古代的下人们太可怜了,一个不慎就要丢性命。 电视里看着是一回事,现实中遇到了还真是很难接受。 那边静静坐着听的公主殿下不解风情,还砸了咂嘴:“活着回来就好。” 虽说是这个理,只是觉得很无妄之灾,季雨菲很想再接着跟她科普下“慎刑司”这个恐怖玩意儿。 谁想一撇头,却发现白流苏似在转头拭泪,顿时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不是吧,这姑娘不是看着挺能扛击打的嘛? 刚才她家郡主都哭了,也没见陪着流一滴泪啊。 就因为这末世丧尸杀手说的这句“活着回来就好”? 哦,等一下--- 季雨菲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是,兔死狐悲的感受她没法明白,但小风同学在末世里肯定一次又一次地深刻体会过。 想到此,她心念一动,指着三公主对已经回过头来镇定自若的白流苏说: “公主这几天住在府里,你就跟着她吧,有什么事也好随时跟我说。” 丁香那位傻妹妹就别指望了,还是让她跟着自己吧,不经吓;宫里来的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尽量不要近身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第二遭杀手。 但白流苏目前来看是靠得住的,毕竟有慈宁宫那道关系在,而且对犯傻的公主也能及时止损还不被惊吓。 说话间,外面有人禀报,说宫里的赏赐下来了,王爷请三公主和郡主去前院。 “赏赐?什么赏赐?”季雨菲一脸茫然,那位假公主估计是听不懂,也万年面瘫脸。 来禀报的是随公主来的宫女,欲言又止后,终于咬着牙低头解释,是两匹马。 d,把这事儿给忘了,之前在宫里,这位假公主管那位真皇上要了两匹马做赏赐! 走,看看去,看到底是不是黑马,不是黑马就趁机不要! 季雨菲叫上三公主,咬牙切齿地往外走。 … 黑得发亮的两匹马,体型倒是不大,很高傲地打着响鼻,在前院里接受众人的围观和啧啧赞叹。 看见她俩来了,众人忙又纷纷行礼。 季雨菲默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是有多少人知道,她个傻缺,被另一个傻缺挟持着,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真金白银机会? 那边的康王却已经代她说了:“不错不错,容儿,哦不,清儿,这两匹马真不错,你俩过来分一下,一人一匹。” 有区别吗?同样的黑。 后面走过来的三公主,却双眼发亮:“我要那匹四脚白色的!” 什么?季雨菲低头一看,可不,外面那一匹,遍体黑色却四蹄雪白。 不对,感觉电视还是书上看到过,这是千里马好像。 季雨菲顿时不干了:“不行,咱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算谁的!”一边不断眨眼睛示意康王出来主持公道。 康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边的公主殿下又说话了: “我是公主!” 好吧,这下就真没人说话了。 季雨菲没想到这末世来的小风同学竟然还开窍得挺快,一时语塞,继而恼羞成怒: “那你平时还喊我姐呢,大的先挑,客随主便!” 康王有点看不过去,这公主和郡主别又打起来了,关键肯定是女儿输,人这么多,那就太丢丑了。 “你们俩别争,这两匹马其实都差不多,清儿,要么你就让给公主得了,反正你又不骑。” 康王的言下之意,你又不会骑,马儿都挺好,意思下就行了。 季雨菲其实也不是真喜欢那匹马,只是她忽然想起来,这种马好像叫“踏雪”,不可多得的名驹。 自己不骑,值万金的马,看着也舒心啊,就跟,嗯,就跟一栋会移动的豪宅似的。 季雨菲在心里打了这么个比喻后,就更想要那匹马了。 但末世山寨头领的本事还是过硬的,所以公主殿下一脸面瘫地又说了句: “是我跟皇上要的。” d,还真是,当时是她先跟皇上提的,连马的颜色都是她选的。 怎么办?康王紧张地看着自家女儿,慢慢地向她挪过去,生怕她一发怒,又要扑上去揍公主。 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啊女儿,到时还不是你挨揍! 三个人正这么暗地里角力呢,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笑声: “郡主,另外一匹也很好啊。” 说话间,外面走进来一个,哦,季雨菲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ohod!这是哪里来的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大黑炭啊! 第十六章 小雨和大风 康王倒是惊喜地喊了声:“哟,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爹肯让你回来了?” 那边的大黑炭,先朝康王行了个礼:“见过王爷,昨天刚回来的,这不---” 话未说完,就被康王截住了:“哎,叫世叔!你小子,也就两年没见,怎么都生分了!” 那大黑炭便又重新叫了声“世叔”,之后便又跟旁边两个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他的姑娘见了礼。 当然,那两姑娘都没回礼,还是没有一点觉悟地继续盯着他看。 大黑炭的脸上便有点黑里透着那么一点红了。 季雨菲还自顾自看得饶有兴致:两匹油光水滑的黑马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小子,旁边还站了一圈啧啧赞叹的人,这画面,也是醉了。 旁边的公主殿下呢,先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黑小伙儿,之后突然说了句: “你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 季雨菲感觉都能听到乌鸦从头顶“嘎嘎”飞过的声音。 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康王赶紧驱散了众人,还好,幸亏大都是自己府里的人。 转头擦了擦汗,又赶紧过来救场: “贤侄啊,宜江,她们俩,说来话长,前两天出了点事,现在还有些不妥,你跟她们俩,也算自幼认识的,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哈。” 又重新拉了两位姑娘过来,给她们介绍:“这是护国公府谢家的小四宜江,你们都打小认识的,前两年被他老子给遣去了西北,昨儿刚回来,是吧宜江?”康王介绍时,特意强调了回来的时间。 又跟谢宜江解释:“她们俩之前落了水,醒来后都有些记不得事了,你就多包涵。” 原来是个发小,季雨菲便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对面的谢宜江估计已经知道她俩落水的事了,倒没怎么吃惊,只是有点发窘,挠挠头朝她不好意思地呵呵笑:“容妹妹两年未见,都不敢认了。” “哈喽!”旁边传来三公主的招呼声。 季雨菲一听,好吧,原来不是自动扫描,她是在认真打招呼。 当然,这打招呼的场面也就被王府父女俩给稀里糊涂糊弄过去了。 没法解释。 场面冷了一下,话题便又重新被康王硬掰到了黑马身上: “宜江,刚刚你进来时,跟清儿说,对了,你容妹妹现在改名了,容字改成清,江水清清的清,可记住了哈,你刚才跟你清妹妹说另外那匹马也很好?” 话刚说完,季雨菲就感觉到,这位谢小黑,哦不,谢小四的眼睛骤然发亮了,一脸惊喜的表情: “世叔,您,您刚才说,说改成江水清清的清字了?” 康王便颇有深意地看了下女儿,点点头回了句:“对,你以后可别叫错了。” “不会,肯定不会,绝对不会!”谢宜江连说了三个“不会!” “哎,好了好了,管它好不好,我就另外那匹好了,尊敬的公主殿下,这匹‘踏雪’归您了!”季雨菲不耐烦再听下去,就想叫公主牵马走人。 “踏雪?什么意思?”公主殿下又犯愣了。 “没什么意思,我随便叫的,你的马,你自己再取一个名字好了。”这都什么人啊,说话太费劲了,难道末世里没见过雪?不过也有可能。 “清妹妹,你想给你的马取什么名字?”说话间,谢宜江渐渐地凑到了季雨菲耳边,悄悄地跟她说:“你再看一下,你的马可有什么特别?特别是耳朵。” 季雨菲便忽略了两人的近距离,朝那马再仔细地看了下,哟,这一看,便发现那黑马的两只耳朵尖上,各有一小撮白毛,估计是太少了,刚才就没人注意到。 季雨菲对这黑小子便有点刮目相看了:“谢,嗯,谢大哥,你的观察力真好。” 谢宜江听了夸奖更是来劲,又凑到季雨菲耳边低声跟她说:“这是东南邦国进贡来的名品‘晨雾’,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晨雾”是哪两个字,季雨菲自动选择了忽略,她的重点是后半句的“日行千里”。 这个可以有,就当捡漏了,不错不错,扳回一局。 那边的“老父”康王,欣慰地看着前面这两个嘀嘀咕咕的小儿女,越看越觉得高(一)兴(对)。 谢宜江黑炭一样的肤色,脸上遍布的青春痘之类的,在康王眼里,那都不是事儿。 虽然已经想不起来两年前的谢宜江是什么肤色,但康王坚信,当年这小子白多了,而现在这么黑说明什么?说明这两年在西北军中整天风吹日晒啊,这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前途大着呢,比某些京城纨绔,不,比绝大部分京城富贵子弟都强太多了。 至于脸上的痘痘,咳咳,少年郎嘛,这个可以理解,等到娶妻生子自然就好了。 至于娶妻,嘿嘿,那自然是--- 康王爷再次欣慰地看向了眼前的女儿。 刚好那边的季雨菲也抬起头来,见对面一副痴笑样子的康王,愣了一下。 怕被瞧出端倪,康王只好临时找话题: “那个,清儿,你得给马儿取个名字。” “对对,清妹妹,马儿很认主,你给它取了名字,天长日久的,它就听你的话了。”旁边的谢宜江也赶紧点头赞同。 “哦,这样啊,那我想想--”,也就想了几秒钟吧,季雨菲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家人叫她的小名“小雨”,心里一阵惆怅,不能想,赶紧刹住:“就叫‘小雨’吧!雨水的雨,跟清字也相近。” 对了,跟“小风”也挺和谐的,“和风细雨”,赶紧跟那位姑娘也分享下这取名秘诀。 … 然后,公主殿下在听了季雨菲的耳边秘诀后,先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下,嘴里重复了一句“小雨”,然后,面对季雨菲期待的目光,说了句: “我的马,叫‘大风’!” 第十七章 护国公府 大风你个头!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正想发作呢,那边的康王却抚掌大笑:“不错不错,这名字有气势,配得上你这匹马!” 啥?那我的马就没气势嘛? 季雨菲对这没眼力见儿的爹很不满,刚想瞪他,耳边传来一阵马的嘶鸣。 回头一看,三公主正奋力拉着大风的缰绳,而大风明显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季雨菲顿时乐了,得,你们不是说它有气势吗,来,给公主殿下一个下马威! … 可惜下马威没看成,三公主貌似对付马挺有一套,这里摸摸,那里拍拍,那看着桀骜不驯的大风竟然也没怎么着。 切,看着还拉风的,没想到这千里马也挺温顺的,季雨菲在心里撇了撇嘴。 之后小厮们牵着马,在谢宜江的盛情邀请下,大家一起去护国公家跑马,他家的演武场据说挺大的。 如此良驹,别说康王府没有演武场这种武将家才有的场地,就算有,一般的地方,康王和谢宜江等人都觉得配不上它们。 季雨菲听着他们俩的话,深刻觉得,这古代男人爱马,其实就跟现代男人喜欢车是一个道理,她没这兴趣,不过眼看三公主也是一副要加入男人帮的样子,本着“又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热闹”的心理,她还是兴致勃勃地打算跟去了。 当然,其实就算她不想去,本着谢宜江来的目的,康王也会把女儿拉上的。 出发去护国公府之前,在白流苏的强烈建议之下,季雨菲和三公主还特意换了衣裳。 这一点,季雨菲其实理解,毕竟也算是到别人家里做客嘛,不能太随意了不是?为此,她让丫鬟给她换了一件鹅黄色比较明艳又不算太耀眼的外衫,上面绣着一枝很好看的花,反正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美不美的也不知道,从醒过来到现在,面对着一方跟现代纤毫毕现的玻璃镜相比、也就只能看个大致轮廓的古代铜镜,身旁还有丫鬟伺候,季雨菲对穿衣打扮丧失了基本的兴趣,身上给啥穿啥,头上给啥戴啥。而且自从做了那个可怕的梦,她的心思也不在打扮上。生存还成问题呢,生活先放一边。 三公主自然更没话说。自从知道这是位来自末世的姑娘且见识了她的疯狂吃相后,季雨菲就觉得,此人估计对穿着应该不会太有兴趣,毕竟那是真正只有生存没有生活的世道。所以这会儿,季雨菲就当仁不让地做主让三公主把那件杏黄色的衣裳换了,另外换了件郡主原身衣库里的外衫,粉紫色的。 还别说,这位公主的相貌挺不错的,肤色白皙,眉目浓艳,个子跟比她大一岁的郡主也差不多,很是英姿飒爽。 唉,就是面瘫没表情有点拉低颜值,不过倒是可以走冷艳路线,公主嘛,高高在上的也符合。 也不知自己这原身郡主长啥样,但康王长得这么帅,比那皇帝好看很多呢,看铜镜里的“影子”也还不错,就是不能看清楚,皮肤应该也是白的,毕竟也不用风吹日晒的,看手上就知道… 带着这样的胡思乱想,康王府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 然后季雨菲就被护国公家女眷倾巢出动的热情给惊到了。 打头的是护国公府的太夫人,身后是护国公夫妇,再后面是世子夫人,谢宜江逐一介绍。 季雨菲先是观察了下护国公两夫妻的肤色,觉得也是正常的样子,看来谢宜江确实是风吹日晒的,不错,这是健康的黑色。 护国公看着年纪比康王要大一些,一脸络腮胡,身材微胖,四方脸,身量跟康王差不多。两人看着也很熟,见面打招呼很随意,想来这也是康王让谢宜江叫“世叔”的原因。 国公夫人作为女性来说身高也不错,加上发饰,跟丈夫差不多高,穿了条黄褐色的衣裙,脸有点圆胖,跟护国公很夫妻相。 总的来说,这对夫妻看着都很和蔼,也很爽朗的样子。 世子夫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看着一般,不过笑起来很亲切,穿了条水红色的裙子,也很衬肤色,相貌算中上水平吧。 加上站在最前面一直笑眯眯看着她并拉着她手的太夫人,季雨菲觉得,这家人看着挺好相处的。 可惜之后的寒暄略让人尴尬。 这主要是发生在国公府诸人和三公主之间,跟他们康王府没关系。或者确切地说,主要是因为三公主的关系。 三公主面无表情的杀伤力太大了,而且“哈喽”两个字大家也不知该作何回应,于是场面就迅速冷却了。 然后季雨菲就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护国公家的太夫人,也就是谢宜江的祖母,头发都全白了,为什么要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呢? 季雨菲表示很不解,难道这家人比较势力,看她爹也来了,赶紧做做场面功夫?小时候去爸妈朋友家拜年就是这样的,刚开始看到她就非常热情地招呼,给吃的给喝的不停地夸她,爸妈一转身这边就直接没动静了。 哦,也许是因为太夫人年纪大了,虽然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也需要有人搀扶?但身边的丫鬟看着没动静啊? 而且等等!太夫人拉完了手,为什么国公夫人接着拉呢?国公夫人拉完了,为什么世子夫人又来接着拉呢? 难道这是他们家的待客礼仪?这国公府也太客气了,手里全是汗。 还好,因为三公主的关系,寒暄迅速结束了,鉴于公主殿下说她也要去骑马,国公府便翻箱倒柜地给她找骑马的穿着,世子夫人的手就只好放开了。 国公夫人圆圆胖胖的脸很好脾气地笑着说,京城里不流行家眷们骑马,她也不会骑,不过当年年轻时曾去西北探望在那里驻军的国公爷,看到那边做生意的胡人女子有骑马过街的,衣饰很是独特,骑马的时候很好看,就让人去边境榷场买了几件,带回来给家里人看看,也不知压箱底这些年还能不能穿。 说话间,有丫鬟出来禀告,说世子夫人把那柜子衣物找着了。 国公夫人便让丫鬟领着三公主进去随便挑,自己陪着太夫人,还是跟季雨菲笑眯眯地聊着天。 人家是长辈嘛,季雨菲也没觉得什么,就还是很有礼貌地跟这对婆媳说着话,大意是说自己现在身体挺好的。 不过聊着聊着,冷不丁地,国公夫人会顺手给她理一理鬓角、扶一扶头钗什么的,让季雨菲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拘谨。毕竟刚见面认识不久嘛,这国公夫人的眼神为啥看着那么慈爱呢?难道是心疼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季雨菲对这家人的好感便又增加了几分。 聊了不一会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季雨菲回头一看,妈呀,又被三公主给惊到了--- 公主殿下身上穿了件大红色的骑服,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花,头上还用同样颜色的一块头巾包住了头发,整个人如一团火。 从后面跟出来的世子夫人和白流苏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来看,这衣服应该是公主自己选的。 还别说,这颜色挺适合她,三公主皮肤挺白的,就是整体感觉高调了点儿,配上她那一脸高冷的表情,好吧,气势还是挺足的。 季雨菲就一点都不走心地夸了夸她,说看起来很好看,跟黑马的颜色也挺配。 老实说,这话不走心到季雨菲自己都觉得无语,结果面瘫脸竟然听进去了,回了一句:“那是,我是公主!” 行,看来关于公主是啥以后不用科普了,而且看得出来,公主的审美很张扬,算了,你开心就好。 于是大家就这么目送着三公主跟着谢宜江他们出去了。 季雨菲很想跟着去看公主殿下被扔下马的热闹,但国公夫人笑眯眯地说有礼物要给她,只好又坐了下来。 季雨菲对自己不能亲眼目睹“公主摔”很是遗憾,也不知那张冰山脸到时会不会出现裂缝,反正这是她自找的,怨不着谁,大风是千里马诶,开玩笑! 当然,这国公府看起来也挺心大的,三公主说骑马竟然还自动给准备骑服了。 … 感觉也没过了多久,季雨菲正努力欣赏着国公夫人捧出的一盒首饰,琢磨着都好看也不知哪个更贵时,外面一阵喧哗,然后跑进来一位满头大汗的中年仆妇:“禀郡主,康王爷让您赶紧去演武场!” 季雨菲“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来了,三公主估计摔得不轻,大仇已报,多谢你大风! 一边跟国公府婆媳仨匆匆告辞,顺便趁机放下国公夫人那枚坚持要送出的玉钗,跟着中年仆妇快速去演武场。 路有点远,季雨菲走得一身汗,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雀跃的心情,连带丁香在后面都跟着一路小跑。 哇哈哈,总算让你也尝到被摔的滋味啦。 哟,那边快步过来迎接的谢宜江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不好意思啦,谁让你主动邀请大家来你们家跑马呢?希望不要摔得太严重。 三公主摔下了马,估计皇帝会怪罪,但护国公府应该也有驯马的师傅看着吧?应该不会伤得很重。 再说了,那位皇帝,也不见得会很心疼女儿,之前两个姑娘落水昏迷感觉都没什么表示。 算了,还是先问下谢宜江吧:“怎么样?三公主摔得很严重吗?” 迎面过来的谢宜江一脸困惑:“三公主摔—没有啊,公主好着呢。快,你跟我赶紧去看看,我跟你说,三公主太厉害了,以前都不知道---” 什么?没摔伤?还很厉害?季雨菲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演武场。 然后,季雨菲就看到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很多很多年后,她还能清晰地记起来的一幕--- 大风四蹄翻飞,犹如暗夜踏雪,在演武场里绕场狂奔。 而在它的背上,高高端坐着那位千年以外穿越而来的小风姑娘。 头上的包头巾也没有了,长发披散着,在风中飞扬。 阳光下,黑色的骏马,红色的少女,一瞬间,季雨菲有种错觉,觉得她真的是位高贵的公主。 第十八章 公主跑了! “清儿,清儿,快过来,啧啧,父王我今天可是开眼界了!你看看阿宁,太厉害了!!这骑马的本事谁教她的?”旁边高台上的康王看见张着嘴一脸傻样的女儿,赶紧兴奋地招手叫她。 季雨菲傻呆呆地跟着谢宜江过去。 上了高台,看着绕场狂奔的一人一骑,场面更是让人震惊,怪不得护国公都一直在那拍大腿。 这时候,季雨菲也冷静下来了,脑子里开始回想以前丧尸剧里有没有看到过马。 不错,末世里估计道路都已经被狂长的草木给堵了,没有生产出来的汽油,车也开不了了,马作为原始的交通工具又被重新利用了起来。 山寨头领肯定能骑上马,也必须会骑马。 怪不得小风头领当时第一想到的是要一匹马。黑颜色么,估计是为了不引起丧尸的注意? 原来还是生存本能。 现在穿过来的这时代,马也还是主要的交通工具。看来骑马还是要学起来,看着很拉风。 反正马车坐着也不舒服。 再说了,万一有人来追杀,还可以及时跑路呢。 那就这么定了。 想到此,季雨菲脑子一抽,带着一种自己都不承认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做得到”的小情绪,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大声跟康王说: “父王,我也要学骑马!” 好巧不巧地,在季雨菲大声吼出这番话的时候,刚好众人的喝彩声停了下来,因为公主殿下开始玩新花样了---骑着大风冲向演武场中间那个用来插旗杆的石墩架子。 大家怕三公主连人带马跳不过去,就很紧张地不说话。 结果季雨菲的这番话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康王还没反应过来,他旁边的护国公已经“哈哈”大笑了:“好的,好的,郡主有志气!” 说完才看到康王那张无语的瞪着他的脸。 糟了,忘了康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办? 凉拌啊,生性乐观的护国公在看到同样一脸无语的站在郡主身后的自家儿子时,顿时计上心头: “王爷别担心,我毛遂自荐,让我家小四当师傅、教郡主骑马,放心!束脩咱不要,免费提供场地,包教包会!小四在西北从军两年,可以说是在马上呆了两年,现在骑术好得很!”一边说,一边朝儿子眨了眨眼睛。 儿子,你老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大家都知道你对康王府这小丫头的心思,办成了这事,你娘今晚肯定要亲手给我做一次她独门秘笈的红烧肉了,嘿嘿,一箭双雕啊我真是太聪明了。 谢宜江在看到他老子的眼色后,瞬间红了脸。 不过一来是背对着太阳,二来他脸黑,倒也不是很明显。 但他心里自然一千一万个乐意,挠了挠头,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咧了开来。 康王本来有点不乐意,不过一眼瞥到谢宜江这副高兴的傻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得,这门亲事也是自己乐见其成的,还是忍了吧。 于是康王就转过身,以一副慈父的样子,对季雨菲很不舍地说道: “既然你要学,那以后就让谢小四教你吧,你看可好?” 季雨菲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谢宜江,又看了眼远处成功跨越石墩架子的三公主,再看看台上挤眉弄眼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两个父亲,权衡了下,觉得还是谢宜江更容易“拿捏”一些。 跟面瘫一起,性别优势、地位优势、吵架优势…反正啥优势都没有。 还可能被打、被气死,算了。 “好,那就麻烦谢大哥、谢伯父了!”季雨菲摆出一副甜甜的微笑。 “好好好,以后你就住到我家、咳咳、到我家来学吧,慢慢学,慢慢学,哈哈!”护国公发出一阵大笑。 这笑声,怎么说呢,让季雨菲觉得,她好像遗漏了一点什么。 不过护国公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了,并且一副吃惊的表情,人也立马站了起来:“咦,公主这是?快,快,快关门!” 可惜已经迟了。 于是顺着护国公的视线,本来还在台上乐滋滋地围观郡主拜师学艺一幕的人们,就这么转身同样吃惊地看着,远处的三公主长发飘扬,骑着她的黑骏马,丝毫不减速地跑出了演武场的大门! “刚才是谁给公主开的门?”护国公怒吼,没有人回答。 哦对了,马是从那门外牵进来的,刚才忘了关了。 本来门开着也没关系的,但现在是公主跑出去了啊。 “没事,哥,公主这骑术,放心好了!”康王爷还笑嘻嘻的拍了下护国公的肩膀,跑就跑呗,公主出去遛个马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当然,本朝女子上街骑马的确实不多,在京城更是少之又少,而皇家女眷是从来没有过。不过么,嘿嘿,康王爷有点恶意地想道:就算被围观,丢的也是皇兄的脸!万一三公主一个控制不住冲撞了谁,那要道歉赔偿的,也应该是去找当朝皇帝陛下。而且连那黑马也是皇帝所赐,嘿嘿,跟本人,康王爷再次乐哈哈地拍了下谢宜江的肩膀(谢国公已经白了他一眼,走开了,这幸灾乐祸的家伙),跟本人没半点关系! 第十九章 连锁反应 话说这边的乱纷纷且不提,那边的一人一马兴致高昂地出了演武场,眼看外面一条大路,三公主就一抖缰绳,腿一夹,开始沿着大路跑马。 这马是名驹,所以等到护国公府派人冲下高台跑到大门口,三公主已经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而出了这条大路,就真的是四通八达的路了,刚好是下午,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国公府的二管家,刚才也跟着大家伙儿看到了公主骑马的风采,所以对于领命出来看三公主有没有被磕着碰着之类颇不以为然。是个人都看出,既然公主能轻易把一匹千里马在短时间内给驯服,那怎么着,也得是别人被磕着碰着吧? 那别人被磕着碰着了怎么办?算他们倒霉呗,谁让他们撞上的是公主呢? 所以这会儿,二管家领头的这几个人一点也不紧张,大家就在大路口看了看,当然,连根公主的头发丝儿都没看到,然后大家就撺掇着让二管家请客,在路口一个茶馆的门外茶棚里坐了下来。 就这么喝喝茶、聊聊天、享受着底下几个人的吹捧,二管家觉得还挺惬意的。 … 红衣黑马、一骑绝尘的三公主,本来是打算策马狂奔来个痛快的,但刚跑出大路口就慢下来了。 没办法,末世灰暗世界过来的小风姑娘,被这从未见过的繁华世界给迷了眼。 之前虽然在康王府的马车里看过,但一来路程短,二来,毕竟没有这么身临其境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的地方啊,门窗大开,大家都随意地进进出出。 小孩子们在地上乱跑,大人们自在地说着话,脸上还带着笑。 原来没有丧尸的世界是这样子的啊,可以一点也不用担心,慢悠悠地在太阳地里走走停停。 想起曾经大家为了给某个生病的小朋友寻找一个画册里红彤彤的苹果而冒险去不熟悉的密林里,结果两个人却被丧尸咬了的事,小风头领一阵心酸。 可是这里的人,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中午那顿饭多好吃啊。 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末世里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大家要活得那么艰难辛苦? 于是,街上的人,就这么看着一匹黑马上的美貌红衣少女,突然甩了下头,然后马腹一夹、缰绳一抖,马儿仰头一声嘶鸣,再次狂奔了起来。 不一会儿,这一人一马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了。 “你说这是谁家的姑娘啊,看样子不像胡人啊,就这么放任她出来遛马?” “我也觉得不像是胡人,胡人我见过,长得跟咱不一样。”有人借此吹牛。 “你要说是京城的姑娘,没谁这么大胆啊,会骑马的也不多吧?”第三人开始摸着下巴推理。 “还别说,我刚特意看了下那马,可不是寻常的马呢,油光水滑的,一根杂毛都没有,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大户人家敢这么随便放他们家姑娘出来?还一个人都没带?这马…这马别不是偷来的吧?”马上有人进行反驳。 “你傻啊,这光天化日的,有哪个贼敢这么招摇过市?”气得打了下刚说话那人的头,反正是自家侄子。 “二叔,别老打我头!打坏了怎么办!大白天怎么了,这马跑得挺快啊,真跑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追的上?”侄子自然不服气。 “也是哈,偷马跟偷别的不一样。不过,这女的胆子也忒大了吧,刚才还看着路边慢慢地走呢。” 于是叔侄二人陷入了沉思中… 这些议论那马上的人自然没听到,她只是一心沉浸在刚才的心酸回忆中。 想着末世里众人缺衣少食的艰难,想着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得瘦巴巴的可怜,想着辛苦种植的庄稼却被鸟儿们偷吃了的气愤,想着躺在无数个黑漆漆的夜晚里的茫然,以及被丧尸咬了后的绝望… 越想越受不了,那手下的动作就越不停。 于是跑得很是开心的大风,便很配合背上主人的节奏,一溜烟地,从前面一个洞开的城门口狂奔了出去。 … 在城北弥陀山上的慧居寺里虔心吃斋念佛了半个月的张府老夫人,这会儿正在马车里打着盹呢,忽然听到一阵马儿嘶鸣,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她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半边身子斜靠在丫鬟身上,另一个丫鬟一边哭一边在给她擦脸上的血。 “春桃,出什么事了?我,这是在哪里?”摸了下头上痛的地方,发现居然在流血,老夫人一时都恍惚了。 “老夫人,咱们在城门口,刚才,刚才马车被人撞翻了!”春桃的眼睛已经哭得像桃子了。 “什么?有人撞了咱们的马车?”老夫人觉得匪夷所思,这大白天的城门口,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撞他们张府的马车? “老夫人,管家已经带人去追了,另外还遣人回府报信了,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放心吧,老夫人,很快就会被抓到的!”扶着老夫人的秋菊咬牙切齿地说。 第二十章 红烧肉 在大路口茶棚下喝茶聊天的二管事们,在看到一个熟悉的护国公府小厮朝他们跑过来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三公主竟然还没回来。 “二管家,国公爷说了,让您赶紧回府禀报一声,到底找到公主没有,这都大半个时辰了。”小厮点头哈腰的很客气,但从他脸上的汗水可以看出,他是跑过来的。 那么这事就有点急,府里的主子们在等着消息呢。 二管事便有点急了,主要从头到尾他连三公主上哪儿去了都不知道,抹一把脸上的汗,端午还没到,怎么太阳就这么烈了。 “你们俩,往这边去看看,你们俩,去那边…还有你,你留在这里,他们一有情况,你就往回报,听到没有?”安排完毕,二管家转身赶紧往府里走。 “二管家,二管家!”快走到府门口的时候,有人从后面狂奔上来。 “找到公主了?”二管事眼睛一亮,这速度,这运气。 “不,不,不是,二管家,是,是公主自己回来了!”一边喘成狗,一边努力把话说出来。 二管家一听,那也一样,反正可以顺顺利利地去交差了。 … 护国公府内。 正等的有点焦躁的护国公,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三公主回来了,顿时大喜过望。 “我就说嘛,着什么急,公主不会出什么事的。对了,大嫂真的说今晚要给我们做红烧肉吃?你可要拿瓶好酒出来哦,国公爷?”康王浑然不受这消息干扰,朝着护国公挤眉弄眼。 “知道啦,知道啦,就知道你馋着我那两瓶酒!小四,你去地窖里把上次你二哥从辽东捎过来的那种酒拿一瓶来!”护国公状似无奈地应了声,回头又吩咐丫鬟:“去跟郡主禀报一声,说公主回来了。” 说完了,又拍了拍康王肩膀:“你呀,还别说,你这闺女,可真是好,难得跟你大嫂她们竟然也投契,我说,你什么时候,探探她的意思?”郡主在听说国公夫人今晚要做她独门绝技的红烧肉之后,竟然很感兴趣地去观摩了。 “咳咳,这个嘛,你别急,我确实得去问问清儿的意思,不急哈,不急!”其实康王心里很乐意,不过嘛,这女儿家就是要矜贵,何况还是太后的亲孙女,他的宝贝女儿,哼,装也要装一下。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反正这是我们家的福分,就是可怜我家小四啰,你没见他,昨天刚回来,听说了郡主落水的事,今儿就上你们家去了!”护国公两手一摊,表示他很乐观其成。 “切,这不是,被你这老子糊弄得,我家清儿以后不是要让小四教骑马么,有的是,咳咳”康王本想说“有的是机会”,又觉得这样坑女儿不妥,一时又想不起别的词,只好咳两声掩饰。 正说着呢,外面走来了还是面无表情的三公主,两人便同时打了声招呼:“公主阿宁回来啦”。 三公主“嗯”了一声,往他们身后看了一下,然后说了句:“我饿了,可以吃晚饭了吗?” 不是一日三餐么?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吧? … 公主殿下一声令下,本来就准备得差不多的晚饭顿时就上了桌。 康王自然是跟护国公父子俩一起喝酒去了,女眷们凑成了一桌,鉴于公主进来后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方桌的一边,郡主也不知怎么回事坐在了她旁边,对面的护国公府三人总不能越过她们,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便一起坐在了对面,世子夫人在旁边站着,打算等下给席上四人布菜。 季雨菲没注意到站着的世子夫人,她的注意力在公主身上,鉴于午饭时的疯狂,很怕吓着护国公夫人她们,便特意跟正襟危坐等着上菜的三公主说:“阿宁,这是我今天跟着谢伯母学做的红烧肉,你先尝一下,这红烧肉得慢慢吃,吃得快容易噎着,最好先喝汤。”一边说,一边特意挟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公主的碗里,然后给她舀了一碗汤放旁边。 然后,季雨菲绝望地发现,公主还是再次开启了疯狂吃喝模式。 而世子夫人惊恐地发现,她这等着布菜的,完全插不上手、排不上用场。 饶是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护国公府祖孙三代女性努力想掩饰的震惊表情时,季雨菲还是觉得,呃,很有意思。 这么说吧,在一开始,季雨菲是觉得很尴尬的,但是慢慢地,在尴尬值达到一个巅峰后,她忽然觉得不必如此了。 真的,明面上,眼前这家伙只是她的一个堂妹,可是人家是公主哟。 公主什么样子谁负责,往小的说,是宫里教礼仪的嬷嬷们来负责;往大里说,是她的皇帝老子来负责。 所以,嗯,公主这副德性,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是季雨菲便也顺应潮流,跟对面那三位女眷一样,做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阿宁,阿宁!你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阿宁,你喝点汤,别噎着了!” “天哪,阿宁,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饿成这样?” 当然,旁边的三公主没空回答她的话,她在忙着一块接一块地吃季雨菲做的红烧肉,间或舀两勺汤好吃得顺畅些。 白米饭没怎么动,午饭时她已经尝过了,淡而无味,不好吃。 于是一桌五人,一个吃四个看,没过多久,季雨菲那刚学着做的一大盘红烧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被三公主吃下了肚。 当然,三公主殿下吃饭的标配是:吃完了,很尽兴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第二十一章 难忘今宵 这一个夜晚,对于护国公府的老中青几位夫人来说,很是难忘。 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康王府郡主,就那么跟着国公夫人听她讲了一遍然后学做了一遍,竟然就做出了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红烧肉,让人觉得凡事皆有天分,而这婉清郡主,肯屈尊纡贵且不说,竟然就是天生的厨娘。 那什么,这比喻不是很恰当,毕竟人家是郡主,断不会去当厨娘,但国公府的几位夫人,却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这样的天分,关键还愿意学,自家这小四看来真是走了狗屎运。 然后因了这一盘美味的红烧肉,之后几位夫人又从喜变成了惊--- 威风凛凛骑马归来的三公主,披散着头发,犹如饿鬼附体,一个人干掉了一整盘红烧肉,别人想吃都没机会。 话说看到三公主的光盘行动后,护国公夫人后知后觉地把敬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婆婆: 姜还是老的辣啊,当时烧菜时光忙着赞美郡主了,幸亏婆婆冷静,硬是在装盘—上菜这几乎没什么空档的间隙中,让贴身丫鬟不着痕迹地偷出了几块肉,悄悄地给自家孙子送了去,要知道,当时郡主本来还谦虚地说不打算让它上桌呢。 当然,护国公夫人也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公主大块吃肉、大口喝汤的同时,收到了丫鬟悄悄过来描述的“四少爷好像喝醉了一样”的情形,护国公夫人觉得,这顿晚饭她根本就不用吃了。 当然,事实上,也轮不到护国公夫人吃了,三公主在痛快地打完了饱嗝、征求了季雨菲的意见、并听到了国公府三位女眷热情一致的同意之后,彻底放开了吃喝。 季雨菲觉得,她对未来的宫斗之路信心更足了。从中午到现在,她都没吃多少东西,如果能这样坚持下去,21世纪未竟的减肥大业估计很快就能在此达成了,有这辈子爹娘给的脸,再加这无心插柳练就的身材,外加太后娘娘给的身份,京城贵女圈从此应该能让她横着走了吧? 一边这么想着,季雨菲还是一边密切留意着三公主的豪放吃相以及护国公府夫人们的反应。不得不说,这事还是让她感到有那么稍微一点点庆幸的。 庆幸三公主的第二顿大餐是在护国公府。 真的,照三公主那副吃相,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女性,估计就要尖叫或者晕厥了。但护国公府的三位坚强女性,能看出她们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竟然还能坚持住坐在对面眼睛眨也不眨。 季雨菲表示非常佩服,对这家人的好感度也增加了不少。 对面的那三位坚强女性呢,呃,这会儿在看三公主的同时,其实也在暗暗地观察坐在公主旁边的康王府郡主。 越观察越满意。 不得不说,人是要靠比的。当然,在如此狼吞虎咽的三公主面前,任何一个姑娘都能被衬托得无比文雅端庄。 但是文雅端庄向来不是护国公府择媳的看重点,要不然护国公夫人也不可能说下厨就下厨。太夫人所看重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遇事不惊的气派,虽说皇家郡主见过的世面大,但眼前的这副场景,见过的世面再多也不一定把持得住啊,结果郡主居然还淡定地给公主盛菜舀汤(季雨菲:嘿嘿,内什么,我不是之前已经被刺激过一回了么,这第二回自然就习惯了,不过您要这么认为我也不会反驳…); 护国公夫人所看重的,是康王府郡主对这位饿狼般的三公主一口一个的“阿宁”及殷殷关切的眼神(季雨菲:您误会啦,我主要是怕她噎死啊,刚穿来就穿走,都替她亏得慌啊!),这说明啥,这说明郡主对公主这位发小兼堂妹的爱护之情啊; 国公夫人甚至还丰富地联想到,郡主以后嫁给小四,肯定不会有妯娌纠纷,对“只是”侯府嫡女出身的世子夫人兼大嫂定然敬重有加。 世子夫人:婆婆您真相了,这就是我所看重的,小四这媳妇我看行,而且门第比我高我无所谓,一来不会来跟我争头衔封号,二来,毕竟您的厨艺可以找人传授而不是找我了… 想到此,护国公府老中青三代女性,再次相互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小四有福了,这小子竟然走了狗屎运! 这边的季雨菲,自然是浑然不知对面那三位的眉眼官司,她只是很释然地看到:在短时间的飞速“抢食”后,三公主终于停止了吃饭。 然后转过头来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要吃吗?” 吃?还吃什么?!饭桌上不能说一干二净,但起码也只剩残羹冷炙了。还好,下午也算吃了一点点心,之前做红烧肉时也尝了两块,挺过这段时间回家了就行。 护国公府三位夫人也请加油,等我们俩回家了你们就可以尽情补夜宵啦。 季雨菲朝对面三位抱歉地笑了笑。 哎哟喂,这一笑,老夫人差点想站起身直接让丫鬟去取她那压箱底的珠钗、当场把这门婚事给定了。 皇家怎么就出了这么可人疼的姑娘呢,其她的公主郡主们,就没一个脾气这么好的,还真是,歹竹出好笋啊,咳咳,反正这比喻我就心里想想谁也不知道。 老夫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用自认为谁都看不透的眼光唾弃了一下那位依旧用目光在依依不舍地送别丫鬟们往外端的盘子的“歹笋”。 正看着呢,那边在跟盘子缠绵的三公主,刚好回过头来,于是一老一小的眼神,就这么隔着饭桌碰了个对着。 三公主一愣,老夫人则宝刀不老反应贼快:“公主啊,老身倚老卖老一下,虽说下午出去跑了一阵子马,以后晚上可不许这么胡吃海喝了,别仗着年轻,当心积食不消化!”话是带点批评性质的,但鉴于是笑眯眯亲切地说的,所以语气听着很温暖。 三公主便又愣了一下,末世里白头发的老奶奶没怎么见过,还这么笑眯眯的,让人感觉很想亲近。 三公主便随心而行,一抹嘴,一蹲身,等到再起身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布袋子。 季雨菲在旁边看得分明,三公主这小袋子是从她的马靴里抠出来的! 还好,对面的仨人看不到。 公主把小袋子放到桌上,往下一抖,袋子里的东西滑落到了桌上---是几颗有点碎了的糖。 “公主,这是麦芽糖吗?”对面的世子夫人好奇地问道。 不得不说,护国公府女眷适应环境的能力真好,季雨菲表示佩服:在经过刚才那么一番大阵仗的刺激之后,双方竟然还能一起讨论,嗯,麦芽糖。 三公主以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麦芽糖”,然后从里面挑出几块比较大的,一一放在对面三位女眷的方向,又挑了一块给季雨菲,然后说了句:“麦芽糖很甜,好吃!” 对面的几位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吃这位三公主“赏赐”的小孩零嘴儿呢,“好啊,你们竟然在偷吃麦芽糖!”饭厅外忽然“滚”进来一位肥白的小屁孩,两手握拳,朝她们愤怒地嚷道。 第二十二章 麦芽糖 刚拿起面前那一小颗麦芽糖在仔细端详的世子夫人,一看这愤怒的小孩,顿时“哎哟喂”了一声,放下糖就直接过去拉他:“小祖宗,不是让你吃完了饭再来吗?”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那神情尴尬跟在后面追进来的乳娘。 “世子夫人,都是奴婢的不对,没有伺候好小少爷,请您恕罪!”那乳娘很是惶恐。 世子夫人见状还想再说,老夫人倒是笑眯眯地开了口:“哎呀,好了好了,我们家的这混世小魔王啊,他想去哪里,除了他老子,谁还能拦得住啊,对不对啊我的小乖孙?” 一边说一边招手让他过去,细细问他:“晚饭可吃饱了?”、“吃了多少?”、“可别唬老祖宗哦,老祖宗很聪明的,什么都知道”之类。 那小屁孩刚冲进来时感觉无法无天,但这会儿站在老夫人面前,倒是挺乖巧的,一一回答了老夫人的话。 只不过,一边回话,一边拿眼睛不停地瞟着刚好跟他鼻子齐平的饭桌上面的那几颗糖,以及对面那两位一直盯着他看的陌生人。 季雨菲看了下,小孩目测大概五六岁,长得白白胖胖的,样子挺好看,又因为穿了“古代”的小袍子,看着分外可爱。 三公主么,当然还是那种面无表情扫描式的,不过还好,这次没有说“哈喽”。 世子夫人有点小尴尬,觉得自家儿子在两位皇家贵女面前的初次露面很不好,暗想着回去要责罚一下他,反正她这做娘的不出手,回头他爹知道了一样要教训他,这熊孩子实在是被大家惯得有点无法无天了,刚好找这个借口收拾他。 老夫人看眼前的重孙子一边答话一边不停地看桌上的糖,就故意逗他:“乖宝啊,这糖可不是咱们府里买的,是对面坐着的三公主殿下拿来的,你要想吃糖啊,你得---”然后就笑眯眯地不说话了。 世子夫人便赶紧趁这空档跟眼前两位很好奇地看着自家儿子的贵女介绍:“公主,郡主,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大儿,他祖父给取的名字,叫谢勉,勤勉的勉,淘气得很,底下还有个妹妹…” 后面的话季雨菲没怎么听,她想起了一件事: 按古装剧的套路,这会儿她是不是得从身上撸下点什么东西做见面礼啊? 当然,她现在身上没啥可撸,就算有,手镯珠钗啥的,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来说也不适合。三公主么,这会儿身上更是连手镯珠钗也没有。 于是,季雨菲就努力堆起一脸老阿姨的笑:“小公子看着很乖啊。”说完了,转头看向三公主,等着这位发大招。 三公主见大人小孩都转向她,眼睛眨了眨,把桌子上的麦芽糖及碎粒们都拢在了一起,然后推到离谢勉小朋友最近的桌边,确切的说,是推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吃吧,很甜,很好吃!” 哟,这个可以有,季雨菲在心里进行了肯定,这小风头领每次都能出人意料呢。 谢小公子一听,眼睛顿时发亮了! 与此同时,世子夫人的脸略明显地垮了下来。 当然,对面坐的是三公主殿下,对方刚刚风卷残云地以一人之力承包了一桌的菜,所以为了怕自己做出失控的事,世子夫人默默地咬着牙退后了几步,同时开始盘算如果这小子不懂拒绝、全盘接受那几颗糖,自己应该怎么收拾他。 谢勉小朋友全然没有感受到母亲在他不远处射出的无声灼热目光,他只是垫着脚扒着桌子沿儿看了下那几颗近在咫尺的糖,确认了是麦芽糖无误,就声音干脆、响亮地大声说了句:“多谢公主!” 然后就“无视”他娘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炯炯注视,把那几颗较为完好的麦芽糖努力地抓到了手里。在低下头仔细数过、看过手上的糖果后,挑了一颗最大的,仰头递给面前的老夫人:“老祖宗,这颗给您吃!” 童音软糯,老夫人顿时眯着眼笑成了一朵花:“哎哟喂,我家乖宝真懂事诶,老祖宗真高兴!”然后一口咬过了那只肥白小手举着的糖。 之后护国公夫人分到了一颗,也是笑眯眯地接了吃了。 世子夫人一看儿子表现还不错,心情就好了很多,等儿子按顺序到了她跟前,便也笑眯眯地指点他要先拿一颗给坐在公主旁边的郡主。 谢勉小朋友已经送出了两颗,看一下手上,完整的已经没有了,但还有那么几颗比较大的,便听了母亲的话,很大方地走过去要给季雨菲。 季雨菲就跟他搭话:“你叫谢勉吗?我可不可以叫你阿勉?”貌似这里的人都这么叫的,加上一个“阿”字,听起来也亲切。见他严肃地点头答应了,知道其实两人还不熟,便也跟他做自我介绍:“我姓陈,我叫陈婉清,你可以叫我,嗯,清姐姐?” 谢勉小朋友其实在低头认真地比较手上剩下的三颗糖果、权衡着到底要送出哪颗,听了季雨菲的话,便一点都不走心地跟了声:“清姐姐。” 这话说出来时,刚好那边吃完饭的男人们走进来。谢宜江因为吃了几块红烧肉,脑袋一直都晕晕乎乎的,连带要进来时,还略有点扭捏,后面的护国公看不下去,就推了他一把。 于是谢宜江踉跄一下一头扎进来时,刚好听到自家侄子的那声清脆称呼:“清姐姐”。 清姐姐?谁是清姐姐? 抬头一看,画面很美,一身鹅黄衣裙的娇俏少女,正跟面前站着的小屁孩头碰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微笑,看得人目眩神迷。 但是等等!姐姐?为什么是姐姐?!他可是四叔啊!! 第二十三章 有客夜来访 谢宜江内心刹那间的大起大落,季雨菲自然是丝毫不知,她还在认真地跟谢勉小朋友一起“纠结”三颗糖果的大小。 看到小家伙一脸为难的样子,季雨菲觉得挺好玩的,看来小朋友们都是嗜糖如命啊,算了算了,麦芽糖而已嘛:“阿勉啊,这样吧,糖糖姐姐不要了,但是以后有空的话,你可不可以陪姐姐玩?”这么大的小朋友应该最好玩了。 谢勉小朋友一听对方竟然不要糖吃了,顿时大为高兴,立马又不走心地答应了:“好的好的,谢谢姐姐!” 世子夫人在旁听了,忍不住想用帕子盖住脸,这熊孩子真心是要好好教训一顿了,太没规矩了,而且,太容易被收买了! 桌边坐着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倒没这么想,两个人都满怀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实在是太和谐了,太有爱了,这(孙)媳妇咱娶定了! 老夫人头脑一阵发热,当即决定要让人去把压箱底的那枚珠钗取了来。管它呢,虽说这是当年老国公爷送她的,万一万一此事不成,大不了下次再拿别的物件儿呗,反正她压箱底的宝贝不少。 于是老夫人就打算转身叫她的丫鬟去取,转头看见傻愣愣看着对面的谢宜江,还自认为很有默契地朝他挤挤眼:小四啊,放心,祖母肯定会尽力帮你的,你等着哈,等会儿有你乐的! 谢宜江不知自家祖母为何朝他眨眼睛,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传来了大管事的通报声:“禀国公爷,世子爷下衙回来了,说府里来了客人,请四爷去外书房。” 客人?这晚饭都吃完了,哪门子的客人?而且还要去外书房? 国公爷跟旁边的康王对视了眼,沉声问大管事:“你可见过客人?来了几位?”小四昨天刚回京城,这黑灯瞎火的,就有客人来了?这事听着有点,嗯,不是很对劲。 大管事刚在外面时没看清楚,毕竟饭厅里眼看着都是人,这会儿已经大致都瞧明白了,反正康王爷是常来常往的,国公爷这么问,就是不避着他的意思了,便躬身回答: “禀国公爷,奴才瞧着,来的好像是户部左侍郎张大人,说要见四爷。”毕竟是国公府的管事,这跟着国公爷常年迎来送往的,京城官场的人物,还是大致识得的,尤其是世子爷现在所在的户部和国公府当年几位爷在的兵部。 哦?这张大人,年纪跟国公爷都差不多了,怎么会来找小四呢? 除了在认真吃糖的三人组(谢勉小朋友后来还是在他母亲的明示下给了季雨菲一颗糖,然后季雨菲看三公主那直勾勾的眼神,也还是建议谢勉小朋友分了一颗给公主,这样刚好一人一颗。三公主是话都没说就接过去直接放进了嘴里,看得出来很是“饥渴”。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吃起了糖,季雨菲觉得,这糖味道挺不错,当然,也可能是晚饭没吃分外甜),其余的人都看向了谢宜江。 谢宜江也一头雾水,他不认识这位张大人啊,论年纪,都差着一个辈分了,论资历,自己更是不可能有交集,何况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平时也不可能有来往啊。 谢宜江摸了摸头:“爹,我真不认识这位张大人。” “无论如何,对方既然指名道姓是来找你的,肯定有事情。这样,小四你先过去,看是什么要紧事情,阿庭,你让人过去看着点,有事儿及时回报。”护国公想了想,吩咐儿子和大管事。 两人便行了礼赶紧走了。 因了这件额外出现的事情,刚才饭厅里的欢乐祥和气氛顿时淡了不少。主要是这会儿都已经是晚饭后了,如果这会儿来造访,那肯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而且一般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穿越过来的郡主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毕竟21世纪的夜生活是很丰富的,周末整个寝室出去疯玩到凌晨、回来苦苦哀求宿管阿姨开门的糗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谢勉小朋友当然更加不会想到这一点,这会儿他已经主动靠在季雨菲身上,正有滋有味地舔着手心里的糖渣子呢。 倒是三公主,目无表情地看了看众人的面部表情,然后说了句:“晚上不会有好事情。” 啥?季雨菲顿时抬起头:没好事情,你咒我呢?等下咱们还要回去诶,路上肯定黑灯瞎火的,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国公爷和康王一听,本来就严肃的脸顿时更加严肃了几分,而且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好了好了,都先坐下,等阿庭来回禀就清楚了。”老夫人也收起了她一脸慈祥的笑,灯下看着,顿时很有威严感。 季雨菲本来话到嘴边想反驳公主的,这会儿就偃旗息鼓了,宫斗剧生存警示:未知敌情,少说为妙。 那边有一半精神放在儿子身上的世子夫人,忍着看儿子已经舔无可舔了,便立马走过去跟季雨菲解释,说小子现在差不多好准备洗洗睡了。 谢勉小朋友便依依不舍地跟漂亮姐姐告别,小手上黏糊糊的,便顺便蹭在她的裙子上,大家是好朋友嘛。 至于公主,嗯,也还是礼貌一下吧,毕竟糖是人家给的,就是一直不笑不喜欢,哪像清姐姐一直笑眯眯的。 世子夫人哭笑不得,但她现在也没心思,只等着下次带儿子去康王府正式上门拜(道)访(歉)再说,夫君今天下衙这么晚,回来了居然还在外书房陪着一个没什么来往的客,这事挺,不好说的。 “国公爷,国公爷!”谢勉刚被乳娘抱走,外面就又响起了大管事的声音。 护国公眉头皱了皱,他家这大管事平时听稳重的,这会儿怎么这么…“进来说!” “国公爷,您快去看看吧,书房里,书房里似乎吵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 走乎不走 这下连老夫人都站了起来,虽说小四毛毛躁躁不意外,可是她这大孙子平日里很是稳重,在户部也任职了多年,不是三言两语不合就吵起来的人,何况对方还是他同衙门的上峰。 除了两位姑娘,其实在座的人都这么想,护国公便沉吟了下,跟康王拱手一行礼:“这样,王爷,天色也不早了,这事儿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形,咱们改日再聚,回头我登门跟你细说。” 又跟三公主解释:“殿下,看来我还得过去看看,多有不便,还望谅解!”说完再次拱手行了礼就急匆匆地走了。 三公主愣了愣,等国公爷走了,问了句:“他是要去劝架吗?那要多带点人。” “没事的,阿宁,文官不禁揍,世子和小四功夫都好着呢,咱可不怕,哈哈。那什么,阿宁,清儿,咱几个先回府吧,天色也晚了,老夫人,那我们就先告辞啦,多有叨扰!”康王还想调节气氛呢,结果话开了头自己就觉得不对了,便赶紧跟老夫人等人告辞。 季雨菲也挺想走了,肚子现在比较饿,很想回去吃夜宵,听了康王的话,就赶紧站了起来。 可是三公主没反应,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喂,阿宁,起来啊,父王叫咱们回府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季雨菲顿时语气有点不好,这家伙,今晚丢人还不够吗,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打架要帮手。”三公主还是坐着不动,简短回了几个字。 季雨菲一听,立马闭了嘴,这种话题,跟她继续扯下去是没有结果的,还是等别人说吧。 “阿宁啊,那什么,打架这事,国公府有的是人,不需要咱们几个,你是公主,千金之躯,打架也不用你帮忙,咱们还是走吧。”康王爷摸了摸鼻子,说了几句自己都觉得乱七八糟的话。我竟然是在劝一个公主不要去帮忙打架?自从落水事件后,康王爷感觉很多事情都走偏了。 “对啊公主,多谢公主侠肝义胆,老身说句托大的话,要论打架,国公府还真不是怕事的。您就放心地跟王爷回去吧,啊?”老夫人也说了句自己觉得乱七八糟的话,还侠肝义胆?早年间跟着老国公爷四处闯荡时的江湖术语竟然都漏出来了,惭愧啊。 “那我们先等等,你们派个人去看看,确定没有打架咱们就回去。”三公主发了话,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季雨菲无语望天:这是在末世整天杀丧尸杀出瘾来了么?现在手痒了要找人练练?对方可是个听起来挺大的官,现在竟然闲着没事吃完晚饭上赶着到全是武官的大户人家来砸场子?图啥呢? 康王:这些年,慈宁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本王不知道的事情,公主绝对是个练家子,落了回水,现在要开始转变策略,主动出来找机会打打架、震慑震慑大家了! 国公府三代女眷:公主啊,您就这么盼着打起来吗?真打起来了,难道还指望您给帮忙吗?就算您想帮忙,咱们也消受不起啊,求放过! 于是,词穷语塞的诸人,加入了季雨菲无语望天的行列:求国公爷早点派人回来。 … 在一片沉默的境地中,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外面疾步进来了一位管事娘子,看见康王爷等人,倒是停步愣了下。 “阿庭家的,但说无妨,前面怎么样了,可有,可有冲突?”老夫人赶紧吩咐她,“打架”这词实在说不出口,只好说了个“冲突”,估计这位靠谱的管事娘子应该能听明白。 “回老夫人,哦,见过王爷,见过公主,见过郡主,”不愧是大管事的老婆,竟然还先给诸人行了礼,再急匆匆地叙述情形:“具体情形奴婢不知,是奴婢家的在书房里伺候,派人来跟奴婢说,说之前世子爷和四爷见了那位张大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后来国公爷也去了,一开始还好,但后来,后来好像也还是吵了起来,对了,派来跟奴婢传话的是在外书房伺候的谢林,他的样子比较着急,传完了话就急匆匆地回去了,说一时半会儿吵不完,国公爷的意思是让老夫人、夫人不用担心,先回房…”管事娘子急速地说到这儿,才意识到饭厅里毕竟还杵着三个外人,赶紧住了嘴,说下去就有赶客的意思了。 “你看,我就说吧,没打起来,吵架没关系的。得,咱们先告辞回府吧。”康王爷觉得再呆下去,这女儿未来婆家的关系都要搞不好了。 “对啊,阿宁,起来走吧,回府有好吃的宵夜哦。”季雨菲也觉得很是尴尬,这种事情,也算大户人家的**吧,偏偏公主殿下还大喇喇地等着参与,为此,她只能动用“食诱”这一招,反正国公家的这几位女眷今晚都已经见识过了。 也许是觉得无架可打,也许是“好吃的夜宵”起了作用,反正三公主这次倒是听话,也没跟老夫人等人说话,朝她们挥了挥手,就往外走了。 … 丫鬟和小厮们已经先去马车那里等着了。 康王带着三公主和季雨菲,在一前一后两个丫鬟提着灯笼的带路下,本来好好地走着路。 康王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还提醒下后面的两位别绊着了什么的。 脚下是石板路,头上吹着一点小凉风,旁边的灌木丛里有昆虫在低鸣,季雨菲甚至都闻到了不知哪里飘过来的花香。 “真好啊,暗香浮动呢,这古代的夜晚真是好,嗯,就是跟农家乐比,黑了一点儿。”穿越来的郡主有点遗憾地想。 转念又想,回去可以问问小风同学,这末世的夜晚,是不是一片静寂、让人瘆得慌? 这么想着,就下意识地回头看跟在后面一直不说话的三公主殿下。 结果回头一看,妈呀,三公主不见了,提灯丫鬟也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公主威武 季雨菲顿时给惊呆了:这什么情况?古代难不成还真的闹鬼? 要不然两个大活人,不至于这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啊。 可是,理智告诉她,要相信科学,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但是,但是自己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从不知多少年外穿了过来么? 一瞬间,季雨菲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话顿时就说不利索了:“爹,父王,公主,阿宁她,她不见了!” 前面还在关注着脚下有没有坑的康王,听见女儿的话,头也不回地接话:“阿宁不见了?那她上哪儿去了?你没看见她去哪?咱俩走得也不快啊。” 又走了两步,没听到女儿的回音,才停了脚步回过头来,却看到季雨菲傻呆呆地站在原处,三公主和后面的提灯丫鬟确实没看到。 康王眉头一皱:“清儿,阿宁到哪里去了?什么都没跟你说?”这三公主,怎么净做些神叨叨的事,这可是别人家的府里,公主也不能这么任性,这半天没见她做出靠谱儿的事,明儿就让她回宫去! 那边的季雨菲听到这话,忽然打了个冷战:这么无声无息的,连句话都没有,这死小孩不会又穿回去了吧?然后,那什么,当时落水时穿来了两个人,所以现在就穿走两个人?这两个人,到底是倒霉地穿回丧尸世界,还是运气地穿到了21世纪的某间大学寝室?还是,随机?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这黑乎乎的环境瘆得慌。 这边的康王见女儿半晌不说话,才发现事情有点不一样,便走了过去,刚打算说点什么安慰下女儿,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喊叫,在这安静的夜里,还别说,有点凄厉,比较吓人。 季雨菲本来就心中有鬼,听到这声喊叫,不知怎的,一下就扑到了走到她面前的康王怀里,双手牢牢地抱着他的腰。 “哎哟,都大姑娘啦,还这么胆儿小,不怕不怕,乖女儿,爹在这儿呢。”康王冷不防女儿来了这么一遭,身子都被扑得往后退了两步,不过他也借此顺势抱住了女儿,还别说,女儿其实已经很久没跟他这么亲近了,康王这会儿还挺受用,话也说得温柔了,称自己时还用了“爹”。当年女儿小的时候,话还说不利索,王妃教她“父王”两个字,怎么教也学不会,后来王妃恼了,干脆让她学一个字,结果“爹”这个称呼从此叫了好几年… 在这个初夏的夜里,康王怀抱着女儿,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 呃,其实还没来得及想。 前面的丫鬟本来在路上也挺惶惶不安地等着,这会儿忽然举起了灯高兴地说了句:“王爷,有人过来了!” 好吧,不闹鬼、不怀旧了,父女俩的小情绪也立马过去了。 与此同时,路的不远处响起了谢宜江急促的声音:“世叔,郡主,是你们吗?” 于是乎,季雨菲本来以为已经穿走的公主,就这么着,很快又回到了她的视线里--- 谢宜江领着康王父女到了外书房,一进门,季雨菲就一眼看到,三公主殿下,正专心致志地吃着桌上的几碟点心呢。 “阿宁,你少吃点儿!晚饭已经吃得够多的了!!”季雨菲一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抱怨出声,这货从午饭起都吃了多少东西了! 结果说着远处的人,忘了看脚下的路,季雨菲脚边一滑,整个身子往前倒去。 还好,后面跟进来的谢宜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季雨菲的胳膊,才堪堪把人扶住。 季雨菲惊魂未定,这会儿才看清,地上黑乎乎的没看清,其实竟然躺了一个人。 旁边的地上还有很多白白的小碎片。 前面走进来的康王,这会儿正蹲在那人旁边查看。 “父王,你干嘛要蹲—这谁呀?!”这,这不会就是那个晚饭后莫名其妙上门的张大人吧? 康王对女儿的疑问恍若未闻,站起身的时候是一脸严肃:“世子,你把这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一下。” “等一下,我先问一下,这人是张大人吧?他是怎么倒在这里的?他死了吗?”季雨菲忍不住跟以前上学时一样,高高举起了手,这个最重要,等不及听到最后。 护国公父子很狼狈,神色间是一种让康王父女震惊的无措。 康王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位季雨菲第一次见的世子张了张嘴,感觉不知从何说起,谢宜江挠了挠头,但看了下对面的护国公,还是放弃了回答季雨菲的问题。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刚才在路上听到一声喊叫,是这个人发出的吧?”季雨菲更加好奇了,怎么大家都是一副遮遮掩掩、欲言又止的样子。 “别问了,是我,是我把他砸晕的。”那边吃完了一碟点心的公主,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说话了。 “不是吧?阿宁,亲爱的公主殿下,合着你刚才莫名其妙地消失,就是赶着过来砸人啊?”季雨菲都气乐了,然后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星爷片子里的某句经典台词,觉得自己以后也可以来一句: “来人哪,关门,放三公主!” 第二十六章 前因与后果 看着比谢宜江白(哪怕在夜晚的烛火里)、也比谢宜江成熟得多的护国公府世子爷谢宜海,开始给康王父女说起此事的来龙去脉: “我本来还在衙门里,正等着收拾一下回府,张大人忽然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有事问我。我当时就感到有点诧异,虽说是同一个衙门,别说我自己,就是咱们国公府,平常跟他们张家,也没什么来往。但张大人你们也知道,为人说一不二,何况当时态度也挺好,我就坐了下来听他讲。” “张大人嘴里说有事问我,但其实也没说是什么事,反倒是一直在跟我聊家常,譬如问我四弟回京的事情,我心中诧异,毕竟小四又不是什么大官,昨儿刚回来,其实真没多少人知道,这张大人怎么就问起了他。” 季雨菲环顾了下,估计这一段其他人也都还没来得及了解,故而都听得很认真。 当然,三公主除外,她是一边吃东西一边顺带着听的。 “这话来话去的,具体也没说什么,但也拖了快半个时辰了,就围着四弟的事情打转,问他的骑术啦,在西北军中的生活啦,那里的生活艰不艰苦啦,倒也不是很机密的事情,张大人的话里,似乎是有为四弟的婚事打听的意思,听着是好意,我也就尽量地敷衍着他。”世子说到这里,带了点歉意看着谢宜江。 谢宜江却急了:“哥,你明明知道的,我的婚事,我--”跺了下脚,也不继续说了,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急什么?话听半句!你也说你哥都知道的,急吼吼地辩白干什么?真是--”护国公呵斥了儿子一句,看了眼季雨菲,到底还是忍了后半句。 “哥,先别说你家小四了,听阿海继续说!”康王一看,这是要离题的节奏么,赶紧拉回来。 世子谢宜海便清了清喉咙,继续跟大家说: “就这么绕来绕去地说了一阵子话,张大人就站了起来,说赶早不赶巧,干脆跟我一起回府,有事要当面问问小四。” 说到这儿,世子又略带歉意地跟国公爷和康王说:“这事,说来也怪我太疏忽,现在想来,张大人当时是故意给我一种错觉,让我以为他是为小四说亲,这也是我虽然觉得两家并无来往,但也还是跟他继续说话的原因,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许张大人是受人所托,嗯…”说到这里,世子看了下季雨菲,发现这位郡主神色不变,一脸认真听讲的样子,心里替自家弟弟微微叹了下气,然后继续往下说: “哪知道,他其实是在探小四的底,现在想起来,中间他的小厮出去了一次,过了一阵子才回来,肯定是出去办事的,等小厮一回来,张大人就立马站了起来,说要跟我回府,有些事要当面问四弟。” “我当时虽然觉得张大人这样子也太急了点儿,还在想不知哪户人家这么着急嫁女儿,但一门心思想着他是受人所托,估计也想早点交差,也就请了他与我一道回府,并让下人置了酒菜。唉,现在想来,处处皆是破绽。这张大人风评并不嗜酒,当时见我如此吩咐,却并不推辞,反倒抚掌称快,还打发走了劝阻的小厮,让他去府门外候着,说要跟我好好喝两杯。如此反常,唉,我当时竟然…” “这也怨不得你,他之前让你以为是来保媒,如果真是受人所托,小四刚回来就上门,想必对方也是很有心结这门亲,自然是要好好地了解一番。”康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评了一句。 护国公没有说话,世子看了下自家阿爹,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酒菜上来后,张大人就喝了好几杯,四弟来了书房后,张大人一开始也还是神色如常,笑眯眯地问他西北军中生活如何,四弟的回答并无不妥。谁知说着说着,张大人忽然就有点熏熏然的样子,还语带促狭地问四弟,嗯,那个--,在那边有没有找相好的,比如说,京城里没怎么看到的胡女!” “四弟当然否认了,谁知张大人竟然不依不饶,说什么年轻人嘛,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图个新鲜,又说肯定不会跟家父告密之类,语气颇为轻浮,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世子爷说这些话时,特意压低了嗓门,害得坐他们对面隔了地上躺着的张大人的季雨菲听着颇为费劲,又不好意思提醒他说话大点声儿,只好强忍着。 旁边的谢宜江有点无奈,看了下季雨菲,季雨菲不知何意,虽说听不清,也还是回了个自认为鼓励的微笑,父母之命的年代,年轻人苦啊。 当然,这微笑,肯定是被误解了。谢宜江旁边的世子爷看到了,倒是意味深长地瞅了眼自家弟弟:d,算你狗屎运,这郡主看着肚量挺大的,比我们家那位醋坛子强,也是,深宫里长大的,皇家三宫六院的都见过了。 “谢大哥,不好意思哈,你等下稍微说大声点儿,反正这里又没人。”季雨菲趁这间隙,赶紧提意见,男人们的心思就是粗,听八卦的迫切心理,你们也得顾着点儿。 世子表示了歉意,反正后面也没啥需要遮遮掩掩的话了,嗓门就大了些,“四弟自然连连说没有,但张大人还是步步紧逼,到后来,四弟就恼了,这一恼,两人就争执了起来。” 说到此,兄弟俩同时看了下旁边的护国公。 “嗐,能不恼吗?他张皓然这么为难一个小辈,平日里自诩清贵,言辞还这么不讲究,不跟他翻脸算可以了!”康王很是熟悉这家父子,见状赶紧出来打岔。 护国公倒没说什么,他在集中精神整理思路,倒是对面的季雨菲也说话了,指着地上的人一脸震惊: “父王,你说这人叫张皓然?!” d,阴魂不散,哦不,冤家路窄,21世纪的同寝室告密者,不会也同样穿越过来了吧? 哦,不是,只是名字穿越了,对方是个中年男的。当然,如果真是彼女张皓然穿到了此男张皓然身上,那就,没话可说了,哈哈,季雨菲满怀同情地看了下地上躺着的张大人,不好意思,本人现在可是貌美如花的郡主哦。 对面四个男人,对季雨菲这句问话毫不在意,毕竟是养于闺中的小姑娘嘛,人不对名很常见的,对于季雨菲当时暗搓搓的心思自然就更不了解了。 于是在得到康王对女儿的肯定答复后,世子继续往下说: “说来惭愧,我也是直到此时才警觉了起来,觉得这张大人假借酒意盖脸,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借着劝架让人去禀告了父亲,等到父亲赶来,那张大人居然又恶人先告状,跟父亲说四弟养了胡女,并且还带来了京中,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言谈间醉醺醺的丑态,倒是让人奈何不得。” “接下来的事情,也再跟大家细说一下,”护国公接过了话茬,“刚才事急从权,我们父子仨人都来不及相互通气,现在刚好趁此说个明白。当时等我赶到书房,一开始,对这位素来端重的张大人何以如此行径也摸不着头脑,便假装信以为真,训斥小四,让他说出那胡女的长相、到底置于何处,借此暗暗观察张大人的反应。” “张大人看着醉醺醺的,但在我训斥小四的时候,他就不再嘟哝,感觉在认真倾听,我便断定,今晚这位张大人,必定是奔着这胡女而来。” 胡女,胡女,胡女长什么样子?跟电视上那种高鼻深目的西方人一样?还是跟古时属西域的新疆地区美女差不多?季雨菲开始思考,难道这位张大人的某位胡女美姬不知怎的逃走了,结果张大人不知从哪里打探的消息,肯定他的胡女逃到谢宜江这里来了? 这也有可能啊,古代不是总有那种一眼万年的痴情女么?当年在西北的人群中多看了谢宜江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他的容颜?从此开始孤单思念,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结果打听到爱人回京了,就迫不及待地跑来会面?季雨菲的脑海里开始飘荡起李健深情款款的声音… 不过,谢小四这副尊容感觉也不太可能啊,晒得那么黑,还一脸青春痘,胡女在西北没见过肤白貌美的少年,京城应该挺多的吧? 难道是年龄优势?好吧,如果真是这样,此张皓然跟彼612寝室的叛徒张皓然肯定不是一个人。 季雨菲在脑洞大开的时候,护国公在继续说当时的情形:“小四当时脸红脖子粗的,还真打算跟我辩个是非黑白了,”说到此,瞟了下旁边的儿子,也不知是说他还是夸他,谢宜江如坐针毡,有点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季雨菲,还好,清妹妹情绪稳定。 护国公没理儿子,但接下来的话里还是加了一句:“当然,这本来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说来说去,我的嗓门就大了一点,一来二去的,那张大人却似乎有点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说明明有人看见那胡女骑马进了国公府,还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胡服。”说到这里,护国公双手一摊,看向了公主。 d,我还以为是阴谋与爱情呢,结果居然又是这家伙惹的祸! 季雨菲叹了口气,好吧,谜底解开了,感觉好空虚,枉费我刚才一番脑补活动。 不对! 这张大人,都这把年纪了,官也做得不小,如果只是看见个红衣胡女进了国公府的门,就认定是他的胡女前来私奔谢家小四,这也太年轻鲁莽了一点吧? 退一步说,就算那不知在哪里的胡女可能是他真爱,但也不至于就此来这么装疯卖傻吧,凭借季雨菲有限的古代认知,这官场也有忌讳,为这种事翻脸,搞不好会被御史之类上朝弹劾的吧? 想来想去,总觉得设想的几种可能性都没法自圆其说,季雨菲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郡主,您为何摇头?”那边的世子见此问了声。 “哦--”,季雨菲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这张大人这么大动干戈的,总觉得背后还有什么事。”当然,鉴于心中所想,到底什么事还是先不要说吧,万一说错了可就糗了。 “不错!”护国公赞赏地看了眼季雨菲,“这事也正是老夫所想。当时听到张大人说出公主的形容,我便断定,这事肯定不简单。”说到这里,护国公看了下那边吃完了桌上所有的东西、也不知在想什么的三公主,很遗憾,公主还是面无表情,毫不动容。 护国公暗叹一声,今天跟这两位皇家贵女的接触,让他不得不对皇家的教导刮目相看,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另一个也遇事镇定,还颇有想法。 “说来也巧,有了这判断,我便打算借着天色已晚,先设法把张大人弄回府去,明早再派人去查探,今天下午公主骑马出去时,可有,可有被冲撞到什么。这张大人既然这么迂回,想必也是不想声张。结果这当口,公主竟然出现在了书房口,然后那装醉的张皓然,这时竟然一下就认出了公主…” “他用手指着我,大声骂我贱人,然后向我冲过来!”三公主又在关键时候开金口了。 “哦,所以你就用那门边的花瓶,砸了他脑袋?”康王很无语地接了侄女的话,要不要这么高贵不可接近啊,对方只是个喝醉了的文官好吧,屋里还有三个会武的人呢。 而且坏就坏在这文官官职还不低,好歹是个侍郎,而且背后… “咦,他好像醒了。”季雨菲却在这时呼出了声,“你们快看,他好像在动诶。” 说时迟,那时快,三公主殿下抄起桌上的一个空碟子,对着地上的张大人迅速拍了下去。 “啪!”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二十七章 甩锅 四个男人还在石化中,倒是季雨菲恢复得比较快,反正她也想不到那些有的没的。 拿手指在张大人的鼻子前面试探了下:“放心吧,没死,还有呼吸呢。” “清儿!”康王先回过神来,不知对女儿的此等冷静反应是该惊还是喜,以前的女儿,别说去试探了,对于稍微不雅一点的事物都是敬而远之的,落了回水,这会儿竟然能把手伸到一个满脸污血的人面前,还眼睛都不带眨的。 “放心吧,他不会死的,我控制着力道呢,”桌边的三公主也再一次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哦,那就好,打死就麻烦了!”康王便又重新坐回了椅子,还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护国公府父子仨,对着这三个自说自话的货,感到很绝望:各位,你们是不用担心啊,可是在我们家的地盘上这么“肆无忌惮”地招祸,就一点都不替我们护国公府满门上下感到担心吗?对方可是张妃娘娘的亲哥、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亲儿子、再怎么说也是户部的侍郎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旁边几人的不满,康王喝了口茶后回过神来了:“那什么,阿宁,你刚才手也太快了,这张大人,刚才已经受到了你的一次重击,他一个文官,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护国公府仨人,再次无语地举目望天:得,说了跟没说一样,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康王爷这么不靠谱呢? 还好,季雨菲也感觉到了三个人的集体沉默,想了想,跟护国公说:“谢伯父,我觉得,这事已经这样了,咱们先得想一想,怎么,那个,怎么善后,你说对吧?” 护国公精神一振,还是郡主说到了点子上。两军对阵,就要这样镇定自若先想对策,得,这儿媳妇咱娶定了,太有大将风度了! (季雨菲:不好意思,其实我主要是想着,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本人还是太后的亲孙女,所以我干嘛要担心呢?倒是你们…) 旁边的两个儿子这会儿总算也回过神来了,也纷纷表示赞同郡主的想法,护国公很鄙夷地看了他们两眼。 论杀伐果断,这眼前的两个姑娘,都要甩自家这两老实孩子好几条街了。 “对对,那府门外的小厮,估计也等得不耐烦了,咱们这会儿赶紧想下办法,串一下词,省得待会儿被他们捉住把柄。”康王自然是紧跟宝贝女儿。 鉴于刚才大家已经过了一遍事情经过,这会儿倒也不用再费劲了,关键只在于:这张大人,好好地走着进了府,这会儿为什么会满脸血地倒在地上? 书房里的谢家父子和康王父女都陷入了沉思。 “是他先骂我贱人,朝我冲过来,我以为他要打我,就自我防卫了!”公主一看其余人不说话,以为是大家在心里怪她,便又强调了一遍她为什么打人,这事真不能怪她。 这帮人是不知道,末世里,但凡看到这么个走路歪歪斜斜的家伙冲过来,第一反应可都是直接拿任何身边趁手的工具往死里打啊,她刚才都手(花)下(瓶)留(手)情(滑)了好不? 至于后来为何又补上一碟子,万一刚才手重打死了、然后人家尸变了呢? 就现在这帮人的觉悟,被咬了都不知道,回头大家就等着一起死翘翘、然后集体歪歪斜斜地走路吧。 三公主越想越不高兴,难为她刚才狂奔过来救场。当时走在路上,听到不远处有含糊不清的声音,这要在末世,绝对是丧尸来袭的节奏啊。 想到刚才的暗夜疾行,三公主对自己依旧保有的警惕心和速度都很满意,便自动忽略了把丫鬟打晕、抢了她灯笼的事实了。 公主的想法大家自然是不知道,但刚才说的那句话,除了季雨菲,四个男人倒是心照不宣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对哦,这一点上可以做文章。 管他什么张妃娘娘的亲哥,咱这里还有皇帝亲生的公主呢。 公主还这么勇猛,怕啥! 得嘞,就这么办(挖)吧(坑),护国公现在也想到一点算一点,为了满府上下,但凡有点希望,他就要去试: “不错,张大人对公主失礼在先,公主忍无可忍防卫在后,这事怨不得公主。不过,咱们稍微变动一下,殿下无需亲自动手,就说是府里的侍卫,误以为张大人要对公主不利,才强行阻止的。”要不然对公主名声有影响。 其余的人听了,也觉得可行,纷纷点头。 “他伤不着我,我跟你们说,他也就是说了句话,他要不说话,我早就--”公主很不理解,这是质疑她的能力吗?当年她可是营地头领诶,要不是见对方能说话,不太像是丧尸,她早就一瓶上去致命了。 “公主您误会了,我们是觉得这样比较说得通,而且对公主您没有任何损伤。”世子赶紧进行解释,到现在,他的脑袋都晕乎乎的,从张大人莫名其妙进府、装醉撒泼开始,到皇家公主暴起伤人,到皇家公主再暴起拍人,到王府郡主淡定商量对策,这,这是因为他今天晚饭没好好吃的缘故吗?世子爷顿时迷茫了。 第二十八章 锅没甩掉! 之后几人速战速决,给张大人胡乱清洗包扎了下,让人架着他出了门。 等在外面的两个张府小厮见状,赶紧大惊失色地上前来扶,康王爷出面,严厉地训斥了张大人的失礼行为,当然,护国公也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时而望天,时而叹息。 后面跟出来的世子,则很麻木地看着两位长辈很欢脱的表演,决定早点回去睡觉,今晚的事情已经想不明白了,等明早睡醒了、好好吃点东西再说。 听了康王和护国公一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大晚上的,张府小厮们也不敢擅自做主,毕竟老爷有令在先,只好听之任之、您们说啥就是啥吧,咱们这当下人的,还能跟王爷国公爷等皇亲贵胄对着干不成? 于是乎,事情出乎意外地顺利,一直在昏迷状态的张皓然大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护国公府诸人糊弄回去了。 等小厮们诚惶诚恐地驾了马车离去,入戏很深的两位,还在府门前回味了一会儿。 … 谢宜江被留在了府里,护国公的意思,张大人既然一直口口声声说“胡女”是小四带回来的,那干脆就把他摘出来,万一天黑了也还有人盯着府里,这也算是个不在场证明,管它有没有用。 三公主本来打算一起去门口看热闹的,被季雨菲给坚决拉住了,按她的意思,既然张大人对公主失礼,千金贵体的公主殿下肯定因此受了惊吓,那就做做样子,等下由丫鬟扶着回去,第二天也要躺着。 娇弱无力、嘤嘤哭泣啥的,季雨菲自己都觉得恶寒,公主殿下估计更是打死也学不会,就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护国公父子仨一听,都觉得“公主受惊”这主意非常非常好,康王为此非常得意,没办法,女儿就是这般聪明。 于是这晚上,大家都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觉醒来,世子年轻,吃了早饭、精神抖擞地按时上朝去了; 护国公不用上朝,起来得就有点晚,毕竟昨晚大家都很折腾,但是他昨晚睡得很好啊,想到昨晚顺利解决的事情,心情就很好。 天朗气清,护国公美滋滋地吃完了早饭,又在院子里打了套拳,之后好整以暇地回到房内,拉着夫人去了老夫人房里汇报。 护国公正遣退了下人,压低嗓门绘声绘色地跟老娘和老婆叙述昨晚事情的一波三折呢,被疾步进来禀报的大管家告知:护国公府摊上大事了! 据说户部左侍郎张皓然大人,头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布,肿着个猪头脸,趁着众人上朝之时,敲响了皇宫门前的登闻鼓,要告护国公府勾引胡人、谋害忠良! 另外,宫里的张妃娘娘,这会儿已经哭倒在皇帝面前,求他严惩纵奴行凶的护国公府,说护国公府仗势欺人,那府里所养胡姬妖女踢翻了她母亲的马车,导致张府老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张妃娘娘兄长愤而上门为母亲评理,结果对方一言不合,竟然痛打兄长。 张妃娘娘心痛家中母亲和兄长,据说已在陛下面前哭晕过去两回了… 啥,啥,啥?!这都哪跟哪儿啊! 护国公本来端着盖碗,嘴都快要喝到那碗里的茶了,愣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给惊得手一滑。还好,国公夫人眼疾手快,帮他接住了茶碗。然后等他回过神来一看,老夫人和夫人却不见了。 “阿庭,老太太呢?夫人呢?刚不是还在这里么?”护国公觉得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么就是今早起床的方式不对。 “国公爷,老夫人说是去找四爷问昨晚情况了,夫人回房去给您准备朝服了,说您肯定要即刻进宫面圣。”大管家赶紧解释,国公爷神色看着不对啊,作为昨晚上的半参与者,大管家自己心里现在也七上八下的,凭直觉,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至于这大事对国公府是有利还是有害,大管家选择了先不去想。 “这样啊,对,我是得进宫去见陛下,不能让那张皓然一个人信口雌黄。对了,你赶紧派个人,去趟康王府,把这事情详细跟王爷讲一讲,让他跟府里的其他人也说一下,要快!”还好,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护国公,短暂的愣神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娘的,看来今天有场硬仗要打了。 “哎,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办!” … 护国公府这边的一团乱且不提,那边的康王府,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虽说日上三竿了,康王还在吃早饭,听了也是同样的震惊。 只不过,他震惊的是:昨晚安排得那么天衣无缝,怎么一早醒来全都不一样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行,太好奇了,得赶紧进宫去看个热闹、解个惑:“去看看三公主和郡主起来了没有,起来的话让她们赶紧洗漱吃早饭…没起来?那就把她们叫醒,就说等会儿要进宫,宫里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乎,本来还在甜睡的两位姑娘,就这么被白流苏和白丁香姐妹俩硬着头皮给叫醒了。 “啥,宫里又有大事发生了?d,人家穿越了都是喝喝茶、赏赏花、逛逛园子、比比美什么的先来个起码10集缓冲,到了我这儿,怎么节奏这么快啊!”季雨菲坐在床上哈欠连天地想。 回头一看,三公主殿下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她:“你好了没?要吃早饭了!” d,而且穿越还碰上这么一个为了吃饭不要命的面瘫货! 第二十九章 要宫斗了! 康王已经迅速吃完了饭,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呢,还好,两位姑娘行动也算迅速,没过多久就穿戴整齐地出现了。 只不过,康王注意到,后面跟着的白流苏手上还拎了个大包袱。 “就是进趟宫,你俩带着这么个大包袱干什么?阿宁你要回宫了?”那正好,去了就不用跟回来了。 “不是,父王,这是我们的早饭,为了省时间,在路上吃,走吧。”季雨菲长话短说,今儿这事情很大,得早点去探听虚实,不过怎么感觉有点小兴奋呢? “我要先吃点东西。”旁边的三公主没什么话,转头跟白流苏一边说,一边想把整个包袱拿过来。 “不行,包袱归流苏拿着,上车再给你,给你多少就只能吃多少,而且要吃慢一点,要不然噎死了不要赖我头上!”季雨菲赶紧护住白流苏手上的包袱,昨晚她回来后没好意思让人做宵夜,怕厨房的人已经睡了,结果半夜被饿醒两回,鉴于今天兹事体大,当务之急是要填饱肚子。 “算了算了,赶紧的,你们就在路上吃吧,我让马车慢点儿走,对了,粥少喝点儿!”宫里还是得注意形象,尤其今儿事情还要紧。 … 流苏和丁香以及三公主带来的宫女们都被打发到另外的马车上去了,一来她们俩可以比较自在地吃自己的早饭,二来,除了梳头化妆穿衣服这类她不会的,季雨菲到现在还是不习惯使唤丫鬟,觉得自己亲力亲为更自在,这一点,不用想,末世来的小风头领应该也是如此。 所以昨天下午从季雨菲开始学做红烧肉起,她就打发这白氏两姐妹去跟护国公府的丫鬟们一道玩去了,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大惊失色,都让她觉得放不开手脚。 也幸亏,当时这两姐妹走开了,要不然后面一场接一场的,都不晓得今早还能不能看见丁香丫头那张天真烂漫的脸。 这不,现在的马车里,三公主就又在敞开了吃她的早饭:一口一个包子,吃完一个包子,就端起粥碗仰脖喝一大口,根本不用勺子筷子,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季雨菲也敞开了吃,一边盯着三公主,一边拼了老命努力迅速地吃包子。 还好,估计头一天饿得狠了,大清早的,吃了五个包子、喝了一碗粥,其实也就饱了。 然后就看着对面的公主殿下吃她的最后一个也是第十五个包子! 算了,吃多了,万一等下打起来,那就把吃饱喝足、战斗力满格的三公主放出去好了。 “喂,你在笑什么鬼?”对面的公主殿下摸了下嘴,竟然放下了碗。 哟呵,如此反常,看来等下宫中肯定有场恶斗!季雨菲笑而不语。 … 明显的,走在宫道上,季雨菲感觉气氛都比昨天紧张了些。 见了他们一行三人,也都是默不作声地匆匆行礼而过。 “父王,看来这事有点大啊,你说谢伯父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咱们昨晚不是都想好对策了吗?早上怎么又出来个什么张妃娘娘的事情?”季雨菲跟康王并肩走着,悄悄地问他。 后面的三公主还是在东张西望,一副这地方第一次来的样子。 “这个我也不知,等下咱们见机行事,你盯着阿宁点儿,那些词再跟她强调一遍,别让她,那什么,你知道的。”康王左右看了下,低声叮嘱女儿。 “放心吧,这个我已经跟她强调过重要性了,吓唬她一定要咬死张大人先扑过来这一点,要不然整个护国公府搞不好要满门抄斩了!”季雨菲朝康王挤挤眼。 康王又一次地愣住了,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性情变了,心也狠了,以前她可不会这么说话,也从不撒谎。但,这么说也是为了自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算了,康王一甩袖子:“那就按昨天商量好的行事!” … 皇帝没说要召见他们,自然是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顺便诉说下三公主昨晚遭遇的打击。 话说本来是要三公主今天做做样子装作受到巨大惊吓卧床不起的,但康王父女商量之后,觉得这三公主是个重要的证人,而且是皇帝自己的亲女儿,这躺在床上跟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的,便决定还是带上她。 当然,三公主本人也是要求一起进宫的,季雨菲虽然怀疑她进宫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吃饭,但鉴于她对两次砸伤张大人的事都非常理直气壮,康王父女也就同意了。 不知怎的,季雨菲虽然跟这位末世来的小风姑娘也才认识了不到两天,但也许是同为非古代+穿越人士,她对这位曾经当头领的18岁姑娘有种莫名的信任。 出糗归出糗,人家可没掉过链子。 … 进了慈宁宫,这次来请安啥的一个都没有,季雨菲想起上次那个瞪她的姑娘,本来还想着这次反击一下呢,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行了礼,康王便主动说要去见皇帝。 太后娘娘知道他跟护国公平日里交情甚好,也就随他去了。然后欢喜地招了俩姑娘上前,拉着手仔细端详了下,很满意地跟旁边侍立着的欣娘说:“不错不错,得说是小孩子呢,这才一天,哀家瞧着,气色已经好多了。” 不好意思哈,太后娘娘,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们俩,差不多睡了有12个小时吧,气色能不好么,而且旁边那货,早上还吃了15个包子,灌了好几碗粥。 当然,气色好也是个问题,太后这么说,对后续环节有点影响。季雨菲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咬牙说了: “皇祖母,请您恕罪,今儿进宫,孙女是来跟您,跟您申诉的。” “哟,还申诉呢,你听听,这丫头,申什么诉啊?可是阿宁又欺负你了?阿宁,不许折腾你姐姐!”太后娘娘还是一脸笑盈盈的。 “您误会了,皇祖母,阿宁跟我好着呢,就是因为这样,孙女才斗胆来跟您申诉,昨儿晚上,确切地说,昨儿下午,皇伯父不是给我们俩各赏赐了一匹骏马么,府里地方小,跑不开,我们就去了护国公府的演武场跑马,国公爷他们一家挺好的,看我们玩累了,还留我们在府里吃晚饭,国公夫人亲手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这些话,是季雨菲在早上知道张大人敲了登闻鼓之后在心里默默想好的,得先给太后娘娘先入为主一个国公府的好印象。 “哎哟,你们俩竟然有这口福,这可是他们家传手艺呢,国公府的老夫人,当年红烧肉也做得很好吃。”太后娘娘也不催,就着孙女的话笑眯眯地回忆道。 “可不是,我们吃了这么好吃的一顿晚饭,”季雨菲刻意停了停,看了下三公主,nnd,哪里是“我们”,只有“你”吃了好吧? 可惜,这种时候,三公主是不会跟你有默契的。 季雨菲也不指望她有啥觉悟,便继续往下说: “吃完了饭,我们俩都觉得挺饱的,就打算慢慢地走出府,父王便做主不让国公府他们派人送了,说让两个丫鬟掌灯带路就行,我们顺路消消食。结果走着走着,可能天黑了,我和阿宁又一路在说话,前面的丫鬟带着带着竟然给带岔了。”说到这里,季雨菲小心地看了下太后的脸色。 “哦?那你们可有迷路?”太后似乎并没觉得什么,依旧笑眯眯地插话作引。 “可不是,父王当时也说了那个丫鬟,结果她可能吓坏了,怎么都带不对。就这么乱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前面有处点灯的屋子。阿宁性子急,还没等父王说,她就急匆匆地想进去看看是否有人,结果---”季雨菲觉得,此时不能太顾面子了,心一横,拉着旁边的三公主,“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哟,你这孩子,你们俩这是?可别吓皇祖母啊!”太后娘娘给她们吓得都站了起来,旁边的欣娘赶紧扶住她。 “皇祖母恕罪,我们俩没事儿,就是,阿宁进去时没敲门,那门是开着的,结果里面的张皓然张大人看见了,孙女也不知道那么晚了他为什么在那里,看到阿宁穿着下午骑马时的衣服,以为是国公府哪位专门驯马的丫头,竟然就扑了过来。”季雨菲本想拉上三公主,一起表现下受到惊吓的心情,结果回头一看,嗯,三公主跪在那儿低头抠指甲呢。 好吧,管自己继续说吧,这副德性,你要说她吓傻了也可以,反正落水后大家都觉得三公主跟以前不一样了:“还好,关键时刻,国公府的侍卫出了手,把喝了酒发酒疯的张大人给打晕了。结果今天早上就听说,那张大人竟然恶人先告状,跑到皇伯父这里来说护国公府欺负他,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们了!”季雨菲一口气说完不带喘,对自己的表现比较满意。 没看见太后娘娘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么?可见是听进去了。 当然,毕竟是非职业人士,本来要是能适时挤出几点眼泪来就好了,效果肯定更佳。 好了,这也算开始宫斗了吧?且看这跪倒在太后娘娘面前的郡主和哭晕在皇帝面前的妃子哪个厉害一点。 郡主不厉害也没关系,反正这事只跟公主有关系。 第三十章 王爷的脱口秀 康王出了慈宁宫,就熟门熟路地往御书房去。根据他这常年进宫的亲弟弟的了解,皇帝早上下了朝,一般是喜欢在御书房里写两幅字来一番所谓养性怡情的。 所以老实说,张大人选这个时间敲鼓,刨除事情本身,皇帝起码对这种外界的强行干扰不会太高兴,这可是陛下一天当中最自在的时候呢。呃,当然,除了晚上去某个受宠妃嫔宫里的时候。 所以康王一边走,一边还有点幸灾乐祸地想象了下御书房里的画面: 风流才子上身的皇帝,手拿毛笔瞠目结舌地看着肿了一张猪头脸的张大人,一滴墨,无声无息地落在上好的宣纸上,然后皇帝心疼地看着自己甚为得意的那个字被墨给湮了… “王爷请止步!陛下吩咐了,未经传召概不许入内。”耳边传来太监总管王洪发的声音。 “哦,这样啊,那本王就在这里等着好了,你进去通报一声。对了,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张大人在吧?”反正今早张大人登闻鼓一敲,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会儿问一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是,张大人在里面。”王总管脸上笑眯眯的,却半个字也不多吐露,人也根本就没有动。 “哎,你去跟陛下通报一声,就说他们俩这事,本王也是知情人,容我进去旁听下说点什么哈,还有,三公主和郡主也一起来了,这会儿在太后宫里呢,等会儿估计也过来,这事,三公主还是苦主呢。王总管,你赶紧进去跟陛下说一声。”康王看王洪发不买账,只好甩出了一口大锅。 啥?三公主是苦主?康王爷是知情人?王总管给惊得把一贯弯着的腰都给伸直了,这什么情况? “别愣神了,快进去通报!”这死太监,不知是不是张妃那边的眼线,竟然还拦着他不让进去。问题是,他康王想进,拦得住吗,哼! 王总管这下是左右为难了。 凭直觉,他觉着这康王爷说的话背后,可能有惊天八卦,很想马上就让他进去,顺便自己也可以藉此旁听下;但理智又告诉他,自打皇帝先后召见了张侍郎和护国公进去,书房内就安静得可怕。要知道,今早天朗气清的,早朝也没什么事,本来陛下心情挺好的,结果刚摊开纸写了没两个字,张妃娘娘就哭哭啼啼地来了。这张妃娘娘,平时看着挺清冷的,美得不近人间烟火似的,结果在御书房里哭得,呃,毕竟三皇子都那么大了,反正不是梨花带雨的那种。 “哎,你到底是进不进去啊,这转来转去的干嘛呢?”康王眼里,就只看到了一个扭扭捏捏要进去不进去的娘太监。 正说着呢,御书房的门忽然开了,里面传出皇帝的怒喝:“都给我滚进来!” 好勒,反正不用让这死太监通报了,滚进去就滚进去,又不是第一回被这么说了,康王爷乐颠颠地进了御书房。 王总管也赶紧低头弯腰跟了进去,跟皇帝请罪。 皇帝倒是没发作,只让他站在旁边伺候,王洪发一阵窃喜,赶紧在御案旁边低眉顺首地站好。 康王施施然走过去一看,哟,人到得挺整齐的呢,一边跪着的是户部左侍郎张皓然和扶着他的儿子,嗯,好像叫张天成来着,据说名列什么京城四大才子,康王看了下,嘿,对比特鲜明,一张俊俏的少年白玉脸,旁边靠着一张不靠介绍已经根本认不出是曾经的张侍郎的猪头脸。 另一边,一前两后,护国公带着世子和谢宜江也跪在那里,看见他来,护国公用眼光跟他打了个招呼。 不错,单论人数,1:2,我方已经不战而胜了,康王暗搓搓地想。 “看够了吗?来,这公说公有理的,你也来给朕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是知情人么?”每次看见这亲弟弟,皇帝都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就有点冲。 “哦,对的对的,皇兄,臣弟正为此事而来。”康王一听这语气,也赶紧收敛了神色,肃容行礼作答。 旁边地上跪着的张皓然,一听顿时惊得抬起了头,肿成两条缝的眼睛努力地想睁开,豁开了条小口子的香肠嘴也情不自禁地嘟(张)了(开)起(而)来(已)。 康王低头一看,妈呀,张大人,您这是要恶心死我啊,陛下不嫌弃,我嫌弃啊。赶紧后退两步压压惊:好了,这下只能看到后脑勺了,就不信张皓然头上包成那样还扭得过来。 接下来,按照早上跟女儿迅速对好的思路,康王爷开始声情并茂地叙述昨晚他所目睹的“匪夷所思之事”,重点是三公主为此所受到的巨大惊吓。 要不是旁边的儿子力气大给拽着,张皓然已经几次想要愤怒地站起来打人了: 王爷了不起啊,皇帝的亲弟弟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吗?昨晚鬼影子都没见着的康王爷,今天竟然跑到御书房来这么信口雌黄?太后娘娘知道她家小儿子这么乱来吗? 护国公父子仨,之前如果说跪得不是很安稳的话,这会儿就踏实了。得,王爷出马,一个顶俩。照这情形,等会儿也许能顺顺当当地回府吃午饭呢! 第三十一章 人满为患的御书房 康王进了御书房的事,毓舒宫内的张妃也很快就知道了,气得把手里正捧着喝的半碗汤药给倒在了地上。 护国公府还知道搬救兵,这是根本就不把他们学士府给放在眼里吗?早知道这样,大哥昨晚真不必去,今早直接去五城兵马司就好了,反正人证物证都有。 “母妃,现在怎么办?康王叔之前肯定去过了皇祖母那里,陈婉宁和陈婉容,啊不,现在叫陈婉清了,这两个贱人也肯定都在。”旁边坐着给她打扇子的二公主陈婉贞恨恨地说。 这位二公主,继承了她母亲那种清冷的美,可惜脸上恨恨的表情破坏了这种美,增加了一种与她这个年纪不甚相符的刻薄。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们虽是太后娘娘跟前养大的孙女,你也是这皇家堂堂正正的公主,论年纪,你还比她们大一点,不要整天把你的情绪摆在脸上!母妃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小时候,嬷嬷们又是怎么教导你的?”张妃气得拿过女儿手里的团扇,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她的肩。 “哎哟,母妃!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听到刚才这事气急了才说的么?你说他们几个,事情都明摆着的,竟然还要强行和稀泥,太嚣张了!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其实团扇没什么力道,但二公主还是装模作样揉了揉肩膀,略有点不满地嘟起了嘴。 张妃没接女儿的话,也没去揉女儿的肩,拿着女儿的团扇摇了摇,对旁边又重新端了碗汤药过来的宫女吩咐道:“不喝了,收拾一下,你扶本宫去御书房。” 二公主顿时兴奋了:“母妃,那,那我也去吧?你等我一下,我也去收拾收拾,很快的!”最好那两贱人到时听到风声也去御书房,让她们见识下不自量力的后果。 … 慈宁宫里。 皇太后阴沉着脸,听完了季雨菲的“申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季雨菲都一一作答了。 没破绽啊,季雨菲心想,反正也没监控没证人,靠我一张嘴就行了,咱不心虚。先不论这张大人夜访国公府的动机如何(晚上是刺探和诬陷谢宜江和“胡女”关系,早上却又换了套说辞,凭空捏造了“胡女”让老夫人昏迷这样的荒唐事,而且连“勾引胡人”这样的大罪名都扣下来了。宫斗剧里,这种事情不亚于造反呢,一个不好给你按上“叛国”的罪名,整个护国公府还真的都要死翘翘了,哼,其心可诛!),光是张皓然这名字,呃,就让人没有什么好感。前一世,因了张皓然同学的“告密”,季雨菲最后的噎死跟她脱不开干系,所以这一世,季雨菲对这位也叫张皓然的人严阵以待,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三公主虽然在慈宁宫里东张西望后捞了一盘茶点吃,但一边吃好歹也一边帮了几句腔,都四平八稳的没出什么差错。季雨菲觉得皇太后应该会相信的。 “欣娘,你去叫一下阿月,让她先放下手头的活儿,陪公主和郡主去趟御书房,等那边事了了再一道回来,如果误了午饭就让人回报一声。”皇太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想了想,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找洪嬷嬷。”欣娘答应了一声,利落地退下了。 洪嬷嬷?欣娘叫她洪嬷嬷,太后娘娘却叫她阿月,感觉这位嬷嬷应该比较德高望重,估计是一路跟着太后娘娘打怪升级上来的。不错不错,看来刚才那番话起作用了,太后她老人家不打算袖手旁观了,嘿嘿。 不一会儿,那位洪嬷嬷就过来了,季雨菲一看,年纪看着跟太后差不了太多,不苟言笑,气场挺强,关键身后还跟了个小宫女,看着像是服侍她的。可以啊,这相当于是太后娘娘的形象代言人了吧? 于是乎,季雨菲赶紧主动跟她打了招呼,还很有礼貌地说:“劳烦嬷嬷了!” “郡主折煞老奴了,这是奴才分内事。”洪嬷嬷回答得不卑不亢。 三公主在她们俩身上来回看了看,说了句:“路太远的话你就别去了,让人把我们带过去就行,我俩不认识路。” 不错,这话意思也到了,尊老嘛。反正洪嬷嬷感受到了就行,去还是要去的,太后娘娘又不是让她带路。 于是慈宁宫内一行人也浩浩荡荡地开往了御书房。 … 季雨菲她们到的时候,张妃娘娘那边还没到。 因此走进去的时候,季雨菲还特意看了看,不错,御书房看起来挺宽敞的。 当然,季雨菲之所以敢这么看,是因为旁边还有个看得肆无忌惮的三公主,而且后面还跟着个慈宁宫的洪嬷嬷。当然,前面还有个远远就在兴高采烈叫她的亲爹。 这洪嬷嬷,虽说季雨菲之前已经对她很是高看了,但在看到皇帝吩咐旁边的王总管给她搬个绣凳来时,还是有点小震惊的,这高规格的待遇可不一般哪。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硬了一些,nnd,这可是我们这边的人哦。 于是一来在慈宁宫已经说了一遍,二来也是因了这些加持的底气,康王府小郡主在皇帝面前痛诉昨晚三公主在护国公府所受的莫名“委屈”时,那叫一个流畅。 护国公的心里,不能说乐开了花,但肯定是美滋滋的。康王够兄弟,接到话就前后脚进了宫来帮他说话,连这未来的儿媳妇,也是两肋插刀啊,真是太感动太—刺激了有木有? 护国公在进宫的路上、跪在御书房的这段时间里,又把昨晚的诡异事情给回想了一遍,特别是张皓然进府前后的不同表现,以及这隔了一个晚上后截然不同的说辞,越想越觉得,这背后肯定不简单,估计跟这宫里的张妃娘娘和三皇子也有瓜葛。 护国公想到此,便打定了主意:就算没瓜葛,也要让它有瓜葛。而且要让这瓜葛生根发芽开出花!如今三位皇子都已长大,皇上却春秋正盛,肯定很忌讳这方面。嗯,所以,不管这事扯得顺不顺利,充其量,国公府也就只是提供了一个让三公主打昏户部左侍郎的场所,其余的,哼,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让陛下去慢慢查吧。查不查得出的,咱也慢慢看呗。反正经过了昨晚的事情,护国公现在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没看人家康王刚还兴高采烈地跟女儿和三公主打招呼么,陛下还在旁边阴着个脸看着呢,也没啥啊。 谢宜江本来感觉跪得有点麻木了,看到季雨菲进来,顿时精神一振。 等到听完她流利生动的表述,看着季雨菲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炽热了:哎呀,清(我)妹(媳)妹(妇)真是太能干了! 眼神如此热切,跪在他旁边的世子感觉都快受不了了,只好低声咳嗽了两声以做提醒,当然,谢小四全然没有感受到他哥哥的用意,还偏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相比这边的士气高涨,那边孤军奋战的两个人,就悲惨得多了。 之前被康王黑白颠倒的时候,张侍郎就已经悲愤地想要站起来打人了,可惜被儿子死死拽住;现在康王的女儿竟然又来颠倒黑白了一回,而且他还不能站起来打一个小姑娘,这种冤屈,唉,张侍郎气得把手指都差点抠进御书房的地砖里。 可惜那地砖硬得很,等一下,这地砖,这地砖难道是金子做的? 张侍郎就更悲愤了,皇家太欺负人了! “张卿家,你可有辩驳?”皇帝的心情已经有点恶劣了。这阳光灿烂的天气,本来想好好写两幅字,结果这已经看不出是张大人的张大人,之前惊天动地地敲了个喊冤鼓不说,貌似现在看来这冤屈还不怎么对呢?早上还耐心劝了回哭得哀哀切切的张妃的皇帝陛下,就有种被张家兄妹俩耍了的感觉。 皇帝的这股子怒气,别人不知道,身为他朝夕相处的贴身跟班的王洪发却是很敏锐地感受到了。 王总管的心里,便开始有点忧虑。 这别的不说,单他知道的,陛下今儿中午可是打算去孙美人宫里吃饭的,据说孙美人擅养花,昨晚特意差人来请陛下,“邀”陛下今日去她宫中欣赏她精养侍弄的一盆绿色芍药。先不说这到底是不是孙美人自己养的,单论这绿色的芍药花,满京城里,也找不出几盆。所以皇帝听了也很是期待,还早早让他准备了给孙美人的赏赐之物。 王总管在心里忧虑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张侍郎好不容易等到这让他可以申诉的机会,自然是忙不迭地开始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是堪比茶楼那些说书的。旁边常被人夸“谪仙公子”的张天成,哪里见过父亲这等狼狈样子,只好尴尬地扶着他低头不做声。 等到听完这二轮选手的发言,皇帝一看,外面太阳老高了,顿时开始思念起孙美人来。也不知那绿色芍药是什么样子,但孙美人的样子他自然是清楚的,想到那么个语笑晏晏的美人倚在芍药旁,端的是人比花娇,皇帝陛下的心里,就很是痒痒,对这一屋子阻碍他及时赏花赏美人的家伙,也就徒然生出了几分不耐烦。 “这样,你们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当时现场也没有旁人,无从查证,不过朕想着,有一件事情,其实是好查的--”皇帝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把这摊子人遣散了,回头再说。眼看就午时了,别让孙美人等得心焦,再说今儿早膳没吃好,现在肚子也感觉有点饿了。 “陛下,陛下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御书房外却传来了一个女人哀哀切切的哭声— 张妃娘娘到了。 张妃娘娘今早据说已经哭晕两回了,所以现在是由两位宫女搀扶着进来的。后面跟着个搭着宫女手、看着也是有气无力的二公主。 一下进来了五个人,好嘛,皇帝看着下面这满满当当的人,第一次觉得,这御书房也太小了。 第三十二章 胡女 张妃这次准备得很充分,不像早上那一次,睡觉醒来不久、脸也没消肿,一听兄长和母亲的事情,也没顾得上妆容打扮,就着急忙慌地跑到皇帝面前哭诉。 现在好歹也休息了一阵子,脸色也恢复正常了,敷了粉,特意让宫女画了个“梨花带雨”妆:眼角刻意抹了点微红的胭脂,眉毛也不再是以往那种凸显她诗书气质的飞扬型,改成了略往下的哀伤型,嘴唇上也不再娇艳欲滴,参照女儿的建议,化了个跟时下贵女们流行的“咬唇妆”差不多的,看上去让人觉得是“委屈欲语”,颜色还非常的淡。 总而言之,对于陛下这种在脂粉堆里打滚了半百之年却连后宫美人争抢的螺子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来说,张妃娘娘非常有信心,自己这脸上的“哀伤之美”绝对能把他拿下。 妆容有了,衣裳也经过了精心挑选,最后选择了一件淡紫色的,头上的发饰也不多,就插了一支太后娘娘当年赏赐给她的白玉簪子。 整个人这么一收拾,照宫女们和女儿的说法,顿时就有了楚楚可怜的样子。为此女儿也如法炮制了一番,张妃娘娘看着,也满意得很,两人便这么母女装打扮地出了门。 季雨菲倒没注意这两位的打扮,她只是觉得很巧合,这位哭哭啼啼进来的娘娘她竟然认得,再一看,后面那位她竟然也认得,不就是昨天早上在慈宁宫莫名其妙瞪她的那个姑娘嘛,看来这两位是母女组合,而且这两母女跟她肯定不是一队的。 皇帝对于张妃这么不管不顾闯进来干扰他处置事情以及后续吃午饭顺便赏花赏美人的行为颇为不爽,眉头都皱了起来: “爱妃,有什么大事,你可以派个人来说一声,你这副样子--” 张妃却恍若未闻,双手一挥,摆脱了两位扶着她的宫女,穿过界限分明的两队人(人数好分明啊,张妃娘娘边走还顺便观察了下),如弱柳扶风般,扑到皇帝御案前跪下了: “陛下,您也看到了,臣妾的兄长,现在被他们打得这副样子…还有臣妾的母亲…臣妾的母亲,她老人家,现在还昏迷未醒呢…求陛下给臣妾做主啊!”边说边用帕子虚按着眼角做拭泪状。 “父皇,国公府勾引胡人,无法无天,求父皇惩处!”后面紧跟进来的二公主,见状也甩开了宫女的手,紧跟在她母妃后面下跪磕头。不过,张妃适才是边走边在心里感叹人数悬殊,二公主则是恶狠狠地轮流瞪了三公主和季雨菲。 季雨菲这是第二次莫名其妙被她瞪了,觉得很无语,国公府跟张府的纠纷,跟她又没关系。 再说了,“无法无天”这个词也太过分了吧?这是明示皇帝护国公府要造反么?这两母女看来是言辞犀利的宫斗小能手。 还别说,皇帝虽然表示不耐烦,但看着眼前这对在御案前跪着的母女俩,尤其是张妃那张泫然欲泣的美人脸,心中也是不无同情的,对刚才张妃打断他的话也就不准备追责了。 “爱妃,太医院之前已经派了太医去看学士夫人了,你不用太担心,”皇帝顿了顿,刚才他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这件事,当务之急,就是派人去捉拿侍郎所说的恶意踢翻张老夫人车马以及打伤他的胡女。张卿家,照你所说,此人你应该能认得出吧?除了你,还有谁见过她?” 也不知是不是张妃娘娘进来的缘故,皇帝似乎忘记了康王父女俩所说的话,当然,也不至于忘记,皇帝只是和张侍郎一样,比较倾向于这是国公府的救场之举,这也是他不待见康王这个弟弟的原因。事情得分轻重缓急啊,哪能随随便便就上赶着帮忙呢,虽说他也知道康王想招谢小四做女婿,但也不能就这么信口雌黄啊,还有这三公主,竟然也稀里糊涂地同意被人这么当靶子? 张皓然大人一听,却是眼睛一亮,这事有转机了,幸亏妹妹及时出现:“是陛下,微臣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妖女,披着头发,身上还大模大样地穿着他们胡人的骑服,大红色的,上面还绣着大朵大朵的西域花,上面绕着金线。臣府上的管家在马车翻了之后曾派人去追赶,想必也大致能辨认出来,当时路上也有很多人看到。求陛下派人去国公府捉拿!”说完不禁哽咽,匍匐在地谢恩。 其实晚上那会儿他还真没看清那胡女长啥样,不过那件衣服很是让人印象深刻,管它呢,反正咬死了国公府,等捉到人再说。 旁边的国公府诸人一听,也不知该是喜还是乐。张大人口口声声要捉拿的国公府胡女,现在明明就在御书房里,呃,直勾勾地盯着皇帝案上的一盘水果看呢。 而且,这胡女,不止看着,还说话了:“快要吃午饭了吗?” 满座皆惊,一时反倒没了声音。 本来低着头迷迷糊糊的王总管,也因为这可怕的寂静而吓得抬起了头:出什么事了吗? 皇帝:总算有人问了,这正是朕的心声啊,诸位,你们可知道,朕的午饭差点要被你们耽搁了吗? 于是皇帝很满意地看了眼三公主,又略不满地瞟了下旁边杵着死人样的王洪发:这老货,越来越糊涂了! 王洪发:所以刚才真的出什么事了吗?陛下为什么这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吓死人了! 三公主看大家不说话,便继续解释:“还没到时候吗?那我现在可以先吃点东西吗?”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往皇帝面前走。 好吧,是朕想岔了,这货原来只是单纯地想吃东西,示意王洪发:“给她端过去!” 二公主一看,却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父皇,您不能这么纵着她,咱们这是在说正事呢,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跑到御书房里来,还要吃的!堂堂一个公主,哼,成何体统!” 张妃赶紧想拉住她坐下,二公主却来劲了,一把夺过正好从她面前经过的王总管端着的果盘,“砰”地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跪在地上的几人:二公主啊,您能别打岔吗?咱们在这地上跪了半天了,膝盖都快麻了好吗?赶紧把正事给解决了啊!三公主想吃就让她吃啊! 张妃:你个死心眼的孩子,陛下都说给她吃了,你有啥气不过的,大事要紧啊,这会儿你大舅还等着陛下派人去捉拿胡女呢。 张妃一边心里着急,一边赶紧悄悄地看皇上,看他作何反应。万一皇上发作二公主,她也好及时救场。 皇帝也被二公主这番打岔给弄得有点回不过神,说三公主是不相干的人?哦,对了,张妃她们母女俩是后半道进场的,不知道康王父女刚才是怎么说的。 不知怎的,虽说心里也比较确定是那对父女临时编排出来的理由,但皇帝脑海里突然浮出了一个“恶毒”的念头:要么让张妃母女俩来揭穿康王父女俩的小算计? 说干就干,皇帝便慢吞吞地说了句: “怎么不相干了?”指了指康王和季雨菲,“你们俩来说。” 第三十三章 娘娘的表演秀 季雨菲正等着皇帝的这句话呢,她看这二公主是真不顺眼,尤其是现在知道她是张皓然的外甥女,就更不爽了。 于是乎,康王府郡主开始了第三遍更为顺溜的讲述。讲完了,还特意朝二公主那边行了个礼: “张妃娘娘,二公主,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怎么着,有本事去打三公主呀?可是说起来是你家大舅失礼在先哟。 “不可能,一派胡言,我绝不相信,陈婉清,你个--”二公主中途就想插嘴反驳,听完了季雨菲的话后更是刺激得又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贞儿!”张妃娘娘及时地喝止了女儿,背地里说惯了的“贱人”两个字一旦公开说出来,就算皇帝想放过,太后娘娘也绝不会姑息,没看那角落里低眉顺首地坐着太后宫里的洪嬷嬷么。算了,给这么一搅和,还是得自己出马: “陛下!”张妃娘娘起身盈盈下拜,这次倒也没有装哭按眼角之类的小动作了,“请恕贞儿失仪,不过臣妾刚刚也差点想问郡主,虽说王爷家跟国公府平日里时有往来,郡主和三公主姐妹情深,但堂堂国公府的外书房,何以夜深时还能让女眷自由出入?就算两位主子不知情,底下的人难道也不知情么?再者说了,陛下,臣妾兄长,并非乡野村夫,哪怕不认识三公主,也总能分辨胡女和我朝贵女吧?” 对哦,听张妃娘娘这么一分析,连一旁不再打瞌睡的王洪发都觉得很有道理。公主诶,再暗的灯火也能分辨吧?再说三公主没事上人家国公府的外书房干嘛?王总管暗搓搓地给张妃队加了1分,静等国公府队自辩。 护国公也没想到对方还能绝地反击呢,愣了下,这要他怎么回?说三公主其实是自己冷不丁地窜进来的?这样比较缺乏说服力,毕竟人家已经把后路都给你提前堵死了:国公府的下人不可能不拦着,除非被打昏了。问题是谁没事闲着去打昏国公府的侍卫啊? 后面一题倒是好回答,没法分辨胡女和我朝贵女啊,毕竟三公主当时穿着胡女的骑服啊,人家一下午都在跑马呢。 季雨菲也愣了下,这题好解释,但问题在于,旁人的解释略牵强,最好是三公主自己出来招认,承认是自己当时打昏了丫鬟、抢了她的灯笼、以为丧尸来袭跑去看个究竟的,然后喝醉的张大人被当做丧尸误打了。 但,这话说出去有人信么? 于是眼看着对方一堆沉默,张妃娘娘得意地看了一圈,才又悠悠地抛出她的第二个疑问: “臣妾还有个疑问。” “你说。”是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但以张妃这多年枕边人的理解,皇帝是听进去了。 “就算臣妾兄长真是被三公主打的,”张妃娘娘一个优雅的回身,用手帕捂住嘴,看了下地上依旧在跪着的张侍郎,抬了下头,叹了口气,各种欲语还休了一番,然后抬头跟皇帝眼对眼地继续说道,“按照郡主的说辞,是他失礼在先,无话可说;可是,兄长明明是上门去替臣妾的母亲评理的呀,这跟三公主又有何干呢?” 对呀,这跟三公主有什么关系呢?王总管又默默地给张妃队再加了1分,比分差距开始拉大了。 “说起来,臣妾的母亲,她老人家刚在城外慧居寺里虔心吃斋念佛了半个月,陛下,您说,她何罪之有?要遭这飞来横祸?三公主一不会骑马,二跟臣妾的母亲并无交集,又何来什么冲突?何况,大哥,你当着陛下的面说,那胡女,可是发现撞了人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张妃越说越顺,感觉自己都大理寺卿上身了,居然还当场“盘问”起了张侍郎。 “回娘娘,正是。当时路上的人都看见了,那胡女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撞了马车之后头也不回地溜了。管家他们忙着救助母亲和其他人,一时也没追上;等父亲和我得到消息派人去追查,就很是花了不少时间。正因如此,到了下衙时我才确定,此女是从护国公府里出来的,父亲还叮嘱我,稳妥为要,先去衙门里的国公府世子那里询问下,可别找错了人。哪里想到,陛下,臣刚上门,就被,就被…求陛下给微臣一家做主啊!”张侍郎也不遑多让,演技很是出色,讲完了,哽咽着以头抢地,张天成也赶紧跟着磕头。 季雨菲在心里冷笑了声,这撞人的事,又没监控什么的,还不是就靠一张嘴或者几张嘴?搞不好张家现在早就打点好了。只不过,他们唯一算漏了一点:胡女真是三公主。 可惜,要证明三公主就是胡女,既不可信,似乎也不大可能。 王总管听到此,已经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护国公队了。张妃娘娘和张侍郎毕竟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子女,脑子灵不灵光,这会儿见真章了。那边那几个,呃,皇亲贵胄的,估计是不行了,顶多靠身份耍耍赖吧。 “陛下!求您给臣妾的母亲和兄长做主啊!护国公府欺人太甚!!”张妃听了兄长的这番话,知道火候已到,顿时身子一歪,一脸悲伤地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四章 张天成 “谢卿家,你可有话说?”停了一会儿后,大家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护国公赶紧立起有点坍塌了的上半身,肃容答道:“陛下,臣有话说。” 事已至此,为了护住一府上下、全家老小,护国公决定,让三公主勇于担责。 要不然,有一就有二,如果承认了有胡女其人,就有了“仗势欺人”,有了仗势欺人,就算不坐实“谋害忠良”,今早上的登闻鼓一敲,京城里转眼就能谣言满天飞,明天搞不好就说他护国公府勾结胡人、阴谋造反。不要说跟所谓胡女有勾搭的小四了,家中其他人的差事估计都要被捋了,家中几代人的努力和牺牲,转眼间就能化为乌有。 刚才护国公听着张氏兄妹说来话去的时候已经想得很透彻了,他家作为国公府树大招风,皇子们都已长大,该来的总要来,搞不好此次对方就是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他绝对不可后退一步。哪怕为此断了小四的婚事、招了慈宁宫的恨、碍了陛下的眼,也在所不惜。 于是御书房内的所有人,看到护国公跪着转过身,朝坐在一旁吃完了整盘水果后在低头抠指甲的三公主行了个大礼:“殿下,臣请您跟陛下直言,臣满府上下,感激不尽!” 刚才趁着大家都在专注地看张妃娘娘讲话时悄悄把那盘中途被截的水果拿过来迅速吃完的三公主,本来是在低头默默地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午饭、午饭又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冷不防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才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大家。 当然,大家也都在看她。 季雨菲之前也已想过,既然她们父女俩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说了三公主下午跑马、晚上打人的事,那么她们这一方就必须坚持这些既定事实下去。谁料中间出了点变故,张妃娘娘推理大师上线,把她们这一本来是合理的存在变成了不合理,当时如果再坚持,就颇有点被动。不过还好,皇帝总不能光听一方之辞,现在轮到了己方发言,而由护国公来让三公主出面说明,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怎样,康王和她自己,顶多算是公主背后的支持者,算不得当事人,难以服众,一个不慎还容易让皇帝讨厌乃至生疑。 唉,谁能想到,当年没日没夜追的那些宫斗剧,会在这里派上用场呢,季雨菲有点惆怅。老实说,到现在,她都还是比较怀疑当前的人生。总想着会不会有“咔”的一声,就跟她在寒假期间跟爸妈去东阳横店旅游时看的那样,“收工啦!”然后游人散去,剧组收工,穿着古装的演员们开始看手机、抽烟、吃盒饭… “哦,你是要我说下事情经过是吧?说完了就可以吃午饭了吧?”三公主的话非常平易近人,嗯,也通俗易懂。 对哦,这会儿都午时了吧?窗棂上都没看到阳光了,皇帝不禁看了下外面,然后又看了下旁边死人样的王洪发。 王总管真心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背,皇帝动不动就冷冷地瞥他一眼。可是天地良心,这会儿双方激战正酣,他总不能出来说请大家先退下,陛下要去孙美人宫里赏花了。此话一说,陛下能立马让人把他拖出去吧?反正这些年让他背的锅还少吗?别的不说,早上在书房外遵命拦康王,结果陛下还不是照样把账算在他头上?好歹也是总管呢,陛下就说让他“滚进来”,一把年纪的人了,他不要面子的啊。 于是怀着一半想继续听下去的八卦心思,一半跟皇帝赌气的心思,王总管选择了继续装死… 三公主的话,让二公主气得又想站起来,还好,这一次张妃用眼色及时止住了她。前方胜利在望,敌方要派出这落水后就变得傻愣愣的三公主出来作死,她自然是乐观其成。吃午饭什么的,哎哟,说起来是有点饿了,这一早上折腾的,就盼着三公主速战速决吧。张妃娘娘低下头,用帕子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喂,你抬下头,我有话问你。”然后张妃娘娘的笑意还未隐去,就听到了三公主的话。哟,这是要找她单挑吗?张妃的宫斗本能立马就出来了。 “公主,有话您尽管问。”张妃娘娘的内心在狂喜,不好意思,这是你自己掉的坑,本宫就,绝不手软了哦。 “我本来想问他的。”站在张妃面前的三公主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张大人,“但是他总是不承认。算了,要么我让他再仔细看下好了!”说话间,三公主站到了张大人面前,还特意半蹲下身子,“喂,离得这么近,你总能看得清楚了吧?你还确定昨晚不是我?” 跪在地上的张侍郎因为时间过久,膝盖都快麻木了,加上头上受的伤,一时间都来不及后退,只好把头拼命往后仰。这三公主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避讳吗?脸也凑得太近了。 张天成因为要扶住努力往后仰的爹,整个身子就往他爹的方向倾斜,于是就看到了离得非常近的三公主的脸。 “轰”的一声,张天成感觉自己所有的血瞬间冲上了头! 在他18年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张天成一直是以睥睨的姿态来看待世人的,从小就被众人夸为“神童”,向来严苛的祖父也对他青眼有加、亲自启蒙授课,中间还特意被姑母安排,在陛下面前做过诗,因此,张天成从小就养成了恃才傲物的性子,虽说因为名列“京城四才子”,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世家大户们颇有对他动心思的,但有祖父和姑母等人的耳提面命和严格把关,张天成知道自己是堪当大任的,因此对莺莺燕燕们向来是敬而远之。 可是今早上,确切地说是从昨晚起,他18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遭受了冲击。 先是祖母在回京的路上莫名被人踢翻了马车,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回来后卧床不起;父亲上门去评理,却被人打得半死回来;今早上进了御书房,本以为凭借他们张家的脸面,父亲现在也身上有伤、身负冤屈,陛下起码会给他们赐个座。张天成甚至还幻想过,既然是御书房,就跟小时候那样,陛下搞不好还会让他写一幅字什么的。 结果却是从头跪到现在。 张天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和卑微。 而就在他的屈辱和卑微到达极致的时候,三公主以一种轻松淡定的睥睨姿态(蹲着总比跪着高好吧?三公主表示她不懂睥睨是什么意思),出现在他的面前。 18岁除了姐妹从未好好接触过其他姑娘的少年张天成,因了这样的心路历程,面对着眉目浓艳的美人公主,灵魂深处泛起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涟漪。 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但也许从此就是很多年。 就这样,张天成傻愣愣地看着三公主起身对着大家面无表情地一摊手,还怪模怪样地耸了耸肩,心里却浮现出了曹植的那首诗: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 第三十五章 公主大变身 三公主看这一对父子傻愣愣地没啥反应,就起了身又站到了张妃娘娘的面前。 不知怎的,这么面无表情的三公主,让张妃有点犯怵:“公主有话请尽管问。”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晚上要去那个房间是吧?”三公主单刀直入。 不错哦,季雨菲顿时双眼一亮,这姑娘原来一边吃东西一边在听呢,不错不错。 “正是。按说,国公府的外书房,不要说大晚上的,就是白天,女眷们也不大会去的,此其一;其二,这个嘛,国公爷,不知本宫想的对不对,这外书房,定是议事重地,必有侍卫等人把守对吧?”公主一句话,张妃回了一堆话,还顺便又拖了一把护国公。 议事,议什么事?这是给陛下上眼药,说他护国公府整天想着有的没的么?护国公郁闷了,这后妃手段。 “好,那我回答你的问题,”三公主立马接上,“一,我不是女眷,我是公主;二,门外有侍卫,但我是公主。还有,他,”三公主用手指了下地上的张大人,“他在大喊大叫,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过去看看。因为是晚上,只要听声音辩位就好了,特别好找,不用人带路。” 完美!季雨菲在心中比了个金星老师的招牌手势。太赞了,言简意赅,直达要点!而且,季雨菲感慨地想:当时只是随意地跟她讲了一遍公主的身份和“权限”,谁想这末世来的小风姑娘不但记进去了,还能举一反三呢。 护国公:好,三公主有担当! 二公主:公主这公主那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公主么,陈婉宁你个贱人! 张妃:所以公主…唉,还真可以这样。 想到此,不禁抬头看了下皇帝。皇帝没看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看窗外的什么地方,但听到三公主说完,倒是淡淡地吩咐了句:“继续说。” 旁边的王洪发:陛下看着不对劲啊,应该不是针对我吧?我今儿早上一直站在这里,没做什么啊?还有,三公主这么一出马,感觉,张妃娘娘那边,似乎好像也许可能也不是稳操胜券了呢? 皇帝:蠢货,没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本来这会儿朕已经在孙美人宫里喝着沁凉的羹汤、赏花赏美人了,结果现在…案上的水果还被三公主吃光了!好饿啊。 “好,那我再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你说他,”三公主又指了指地上的张大人,“能分辨我是胡女还是公主?”看到张大人捣蒜般的点头和张妃犹豫了下咬着唇的轻轻点头之后,三公主忽然眉毛一扬,嘴角一歪,环视一圈,抬起了下巴:“那我这样呢?” 季雨菲先是在想:这算是笑了么?不过好像只有一边啊,微笑的话应该是两边嘴角都上扬啊。但是跟面无表情比起来,还是有了很大的差别啊。 然后,季雨菲的思路立马终止了,她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无比震惊地看到--- 在御书房中间,当着所有人的面,三公主开始动手脱衣服了!! 苍天啊,大地啊,所有的神灵啊,求求你们让我穿越回去吧!季雨菲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站起来冲过去要阻止三公主的石破天惊之举。 “你,你,阿宁!你这是要干什么?!”皇帝也被惊吓得站起来用手指着三公主喊了一声。这是他亲生的女儿吗?就为了让对方认不认得出,堂堂公主,就要脱衣让对方“验明正身”?所以落了回水,真的是傻了么?还是,彻底疯了? 张妃:哎哟喂,本宫也很震惊,堂堂公主怎么能…请继续! 二公主:果然是贱人啊,这种事都做得出?!父皇会不会把她的公主封号废掉?想起来就好兴奋啊! “脱衣服啊,我想让你们看看--”三公主手不停,可惜衣服是宫女帮她穿的,这种衣服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脱下来。 趁这功夫,季雨菲扑上去把她的手给摁住了。 张妃母女顿觉莫大的遗憾。 “哦,你来帮我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脱。”三公主的话又给了张妃等人希望,对,不要停,请继续脱! “阿宁,你要脱衣服干什么?这可是在公众场合!还有这么多男的呢?”季雨菲尽量压低了嗓门跟她说,但奈何御书房里现在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所以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完了!护国公绝望地望着地面想道:这三公主不是傻,她是疯啊! 三公主却在这时歪着头看了下季雨菲,语气得意地说了句:“当然要脱啊,我里面穿着昨天那件红衣服呢,晚上穿着睡觉的!你看!”一边说,一边把外面宽大的衣袖往上扒拉了一截。 娘诶,可不是,里面赫然是红艳艳的骑服袖,上面是金丝绣的大朵大朵的花。 季雨菲这21世纪来的姑娘顿时喜出望外,有门了! 于是就那么三两下,在众人还在低头呆滞的状态时,姐妹俩相互配合着,把宽大的外袍给脱了下来。这时空的衣服,外面是一件宽大的罩袍,所以三公主把紧身的骑服穿在里面,还真没法看见。 当然,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想到,高贵的三公主,白天的骑服能当睡衣,头一天穿的衣服也不知道换,今天竟然还又穿了来。 三公主:这衣服我很喜欢啊,穿上行动很方便,样子也很好看,我从来没看见过也没穿过这么红彤彤的衣服。再说了,这衣服很干净啊,料子也挺舒服的,我还可以多穿几天呢。 季雨菲:三公主这神来之笔,呵呵,看猪头大人有什么话说。 众男性:现在是什么情况?能抬头了吗?三公主不会真的是…疯了吧? 于是御书房里,不要说掉一枚针了,现在连蚂蚁们都纷纷逃了出去,这地方静得骇人啊,万一走路被人听见了呢。 “哦对了,你再帮我一下,把这头发给放下来。”三公主展示了一圈红衣服,想起来又叫季雨菲,“昨天骑马我嫌麻烦,头发是披着的。” “哦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季雨菲赶紧帮她把发饰取下来,把头发打散,还别说,毕竟是公主,头发乌黑油亮顺滑。 三公主对这种穿着骑服披着头发的状态似乎颇感舒适,还特意活动了下身子、甩了下头发,然后,在鸦雀无声的御书房里,大摇大摆地走到低头跪着的张氏父子面前:“喂,抬头看一下,这下你总认得出我了吧?” 第三十六章 “谢谢父皇!” 从三公主把脸凑到他面前起,张天成便头脑昏昏,之后听说公主要脱衣服,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除了皇帝掩面偏头,其他所有的男性包括王洪发都已自动低下了头。 现在听到三公主的声音,知道她到了跟前,更是吓得把头都快低到地上了,脑子里一团乱。 “喂,抬一下头啊,不抬头怎么看我?”三公主似乎蹲了下来,连气息都有感觉得到,张天成双目紧闭,不知身在何处。 “大哥,你抬头看下,看下三公主,可是,可是公主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张妃娘娘气若游丝、时断时续的声音响了起来。京中不比边城,胡服很少有,而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花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对方有备而来啊。 这是张妃作为一名女性的敏锐判断,所以她对此无话可说。 而男人们呢,在听到张妃的话后,都吁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谢天谢地!三公主是穿着衣服的。啊不是,这,这还是高贵的公主殿下吗?这分明是一位,咳,胡女啊! 护国公和康王迅速地对视了一眼:公主殿下威武,此事大局已定。 然后,护国公又迅速瞪了一眼看得瞠目结舌的世子,后者反应还可以,又迅速低下了头。 康王也迅速地看了眼谢宜江,不错,这小子也就看了一眼,然后又很淡定地低下了头。 谢宜江:哦,原来就是昨天那套衣服嘛,这三公主,怎么这么不讲究?清妹妹跟她一起,希望不要被带歪。 皇帝和王洪发:这,这穿的都是什么鬼? 倒是张皓然大人,看了之后略停顿了一下,然后磕头回道:“禀陛下,三公主所穿衣服,跟微臣昨晚所见略同。” 哟,还略同,季雨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打算只认衣服不认人了,张皓然你可以!不过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不认了: “张大人,你的意思是,这衣服看着差不多,但不是同一件?” 皇帝似乎还在震惊的状态里没回复,听了季雨菲的话,先盯着三公主看了一下,之后皱了皱眉头,指着三公主对季雨菲问道:“她昨天就穿成这样去骑马?” “不好意思,皇伯父,当时阿宁说要骑马,因为是在护国公府里,一时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我就做主问了下国公夫人,她们家是武将嘛,搞不好就有。本来府里也没有,后来国公夫人想起年轻时从边城买回来图个好看的胡女骑服,拿出来一看,保存得挺好,阿宁看了很喜欢,试穿了下,也挺合适,就,穿上它去跑马了,后来就---”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说啦。 “所以你的意思是,三公主现在会骑马,不但会骑马,而且还能纵马上街?”张妃感觉没什么战斗力了,人恹恹的,不知在想什么,但她旁边的二公主突然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时,皇帝也看向了二公主,但并没有阻止,不仅如此,听她说完了,也没说什么,转头又看向了季雨菲。 好嘛,这是皇帝也不相信的意思喽?季雨菲淡定回答:“是的,不信你可以直接问下阿宁。” 三公主已经起身了,但也没挪地方,就那么直接站在张家父子的前面对着皇帝:“对啊,我骑了一下午的马,还骑着大风出了城,不过我真没有撞到他们说的马车,也没撞到什么老太太。对了,大风是我给黑马取的名字,我很喜欢这匹马,谢谢,呃,父皇!” 非常流畅,对方辩友请作答,季雨菲得意地想。刚好看到谢宜江抬起头悄悄地向她这边看过来,便又回了他一个微笑,郡主现在心情很愉快,连带着,对一直跪到现在的谢家父子很同情。 谢宜江顿时如喝了冷饮般,通体舒畅,连带着,膝盖也不那么疼了。 旁边跪着的世子:我什么都不想了,反正怎么想也想不清,我只想早点回去躺在松软的床上让夫人帮我好好按摩一下腿。 皇帝听见这样的回答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有点不确定地转头问王洪发:“朕昨天派人送去康王府的,可是南边邦国进贡来的马?” “回陛下,是奴才带人去挑的,邦国总共进贡了八匹,只有两匹是黑马。”王洪发赶紧躬身回答,这事不会也怪到他头上吧? “阿宁啊,这衣服的事先放在一边,你跟朕说实话,当时骑马的人可真是你?”皇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上身往前一倾,盯着三公主很严肃地问道。 完了,康王心里一沉,陛下肯定是觉得三公主在撒谎,也是,这马既然是邦国进贡,肯定是千金难买的良驹,别说以前会骑马,一般的骑士短时间内也很难驯服它啊。 护国公头低着,心里也是一沉,这事,说出去谁都不信,自幼养于深宫的公主,竟然花了一个下午就驯服了一匹千里马。 一直关注着皇帝举动的张妃一扫之前的恹恹之气,以赞许的眼光看了下二公主,不错不错,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可以替娘分忧了。凭借多年的枕边人经验,张妃觉得皇帝大概要发飙了。 “是啊,大风这么好,我才不会让别人骑它呢,我跟你说,父皇--”三公主还浑然不知山雨欲来,很认真地跟皇帝解释。 “住嘴!信口雌黄!你—这都是谁教的你这满嘴胡言,啊?!”猝不及防的,皇帝突然发出一声怒喝,然后飞快地看了下桌上。不行,白玉纸镇舍不得,都有包浆了,桌上早上写的几个字觉得真不错,嗯,旁边有杯茶!不行,刚才口渴全喝了。 这没眼力劲儿的王洪发,午膳不知道帮朕解决,茶水也不知道及时续,皇帝的一腔怒气顿时转移到了王总管身上,上下一看,摘下他头上的总管帽子,用力朝三公主扔去! 正盯着皇帝说了半句话的三公主,眼疾手快,一下就把那顶帽子给接住了!还用手掂了掂,这什么材料做的,有点重。 受到惊吓的王总管:陛下,您为什么要摘奴才的帽子?是奴才做错什么了吗?呜呜… 皇帝:d,你敢接帽子?!等下朕再找别的东西扔你脸上! 其余人:我们在哪里?这里是御书房么?前面那配合默契的两人真是皇帝和公主么? 众人思绪纷纷,却听得三公主很平静的声音: “这帽子是给我的吗?那就,呃,谢谢父皇!” 第三十七章 小插曲 娘的,这是在讽刺朕吗?皇帝再次暴走,朝桌上一看,算了,包浆可惜了,心一狠,抓起手边的空茶杯就朝三公主扔去---不孝女! 三公主手里拿着王总管的帽子,眼看一个茶杯飞过来,立马做出了反应--- 迅速用帽子兜住了茶杯! 还好,也就“噗”一声低低的闷响,茶杯是空的,帽子一点都没湿! 三公主还低头看了下,把斜躺着的茶杯放平,那位小雨同学说过,皇帝给的东西都挺好的,叫“赏赐”,要表示感谢。 三公主便又吓死人不偿命地说了句:“父皇,这个也是给我的吗?谢谢!” 听了三公主那句感谢的话,本来在低头努力憋笑的季雨菲赶紧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公主的手里还是捧着那顶太监的帽子,然后帽子里,呃,立着一个茶杯。 画面很醉人,季雨菲只好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这时候可千万不能笑出声来。 王总管:我的帽子得罪谁了? 皇帝:朕如果打了这不孝女,母后会怪罪朕么?洪嬷嬷在这里…不管了,朕再找样东西! 其余人:为什么这时候这对皇家父女还有心情玩帽子戏法? 在深受震撼的围观群众们觉得莫名诡异、不知该替三公主哭还是笑的痛苦时刻,在皇帝决定要不要把包浆的白玉纸镇也扔出去的纠结时候,坐在角落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洪嬷嬷忽然说话了: “陛下恕罪,奴婢有个不请之情。” 皇帝本来要伸向白玉纸镇的手立马停住了,转头朝着洪嬷嬷的方向以一种很平静的声音说道:“嬷嬷但说无妨。” 虽说之前已经觉得,这洪嬷嬷非同一般,但这会儿听到皇帝如此温和的声音,季雨菲还是觉得很惊讶:这嬷嬷会魔法不成?还是说,她曾经救过皇帝的命?情人应该不可能,年龄相差有点大,而且旁边还坐着个名正言顺的张妃娘娘。 “回陛下,太后娘娘之前叮嘱奴婢,如果时间过长,记得派人回禀她,务必不能耽搁陛下的午膳…”剩下的,皇帝就没仔细听了,反正前面的意思知道就行了:等下很快就开饭了。 唉,这世上,唯一记得你的吃饭穿衣的看来只有亲娘啊!没看这张妃,明知道饭点了还不管不顾地进来,然后那诚邀他赏花的孙美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哼! “既如此,嬷嬷,你自派人去传膳,朕耽误片刻无妨。”皇帝其实恨不得现在就有饭菜放在他面前,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了两句,边说边瞪了下面的康王一眼。 康王:莫名其妙,传膳就传膳,你瞪我干什么,母后我也有份好吧?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洪嬷嬷提醒下母后的吩咐,这也实属正常啊,什么事都看我不顺眼,切!等下我多吃两碗饭,气死你! 季雨菲:啊,这皇祖母实在太贴心了,我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等一下,我都这样了,那谁,等下会不会吓死一帮人?还是说,饿死一帮人?哈哈,可以期待下,反正这是在宫里,皇帝是三公主的爹,有事他负责。 进了宫就比较宫斗剧思维的季雨菲同时还觉得,这洪嬷嬷一上午不做声,一发声就是很关键的时候,真是真人不露相。皇帝也肯定觉得这嬷嬷好,一来人家直接帮你订了外卖,二来,要不是她及时发声,皇帝搞不好就抄起那白玉纸镇朝三公主扔过去了。 扔过去会怎么样?一,没砸中,摔碎了,皇帝估计会很心疼,然后迁怒于三公主;二,没砸中,被三公主接住了,跟刚才一样,除了三公主,大家都尴尬,而皇帝估计会气疯,然后再次迁怒于三公主。所以,嗯,洪嬷嬷厉害,让这对皇家父女都及时止损了。 还别说,这洪嬷嬷真的是厉害,刚才也没看她出去或者吩咐宫女啊,但皇帝的话音刚落不久,门外就鱼贯而入一帮提着食盒的宫女太监。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是掐着点儿送来的,不得而知。 季雨菲也不打算再细想了,反正有饭吃就好了。车轱辘话说到现在,往好里说,是当事双方都已具体陈述了各自的立场和事情经过;往差里说,其实到现在,啥结果也没有,虽然感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其实,好像两边都没啥非常站得住脚的理。 所以,还是到点吃饭才是最正确的事,谁知道会耗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皇帝面对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分配了众人的午饭就餐场地:护国公父子三人和张侍郎父子两人,在御书房旁边的茶水房吃,反正暂时先一概而论为待罪之人吧;张妃母女、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就凑合着在御书房旁边的小偏殿里吃吧;至于自己,就勉为其难让康王陪着原地吃了算了,挪来挪去的,还花时间,饭菜得趁热吃。 虽然后面还有更宽敞的文澜阁等地方,但这种一大帮人在御书房里吃午饭的事情已经是绝无仅有、够煞风景了,如果去书籍典藏之所,那,翰林院那帮家伙知道了不知会如何跳脚呢,搞不好还会有几个臭脾气的御史来场劝谏。 当然,皇帝是绝没有想过要跟其他人一起凑合的,开玩笑,那他成什么了?没能赏花赏美人已经够糟心的了。 饭菜摆上桌之前,皇帝让王洪发先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御案上的字,还别说,早上写的有几个字真不错呢。 洪嬷嬷很坚决地表示要伺候主子们用餐,皇帝直接说用王洪发已经用得很顺手了(王总管:陛下,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用”这个字…算了,我去摆饭吧),之后她便很坚决地跟着去了小偏殿。 张妃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非常客气地婉拒了洪嬷嬷的伺候;季雨菲自然也是坚决而客气地拒绝了,这让张妃比较诧异,印象中的康王府郡主,感觉,很天真啊。 三公主已经正襟危坐在桌旁了,对任何人的话都置若未闻,眼睛一直盯着桌上一盘盘放上来的饭菜。 倒是二公主,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看了其余人,也还是放弃了。 洪嬷嬷也不坚持,只是后退一步站在众人后面,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季雨菲深深地看了她一样:嬷嬷,看你现在如此淡定,等下请继续努力保持哦,考验你定力的时刻到了! 第三十八章 好好吃饭 好,饭菜上桌,估计是觉得有旁人在场,三公主还朝季雨菲看了一眼。 哟,又有长进了,还知道要看时候动筷子呢,季雨菲便朝她眨了眨眼,微笑着请张妃先动筷。 康王府郡主这么懂礼貌,张妃表示很满意,不过鉴于后面站着个洪嬷嬷,她也并没有摆架子,再说了,肚子也确实饿了,赶紧吃完饭继续战斗吧,这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于是大家长幼有序地吃了起来,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倒是挺安静的。 当然,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所有的人,包括在外面茶水房里吃饭的众人,都听到了二公主的一声尖叫:陈婉宁,你,你这是发什么疯?!后面还伴随着一声张妃的惊呼。 护国公和康王的第一反应是:苍天哪,三公主不会把二公主给打了吧?下手可得轻一点啊! 毕竟这两位是见过三公主威猛拍人的样子的,虽然那位二公主看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皇帝舀着羹汤的手停了下来,虽然觉得被一而再地耽误吃饭感到很烦,但想到这两人毕竟是女儿,真打起来就不好看了,外臣还在呢,只好指使王总管赶紧去隔壁看下。 然后刚进到偏殿的王洪发也发出了一声颤巍巍的惊呼。 娘的,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皇帝和康王同时放下了碗筷,很不爽地想道。 … 初夏时节,暑气渐生,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午膳基本都以清淡为主,偏蔬菜和羹汤类,分量也不多,想必是临时分成了几份,当然,皇帝陛下那儿自然是另外准备的独一份。 但御膳房很贴心,旁边还特意多置了几盒这时节才有的绿豆糕。 这绿豆糕么,一般也就是饭后尝一块,贵女们一般不太愿意在席上吃,这绿豆糕虽然软糯香甜,但却很容易掉渣,吃起来不太雅观,吃的时候还很容易粘牙。 这些事情三公主是不知道的,她压根儿就没见过绿豆糕,当然,就算她吃过了,也是不在乎的,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就是了。有的吃就赶紧吃,不吃就会饿死,这从来是末世人们的不二存活方式。 于是好巧不巧的,一盒打开的绿豆糕放在了三公主的面前,在宫女们还在陆续摆放其它碗盘的时候,三公主已经好奇地把一块绿豆糕放进了嘴里,然后--- 在季雨菲还在跟张妃娘娘谦让的时候,三公主已经把一整盒共四块绿豆糕全部吃下了肚,太好吃了! 当然,鉴于三公主的吃饭速度,她不可避免地,噎着了! 于是为了防噎死,三公主抢过张妃娘娘面前的一碗汤,就这么一仰脖,直接捧着开喝了! “咕咚咕咚”,真好喝啊,真带劲啊,三公主喝得很畅快。 可惜,旁边的那两个女人不知怎的叫了起来。 不管她们,继续喝,刚才吃得太猛了,喉咙口还堵着呢。 结果门口又是一声叫喊。 管他们呢,谁先吃到算谁的,三公主的脸继续埋在汤碗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皇帝怒冲冲地甩着袖子走进来。 张妃娘娘用帕子掩住唇角轻咳了一声,这时候她不方便出来说话,不过可以让二公主出面,三公主的吃相,也太粗鲁了一点。 二公主没感受到她母妃的意思,不过不要紧,只要能打压三公主的机会,二公主是坚决不会放过的: “父皇您看,阿宁她,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一边用手指着三公主,一边做出一副受到惊吓摇摇欲坠的样子。 切,季雨菲对此很不屑,这算啥,昨晚一口一块红烧肉,人家护国公府的三位夫人说什么了?而且今儿饭还没开吃呢,这样子已经算斯文了好不?那绿豆糕看着不大,一口一块的样子,再说了,刚出宫那天中午三公主那副连带要把饭桌都给吃了的架势,本郡主不也照样扛下来了? 不过么,既然皇帝都已经过来了,这事估计也要被张妃母女拿来利用利用,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得先预想下后续发展情况,提前想个对策出来。 想到这里,季雨菲再次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穿越过来这两天,真心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啊,就因为她之前是噎死的,所以现在要让她半饿死吗? 算了,先不想这等“小”事情了,想想眼前的事吧。 如果只是说三公主吃相差,那倒还好,皇帝估计三公主是个疯傻的,那就糟糕了,连带着的,前面说的话统统都作不得数了,那护国公一家就倒霉了,搞不好自己和康王也会被牵连。 不行,季雨菲自己都被吓到了,这种最糟糕的后果必须要避免! 不过怎么避免呢? “陈婉宁!你这是成何体统!”对面却传来了皇帝的怒吼声,三公主一边看着愤怒的皇帝一边手里的筷子却不停,开玩笑,这时候谁让她停下来,那谁就是她,哼,上辈子的仇人! 真是心累啊,这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心的啊,皇帝很生气,“落了一回水,你这是连教养都落水里头了么?吃饭吃成这样,你这是饿死鬼投胎么?” 对呀,如果你们到时要诬陷三公主痴傻,那我们就说是落水后变这样的!季雨菲听了,顿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食量大增、连带着,三公主莫名其妙会骑马、打人的事也可以解释了。这总不是大罪吧?那谁,对,清虚道长当时不是也没说啥嘛。 这个可以有,管它呢,能多活一集是一集,季雨菲觉得,生存最重要,面子啥的都不用在乎,这一点,那位不知道啥叫面子的三公主肯定也是同意的。 “朕在说话你有没有听到!还吃!你!来人哪,把三公主,把三公主手里的碗给夺过来,不要让她再吃了!”皇帝看着都有点害怕了,不会有人就这么给吃得撑死了吧? “陛下!” “皇伯父!” 季雨菲和张妃竟然同时出了声,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人也都愣了愣。 不好,季雨菲的第一反应,这宫斗大佬要出招了! 第三十九章 放大招 本着知己知彼、后发制人的原则,季雨菲决定让张妃娘娘先出招。 张妃也是愣了下,对这位康王府郡主的礼貌再次表示疑惑,不过眼看机会在前,她也顾不得了,再说了,这小郡主,照她以前的了解,张妃表示,此人不经打,可以先放过,没看那康王已经很护犊子地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了么。 于是张妃娘娘先是很郑重地朝皇帝一行礼,然后肃容说道:“陛下,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边说还便朝后面的洪嬷嬷示了意。 “赶紧说!”刚吃了两口的菜的味道还留在嘴里,皇帝都有点焦躁了。 “请陛下恕罪,”张妃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三公主殿下自幼有先皇后抚育,后来又得太后娘娘精心教养,陛下,宫里的嬷嬷们也都是尽心尽责的,”(季雨菲:哟,还拐着弯儿地夸洪嬷嬷呢)“三公主落水之前,臣妾托大,也算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一举一动,吃饭穿衣,堪称是皇家典范,”说到这里,张妃顿了顿,暗自觑了下皇帝的神色,还好,焦躁有点下去了,“陛下,可您看现在…臣妾斗胆,觉得公主这落水之后,怎么就大变样了呢?” 张妃娘娘说完,朝二公主轻轻一瞥。 多年宫斗经验养成的母女默契,让二公主瞬间领会了她母妃不好宣之于口的话,得嘞,那就换她上吧: “父皇,儿臣也觉得,阿宁这样子变化太大,是不是,是不是招了什么邪祟?说话也傻里傻气的!” 我kao,还真是被料中了,这母女俩,句句说在点子上呢,这是要把三公主往疯傻里打造形象啊。先稳住,看皇帝怎么反应。 皇帝没作声,认真看了看一直在疯狂吃喝的三公主,又看了下季雨菲,还越过众人看了下后面站着的洪嬷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面站着的康王却耐不住了,说落水后的三公主傻里傻气的,入了邪祟,那一起落水的清儿算什么?没看他家闺女依旧举止有度么?这种恶意中伤的话不能忍: “二公主慎言!当时落水的可还有婉清!” 哦,对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张妃母女两人心里都有点小遗憾,但是,这点小遗憾也是可以补救滴,张妃便赶紧补上一句: “王爷,她小孩子家家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一边说还一边示意二公主赔礼。 “哦,王叔,是侄女一时情急乱说话了,侄女只是关心阿宁,她实在是…您刚才也看见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作为小辈赔点礼也无所谓,二公主就很听话地照她母妃的意思做了,然后一脸关心状地看着饭桌上埋头苦吃的三公主。 事实胜于雄辩啊,三公主确实太反常了。 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康王无从反驳,屋里便陷入了一片静默。 好吧,季雨菲觉得,她这会儿把思路已经理顺了,也该出场了,再这么说下去,张妃母女就该彻底扭转战局了。 于是季雨菲也学着张妃刚才的做派先一行礼,然后也同样肃容说道: “皇伯父,侄女也有话要说。” “哦,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有话要说,”皇帝往前一步,坐在了饭桌边,“既如此,把朕的饭菜给端过来吧。”好理由,皇帝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康王来不及反应,对女儿的做法吓了一跳:“清儿,你这是干什么?这跟你--” 抬眼看到女儿在眨眼,这是示意他不用担心?好吧,反正洪嬷嬷也在,这事怎么着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康王府的,康王便也想起了自己的饭菜,返身跟在王洪发后面往外走。 “禀皇伯父,三公主这样,是有原因的,哦,确切一点说,她昨天下午出去跑马,也是有原因的。”季雨菲先把中心思想拎出来,免得皇帝暴怒,旁边的二公主听了,冷哼了一声。 “继续说!”皇帝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在王洪发一盘盘端过来的饭菜上,就不能动作快一点吗? 王总管:我,我这是成了饭馆跑堂的吗?这一个早上,陛下待我为何如此冷酷,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是这样的,刚才张妃娘娘和二公主也提到了落水,据说落水原因是我和阿宁当时起了争执,不过这种说辞,侄女一直觉得迷惑,阿宁也是。昨天出宫后,断断续续的,阿宁说她脑子里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好像跟大家的说辞不一样。事关重大,侄女便让她继续想。可惜想了一会儿之后,阿宁说她头疼得厉害,刚好皇伯父您赏赐的马儿来了,侄女便提议去遛遛马,结果阿宁骑在马上跟我说,头似乎越来越疼了。后来,后来估计实在是疼得厉害,才一个不慎,让马儿给跑出了演武场,对吧,阿宁?”一口气说完,赶紧跟三公主对个眼神,希望她不要掉链子。 三公主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满嘴油光地看着皇帝面前的饭菜。 “哦?还有这事?刚才为什么不早说?”皇帝淡淡地说了句,一边开始拿起筷子吃饭。三公主这副眼神,皇帝比较担心眼前的饭菜不保,赶紧先吃为要。 “阿宁,你别担心,跟皇伯父说清楚,要不然,”再不说,都被人当做邪祟侵体的傻子了。估计也真是吃得差不多了,而且季雨菲之前跟她强调的皇帝这个生物具备的巨大杀伤力的话可能也起了作用,三公主喝光了她碗里的最后一滴汤,用手一抹嘴(还好,皇帝在低头吃饭没看见),说话了: “我们俩是被人拖进水里的。” “咣当”一声,张妃娘娘手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第四十章 皇帝怒了 “什么?竟有此事?!”去隔壁御书房自行端了饭碗过来的康王,刚好听到这句话,也是震惊无比,不过还好,手虽然滑了,饭碗竟然没摔。 同样震惊的还有皇帝,也不再低头吃饭了:“此话当真?!” 不得不说,三公主这句话太到位了,也太有杀伤力了,季雨菲对两人的配合表示很满意,哼,要的就是这效果。 三公主点点头,又说了一句:“是个穿绿衣服的人,藏在水下。” 好了,有这两句话足够了,对一个皇帝来说。 皇宫里的太液池水底下藏了人,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位公主、一位郡主生生给拖进了水里。 光想一想,就不能忍啊。 果然,皇帝彻底暴走了,筷子一摔:“来人,给朕即刻传黄安进宫!” 侍立一旁的王洪发在刚才张妃摔了茶杯的时候就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看见堂堂康王爷自己端着个饭碗进来也不再觉得稀奇,凭着多年的政治直觉,他觉得之前的挨饿真是不值一提,今天肯定要出大事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宣黄统领。”也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是“黄统领”这个称呼,唉,黄安这倒霉催的,谁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这边张侍郎登闻鼓一敲,那边的禁卫军统领就下台了。 不过么,王总管立马在心里又否定了自己的同情心,宫里的事,可很难说。太液池的水下既然能有人,那这禁卫军统领先不说有没有关系,起码也是严重失职啊。 皇帝这时候已经目无表情、不辨喜怒了,看起来有了真正的君王威严,看了旁边傻愣愣站着的康王一眼,康王就自动把端着的饭碗给放下了。 季雨菲的心里有点紧张,但又想,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她又没撒谎,还有,万一皇帝要发落她,那会不会,又因此穿越回去了呢? 季雨菲就觉得比较伤心,唉,也不知那边的爸爸妈妈现在怎么个伤心呢?想着想着,眼眶里就有了眼泪。 张妃母女:哟,看不出啊,这小郡主贱人还这么会演戏呢? 康王却在这时“扑通”一声跪下了:“皇兄,这事儿您一定得查到底,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原以为就是奴才们伺候不经心,谁知道竟然是这样,我—我—”康王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你—你什么?”皇帝背着手站着,没看康王,却这么淡淡地接了一句。 “清儿,我可怜的清儿!”康王却哽咽着说了一句话,然后自己爬起来快步走到季雨菲面前,在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把目瞪口呆的郡主给抱在了怀里,并且,大声地哭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张妃母女:这父女俩都是戏精吗?! … 茶水房里的辩论双方,离得不算远,所以这边的动静大一点,那边其实就隐约能听得见。 本来两边的父子档都是在默默吃着饭的,忽然听见了张妃母女的惊呼声,张侍郎和张天成就吓得停下了筷子; 接着王总管又来了一声惊呼,这边的护国公父子仨也关注地停下了。 再接着,皇帝的动静也听到了,于是茶水房里几乎是在屏气凝神地听着,但因为是在御书房另一边的偏殿里,又没法听得真切。 于是两边人都急得大眼瞪小眼。 之后一声清脆的响声,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然后有小太监急匆匆出来。 想问又不敢问,那边的偏殿想进又不敢进,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好把无名火发作在对面的人身上---当然,也还是只能大眼干瞪小眼。 … 因为皇帝的发落,一时间没了后续,偏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只听到康王父女俩的哭声相互应和。 季雨菲本来还只是有点眼泪,但因为康王的这个拥抱,倒是勾起了伤心事,于是干脆伏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二公主的心里,分不清是嫉妒还是厌恶,总而言之,颇有点酸溜溜的。这王叔,平时看着没什么能耐,却还真是疼女儿呢,哼! 相比而言,张妃的心里没想这么多,她在紧张地盘算着眼前的状况。实在是,这事情的发展也太快太奇诡了,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得赶紧扳回来。 三公主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看那相拥而泣的父女俩,又看看瞬间变得威严的皇帝,还扭头看了下侍立在后面的洪嬷嬷。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等到哭声小下去变成了抽泣声,皇帝终于又发话了,声音听起来还行,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陛下—”摔了茶杯后一直没说话的张妃,忽然站了起来朝皇帝行了个礼。季雨菲的哭声便停了,看来这娘娘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厉害招数。 “爱妃有话就说。”皇帝坐在那儿,闭着眼睛说了句。 “陛下既然派人去宣黄统领,臣妾想着,是否可再派两个人,去臣妾娘家府上,录下昨天臣妾母亲马车出事的口供,”张妃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陛下,虽说三公主自认昨天穿了胡服骑马上街,可,这事儿,也得听听昨天那些看见事情经过之人是怎么说的吧?陛下,一码归一码,三公主所说太液池之事,必得彻查,此为大事;可眼前这事,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也请还臣妾兄长一个公道啊!”说到最后,张妃开始以帕拭泪。 也是哈,季雨菲看了后心想,站在张妃的立场上讲,这番话至情至理,让人无话可说。 所以,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了原地。 季雨菲看了眼三公主,这家伙现在又开始看桌上的饭菜了,这才过去多久啊?还好,皇帝也发现了对面火辣辣的注视,挥挥手让王洪发给撤了。现在他也没心思吃饭了,满脑子都是太液池底下藏着的人。 以及张妃刚说完的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此机会,季雨菲觉得可以摸摸皇帝和三公主的底: “阿宁,昨天你骑马出了演武场,后来回来后你也没说什么,现在娘娘说要派人去录口供,那现在当着皇伯父和大家的面,你跟我们大家说说,昨天你在街上可有碰到马车?” 三公主眼睛追随着王洪发手上端着的盘子,嘴里倒是答了:“马车吗?对啊,我碰到过一辆马车。” 第四十一章 “你是马夫吗?!” “当真?”张妃娘娘立马站了起来。 “对啊,当时我骑着大风到了,嗯,那个应该是个关卡吧,石头造的,中间是道很高很大的门,我出了门,就看到路中间停了辆很大的马车,跟咱们那辆差不多。”三公主跟季雨菲说。 季雨菲一听,哦,明白了,估计是在城门口碰到的,也不知是不是张妃母亲的那辆。 “哦,差不多,阿宁你是说大小差不多吗?”旁边的康王倒是插了一句。 什么意思?季雨菲听不明白了,康王怎么突然问马车大小?哦对了,估计是在测算是否能被那匹大风踢翻的可能性? 三公主点点头:“是的,差不多大小,因为它停在路中间,我看得很清楚。” “那不对啊,那不太可能是张府老夫人的马车吧?这大小对不上啊。阿宁,你可还有碰到过其它看起来小一些的马车?”康王又问了。 这一次,季雨菲因为就在康王身旁,看得很清楚,康王的神情,有点轻松,甚至有点调侃的意思,而且“小一些的”这几个字,似乎还特意被他强调了。 季雨菲觉得自己get到康王的点了:这么大的马车,大风踢不翻,所以三公主碰到的应该不是张府老夫人的马车。 “没有了,我记得很清楚,就碰到这么一辆马车,因为它停在路中间,我是从它旁边骑过去的,大风还闹了脾气。”三公主很肯定地回答。 康王便不说话了,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季雨菲自然是以康王为风向标,见他举止闲适,顿时也轻松了,这种事,末世来的小风头领还不至于撒谎,也没这个必要,毕竟人家现在对“公主”是何种身份已经比较了解了。 “来人,去把茶房里的人都叫过来。”皇帝还是闭着眼睛,又说了一句。 刚打算开口的张妃便及时闭了嘴。 不一会儿,那边等得如油煎火烤般的两队父子档便泾渭分明地进了偏殿。 从谢宜江的感受来说,这一次其实比之前御书房的要好,一来么,虽然其他人没怎么吃饭,但他当时吃得快,还是扒拉了一些饭菜的,所以现在肚子里起码不饿了;二来么,那什么,陛下现在没说让他们跪下啊,站着总比跪着强;再说了,嗯,又可以看见清妹妹了。虽说从昨天到现在,清妹妹跟自己,除了晚上回府歇息,几乎一直都在一起,可是不知怎的,越看她越欢喜呢。 “张爱卿,你跟朕说说,那胡女,是在何处撞了张老夫人的马车?”皇帝睁开了眼睛,盯着张皓然问了句。 “回陛下,微臣的母亲,”张皓然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又要下跪,皇帝做了个免礼的动作。 “微臣母亲,据管家所说,当时是在北门外正等着进城,不想那胡女就那么纵马从城里出来,也不晓得避让…” “那胡女踢翻了马车后,还是马不停蹄地过去了?”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张妃的嘴再次张了张,也再次没有出声,季雨菲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边感叹皇帝这生物的震慑性。 “回陛下,这个—据臣府上管家所说,那胡女颇为嚣张,马车被她纵马踢翻,她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陛下,这事千真万确,当时北门口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很容易啊,皇兄,派人去宣五城兵马司的人进宫问下就知道了。”康王搓了搓手,忍不住插了一句,对自己的推测很是兴奋,巴不得早点证明那是张府的马车。 皇帝还是坐在那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偏殿里静悄悄地,大家都齐刷刷地暗自盯着,等着大佬做决定。 好在没等多久,皇帝就做出了决定。 先是派人去五城兵马司,让人详细汇报昨天下午北城门口发生马车侧翻之事的前后经过;之后派人取回张府涉事管事等诸人口供。鉴于时间关系,张侍郎父子、护国公仨人等都先各自回去,等候传召,康王父女和三公主先留下。 张妃起身时,还是张了张嘴,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并且也制止了二公主想要说话的行为。然后很利索地行了礼走了。 走之前,皇帝盯着张妃娘娘又补了句:“爱妃,你娘家的事,孰是孰非尚无定论,且等明日,你无需多想;但阿宁所说之事,你心里有数,贞儿也是。” 这后半句话,自然是指三公主所说之事。 张妃连忙行礼回答:“陛下,臣妾明白,这是大事,别说臣妾,就是贞儿,也自当烂在肚子里。”一边说一边示意二公主也赶紧表态。 二公主本来就有点心气不顺的样子,这会儿就赌气地说了句:“父皇放心,跟我们又没关系,儿臣才不会…” 才不会管三公主和郡主死活?哎哟喂,小祖宗,那俩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堂妹!这种没心肝的话才是真要烂在肚子里啊! 吓得张妃赶紧陪着笑跟皇帝解释:“陛下,贞儿她是说她才不会,不会记着这事,出门就给忘了,对吧,贞儿?”一边说一边在女儿腰上使劲掐了一把,这不省心的家伙,回去看来得好好说说她了,这些年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不说,说话都没个分寸。 皇帝似乎倒不是很介意,只挥了挥手让赶紧退下。 张妃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硬拽着还有点不情愿的二公主退下了,这孩子,陛下现在让三公主和郡主留下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早走为妙。 洪嬷嬷也打算行礼退出,皇帝却还是把她留住了,季雨菲再次觉得,以后得敬着这位太后娘娘的特派员。 “你们都坐下吧,阿宁,你把能想起来的事情都给朕再说一遍。”皇帝一边示意忙忙碌碌的王洪发去隔壁御书房端了茶过来,一边问三公主。 “说啥?”三公主一脸面目表情。 “说咱们落水的事情!”季雨菲忍无可忍。 “可是刚才不是在说我上街骑马的事情吗?”三公主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让季雨菲看出了一丝困惑。 康王也忍不住了:“阿宁,你骑马上街的事情很好查,回头相关人等都到齐了,口供也录了,两相一对照,其实很容易查清楚。倒是你们俩说的落水的事,这可是大事,你,还有你,清儿,你们俩要好好给陛下说清楚。” “就是我们俩当时在亭子里聊天,听到一声鸟叫,我们俩就跑到水边去找,然后水底下突然蹿出个人,绿衣服的,拿着鞭子卷我们的脚,然后我们就被拖进了水里,然后我们就被淹死了!”三公主说得非常言简意赅,说到“淹死了”几个字,皇帝“砰”的一声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不许胡说!” 三公主便不说话了,这位末世来的小风头领虽然对当时季雨菲科普过的话不太以为然,但本着省点力气多吃饭的原则,她决定不反驳皇帝的话。 康王赶紧打个圆场:“清儿你呢,你也给皇伯父说说。” 皇帝便看向了季雨菲。 “皇伯父,我跟阿宁记起来的差不多,中间有些地方是断断续续的,不如阿宁所记得齐全。”季雨菲觉得,事已至此,皇帝肯定铁了心要查,那剩下的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梦中所见,都是旁观者的视角,说了也没人信,还有可能反常即是妖。 而且多说多错,万一说多了,谁知道这事有多少人参与呢?一看她们俩恢复记忆了,那还不得再下第二次杀手? 算了,还是装失忆比较好,穿过来后不懂不明白的地方,也就都可以有借口了。 皇帝的脸上掠过一阵探究式的失望,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他们回府再说。 于是父女俩跟皇帝行礼作别。 三公主一见,也没什么表示,就跟皇帝挥挥手,自动跟着那对父女往外走。 “阿宁,你留下。”皇帝在后面发话了。 “为什么?”三公主转头面无表情地问。 “为什—朕让你留下你就留下!”皇帝很不耐烦地说了句。这事还要他解释吗? “可是我还要回去照料大风诶!”三公主盯着皇帝很认真地说。 “你是马夫吗?”皇帝忍无可忍,吼了句。 第四十二章 解梦 “对啊,你不是把大风送给我了吗?那我就要好好照料它啊,我很喜欢大风,它很厉害,谢谢父皇!”三公主又认真地跟皇帝解释。 季雨菲小心观察着皇帝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忍无可忍,到打算发火,再到后来的,嗯,好像是硬给忍了。 总而言之,三公主这番话说得挺不错的,季雨菲对自己的教导成果很是满意,“谢谢父皇”挂在嘴边,那皇帝陛下总不好随意发作的。 “算了,那你就跟他们回去吧,明天再一起过来。”皇帝挥了挥手赶人,今儿太累了,晚上得早点休息,孙美人那儿就先不去了,没心思。 “好的,那我们走了,对了,父皇,明天那些果子还能再让我吃一些吗,太好吃了!谢谢父皇!”临了,眼看都要走到门口了,三公主忽然回过头来又说了句。 这次皇帝就懒得说话了,眼睛一瞪,康王父女见势不妙,拉了三公主就走。 … 那边的两队父子档,一回府就抓紧时间休息,早上太累了。护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如愿躺在自家松软的床上,让夫人替他捏着腿。 担心了大半天的夫人,这会儿很想趁着捏腿,让丈夫给自己讲讲进宫后的事情经过。谁知丈夫却直愣愣地盯着帐子顶上的花纹,一声不吭。世子夫人的下手就开始重了。 “哎哟,你轻点儿!”世子不禁喊了一声。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世子夫人手下又重了一分:“哟,伺候不周,您多担待!”语气也是不轻。 世子反应过来了,夫人在怨自己没说话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跟你说,这事儿,我自己还没想明白呢,从昨晚到现在,一场接着一场,简直是---”世子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下去,然后低声跟夫人说了早上御书房里的大致经过:“这件事,我总觉得,不会善了,父亲在回来的路上也说让我们这阵子小心为上,我听他的口气,后面搞不好还有事情。现在陛下派人在查了,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不要轻举妄动。” “这样啊…你刚才说,当时你们在茶水房吃午饭时,听到偏殿那里有惊呼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担心,世子夫人蹙着眉头在仔细地想丈夫话里面的细节。 “是啊,这也是父亲后来郑重其事的原因吧,总之小心为上,康王爷和三公主那边,总不会有什么大事情,毕竟有太后娘娘在呢。然后那张家,也有张妃娘娘和三皇子…就怕这事到后来成了无头官司…然后就剩下咱们家…”世子继续压低嗓门叮嘱夫人。 “爹,娘,你们在屋里说什么悄悄话?有没有在偷吃?”外面传来了谢勉小朋友的大嗓门,好吧,话题到此中断,还好也讲得差不多了。 那边的护国公,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带着谢宜江去了老夫人那里,先宽慰了望眼欲穿的老人家和夫人,然后大致讲了事情经过,并连带说了自己的看法。 相比护国公的凝重,谢宜江倒是比较乐观,不知怎的,只要让他看到清妹妹,谢家小四就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至于那位三公主么,张侍郎把她认作胡女也没错,其实公主比胡女还厉害呢,呵呵。 … 康王府这边,一行三人这会儿也坐在一起。 季雨菲本来还想去护国公府一块儿商量下后续的,被康王制止了:皇帝已经在查,你就不能再做任何小动作了。 而且,康王神情严肃地跟她们俩说,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三公主打张侍郎这件事了,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是她们俩之前在亭子边被拖下水的事情:“清儿,你再想想,这会儿,是不是还能想出点什么来?那个你们说的藏在水下的人,除了穿着绿衣服,可还有别的什么特征?可看清了他的长相?” 季雨菲很想告诉他那个完整的梦,虽然绿衣人长什么样子不清楚,但那个吃点心又飙演技的太监总是很容易查的。不过这样估计会吓到纯古人的康王爷,想了想,只好又拿三公主做幌子:“阿宁,你可有想到什么?我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三公主的眼睛在左顾右盼,季雨菲知道她在找白流苏等人要吃的,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咱们先把这件事讨论完,等下就可以用些羹汤。” 再多的吃的也没有了,季雨菲决定趁这两天持续减个肥。 三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季雨菲甚至听到一声咽口水的声音。算了,饥饿年代过来的人,咱得理解。 “所以阿宁,你再想想,有没有想起来一些新的东西?”季雨菲甚至都想直接问她了,有没有做过一个类似的梦,这样的话亭子里那个死太监之类的就都好说了。 “不是你做梦梦见的么?你有没有想起来新的东西?还有,你干嘛不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呃—父王?”三公主却一转头,主动把这层纸给捅破了。 季雨菲顿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小风头领总是这么直接。 “等下,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做梦?清儿,你别害怕,把你们俩刚才说的什么梦,事无巨细地跟父王讲一下。”旁边的康王一听,按捺不住了。 也好,有三公主的开场白,季雨菲也不用担心康王的反应了,而且照目前来看,这位王爷,就跟21世纪流行的“女儿奴”一样,是个事事以女儿为重的好父亲,嗯,自从父女俩在御书房里拥抱着痛快地哭了一场之后,季雨菲开始有点把他当作父亲了。 于是季雨菲也就痛快地跟康王说了她之前做的那个梦,讲述过程中,季雨菲注意到,康王死死地握着手里的茶杯,嘴抿得紧紧的。也是,青天白日的,自己的女儿居然受到如此谋杀,是个父亲都不能忍,更何况是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这事实在太颠覆性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季雨菲伸出手去,按住了康王那双死死握住茶杯的手:“父王,女儿现在就在您面前。”劝他不要生气?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自己都想起来就生气呢,只能提醒他,女儿还好好地活着。 康王用另外一只手,反按住了季雨菲的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清儿,父王没事。”回头又看一眼三公主:“阿宁,王叔现在总算知道了,你为何一直要吃东西。” 咦,这跟三公主的暴饮暴食有什么关系? “清儿你不是说看见那个‘死太监’在亭子里吃你们的点心么?父王是觉得,阿宁搞不好当时就看见了,所以醒来后,自己没觉得,但心里就是不想让吃的东西被人抢走,于是就—” 暴饮暴食了?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确实是抢着吃东西的。 季雨菲顿时乐了,看了眼三公主:“没错,女儿也是这么觉得。说得都有点想吃的了,中午在宫里也没好好吃,咱们先用点羹汤吧。” 第四十三章 赏赐 康王知道三公主食量大,也见过三公主一个人干掉一整盘果子,但三公主后面狼吞虎咽吃午饭的时候,他站在皇帝后面没怎么看清,所以现在看到三公主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还是有点看不下去。毕竟,从吃果子到现在,其实时间也不长,三公主却一副无比饥饿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丫鬟们给她盛汤。 最关键的是,每次刚把盛好的一碗汤放到她面前,三公主就一仰脖喝完了。 然后示意丫鬟继续盛。 还好那位叫白流苏的丫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伺候着。 康王见此,用了一碗就停了,看了下旁边的女儿,也是如此。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父女俩开始专注地看三公主喝汤。 还好,三人份的一盘羹汤,不可能很多,这又不是正餐时间,三公主仰脖喝了大概5碗之后也就见了底,只好用袖子擦了擦嘴,很遗憾地看着丫鬟撤了桌。 康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心没说错,这三公主现在心里最恨的肯定是那亭子里的“死太监”,要不然不至于整天惦记着吃的。说起来,她们俩失忆这件事,也勉强算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单从宫里后来没查出那位管事太监的问题,就可见这件事背后之人的能量了。也好,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打草惊蛇,这事就让他和母后悄悄地去查办吧,皇兄那里,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说是清儿做梦梦见的,还不知怎么鄙视他呢,还是等查出结果了再说吧。 母后还是要告诉她的,反正她最相信这种神鬼之说了。 想好了,康王便把他的想法告诉了两个姑娘,说之后找时机告诉宫里的皇祖母,同时也叮嘱她们,兹事体大,除了他们仨,外加之后的太后娘娘,切不可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季雨菲很严肃地点点头,那边的三公主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于是康王便打了个哈欠:“好了,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去打个盹。这一早上折腾的,累死我了。”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 “王爷,王爷,宫里又来赏赐了!”管家在外面急匆匆地喊道。 “哦,几匹马?”三公主顿时很兴奋地站了起来。 不是吧,这皇帝马多得没处赏了吗?那就来两匹白马吧,好歹颜色好看一点,季雨菲很无语地想着。 “赶紧进来说!”康王一听,也皱了皱眉头,不会真的又是马吧,养马很花钱的,而且前面因为骑马而惹出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禀王爷,禀公主,禀郡主,这次没有马。宫里派的是王总管,说是给公主和郡主的赏赐,奴才看着,王总管笑眯眯的,他身后的小公公捧了个盒子…” 来了,皇帝肯定是为了她们后面说的话给她们赏赐了,而且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于是季雨菲也兴奋地站了起来:“走,赶紧去领皇伯父的赏!” … 远远地,看见康王带着三公主和郡主走来,王洪发就觉得自己的眼要瞎— 三公主是有多爱这件招摇色的胡女骑服啊,这会儿竟然还穿着,而且康王和郡主也看得下去。 难道穿着这一身大红色是为了刺激张府那帮人?算了,管他们呢,把正事办完赶紧回宫吧,那边还一堆的事情呢: “见过王爷!公主、郡主,陛下派老奴来—” “王总管,皇伯父给我们什么啊?”季雨菲等不及了,求赐黄金,实在不行,白银也可以,有多少是多少,都砸过来吧。 三公主变了个样儿,这康王府的郡主看来也不太对劲,贵女的教养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哦,郡主也还穿着早上那件衣服呢。算了,反正陛下也没说别的,那就直接把东西给她们吧。 于是在王总管的解说下,季雨菲很高兴地得知,皇帝给她们俩一人赐了一座田庄。两座田庄挨在一起,离京城略有点远,马车两个时辰的脚程。不过这两座田庄挺好,据王总管说,田庄里有温泉,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果子种着。 最后一句是要点,季雨菲一听就乐了。好吧,因了三公主最后一句要果子吃的“傻话”,皇帝竟然仁心大动,给了她们这么大的赏赐。这“三公主”运道不错啊,莫名地,季雨菲想到了二公主气疯的脸。 赏赐到手,康王也很开心,送走了王公公,背着手转了个圈,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估计要等候传召进宫,要不然现在就可以去看下你们俩的田庄。” 三公主先是默不作声地听着父女俩的话,然后突然问了句:“那里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果子吃?” 嗯,这话很三公主,季雨菲心情高兴,自然言无不尽:“对的,因为那里有温泉,温泉周围就比较热,种的果树就不会冻死,所以一年四季就可以轮流种果蔬。这田庄以后就是你的了,你想吃啥就吃啥。对了,温泉里还可以泡澡,冬天也不冷。” 泡澡?三公主摇摇头,这事跟她没关系,不过只要有果子吃就行了:“那咱们明天早上进宫去跟父皇说一声,下午就去吧。” 嗯,但愿如此,张皓然那件破事,明早应该搞得定了,后面那件水下杀人的大事,反正半天也搞不定。 得,就这么定了,明天要去巡视田庄喽。季雨菲觉得,这才是穿越女的金手指嘛,好了,咱现在也有了。 越想越开心,冲上去抱住三公主开始转圈:“对,明天下午去田庄,然后在那里多住几天,你可以尽情地吃,要多少有多少!” 看到女儿这副开心的样子,康王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如果说之前还对皇帝有那么一丝丝怀疑的话,现在可说是烟消云散了:摆明了,这是皇帝对她们告知绿衣人这一大威胁的奖赏啊,哪里是因为三公主贪吃果子?真要是因为这个,自家女儿也轮不着这赏赐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结果现下有人都直接把刀提前放你枕头下你却浑然不知,别说是皇帝,正常的人都脊背发凉,力求把这样的隐患斩草除根吧?康王有点“幸灾乐祸”地觉得,以后他这位皇兄悠悠闲闲在御书房里写字的时间应该会比较少了。 这边康王在思考着,那边的季雨菲却没多想,她只是开心地发现,难得的,三公主竟然没有再摔打她,反而在转圈过程中,扬了扬眉、咧了咧嘴。 哟,小风姑娘竟然“笑”了诶! 季雨菲便也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四章 自证 翌日早上,当宫里派来传召的人在康王府门口看到三位主子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也是吓了一跳。 “张侍郎敲的是登闻鼓,这冤屈可得给他解了,越早越好,小公公你说是吧?”要在往日,康王是鸟都不会鸟一下这帮宫里的小太监,不过现在这不是在大门口么?旁边的人最好听了去,然后到时一反转,惊掉他们的下巴。 虽然,还有一层更大的不可说的原因是,这三位其实是想速战速决,然后直奔皇帝赏赐的田庄。为此,早上季雨菲都让白流苏她们把干粮装上了车,当然,为了防着三公主,干粮装在丫鬟那辆等候在宫门口的马车上。 这次进的不是御书房,是个比较大的看着比较正式的宫殿,反正季雨菲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宫,门口那牌匾上的字她也没认全。这一点她也不是很在乎,只要她这原身不是多才多艺女,季雨菲觉得自己的人设就不会崩。 进去一看,两边的父子档竟然都已经到齐了,张妃和二公主的母女档也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武官模样的老头,季雨菲估计,应该是守城门的大领导。张府管家之类的,自然不可能进到这宫里大殿,有口供就行了。 皇帝看他们仨进来行了礼,就免了礼赐了座。康王打头,走到了护国公那一侧坐下,反正对面张侍郎旁边已经坐着张妃母女了。 皇帝看了看泾渭分明的两边,打算开始问话。 谁想三公主却在这时候忽然站起身走到殿中,看着无比诚恳地跟皇帝又行了个礼:“那个田庄我们打算等下就去住几天,谢谢父皇!我非常开心,谢谢父皇!”说完还朝他咧了咧嘴。 皇帝似乎也没料到三公主会这样,愣了一下,然后才淡淡地点点头说:“喜欢就好,不用多礼!”不过,从季雨菲的密切观察来看,皇帝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三公主又做对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张妃母女,看来她们并不知道此事。尤其是二公主,在听到三公主说“田庄”后,脸色都变了,瞬间打算起身。还好,张妃的政治素养比较厉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团扇打在了女儿的手上。 二公主接住了团扇,回头看了下张妃,便恨恨地忍住了。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皇帝收回目光,朝底下坐着的那位身材高大的武将示意:“刘爱卿,你给大家说下情况。” “是,陛下。”这位刘爱卿看着年纪有些大了,不过估计是武将的关系,声音却很洪亮,站起来走到中间,朝两边的人拱拱手,便开始对着皇帝的方向躬身叙述: “臣昨日接到旨意,即着人往五城兵马司抄取北城门昨日午时至未时城门录,并与昨日当值城门吏逐一对照,发现昨日午后并无马车被撞事件记录,倒是有一马车侧翻事故,无事主名字,经时辰验证,应为学士夫人所乘坐马车。臣便让北城指挥查验当时情况,据悉,马车侧翻之事,城门口几位昨日午后当值士兵有目共睹。张老夫人当时所乘马车侧翻在地,张府管家等人去追赶踢翻马车之人,当时也确有百姓耳闻;另,有不少百姓声称,事发前后见一披发女子,身穿非我朝红衣装束,骑一黑马从北城门快速而过,不过经问询,并无人亲眼目睹该女子踢翻张府马车。臣这边的情况即是如此,请陛下明察!” 季雨菲悄悄问旁边坐着的康王:“父王,这谁呀?”估计是个高官,这么不卑不亢的,先了解一下。 “这是兵部刘尚书,管着五城兵马司的。”康王悄悄地回答女儿。 怪不得,兵权在握呢,而且这一番说辞,有据可查,也无偏袒,看来应该不是张皓然那边的人。 当然,这并不表示张皓然无话可说。 皇帝听完,刚往下面扫了一圈,那边的张侍郎就颤巍巍地出列了,这次倒是没让他儿子扶着: “请问刘尚书,您刚才是说,当时城门口百姓所见,这胡女是纵马快速出城?” 不错,张皓然,逻辑学得不错,季雨菲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快速出城么,也不能说没踢倒马车,也许是还没等马车翻倒,黑马早就跑远了。老百姓们也不会一直盯着马车看,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现场实况。 “不错,老夫这里有当时百姓口供,陛下请看—”皇帝旁边的王洪发便赶紧下来接了过去。 皇帝大致看了一眼,便看着大家说道:“如此看来,到现在为止,此事有两点存疑,一是这胡女身份;二是张府马车是否为这胡女所骑马踢翻,诸位爱卿同意否?” 众人自然躬身表示同意。 皇帝便又道:“既如此,只要找到这胡女,此事便也就一清二楚了。而关于这骑马胡女,”皇帝顿了顿,“张侍郎说是谢家所养胡女,而三公主自称是胡女本人。” “什么?!”发出这声音的是刘尚书,也是,哪怕年纪大定力够,但这巨大的反转,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好在刘尚书的资历还是挺老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陛下恕臣失仪。” “无妨,三公主之事,确实令人惊讶。今儿当着诸位卿家的面,朕问你,三公主,你可有法子自证?” 三公主在昨晚又被季雨菲梳理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因此面对皇帝的问话眨了眨眼,很干脆地接了句:“可以啊。” 那边的张天成,本来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地站着,一听三公主的话,倏地抬起了头看向她。 “哦?说来听听。”皇帝眯起了眼,却一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季雨菲心想,看来皇帝昨晚也“彩排”过了思路,而今儿这事情走向是按照他的思路发展的。 这么一想,季雨菲觉得就更轻松了,三公主再不招皇帝待见,好歹也是嫡出公主,皇帝总不能让皇家被打脸吧?何况昨儿皇帝还给了赏赐呢。 “这很容易嘛:一,我去骑大风给大家看看,大风就是那匹黑马,就按昨天那个速度;二,我穿着昨天那件衣服在城门口给大家辨认下,那个什么城门口的士兵啊,还有你的管家啊,都去看好了。”说完了,三公主就很认真地转头看着张侍郎。 刘尚书的嘴张得大大的,惊讶地看着站在中间的三公主。这,这是皇后所出的三公主?这是养在太后娘娘跟前的三公主?这些年,慈宁宫里发生了他们这些臣子所不知道的事吗?而且三公主不是说前几天在太液池里落了水?这,这难道是落水后的变化么? 一时脑内起了波澜,刘尚书在无风的殿内凌乱了。 “阿宁,你确定,你要穿着胡服去城门口骑马?”二公主发了声。开弓可就没了回头箭哦,到时可别成了笑话。 “对啊,不然没办法证明啊。”三公主看着她认真地说。而且越快越好,我们等下还要去田庄呢,田庄有吃不完的果子。对了,就直接骑马从城门口出发吧! 于是越想越兴奋的三公主立马站了起来,朝皇帝说道:“父皇,我们马上出发吧,我骑马给大家看,我已经把衣服带来了,就放在外面的马车上,大风也等在那里,我换衣服动作很快的。”要不是季雨菲死活拦着,三公主本来还是打算把那件胡女骑服穿在里面的,说那样速度更快,外面的衣服一扯一扒拉就行。 又不是打仗逃生,换件衣服又不用花很长时间,季雨菲只好又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番才成功地劝阻了三公主。 刘尚书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来对了,本来昨天接到旨意,他还觉得这张侍郎一家简直是恃宠而骄,闲着没事干,皇帝还让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亲自去查看。谁想这事居然牵涉到三公主,而且这三公主居然还是个,呃,等下看吧。刘尚书暗暗下定决心,除非皇帝赶人,否则他就要腆着脸一直围观下去。 皇帝对三公主这猴急的样子也感到很吃惊,不过毕竟昨晚也想了各种可能,因此也不算没有准备:“阿宁,你是堂堂公主。这样,朕让人去把你的黑马牵进来,骑服朕已让人备好,你只需沿着太液池边骑一圈给大家看看即可。张卿家,你可同意?” 二公主一听,就撇了下嘴,父皇真偏心,干嘛不让这疯子去城门口丢人现眼。 张皓然听了,也是心有不甘,不过,好歹现在多了位刘尚书,哪怕皇帝有偏袒,好歹也有个作证的。昨晚他跟父亲也商量过了,这事,对方既然推出了三公主,事涉皇家,就算三公主再是个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皇家的脸面,他们只能认栽。反正母亲主要是受了惊吓,身体倒是无恙。 张皓然便又颤巍巍地行礼回话:“多谢陛下体谅,微臣愧不敢当。” 康王听了,也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愧不敢当还不是依旧这么干了,切!回头吓死你!边想着,康王就跟旁边的女儿对了个得意的眼神,不过怎么回事?女儿竟然在看谢小四那个臭小子?唉,女大不中留啊! 令人惊讶的是,殿内人马各种心思,但从头到尾,张妃竟然一言不发,连皇帝都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可惜张妃用团扇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大真切。 “好的,那赶紧让人去把大风牵过来。父皇,找个人给我带下路,我先去熟悉下场地。”三公主站起来的时候精神抖擞,双眼发亮。 接下来,刘尚书觉得,这实在是让他无比震撼的一天。 谁能想到,自幼养于慈宁宫、也从未听说过喜欢骑射的三公主,换了身骑服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眼看着她利索地一翻身上了那匹一看就是千里良驹的黑骏马,那马一声长嘶,之后一人一马就沿着太液池边跑了起来,而且越跑越快。 更令人惊讶的是,太液池边草木郁郁葱葱,时有遮挡,如果要跑得快,就算是骑过两年的士兵,其实难度都很大。但黑骏马估计是长于南方邦国的关系,很懂得避险,而三公主显然也很有应对经验。 于是池边一行诸人,包括皇帝特意派人去请来的太后娘娘,就那么要么震惊、要么欣赏、要么惊恐地看着一人一马沿着湖边狂奔。 湖边宽广,湖平如镜,三公主一袭暗紫色骑服(季雨菲怀疑是宫中找了皇帝的骑服临时改良的),在湖边水面留下一串动人的身影。 如果这时候有人注意,就会看到这边的张天成,已然看得痴了。 当然,这副绝美的画面,后来还是被三公主自己给打破了— 很快就跑完一圈回来的三公主,看到太后娘娘竟然也来了,特意勒住马,跟她老人家打招呼:“哈喽!” 第四十五章 和稀泥 太后娘娘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三公主,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起之前清虚道长的不请自来,以及说过的那些话: “娘娘,恕贫道大胆,正因为忘记了前尘,这今后之事,才方能长久安康。” “所谓一切皆有定数,祸兮福所倚…” “公主吉人天相,贵不可言。” 所以,活了大半辈子、历经了无数风浪的太后娘娘,在心里问自己:这看起来已经忘却前尘往事的孙女,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又转头看向笑嘻嘻向三公主伸出个大拇指的另外一个孙女:所以这就是真人所说的有福之人? 罢了,太后跟自己说,最起码,这两个自幼在她膝下长大的孙女,有灾无恙。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其实很多,也不差这一件,来什么就受什么吧。 当然,这事情最后的定论,还得她的皇帝儿子来下。 旁边的皇帝,显然也是被三公主如此矫健的骑马身姿给惊到了,饶是他昨晚已经想过公主会骑马的可能,但充其量也只是想象了下三公主慢慢骑着马走的样子。确切点说,鉴于对张侍郎“私自”敲登闻鼓的不满,皇帝本来的打算是,只要公主敢上马并走上那么一会儿,他就可以和稀泥让两家和解、顺便让护国公家出点血补偿下被打的张侍郎了事,反正姓谢的那一家也让他很不爽,谢小四跟康王府郡主的婚事还八字都没一撇呢。 千想万算,皇帝是绝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三女儿竟然骑马骑得比一般的将士都还要溜。所以,皇帝也再次思考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这些年,在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一边想,皇帝还一边看了下旁边坐着的太后:不行,等下得问下母后,这三公主怎么就被养成了这副样子。不过,现下么,还是得把这件事给了了。 于是皇帝摆出一副淡定的表情,以一种他自己没有觉察到的得意语气,问站在下面的张侍郎: “张卿家,你看—” 眼睛已经有点消肿的张皓然,在万分震惊地看到公主纵马骑出不久就咬着牙想清楚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不管当时那胡女是不是三公主,张家只能认栽。没想到护国公府如此能干,竟能得到三公主的倾力相助,让他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所以听到皇帝的问话,张皓然赶紧跪下:“陛下,想必当时确是三公主骑马上街,臣府中奴才只认衣裳不认人,错引得微臣失了分寸,请陛下恕罪。臣—” “父皇—”张皓然的话被打断了,二公主忽然发了声,“如果说胡女就是阿宁,那外祖母的马车被踢翻的事,难道是阿宁做的?”一脸很震惊但又左右为难的样子。 这时候,如果有人事先观察,其实会看到张妃先靠着女儿耳语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退了两步。 季雨菲一听二公主的话便想撇嘴,就知道这对母女不会这么轻易缩手。不过,站在对方立场,倒也情有可原,如果马车真的是三公主踢翻的话。不过么,既然二公主母女如此急不可耐,那就满足她们好了,来人,放三公主— “喂,我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三公主本来不够尽兴,还想打完招呼再接着骑一圈的,这湖边骑马真是痛快,可是一听二公主这么讲,昨晚经过了一番被季雨菲稍微掺杂了一些个人好恶情绪在内的科普,三公主顿时就翻身下马了:“我是从旁边骑过去的,大风一根毛都没碰到那马车。我的骑术你刚才也看到了,还有,我的马很厉害的,你这么说它会不高兴的。” 一边说,三公主还很满意地拍了拍大风的头,摸了摸它的鬃毛。大风也摇头摆尾地做了回应。 二公主一时词穷,不过她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竟然说一只畜生对她不高兴?二公主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没碰到马车,难道我外祖母的马车就自己倒了吗?” 对呀,这倒是,马车总不会自己倒了吧?皇帝本来想制止的,不过不知怎的,他挺想听听这位自从落了水后就一脸面无表情的三公主的回击。 刘尚书尽量把自己往旁边缩,生怕皇帝要赶他这外人走。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兴奋啊,先是三公主变成了胡女,之后骑着良驹展示了惊人的骑术,现在两位公主居然吵起来了。不行不行,看热闹一定要看到最后! 三公主一只手牵着大风的缰绳,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对二公主说:“那倒是,那马车看着很大的,又横在路中间,看着稳稳当当的,不太可能会自己翻掉。” 康王一听,又想笑了,这三公主看来真不傻啊,关键时刻总能找回场子。马车看着很大?都跟亲王府的规制一般了,上次三公主也这么说,现在这么一强调,皇兄肯定听进去了;横在路中间?哟,话还能说得更直白一点吗?看来这张侍郎府,仗着自己是三皇子的外祖家,比较嚣张呢。康王笑而不语。 刘尚书听了也是一惊,毕竟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了,这种话一听就知道,那张侍郎府,绝对是有问题的。 诸人打着腹稿,但明面上,两位公主的争执到此陷入了僵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或者说,谁都没太占理。 季雨菲也在苦思冥想。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其实整件事情,在关键时刻,都是不清不楚的,而且也没法证实,譬如胡女的身份,譬如马车怎么被踢翻的。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只能靠皇帝和稀泥了。 “咳咳,”刚想到此,皇帝就发声了,“你们俩别吵了,这件事,朕想着,”皇帝顿了顿,看了下期待地看着他的所有人,很满意地问护国公:“谢卿家,三公主当时是在你府上的演武场跑马的吧?” 护国公心里“咯噔”一下:所以这事是要让他背锅吗? 嘴里却只能恭敬回答:“是,陛下,臣看护三公主不力,请陛下降罪。”说起来,还真是他家的问题,当时演武场那门记得关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既如此,谢卿家,京城各城门,说起来也有好些年头没检修了,要么你就—?” 出点银子修城门呗?虽然对皇帝的脑回路觉得匪夷所思,而且这城门修起来估计要花不少银子,不过花钱能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啊,护国公顿时高兴地跪下谢恩。 “张卿家,”皇帝又唤张皓然,“张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此事之后,需得静养,朕今早派人送去西域邦国进贡的冬虫夏草一盒,此物据说甚为难得,采集方法也颇为不易,当地人在冰雪融化时就需上山寻找,往往一年之中,一户家庭也仅能得数百根—” “可不是,哀家听人说起这稀罕物,冬为虫夏为草,不止采集难得,效果也非常好,”既然皇帝都能这么屈尊纡贵地跟个侍郎解释,她这做母后的自然也跟着他的心思,“哀家遵从太医嘱咐,吃了一阵子,就觉得睡眠好了很多。” 张侍郎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天家母子如此说,自然是让他跪谢皇家恩赏呗:“微臣代母亲谢陛下和太后娘娘恩德!” “等一下!”张侍郎还没起身呢,旁边又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 季雨菲心里一惊:这吃货,不是想要夺走张侍郎母亲的冬虫夏草吧?那玩意儿大补,年轻人吃不上啊。 估计是被之前三公主的骑马英姿给震住了,除了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的二公主,其余人都默默地等着三公主自己说话。 而三公主,一边轻松地拍着她家大风的马脖子,一边跟还跪在那里的张侍郎认真地说: “你家那匹死马没有被吃掉吧?” 第四十六章 他证 饶是季雨菲这样自认已经对三公主的好(四声)吃做到免疫的人,听到这句话,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末世里是有什么吃什么吧?除了丧尸这种满大街都有的。 二公主更是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呼,之后迅速掩住了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吐。这次季雨菲倒不觉得她是在演戏,毕竟是公主殿下,谁能想到另一个公主殿下想吃死马肉呢,简直没法想。 张皓然则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前面这位三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我不是想吃你家的马肉,死马肉不好吃,我跟你说。”三公主一看张皓然那副样子,再看一下周围屏住呼吸一般的其余人,自以为让别人误解了,便解释了一句。 众人:所以死马肉不好吃,三公主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能想! “是这样的,我刚才想到的,你”三公主抬头看向二公主:“你刚才不是问我,又没人撞到马车,那马车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自己翻倒了?” 季雨菲又想叹气了:妹子,人家那是正话反说啊,也就你这傻子,竟然还真去想了。 “所以我就想啊,想来想去,刚才皇祖母说到什么草可以治疗睡眠,我才突然想到,也许是马本身出了问题,那匹马当时很有可能突发疾病了。”三公主继续解释完毕。 末世里马是珍贵的交通工具,所以用得很频繁,当时他们的营地里就有马在行走途中突然暴毙的事情发生过。马死了自然要把马肉吃掉,但一开始大家害怕这匹马是被丧尸所咬,后来经过解剖,发现是马自己生病了才死掉的。说起来,那天晚上简直是她18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大餐时光。当然,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比起这几天的吃食,死马肉简直难以下咽。 三公主的话一说,太液池边瞬间就分成了两派---懂马的,和不懂马的。 不懂马的,以皇帝为首,下面是太后娘娘、季雨菲和张妃母女,太后娘娘和季雨菲是一脸迷惑,张妃母女则是一脸愤怒,二公主更是直接叫出声来:“马会有什么问题?!我外祖家的马平日里都是精心养着的,出门前也肯定是仔细检查过的,不会挑一匹病马上路!”何况还是去接张府老夫人。 懂马的那波,主要是男的,毕竟在场的除了康王,都是行伍出身,有时候,马的状况可不是出门前检查下这么简单,虽然这种情况也比较少见。 谢宜江被护国公使眼色示意,正组织语言打算出马呢,三公主殿下已经抢先一步在认真地跟愤怒的二公主解释了: “马的问题多了,有可能是本来就有慢性病的,也可能是中间犯了急性病,”三公主停了一下,可能是觉得不知该怎么说,便又加了句,“总之,马跟人一样,也会莫名其妙犯病的!” 这话其实没问题,可是在处于愤怒状态的二公主听来,这话是在讽刺她,于是二公主就失控了:“陈婉宁,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我可是你姐!你这不懂长幼—” “陈婉贞!”张妃毕竟是老姜,立马出声喝止了女儿。 妈呀,季雨菲在心里乐死了,张妃没法保持沉默是金了。偷瞄一眼太后娘娘,嗯,皇祖母脸上的笑已经收起来了。 对哦,之前太后娘娘已经被自己告知了张侍郎的失礼行为,现在他的外甥女又对三公主失礼,啧啧,这张家,还真是—得罪太后娘娘了。 “陛下,母后,请恕贞儿失仪,都是臣妾教导无方—”张妃对着皇帝行礼,又对着皇太后行礼。皇帝做了个免礼的手势,没说话,皇太后也母子一条心,不吭声。 二公主一看两位大佬这样子,便也只好委委屈屈地走到她母妃后面,正打算跟皇帝和太后赔礼呢,三公主在她背后又说(补)话(刀)了: “你不是我姐,我是皇后生的,我不是你妹。” 刘尚书站在湖边一棵树下,一边低头看着脚背上爬过的两只蚂蚁,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人群中心的对话,老天爷,今儿实在是太刺激了,得记住了回去好好跟家中老太婆分享分享宫里的新鲜事。三公主不一般哪,一个丧母的嫡公主,隐忍多年,终于给她逮住机会,把个庶出的二公主给堵得说不出话了。 这皇家吧,按理说应是这天下人的表率,嫡出与庶出,本是截然分明的,但也正是因为皇家的特殊性,很多时候,嫡出和庶出,还真不是那么讲究。说起来,在皇家,嫡出的不一定有,庶出的肯定不会少,从皇子们的角度来说,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好,这之后承继大统的人,是嫡子还是庶子。抛去这一层重要因素,皇室子女,特别是公主们之间,很多时候,其实也基本是靠皇帝的“恩宠”,譬如母妃得宠,譬如外家显赫,譬如兄弟争气,不一而足,嫡庶分别也就被淡化了。 因了这些原因,虽是庶出,但母妃受宠、外家显赫外加还有个三皇子是亲哥哥的二公主,对虽是嫡出但无母后可依、无外家可依、无兄弟可依的“三无”公主之三公主自称“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谁想到这看着木愣愣的三公主,竟然就那么直白地捅破了那层纸呢? 这时候,如果刘尚书走近一点,就会看到,二公主被堵得抓着帕子的手上连青筋都爆出来了。 三公主却浑然未觉,又看向了张皓然,说了一句: “如果那匹马没被吃掉,可以找个人解剖一下。” 张皓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头傻呆呆地看向皇帝。 皇帝没说话,三公主提出的这事,他昨晚根本就没想到,事实上,因为昨晚后来还是歇在了孙美人宫里,他忙着赏花哄美人,也就理了那么一会会儿思路。 康王见皇帝没啃声,犹豫了下,跟护国公打了下眉眼官司,然后看向谢宜江: “谢小四,你这两年在西北军中,可有碰到过类似状况?”意思是,解剖马能查出致死原因么? 谢宜江自然是秒懂:“回王爷,军中战马非常重要,平时也都是着专人喂养看护,万一出了状况,有马医及时进行诊治,如果有不明原因的死因,马医也会进行解剖。” 好了,这就可以了,通俗易懂。 所有的人,便都看向了上面的皇帝。 皇帝被大家期待的目光给稍微惊了下,清了清喉咙,然后问张皓然: “你家的死马,没被吃掉吧?” 第四十七章 有人高兴,有人生气 季雨菲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刚才三公主问的同一个问题么?二公主白打岔了。 张皓然则还是傻呆呆的那副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实在是,他真心不知道,那匹死马最后是怎么处置的。 一匹马,死了就死了,哪是他需要关心的事。从马车出事之后,他的全副心思,可都在… “回陛下,微臣委实不知。从接到管家禀报说母亲马车出事,臣的全副心思,就在请太医给母亲诊治,以及,呃,找出胡女之事上。其余的,微臣—” “好了,既如此,刘尚书—”皇帝朝空中呼唤不知隐在何处偷听的兵部尚书。 “哎,臣在!”人群外传来了刘尚书洪亮的声音,这死老头子,真气还挺足的。 “京中可有马医?如有,派两个过去看看。只要没吃掉,这事,总可以查验的吧?”皇帝看着从人群里窜出来的刘尚书。 “回陛下,这个臣得回去查看,就算京中没有,京郊大营里肯定有。不过臣会第一时间先派人去张侍郎府里查看那匹死马下落的。”真要是吃了,那也没办法。 “好,你做事向来妥当,朕就等着你的回报。”皇帝看向诸人:“既如此,等查验结果出来再说,今日,就先散了吧。”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扶太后。众人便纷纷行礼打算退下。 欧耶,季雨菲心里一阵欢呼,可以出发去田庄喽,事情很顺利!不过得先跟皇帝和太后说一声,辞个行,明天出结果了他们也回不来。季雨菲边想边给三公主使了个眼色。 估计这时候三公主的心思也确实在田庄里的果子上,于是接到季雨菲的眼色,难得心有灵犀地跟皇帝说:“父皇,皇祖母,我们等下要去田庄,要住几天再回来。” 转身要走的张妃母女,同时停住了脚,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嫉妒恨。 这边其余的人已退下,被皇帝扶着本来也要走的太后,听见三公主的话,倒是有点吃惊的样子:“哦?什么田庄?” 二公主便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咬了咬唇,回头委委屈屈地看向太后:“皇祖母,好像是父皇赐给阿宁和清妹妹的田庄。” “哎哟,这样啊,看把我们贞丫头给羡慕的,没事,回头皇祖母给你记着呢,啊?”太后娘娘反应超快,但,说出来的话,好像也跟没说一样。 张妃娘娘笑盈盈地挽住女儿的胳膊:“你这孩子,再怎么说,你也比阿宁和清儿大,可不能这么小家子气哦,我的二公主?”一边跟皇太后歪着头眨眨眼,意思她会回去劝好二公主的。 太后便也“呵呵”地笑,一派祥和的气氛。 “这样—,”皇帝却对眼前的对话置若未闻、一副思考的样子,“阿宁,你们几个明天再去,刚才不是你提议的要查验那死马么?等明天出了结果再走。” “那万一马肉被吃了呢?”三公主似乎受到了一点打击,很失望地小声嘟哝着。 “哎哟,先别说那马肉了,没得倒了胃口,先看午时就要到了,午后日头晒,你们几个,还不如跟着皇祖母用完午膳再回去,好不好?”太后娘娘还是紧跟儿子,笑眯眯地给几个人留饭。 得,太后娘娘请你吃午饭,你敢甩脸子?季雨菲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三公主么,有的吃她也就不计较了,况且,季雨菲悄悄跟她说,等下吃完午饭,让康王带她们去逛京城。 这下三公主很高兴,毕竟那天骑马出去沿途所见,可是她完全没能想象的场景,而且,还有那麦芽糖… 三公主便咧着嘴跟着皇太后往慈宁宫去。 皇帝本来也有一点想要跟着去的意思,打算午饭时跟母后说说情况,再顺便问问两个小姑娘那件事的进展。刚抬起脚,皇太后朝他眨眨眼,又朝那边低头行礼的张妃母女努努嘴。 那两位,哪怕低着头,都硬是让人看出一股隐忍委屈的味道来。 皇帝就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安抚下她们娘俩。 也是,一个是多年的枕边人,一个是从小最疼爱的女儿,单论今天的事,在明天的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张府受了点委屈的。那就意思下这边的张妃母女吧。 于是分成了两路人马,各自沿着太液池边迤逦而去… 出宫的人马,也分成了两个方向。 张侍郎是连表面姿态都懒得做了,毕竟他现在是吃了个哑巴亏,甩着袖子径自上了等在宫门外的张府马车; 护国公倒是有心想和刘尚书寒暄几句,不过刘尚书重任在肩,很是担心那死马的下落,于是拱拱手就赶紧跟着张府的马车也走了。 只剩下个谢宜江,骑在马上对着宫门口巴巴地看。 “别看了,赶紧回家吃饭吧,你的清妹妹估计要在宫里吃午饭了!”世子翻身上了马,朝着自家弟弟没好气地喊了一声。真是的,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弟弟如此傻里傻气呢?还有,为什么每次进个宫都感觉肚子好饿? 护国公:你俩还有心思一个等心上人、一个骂弟弟?你们知道回家等待你们老子的是什么吗?是你们娘亲暴风骤雨式的责骂!检修城门你们知道要花多少银子不?你娘一听肯定不能轻饶…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少吃几顿红烧肉、多跪几次搓衣板吧(这一点,夫人还是挺贴心的,都是临睡之前、特意遣散了房内伺候的下人才让他跪的)…对了,这事说起来是由小四引起的,总要给他个教训。要么跟母亲大人说说,让她攒着给小四成亲用的私房钱给减一减?哦,不对,这小四走的狗屎运,估计到时还是会娶到康王府的小郡主,人家那陪嫁肯定够丰盛,咱也不能让人给看轻了。可眼下怎么办?唉,愁死人了! 想到此,护国公看着眼前两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人高马大的,也不知道替父分忧!于是护国公一夹马腹,一甩马鞭,骑马扬长而去。 剩下谢宜江和世子两个面面相觑:父亲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先走了? 世子先反应过来,朝着谢宜江的马就一鞭子:“肯定是因为你刚才那副傻样,真是让人没眼看!” 第四十八章 过了明路 宫门口的小事情且先不提,却说慈宁宫内,祖孙三代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 本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是三公主的豪放风格实在太惊人,没见识过的皇太后还是给惊着了:“哎,阿宁,阿宁!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快,欣娘,把她手里的碗夺过来!”这样的吃法,那还得了! 其实以季雨菲的观察来看,三公主现在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刚开始那两顿,那简直是不要命的吃法,现在起码还是只守着自己眼前的那些饭菜了,就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打嗝,那可真是要刺激到皇太后她老人家。 但是“虎口夺食”这件事,还是比较冒险,所以饶是欣娘武艺高强,三公主手上的碗,竟然愣是夺不过来,当然,三公主也吃不成饭了,于是两人陷入了拉锯战。 眼看火候到了,季雨菲朝康王使了个眼色,她这辈子的帅爹心领神会,挥退了其余伺候的人,便朝皇太后倾一倾身子,压低嗓门跟他娘说:“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皇太后还在震惊地看着那两人的持久战呢,欣娘有多少本事她是知道的,可是这宁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力气这么大了?这么看着,之前清丫头说张侍郎被她打成个猪头脸,也不是不可能啊。 “啊?说什么?”听到康王的说话,回过神来的皇太后,看着宫人们退下,还一脸迷惑。 “母后,阿宁变成这样,您也觉得惊讶吧?儿子跟您说,这可是有原因的。”康王一边说,一边示意欣娘放弃。 欣娘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点点头。康王又补充说了句:“欣娘,兹事体大,你亲自去外面看着点儿。” 这下皇太后也明白过来了,吩咐欣娘:“你去守着门,有事来禀报。” 欣娘一离开,康王就迫不及待地扔出一个炸弹:“母后,她们俩,阿宁和清儿,她们俩之前不是落了水么,是被人拖进水里的!” 俺的亲爹诶,季雨菲默默地想,那对面的可是你亲娘啊,你就不怕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受不了刺激,来个心脏病突发或者中风什么的? 当然,作为风里浪里过来的皇太后,抗压能力还是很强的,听了康王的话,也只是震惊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就神情严肃地跟儿子说:“你且从头说来。” 于是康王就把季雨菲告诉他的那些事情,略有点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中间突出了那位死太监吃点心的环节,并且补充说明:“所以母后,阿宁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本来一直在飞速吃饭的三公主,听到这里,也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虽说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跟别人吃饭的不同,不过康王如此替她找原因,那她也就乐得如此了,反正只要每顿饭能让她痛快地吃就行了。 皇太后本来一边听着康王的叙述,一边在震惊地看着三公主吃饭,听到这里,眼光变成了怜悯,还慈爱地跟抬头的三公主说了一句:“别怕,阿宁,你尽管吃,皇祖母这儿有的是。” 得嘞,季雨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这样的解释比较牵强,结果太后娘娘竟然一下子就相信了。不过也是,要不然谁能解释这自幼养于深宫的公主殿下,忽然变成了一副粗鲁的饿死鬼投胎样?脑洞再开也不会想到这此公主早已非彼公主,她这郡主,也根本不是原来的郡主。 想到此,季雨菲心思一动,决定打铁要趁热,也赶紧跟着康王补充:“皇祖母,还有,孙女倒不像阿宁那样,整天想着吃的,但不知怎么的,自从醒来后,就整天想着做吃的,上次在护国公府,竟然跟着国公夫人学做红烧肉,而且阿宁把整盘红烧肉都吃完了,味道应该还不错。”这门爱好手艺可不能丢下,万一哪天被人借题发挥,也好扯起皇太后这面大旗。 “哦?你现在会做菜?这倒—”比只知道吃要强,太后娘娘看一眼已经快把整桌菜吃完的三公主,及时把话止住了。 不得不说,虽然季雨菲腹诽康王一开始的语出惊人,但这样说的效果也是有的,太液池里拖人下水本就够匪夷所思了,清虚道长不请自来也让人费思量,所以昏迷过后又活过来的孙女们一个会做吃的,另一个只知道吃的,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而且鉴于太后娘娘本身就颇信神佛,今早三公主的骑马英姿也让她有了进一步思考,所以现在这时候,你跟她说池中杀人,其实人家还真不至于震惊到昏过去。 不仅如此,听完了儿子和孙女的话,太后娘娘还能保持一副冷静的头脑:“这事,你可跟你皇兄说过没有?” “说过了,母后恕罪,主要昨天不是大伙儿都在御书房那边用午膳么,然后阿宁把张妃娘娘和二公主给惊着了,这事,估计洪嬷嬷回来有跟您说吧?” “有倒是有,但阿月你也知道的,让她做事可以,但她对阿宁和清丫头自小疼爱,怎么舍得说她,回来后跟我说的是阿宁肚饿,心急了点儿,张妃借此做文章。” 好吧,怪不得皇太后刚才那般震惊,这洪嬷嬷真是个好人!季雨菲觉得这位嬷嬷以后可以信赖,反正跟张皓然那边不对盘的就跟她对路。 “哦,这样啊,那怪不得。还有母后,当时儿子也只是借机跟皇兄说了太液池藏凶杀人的事,其余的可没有多说,想着还是找个时机跟母后先说下。”康王作为小儿子,这方面还是挺仔细的,前后差不多都隔了一天了,得赶紧把母后晚知道的原因帮她找补回来。 果然,皇太后一听也就释然了:“不错,你皇兄…也无需多注意这些小事,那他派人去查了没有?” “去查了,去查了,皇兄一听非常生气,这种事情,肯定是要一查到底的。”康王赶紧回答。 季雨菲听了在心里乐:她这父王,也不容易啊。 “这件事,你们就先别管了,想吃就吃,想做菜就做菜,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也省的打草惊蛇。皇祖母自有分寸。”说话间,季雨菲发现,太后娘娘一反平时那种乐呵呵、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形象,变得威严了。 “皇祖母,我吃完了,可以回去了吗?我们想去逛街!”三公主抹抹嘴,又咂咂嘴,然后又咧开了嘴。 第四十九章 柳湖看戏 皇太后现在也需要独自理一理思路,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就没怎么留他们,于是三个人就高高兴兴地出了宫,打算下午就用来逛了。 可是要逛什么呢?康王打算带着两个姑娘去逛一些比较雅致的地方,比如买古玩和文房四宝的地方,被女儿否定了,表示不感兴趣; 季雨菲想去看看卖厨具的地方,借此看一下古代有无做蛋糕的可能,被康王直接否定了,表示且不说不知道这种地方在哪里,堂堂郡主,要看也是让下人们去就行; 三公主则表示,呃,当然是有吃有喝的地方。那就是什么小吃街呗,这才刚吃完饭,就又奔着吃喝去,嗯,被康王父女同时否决了。 那还能去哪里?三人在宫门口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等到主子们出来的白流苏她们,也只能在马车里默默地继续啃干粮。郡主说了,只要是吃的,一律要避着三公主,坚决不能被她看到。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柳湖那里转转吧,那边说起来你们俩也有好些年没去玩过了,可能都忘记什么样子了,小时候你们可喜欢了,我带你们去过好几回。柳湖那里的景致还是挺不错的,这时候也还算凉快。”康王想来想去,总算想起了一处地方。 季雨菲表示没意见,毕竟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基本陌生的,刚好可以去看看风土人情;三公主么,一开始不同意,一个湖边种着柳树的湖有啥好看的?末世里的植被不要太丰茂,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只不过你得小心被植物遮挡的丧尸。 再这么下去,只能回家接着等吃晚饭了,为了不浪费时间,季雨菲只好再次使出惯用的一招:那边应该也有吃的。 于是三人就立马成行了。 … 到了柳湖,季雨菲惊讶地发现,这柳湖其实并不是湖,只是一条狭长的河。 康王解释,整条河流,刚好到了这一块,水面变得开阔,水流变得平缓,河岸又遍植杨柳,据说最初是叫柳河。其实整条河流很长,穿京城而过,其余地段,要么是杨柳种的稀稀落落,或者种了别的树木,要么就是河岸变窄或者水流湍急,都不如这柳湖地段的景致。而且柳河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叫柳湖就感觉诗意多了,因此这柳湖地块就此繁盛了起来。 而且这柳湖地段,说它市井吧,平时也有文人墨客坐着游船赏景吟诗;说它高雅吧,湖边兴建了很多的房屋,都用作了商铺,游人来来往往,商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总之,柳湖这一段,真有天造地设之妙,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京城一大游玩地。 而且这初夏时节的午后,如果在街上行走,会觉得略有点热,但到了柳湖,湖边垂柳成荫,在微风里荡漾,可能是湖边的缘故,风吹来,也是凉丝丝的,并不觉得燥热。如果再有兴致,还可以去湖上坐船。船有各种规模,小的也就两人,一船工一游人,大的则有两层楼那么高,船上可宴客可赏景甚至可以住宿,非常不错。 康王对自己的主意还是很有信心的,等到看到两个姑娘亮晶晶的双眼,就更觉满意了:“走,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父王!”回头看到女儿警告的眼神,都说了不要提吃的。 “哦,对对对,父王记错了,这里没有吃的,吃的在另一边,咱们先到湖边码头看看,你们俩想不想坐个船?” “好啊!”郡主的回答。 “不想!”三公主的回答。 那怎么办?康王为难了。还好,三公主跟女儿咬了一会儿耳朵,两人就达成了一致:不去坐船了,怕水! 哦,也对,两个人刚落过水呢,瞧我这父王当的!康王顿时内疚了。作为补偿,他决定带两位姑娘去湖边一处清雅的地方。 怎么个清雅法呢,康王神秘地表示先保密。 季雨菲翻了个白眼,跟着这不靠谱的爹,带着更不靠谱的穿越堂妹,真是心累。知道刚才她是怎么被三公主说服不去坐船的吗?人家就说了五个字:“水里有丧尸!” 好吧,虽然明知道水里不可能有丧尸,但是…想起来也瘆得慌好吧? 于是康王在前,季雨菲拉着三公主,往所谓的清雅处去。 到那一看,不错,是挺清雅的。建在湖边的一处绿树掩映的庭院,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又分成了几处小院,院落之间有在水上架设的长廊相连,走上去叮叮咚咚的响,长廊两边的水里,养了很多的红鱼,在水里活泼泼地游着。 三公主站在廊边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水里的鱼,手还动了动,季雨菲赶紧一把攥住,还好,估计是在水里,三公主明显是怕有丧尸,所以也就看了看作罢。 之后在老板的殷勤引领下,康王带着她们俩到了一处种满湘妃竹的院落。几人在一处亭子里坐下,然后隔着一个铺满睡莲的池塘,看着对面的水榭里,有一俊男和美女,穿着戏服,开始徐徐唱了起来。 季雨菲忍着耐心看了起来。虽说前世的她喜欢看宫斗剧,但对戏曲艺术并不感兴趣,也所知甚少,大学里那会儿,寝室里一帮人心心念念的,是某些流行明星的演唱会门票。 但现在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人设是慈宁宫养大的郡主,所以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没看旁边的康王,已经摇头晃脑地打起了拍子么。 还别说,看着看着,季雨菲发现自己居然也看得懂,间或有不懂的地方,也只需问下康王就可以了。 于是父女俩,喝着桌上的清茶,很满足地看起了戏,浑然不觉,旁边的三公主已经不见了! 第五十章 又惹事了 等到康王父女发现,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问了下守在门口的白流苏她们,说并没看到三公主出来。 季雨菲觉得不可思议,便和康王又仔细观察了亭子周围地形,发现亭子周围那些湘妃竹后面其实是没有墙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三公主竟然“屈尊”从竹子间挤了出去。 看了下,果然,在某丛竹子边找到了一些掉落的竹叶和略宽的间隙。 父女俩顿时哭笑不得,佩服三公主悄无声息遁走的同时,自然是赶紧遣散了随从分头去找。又叮嘱了老板派人在此守着,以防三公主万一中途自己回来了。 “父王,我觉得,咱俩也得兵分两路,往有吃的地方去找找,阿宁肯定是又想吃东西了。”季雨菲很担心,公主没带钱,又或者说,她估计都没有用钱买东西的概念,末世里的东西估计都是直接拿的,那么看到好吃的会怎么办?搞不好会上去直接抢来吃!这人毕竟是跟他们父女俩一起出来的,万一丢了脸,皇帝肯定只会怪她和父王。 “对对,咱们赶紧去那些卖吃的店铺里找找。”于是季雨菲带着终于不再那么沉稳的白流苏,和康王约好了回来碰头的时辰,急匆匆地出了庭院,开始东张西望地找人… 却说那边的三公主,一开始只是百无聊赖,毕竟你要一个末世只知道杀丧尸的人,来理解古时的风花雪月,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桌上呢,这地方不是以风雅著称么,自然是只有一壶清茶,旁边放了两朵时下还极为难得的莲蓬,毕竟这才初夏时节,再就是一炉熏香袅袅。 三公主对茶是已经知道了,对略带点清苦的味道敬谢不敏;之后尝了下季雨菲给她剥开的莲子,呃,同样的清苦,而且才那么一小颗,算了,同样敬谢不敏。往香炉里看了看,确认不是在烧吃的,也就连问都不问了。 于是坐在聚精会神看着戏的父女俩后面,三公主先是回味了一下刚才在慈宁宫里吃的那顿午饭,之后就决定出去看看。想着那对父女估计是不会放她走的,外面还守着两个丫鬟,三公主就打算偷偷溜走。 还别说,一旦打定主意,这位末世穿越来的小风头领,甚至又有了点儿以前拉着队伍出门干活的兴奋感了。 于是在经过不动声色的观察之后,三公主就变身为小风头领,身姿轻盈、痕迹不落地从竹林间遁走了,走的时候她对自己依旧保有悄无声息的本事表示非常满意。 于是高兴地翘着嘴角的三公主就这么着,轻轻松松地出了院落、看也没看底下游来游去的红鱼,又熟练地出了这清雅的居所,开始了她这辈子的第一次自由探险。 末世里,但凡水里的东西,大家是碰都不碰的,就怕被水里看不见的丧尸或者别的什么物质给污染了;而认路的本领,则是每个队员在允许出去之前所反复训练过的,看玩笑,一旦迷路,就是落了单,那在末世里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跨出这清雅庭院的三公主,是满怀欣喜和信心、以及对各种吃食的向往的。 当然,鉴于肚子确实也不是很饿,出去之后,公主殿下还是先在湖边逛了一会儿的。 柳树之类的风景她没兴趣,倒是看了一会儿湖上的游船,确定水下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物。心里暗自感叹了一会儿,面对几个艄公的拉客,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地摇摇手拒绝了。于是就接着开始在沿湖的商铺里开始好奇地观看。 但也没什么人拉她的生意。 怎么说呢,三公主虽然看穿着是一身富贵,但她因为钻竹林的缘故,衣服上已经蹭了一些污迹,头上也因此乱了发饰,簪子插得歪歪斜斜,再加上没什么表情,走路也比较大摇大摆没啥闺秀样儿,一边走还一边左顾右盼,身边也没有旁人跟随,老实说,很多人心里是比较怀疑:这姑娘是否是个从家里溜出来游荡的痴傻儿。 所以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但走了一阵子,三公主就眼睛一亮---她看见了吃的。 这是柳湖边一家比较豪华的三层大酒楼,酒楼一侧专门卖各式点心。午后酒楼里歇了业,但卖点心的这一侧,生意却依旧好得很,盖因这一家的时令绿豆糕做的很是正宗,说起来,这“天香楼”当年就是靠做绿豆糕起家的,而绿豆糕味糯香甜,老少都爱吃。 三公主别的不认识,这绿豆糕她可是昨天刚吃过,当时贪吃到差点噎死,因此现在看到有几个人买了之后当场就在那里拿出两块喂给眼巴巴跟着的小孩子吃,三公主就连想都没想,直接走上去从柜台拿了一包伙计刚包好的。 “哟,这哪来的傻姑娘?看着也不是穷人家出身,怎么回事?都没人看着吗?快,把她手里的那包给抢下来,嘴里吃的就算了,那包里的可是顾客付过钱的!” 掌柜的一吩咐,店里的伙计赶紧出来。本来也就一个年轻的小伙计,想着对付一个傻姑娘,总不能太多人,脸上不好看,他们“天香楼”可是这京城叫得上号的大酒楼。 谁想那傻姑娘一手拎着一包绿豆糕,嘴里还在吃着绿豆糕,那小伙计刚过去,手还没碰到那包绿豆糕呢,竟然就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旁边的人一看,顿时来了兴致,热闹谁不爱看啊,尤其还是小伙子被姑娘摔的。 掌柜的一看不对啊,这傻姑娘估计平时没少吃白食,怪不得家里人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呢,不行,“天香楼”不能纵容这等恶行:“你们俩,都出去看看!” 两个伙计应了声,便出去帮忙。也是奇了怪了,他们不是想欺负姑娘,就想着把那包绿豆糕给抢回来拉倒。结果跟刚才那位伙计一样,手还没够到呢,然后就很邪门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了。 而且鉴于午后闲人很多,两人一抬头,看见眼前全都是脸—还都围成了一圈! 这可不行,掌柜的在里面看见情形不对,便吩咐伙计:“东家今儿在楼上吧?赶紧去跟他们禀报一声,就说门外有个疯子,吃白食的,不好打发,请东家们看一下!” 拿个一块绿豆糕就算了,跟个疯子计较啥,没得还让人看热闹。但一包绿豆糕也不少钱,给人抢了去,这钱谁出?而且今儿这事儿算了,虽知道明儿还会不会出同样的事? 围观的人一看,嘿,东家们都要出来了,且看他们怎么处置这看着不同寻常的吃白食吧。于是乎,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吃白食的吗?咱天香楼的绿豆糕做得好,给他就是了!”“就是,你们这帮不中用的,爷刚在楼上打了会儿盹,就被你们吵得!这么点小事,掌柜的做主就是了嘛!掌柜的—!” 随着说话声,楼上下来了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第五十一章 西门家史 围观的人顿时更多了。 这两东家,确切的说,是少东家,也算是京城知名人物,人家可是京城豪富西门家的唯二继承人呢。 说起来,这事当年也是京城茶楼坊间传了好几年的热门话题。 这西门家,有钱不说,每一代的家主,都很会做生意,因此眼看着家业一天天、一代代地变大。但说来也奇怪,每一代的家主,都是西门家的独苗。 娶再多的小妾都没用,别说儿子了,连女儿都生不出来。也因此,每一代的家主,都采取了重金奖励的政策:只要有人能帮他生出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绝对能保女家三代无忧。 京城但凡有女儿的人家,为此都是争先恐后地让媒婆上门提亲。正室固然好,反正基本继承人就靠她生,可是做个妾也不错,衣食无忧待遇好不说,万一运气好生下一儿半女,那简直是发了。 重赏之下出勇夫。因此二十几年前当西门家的独苗到了娶亲年纪时,西门家的门槛,还真的就被踏破过一次。可惜儿媳妇娶进门五年无所出,儿子中间娶了一堆的妾室也都无生养,愁坏了当家人。 坊间陆陆续续就有不好的传闻出来,有说西门家做生意缺德的,有说西门家男人有缺陷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那几年,对西门家来说颇为难熬,生意都差了很多。 那位正室,一来为自己的“不给力”而自责,二来看着家里不断增加的莺莺燕燕也糟心,没过几年,居然就生了病,之后竟然郁郁而终。 西门老爷也是急了,眼看儿子成了鳏夫,自家成了京城笑柄,便赶紧想方设法张罗着再娶一个儿媳妇。西门夫人更是拜遍了京城内外的大小寺庙和道观,捐了无数的钱。 转眼两年过去,抬进门的小妾也不少,还是一个也没有怀上,正房也因为各种原因没娶到。要么人家真的就是图他家的钱,还没进门就要求一大堆彩礼去填家里大窟窿的,要么是西门家看上了,但人家疼女儿不在乎钱、反倒担心嫁过来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过不好日子的。西门老爷做生意是把好手,看人方面自然也不差,总不能为了生个孙子而把家业先给陪了。于是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然后就在某一天,西门夫人再次绝望地去某个庙里上香的时候,因为神思恍惚心情差,一脚踩空人往后仰,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当时为了以示心诚,西门夫人都没让丫鬟搀扶,自个儿爬的台阶。大殿前的台阶有七八十级那么高,一旦摔下来,可就非同小可。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离她不远处正往下走的一个姑娘,眼疾手快,连跑两步,硬是把已经踉跄着往下倒的西门夫人给拉住了。 当然,两个大活人,这一下也收不住,那位姑娘就带着西门夫人往台阶边上倒,这才堪堪稳住了,为此,两人的胳膊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裙子也给蹭破了。 西门夫人惊魂未定,连带着这两年的诸事不顺,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和衣裙,一下就趴在旁边的栏杆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位夫人,您别哭啊,这不是好事嘛,有惊无险呢,咱有佛祖保佑,莫怕莫怕!”那姑娘,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却很是沉稳。 因着这两年养成的习惯,西门夫人转头打量了下她的救命恩人,嗯,看着唇红齿白,面若银盘,腰细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可惜,看年纪,多半已经成亲了。 一边想,西门夫人一边渐渐止住了哭,然后跟姑娘攀谈起来。 原来这姑娘到庙里来,是来给亡母上香捐香油钱的,今儿个是她亡母的忌日。 “那你家中,父亲可有再娶?”西门夫人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我那父亲,哼!”那姑娘一脸不屑,而且毫不掩饰,看来家中多半是有了个不太好相与的继母了。 接下来,在西门夫人的谆谆善诱之下,姑娘家的事情基本就被她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还别说,听完之后,西门夫人是大喜过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话怎么说呢,原来这姑娘是京城近郊某个乡绅家的女儿,年纪已经二十有二了,却还没许人家。照姑娘的话说呢:“夫人,反正出了这山门,您也就当不认识我了,您看看,我这相貌,也就中人之姿吧?结果我那继母,一会儿把我夸得跟天仙似的,有好人家来说亲,就摆起个架子;一会儿又说我无才无貌,非要把我说给个村里的猎户之子,那家穷的叮当响咱也不嫌弃,但据说他家父子俩都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撒酒疯,这谁敢进他家的门啊。就这么着,前两年我还觉得,眼看年纪大了,要不就随便答应一家算了,早早离了这个家,结果就这心愿都没成,现在这心思我也断了,就盼着,要么熬死那女人,要么熬到我那不知在何方的舅父来接我,反正我那爹,唉,不说也罢!” “你那继母,可有生养?”西门夫人到此心中有数了。 “是,养了个妹妹,不过跟她娘一个样,我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说起来现在也快十八岁了,也不知这娘俩怎么想的,还一心想着要给城里某个有钱人家作妾。”姑娘脸上有种很嫌弃的表情。 西门夫人心思一动,这事不会这么巧吧?难不成她妹妹是想给自己儿子作妾?那得好好打听打听了。 “姑娘,”这位姑娘比较警惕,连姓氏都没告诉,“那你说,你这继母,这么阻拦着你的亲事,个中隐情你可清楚?”一般不都是继母想早早地打发继女出嫁、好省点养她的粮食么?养成老姑娘,可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我当然清楚。我这继母,说好听的,是个秀才之女,说不好听的,是她爹实在没钱了卖女儿。她嫁到我们家,陪嫁的东西都是我爹给她撑门面、提前让人去买来送过去的,这事我们那边的人都知道。”看来是个钻在钱眼里的后娘,西门夫人听了更疑惑了,不过她也没催,还是很耐心地等着姑娘继续往下说。 “我的外祖家,当年薄有家资,母亲嫁妆丰厚,是故当年临终之时,惦记着我这孤女怀里揣着金元宝,特意请了族里长辈,让人写下了他日给我的嫁妆单子,一份存在族里,并允诺,等我出嫁之时,嫁妆三七开,七给我,三捐族里。” “所以我这继母,等她一穷二白地嫁过来并也生了个女儿后,就挖空心思地想要留住我的嫁妆。只要我没出嫁,这钱财自然是还留在家里。看样子,她是想为了钱,留我到孤老了。”姑娘自嘲地说道。 “那你外祖家呢?就这么任由他们—”如此作践你? “唉,我外祖父母早逝,母亲和舅父相互扶持,把家中生意越做越大,可惜我母亲后来一病不起,舅父当时尚未娶亲,心痛长姐早逝,就此卖掉家中生意,不知去向。走之前,只说等过几年再来看我。不过,唉,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舅父…”说到这里,姑娘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 西门夫人想了想,觉得这事她得回去跟老爷好好商量下,而且这说了半天话,还没给佛祖上香呢。于是两人就此告别,临走之时,西门夫人还是没能问出姑娘的姓氏。 带着这样的疑问,西门夫人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回到家就跟老爷说起了这件让她愤愤不平的事。 西门老爷毕竟是见识在外,听了夫人的话,沉吟半响,觉得这事还是透着那么点儿巧合。于是决定派人先去查探一番。 “哎呀,老爷,我问了半天,都没问出那姑娘姓什么,这,京郊这么大,到哪里去找啊?虽说她爹是乡绅,她那继母是秀才之女,但这种情况也不是就她这一家啊。”西门夫人觉得人海茫茫,光凭这么点线索,找人不易。 “夫人糊涂啊,你不想想,你俩是在庙里相遇,当时姑娘是给她亡母做完法事对吧?这事何须舍近求远,问下庙里师傅不就知道了?”西门老爷对夫人的脑回路有点无语。 “哎,瞧我这脑子,老爷说得对,咱马上派人去庙里问问师傅!”西门夫人顿时喜出望外,这事原来这么容易。 当然,西门老爷去庙里找师傅询问时,还特意留了个心眼,派人在夫人所说的台阶处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洒了什么油之类的人为痕迹。 看来这确实是巧合了,又或者说,这是因缘巧合了,西门老爷在得到姑娘的姓氏、并进而查访了姑娘家的背景后,深刻觉得了这一点。 要不然,怎么就能解释,这阮姑娘的妹妹确实是想进他西门家的门呢?这也太巧合了! 心动不如行动,西门老爷和夫人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是上天注定,于是快马加鞭,先是西门夫人某天跟阮姑娘又“不期而遇”,之后便说起了自己儿子的情况,在得到姑娘的首肯后,让两人找机会相看了对方,让西门夫妇大喜的是,两人竟然都看对了眼。 事情第一步很顺利,之后第二步有点头痛。不过么,西门老爷生意做到如此大,手段自然也是有的,于是花了笔钱请了当地的县丞夫人出面保媒,又跟阮家族长承诺:嫁妆会全部拿走,但到时会捐同样金额的钱给族里。 两相夹击之下,外面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她苛待继女,这阮夫人终于招架不住,在跟西门家敲了一笔不小的竹杠后,还是满意地放人了。 西门家也很满意,对他们家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从来都不是事,何况这门亲事事后证明是天造地设的好:阮姑娘进门一年半,就给他们西门家生了白胖孙子,而且不止一个,是一胎生俩! 话说生产当日,怕惊到小孙子,西门老爷还算低调,只是让夫人到那当日与儿媳妇相遇的庙里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等到满月那日,那这西门家门前的鞭炮,可是足足放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而且让西门老爷父子俩咧开嘴的是,也不知是阮姑娘旺家还是怎的,自从娶了她进门,这家中的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旺。 所以从此以后,西门夫人对自己“带来”的运道很是引以为傲,便整天让奶娘们抱着两个小金孙,出门借巡视自家生意的由头,带着四处显摆。 第五十二章 论三公主的武力值 那位二十二岁才成亲的阮姑娘,自从嫁进西门家生了两个大金孙,一点也没有恃宠而骄、好吃懒做的样子,反倒逐渐展露了她的办事能力,充当丈夫的得力后勤,把个西门家的中馈给掌管得稳妥无比。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这对西门家的孪生兄弟已长成了二十岁的年轻人,人长得帅不说,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鉴于此,西门老爷,嗯,现在应该叫西门老太爷了,很放心地把生意交给了儿子和两个孙子,自己和夫人两个,一门心思开始寻找合适的孙媳妇了。 却说这一天,这对孪生兄弟闲来无聊,便到自家这位于柳湖边的酒楼,跟几个朋友喝酒聊天,顺便看下酒楼这一年来的账。 这酒楼历来生意很不错,因此这账本里的各项数额,兄弟俩也都心中有数,看了没多久,也就丢开一旁,跟朋友们玩乐起来。 等到午饭过后、朋友们告辞离开,兄弟俩想着回去也无事,还万一被祖父母烦婚事,就多呆了一会儿。 结果就那么巧,楼下点心铺的掌柜,差人上来禀报,说有个疯子吃白食还闹事。 兄弟俩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顿觉消遣来了。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 结果等他们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分开众人一看,不是吧,这疯子,竟然是女的,可惜了。 真的,这女疯子长得挺不错,就是看着他们俩那个表情太痴傻。兄弟俩便选择性地忘记了伙计上来禀报时说的“那疯子还打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便把那女疯子手里的纸包给拿了过来。 话说三公主这护食如命的人,怎么就这么让人给轻易得手了呢?实在是,她这会儿真的是看傻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真的是一模一样诶! 末世里,小孩子的存活率本来就不高,一来大家都没什么好营养,饱一顿饥一顿,有时还饿肚子;二来缺医少药,医疗条件也是聊胜于无,生产时便很容易出意外,再加上活动范围有限,大家跟周围的营地也是互为竞争的关系,所以小风头领长到十八岁,还真是没见过双胞胎。 所以刚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虽说穿得不一样,穿越过来的三公主殿下,还是给惊呆了。 当然,公主殿下反应还是挺快的,手里一空,低头一看,便毫不怜香惜玉地给那位背对着她把个绿豆纸包抛上抛下的家伙来了个过肩摔! 绿豆糕还是得珍惜的,所以人倒下了,那个纸包还是稳稳地被她拿到了手里。 “哟,这疯子还挺厉害嘛,来,你们几个,都给我上,一定要把她手里的吃食夺过来!”站在旁边看到大哥摔在地上起不来的老二,一看情况不对,便也顾不得男打女、强欺弱了,指挥着众伙计上前抢东西。 说来也真是邪门,这女疯子看着也不算壮实,打起人来却快准狠,也就那么一会儿,扑上去抢东西的五六个伙计,跟他大哥一样,都躺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饶是自认在京中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热闹很少看到。于是乎,这柳湖边本来就人来人往,很快,天香楼前就里里外外聚起了三层人,连路都给堵了。 季雨菲本来是漫无目的地带着白流苏沿着湖边食铺找人,结果听到旁边有人匆匆而过的说话声:“走,赶紧去看看,那边说有个疯子,还是个女的,打人可厉害了,西门家的少爷,知道吧?都给她打趴下了!” 然后季雨菲就看着周围好几个人,很是兴奋地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凭直觉,季雨菲感觉这热闹跟三公主很有关系:“希望不是,希望不是!”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也往那个方向赶去。 等她赶到,天香楼前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了,踮着脚也看不到,急得个季雨菲仰头问旁边店铺门边某个站在凳子上乐呵呵看着的“聪明人”:“这位大叔,你可看得到里面的疯子?是不是个女的?” “对的,对的,这女疯子打人可厉害了!”大叔听到下面的动静,低头乐呵呵地回答。 “大叔,你帮个忙,能让我上去看一眼吗?就一眼!”季雨菲急死了。 “哦,好的,你上来看吧。”大叔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是挺愿意的。 季雨菲上去一看,完了,果然是三公主,背对着她,一只脚还踩在地上某个人的脖子上,头却低着,看样子是在吃东西。 “小姑娘,看好了吗?这凳子高,要小心哦。”旁边仰头看她的大叔笑眯眯地“提醒”她,看热闹也得跟上进度呢。 季雨菲跳下凳子,低声吩咐旁边一脸如临大敌的白流苏:“你赶紧回去,碰到父王就让他赶紧过来,碰不到就让人在那等着,把其他人都带过来,我在这等着。” 白流苏匆匆回去了,季雨菲觉得反正也急不来,就坐在旁边,让那站在凳子上的大叔给她描述战况。 在大叔描述的被女疯子打趴下的人数增加到12个的时候,满头大汗的康王,带着白流苏和一众人赶到了。 “怎么回事,清儿,阿宁怎么又惹事了?”康王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往人群里看,可惜啥也没看着,人实在太多了。 “父—亲,咱俩先到一边说话。”季雨菲赶紧示意康王找个僻静地方商量下对策,总不能这么大喇喇地挤进人群去认人吧? “清儿莫慌,这事为父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主意,你且在这边等着。”康王却胸有成竹,一个开酒楼的罢了,三公主就是把整个酒楼都给拆了也无妨。当然,被人称作“疯子”是不雅,为了一口吃的随意打人,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还是先进去让那家酒楼的掌柜传个话,协(仗)商(势)一(欺)下(人)。 不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了,跟康王说:掌柜的说请您借一步说话。 第五十三章 南辕北辙 康王一听,不错,这掌柜的挺上道,就满意地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又派人回来传话:“王爷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儿,郡主请跟小的过去。” 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也进了天香楼,上了他家二楼的一个包厢,哦不,雅座。 进去后发现,也挺一般的嘛,这天香楼看来只是名声在外,不对,还是说,这掌柜的不识货,打算给王爷来个下马威? 后者比较有可能,季雨菲看了下康王,从康王眼神里也看到了一丝戏谑,好吧,我是郡主我怕谁?我爹是康王他更不怕谁,掌柜的,你可要看好喽。 桌上倒是给他们泡了壶茶,不过康王让女儿别喝:“这种粗茶,也就只能漱口。”哦,季雨菲赶紧把手缩回来。 就这么父女俩闲坐了一会儿,楼梯上响起了“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粗气,有人力道很重地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看着长得还不错,康王虽然坐着不动,却肆无忌惮地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季雨菲反正看康王行事,看康王不动她便也不动,咱现在是郡主嘛。 那推门进来的年轻人应变也快,看屋内这两人大马金刀地坐着,一时间也摸不清底细,不禁暗自腹诽掌柜不知道对方身份就胡乱引进门:“敢问尊驾?” “哦,你是?”康王微微一笑,反问道。 季雨菲:不错,这才是王爷的派头嘛,不像每次在皇帝面前都像个马仔,嘻嘻。 那年轻人,便是西门兄弟中的老二,老大刚才被三公主过肩摔,因为夺食之恨,三公主手下没留情,现在还在楼上躺着呢;老二刚在楼下主持“战局”,眼看“天香楼”的人马就要彻底落败,刚好掌柜的过来说疯子的家人来了,气得他赶紧上来,结果这家人,感觉还挺理直气壮的嘛。 常年做生意的,本来就惯会见机行事,这西门兄弟,从小被疼爱他们的祖父带在身边,人还没柜台高,就已经站在板凳上现场观摩掌柜们迎来送往,因此这年轻人,虽说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岁,这份现场应变能力却是胜过很多中年人的。 因此听到康王爷这般问话,见他问话时很自然地带着一股上对下的随意感,这年轻人便觉得对方来头不一般,看下旁边坐着的那位小姐的穿着打扮,再看下她身后站着的那位年轻婢女,看着也比他们家的管事娘子还沉稳,联想到楼下那位女疯子的穿着打扮,西门家的二少爷肚子里曲曲回回好几遍后,打定了主意: “在下是这家酒楼的少东家,西门北。”先礼后兵,先观察观察再说,反正爷今天是要耗在这事上了,不见个真章谁也别想好过。 “什么,西门北?”旁边坐着的那位小姐冷不丁地笑了,然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自说自话地笑着跟他说:“不错不错,你这名字绝了!” 敢这么当面调笑他的名字,西门家的二少爷也是愣住了。从小到大,还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般人,通常是他们家的客人或客户,听到他们兄弟俩的名字,都是夸赞的多,叫“北少爷”的多,哪里有这么直接调侃的,何况还是个比他年纪小的丫头片子。 这么想着,西门北的脸色自然也就不那么好看了,那边的康王见了,便借此亮了自家身份: “西门少爷勿多想,郡主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并无恶意。” 啥,郡主?真的假的?我在我家还是二大王呢,西门北一时间有点怀疑。想了想,找来伙计: “去看下大哥,如果可以行动,下来见过郡主,还有?” “他是我父王,康王爷!”季雨菲投桃报李,说完还跟康王来个心有灵犀的微笑。 “哦,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见过王爷,见过郡主!”西门北一边让伙计去请大哥下来,一边决定还是先探探虚实再说。这王爷看着是挺有派头,但这郡主,呃,老实说,还不如身后的丫鬟矜持,说话时还一直朝他笑。 “无妨无妨,不知者无罪。”康王爷笑着免了礼,然后就不说话了。人家楼上还有个大哥呢,等下来再说,省得话说两遍。 于是二楼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却说三楼正躺着睡觉的西门大少爷,这会儿被伙计给摇醒了:“干什么干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没看爷正伤着吗?”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回头得把这天香楼从掌柜到伙计给好好整顿一遍。 “大少爷,是这样的,楼下那女疯子有人来认领了,据说是个王爷和郡主,二少爷让您赶紧下去看看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伙计看二少爷对那所谓的王爷和郡主也不算很客气,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哦?还有这事?那得下去看看,老二别不识货,今儿咱天香楼可已经丢了大脸了。”站起来走了走,貌似还可以,转念又想,于是叫过那伙计:“来,扶我下去”。 于是二楼一屋子沉默的人,就这么看到了一个颤巍巍感觉转眼就要倒下的年轻人被个伙计吃力地搀扶了进来。 二少爷: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我佩服你! 康王:妈呀,这大少爷是被阿宁打的吗?阿宁不仅骑术惊人,难道还有一身好功夫?这些年,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雨菲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妈呀,这西门家的大少爷,跟二少爷,长得也太像了吧?等等— “你是大少爷?等一下,我来猜一下你的名字,你们俩长得这么像,应该是双胞胎吧?那么,你弟叫西门北,你不要告诉我,你叫西门南哦?谁给你们俩取的名字,太绝了!哈哈!” 本来如林黛玉附身、弯着腰捂着胸口的大少爷,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不是吧,西门家两位少爷的名字,说出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楼下那个是疯子,这一个,别不是傻子吧? 第五十四章 双簧对双簧 这一刻,西门大少爷,对眼前这看着很是满不在乎的两位的身份,开始怀疑起来:放眼京城,可没听说有哪位王爷家倒霉摧地一连生了两个痴傻女儿,不,别说王爷了,连数得上的公侯家都没听说过,毕竟,这种事,眼看着这两位姑娘也差不多该及笄了,想瞒是瞒不住的。 为什么说瞒不住呢?嗬,要说现在他家祖母、西门老夫人跟前什么人最多? 当然是媒婆啊。 媒婆的本事是啥?当然是打听各种人家闺中女儿的私密啦。小到女儿家眼角有颗小泪痣,大到有啥隐疾,简直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啊。 这些八卦,他家祖母是听得津津有味,有时抽空逮住了他们俩,还要给他们俩也灌输一番,害得两人在自己家中都要东躲西藏。 这也是今儿下午两人躲在这天香楼逍遥的原因。谁愿意听这种家长里短啊,而且现在也没对哪位姑娘动了心思啊。还没动心思就去查人家祖上三代? 两位西门少爷的心里,其实对祖母这一点很是不屑:姑娘么,只要好看然后看对眼不就行了? 当然,虽说有祖母的扎实情报作后备,西门大少爷比较肯定京城没有这么两个疯傻千金。不过,西门大少爷这些年跟着祖父和父亲,也算见识了不少,先礼后兵这四个字,可是长辈们一直强调的,做生意,和气才能生财嘛。 所以跟弟弟西门北一样的心思,西门大少爷脑子里飞速转了转,决定还是先探探虚实再说:“不错,小姐眼力过人,西门南正是在下名字。” “噗嗤!”这次笑出声来的是康王:“什么眼力过人,她这是瞎猜好吧?毕竟,你俩这名字,那什么,还是挺有风格的!” 挺有风格的?还不是一个意思,这一对看来是亲父女,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康王爷和郡主,康王爷看着有点派头,但那位郡主看着可不大像。 西门南便整理了下衣服,朝康王正式行了个礼:“小子见过王爷,见过郡主!”打算开始跟弟弟一起唱个双簧。 “无须多礼,说起来,还是我那外甥女失礼在先,你们就多包涵啊,诊疗费什么的—”康王说到此停住了。 康王的意思,本来是想让两位年轻人接个话给个方案:是让现在掏点银子作数,还是等楼下那帮躺地上的伙计都看完大夫再结算。毕竟,三公主打了这么一大帮人,那包绿豆糕先不用说,怎么着也得出点治伤的费用,这点觉悟康王还是有的。 当然,为了“遮家丑”,康王决定先隐瞒三公主的身份。这事现在闹这么大,整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如果让大家知道跟疯子一样打人的竟然是皇家三公主,一传十十传百的,皇帝肯定第一个要怪罪他。 西门北一听康王这话,却误会了。 本来就对眼前这两人的身份将信将疑,现在这号称王爷的人话说半句,这是不想掏银子还是怎么的?西门北朝哥哥看一眼,那边的西门南也朝他一眨眼,得嘞,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王爷,诊疗费什么的,不足挂齿,只是小子有个请求,王爷和郡主切勿见笑。”西门北也行了个礼。 “哦?说来听听。”医药费能免掉最好,不然这银子还得他来掏,康王顿时来了兴趣。 “王爷也知道,商家身份卑微,从未登过大雅之堂,小子是想,能否,能否等下跟着王爷去趟王府,让小子见识一下王府的气派?” “阿弟!”西门南装出一脸震惊的模样喝止了弟弟,然后朝着康王行一礼:“王爷勿怪,阿弟自小受家中长辈疼爱,养得过于娇纵了。诊疗费,如果万一有个别伙计比较严重,到时小子再让人到府上拜访,您看可好?” 如假包换的王爷,不去计较两个商人的小心思,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兄弟俩商量个章程,是现在跟本王过去,还是等下派人过去?”说完就要起身走人。 西门兄弟一看,顿时有点傻眼,不是吧,难道眼前这位是个真王爷啊?那可不行,等好好招待一番先:“王爷别急,您和郡主坐了这半天,肯定是累坏了,还请先到楼上去歇歇脚。”这也算是最后一招了。 旁边的季雨菲一听,哦,就说嘛,这雅座很一般,原来高档的在楼上呢,那是要去看一看的,朝康王一挤眼:“父王,您也累了,还是先歇会儿再走吧。” 康王无可无不可,反正他这下午就是打算带着两个姑娘闲逛的:“也行,那打发个人,去楼下把阿宁也—领上来吧。”总不好说“请”了,人家现在变成了非皇室的外甥女。 季雨菲看一下白流苏,白流苏心领神会,下楼去了。 这边的父女俩,就在西门兄弟的殷勤引领下,上了三楼。 还别说,这三楼真挺不错的,视野开阔,是真正的湖景房,初夏柳湖中碧荷连天、游船点点的好景致,一览无余。每个房间的装饰,哪怕季雨菲这种文盲一样的现代人,也能看出,跟二楼是差别巨大,按21世纪的流行语,是很有质感,按古代的标准,是样样皆精品,就连自小宫中长大的康王,看见那些家具的材质,也是对西门家的豪富有了新的认识。 康王父女在观察房间,西门兄弟自然也在密切注意这对父女。还别说,季雨菲是不懂行的无动于衷,康王是懂行的无动于衷,落在兄弟俩的眼里,就是符合王爷和郡主人设的“见多识广”。 兄弟俩对望一眼:看来这两人不是骗子。 那么问题来了:堂堂王府的亲戚,哪怕是个疯子,按照王爷和郡主亲自来领人的重视程度,平时在府中应该也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的,绝不可能怠慢,楼下那家伙,何以连块绿豆糕都死死护着?而且那疯子是个女的,怎么着也算是个千金小姐,怎么看着还会拳脚功夫? 西门兄弟俩正百思不得其解呢,楼梯一阵“咚咚”响,嘿,打人的女疯子上来了。 第五十五章 西门X? 两兄弟一看,顿时吓得赶紧朝康王父女身后躲。 看着面无表情走得虎虎生风的三公主,康王都有点可怜这两兄弟了:唉,地头蛇这次算是碰上了真强龙,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痛打而丢的脸,这辈子也别指望捡回来了。 “阿宁,来,过来坐这,这边风景很好,可以看到整个湖面呢。”季雨菲先招呼三公主,三公主也不说话,径直过去坐下了。 “来,阿宁,先喝点这个吧,你把那包绿豆糕都吃完啦?”季雨菲扫了下桌上,三公主对茶自然是不感冒的,余下的就只有刚才西门兄弟拿出的某种“佳酿”了。话说佳酿不就是酒呗?季雨菲闻了下,感觉还可以,便自作主张把她面前的那杯递给了三公主。 三公主之前一边吃绿豆糕一边打人,好歹也是初夏了,这太阳底下晒了老半天,正口渴着呢,自然是接过来就一饮而尽。 “哎,你慢点—”康王还未说完,三公主已经喝完了,砸了咂嘴,不错,不是那种茶的苦味道,把空杯往季雨菲面前一放:“再来一杯!” 本来就躲在康王身后的西门兄弟见此,互相对看一眼,再次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这女疯子真心惹不起,打人也好,喝酒也好,竟然样样都行。 季雨菲一看乐了,不错,看来这酒对三公主胃口,就又替她倒了一杯,想着反正酒杯很小,不会喝醉。 “哎,清儿,这可是酒,你让阿宁先歇会儿再喝。”康王赶紧过来制止,万一这酒后劲足呢?西门兄弟估计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老天保佑三公主等下不要发酒疯,要不然这两英俊少爷的脸,可真要被公主殿下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摩擦了。 “不用,这酒很好喝,我还想喝。”三公主面无表情,把再次空了的酒杯往季雨菲面前一放,示意她继续倒。 听了康王的话,季雨菲犹豫了,她也担心等下三公主喝醉。想了想,看着三公主期待的眼光,季雨菲笑嘻嘻地转头朝后面感觉都快要从栏杆翻出去的西门兄弟招呼:“两位可否上点你们酒楼的点心和羹汤之类?分量不用太足,够一人食用就行。” 三公主本来是打算直接把那个看上去还挺漂亮的小酒瓶夺过来的,听了季雨菲的话,一下就被“点心和羹汤”几个字转移了注意力,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她现在可是知道了。 偏偏季雨菲还笑嘻嘻地拉她坐身边:“你先等一会儿,很快的,这家的点心肯定很好吃。”那就没小酒瓶什么事了,毕竟能吃饱的东西更诱人,三公主立马就不打算继续喝了。 等上饭的间隙,三公主转来转去地看,然后就那么直愣愣地开始看西门兄弟。 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红果果地毫无掩饰。偏偏那什么王爷和郡主也不阻拦,直看得两兄弟浑身不自在,一叠声地让伙计去催厨房。天老爷,被个小姑娘如此“欣赏”,实在是比做生意艰难一万倍啊,再被看下去都想直接跳楼了,楼梯口离那女疯子近,没办(胆)法(量)冲出去。 还好,天香楼不是浪得虚名,点心之类,虽然没法现做,但好歹柜上有一些;羹汤之类好做,那位郡主也吩咐了随意,于是没过一会儿,清清爽爽的一碗丝瓜蛋汤,连着几匣子各色精致点心,就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正襟危坐等着吃饭的三公主面前。 这次三公主的肚子不怎么饿,毕竟从午饭到现在也没多久,中间还填了一包绿豆糕,主要是还是有点渴,酒只喝了那么一杯,酒杯还挺小,所以这次三公主一眼先看到的是色香味俱全的丝瓜蛋汤,便直接端起碗开喝。 退无可退的西门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女疯子直接“咕咚咕咚”不带歇地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碗丝瓜汤,赶紧叫人下楼吩咐厨房接着再做。“再做三碗吧,哦不,做四碗。”看得季雨菲都很想喝,便插嘴吩咐。 西门兄弟这会儿也不去计较姑娘家的礼数不礼数了,反正这两姑娘看着都有点不对劲,先满足她们的要求再说吧。没看旁边那位王爷还笑眯眯地看着呢,估计也都习惯了。 于是接下来,这仨不走寻常路的皇室中人,在天香楼白吃白喝了美味的羹汤和点心。吃饱喝足,季雨菲才想起,三公主和西门兄弟,是打了还没相识呢: “哦对了,阿宁,介绍下,这两位大哥姓西门,他们是孪生兄弟,哥哥叫西门南,考你下,你觉得弟弟会叫什么名字?” 两兄弟听到此,只能举目望天。传说中的优雅高贵的郡主,郡主诶,怎么会是如此豪(德)爽(性)呢?这几个人,到底是真还是假?可是假也不用假得这么明显吧? 兄弟俩很是痛苦,这太烧脑了,没法分辨。 当然,等到他们后来知道,对面那位为了一口绿豆糕而打了他们整个楼伙计的女疯子竟然是如假包换的皇家三公主时,西门兄弟又觉得,郡主其实明显是真的,因为相比而言,郡主太优雅高贵了。 三公主其实并不是很懂季雨菲的话,孪生兄弟?卵生的意思么?人类生孩子她见过啊。还是连着生出来的意思?应该是。怪不得一模一样。 哥哥叫西门南,所以弟弟会叫什么?不知道啊,有可能叫西门北,也有可能叫西门东,东西南北都有可能啊,不过,既然人家问了,肯定是个奇怪的名字。 于是三公主想了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季雨菲说了三个字: “西门西。” “西门西!哈哈哈哈哈哈!”康王父女俩同时惊天动地地狂笑起来,“扑啦啦”惊飞了三楼窗口停着的两只鸟儿。 如果可以,西门兄弟是想上去打人的,但理智又告诉他们,对面那位女疯子打人是很厉害的,西门大少爷的腰间现在还隐隐作疼呢。 于是生平从未受过如此挫折的两兄弟,只能咬着腮帮子站着不做声,心里一边祈祷,眼前三人其实是骗子,这样回头还能有机会痛打他们一顿。 可惜,等康王父女笑够了也回过神了,发现这两兄弟很是郁闷的样子,康王良心发现,便决定邀请这对兄弟去王府玩一下以示安抚: “如无他事,两位要么现下就跟我们回王府?”顺便说下医药费的问题,毕竟,整个楼的伙计估计都被三公主打了,而且有的还被打得不轻。 “当真?”兄弟俩不禁喜出望外,这,这王爷如此平易近人,再看看其余两位小姐,算了,虽然奇怪了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小子们就厚颜叨扰了!” 走,参观王府去!多带点人手,万一是骗子,路上也绝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不过,那位小(疯)姐(子),没看你姐姐已经拽着你走了吗,求放过我们,别再回头好奇地看我们了好吗?! 第五十六章 快活的三公主 于是一行人又转战康王府。 半路上季雨菲想起来一件事情,康王在外面骑马,只好问坐在马车里的白流苏:“刚才那么热闹,咱们去的时候简直是人山人海,为什么就没官府的人出现?”比如城管什么的,季雨菲也不知道这个时代该叫什么。 白流苏想了想:“郡主,想来这天香楼在柳湖那一带也算是有点势力的,所以奴婢以为,一来毕竟是他们人多势众,二来对上的不是男人,而且也没有真刀真枪的拿出来,所以估计衙门的人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不闹出事儿来就行。” 那倒是,虽说三公主以一敌众,大家其实还是当个热闹看,搞不好官府的人听见动静赶过来,后来也就在人群里围观了。 马车里的人悠闲自在地说着话,马车外,骑马的西门兄弟却是心情比较复杂:走得这么慢,一点也不像要逃跑的样子,看来要去的是真王府了。 唉,既希望去的是真王府,也有点希望是假王府。 等真的到了康王府前,那门上的牌匾和门前的气派,以及迎过来的门房,终于让西门兄弟又是惆怅又是惊喜地明白:这三位看着不是很像王府中人的人,竟然真的是王爷、郡主,以及—三公主! 老实说,王爷和郡主,兄弟俩接受起来也不算很困难,就当人家父女性情比较随意好了,骑起码看着是正常人。 但是这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真的是三公主的话,那,别说让她赔医药费了,整个天香楼都要赔给她好不好?毕竟,伙计们仗着人多势众,当着满街围观百姓冲上去,这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最后还是都被打得躺在了地上。 这么想着,兄弟俩看起来就比较沮丧。康王爷一看,嗯,小子们伤心了,谁让打人的是三公主呢,这被公主打了,也就只能白打了,这仇下辈子才能指望着报了。 这样吧,康王叫过管家:“你陪着这哥俩在府里走走,晚上就让他们跟你一块儿吃饭吧。” 然后招呼两位姑娘回内院。 西门兄弟一看急了,得赶紧跟那位疯子一样的三公主赔礼道歉啊:“公主请留步!” 怎么个赔礼道歉法呢?西门北脑子飞速转着,决定先抛出“食饵”:天香楼,之前公主不是又是抢绿豆糕又是囫囵吞丝瓜汤的,估计是个吃货。 于是西门北就一边赔礼一边解释,说以后只要三公主人到或者话到,永远可以随意在天香楼用餐,而且三楼某个房间,将永远为三公主专房。 康王爷还未说话呢,三公主一步窜到西门北面前:“你是说,以后我在你们那里想吃就吃,还可以随便吃?” 虽然话糙了一点,但理还是这个理,西门北赶紧点头:“公主所言极是,还请恕在下—” “欧耶!”三公主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边的郡主听了倒是笑了:“阿宁很高兴诶。” 本来悬着一颗心的西门南,听了顿时放松了,弟弟这一步棋走对了,那么就只要回去备足一份礼,改日让父亲再登门道歉就可以了,如果有必要,祖父也认可,到时还可以把天香楼送给三公主。 反正康王和三公主这两条金大腿,西门家是打算抱得牢牢的了,这两位看着非常的,嗯,平易近人。 三公主似乎真的很开心,又跟西门兄弟确认了一遍,确认到两兄弟都又开始怀疑公主的身份了:皇宫内御膳房的手艺,不是完全可以碾压天香楼的大厨么?怎么这三公主从头到尾一副,呃,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所以这三公主,估计不仅仅是吃货,还是脑子有点问题吧? 三公主的问题还表现在,得到确认从此她可以在天香楼免费尽情吃喝后,嘴一咧,手一挥:“谢谢阿南,谢谢阿北!” 啥?西门兄弟面对三公主如此亲热的称呼,吓得愣住了。 “阿宁啊,这个称呼不妥,你换一个叫法。”康王咳嗽了声,“阿”字是对自家人称呼才用的,以示亲热或疼爱之意。 “那怎么叫?要么叫小南,小北?这个没问题吧?”三公主因为心情好,从善如流。 康王笑而不语,反正他也想不出别的叫法。 西门兄弟欲哭无泪:公主啊,您能不叫我们小南、小北么,好歹是堂堂西门家的少爷啊,这么一叫,感觉立马沦落成了随叫随到的小厮。 季雨菲:嘿嘿,西门兄弟,你俩真相了!从此你俩可不就成了三公主的小喽啰么! 几个人在外院正这么或纠结或快乐着呢,门外管家请进来两位太监,朝康王躬身行礼:“王爷,陛下口谕,侍郎府之事已有结果,请王爷明早带着公主和郡主进宫。” “有结果啦?看来那匹死马是找到了。”康王有点意外,刘尚书这效率可以啊。 “哦?看来他们没有把死马吃掉,那就行,这种天气,尸骨还没腐烂,解剖了就有结果。”打发走了宫中太监,三公主先说了话,说着说着又高兴了起来,转身两眼亮晶晶地对季雨菲说,“我想吃皇祖母那里的饭了!”然后又吩咐旁边的白流苏:“把包裹带上,明天咱们处理完事情直接去田庄。” 啥包裹?白流苏装作不解,郡主吩咐过此事不能让公主知道。 “就是装吃的包裹,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公主咧着嘴、扬着眉得意地说。算了,本公主今儿实在是开心,眼前到处都是吃的,啊,这世界怎么这么美好啊。 越想越开心的三公主,觉得实在无法释放满心的喜悦,就冲上去抱住季雨菲,来了个大转圈。 季雨菲看三公主冲过来时还心里一惊,不过还来不及反应,自己就被她抱了起来,然后转啊转,好吧,上次是我抱你,这次换你抱我,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季雨菲便也由着三公主抱着她转着圈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眼前两人转圈,旁边的康王还在微笑看着,目瞪口呆的西门兄弟,觉得今儿实在是— 开(一)了(言)眼(难)界(尽)啊(哪)! 第五十七章 结束 晚饭后,康王把女儿和侄女都叫到了书房里:“刚才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关于明天进宫的事,还是得叮嘱你们俩一下。” “父王,你是觉得没有找到那匹死马?”季雨菲心里一惊。 “也不是,就是觉得,其实刚才内侍来传陛下口谕,他们可什么都没说。”康王一脸严肃,“所以咱们也得做两手打算。” 嗯,季雨菲回想了下下午俩太监来时的情形,找到死马这个信息,貌似是三公主自说自话的,那倒确实要做好准备。 “其实如果没有找到死马,这个倒对咱们是有利的,毕竟,堂堂学士府,连匹死马都能迅速吃掉或者找不到,一来惹人笑话,二来也可以藉此找点茬,张家诸人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况且出了事后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能说阿宁什么。”康王看着三公主说道。 “所以其实找到马—”季雨菲思考着,反倒找到马不一定好?这事又要反转了? “如果确实找到了那匹死马,”康王接过话茬,“这个自然好,但也要做两种准备:其一是马解剖了,确实有突发疾病,导致马车侧翻,这是上上之选,对咱们百利无一害;但也有可能马是外力所伤或者并无疾病,那就是马车被人为导致,虽说陛下今早已经和了稀泥,但就怕张家自恃理足、节外生枝,不得不防。” “那倒也是,”季雨菲看向三公主,“阿宁,你怎么想?”刚才听着他们父女俩的话,三公主一直不吭声。 “既然没有找到死马对咱们有利,那现在就按找到死马的情况来准备呗,哦不,是按死马被解剖没有问题的情况来应对。”三公主露出了一丝很果断的表情。 “不错,阿宁说得对。哪怕马没有问题,咱们也要一口咬定大风没有碰到他们的马车或者马匹。不过说来说去,这事得看陛下的意思。” “如果父皇说我有问题,会怎么样?”三公主又简洁到位地问道。 “这个—”康王挠挠头,他还真没想过,护犊子不是应该的么?谁会想到让外人来挑自己女儿的毛病?想想就不能忍。所以— “陛下可能会让护国公府来出面认下这件事情。那么纵马踢翻张府老夫人马车的就是胡女,跟阿宁你毫无关系,你从来不会骑马,也从来没有去过护国公府,更没有骑马上过街、出过城门。” 还可以这样,季雨菲和三公主都瞪大了眼睛:可怜的护国公府,花钱给自己买了一口大锅。 “当然这事,护国公府那边,陛下估计也只能当作小惩大诫,毕竟这是笔糊涂官司。而且这么一来,张侍郎那边,也落不着什么好,得罪了护国公府不说,陛下那里,也失了圣心。”康王总结道。 “所以父王,总的来说,这事对咱们王府没啥影响对吧?”季雨菲想了想,问康王。 “有什么影响?这事本来就跟咱们没关系。对阿宁,其实也没啥影响。就是—”康王忽然想起来,“就是那两个庄子,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一迁怒…不过应该也不会。” 啥?已经拿出来的庄子还有可能收回去?季雨菲和三公主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这个绝对不可以! 不是说好明天下午就去田庄么? “父王,这个,你得想想办法啊,庄子我可不想还回去。”季雨菲摆出一副女儿样,朝康王撒娇道,为了庄子,她可以。 “不行就找皇祖母!”三公主言简意赅。 “应该不会的,刚才我想岔了,那两个庄子是陛下安抚你俩落水受惊之事,放心放心!”康王笑眯眯地赶紧安抚两个姑娘,虽然他心里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一点,帝心难测啊。 “啊呀,父王你真是,吓得我!”季雨菲手扶胸口,看一眼三公主,那位也难得地咧了咧嘴。这家伙,难道就不会笑? 以后有时间要教一教她,她这皮相还是挺出众的,笑起来应该挺好看,反正起码比那二公主要好看。 哦,赶紧回正题:“那父王,既然这事对咱们仨没啥影响,那明天还是按原计划呗?出了宫就去田庄?”赶紧去明确自己的归属权啊。 “算了,多想无益,这事等明天进宫再说!”康王觉得反正跟自己家没关系就成,其余的事,就让其余的人烦恼去吧:“明天咱们一定要去成田庄!” 得了,既然主心骨都这么说了,那两位姑娘就更加不想了,早点洗洗睡了吧。 … 第二天早朝过后没多久,原班人马就在御书房又集合了。 康王一看皇帝选的地方,心中就有数了—估计皇兄还等着一会儿了了事情后再写写字啥的,看来这事没啥问题。 再看一眼旁边的人,护国公府父子仨神情严肃,一看就是严阵以待,或者说,搞不好也预料到了自己即将成为背锅侠的命运;张府父子蔫头耷脑,哦不对,也是父子仨,连张学士竟然也在,好了,这事看来对张府是不利的;再看过去,哟,那边的刘尚书正朝他挤眉弄眼呢。 得嘞,张皓然看来今儿要倒霉喽,康王幸灾乐祸地想,然后就想转身提示下女儿。 季雨菲却在看张妃母女,这母女俩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嚣张了,特别是二公主,有点恹恹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嗯,季雨菲暗搓搓地想,看来敌方没啥士气,这事十有**对己方有利。 果然,众人行过礼之后,皇帝就直奔主题地发话了:“刘爱卿,昨儿可有找到那匹死马?” “回陛下,找到了,昨儿出了宫臣就跟随张大人回府,询问了当时跟随张老夫人的管家,得知死马在出事后当天傍晚被拉到北城门外掩埋。臣跟张大人即刻派人去找,可能最近尚无暑气,臣派了军中马医到现场,发现尚可解剖。”刘尚书声音洪亮,把个前因先给到场的各位讲解了一番,估计考虑到有女眷在场,言辞也尽量文雅。 掩埋了快三天,想必死马应该开始腐烂了。 “那解剖结果如何?”皇帝其实昨天晚上就知道结果了,解剖结果也已放在他面前,不过本着想看大家反应的心思,还是如大理寺卿上身,询问大家迫切想知道的结果。 “回陛下,为妥善起见,臣找了京中两位马医,张侍郎也全程在旁。据马医解剖结果,此马患有心疾,且为突发…” “什么意思?是说马是心脏病发作死掉的?”三公主不是很听得懂。 “正是。”刘尚书回头朝三公主一行礼,经过昨天太液池边一番骑行,这位殿下现在让人很是敬佩。 季雨菲也听懂了,原来那匹马是心脏病突发死掉的。等等,突发诶,其实很有可能是受到外部刺激才发作的,也不知那匹可怜的马当时受到了什么刺激,难道当时看到红衣黑马朝它冲过来受到了惊吓?想想也有可能啊,大风是匹宝马,动物间,跟人差不多,就好比一个普通人,突然看到一个侠客朝他狂奔过来,不是也很害怕么? 当然,这些都无从查证了,唯一可确定的是,马本身有问题。 好了,张皓然事件到此彻底结束,季雨菲觉得一阵轻松,她可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第五十八章 皇帝的心思 刘尚书刚答完三公主的话,那边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臣教导无方,治下不严,臣请陛下降罪!”张学士说完就跪下了。 站在他后面的张皓然和张天成自然也是跟着跪下了。 “父亲,你—”张妃也赶紧站了起来,旁边的二公主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张学士却没看自己的女儿,肃容跟皇帝磕了头:“陛下,臣汗颜,自今日起,辞去翰林院学士一职,恳请陛下恩准!” 皇帝没说话,昨晚他还是费了一些心思的,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鉴于有孙美人在旁打岔,他也只是想了下对张侍郎的处理,至于这位张学士,一来他是张妃父亲,二来也是士林中德高望重之人,三来这事跟他其实也没多大关系,所以本来没想着对他怎么样。哪怕今早看到他来,皇帝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来给儿子辩白的,心里还略有点不快,谁想这老先生倒是干脆,竟然主动请辞。 所以皇帝内心深处,不知怎么的,对张学士现在这番表现就有点恼火,毕竟,他在昨日得知解剖结果后,是想直接捋了张侍郎的官职的,也算是给某些人一个警告:登闻鼓不是随便想敲就能敲的,结果张学士来了这么一出,提前截了他的胡。 张学士已老,张天成尚幼,张侍郎目前乃至未来十年都将是中流砥柱,张家乃至张氏家族缺他不可。假以时日,有张学士在背后指点,宫中还有张妃和三皇子,呵呵,皇帝在心中冷笑,好一招弃车保帅! 张家祖孙三人跪在地上,连带站着的张妃母女,心中都很是忐忑。身在宫中,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时间也不多,是以张妃并没有得到多少信息,她也不敢贸然去打听消息,但从今早看到父亲进宫时,张妃便已感觉到事情对他们张家的不利后果了:父亲做事向来隐忍低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伸手儿女之事。所以跟皇帝一样,张妃当时觉得父亲是来替兄长辩白的,是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严重到要连累父亲辞官。 皇帝还在思考,这张学士辞官一事,让他现在比较被动。但这种“威逼”式的请辞,又让皇帝感到恼怒。想来想去,好吧,既然你想保住你儿子的前程,朕倒要看看,他担不担得起你这父亲给他挣来的前程: “都起来吧。虽说张侍郎找上护国公府一事,与张爱卿你并无瓜葛,算起来,侍郎如今也是有儿有女之人了,你这老父亲,无需自责。”皇帝心里不痛快,口头便也故意刺了两句,笑话,四十岁的儿子,做错事还要六十岁的老父亲来担责?堂堂翰林院的掌院大学士,不是早二三十年前就应该教导有方么? “不过,此事毕竟自你府上起,尤其侍郎还冲动到擅自敲了登闻鼓,这事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嘿嘿,皇帝突然想到这个点,内心暗自得意了下,“所以,张爱卿,你也年事已高,此事之后,就安心教导儿孙吧。”不是都说张天成聪慧么,那你这祖父就尽心培养他吧,至于张侍郎,哼,你儿子的前途就别想了。 “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学士似是有备而来,面不改色地磕头谢了恩。 张妃脸色苍白,二公主也低着头。 护国公心里比较着急:陛下,现在这事已经了了,跟护国公府真心没啥关系,那修城门的钱,能给免了么? 护国公想跟皇帝说又不敢说,便朝康王使眼色,希望他能仗义相助一把。 康王却没看到,他也在思考张学士的这么一道神来之笔。 牺牲老子成全儿子?可明摆着他这儿子不如老子,这车和帅是不是颠倒过来了?据说他家孙子张天成还挺不错的,还不如牺牲这张侍郎,让张学士提携孙儿呢,假以时日,搞不好就比张皓然强呢。 所以,康王总觉得,张学士这辞官,有点小题大做了点儿。 但直觉又告诉他,张学士这等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绝对不会出无用的招,而且肯定是走一步算十步的。那么,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深刻的思考是康王所不擅长的,他也无意去想得很深刻,所以想不通的康王爷决定不想了,让他的皇帝哥哥思考去。 “父皇,那我们可以走了么?我想去皇祖母那里吃午饭,吃完午饭我们就早点出发去田庄。”三公主感觉这事现在跟她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便赶紧趁着说话间隙跟皇帝辞行。 不说还好,三公主一说话,本来还在纠结张氏父子在打什么算盘的皇帝注意力就转移了:你现在竟然无事人一般,就惦记着朕给你的那个田庄?要不是你随意上街骑马,纵马出城,后面哪来这么一连串的破事?! 皇帝顿时就不爽了。 看看面无表情等着他发话的三公主,皇帝想起了昨晚从孙美人处得来的“灵感”。当时孙美人一边给他轻轻打着扇,一边用她软软的声音说着宫人对三公主的评价:“唉,也不知以后有没有这等眼福,看一下殿下的骑马神姿。宫人们都说,今年的马球赛,可惜三公主不是男儿身,如果殿下能参队,哪怕是男队,那也肯定是稳操胜券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往年马球队比赛,皇帝嫌女队花架子,通常不会去关注,而且宫里女队这两年没什么出色的人选,所以连队伍都不怎么拉得起来。也不知道他这三女儿愿不愿意参加,不过昨天看她骑术过人,倒也未尝不可。 何况马球赛影响颇大,也刚好藉此来顺便找点落水事件的线索。 当然,皇帝的内心里,其实还有一点小心思,虽然他自己都不承认:一个老父亲对优秀子女的炫耀。 底下的人看皇帝一脸不爽的表情,有的担心有的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三公主吃挂落。 “先别急着走,有件事情,刚好也跟你说下。”皇帝慢悠悠地说道。 “好的。”三公主嘴里接着话,眼睛却看着皇帝面前御案上的一盘水果。 皇帝顺眼一看,他这三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整天跟着康王府那对父女挨饿么?不行,今儿这么多人在,尤其张学士刚还说过“教导无方”,他可不能让阿宁当场吃起来,赶紧示意王洪发把盘子端走。 其实在场的除了张学士,其余人差不多都知道三公主对吃食的执着,所以对于三公主眼光追随着王洪发端盘子走的身影,也见惯不怪。 “阿宁!”皇帝还是看不过去,便唤了一声。 “哦,父皇赶紧说吧。”眼看着水果被端走,三公主想吃东西的心顿时变得迫切了,也不知等下皇祖母那边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御书房内没什么声音,大家都听着这皇家父女俩莫名其妙的对话。前两次都没参与的张学士很是惊骇,虽说儿子回家跟他讲了事情经过,包括三公主会骑马这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但百闻不如一见,什么时候,这长于慈宁宫、得宠程度却一直不如二公主的三公主,竟然入了陛下的眼? “急什么?等下朕跟你们一道过去。”皇帝却没发火:“是这样,朕昨儿看你骑马颇为熟练,朕便想问你看看,阿宁你可愿意参加马球赛?” 三公主还没听明白呢,二公主的头却抬了起来,两眼灼灼: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陈婉宁参加宫内的马球队?可是今年没有女队啊?难道是跟男队打?太好了!马球赛多激烈啊,最好… 第五十九章 田庄之旅 末世以杀丧尸为主要休闲娱乐活动的小风头领,自然是一脸茫然。 季雨菲便赶紧跟她科普一番。 当然,作为一名21世纪来的连世界杯都只是光看帅哥的伪运动爱好者,季雨菲是靠想象完成她的解释的。虽说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既然发话了,就积极参与呗,皇帝这生物,不就跟当年辅导员一个尿性么,就喜欢微信群里她一发话、大家就群起而攻之,啊不对,群起而呼应之。 此外么,季雨菲不知怎的,从一开始起,就对同样穿越来的三公主很有信心,相处了这几天,信心是越来越足了,所以,皇帝说上就上吧。 先答应了再说,等逛完了田庄再说。 “所以就是骑在马上拿根棍子把球拨进一个门框里?”三公主听了,很怀疑地看着季雨菲。这里的人看来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呃,也不是这么说啦,我觉得你还是有空观摩一下,打马球挺好玩的,对吧,父王?”季雨菲没辙了,跟康王求助。 “清儿说的对,打马球真的挺好玩的,阿宁你有空得学起来,以前你们俩总是说不感兴趣。”说起来,宫里的女子马球队这几年没落了,有两年甚至都缺席,看来以后得指望三公主了。 “那就先这么着,阿宁,你们几个先去偏殿等着,爱妃也是。”皇帝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女眷们退场去了偏殿,男人们留在御书房内。 季雨菲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在张妃母女的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地偷听,何况那位二公主,从御书房出来,就恢复了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又恶狠狠地瞪了季雨菲和三公主。 跟这么一对母女呆一起,虽然三公主可以开开心心地吃着王洪发刚才放在这里的水果盘,季雨菲却盼着那边的事情能早点结束,毕竟,这里面她是品级最低的,安全感很欠缺啊。 还好,刚好三公主在张妃母女一脸厌弃的注视下吃完一整盘水果的时候,王洪发过来了:“请各位主子移步,陛下要摆驾慈宁宫。” 三公主一听“慈宁宫”三个字,当下就高兴地打了个小饱嗝:人生真美好啊,一场接着一场的吃呢。 张妃自然是不想跟着这么一帮人去见她不喜欢、对方也不喜欢她的太后娘娘,何况现在她的心思也全在父兄身上,便直白地跟皇帝请罪,说以后父亲也不方便进宫了,恳请皇帝恩准跟他说说话。 这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刚才其实还发落了张侍郎,这会儿看见张妃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一软,就答应了。 然后两队父女就在背后二公主恶狠狠的眼光目送下、高高兴兴地往慈宁宫去。 午膳自然是一派祥和气氛,三公主毕竟刚吃过一大盘水果,加上也多少听进去了一些季雨菲的耳提面命,吃饭时总算还看得过去。 皇太后看得很是欣慰,同时也更加坚信,孙女的反常是跟落水事件有关。 “皇祖母,谢谢您的午饭,那我们先走啦,回来给您带好吃的。”三公主吃完饭,嘴一抹,就打算跟皇太后告辞。 “哟,看把你这丫头给猴急的,放心吧,那田庄又不会跑了。路上别太赶,住个两天就回来,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那庄子里有蚊虫…”这会儿,皇太后就是个普通的祖母,絮絮叨叨地跟两个孙女叮嘱个没完。 “放心吧,皇祖母,孙女会看着阿宁的,过两天就回来,皇伯父说让阿宁打马球呢。”得赶紧熟悉规则、找个教练学起来。 “哦?有这事?”皇太后看向皇帝,看他点头,便也跟着笑眯眯地说道:“好,阿宁骑术过人,可不能浪费了,这宫里的马球队啊,说起来,也有好些年没出过彩了,阿宁你争点气…”一番家常之后,三人跟皇帝和太后辞行出了宫。 一开始,季雨菲还想着等下问康王皇帝刚才在御书房又说了啥,等到马车出了城门,心思就全在外面的风景上了,反正跟他们家康王府没关系。 三公主把窗帘掀起来也不去说她了,甚至到后来干脆自己也掀了帘子,两人一边一个,傻乎乎地趴在窗边看马车外的风景。 凉风习习,虽然马车略有颠簸,但心情是出门旅游的好心情啊,不,应该比那还好,是明确知道前方已订了豪华酒店的靓丽心情! 等到真的看到田庄,哪怕在马车上已经颠得比较疲惫,季雨菲的心情瞬间又变得亢奋了:这豪宅,以后就是我的了,是真真正正归我所有了? 虽说按照品阶,赐给郡主的庄子要比公主的小那么一些,但有什么要紧呢?有花有树、有吃有喝还有一大堆仆从,你让一个21世纪来的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姑娘能挑出啥毛病? 肯定是没毛病啊,尤其是庄子里还有随时可以泡的温泉,后面引水下来的那座山也全是她的。 于是在两个姑娘快乐地“巡视”自己领地的忙碌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连晚饭,都难得地在天黑后才吃上。 康王笑着摇头,虽说女儿落水不是件好事,但是怎么说呢,他竟然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懂事乖巧、但也快乐活泼的女儿。以前在慈宁宫里,两位自幼丧母的小姑娘,虽说身份尊贵,又有皇太后精心养育,但太后年事已高,未免心有余力不足,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从小没了母亲,尤其是女儿家,总觉得失了该有的娇憨,学着做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恬静样子,每每想起来,便是无能为力的心痛。 结果一场落水,让他痛彻心扉之后,竟然换来了一个判若两人的女儿,也算是,唉,老天给的回报吧。 “父王,等下女儿想跟阿宁去泡温泉!”季雨菲双眼放光,妈呀,不是一般的奢侈啊,竟然在自家房子里有个硕大的温泉池啊,可以游泳的那种诶,豪华酒店还附赠私人温泉sa,这可是五星度假村的超爽待遇啊。 “可以可以,以后你想泡就去泡,就有一点,这泡温泉的时间不宜过长,泡个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就得出来歇会儿,听到没有?”康王笑眯眯地叮嘱。 “知道知道,父王放心吧,要么你也去泡一下?就是得劳驾您去阿宁那个庄子泡,那边的池子更大哦!”季雨菲心情超好,便跟康王发了一阵姑娘家的嗲,反正这是她这辈子的父亲嘛。这几天相处下来,季雨菲不知不觉跟康王很亲近了。 “不用不用,父王让人接点温泉水泡个脚就行了,你们俩别泡太久了,今天也早点歇息。” 康王走之前再次叮嘱。 事实证明,康王这叮嘱对三公主没什么用,因为,在兴致勃勃地跟着季雨菲到了雾气弥漫的温泉池边后,目瞪口呆的三公主,竟然以武力抗拒了季雨菲的盛情邀请—坚决不下水! 第六十章 初次邂逅 开玩笑,温泉竟然就是个水池子,谁知道水里有什么,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水池里还雾气腾腾,三公主一看就警觉地往后退。 “来嘛,阿宁,别怕,我会游泳,我教你。”季雨菲还以为她因为不会游泳而害羞,特意屏退了丫鬟们,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拉。 “不是,我从来不下水,你就别管我了,你要下你自己下。”三公主一甩季雨菲的手,转身就要走。 哎哟,这末世来的可怜的娃,连泡温泉的舒爽都没体会过,季雨菲圣母心发作,便又追过去拉三公主:“我跟你说,这水里很浅的,就蹲坐在里面就好了,很舒服的,咱俩刚好可以—” “哗啦”一声,季雨菲被三公主反手用力过猛,推进了池子里。 “说话!”季雨菲最后两个字便化成了高亢的尾音,消失在水里。 三公主也给吓呆了,第一个反应是冲到水边去拉季雨菲,但一看到水,她就本能地往后退。末世那会儿,她可是亲眼看到一个小伙伴在河边被水中突然出现的丧尸给咬了。 “小雨!”季雨菲挣扎了几下,就整个人消失在水里了,只剩下氤氲的水面。 三公主顿时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完了,最可怕的事情竟然又发生了!而且这次这个人是因为自己而死掉的! “小雨,你别吓我啊,赶紧出来!水里不安全!”三公主一害怕,就喊了季雨菲的小名。 没有回音,只有“咕咚咕咚”的水流声。 “哗啦”一声,终于,在三公主觉得漫长到绝望的静谧之后,季雨菲从水里冒了出来,一边抹脸上的水还一边得意地笑:“哈哈,吓到你了吧?我会憋气嘛,很好玩的,你来不来?” 三公主顿时彻底黑了脸,娘的,我在这里吓到死,你竟然耍我玩!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诶,你别走啊,流苏,流苏!你在外面吗?快,跟着三公主!”得到了白流苏的回应,季雨菲便安心地在池子里游起来。也好,一人霸占一个温泉池,此等好事,先享受一个晚上再说。 … 第二天早上起来,早餐桌上只有康王一个人,在得知季雨菲又在泡温泉之后,三公主很是无语,这家伙看来是泡上瘾了,也好,早餐双人份! “阿宁,等下王叔要去附近庄子看望一个老友,午饭估计就在他那里解决了,中午你们俩自己吃吧。”康王交代了两句,吃完早饭也走了。 三公主想了想,决定自己出去走走,探探路。 “公主,公主您走慢一点,侍卫们还在后面呢!”白流苏在后面叫她,三公主没理,她的心情有点糟。 怎么说呢,本来大清早的,三公主早饭也吃得很饱,没有季雨菲在旁边提醒她少吃一点,而且还能吃两人份,心情很是不错。 不过等她出了门,走到了庄子外的一片荷花池塘,闻着白流苏摘给她的荷花的清香,再看一眼外墙没有扎满尖锐防御木桩的田庄,三公主又想起了末世里可怜的人们。 那会儿没看到过这么美的荷花,就算有,人们也没心思去欣赏它,朝不保夕的生活,只有生存才是人们所关注的。 昨晚季雨菲在水里的快活样子,现在还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不知怎的,三公主对此隐隐有点嫉妒。看那小雨姑娘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见吃食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挺不错。 小雨跟自己不一样,她来自一个有父有母、安全美好的世界,而且听她讲,想要吃的,只要在手里某个工具上点一下,没过多久就有人送上门了,要什么有什么,这个工具还人人都有。 唉,末世太可怕了,想起来就要叹气,三公主仰天叹气。 咦?怎么有股烟火味儿?三公主仰天吸吸鼻子,末世的艰难生活让她练就了敏锐的感觉。 “流苏,你有闻到烟味儿吗?” 白流苏闻了闻,又努力地闻了闻,不确定地答道:“公主,好像有。”其实她没闻到什么,只有荷花的清香从池塘里飘过来。 “不对,是那边的山林里飘过来的,那边有东西烧起来了。快,流苏,你赶紧回头叫人来!”话音未落,在白流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三公主就朝着远处的山林狂奔了。 “哎,公主,您等等我!”白流苏权衡了下,在找更多的人来和跟在三公主身边以防不测之间,迅速决定还是跟着公主要紧,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山林奔去。 白流苏挺惊讶,这三公主的脚力,以她这苦练过的不算一流也能进入二流的轻功,竟然也只是保持距离不变,真是奇了怪了。 更奇怪的是,等她看着三公主进了山,自己尾随而至,却发现已经看不到三公主的身影了。明明两人也就保持一射之地左右。 怎么办?只能一边喊一边找了,还不能大声喊,怕惊动林子里别的有的没的,毕竟刚才公主说有烟味儿飘出来。 … 却说三公主进了山林,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回来了,于是一边闻着烟味儿一边在树林里熟练地穿越着,没过多久,就闻到了比较浓郁的烟火气息。 以末世的经验,三公主没有贸然现身,而是悄无声息地伏在了一棵树后,然后悄悄往前看去— 一个看起来跟护国公府那位黑炭谢小四差不多大的少年,脸色苍白,一身白衣,神情悲伤地跪在地上,手里拿了根树枝在撩拨着一些舔着火苗的黄纸,前面挖了个浅浅的小坑,坑里貌似放了个木盒子,哦不,仔细看,是两个木盒子,一个旧一点,一个新一点,差不多大。 末世里的人死了,大家怕ta变成丧尸,一般也都是烧成灰,当然,盒子是没有的,谁也没那个心思,通常就是把那堆灰烬就地掩埋了事,有家人的就竖块牌子,或者做点啥标记,没家人的,也就是一抔黄土了。 不过这不妨碍三公主理解眼前这位少年的痛苦,所以在判断周围并无其他人、也没有什么野兽出没之类的危险后,三公主从树后面大(很)大(是)方(突)方(然)地走了出来,并主动跟那位少年打招呼:“哈喽!” 然后指着坑里的两个木盒子,以她自认为比较亲切的语气和表情问道:“这俩是谁啊?” 第六十一章 萧梦醒 那少年,本来是趁着清晨人少,悄悄来此林中掩埋并祭拜的,谁想冷不丁地,树后面竟然走出来一个少女,咧着嘴扬着眉一脸狰狞相,还见面就问木盒子里的是谁,顿时给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哦,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你不一定要说的,没关系啦!你吃早饭了没有?”三公主一看对方木愣愣地看着她,想了想,觉得对方可能是太伤心了,就自以为很有安慰感地问对方吃了没有,反正她现下能想到的话题也只有这个。 少年还是跪在那里没说话,手里的枝条在微微颤抖着,地上的黄纸眼看都要烧完了,渐渐成了一堆灰烬。 “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小风,哦不,我应该叫—陈婉清,对,我叫陈婉清,你叫什么名字?”三公主挠了挠头,哦,头发里摸到一根簪子,好像快要掉下来了,干脆就拿下来抓在手里。 “我,我叫萧梦醒。”少年喃喃地说道,因为惊吓,忽略了三公主奇怪的自我介绍。 “笑梦醒?这名字不错!”笑着从梦里醒过来?那肯定是有美梦啊,搞不好是一桌好菜呢,还有好酒,三公主舔舔唇,又想吃的了怎么办? “陈—陈姑娘,你为何一人到此?你家人呢?”萧梦醒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问最要紧的事情。本来还想趁着清晨无人,谁想竟然被人撞到,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人跟过来。 “哦,我闻到你的烟火味道过来的,没事,流苏一时找不到这里来。”三公主答非所问。 萧梦醒听了后,立马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后面的什么“流苏”找到这里。 “我来帮你吧。”三公主看少年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主动提出帮忙。 “多谢陈姑娘,我自己来吧。”眼前这少女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娇贵小姐,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虽说是自己来,但因为上山是偷偷摸摸的,也不敢带什么工具,刚才那个浅坑就是徒手折了根小树枝挖的,现在要掩埋了,却发现还是太浅,得再挖深一点,可是挖下去才发现,这上面一层浮土挺容易挖,但越往下土质越硬,还挺费力。 “还是我帮你吧,挖洞这事我挺在行的。”三公主在旁边看少年徒劳地挖了一会儿,进展缓慢,便还是提出了帮忙。末世里他们可没少挖地里的吃食,为了怕丧尸听到动静,他们都是力求行动迅速有效。 萧梦醒没说话,继续努力挖洞,虽然他很想让这少女帮忙,赶紧掩埋了事,但又觉得让个姑娘家帮忙,挺没面子的。 三公主便自己行动了起来,在周围看了看,看准了旁边一棵大树上一根胳膊粗细的枝条,找好角度,用力一掰,“咔嚓”一声,枝条硬是被她给掰了下来。 三公主看了下断口,挺满意,刚好是她想要的尖锐状,挖土很合适。于是公主殿下二话不说,蹲下身就跟萧梦醒头碰头地干起活来。 还别说,小风头领真不是浪得虚名,连挖洞这样的杂活也是效率甚高。所以在白流苏气喘吁吁、发鬓凌乱、衣衫刮破一副狼狈样地找到这里之前,三公主已经帮萧梦醒掩埋好了盒子和灰烬,并眼馋而遗憾地看着萧梦醒把一小壶酒洒在已经基本平整如初的地面上了。 “嗨,流苏,你来啦?”三公主还蹲在那里呢,看见白流苏出现,咧了咧嘴,跟她打了个招呼。 “公—,这人是谁?”白流苏一眼看到旁边还跪了个人,立马很警惕地问道。 大清早的,这皇家山林里,竟然出现个年轻男子,奇了怪了。 “哦,他叫笑梦醒,就是笑着从梦里醒过来的那个意思。”萧梦醒还没来得及张嘴找理由,三公主已经替他说了。 好吧,希望对方听成“笑梦醒”,萧梦醒也就继续低着头了。 白流苏:这名字一听就是胡编的,也就三公主会相信。算了,毕竟是公主,大清早的,在山林里跟个年轻男子在一起,传出去不好听,得赶紧把公主拉走,侍卫们等下也快到了,让他们逮住这个人审问下就清楚了。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大小姐在找你呢,厨房好像做了什么好吃的。”好歹也跟了这么几天,白流苏现在也知道三公主的命门了,为了三公主的名声,她还刻意把称呼也给改了。 “哦,那赶紧回去,再见啊,笑梦醒!别难过啦,要记住,你姓笑,要多笑哦!”三公主现在一门心思要赶回去吃好吃的,要知道,她来田庄的最大目的就是吃啊,便赶紧跟这位可怜的少年挥手告别。 至于“公主”和“小姐”的称呼有啥不对,不好意思,一个末世来的半文盲是不会在意的,这也让怕三公主主动戳穿的白流苏放下心来。 “既如此,姑娘慢走!”萧梦醒一看白流苏的气势,便知道这陈姑娘必定出身不凡,反正这附近都是皇庄,姑娘又姓陈,唉,成王败寇啊,罢了罢了,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等三公主和白流苏消失在山林里,萧梦醒又待了一会儿,修正了下已经基本看不出来的掩埋地,做了记号,再次磕了头。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旁边地上有一枚白玉簪子,想必是之前那陈姑娘落下的。想了想,萧梦醒终是把它收进了行囊里,这地方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况对方还帮了自己忙,要是以后有缘再相遇,再还给她好了。 “赶紧回去,再见啊,笑梦醒!要记住,你姓笑,要多笑哦!”那位姑娘的话犹在耳边。可是回去,回哪里去?父母已逝,茫茫人海,再无一处是容身之所。笑?笑这世间可笑之事?还是笑他这荒唐的身世?梦醒之后,又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人生? 没有回答,只有山林里清风吹过的声音。 “罢了,得过且过吧。从今往后,再无羁绊,天下之大,身如飘萍…”萧梦醒喃喃自语着,踉踉跄跄地下山而去… 那边厢,白流苏一边急忙忙地跟着往田庄狂奔的三公主,一边吩咐已经到达山边的侍卫们派人进山搜查一个白衣少年。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赶回庄子里,那边的三公主,已经正襟危坐地坐在饭桌前等着开吃了。季雨菲在厨房忙活,让白丁香传话给三公主,说她在跟厨娘学做荷花糕和莲子羹,让三公主“敬请期待”! 第六十二章 三公主的新技能 季雨菲对这个便宜堂妹真算用心了,考虑到三公主的吃相,怕她吃荷花糕噎着,还贴心地准备了莲子羹。 可惜,事实证明,等到荷花糕和莲子羹端上桌,季雨菲还没来得及问味道如何,三公主已经把那一整碗莲子羹喝下肚了。 当然,季雨菲也留着一手呢:“阿宁,味道如何?你吃慢一点,厨房还有呢。” 哦,三公主想起了季雨菲对她的提点:她是公主,有的是吃的,而且没人敢跟她抢,公主的吃相要文雅。 于是三公主明显放慢了速度。 季雨菲看了很满意:“对,你的速度要放慢一点,还有,现在我只能再给你一碗莲子羹,多的没有了。等下很快就吃午饭了。” 三公主喝着甜丝丝的羹汤,吃着软糯清香的糕点,自然是满口答应,季雨菲便又去厨房继续学艺了。 候在一旁本来想汇报的白流苏,一看两位主子的各自忙碌样,想了想,决定等下再说。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康王傍晚回来后才想起来。而之所以会想起来,还是因为康王提到了他拜访的朋友那儿的情况: “清儿啊,别怪父王回来得晚,实在是,今儿有点奇怪。说起来,我那朋友,平时一直半隐居一般,从不问世事,也算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那么一个逍遥散人,结果今儿早上我去,你猜怎么着?他竟然喝得醉醺醺的,拿着酒杯半哭半笑!他那宅子里清静,平日里也就一个厨娘和一个车夫,厨娘今儿早上还出门买菜去了,车夫就给她赶车,我去了,少不得还帮他收拾一下,当时人都快溜到地上去了,靠着柱子歪着,真是看不过去。” 刚泡完会儿温泉的季雨菲,状态还是慵懒的,手里拿了杯清茶,嘴里一句半句地应和着康王的话,逍遥散人这副样子不是很正常么。 康王见女儿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看一眼周围:“咦?阿宁呢?” “禀王爷,公主出去跑马了,奴婢让侍卫跟着。”白流苏赶紧躬身回答,她本来也想跟去,可能是早上老是让公主等她,现下被三公主嫌弃了,特意发话不让她跟着。 “哦,那不要紧,她骑马没有问题。”康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然后话题又重新转回到了他的友人身上:“等中午厨娘回来做饭,少不得,我也看着敲打他们几句。我那朋友总算醒了,虽然看着依旧郁郁寡欢,倒还替他们解释,说厨娘走之后自己才喝酒的,怨不得他们。说话间,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季雨菲顺着他话问。 “我俩正说着话呢,外面进来个少年,一身白衣,脸色苍白,也是一副郁郁寡欢,不,不止如此,应该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康王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是他儿子?”季雨菲不过脑袋地接道,她这父王的八卦属性是天生的么,搞不好人家是不欢迎他去打扰清静呢。 “你也这么觉得吧?”康王一拍大腿,女儿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这朋友,虽已不惑,说起来并未婚娶,且常年独居,不过,看那少年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以及看到我这么个陌生人在后很是惊讶的样子,我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嘿嘿,想当年,我这友人,可也是一副风流倜傥、志得意满的样儿呢。” 季雨菲对康王这种脑回路不感兴趣,就不打算往下接了,这种硬掰的八卦一点营养都没有。 康王也看出来了,便讪讪地停了嘴,一时间,父女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旁边的白流苏却被康王这番话给提醒了,赶紧趁着这难得的空档跟两位主子汇报一下: “王爷,郡主,有件事奴婢正好要说一下。”把今早上三公主进山林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这下父女俩都来精神了。 “你是说,当时你看到时,两个人蹲在一起?”康王很严肃地问道,这三公主,怎么整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嗯,奴婢不是很确定,但感觉当时公主是蹲着的,那男的,好像是跪着的。”白流苏凝神细想了下。 “哈,那就没事了,搞不好他是被阿宁揍得跪下了,话说那小子看着不像是个轻浮的人呐…也不知他干了些什么,不过凭谁被个女的这么揍,阿宁下手又狠,心里肯定都不好过。怪不得我看他回来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康王一想,便自说自话地给了答案。 “流苏,当时周围可有异样?还有别的人么?”季雨菲倒是另外一种思路,跟宫斗有关的阴谋论,但又想,昨儿下午才到的田庄,张家总不会丧心病狂地如此神速地下了套吧? “这个奴婢敢肯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白流苏很肯定地回答。 那就行,其余的等三公主回来再细问。 结果还没等到三公主,却等来了侍卫骑马摔伤的消息。 据说为了追赶骑着大风的三公主,侍卫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正因为一心想着追上前面眼看着越来越远的三公主,某个侍卫没留神看路,结果马儿倒没事,他自己被前面突然伸出的某棵大树的枝丫给打到,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肩膀巨疼,人瞬间动弹不得。 “那怎么到现在才来回报?”康王严肃地看着前面的侍卫队长,他就离开了半天好不好? “回王爷,是公主把阿海治好了。阿海当时摔下了马之后,属下留下了阿九在旁照应,其余的人继续去追赶三公主。后来因为公主在某个地方停住了喂马,属下等人就追上了,然后跟公主说了阿海摔伤的事情。公主二话不说,就骑了马回来了,中途碰到了阿海,当时阿海没法挪动,只能原地呆着,阿九先回来找马车送医。”侍卫队长有点心虚地解释着,跟个公主跑马都能跟丢,中间还从马上摔下来,好歹是康王府的侍卫诶,说出去真心没面子。 “等等,你刚才说,公主后来把阿海治好了?怎么回事?”康王耐心听完了事情经过,赶紧问了重点。 “是王爷,等属下带人赶到时,阿海已经好端端地站在路边了,右边胳膊用布条挂着,如何治好的,阿海不肯说,只说是公主治好的。王爷,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属下无能,还请王爷责罚。”侍卫长低下了头。 “你的问题稍后再说,公主回来了没有?”三公主骑马神姿,康王是见过的,骑术好,马儿给力,也怪不着侍卫们,就是说三公主治伤这件事,得好好问问清楚。 “我回来啦,王叔你也回来啦,那就开饭吧!”门外刚好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 第六十三章 康王的心思 季雨菲翻个白眼:三公主的人生还真是简单,从早饭到午饭,再从午饭到晚饭,哪天要不说吃饭了,说明三公主真正适应这里的新生活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开饭,康王等着问三公主话呢:“阿宁啊,听说你把一个侍卫的伤给治好啦?” 三公主点点头,丝毫不打磕巴地回了句:“是的,那位大哥肩膀脱臼,我给他复原了,没事,就是需要休养一阵子。” 季雨菲不懂,还夸了三公主一句:“厉害啊,这个你也会。” 康王却惊得站了起来:“当真?你带我去看看!” 好吧,虽然是过来等着吃饭的,不过也不差这会儿功夫,那就带他去看看吧。 当然,季雨菲一看康王的表情,也知道这事非同寻常了,便也跟着过去看热闹。 那受伤的侍卫正躺着休息呢,听见外面几个人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其他侍卫过来看他,便还是昏昏沉沉地躺着,实在是,摔伤这件事,加上被三公主治伤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毕呢。 “王爷,这就是受伤的阿海,估计刚才喝了药,现下正睡着呢。”床前却传来了侍卫长的声音。 阿海侍卫心里一惊,睁开眼一看,可不,王爷在前,三公主在侧,后面还有个郡主在康王背后好奇地踮着脚探头探脑,房间太小了,三个人站不开。 阿海赶紧想起来行礼,被三公主按住了:“你不要动,现在还需要静养。” 想到下午被三公主复位所带来的痛楚和震惊,阿海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王爷恕罪,公主恕罪,属下,属下…”起不来了,好丢人啊。 “无妨,你就在这庄子里养伤吧,养好了再回去,这期间自己要注意。”看来阿宁的新技能是真的了,据说脱臼复位非常痛,没看那侍卫一看她就一副引起痛苦回忆的惊恐样子。 康王现在已经不去思考“这些年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深刻问题了,他只是觉得,这三公主自从落水苏醒后真心是不一样的了,但这种不一样呢,细想来,对他,最起码对他家女儿,其实是有利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有利的,又何苦去追寻那所谓的真相呢? 所以康王决定,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一定要把自家女儿,跟三公主这个奇怪的侄女儿,紧密捆绑在一起。 至于自家女儿这金娇玉贵的郡主,何以在落水后开始有了一手好厨艺,呃,这么小的小事情,跟三公主这么惊人的大变化比,还值得一说么? 当然是想都不用想、提都不用提了。 更何况,清儿善厨艺,对疯狂的吃货三公主,不是刚好相辅相成么?再退一步说,清儿以后嫁到谢家,那谢老夫人独门的红烧肉绝技,谢夫人是算继承了,但那谢家大孙媳眼看着是不想学也学不好了,这后来的小孙媳却学会了,不也能得长辈们的夸么?谢小四有口福,长辈又喜欢,他这女儿以后在谢府还不是横着走? 再再退一万步说,万一哪天,当然那天基本是不会到来的,是说万一,哪天清儿可能需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做饭,不是刚好也可以解了燃眉之急么? 所以跨出门的康王,顿觉豁然开朗,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躺在屋里的阿海侍卫:王爷这般为属下高兴,真是感动啊! 回屋吃饭时,康王便跟三公主说:“阿宁啊,咱们后天回去吧,回京后你还要练习打马球呢。”既然三公主这般能耐,技多不压身,回去后可以期待下她的马球赛,搞不好也来个一鸣惊人。 “好的,我没意见。”三公主无可无不可,实在是,这田庄没有期待的那么好,吃的多是蔬菜,旁边的父女俩一直在夸很新鲜,但三公主更喜欢吃肉,尤其是红烧肉,末世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野菜,现在她要尽情吃肉。 温泉么,对她一个看见水就总是联想到丧尸的人,根本没啥吸引力。唯一的好处,是跑马可以跑得痛快一点,毕竟外面都是山野,无拘无束。但既然回去后也是跑马,哪里跑不是跑?护国公府的演武场不也挺适合跑马的么。所以回不回去的,反正只要是骑着她的大风就可以了,话说大风真心给力,这几天跟自己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季雨菲倒是有点依依不舍,不过想着这个庄子以后就是她的了,啥时候想来就再来呗,反正路也不算远。正事要紧,没看这才一个星期还不到,出了多少事情,就没一天消停的,生存要紧! 于是第二天,两个姑娘还是一个泡温泉一个跑马,第三天吃过午饭,在装了满满一车庄子里的土货后,康王就带着她们俩打道回府了。 回到康王府下了车,康王跟三公主商量:“阿宁啊,要么你现在就回宫去?一来你要把这些东西捎回去给皇祖母,二来你得问下你父皇,这马球赛是怎么个练习法。” 季雨菲有点舍不得三公主,实在是,她们俩从苏醒过来第二天起,虽然也才过了没几天,但这几天都是在一起的,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不过,康王肯定有他的打算,而且一个公主,整天住在叔父的亲王府里跟堂姐这般要(瞎)好(混),也不知皇帝高不高兴。 “对啊,阿宁,你先回宫去吧,等事情都处理好了,你跟皇祖母和皇伯父禀报一声,再出来好了,大风我们会替你照料好的,放心。”季雨菲便跟着康王的意思说。本来还想留三公主过夜的,但想着既然要回去,还不如趁早回去的好,说起来,宫里才是她的家。 “这样啊,那,你明天进宫来吧,顺便给我带一盘,哦不,五盘红烧肉吧,上次你做的可好吃了!”三公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她回去就回呗,但既然人家这么好言相劝,那就顺便提点要求好了。 “五盘?!五盘你吃完就得拉肚子了!放心,你想吃了,就让宫里御膳房给你现做,他们做的肯定比我好吃,实在不行,你再叫我做,好吧?”也就三公主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才觉得她的手艺好,要不然御膳房的人得分分钟被气死。 那也是,三公主想了几秒钟,就果断地挥手跟父女俩告别回宫去了。 父女俩一边目送着马车一边想象着三公主在马车里继续大吃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然后转身说着话回府去。 “对了,父王,前两天忘记问你了,那天你们在御书房,后来皇伯父还有什么别的决定吗?”想到阿宁要回去的皇宫,便想到了皇帝,季雨菲虽然觉得之前那件事的后续不太重要,但现在闲下来了,总归还是问一问的好。 “哦,也没什么,可能是觉得当着张妃的面还有你们几个小的面,你皇伯父觉得训斥张侍郎不太好,就让你们几个回避了。后来张侍郎是被说得头也抬不起来,估计回去后他的官职得降一降。” “那护国公府他们后来怎么样?”季雨菲对张皓然不感兴趣。 “哦,既然事情说开了,那这事其实跟他们一家子确实也没啥关联,我就帮着说了几句话,那之前修城门什么的,总不能再让护国公他们出钱了,你皇伯父估计还为此不高兴了,不过一码归一码嘛,坏人不能放过,好人也不能冤枉了不是?就为这,你皇伯父便还特意夸了几句那个张天成。” 这算什么意思?意思是谢宜江不如张天成?不知怎的,季雨菲就想到这上面去了:“那张天成看着太弱了,有什么好?就因为他是才子?才子了不起啊?等到万一需要保家卫国的时候,他这才子是会射箭还是会拿刀?要我说,他跟谢宜江就没可比性。” 康王呆了呆,他可没这意思啊,当时皇帝也只是想安抚一下亏损巨大的张家啊。女儿这脑回路,不是,还是说,她其实也挺在意谢小四的?不错,两人的事要成了,也不枉他如此维护这未来的亲家。于是康王也就顺着女儿的意思说下去: “就是,那张天成看着就傻呆呆的,也不知哪里来的什么灵气才气…” 第六十四章 教学相长 父女俩这么轻松自在地聊着天,季雨菲觉得很是享受。 这穿越过来后,整天一惊一乍的,现在总算有了点平和的气息,这两天也好好地泡了温泉,等下早点睡,养精蓄锐一下。 希望晚上不要有什么事情,也希望明天不要有什么事情,季雨菲暗暗祈祷。 然后到了晚上,还没开始吃晚饭呢,白流苏嘴唇抿得紧紧地走进来行礼:“郡主,迎春和连翘她们回来了。” 谁?一瞬间,季雨菲都想不起来她们是谁,不过好在就在愣神间,门外掀帘进来了两位姑娘,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季雨菲一看她们的打扮,便知道眼前这两人是谁了—当时跟着原身进宫然后在落水之前被遣离了水边亭子的那两位丫鬟。 “哎呀,都起来吧,流苏,丁香,你俩赶紧扶一下。”然后在两人起来的时候,季雨菲看到,两人似乎身上都带了伤,行动略有点不便,一瘸一拐的。长相倒没怎么看清,晚上的烛火也不太亮,不过感觉两人长得有点像,估计也是姐妹之类。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季雨菲觉得很辛酸,这古代的奴才真是不被当人看哪,可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们,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原身也确实因此而死了。 季雨菲这话一说,那两人就低着头抽泣了起来。 “没规矩!郡主受了那么大的苦,还没说什么呢,你们俩竟然还先委屈上了!”白流苏一声轻叱,然后那两人就又“扑通”跪在了地上。 “哎呀,流苏,算了,都过去了,以后—”季雨菲想了想,老实说,她对这两姑娘也不熟悉,而且从心底里,季雨菲觉得,这两姑娘感觉也不是很靠谱,或者说,不够有责任心。当时情况下,但凡稍微留点心眼,也不会两个人都被哄骗了出去。所以想了想,季雨菲决定: “这样吧,我看你俩现在身上也带着伤,还是需要休养下身子。今天下午我们刚从田庄那里回来,那边也还有侍卫在养伤,我想着,要么你俩也去田庄上住一阵子?”先住着再说。 迎春和连翘对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眼前郡主行事做派的疑惑感,以前那个娇憨的郡主不见了,现在的郡主,看着很稳重利落。 迎春悲从中来:郡主这是被逼得啊,这也都是她们这帮下人给害得啊!当时怎么就那么没心眼儿呢?听白流苏说,郡主现在进宫都不带府里的丫鬟了,宫里太后专门拨了两个人伺候。羞愧之下,迎春只能再次磕头:“奴婢,奴婢谢郡主宽宏大量,奴婢一切听从郡主安排。” 连翘也反应过来了,便跟着姐姐一起磕头。旁边的流苏和丁香沉默着没说话。 “哎,那就这样吧,你俩也别多想了,今天早点歇了吧,有话明天再说。” 打发走了泪眼汪汪的姐妹俩后,季雨菲问白流苏:“流苏,你说,我把她们俩遣到庄子上去,她俩会不会有想法?”咱也没有过这种所谓御下的经验,不知会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不会!”白流苏坚定地回答,“郡主对她们已经够宽容,要放在其他人家,打死或者发卖都有可能,毕竟当时是她们失了职,轻信他人,置郡主于危险而不顾…而且,”白流苏的声音低了下去,“沈嬷嬷已经没了。” 好吧,季雨菲想到那位负疚而死的嬷嬷,心里也很是唏嘘,那就这样吧。 怀着这样的感慨,季雨菲当晚歇下不提。 早上起来,季雨菲吃完早饭跟康王商量:“父王,我觉得咱们整天进宫也不大好,要么我今天去护国公府那里学骑马?”三公主都要打比赛了,自己总得也稍微会一点吧? 康王一听,嘿,谢小四,今儿有你美的了。也不知这女儿是真不知道还是凑巧,总而言之,康王也觉得,与其进宫让皇兄各种看不顺眼,还不如去护国公府寻开心,两边的待遇可是天壤之别呢,得,就这么定了,他就送女儿去学骑马吧,顺便在那里蹭一顿饭。 于是乎,喜出望外的护国公府一家,又来了一次全体出动热烈欢迎。谢宜江是一直盼着季雨菲来的,现在盼来了,自然是嘴都咧到了耳朵边。护国公也开心,反正他现在已经赋闲在家,没事跟康王闲聊下棋喝酒,都挺不错。 季雨菲换上了一套护国公夫人盛情奉献的粉色骑服,这套骑服跟三公主那套胡服有点像,但色彩和花纹等都是本地式样,因此穿上之后也还好,没觉得多么奇装异服。 当然,护国公府老中青三代女性的使眼色、碰胳膊、努嘴等各种小动作,季雨菲是没有注意到。如果她看见了,搞不好会怀疑这件衣服的特殊性。但作为只有康王一个父亲的单亲家庭子女,季雨菲以为这是人家心疼她这个没娘的孩子,而不是其它有的没的。 接下来的几天,季雨菲开始了艰苦的学艺之路。还别说,等到她自己开始练习,季雨菲才意识到,三公主当时的骑术是有多么厉害。好在一来她花的时间够多,二来谢宜江教的也够敬业,所以一周时间过去,季雨菲很得意地发现,自己竟然能拉着小雨的缰绳慢慢地绕场小跑了。对此,谢国公府上下,加上康王,都是不停口地夸赞,直夸到季雨菲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浑身飘飘然。 这时候,如果三公主在这里,肯定会大为摇头:这里就没有一个是严师,都是把郡主当宝宠的,这样肯定教不出来。不过彼时的三公主,正埋头苦练球技呢,没空出来。 于是自我感觉好到不行的季雨菲,在一个细雨飘洒的下午,趁着谢宜江转身跟人说话的时候,想挑战下三公主上次骑着大风潇洒跳过去的那个立在演武场中间用来插旗杆的石墩架子,也不知是小雨没使全力还是自己被雨丝模糊了视线,总而言之,等季雨菲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躺在地上了! 第六十五章 动心 季雨菲发现,自己这一次摔下来,跟之前被三公主摔,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 被三公主摔,身上虽然痛,稍微躺一会儿,也就能爬起来了。但这一次,浑身剧痛不说,她很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不会是摔瘫痪了吧?这种时代,估计就直接躺着等死了吧?恐惧之下,季雨菲在雨中张着嘴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清妹妹,清妹妹,你别害怕,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你,你哪里疼?你跟我说…”谢宜江已经吓到语无伦次了,一边脱外袍给她挡雨,一边自己也陪着掉眼泪。 所以等康王和护国公等人得到禀报、火速赶到演武场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幕,呃,很是凄美的场景: 细雨迷濛中,一位少女躺在地上,一位少年半蹲着,手里撑着一件衣服,旁边一匹黑马,正低头温柔地舔着少女的脸庞。 其实画面挺美的,但为什么要说它凄美呢,因为— 少年和少女都在哭! 真是没眼看哪,两位父亲动作整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过等一下,对方的儿(女)子(儿)不也在哭么?于是两位父亲顿时又放下了手,不觉得尴尬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位跌打大夫:“哎呀,这得赶紧把小姐给挪回屋里啊。”这让他怎么治啊。 “不是,许大夫,郡主她动不了了。”谢宜江赶紧抽抽噎噎地解释。 “不会不会,肯定能动。”许大夫估计这方面真是专家,这种堕马的情况他见多了,一般都是病人自己吓自己,以为自己摔瘫了,没看那手脚都会动么,“这样吧,我这里有颗祖传药方制成的药丸,你们拿点水来,让郡主服下,这药有奇效,这样你们就可以把郡主先挪回屋里了,然后老夫再细细诊断。”许大夫一脸笑眯眯地对着季雨菲说。 季雨菲一听,顿时大为放心,这大夫估计挺厉害,没看人家都轻松地笑着呢,于是等到下人拿了水来,就赶紧吃了一颗许氏“祖传”药丸。 接下来,季雨菲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也不知睡了多久。睡的时候还做了一些凌乱的梦,梦见现代的张皓然,跟古代的张皓然抱头痛哭,然后她跟三公主在旁边叉着腰狂笑。 醒过来的时候,依稀还听到一阵哭声。 季雨菲乐了,也行,梦里过把瘾呗。 哦不对,貌似是真有人在她旁边哭。 季雨菲循着哭声转过头,发现是谢宜江隔着床帐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低声哭。不是吧?难道她这位老师被他老子给揍了一顿?季雨菲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毕竟这事是因为她自己逞一时之勇。 咦?这谢小四貌似还一边哭一边在说话呢,听一下先: “清妹妹,我对不住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当和尚?不应该是“哪怕你瘫了,我也要娶你么”?季雨菲听了直乐,也就不打算起身跟他解释自己现在身体能活动了,再听一会儿呗。 好吧,这一听,季雨菲觉得,嗯,有种当年寝室里几个人偷偷摸摸找到宋明洁某个微博小号、然后一边捂着嘴笑一边看她尽情诉说对某个男生暗恋心情的那种感觉。说起来,这谢小四跟她实际年纪也差不多,也算是一枚情窦初开的少年呐。 少年还浑然不觉,倒是不哭了,隔着床帐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两个人为数不多的见面情形。这种情形,还多半是少年自己的感觉美化。 就在季雨菲觉得自己的一泡尿就要憋不住的时候,谢宜江总算说完了,说完时停了一会儿,还满怀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地说了句:“清妹妹,我其实也不是想出家当和尚,当和尚没意思,连肉都没得吃。我是想着,要是有那么一天,你…嗯,你到我家来,跟我…那真的是…可是我哥笑我癞蛤蟆…说我在西北两年也没啥出息…我本来也没觉得有啥问题…可是昨儿我听见几个婆子在花园里聊天,说大嫂出身高贵,于情于理,家里也不会同意让我再娶一个门第更高的媳妇儿…”说到这里,谢宜江估计又悲从中来了,带了丝哭腔,“清妹妹,我当时听了,真是晴天霹雳!可是我又不敢去问我娘,我娘肯定立马会告诉我爹,我爹知道了…唉,其实也就一顿打,又不是没被打过,怕什么…可是我就是怕,清妹妹,我怕我爹给直接拒绝了!” 好吧,这是一位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少年,又或者说,可能真是动了心思,未免患得患失起来了。听他这一番话,其实也是挺有道理的,自己这身份,嫁到国公府,那老中青三代掌家女性,看着这最小的却是最大牌的,心里难免会有点想法。 于是下意识地,季雨菲竟然也叹了一口气。 那本来低着头在自顾自说话的谢宜江,一听这叹气,顿时给吓懵了。下意识地,他跟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似的,从小凳子上跳起来,然后— 迅速跑走了! 好吧,走了好,刚好可以上厕所。季雨菲再次动了下身子,确认了下没什么问题;然后坐起身再活动得大一点,还好,好像也没什么地方特别痛,虽然全身都有点酸痛。 赶紧上厕所去,刚才被谢小四给憋的。 现代的独立姑娘,对周围没有什么丫鬟出现这件事也不以为怪,回来后躺在床上开始想谢宜江刚才的表现。 本来还有点嫌弃谢宜江黑乎乎满脸痘的外表,但刚才听了这么一番深情诉说的话,季雨菲对这位谢小四的看法大为改观。说起来,去掉外表,其实她对这位国公府的幺儿还是挺有好感的,别的不说,教她骑马就挺有耐心的,人也挺阳光。再说了,跟前世那位信息学院的学霸帅哥比,谢宜江其实哪一点都没输,不但没输,其实还略胜一筹呢,毕竟,人家好歹也在西北风吹日晒了两年,按照当年流行的话说,明明可以做纨绔呢。 于是想着想着,季雨菲心中的天平就开始倾斜了,等到康王得知谢小四落跑、装模作样过来跟女儿打探情况时,季雨菲已经做好了决定— 上辈子一群人为了个所谓的学霸帅哥单相思,这辈子老娘要开一下挂,体验下古风恋爱是啥感觉。反正呢,季雨菲跟自己心理建设,大不了从此以后我把自己当成陈婉清就好了嘛。 第六十六章 打马球 于是等康王进来时,看到的女儿是一副略有点不好意思的娇羞样子。作为过来人的康王心里便有数了,看来这谢小四虽然逃走了,但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虽然有点不舒服,感叹女大不中留,但康王自认这是他能给女儿找到的最好的婆家了。两家关系好,婆婆和太婆婆都心眼好、性格好,谢小四是幼子,女儿身份也压得住人,关键谢家人从上到下都喜欢自己女儿。作为父亲,康王觉得自己不能再要求更合适的人家了。 如此一番折腾,谢宜江倒是“因祸得福”,得到了季雨菲的认可。不过么,季雨菲也没明说,人家现在是骄矜的郡主呢,姑娘家不是你想追就立马能追上的,还是得考察一阵子,女神范儿嘛,这是当年寝室卧谈会一帮没恋爱经验的单身狗们总结出来的。 然后因为养伤兼考察的康王府郡主,就不打算去护国公府了,去了也怕尴尬。反正外面有的是可逛可玩的地方,以及,一个可玩的人—三公主。 “奇怪,这家伙整天不出来在干嘛?不会是已经被张妃她们坑得关禁闭了吧?”好歹是公主,充其量也就这样的处罚吧?反正宫里也没传出来什么大动静。 “算了,还是我进宫一趟吧,这也好久没进宫了,就说去给皇祖母问安吧。”季雨菲想到做到,便跟康王说了声,自己带着白流苏她们进宫去了。 鉴于这是第一次独立进宫,以防万一不认路、不认人、被人坑啥的,季雨菲还是带了白流苏进去。 先是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估计对她从马上摔下来一事已经知道了,一见面就拉过去浑身摸,一边摸还一边问她:“跟皇祖母说实话,可有哪里疼?有没有留疤?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可得小心着点儿!” 季雨菲很是感动,这真的是一个慈爱的老祖母啊,赶紧转身抱住她撒娇:“皇祖母啊,是孙女不孝,让您担心了!不过孙女真的没事儿,您看看,这脸蛋,这身子骨,都好着呢!” “哟,还身子骨,小孩子家家的尽乱说!以后可不许让皇祖母担心了,听到没有?”假装一脸严厉状,可惜不算白白胖胖的太后,看起来只是一脸嗔怪,没啥震慑力。 “听到啦,那以后我就整天跑过来招您烦!”一时间,祖孙俩笑成一团。 皇太后使了个眼色,那边的欣娘就拉了白流苏,其余的几个宫人也顺势都退下了。 “怎么啦,皇祖母?您要跟孙女说啥悄悄话么?”季雨菲做出一副自认为娇俏的小姑娘样子,还特意朝皇太后眨了眨眼睛。 “皇祖母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了,不许跟你祖母打马虎眼儿:那个谢家小四,你,可看准了?”皇太后在季雨菲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抛出了这么直接的一个问题。 好吧,本来还以为是要说啥宫里的秘密了,结果居然问的是这个:“皇祖母,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先缓冲一下,好好想下怎么回答。 “还说呢,这种事情,还要你父王来跟哀家说!”皇太后倒也挺痛快,一下就把自家小儿子给卖了。 好吧,看来自己这父王,已经悄悄地进宫跟老娘通过气了,怪不得。季雨菲就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哎呀,皇祖母,我,我不跟你说了!”让你自己猜去,反正我可什么都没说。 “哎哟哟,还害羞了,跟你皇祖母有啥不能说的。不过,唉—”皇太后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事其实是—”有娘的孩子早就娘儿俩说了个底朝天了,哪还需要这做父亲的和做祖母的来回传话探话。 “其实是什么?不行吗?”季雨菲却会错意了,一时间还有点紧张,这是牵涉到什么权力制衡么?不是吧?她这爹不是走的富贵闲王路线么? “不是不行,放心啦,你看你,姑娘家,知道不?哀家眼珠子般疼大的孙女儿,堂堂皇家郡主,哼,可不能这么随便让老谢家得了去,听到没有?”皇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哦,孙女明白了。”季雨菲眼珠子一转,决定再探探底:“那,皇祖母,孙女以后,还可以去国公府学骑马么?”小雨还养在国公府呢。 唉,皇太后叹了口气,女生外向啊,拦都拦不住:“行行行,但有一样,你可不能再摔下马了听到没?要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哀家就要找那谢小四问罪!” “好啦,皇祖母您老人家且放宽心啦,这身子是自己的,孙女以后一定会小心的。没看阿宁骑马那个厉害!对了,皇祖母,阿宁这些天在干嘛?都不出去找我玩了。” “哦,她呀,那个丫头,说起来,你学骑马也是好事。阿宁这阵子啊,得,皇祖母卖个关子,你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老人家孩童心,故意装模作样地逗人玩儿。 于是在慈宁宫里陪着太后吃了午饭,之后在宫人的带领下,季雨菲去了皇宫后面的某个皇家御苑。 还没走到呢,就听到一阵热闹,夹杂着人的呼喝、马的嘶鸣以及某些棍棒的击撞声,等到一进门,饶是季雨菲这个现代人,也是被眼前这副热气腾腾的运动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场地绿草如茵,内有十余人,有男有女,颜色分明,一队着红衣,一队着绿衣,队员们都穿着统一的骑马服,包着头,手里拿了杆犹如现代高尔夫球杆的球杖,驱使着马匹去击打一个彩色小球。季雨菲看了下,两边都有球门,好歹看过世界杯足球比(帅)赛(哥)的现代姑娘也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郡主,公主在那边!”白流苏眼尖,指着不远处的某个红衣少女跟季雨菲说。 季雨菲定睛一看,可不是,三公主在场地里正打得欢呢,而且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口,还进了一球,霎时间欢呼声起,红队获胜。 季雨菲也看呆了,这打马球的身姿真是太帅了,而且,等一下,看着骑着马小跑过来的三公主,那绑在胳膊上的一抹黄色,是说她是马球队长的意思? “哈喽,好久不见!”三公主在马上抿了抿嘴。 季雨菲一看乐了,看来这马球比赛很对小风头领的胃口,没看她的“笑容”已经从咧嘴扬眉“进化”到抿嘴了,不错不错,假以时日,还是能看到三公主展颜一笑的。 第六十七章 加塞 “阿宁,你是队长么?”两人在球场旁边的阴凉地里说话。 “对啊,那必须的。”三公主一脸得意,那还用说嘛,十八岁就当上营地头领了,这活儿必须是她的啊。 “那你要注意安全哦,虽然你马术很好,但也要小心。”季雨菲看三公主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比较担心,没看宫斗剧里,群体活动时可是最容易出幺蛾子的时候。 “嗯,好的,我会注意的,我会把他们当做丧尸来提防的,可以了吧?”三公主说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还做了个类似砍瓜切菜般的动作。季雨菲嘴张了张,也行,这样起码敌方无法近身。 “对了,你既然来了,我就跟你出去吧,明天要休整一天,后天正式比赛,今晚咱们去小南和小北那里吃饭吧。”三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谁?小南和小北?哦,对,西门兄弟。可以啊,咱们去吃大户吧!”季雨菲也很开心,西门兄弟,你俩就等着被三公主这吃货给吃穷吧。 于是被天香楼掌柜紧急通知的西门兄弟一头汗地赶到柳湖边,正好赶上三公主吃完一桌饭菜,很满足地趴在栏杆边看夕阳下湖上风吹荷叶的美景。季雨菲招呼两人:“没事没事,公主突然说想吃你们家的饭菜了,不好意思让你俩赶过来。” 西门兄弟连道不敢,三公主却一副慵懒样子地转过身,抿着嘴问他们俩:“绿豆糕今天还有吗?” 在得知已经下市后,三公主深表遗憾,季雨菲看她那副样子,便顺口安慰说可以让府中厨娘做上次田庄里吃过的荷花糕,三公主便又高兴起来了,直接站起来催促季雨菲回府。 这才刚吃完啊,而且没看两兄弟那诚惶诚恐样儿,这做人得厚道啊,季雨菲想一想,便找了个估计西门兄弟会感兴趣的话题:“你们俩会打马球吗?” 马球?还问会不会?放眼京城,只要是男的,从七岁到七十岁,哪个不喜欢?但凡家中有点闲钱还有点闲暇的年轻人,都会打马球吧? 不过既然郡主问话,西门兄弟便点头如捣蒜,也不知她为什么会从吃饭一下跳跃到马球,反正如实回答就是了。 旁边的三公主一听,便来劲了:“你俩也会啊?那后天的马球赛你俩有参加吗?” 好,起码不提回府吃荷花糕了,季雨菲含笑功成身退,坐在栏杆旁的躺椅上开始认真品茶。 后天的马球赛?后天有马球比赛吗?西门兄弟一头雾水。 三公主表示她还是某支比赛队伍的队长呢。 哦,两兄弟顿时就明白了,这是皇家马球比赛,跟他们老百姓没啥关系。季雨菲在旁听着,也表示很遗憾,没办法,古代社会就是这么阶层分明。 “那,后天的马球赛,你俩想去看吗?”三公主却抛出了这么个诱人的问题,季雨菲一听,对啊,这个,好像也可以吧?公主带人进去看比赛,听起来没什么不可以的。 西门兄弟顿时被这巨大的幸福给整懵了。 虽说他家豪富,但有钱有时候也不是万能的,就好比这一年一度的皇家马球赛,虽说京城无数人都想一饱眼福,但皇帝陛下都会出席的盛事,又哪里是他们这商户人家可以肖想的呢? 西门南看了下眼睛亮闪闪很是期待地看着三公主的弟弟,很不忍心地回答道:“多谢公主好意,但这马球赛,小子们身份卑微…” 意思是想去但没法去喽?季雨菲瞅一眼一看就是超级球迷的西门北,心想三公主应该是不会被这样“奇怪”的问题给难倒的,果然,三公主手一挥:“想去就去好了,我带你们去,到时你们看我带队把他们—” 砍瓜切菜! 季雨菲眼一闭,怎么感觉后天的比赛很是凶险呢?很是替另外一支队伍担心。 … 回府跟康王说起“夹带”西门兄弟看比赛的事情,顺便询问下比赛的各种情况。 跟三公主一样,康王爷也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想去就去,他一王爷,有的是带人进场的权限。 看季雨菲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康王跟女儿这样解释:“虽说是皇家比赛,但这比赛队伍并非全都来自宫里及像咱们这等人家的,还有各公侯伯府、六府衙门的,家眷们再带上各自的丫鬟小厮,所以你想啊,这看的人多了去了。” “当然,这也得按各自品级来,每府每部去多少人一般都是有数的,也都要提前上报,便于上头安排场地。”康王又解释了一句。 那倒是,就是因了西门兄弟,有两个随从无缘观看比赛了,不过康王府的随从应该也不缺这个机会,马球赛年年有。 “那父王,照你这么说,这都已经比得差不多了,阿宁这临时加入,不是那什么—加塞么?”季雨菲忽然想到一个类似的问题。 “咳,这算啥!”康王手一挥,“阿宁露了那一手骑马的本事,你皇伯父想显摆下呗,皇上发话了,那自然是可以的,你不是说,之前看阿宁打球,队伍里有男有女?” 对啊,所以? “这是因为宫里压根儿就凑不齐一支女队的人马,阿宁又实在厉害,就把她编到了男队里,说起来,皇兄也真是,呵呵,然后光阿宁一个人也不行啊,太打眼了,就再加了几个女的,估计也是挺厉害的。说起来,今年这场比赛,你皇伯父真是用心良苦,还专门为此改变了赛制,特意在比赛前几天发了通告。” “哦?怎么改了?” “往年的比赛,都是女队归女队,男队归男队。但这几年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女队的比赛就没什么看头,没几支队伍不说,水平也差,高手不多,有几年都出现了断档的情况。所以要我说,你皇伯父这次,倒也跟实际情况相吻合,甭管男的女的,干脆把高手们都并在一起,这样也干脆。” 当然,这还是改变不了三公主加塞的事实。事实上,三公主那整支队伍都是加塞的,只不过美其名曰“宫廷御队”,然后跟决赛比出的那支队伍来场友谊赛,给皇帝助助兴,比不过是理所当然,万一把那支决胜队都比下去了,那自然是让皇帝倍有面子。 好吧,原来如此,季雨菲的心也就放下了,合着大张旗鼓地训练,其实也就是个友谊赛,那总不至于玩命拼杀,应该没什么风险。 第六十八章 二皇子与长公主 康王更是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说到时提前让西门兄弟来府里,装扮成康王府的随从就行了,比赛时让两人跟着管家找个能看到的地方就行,至于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康王就不去想了。反正他到时跟皇帝一起,那边肯定都有太监,不让其他人近身伺候,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三公主在康王府好吃好喝了一天,傍晚回宫去了,毕竟第二天要比赛了,还是需要一些准备工作的。 等到第二天午后,康王府父女俩带着夹杂了西门兄弟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去了某个皇家演武场,鉴于观看比赛的人也要应景的穿上骑服,季雨菲就穿上了护国公夫人上次送的那件粉色骑服,衣服挺合身的,看着衣料也挺华丽,应该比较适合这种隆重的场合。 穿之前还特意问了下白流苏,反正现在府里也没有年长的嬷嬷,流苏基本上就代劳了季雨菲衣食住行等日常诸事管理。 白流苏表示郡主没问题,郡主穿它美若天仙,既然这样,季雨菲也就美滋滋地穿着它出发了。 有皇帝的出席,安检还是挺严的,除了两位主子,其他人都被搜身检查了,马车里外也进行了翻检。 之后进了场,便有太监过来引路,康王自然是跟皇帝在一起,类似于现代的主席台,有吃有喝,视野最好,一览无余;季雨菲则跟其他女眷一起,在主席台一侧的某个小间。放眼望去,马球场边都是这样的小隔间,里面看着有男有女,很是热闹。 季雨菲先跟着康王进去给皇帝请了安,然后看到皇帝身边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了件青色带花纹的骑服,长得还挺帅。 看女儿愣了下,康王便赶紧给她介绍:“清儿,这是二皇子殿下,可有记起来?” 季雨菲便赶紧告了罪又行了礼,趁机打量了下对方,还别说,跟皇帝长得挺像,个子还颇为高大,身材也好,比自家老爹还高一个level的高富帅耶,对了,还甩了谢宜江那一脸青春痘的大黑炭好多条街,哈哈。 当然,季雨菲在打量对方的同时,高富帅二皇子也在打量她:“清妹妹可好些了?” 季雨菲自然是说好了并谢过对方关心。 场面话后,两个人就没话可说了,看来哪怕在落水前,这堂兄妹的关系也很一般,二皇子的态度看着客气而疏离。 季雨菲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果然皇家都是塑料亲情,自己好歹也算从小长在慈宁宫里,这二皇子也好,二公主也好,据说是两个妃子生的,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挺一致,得嘞,还是赶紧走人吧。 便跟皇帝告退,跟着太监去了自己的地方,结果好巧不巧的,走进去就跟二公主打了个照面,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季雨菲迅速扫了一眼,小房间里并排有三把椅子,这次没看到张妃,皇太后也没有来。也不知这把椅子是不是给三公主的。 既来之则安之,季雨菲便给二公主行了礼,含笑落了座。 “哟,这不是婉容,哦不,现在叫什么来着?婉清郡主?”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走进来一位穿着一身火红色骑服的少女,看着很是招摇,人倒长得不错,皮肤白净,就是脸圆了点儿,看着是娃娃脸的长相,所以说话就显得没啥气势。 哟,季雨菲跟自己说,来者不善啊,这人就是第三把椅子的主人? 正想问白流苏来者何人呢,反正自己不是算失忆了嘛,旁边的二公主已经沉着脸喝止了:“张琳!” 这人叫张琳?姓张?所以应该不是公主吧? 姓张?不对啊,看二公主那副呼喝样子,估计是她外祖张家的小姐,而且搞不好是张皓然生的! 季雨菲顿时就轻松了。 虽说看这姑娘刚才说话的那副腔调,看来是对自己很不爽。但是搞搞灵清好吧?再怎么说,跟他们张家有纠葛的也是三公主,而且不爽归不爽,她一侍郎家的小姐,能对亲王家的郡主怎么样? 这张家小姐看来是个拎不清的,嘴皮子过把瘾而已,要碰上个狠的,就她刚才那番话,也能借此惩治一下了,宫斗剧里,搞不好就要让“嬷嬷掌嘴”了。 不过今儿皇帝还在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也不是土著人士不至于那么狠,季雨菲一笑置之。 二公主和张琳对季雨菲的平淡反应倒是都有点意外,张琳嘴张了下,还想说话,被二公主眼一瞪,就心有不甘地上来给季雨菲行了礼,之后忿忿地甩着帕子坐到了二公主后面的圆凳上。 也是,侍郎家的小姐,在皇家前面,哪轮到她坐椅子,季雨菲不厚道地想道,对张琳草率的行礼选择了视而不见。 三个人本就无话可说,这下就是彻底的沉默了,季雨菲倒也无所谓,就看场外的马队准备情况。 这决赛的马球场,看来是精心准备过的,球场表面光滑如镜,让季雨菲这等外来户都有点担心骑手:前世的足球之类都是在类似草地之类的场地上进行的,这么光滑的地面,万一马儿们滑了一跤怎么办?看来还真是考验选手们的骑术啊。 不过既然是皇家比赛,肯定也有准备类似现代的队医什么的吧?没看连球门都很是豪华,高大不说,还有彩饰,顶尖还刻有金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金还是黄铜。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门外一阵笑声,同时二公主站了起来。 看来是第三把座椅的主人到了,季雨菲便也好奇地站了起来。 门外进来了一位穿着深红色骑服的少妇,看着明丽大方,笑脸盈盈的,手上还牵着一个漂亮小姑娘,感觉跟护国公府的那位谢勉小朋友差不多大,五六岁的年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左顾右盼,很是活泼,也穿了件深红色的骑服,两人穿母女装呢。 “哎呀,我来迟了,让两位妹妹久等啦!”少妇这么一说,季雨菲也就明白了,这位姐姐应该是长公主陈婉淑了,带着个小姑娘敢跟二公主自称姐姐的,放眼望去,也就人人羡慕的长公主了。 毕竟是头一次参加这种皇家盛事,季雨菲之前还是跟康王了解了不少事情的,包括参加人员和各种礼仪,因此看到这进来的少妇及后面的一群人,倒也不是很慌乱,听到长公主的话,也只是提醒着自己落水后“失忆”这个事情,装作傻愣愣地看着她们。 “哟,容妹妹,这是还没想起来事情么?我是你大姐姐啊,这是你的外甥女阿桃,你可有印象?”长公主顿时一脸担忧的表情,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季雨菲跟前,小姑娘也好奇地抬头看她。 “见过大姐姐,我,我…”季雨菲瘪瘪嘴,做出一副因为想不起来而难过的表情。 “见过长公主,禀长公主,郡主改名字了,现在叫婉清郡主!”二公主身后的张琳,不知是为了在长公主面前表现还是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清脆地替她接上了话。 季雨菲搞不明白这张琳小姐为何在她的名字上这么执着,这改名字又不是啥丢人的事,不过倒是替她把这自我介绍的问题给解决了。 “唉,这人没事就好,回头就想起来了。阿桃,你不是有糖果要拿给两位姨母吃么?哦,对了,这位是?阿贞,是你琳表妹吧?有两年没见,长得越发出众了。”长公主没接张琳的话,还一脸刚注意到她的表情。 二公主陈婉贞感觉对这位表妹也不是很待见,只是点了点头,张琳倒是很迅速地过来给长公主行了礼。 阿桃已经把两颗糖分别给了二公主和季雨菲,手里还拿了一颗,看着她娘等示下,但长公主没反应,小姑娘便立马机灵地把糖给收了起来,放进了挂在自己腰上的一个小包包里。 季雨菲对这一幕也当作没看见,看来这地方是阶层分明啊,不过也可以说,搞不好长公主是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表明了她的立场?毕竟“张侍郎晨敲登闻鼓”,都成了京城最新的一个典故了。 再说了,据康王科普,这位长公主可了不得。 长公主陈婉淑乃皇帝第一任皇后洪氏所生,洪氏本就是皇太后嫡亲内侄女,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因此这长公主,身份可说是一等一的尊贵,为此,皇太后还特意替她挑选了当朝太师闻家的小儿子,据说那位闻公子性情和煦,仪表堂堂,人品出众。 长公主嫁过去后夫妻相敬如宾,也很得翁姑疼爱。有自己的府邸,不用侍奉公婆,不用当长媳宗妇主持中馈,放眼望去,整个京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像长公主这般过得顺风顺水的人了。 当然,凡事总不会太过圆满,遗憾事也是有的,康王之前是一副很羡慕的表情,说到这里还叹了一口气,说这位长公主成亲多年,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之后再无所出。那位闻公子情深义重,坚决不肯纳妾,后来还是在长公主的坚持下,才勉强纳了一房,等生出了儿子后也是迅速地留子去母,儿子记在长公主名下。 说到这里时,康王对这闻公子的做事方式表示了赞赏,同时还借此对季雨菲进行了教育,意思是,以后如果、万一、有可能,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家女儿身上,那也要让男方做出同样的决断。 切,季雨菲在心里撇撇嘴,这位闻公子搞不好是个虚伪人,被老婆娘家强势碾压,只好做此下策呢,现代手机里随便一搜,就一堆再说了,谁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成了长公主嫡子,他还得了个贤名,怎么看都是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没办法,作为宫斗剧看多了的外来人士,季雨菲也是习惯性思维。 “姨母,你在想什么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出现在了面前,打断了季雨菲的小心思。 第六十九章 阿桃 “哦,我在想,你的婉宁姨母什么时候上场比赛呢?”看着眼前阿桃小姑娘纯洁无瑕的眼睛,季雨菲赶紧找了个借口。 “哦,那可得先等一等,这得等两支队伍决出胜负了才行!”旁边的长公主嘴里接过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球场,看来这位大姐姐也是个资深球迷。 阿桃小姑娘眼睛眨一眨,摸一摸自己头上的两个小鬏鬏,慢慢地挪到了季雨菲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腿上,软软的小身子就那么靠着,嘴里“咕噜咕噜”地含着糖,腿还一抖一抖的,很是可爱。 季雨菲不知道是原身本来就跟这长公主一家很亲近,还是自己挺招小朋友喜欢的,不过她倾向于后者,毕竟之前的谢勉小朋友也是,这么想着,顿时老阿姨心发作,把可爱的阿桃小姑娘抱起来逗她:“啊呀,阿桃小宝贝啊,姨母的糖已经吃完了,能再给一颗么?” “不行!娘说了,一天只能吃一颗糖!吃多了牙齿就会掉光,就不能吃好吃的饭菜了!”阿桃很警惕地按住她的小包包。 看来这小姑娘就是乖巧听话啊,季雨菲哈哈大笑,也不强求,就这么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去理会旁边二公主和张琳似(非)有(常)若(明)无(显)的不友善眼神。 不一会儿,一声鼓响,比赛开始了,两支纯男队上场,每队选手共八人,一队着绿衣,一队着黑衣,每个队员手里都拿了根长柄球槌,进场时大家都端坐马上纹丝不动,加上一身利落的装束,看着也挺养眼的。 令季雨菲惊讶的是,比赛之前,其实还有一组乐队出来演奏。乐曲是啥不知道,但听着很是慷慨激昂,想必是为了暖场热身、激起队员们的斗志。 因此一开始,季雨菲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这是第一次坐在席上近距离地看如此激烈的赛事,要知道,21世纪的演唱会门票不仅贵,还一票难求,通常凌晨起来秒杀也只能买一张最便宜、位置最差的。 结果如今兴奋地坐在这么好的位置上看球赛,季雨菲却又遗憾而失望地发现,虽然提前了解了比赛规则,但她对队员们不认识,不像二公主和张琳,一开始还尽量端庄地坐着,没多久就完全忘了千金小姐的形象,扑到栏杆前面为她们看(喜)好(欢)的队员加油呐喊,手绢甩得都快飞出去了,一副小粉丝的花痴样。 所以看着看着,季雨菲就有点不够投入了,感觉自己有点像旁观者,刚好这会儿坐她膝上的阿桃小姑娘也坐不住了,哼哼唧唧地闹着要出去走走。 季雨菲倒也想趁此机会出去逛逛,有皇帝在,安保质量肯定没话说,而且离三公主上场还早,这么一直看比赛时间也太久了,就跟长公主请示。 长公主的两只眼睛都盯在场上,听见季雨菲的话,就挥了挥手帕,连头都没回:“去吧,多带点人,记得早去早回!” 于是季雨菲跟阿桃小姑娘就高高兴兴地出门了,带着一群丫鬟婆子。 可惜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着手逛来逛去,除了路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士兵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这里毕竟不是花园。 于是逛了一阵子后,季雨菲就提议回去算了,远处的比赛呼喝声和观众的助威喝彩声一阵阵传来,感觉一直在提醒她,比赛随时会结束,搞得她越来越担心错过三公主大显神威的时候。 可阿桃小朋友明显不想,拉着季雨菲的手不肯回去:“姨母,姨母,咱们再逛会儿吧。” 季雨菲低头看看小姑娘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心有不忍,想了想便打发后面跟着的一个长公主带来的管事婆子:“你回去看看,如果感觉差不多了就来叫我们,另外跟长公主也禀报一声,我们俩就在附近走走,没什么事儿。” 管事婆子应了一声去了。 阿桃小姑娘听了就很开心,拉着季雨菲的手蹦蹦跳跳的继续往前走。 “这样吧,阿桃,姨母带你去看马吧?婉宁姨母的马可漂亮了,浑身都是黑色的,跑起来可快了!”季雨菲觉得两个人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事儿,就提议了一下。 “好啊好啊,去看马!”小姑娘反正也没啥想法,只要是有漂亮的东西可看就行。 于是问清了候场马匹所在,一行人就往那儿去。 “郡主,马厩那边应该气味挺大的,还是——”身后的白流苏委婉地提醒她。 “阿桃啊,马厩那边气味大,要不咱们就在不远处看一看就好,那匹黑马远远地看才好看呢,浑身发亮!”季雨菲从善如流,开始哄骗小朋友。 “好,看发亮的大黑马!”阿桃小朋友的脾气看来还不错,挺听话的,当然,也是自己会哄人,季雨菲满意地想。 其实现在是阴天,黑马会发亮才可怕。 于是两个人继续手牵着手往马厩走。还别说,气味确实大,还没走到就闻到了一股比较强烈的腥臊味儿。 “哎呀,阿桃啊,这里太呛人了,要不咱们别去了吧?过两天姨母专门带你看大黑马好不好?姨母也有一匹大黑马,比婉宁姨母的还要好看,好不好?”季雨菲捂住鼻子,想拉着阿桃往回走。 可惜,季雨菲低估了小朋友的顽固性。 换句话说,她自己一手吊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结果临了却又不让对方看了,这种行为,一般的小朋友都不能容忍,更何况是从小要什么给什么的长公主独女,小姑娘顿时不干了: “不行!我要看大黑马!大黑马会发亮,你自己说的!” 威逼利诱都使上了,又不能强行抱回去,僵持了一会儿,季雨菲只好让步:“好吧,那就一会儿,远远地,看一下就走,好吧?” “可以!”小姑娘眼睛转了转,对自己占了上风很得意。 于是又往前走了一点路,眼看马厩就在前面了,外面还有士兵守着,季雨菲就借此停住了,抱起小姑娘哄着她欣赏大黑马。 阿桃小朋友对于大黑马不发亮感到挺失望,但又不想回去,就挣扎着下了地,在那里借题发挥,哼哼唧唧的不肯走。 “阿桃乖,等以后出太阳了,姨母再带你看,那会儿大黑马肯定浑身发亮,包你满意!现在咱们先回去好不好?一会儿你娘看你没回去该着急了。”季雨菲有点丧失耐心了,早知道小朋友这么难哄就不带她出来晃悠了。 “不嘛,我不想回去,房间里不好玩!”阿桃拉着季雨菲的手还想往马厩里走,忽然眼睛一亮,小手往前一指,兴奋地嚷道:“躲猫猫!” 第七十章 马夫? 躲什么猫猫啊,在这臭烘烘的地方,季雨菲看了下满眼都是马的马厩:“阿桃啊,这里太臭了,咱们回房间里去躲猫猫好不好?” “可是那里就有个人在躲猫猫!”阿桃很得意,兴奋地拉着季雨菲往马厩里拽。 “不会啊,哪里有人啦—”季雨菲很无奈地蹲下身,顺着小姑娘的手往前看,咦,还真有一个人,矮身蹲在一个马槽前,背对着她们。 “哦,那是个马夫,他不是在躲猫猫,是在给马儿们喂草呢,等下它们要上场比赛,吃饱了才有力气。”季雨菲蹲在那里跟平视她的小姑娘解释。 这小姑娘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马夫,是个人都想跟他玩,唉,贵族小姐看来也可怜,估计都没什么出来玩的机会,季雨菲撇撇嘴,她以后生个小孩一定要放养,想干嘛就干嘛… 不对!这马夫看着行迹有点可疑。 季雨菲的宫斗剧思维又上来了:首先,这马夫应该能听见她们的说话,不但没有过来行礼,竟然还背对着她们,根据这几天的生**会,这行为不正常,毕竟,自己这会儿穿着挺贵气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人,能进这皇家比赛来当马夫的,这点眼力劲儿都会没有? 其次,这马夫不但不过来行礼,还蹲在马槽前,样子还被阿桃小朋友判断为“躲猫猫”,这不是跟“鬼鬼祟祟”一个意思么?形迹可疑! 再说了,这会儿就等着上场了,马夫过来喂什么马?这跟运动员候场一个道理吧?马儿吃太饱,等会儿场上不是满地屎么?能来此地的马夫,养马技术过硬不说,脑子肯定好使啊,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本着走过路过绝不放过的精神,季雨菲指着那马夫大喊了声:“喂,蹲在那里的那位,你过来一下。” 问问看,万一自己理解错了呢? 结果,这一声喊不要紧,那马夫愣了一下,竟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迅速地往马厩另一侧跑了! “哎,你别—”季雨菲想喊住他,万一人家只是因为胆小害怕呢?结果还没等她喊出“跑”字,身后刮过一阵风,白流苏往前蹿了出去,一边蹿还一边跟季雨菲说:“郡主快走,这人不是马夫!” 啥?季雨菲愣了一下,什么叫“不是马夫”?不是马夫,那他是啥?但看穿的衣服分明是个马夫啊。 身后传来一阵惊慌的声音,季雨菲回头一看丫鬟婆子们的表情,好吧,看来这人肯定不是马夫了。 本能地,季雨菲一把抱起还在好奇地看着白流苏追去方向的阿桃就往回跑,同时还大喊一声:“抓刺客!” 希望附近的士兵们都听到,要不然白流苏就危险了,自己搞不好也危险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季雨菲就万分辛苦地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努力往前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人来支援。 还好,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大家一齐喊,所以这喊声不说惊天动地吧,起码也盖过了马球场那边传来的声音,并且很快就招来了一个援兵— 谢宜江。 季雨菲一看,顿时一阵惊喜,赶紧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他说明:“流苏,流苏追过去了,是个假扮的马夫,你,你赶紧过去看看,小心点…” 话未说完,谢宜江已经一纵身往马厩那边追去了。好吧,赶紧继续跑、继续找援兵。 … 假马夫很快就被白流苏和谢宜江合力拿下了,但却在抓到的第一时间自行服毒毙了命。这让两人都很是震惊:难道这人真是刺客? 谢宜江赶紧搜他的身,然后更加震惊地发现,除了一套跟其他人无异的马夫服,这人身上没有任何留下线索的东西。 这下,某位负责此次马球比赛安全警戒工作的武官,本来还有点觉得娇贵的康王府郡主在小题大做,顿时觉得事态严重了,在皇帝到来之前,赶紧先找个小喽啰背个锅: “崔修文,怎么回事?马厩这边是你在负责吧?怎么会让这么个人混进来的?” 崔修文其实只是御林军中的一名年轻小校尉,才二十出头,毕竟整场赛事的重中之重,是皇帝的安全,其次是皇亲国戚、诸位重臣及家眷的安全,人身安全先保障好了,其次才是马匹。 马匹的情况,鉴于比赛胜负,以往也出现过给对方马匹草料里下泻药之类的小动作,但这毕竟有违公平,在严厉处理了几起类似事件后,大家倒是心照不宣地维护起了比赛的正常秩序,至于说这次宫廷御队的马匹,那就更没有人打主意了,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谁会脑子进水去触皇帝的霉头? 所以这负责马厩治安的差事,说起来其实就是个闲差,御林军里但凡有点上进心的,基本就不太会来争抢,崔修文自认平时也争抢不过那帮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因此上峰这次派给他这活,回去一说,家中父亲也就象征性地叮嘱了他几句,无功无过的一件差事,也没啥好说的。 崔修文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因此等到两支比赛队伍上场,就觉得差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作为一名资深马球爱好者,心痒痒地溜达到离马球场比较近的地方,听起了比赛实况。 谁想这么实在的一件闲差,如今看来竟然出问题了,而且眼看着这口大锅要扔到他头上了。 崔修文虽然职位低,但年轻人嘛,总还是有点不怕虎的心态,因此听了这位上司的上司再明显不过的“栽赃”,便忍不住顶了回去:“怎么混进来的?演武场都混进来了,马厩还不是区区小事?” “你?!反了你了还!现在不是在查原因么?”当着康王府郡主的面,这位三十来岁的头头,虽说被个年轻下属落了面子,也不好直接发作,气得揪着脸上的络腮胡满地转圈,怎么办?怎么跟皇帝汇报呢?这事问题大了! 正两厢僵持着呢,三公主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了过来:“咦,你们都在这里干嘛?” 众人纷纷行礼,季雨菲赶紧跟她解释:“阿宁,可不得了了,马厩里混进了一个人,不知道躲在那里干什么,现在人还死掉了,喏,就是躺在那边的那个人…哎,你干嘛去?” 已经走到尸体旁边的三公主,却一脸严肃地从那位假马夫的衣服上拿起一根草,抬头跟季雨菲说了句:“我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第七十一章 非寻常套路 哦?这下大家都来了精神,尤其是那位负责安保工作的络腮胡武官:“殿下,您,您这是,怎么知道的?” “哎,阿宁,你走过来说吧,我还抱着阿桃呢,阿桃,你认识婉宁姨母吧?”虽说那假马夫刚死不久,但大伙儿围着一个尸体说话,还是怪瘆人的,季雨菲便借口抱着阿桃,让大家走过来说话。 三公主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季雨菲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小姑娘双手搂着季雨菲的脖子,也在歪着头看她。 “哈喽!”嗯,三公主殿下这算打过招呼了。 “姨母,给你糖吃,可好吃了!”小姑娘挺有礼貌,从她的小包包里拿出了一颗糖。 三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接过来就放进了嘴里:“好吃!”朝阿桃咧了咧嘴,并认真地看了眼她身上挂着的小包。 小姑娘也很警惕,把包包挪了挪位置:“我娘说了,一天只能吃一颗!”多的没有了。 “哦,那你明天再给我一颗,好吃!”三公主一边吃糖一边又看了眼那个糖果包。 小姑娘把小包包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旁边的诸人:公主,先别聊糖的事了,我们在等着您说正事呢。 还好,三公主虽然腮帮子鼓鼓的,还是很快给他们揭了谜底,据她所说,这马夫身上的草,是一种吃了后会让肢体发麻的药用类草药,但一根草的药效不大,要想让人浑身发麻,起码得一大把。 说到此,三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撇下众人,转身就去了马厩。 众人不知她要干嘛,就傻呆呆地在那等,络腮胡武官又开始焦躁地无声转圈。 还好,没过多久,三公主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好几根同样的草,估计是在马槽里找到的。 这人不会是想麻倒一匹马吧?季雨菲赶紧问三公主:“大风没事吧?” 但求不要有事啊,要不然问题就大了,众人一致地想道。 结果三公主却点点头:“大风暂时没事,这是我在它的马槽里找到的。” 完了!络腮胡武官一拍脑门,绝望地想道。 马槽里那匹最威风的、没一根杂毛浑身黑得发亮的马,一来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他之前也特意来看过,知道这是等下三公主下场比赛用的马。 结果现在三公主本人就在这里,还亲口告诉大家,有人冒死前来想药翻她的马? 而且找目前情况看,药草估计已经吃下肚了,对方明摆着是算准了时候,想让黑马在比赛时出事,然后… 络腮胡武官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对方是想三公主在比赛中堕马而死或因此被马踩踏而死吗? 不过等等,三公主殿下为什么会认出那是种能药翻一匹马的草?万一,万一就是根普通的马草料呢? 虽然有可能要得罪三公主了,但,总比自己失职好啊,而且真要是失职,那可就是严重失职啊! 想到此,络腮胡武官硬着头皮,嗫嚅着小心翼翼地问三公主:“殿下,您,您确定,这,这是一种药草?” “肯定、确定以及一定!”三公主一脸严肃地回答,末世里的人别的本事没有,辨认草药和野菜的本事是必须人人都会的啊,这可是关于生存的大事呢。 络腮胡为难地挠了挠头,其实他很想要三公主解释下,作为一个皇家公主,她是如何能瞬间辨认出一种罕见的药草?药店当了好几年学徒的伙计都不一定有这本事啊。 该不会是三公主不想打比赛、临时想出了这么个蹩脚理由吧? 但是络腮胡不敢问,于是场面又有点僵持的意思了。 季雨菲看不下去了,这会儿她其实挺能理解络腮胡的,换做谁,对一个养于深宫的公主突然拿着根死人身上看似偶然发现的草,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一种用来药翻马儿的草,都不太能相信吧? 好吧,那看来只能我来救场了。 季雨菲清清喉咙,对看着快要崩溃的络腮胡武官问道:“这位将军,请问您贵姓?” 络腮胡立马行礼作答:“末将徐嘉惠,见过郡主!”刚才场面太乱,都忘记见礼了,徐将军顿时更加懊恼了。 “是这样的,徐将军,之前公主和我去了皇庄,大风也去了,公主非常爱惜陛下御赐的这匹良驹,庄子里的人生怕自己不懂马伺候不好,就特意事先找了个马夫,也不知从哪儿找的,那马夫可厉害了,公主在那儿的几天,可跟他学了不少养马经,我是不感兴趣,但陛下也赐了一匹给我,就也在旁边听了一些,当时那马夫就跟公主说起这些要提防的草类,唉,早知道,我也得好好听听,阿宁啊,回头你可得给我讲讲。” 也不知有没有漏洞,但短时间内也只能编出这么个谎了,要不然还能怎么解释三公主的神技能呢? 那边也在认真听着的三公主,对着季雨菲说到最后抛给她的这个“暗示”倒是很实在地接了:“哦,好的。”多余的话倒是没有,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刚才那一番瞎话。 好了,徐将军,信不信的在你,反正我就言尽于此了,季雨菲也不说话了。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看来药草已是既定事实了啊。 “姨母,我想回去了!”冷不丁的,趴在季雨菲肩头的阿桃说了一句,惊醒了众人。 “啊对,咱们马上就回去!”季雨菲赶紧先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知刚才的事有没有吓到她,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当务之急:“阿宁,那等下比赛你要怎么办?”现在再骑大风,完全不放心啊。 “没事,我们有备用马匹,也挺不错的,骑它就行了。”三公主这点倒是不担心,比赛时通常都会另外准备几匹马,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比赛时马匹受伤什么的,毕竟他们在训练时也有出过类似状况。 “那好吧,你自己要小心,千万别逞强,万一觉得马有问题就及时停止比赛,徐将军—”季雨菲殷殷叮嘱,心里不踏实啊。 “末将在!”一听三公主还要上场比赛,徐嘉惠的怀疑顿时打消了,对这位康王府郡主也就郑重其事起来。 “阿宁,咱们先跟徐将军一起去跟皇伯父说一下吧。”季雨菲嘴上招呼着,心里却觉得有点忍俊不禁:这么阳刚的将军,怎么名字听着有点阴柔呢。 “哦,对了,还请谢大哥跟我们一道随行,毕竟那人是你…”季雨菲又招呼旁边的谢宜江,这家伙刚才可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武力值很可以,而且回来后就一直站在她身边做保护状,不错不错,季雨菲的心里莫名地有点甜丝丝,说话时就带了些比较亲昵的随意。 谢宜江自然听得出来,而且清妹妹叫他“谢大哥”,没有叫他“谢公子”,这还是在人前呢,看来上次虽然落荒而逃,自己当时说的那番话清妹妹还是听进去了。 这么一想,谢宜江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再看一眼季雨菲身上穿着的粉色骑服,这件衣服他可认得,这是母亲大人特意去订做的,没想到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清妹妹也穿着它,这么想着看着,谢宜江连带着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咧了起来,没察觉到旁边季雨菲抱着的小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看,还在自顾自地点头如捣蒜。 “这人是你打死的?厉害啊!”三公主听了半句便误会了,破天荒地开始上下打量谢宜江,看不出嘛,这人皮肤黑一脸痘,武力值倒挺不错,可以交个朋友。 谢宜江被三公主看得发毛,不自在地往季雨菲身边挪了挪:“公主,咱们还是快点去见陛下吧,一会儿比赛可能就要结束了。” 于是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皇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打断了,在经过太监传话说徐嘉惠将军有要事需要面见陛下后,皇帝便果断地离了席。 一头雾水的康王便在豪华包厢里跟二皇子继续看球,很识相地没问,反正他这皇兄,有事自会来叫他的。 当然,不一会儿,皇帝果然来叫他了,确切地说,把他和二皇子都叫去了。 康王迅速地起身跟着太监走了,实在是,他跟这二皇子真心处不来,都多少年了,从二皇子小时候起,每次碰到他家这二侄子,康王就觉得一种深深的距离感,不管当时有多少人在场。现在皇帝一召唤,康王顿时如释重负,招呼了二皇子一声,就忙不迭地出了房间。 等到跟着太监到了马球场旁边一处院落内,康王一进正房门,还没来得及问皇帝什么事,却被屋内或站或坐的三公主、谢宜江以及自家女儿给惊到了:“你们怎么在这里?出啥事儿了?” “你先坐下!”皇帝虽说见惯了自家这傻弟弟一惊一乍的样子,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便还是强忍着很没好气地吩咐了声,后面跟进来的二皇子倒是一声没出。 等到听了女儿低声跟他说的事情经过,康王便更震惊了:“啥?竟然还有这种事?”一边说,一边深深看了眼三公主,这位侄女,这些年到底在慈宁宫里招惹了什么祸害?搞得人家一次不成又来个第二次?还好,这次自己的宝贝女儿没跟着遭殃。 想到此,康王爷便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太好了!” 第七十二章 功劳 这话一说出,整个屋子顿时都安静了! 话一出口康王自己也顿觉不对,赶紧抓耳挠腮地进行补救:“不是,皇兄,那什么,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对方就是冲着阿宁来的,幸亏清儿反应得快,宜江功夫好,这才没让他们得逞,所以臣弟就觉得挺好,没出什么大事儿…” 皇帝没说话,只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康王只好讪讪地停了嘴。 季雨菲不知怎的,莫名觉得康王这句“太好了”肯定是在说自己没跟着倒霉,连带的,也挺想替自家父王辩白,便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皇伯父,说起来,这事确实挺幸运的,要不是阿桃说要出来玩,侄女也不会带她逛到马厩;要不是阿桃年纪小贪玩,也不会看到那个假马夫;然后刚好谢四公子也出来透透气,结果刚好听到大家的叫喊,整件事,虽然这假马夫已经死了,但总的来说,阿宁没伤到,那匹黑马之后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也就是比赛可能稍微受点影响…” “没什么影响,比赛照样打,换匹马照样打败他们!父皇你看着好了!”三公主接了话,还一副胜券在握地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惹得二皇子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坐在对面的季雨菲,因为高富帅二皇子进来后一直没说话,就多看了他两眼,三公主耍威风的时候,季雨菲甚至还注意到,二皇子的眼角都抖了抖。 看来这二皇子是个斯文人物。不知道你妹妹这么勇猛吧?等会儿还要勇猛呢,吓死你们,人家可是说要拿出上阵杀丧尸的本事呢,季雨菲乐呵呵地想。 “既如此,你先去找匹马练练,场上结束了没有?”皇帝一边叮嘱三公主一边问旁边的一个太监。 “禀陛下,刚刚那边使人来报,是户部的黑队赢了!”太监躬身作答。 户部,这不是张皓然的大本营么?怪不得张琳都过来看。 “哟,看不出啊,这户部的球队看来是一雪前年之耻了。阿宁,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就要跟他们开赛,你得抓紧时间了。”皇帝提醒蠢蠢欲动的三公主。 “好的,父皇,我这就去,你让他们等着吧!”三公主做了个用力砍的手刀动作,然后就蹿出门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再次被打了鸡血般的三公主震撼到了,季雨菲忍俊不禁地看到,二皇子盯着三公主去的方向,眼角再次抖了抖。 “陛下,长公主母女和二公主在外求见!”太监来报。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长公主陈婉淑的声音:“父皇,儿臣进来了!”然后母女俩携手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二公主陈婉贞。 之前季雨菲因为要来见皇帝,就让乳母把阿桃抱了回去,并叮嘱丫鬟跟长公主先说没什么事,具体情形她之后会去细说。 估计长公主听到有人死了还是很惊吓,便跑过来找皇帝了解详情。 皇帝见几人进来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叫人赐座,并让谢宜江等人先退下。 季雨菲看着长公主牵着阿桃进来,虽然这事不是因自己而起,但人家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带,这中间还是出了差池,季雨菲觉得于情于理还是要跟她道一声歉,便赶紧站起来跟她赔礼: “大姐姐,是我不好,竟然带着阿桃去马厩看阿宁的那匹黑马,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哟,这会儿想起来要赔礼啦?之前是谁一心一意要带阿桃出去逛的?”二公主不阴不阳地截了话。 季雨菲愣了下,这二公主有病吧?怎么整天跟她过不去?人家正主还没说话呢。 可惜自己只是郡主,只能由得这二公主说。 康王正听不下去想反驳,走在前面的长公主却已笑意盈盈地托起了他女儿:“哎哟,清妹妹,你这么说就见外啦,姐姐别的没有,这点肚量还是有的,我们家阿桃我知道,皮着呢,也亏了是个女儿,要不然非得上房揭瓦不可,她想去哪里,除了我这当娘的,可谁都拦不住!” 转头又跟皇帝解释:“父皇,儿臣过来也不是为别的,就是阿桃非跟我说有个刺客,说婉清姨母抱着她逃命,下人们也问不出什么,儿臣一心急就过来啦!” 得,三言两语,什么误会都消除了,这长公主可以啊,季雨菲松了一口气,便又低头跟阿桃说好话:“阿桃啊,刚才让你先回去,是因为姨母要先来跟陛下禀报一声,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当时阿桃两眼亮晶晶的很是兴奋,怎么都不肯让乳母抱着回去,为此季雨菲是趁她不注意突然跑掉的。 果然,小姑娘用力地“哼”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身子靠在长公主的腿边,不理睬季雨菲。 看来还在生气呢,小朋友估计最讨厌大人“抛弃”他们了。 “阿桃,不许对你姨母这么无礼!还有,你跟皇外祖行礼了没有?”长公主赶紧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小姑娘一听顿时不干了,从她娘的身边走开,大声仰头分辩:“我有!我刚进来时就给皇外祖行礼了,娘亲你没看见还说我!皇外祖可以证明!” 本来一脸严肃的皇帝也给这小姑娘逗笑了,康王更是不断点头:“可不是,阿桃可懂事了,叔公刚才都看见了!”一边招手叫她:“阿桃,过来到你叔公这里来。” 小姑娘不知是不怕生还是跟康王挺熟,叫了声“叔公”后就走过去靠在他怀里了,康王慈爱地摸摸她头上的小鬏鬏。 “哎,皇兄,说起来,这事咱们小阿桃可得记头功啊,”康王一边把阿桃小朋友抱上膝头,一边转头跟皇帝说,“要不是阿桃先看到那个人,然后引得清儿发现不对劲,这,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对呀,这倒也是,要不是小姑娘先是不肯回去,之后非要躲猫猫,个子小看见了那个蹲着的马夫,后面就啥事没有了。 皇帝也想到了这一层,轻咳了一下,尽量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嗯,不错!” 本来已经坐下的长公主,顿时又站了起来:“哎哟,那看来这还是我这当娘的错怪阿桃了,刚才我还说她来着!” 二公主听见这话,也点点头:“可不是,皇姐差点把阿桃给说哭了。” …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正说着,阿桃忽然“咯咯咯”地笑了。 “哟,小阿桃啊,你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玩的事吗?”康王好奇地低头逗她。 “叔公我跟你说,姨母太好笑了,她刚才抱着我,一边跑一边喊‘有刺客!阿桃别怕!有刺客!阿桃别怕!’,笑死人了!”小姑娘还特意模仿着季雨菲刚才的样子,一声高一声低,又一声高一声低,颇为自得其乐。 学完了,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把个康王也给引得哈哈大笑。 “好了,你们几个都先回去,先让阿宁比完赛再说。”皇帝耐着性子听完了一堆废话和一片笑声,便下了逐客令。 几个人便赶紧起身告退。 临走的时候,季雨菲想到,从头到尾,二皇子似乎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有时候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的时候反倒是第一个跨出门去。 季雨菲便刻意落在后面,低声问康王:“父王,咱们没啥事吧?” 这个事当务之急,生存最重要。 康王看了眼女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一堆人有事,咱们自然无事。” 第七十三章 比赛 好奇心大起,等出了门,看到等在外面的管家和西门兄弟等人,季雨菲便让他们先去看着场子,如果开始了就赶紧来叫一声,然后就拖着康王越走越慢,开始问哪些是“一堆人”。 “你这孩子!也太心急了,就不能等到回府了再问吗?”康王嗔怪地说了一句。 “不是,父王,女儿忍不住呀,太好奇了!您老人家现在就给说说嘛,好不好?”季雨菲拉着康王袖子撒起了娇,浑然不知前面的二皇子驻足回看了一下,刚好看到这一幕,眼角又抖了抖。 其实就算有人在看,季雨菲也不觉得别扭,在另一个时空里,她就是这么跟爸爸撒娇的,上了大学后每次放假回家,还央求爸爸给她做这个拿那个的,为此没少被老妈笑话,说他们俩是真?塑料父女情。 现在呢,也不知是原身的关系,还是这阵子以来两人确实关系融洽,不知不觉的,从一开始的看见康王觉得害羞,到现在泰然自若地撒娇,季雨菲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把这位英俊的王爷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清儿啊,你现在也不小了,凡事得有自己的判断。父王觉得,自从你醒来后,稳重了不少,这是好事,所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先自己想一想,等晚上回府了,再跟父王说说。”康王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儿笑着说。 “好吧,这里确实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那我先看阿宁打马球去了!”季雨菲也不生气,就带着白流苏她们去跟长公主等人会合了。 房间里的张琳明显是无聊至极又很想知道她们到底干嘛去了的焦躁样子,一看这三位进去就立马站了起来。 可是等到站起来了想问话,又想起来这几个人都不是自己能随便问的,便只好借势行了礼又很不甘心地坐了下去,把个团扇摇得“呼呼”作响。 “来,快坐下吧,等下咱们的三公主殿下就要上场啦!”长公主对张琳的这番行为视若无睹,也绝口不提刚才的事,牵着阿桃的手就过去坐下了。 “娘,我要跟姨母坐。”阿桃经过刚才那番自娱自乐,已经早就不生气了,便又想找季雨菲玩。 “阿桃乖,等下婉宁姨母就要上场了,咱们得看得认真点儿,不然她该生气了!”长公主朝季雨菲眨一眨眼睛。 哟,这大姐姐,真是位,宫斗剧里的台词怎么说来着?对,“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呐。 再看一眼坐她们俩中间的二公主,二公主回瞪一眼:“干嘛?!” 得,这是位真正的“玻璃心”人,季雨菲在心里不厚道地想,跟着长公主来回走了一趟,图啥?就图为了在皇帝面前针对自己说刚才那句阴阳怪气的话?我家亲爹康王还在呢,这位二公主真是让人觉得无话可说— 等等,那长公主到底为什么去呢?这位大姐姐的行事做派可是甩了二公主好几条街呢。 父王刚才说一堆人?那还有谁?眼前这两位公主算不算在内?二公主是不是另有所图? 季雨菲正苦苦思考呢,一阵鼓响,之后又是一阵激昂的乐曲声,得,三公主要上场了。 “阿桃快看!”长公主和季雨菲同时出声,两人顿时相视一笑。 阿桃小姑娘便“啪啪啪”地拍手:“姨母加油!” … 其实根本不用阿桃说加油,在季雨菲的眼里,一上场,三公主就直接变身为末世杀丧尸的小风头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简直如打了鸡血般,所向披靡,全场震惊。 一开始长公主还只是赞叹,后来转为震惊,再后来,目瞪口呆,一叠声地问季雨菲:“阿宁,阿宁…她,她何时…这也太厉害了吧?!” 二公主和张琳都不说话,但从她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类似惊骇的情绪,张琳更是一直拿手帕捂着张大的嘴。 嘿嘿,怎么样?就你这样的,还想找如此彪悍的公主殿下对着干?季雨菲有点幸灾乐祸地想道,转头却又自认演技出色地跟长公主笑着解释:“阿宁骑术非常厉害,皇伯父还给她指派了厉害的教练,我也不晓得,估计她这方面有天赋吧?”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没法解释啊。 当然,除了三公主自身的主观原因,凸显公主殿下风采的其实也有些客观原因,一来这是友谊赛,已经是本年度皇家马球赛榜首的户部黑队本来就体力耗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根本就是既不想、也没能使出全力打第二场比赛; 再者,对方队长是三公主殿下,虽说临时加了几个女队员意思一下,但大家通常也不会真往死里打,除非是两边都是差不多的人员配置。说起来,这种混合型队伍最难打了,男女有别啊,而且三公主还是个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格比赛的超品贵女。 所以在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虽说黑队最终还是赢得了比赛,毕竟实力摆在那里,但三公主以一己之力独进五球,也算是毫无争议的全场最佳了,结束时的欢声雷动也基本全都是冲着她去的。 老实说,三公主的这五粒进球,真是在很大程度上替皇家御队挽尊了,毕竟同队其他人统共也只进了一粒球,而对方在仅休息了半个时辰的情况下还是进了十二粒球,实力太悬殊,这还算没使出全力打的情况下。 皇帝对比赛结果倒是很满意,就几天的训练时间,一支队伍能磨合成这样,队长更是彪悍成这样,跟一支训练、磨合了一整年的冠军队打,还能有出彩之处,这已经大大出乎他意料了。 为此,比赛结束后的间歇时间,皇帝还特意派人通知三公主,说等下颁奖时可以问他要个赏赐。害得还在跟长公主母女热烈讨论刚才精彩赛况的季雨菲,临时被叫到门外,一看,一身汗脸上红扑扑的三公主,正叉着腰焦急地在那转着圈儿。 “阿宁,厉害厉害!”季雨菲一见她就伸出大拇指:“这才训练了几天啊,你竟然就这么厉害了,有天赋啊,明年争取率队拿个冠军!” “哎,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啊,父皇说让我想个赏赐,是不是就是上次田庄那样的?还能管他要啥?能要吃的不?还是只能再要座田庄?” 季雨菲赶紧捂住三公主的嘴,嗓门这么大,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堂堂皇家公主,竟然跑来问个郡主拿主意,还张口闭口要吃的。 要季雨菲说,就直接管皇帝要真金白银好了,这比啥都管用,但这么要是最让人笑话的,皇家公主还贪钱?别开玩笑了! 但是再要座田庄是否可以呢?这种有温泉的庄子应该不多吧?这得问康王,但康王这会儿不在。 “这样吧,阿宁,你就说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想好,毕竟你啥也不缺,然后管皇伯父讨个情,说等想好了再问他要,问他可不可以,如果皇伯父不高兴,感觉不可以,你就直接问他再要座田庄好了,要吃的可不行,你是公主。”季雨菲赶紧轻声给她支招,说完了还故意大声笑着又加了一句:“阿宁你太了不起了!”自我感觉演技爆棚。 三公主得了准信就回去了,这姑娘应变能力应该不错,就看皇帝到时反应了。说起来,自己也得给她送点礼物当做奖励,自认是姐姐的季雨菲一边想一边回了房间。 “哟,阿宁这是跑到你这里来显摆啦?”长公主一边给阿桃小朋友抚平衣服上的皱痕,一边笑着问季雨菲。 “可不是!这家伙今儿表现得比训练时还好,就跑来跟我显摆,唉,跟她比,我的骑术差太多了!”季雨菲赶紧顺势接了长公主的话。 “那没法跟她比的,阿宁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唉,要是她那匹大黑马没事,阿宁估计还要厉害!对不对阿桃?三姨母厉害吧?”长公主说完了还逗一下自己的女儿。 “三姨母厉害!阿桃也要学骑马!”小朋友自然是想到什么是什么。 “好,回去后咱们也学骑马!”长公主拍拍女儿的小脸蛋。 旁边的张琳却实在听不下去了,看着三公主大发神威就够恶心人了,这会儿房间里的人还一口一个地称赞她,切,没看出黑队是在让着她吗?胜之不武! 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张琳就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说起来,就差那么一点,三公主要再努力一点,皇家队就赢了呢。” 啥?再努力一点?还差六粒进球呢?这是在讽刺皇家队和三公主么?这张琳还会不会说话啊? 季雨菲简直想翻白眼,这位好端端地活到现在还这么猖狂,也就是托了她爷爷和她姑姑的福吧?对,最主要的是还有个表哥三皇子,也不知三皇子长得有没有二皇子帅。 就是可怜二公主,带了这么个猪队友,肯定带得很辛苦。 刚想到二公主呢,二公主毫无波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要么你上?” 得,估计这位也是实在忍不下去了,季雨菲赶紧学着这几天观摩到的动作,拿了帕子掩住嘴角的笑,并且再次自我感觉已经是影后级别的演技了。 第七十四章 是与非 之后如现代赛事,两支比赛队伍都接受了奖赏,三公主也众望所归地被推选为全场最佳表现奖。 皇帝便要给她赏赐,三公主也如之前被季雨菲传授的那样,表示一下也想不起来要什么,还说毕竟能替皇家队出征就与有荣焉了。 皇帝也没生气,只说等想起什么了再问他要。 听到这里,季雨菲悄悄地瞥了下二公主,嗯,那位果然是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哦,后面那个张琳更加明显,手上的帕子都被捏得扭来扭去的。 好了,比赛结束,赶紧跟这两个人bye-bye吧,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相比大家好聚好散的这两人,季雨菲跟长公主母女的道别就艰难得多了。 实在是,阿桃小朋友眼眶含泪、声音哽咽地挥着手告别的样子太惹人怜爱了。季雨菲只好抱着她郑重承诺并一起拉了勾:“阿桃乖,姨母一定、一定、一定会到你家来跟你玩的,而且一定、一定、一定会给你带礼物的。” 当然,礼物是什么暂时先保密,因为自己其实根本就还没想到要送什么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之后大家各回各家不提,三公主自然是跟着皇帝得胜还朝般地回了宫,一路上,季雨菲还不断听到其它马车里飘过来的赞叹的话,可想而知,三公主这次一战成名,大出风头,等今天观看比赛的人们回家一说,明日势必轰动京城。 只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是皇帝所愿,季雨菲隐隐觉得,这种风头好像太高调了一点,可是转念又想,也不知何为因何为果,没看还是第二次差点中招了么? 马车辚辚,季雨菲在车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还是回去后跟康王讨论讨论吧,自己一个外来人士,想破头搞不好还不如本土人士一句点拨呢。 虽然一开始道路很是拥堵,不过康王作为超品亲王,还是比较有优先权的,所以等到皇宫那帮仪仗走完也就轮到了。 之后到了王府,西门兄弟换回了自己的公子哥儿服饰,特意跟康王拜谢辞别,说自己今天大开眼界、此生难忘之类。 也是,虽说是富贵人家出身,但能远距离地看到皇帝的模糊身影,还能跟着王府管家在某个角落里瞥到比赛的一个角,这个,已经是他们所不敢想象的了,回去后可以吹一个月,哦不,一整年的牛了。 “无妨,以后你们要还想看球赛,尽管过来。”康王对这两位长相英俊的年轻人印象挺好,知礼守节不说,看着也挺聪明灵活,虽说皇家跟商家也算是天壤之别,但身份地位方面康王本就不是很在意,太祖当年发迹之前,其实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不也一步登天了?这一点,从他让谢宜江叫自己“世叔”上也看得出来。 于是西门兄弟就这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走之前,谁也没注意到,西门北还悄悄地瞄了瞄郡主旁边那位活泼可爱的小丫鬟丁香。 当然,哥哥西门南注意到了,两人好歹一起混了这么多年,一看就明白了,西门南不着痕迹地拉了把弟弟。 回去再说,今儿的收获太多了,后续得好好理一理。 这边厢,因为没有三公主疯丫头一般的吃相,康王父女俩总算吃了顿虽然略有点晚但挺不错的晚餐,然后在季雨菲迫不及待的眼神下,开始了父女深谈。 “清儿,你先说说,你对今儿遇到的这些人的看法。”毕竟,落水犹如重生,女儿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嗯,父王,我觉得吧…”季雨菲便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始给康王讲自己的看法。 不知怎的,第一个出现在季雨菲脑海里的,竟然是二皇子。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帅吧,季雨菲自己也觉得奇怪,其实也就跟他见了两次面,也没说过什么话,“二皇子话不多,感觉很斯文,也不是,嗯,怎么说呢,就是觉得—” “有点怪是不是?感觉捉摸不透对吧?”康王看女儿一脸脑海里寻找不到合适词的痛苦,便接了话。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二皇子看年纪也才二十多点吧?看着总觉得有点怪。”没想到第一个人就父女俩所见略同,季雨菲顿时来了兴趣。 “他那人就是这样,从小我就觉得他怪怪的,不合群,跟其他两个皇子也合不来。打起架来倒很厉害,三皇子比他小好几岁,自然是打不过他,比他大了个把月的大皇子,也不是他对手,打起来人来可凶了,搏命的那种,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谁教他的。就为这,以前在宫里,内侍们都挺怕他,后来出宫开府了,王府里照样人人都怵他。”康王看着一脸不喜欢这个二侄子的表情。 “那这二皇子成亲了吧?他王妃也怕他么?”二皇子长得帅啊,不知王妃美不美,季雨菲的八卦心发动了。 “咳,说起他那个王妃,当初还是他母妃求了皇兄给他娶来的工部右侍郎庄善博之女,叫,好像叫—庄文燕。”康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了他这个侄媳妇的名字。 季雨菲:这名字,呃,比较一般,不过估计是个高傲的大美人,没听康王说是二皇子他母妃去跟皇帝求来的么。 这么想着,季雨菲也这么跟康王说了。结果康王看了女儿一眼,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往下说: “为什么说求呢,其实当时皇兄已经给他看好了一门亲事,皇兄还来问过我那位姑娘父亲的一些情况,这是谁就不说了,反正都陈年旧事了,门第肯定要比一个工部的右侍郎要高,而且大皇子之前娶的可是安国公陆章奎的嫡长女,才貌双全;长公主嫁的是闻太师家,虽然是幼子,父王也跟你说过,这闻显道教导出来的,不能说才情兼备,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说到这里,康王停下来看一眼女儿的表情,咦,竟然没有预料之中的惊讶? 季雨菲:干嘛看我?哦,我得插话了,要不然光一个人说没意思。 “父王,你的意思是说,这兄弟姐妹之间,成亲对象的家庭背景也得差不多是吧?”作为独生女的季雨菲,这方面绝对是没有任何感受的。 康王未置可否,只继续往下说:“这兄弟姐妹之间吧,倒也不是攀比,但也不能太显出差别不是?尤其是在咱们皇家。结果这二皇子,竟然看上了一个侍郎之女,右侍郎不说,这庄小姐,老实说,无论是相貌还是别的啥,在京城贵女里都排不上号。所以皇兄在找人看过这庄小姐后,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 其实当时皇帝看中的是护国公弟弟、如今驻军西北的谢远将军的独女,谢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谢玉珠。 这护国公家兄弟两个,老大护国公谢遥只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排行老大的世子谢宜海和排行老四的谢宜江,老二谢远也生了两个儿子,排行老二和老三。 两个儿子各生了一个孙子,谢家老夫人已经很开心了,等到谢玉珠出生,这头一个的娇滴滴孙女儿,自然是百般疼爱。 等到后来几年老大家一直无所出,老二家又添了一个小子,谢玉珠便彻彻底底地成了谢家如珠似玉的娇小姐,她的坚固地位,连之后老大家好不容易得来的谢小四也不能撼动。 所以这谢家大小姐真可说是金娇玉贵地养大的,为此,皇帝还怕姑娘太娇气,让跟谢家交好的康王去打探了一番。 康王一来是向着谢家的,二来也喜欢这位其实丝毫不娇气的谢侄女,那会儿,谢小姐还养在谢老夫人膝下呢,结果康王刚透露了那么个意思,谢家人还在犹豫呢,得,二皇子来了这么一出深情戏。 这事自然是戛然而止了,老实说,谢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家媳妇哪是那么好当的,护国公府已如鲜花着锦,可不想再来烈火烹油了。谢小姐作为全家人的宝贝,无论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了家族,成为王妃都不是她的上上之选。 就为了这,谢远趁机跟皇帝讨了去西北的差事,官职往上升了一级是惊喜,最主要的还是想让女儿避开京城的是非。虽说康王再三保证没外传,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有心人知道这件事呢?未雨绸缪一点总是好的。 如今谢远驻防西北,谢家小姐也如愿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一家不出二强,护国公还为此特意卸了差事让大儿子开始撑起门户,饶是国公府,也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当然,打发谢宜江去西北,也是打着“谢小四整天惹是生非,很是顽劣,护国公夫妻俩实在头痛,老夫人又心疼小孙子,便让他去西北避一避”这样的旗号。 谢宜江走之前,其实已经对开始长开的康王府郡主有那么一点意思了,毕竟康王反应迟钝,三不五时地带着女儿到国公府聊天玩乐、顺便吃白食,当时的郡主也挺喜欢国公府爽朗豁达的谢玉珠大姐姐。谢宜江见到的姑娘本来就不多,看到当时的陈婉容郡主与自己家姐语笑晏晏,郡主又长得挺美,少年自然是喜欢的。 后来到了西北,看到与夫君正蜜里调油的姐姐,少年便自然想起了当年跟在姐姐后面的那位妹妹,这也是他一回到京城隔天就造访康王府的重要原因。 这些原因康王自然不晓得,他只晓得,这谢小四看来在西北也没见着什么女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急吼吼地过来,当然,论长相,能比过自家女儿的可没几个,宫里那几位公主谢家也不会起念头… 康王嘴里说着庄小姐,思绪却越飘越远了。 “看来这二皇子是真心喜欢庄小姐,庄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季雨菲的话总算把康王拉了回来。她对这英俊的二皇子现在有很大改观,能抛开门第观念,不以貌取人,先不说这庄小姐有啥过人之处,单凭这份反抗皇帝的硬气,这二皇子就可圈可点。 “咳!”康王再次发出了这么个不屑的声音,“说起来,也不知那阵子这二皇子是中了什么邪,一副非卿不娶的样子,天天去皇兄那里下跪求情啥的,结果这庄小姐倒是真给他娶进门了,可也不知是不是福薄,这么说吧,儿子倒是生了一个,但之后这庄王妃就一直病病歪歪的,现在都不大出来,连府里的中馈,现在都是他母妃宫里的一个老嬷嬷给代管着。” “哦?那他们那儿子现在也挺小的吧,谁照顾啊?”在慈宁宫里没看到很小的宝宝啊,皇祖母总不至于养了孙女还要养重孙吧? “自然是让他母妃刘妃给养着呗。不过你别说,这庄妃毕竟当年是他自己求来的,现下这般模样,二皇子竟然也没想着纳侧妃什么的,也算可以了。但就为这,我看得出,皇兄其实不太高兴,不过孙子都有了,他也太好管儿子房里的事,尤其他这老二以前还那么犟,哈哈。”康王八卦完了,来了句让人感觉有点幸灾乐祸的结尾。 “这二皇子,看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挺重情义的。”季雨菲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人虽怪了点儿,但挺有个性的。 “不知道,反正皇兄这三个儿子里,就他看着总是捉摸不透的。唉!”康王莫名叹了一口气。 “父王你叹啥气啊。”季雨菲觉得好笑,笑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有三个儿子,可能还不止,而自己这爹却一个也没,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而叹气吧?那得赶紧岔开话题: “父王啊,咱们也别说二皇子了,说说长公主吧。” “哦,对,不说他了。”康王爷也赶紧趁机盖了过去,差那么一点,他就想要跟女儿开口说那件事了呢,算了,女儿毕竟还小,还是等过两年再说吧,怕她受不住。 “父王,我还挺喜欢这大姐姐的,没什么架子,也挺会说话。阿桃也挺可爱,说起来,今儿还是因为她才阻止了一场祸事呢,特别是阿宁,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你说是吧?”季雨菲想到什么说什么。 “婉淑啊,嗯,我也有阵子没见她了,今儿听到她说话,觉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康王沉吟着先说了句结论,然后似乎在思忖着怎么来证明。 第七十五章 错与对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难道皇家每个人都有着背后的故事?季雨菲更加来了精神,反正晚上黑灯瞎火的也没啥事可干,听康王讲古很有意思。 “你也知道,父王之前跟你讲过,你这个大姐姐,说起来可是元后所出,她母后又是皇祖母娘家那边的亲侄女,也是我的表姐。所以你们几个堂姐妹当中,真论起来,婉淑身份最为尊贵,连阿宁都只能排第二。”康王整理了下思路,觉得还是得给一脸懵的女儿讲得详细些,便从头说起。 “对啊,这你以前说过,女儿对大姐姐也是很尊敬的。”季雨菲跟康王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谈了,深知听故事也需要适时地插话作引。 “不错,婉淑贵为长公主,当年虽说是下嫁给闻太师家的小公子,但放眼整个京城,咱皇家的女儿,又不能再有一个皇家,她这份亲事,已算是极好的了。这父王当时也跟你说过。”康王喝了几口茶,刚才说的话太多了,得润润嗓子。 季雨菲一看,立马拿过茶壶给他杯中续了茶,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这听故事的总得出点力。 康王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思忖了下,然后才抬头继续跟女儿说:“当年婉淑出嫁时,虽然按照规矩有皇帝赐下的长公主府,但她为了表示对夫家的爱重,求了皇兄同意,拜堂成亲都是在闻府,这可是给夫家的极大荣耀,为此闻太师两口子还特意到宫里给皇兄磕头谢了恩。” “哦,这样啊,不过今天走的时候,大姐姐说让我有空到她府里玩,那应该是?”季雨菲觉得康王既然特意提到了这一点,那应该跟现在有点出入。 “自然是长公主府。”康王先回答了女儿的问题,然后带着一脸追忆的神情继续往下说: “婉淑成亲后的头一年,那长公主府基本是空着的,她就在太师府里住着,这在当时也算是一桩佳话,毕竟皇家公主能如寻常儿媳一般在你身边,不能说伺候吧,但公婆脸上总归是极有光彩的。那一年你还小,婉淑与那位闻公子也算是琴瑟和鸣,也就是宫里逢年过节的,或者你皇祖母想她了,要不然都不怎么出来。” “嗯,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会儿的事情,我就算没忘记,现在也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的婉容郡主,也就是个比阿桃大一两岁的小屁孩,就算能记得,也不会去关注这些。 “是啊,而且那会儿,咱们府上也是…”康王又是一阵惆怅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揉了揉眉心,喝了口茶,还是继续说长公主了: “婉淑成亲不到一年有了身孕,生下的便是阿桃,你皇祖母可高兴了,还跟皇兄说,这是她的头一个重外孙女,满周岁后就要封阿桃为县主,皇兄也答应了。这事你皇祖母当时也跟我念叨了,所以我也知道,但之后却没了下文。那会儿我也没空去想这事,等过了两年才偶然想了起来,便去打听了下。”说到这里,康王神色略有点尴尬,悄悄地看了看女儿。 季雨菲没注意到,她正在认真地思考长公主在闻太师府上面临的宅斗可能呢。 康王便放心地放下茶杯,假装继续淡定地讲他之后打听到的事情,并特意强调了一点: “其实也不是父王特意去打听的,主要是,谢家那位长媳,谢宜海的媳妇,就是谢宜江的大嫂,你们之前见过吧?她是威远侯纪家的嫡长女,有一个表妹刚好嫁入了闻太师弟弟家,反正京城就这么点大嘛,总有牵牵绕绕的,我就托了阿海的媳妇,让她有空跟那位表妹探探底。结果没过多久,还真给她探出了一点事情。” “哦?什么事情?”季雨菲又适时地接了话。 “第一件事,那位表妹听到阿海媳妇问起长公主,说婉淑早已经搬回长公主府上去住了,若非过年、祭祀之类的大事,寻常不会到闻家来。不过闻家还是按规矩给她留着院子的,闻家人也绝口不提这桩事。” “嗯,看来这位表妹跟谢大嫂比较要好。”这也算秘闻了吧,肯定得有过硬的交情。不过也不一定,搞不好人家就想借别人口说出去呢。 “这个不知,只是那阵子倒确实亏了阿海媳妇,打听出闻家的不少事。她那位表妹,也不知怀的是啥心思,本事也挺大,知道好多事。”这方面,康王是没细想。 “那还有什么事?” “这事吧,说起来,也就咱们父女俩之间说个闲话,毕竟到底是不是这样,咱也不能确定,不过看今天婉淑的做派,有些事情倒也有可能是真的。”康王边说边情不自禁地点头。 “哎呀,父王,你也别真不真了,说说看嘛,反正也就咱们俩说闲话呗。”季雨菲好奇得要死。 “唉,这些事,跟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说,也不知道好不好。不过呢,父王是觉得,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而且呢,这世上,一叶障目总是不行的,你得多看看多了解。再说了,知道别人的不好,也不一定自己以后也会不好,你说是不是?”康王说了番挺玄乎的话。 “父王,你的意思我懂。”知道别人婚姻不幸,难不成你就不相信爱情了?那是上辈子那些脑残粉丝才会干出的事。某个偶像离婚了,就一片哀叹说不相信爱情了;转眼出来一对秀恩爱的明星,就立马又欢天喜地地说相信爱情了。 三观柔软成那样,怪不得她们温柔浪漫的张老师都看不下去,某次在课上硬是给她们布置了阅读原文《简爱》的作业并要求必须写读书报告。为了完成作业,她们寝室愣是牺牲了一个晚上的卧谈会来讨论分析呢,可怜四个都没谈过恋爱的人,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要相信自己,爱情是存在的,当然,爱情也不是唾手可得的,靠运气,也要靠努力。 “哎,清儿啊,别想啦,父王也就是那么一说,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俩说完你这大姐姐也差不多了。”康王以为女儿听了还在想,赶紧打断她,年纪太小,估计理解不了。 “嗯嗯,父王你继续说吧。”季雨菲也赶紧中断了自己往日的回忆,唉,先暂时不去想那些。 “对对,咱们继续说你大姐姐。是这样的,当时刚好赶上大皇子妃头胎生了个皇孙,皇兄高兴得不得了,在大皇子母妃徐妃的撺掇下,大肆庆祝了一番,所以那阵子宫里人来人往地很是热闹,也不太有人注意到,婉淑其实很久没进宫了,我问了下你皇祖母,你皇祖母悄悄跟我说,婉淑落了胎,不便进宫,而且自己没了孩子,看大皇子又有了孩子,这两厢一对照,也挺惹人伤心的。所以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只是从那以后婉淑进宫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你看你上回落水,她也没来探望,这事在宫里是肯定知道的。” 也就是说,长公主现在不太进宫,而自己落水的消息是对外封锁的,起码没有明着往外传,季雨菲得出了结论。 “所以父王,大姐姐不太进宫,是因为,嗯,是因为阿桃没有被封为县主么?”生了怨气?那今儿看见皇帝还不是照样亲热地喊“父皇”?看来这后面还有故事。 “这是一桩,另外么,这几年我也陆陆续续地听了些闲话,说那闻小公子当时去母留子,其实也是因为婉淑不容人,甚至…”康王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嘴。 “甚至啥?难不成那闻公子还有别的小老婆?”宫斗剧里就是这么演的,男的一副道貌岸然样,背地里却早就偷偷在外面养了小妾,连孩子都生了不止一个。 康王听了,奇怪地看了眼女儿:“你怎么知道?”说完才发现漏了嘴。 “算了,这些事,你到了这个年纪,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来也应该多少知道一些的,”康王似乎很是感慨:“可怜你母妃早早就抛下咱们父女俩去了,唉!”又怕女儿跟着伤心,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婉淑也好,阿宁也好,你们仨姐妹,虽然出身高贵,可这命啊,其实也…当初元后若还在,断不会让婉淑受这样的委屈。你皇祖母年纪大了,心有余力不足,她老人家膝下也不止婉淑一个孙辈,难免顾此失彼。” “婉淑是个懂事的,所以这些年来,估计她心里有怨气,便跟宫里疏远了一些,皇兄估计也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才一直没有封赏阿桃的,也算是给闻家人一个警示,阿桃毕竟姓闻。” “那,父王,你今天下午其实是想帮大姐姐的吧?”季雨菲忽然有点想通了,当时康王看着很疼爱阿桃。 “不错!”康王觉得这女儿现在越来越聪明了,触类旁通呢:“婉淑之前虽然跟宫里疏远了,但这一年来,似乎也是想通了,虽说跟她父皇还是没那么热络,但去慈宁宫的次数明显多了,而且每次都带着阿桃,我也碰到过几回,说起来你可能忘了,阿桃其实以前跟你也玩得挺好的。” 好吧,怪不得阿桃今天跟她玩得挺好,临走还依依不舍的,原来早就熟悉了。不过,“父王,你说,今儿下午你给阿桃讨功劳,有用么?皇伯父会不会不高兴?”季雨菲的生存意识又上来了,皇帝是终极**oss啊,可不能惹到他。 “没事,父王又没说啥,你皇伯父不能把我怎么样!不过这件事呢,说起来,得看阿宁现在在他心中的分量了。”康王先是一脸不在乎地一甩手,之后又一脸神秘莫测地撇着嘴点点头。 阿宁?不是应该是长公主么?季雨菲本来还想纠正下康王的口误,不过突如其来的一个哈欠让她改了主意:“父王我困了,咱们明天再接着说吧。” 奇怪啊,这也没过了多少天啊,以前夜猫子一样玩手机到12点都不睡觉的人,现在竟然想睡了,唉,夜生活极度贫乏啊! 第七十六章 封与赏 等到洗漱完毕上了床,却又不那么困了,唉,这时候要有个手机该多好,喜刷刷啊。 算了,还是再想一想白天这帮人吧,想着想着估计就睡着了。 二公主一如既往地敌视她们,没啥特色不提也罢; 张琳跟她爹的名字一样讨人厌,也不管她,反正就是个侍郎府的小姐,自己这郡主的身份,目前还是可以不用太去在乎她的。 张琳要想压过她,除非有朝一日嫁给某个皇子成为皇子妃。 对了,难道现在这么嚣张,是她很有可能嫁给三皇子?! 季雨菲顿时觉得这个很有可能,看来哪天得找个机会去看下三皇子长啥样。二皇子这么帅,估计三皇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张妃娘娘的客观条件还是很过硬的。 不过,按照宫斗剧的套路和之前康王科普的二皇子娶妻史,三皇子再娶个侍郎之女的可能性还是挺小的,尤其是这位张小姐还是三皇子的亲表妹。 虽说古代近亲结婚没关系,但皇帝肯定不会乐见其成,张妃那位看着很有脑子的学士爹应该也不会。 所以张琳小姐哪天上位碾压她的可能性,应该挺小的。 当然,也还是尽量不要跟这位张小姐有交集最好,宫斗剧里有些逆袭的小人物最可怕了。 对了,三公主这家伙,这次表现得这么厉害,连皇帝也都有赏赐,自己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要么给她做点吃的犒赏下吧。红烧肉不行,作为礼物会比较奇葩。 要么做点自己以前擅长的蛋糕?对,这个可以有! 心念一动,季雨菲顿时来了精神,人也清醒了,开始在记忆库里拼命搜寻以前做过的那些甜点和蛋糕。 可惜现在没手机,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有点新鲜感、凭借现有条件也可能做得出的东西。 于是哪怕后来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季雨菲还是精神抖擞地醒了,重新捡起自己的爱好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振奋了。 先是让丁香拿来纸和笔,关上门,交代让人不要来打扰,开始盘算需要的食材和厨具。 其实主要是怕让人看到自己拿毛笔写出的鬼字,那可就太不符合郡主的人设了,嘿嘿。 结果正在鬼画符呢,外面白流苏禀报,说王爷来了。 康王倒没注意季雨菲摊在桌上的东西,一进门就笑着跟女儿说了句:“看来阿宁在你皇伯父心中分量不轻呢。” 季雨菲眼睛一亮,也没想着询问为何是阿宁而不是长公主,立马接了话:“所以阿桃封为县主啦?” 看看,这父女俩就是有默契,康王爷自认跟季雨菲心有灵犀地点点头,又发了点长公主心想事成之类的感叹,临出门时又转身交代她:“估计闻府要大宴宾客,你给阿桃准备点礼物。” 好吧,那就再想一个甜品吧,反正再做一个也不嫌多,大的那位是吃货,小人儿估计也差不多。 康王也就是过来说下这个好消息的,说完就走了,季雨菲便继续趴在桌上鬼画符。画着画着,忽然想起来,康王其实说得没错啊,这确实是因为三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啊。要不然,阿桃有什么理由或者说借口得到封赏呢?嗯,看来自己这父王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个闲王,没看人家对长公主的事情也了如指掌呢。 这样也好,有这么个爹,起码自己的生存几率可以大增!季雨菲美滋滋地一边想一边继续筹划自己的宏图大计。 … 令人惊讶的是,早上传出阿桃受封县主的事情,下午听说长公主夫妻俩带着女儿进宫磕头谢恩,然后— 却没了下文。 说好的要大宴宾客呢?这不是好事么?闻府要低调行事?康王和季雨菲面面相觑。 “算了,礼物该准备还是得准备,就是不用那么正式了,你就当你这个做姨母的表表心意就差不多了。”康王交代女儿,得了,那边没啥动静,礼物两份并做一份,他这个做叔公的也不用再特意送礼了,还省点银子。 “那,父王,我这礼要怎么送?自己主动送过去么?是送到闻府还是长公主府?”虽说其实季雨菲本来也没想着要送大礼,但如今连这份小礼,现下也不知送到哪里去。 两人正说着话商量着呢,白流苏在门外禀报,说长公主府派人送来帖子。 啊呀,恰到时候啊,“赶紧让人进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婆子,穿着得体,头发一丝不苟,看着很干练,进门就给康王和季雨菲行了礼,自我介绍是长公主府上的,说长公主挺想郡主的,请郡主后天过府一聚。 没提阿桃封为县主的事。 康王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季雨菲便问那婆子:“那,大姐姐是就请我吗?都还有谁?”这总可以问吧? 那婆子毕恭毕敬地低头回答:“长公主说,就是姐妹相聚,没请别的人,本来还想请宫里的三公主,可惜昨天下午进宫时忘了说了,如果郡主这两日进宫,就劳驾您帮她说一声。长公主说,反正她跟您是姐妹,就不跟您虚礼了。” 懂了!康王父女俩再次对视了一眼,赏了那婆子,让白流苏带她出去。 “看来你皇伯父不想让阿桃受封县主的事太张扬,换言之说,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马厩里发生的事。”康王坐在那里,拍着椅子把手沉吟道,“清儿你记住了,但凡越低调的事,它就越不简单。” “嗯,女儿记住了!看来马厩事情背后很复杂,而且肯定跟上次的事情有关联。对了,”季雨菲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了想,她有点迟疑地跟康王凑近低声说:“父王,你说,陛下当时让阿宁去比赛,会不会,会不会本来就是想再验证下?” “验证下什么?”康王的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验证下到底是因为你还是阿宁?” 天字不出头,两人就点到为止,看来想法都差不多。 “所以,阿宁后来就得了赏赐。不行,我得跟她说,这么冒险,让她跟皇伯父要个大的赏赐!”季雨菲有点心疼打球打得兴高采烈的三公主,搞了半天她自己才是个本来准备让人打的肉球。 “这事你先别掺和。这样吧,你明儿进个宫,就说想阿宁了,让她来府里住两天,你们两个人有空多说说话。” 对,还有长公主刚才那么明显的交代呢,合着不想请二公主,这才掩人耳目地让季雨菲去请三公主。 季雨菲想到此,脑海里自动出现了二公主那张愤愤不平的脸,得嘞,就不带你玩,哈哈。 哦对了,大小两个吃货的礼物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行,思路越来越清晰了,生活也有了小目标,季雨菲送走了康王,开始更投入地筹划起要做的两道甜品。 第七十七章 进与出 花了一个上午,总算把该做的甜品的食材、做法等都理清楚了,之后仔细交代了厨房采买的人,叮嘱务必买到这些需要的东西。 厨房的人很给力,下午就给送来了要的东西,于是季雨菲迫不及待地试验了下,还行,还过得去,反正这里的人也没吃过更原汁原味的,应该能当个礼物。 第二天上午,季雨菲就进了宫,先去了慈宁宫,见了皇太后,陪着说了一会儿话。 皇太后看见孙女进宫了自然很高兴,一边埋怨她好几天没进宫了,一边又感叹自从落水事件后就只能忍痛把她送回府了,宁丫头如今也回自己宫里住,这慈宁宫里冷清了不少。 季雨菲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好岔开话题,开始说三公主之前打马球比赛的事情。 虽说其实已经知道了或者预见了三公主在马球场上的表现,但这做祖母的,自然还是百听不厌,尤其是听这亲眼目睹的孙女绘声绘色地讲述一番,慈宁宫里便时不时响起一惊一乍的应和声。 季雨菲本想问下皇太后皇帝在球场给阿宁赏赐的事,但话都到了喉咙口了,又生怕皇太后觉得自己太过包揽三公主的事了,这久居深宫的尊贵女性,能一路升级打怪到最后,情商智商肯定都是一直在线的,自己还是不要多添是非了,毕竟这是一条期望能一直抱住的金大腿。 季雨菲就一路夸三公主的神勇表现,讲得差不多了,便借此跟皇太后告辞:“皇祖母,孙女想去看看阿宁…” “啊呀,放心啦,你一来,皇祖母就让人去通知宁丫头了,你就安心在这等吧,在皇祖母这里用了午膳再回去!”皇太后拍拍季雨菲的手,得意地跟她笑着说。 真是个慈祥的老祖母,季雨菲就放心地继续彩衣娱亲,逗得皇太后开心地笑个不停,说起来,也就这个小儿子家的孙女,落水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反倒像寻常人家的祖孙,也不用讲究什么皇家规矩。 宁丫头倒是也有啥说啥,但总是不爱笑,不像以前那么可爱了,至于其他几个孙女,那自然一举一动都是严格遵守礼仪的,好是好,就是总是没有那么— “皇祖母,我来了,午饭时间到了没有?”一身大红色劲装打扮的三公主如一朵红云,飞速地飘进了慈宁宫,打断了皇太后的想法。 后面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宫女。 “啊呀呀,你们几个怎么伺候的?”皇太后有点愠怒地虎起了脸。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三公主愣愣地站在那里,再看看后面跟进来的几个人,现在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刚才的声音是他们发出的。 “哦,是我自己想跑步练习一下,跟他们没关系的。”三公主有点不安地喃喃解释道,这会儿,她想起了季雨菲跟她科普的话,这个时代分主子和奴才,奴才很可怜,主子犯了错,要奴才来承担。糟糕,忘记这件重要的事了。 季雨菲一看,便也赶紧帮着说好话:“皇祖母息怒,阿宁你还不知道,她要想做什么肯定都不管不顾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在马球场上那么威风呀,您说是不是?哎,阿宁,你又在练习什么新的玩意儿?快点说给皇祖母听听,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一边跟三公主使眼色。 “哦,我在跟人学搏击呢,皇祖母,我使给你看哈。”三公主难得灵活机变了一回,也不知是看到了季雨菲的眼色,还是变聪明了,站在那儿就给皇太后演示她新学的本事。 季雨菲看了下,便十分肯定三公主还是留着一些末世杀丧尸的执念,使的招数在她这个知情人眼里都是如何把近身的丧尸给砍倒,唉,看来这小风头领上辈子真心过得辛苦啊。好吧,那就刚好借题发挥吧: “阿宁啊,想不想出宫到我们府里玩几天?不要整天这么嘿嘿哈嘿嘛,我给你做红烧肉吃。”季雨菲对三公主,自认一招简单的“食诱”管够。 “嘿嘿哈嘿?你这是什么…哦,皇祖母明白了,你是在比划阿宁刚才的这些动作啊,淘气!”皇太后却被季雨菲的话逗得哈哈笑起来。 好吧,赶紧叫那几个还跪在那里的可怜宫女们起来。 皇太后一看,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注意力又被三公主给拉过去了— 三公主头仰着,似乎在纠结,不过也没多久,竟然牙一咬,说了句:“不去!” 啥?皇太后和季雨菲都给惊呆了! 红烧肉竟然被什么狗屁学武给打败了? 不能忍! 季雨菲气得站了起来。 “清丫头,你,你要干啥?”皇太后刚震惊地看着站在那儿的宁丫头,不提防,旁边坐着的清丫头又站了起来,立马又震惊地拉住她的手。 这两不省事的孩子,别又闹翻了吧?上次在前面地毯上摔跤的事可没过几天啊。 “欣娘—”也只能叫欣娘先预备着了,看两人眼神不对就赶紧冲上去,怎么着都要把她们俩拆开,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皇祖母别担心,没事,阿宁现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季雨菲赶紧又坐了下来,努力挤出笑脸安抚这有了阴影的老祖母,“可怜不知是哪位将军教她的,估计给折磨得不轻,得让人家缓几天。” 先来个铺垫。 “可不,也不知是哪个可怜见的。”皇太后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堆了满脸笑地跟三公主说:“阿宁啊,这学武啊,可不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得慢慢来,啊?”末了,又加了一句:“听话!” 三公主还是站那儿纠结,没说话。 哎哟,你还来劲了是吧?那我也只能放大招了: “阿宁,我可跟你说哦,我这两天啊,琢磨出了一道甜品,你肯定没吃过,外面点心铺子也买不到的,试吃过的人都说很好吃,又好看又好吃,再次声明,不是红烧肉哦!”故意用手指来回晃了晃。 既然你不肯出宫,那我只好摊出底牌了,看谁比谁强。 “什么甜品?”三公主和皇太后同时发问。 季雨菲眼珠子转了转,便转过身贴着皇太后耳朵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好!好!好!不错不错!你这孩子,说得皇祖母都馋了!”皇太后也很配合,笑眯眯地拍拍季雨菲的脸。 顽强挺立着的三公主,看看季雨菲,又看看皇太后,防线终于崩溃: “好,那我跟你回去,先说好了,我想吃多少你就得给我做多少!” “没问题!包您满意!”季雨菲一挥手,得嘞,大功告成! 第七十八章 甜品 “出去了也不许吵架,听到没有?要不然皇祖母可要生气了!”皇太后还是笑眯眯地叮嘱了一句。 两人均进行了保证,在慈宁宫用了午膳后便一起回了康王府。 吃饭时季雨菲注意到,三公主虽然速度还是跟抢一样,但很明显,她已经是给啥吃啥,食量是大了一点,但并没有把整张饭桌上的都给吃了,看来假以时日,三公主搞不好就变成一个正常吃饭的姑娘了。 进了康王府,季雨菲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跟三公主说了: “是这样,让你出宫来呢,有两个原因,一,是我要给你做个好吃的甜品,算是对你打比赛的奖励;二呢,是长公主,你还记得吧?当时看球时跟我一个房间的,带着个小姑娘的那位,她是你大姐,前面那个皇后生的,明天想让咱们去她家玩。” 其它的前因后果就不细说了,三公主估计也不感兴趣。 “去她家有吃的么?”三公主感兴趣的只有这一点。 “那肯定,不过话说前头啊,给你做的甜品,今天等下我才会做,但你今天不能吃,带到长公主府上吃,放心,我会做很多,够你吃的。” “那今天等下吃什么?”三公主对此很执着。 “今天我要全力以赴做甜品,所以等下是厨房里的人给你做吃的,放心,做什么我已经交代过了,肯定是宫里没有的。有红烧肉,红烧肉的做法我已经‘教’给大厨了,肯定比我做的还好吃。”说完一堆关于吃的,季雨菲都觉得自己像个家中有个整天喊饿孩子的家庭主妇,所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了“教王府大厨做红烧肉”这种大话。 哄走了三公主,让白流苏跟着,交代务必不要让三公主到厨房,因为那里既要给三公主准备下午的点心和晚饭,自己也要在那里准备明天带去长公主府的甜品。 先是给三公主准备的甜品。 早上已经交代了厨房,用石磨碾磨抹茶粉,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抹茶粉很细腻,季雨菲表示很满意。 其次是需要用到的奶油。 之前问了下,貌似这时代大家都不喝牛奶,不过羊奶倒是有,于是季雨菲先自己试验了下,先将鸡蛋的蛋黄和蛋清分离,把鸡蛋清放入盆中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直至打出很多泡沫。然后加入少量羊奶、少量油和少量糖,再不停的打啊打,怀着期盼打了很久后,终于给她打出了看着比较粘稠、不会滴落的奶油。 虽说不能完全跟现代的奶油比,不过这种好歹是自制的纯天然、无污染的奶油呢,季雨菲也不藏私,就立马教给了厨房的点心师傅,然后交代他今天早上也这么做一盆。 现在过来一看,师傅果然是师傅,这会儿已经准备好了一盆奶油,而且比她自己之前做的还要好。 季雨菲高兴极了,奶油简直就是甜品的灵魂啊,以前在宿舍里做的那些甜品看来都可以尝试做了。 再有一个材料也很重要:冰块。 奶油需要冷藏,而且现在天气炎热,今天做好的甜品也得靠冰块才能放到明天。 不过托王府的福,如今又刚好是进入夏季了,季雨菲一说,厨房也立马说有,反正康王对这唯一的女儿肯定是要啥给啥,有求必应。 面粉啊,鸡蛋啊,红豆啊,也都备齐了。 于是有了前一次的演练,这次季雨菲顺利地做出了让厨房诸人啧啧赞叹的穿越版— 抹茶红豆蛋糕卷。 做好了,放到预先想好的地方藏好,放上冰块,并再三交代厨房的人,哪怕三公主真的进来威逼利诱,也坚决不能说出放蛋糕卷的地方。 众人也都拍胸脯答应了,虽说三公主是强龙,郡主还是地头蛇呢,以后还得在地头蛇的地盘讨生活,可坚决不能让三公主这吃货得逞。 从厨房出来,季雨菲就悠哉悠哉地回院子去了,也不知三公主那家伙在房间里干嘛。 结果还没进院子呢,就听到一阵“呛呛”的声音,有点像兵器相击发出的。妈呀,这家伙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气得季雨菲三两步就蹿进了院门。 一看,还好,是跟白流苏对打呢,而且白流苏占了上风。 季雨菲就再次悠哉悠哉地倚着院门看起了热闹,嘿嘿,你也有被打的时候啊,那就干脆再添把柴火吧:“流苏,你放开手脚,好好教教三公主!” 当然,话虽这么说,流苏的分寸还是掌握得挺好,而三公主虽说不敌,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于是越打越上瘾的公主殿下,愣是等红烧肉端进了院门、闻到了香味,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流苏,你回去歇歇吧。”季雨菲赶紧吩咐流苏,这打了有两个小时了吧?没看那边的三公主,已经旁若无人地开始捧着饭碗大口吃肉了。 吃完红烧肉心满意足的三公主,还想拉着季雨菲开说她新学的本事,以及今天下午跟白流苏对打的心得。 季雨菲对此完全没兴趣,便赶紧作势打了个哈欠:“不行啊,阿宁,我明儿还得早起接着做给阿桃的甜品呢,今晚我得早点睡啊。” “甜品,什么甜品?”对于吃的,三公主从来都是走过路过绝不错过的。 “秘密!先不告诉你!”这种事季雨菲自然是绝对不会告诉的,要不然估计今晚就要被三公主逼着做出来给她吃。 “那我再去找流苏好了!”三公主顿时又想起身出门。 “别啊,你俩都打了一下午啦,也不知你哪来的体力,你要么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回顾下这几天你师傅教的呗。对了,你师傅是谁啊?是你自己找的还是皇伯父派给你的?”还是放过白流苏吧,这黑灯瞎火的,你又打不过人家,万一刀剑无眼,对谁都不好。 三公主头也不回:“秘密!不告诉你!” 哟,还立马有样学样了呢,不生气,赶紧再想一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然后就差不多洗洗睡了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康王府的厨房里就亮起了灯。 毕竟是早上就要出发去长公主府,还是早点准备的好。 不过这道甜品,倒是不用都要季雨菲亲自动手,毕竟有几道工序,大厨们做起来远比她好。譬如说把老南瓜去皮去瓤后挖出一颗颗的五瓣花,没有现代的不锈钢工具,只能仰仗几个大厨在旁边帮忙,他们为此还特意刻了一个木制小模具,所以现在做起来又快又好。 大厨们挖好了五瓣花,在季雨菲的指挥下,起了油锅,把花儿们倒入油锅里,中小火油炸至表面金黄,然后捞出来沥干油待用。 之后把油锅里的油捞一些放入另一口锅里,倒入白糖,小火不停翻炒,等到液态糖颜色变成了类似咖啡色时,试一试,看能抽丝就差不多了。 最后倒入南瓜小花朵们,快速翻拌,让每一朵花都裹上糖浆,盛到盘子里,拔丝南瓜之可爱小花朵就做好了。 之后是同样重要的装盘,这一步也是季雨菲构思了很久的。 给新晋县主阿桃小朋友准备的这道拔丝南瓜,老实说,也就是图个小朋友们都喜欢的甜糯,所以这摆盘就显得很重要,如果说昨天做的蛋糕卷胜在味道,那这道拔丝南瓜就胜在外观了。 于是先是一位大厨拿出了一个白瓷盘子,之后另一个大厨又拿出了一张季雨菲之前给他们的纸,上面描着一幅画,几位大厨就看着那幅画,把那些金黄色的裹糖小花朵们小心地依次放在白瓷盘子里。 之后再把锅里剩下的咖啡色液态糖,在花朵之间用专门的刷子连成粗细不一的几条枝干。 再拿出大厨们在旁边备好的腌制冬瓜糖丝,撒上白色的芝麻,充当花蕊精心放入各金黄花朵中,一盘可看可吃的腊梅花就大功告成了。 做好了那副画,再拿出一个上下分好几层的食盒,把白瓷盘子小心放入放满棉絮的一层,盖上盖子,这时候天气不算热,撑到中午都没问题。 接着又开始做拔丝南瓜花,只不过这次就没那么精细了,花朵更大,而且只是在裹好糖出锅后一层层摆放在另一个白瓷盘子里,然后上面撒上冬瓜糖丝和白芝麻就好了。 康王也早早地起来看女儿鼓捣,话说这厨房重地,他也算是平生第一次进来,本来还是很不以为然的,结果大厨们还算好,但女儿的表现简直让他感到震惊,等到看到那幅画一样的成品,更是赞不绝口: “女儿啊,这简直是艺术品啊,要我都舍不得吃。” 当然,这也是女儿自家的好,皇家堪称艺术品的菜肴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御厨们听到这句话非得撇嘴。但康王不管,他只觉这是世上最美味的甜点了,想着想着康王甚至还咽了下口水。 季雨菲也非常满意,可惜现在没有手机,要不然还能拍下来加个滤镜后发朋友圈呢。 就凭自己这郡主的身份,肯定能点赞无数吧,哈哈。 “好香啊!”外面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打破了康王父女俩的幻想。 “快,赶紧先藏起来!”别的都不打紧,但对厨房来说,首要的便是防火防盗防三公主啊! 第七十九章 小聚 吃完了早饭,季雨菲就带着三公主上了马车,做好的甜品们自然是放在另外一辆马车上,由白流苏严密看护着。 季雨菲特意穿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裙,说起来今儿去长公主府做客也带点庆祝的意思,还是穿得喜庆一点好。而之所以没有穿更红的颜色,是因为旁边那个家伙还是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被——无情艳压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护国公府穿了那件火红的胡女骑服起,三公主就基本上都穿的是红颜色的衣裙了。还别说,配上她那张冷(面)若(无)冰(表)霜(情)但浓艳的脸,还挺相衬的,让人想到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花。 关键是三公主对自己的相貌毫不在意,这就越发让季雨菲觉得很有美人风骨。扭捏作态啥的,光看张府那姑侄俩就够了,但这种做法在21世纪的大学女生看来,离顶级美人还是差了一点距离。 所谓“人美而不自知”,却又昂首阔步肆意美,嗯,三公主越来越有这潜质。 这番心理活动,那位不自知的家伙自然也不知道,她只是几步蹿上了马车,然后又掀帘催促季雨菲: “动作快点!” 季雨菲默默叹一口气:好吧,一个迫切的吃货与美人是不兼容的,扣分! 当下两人就这么一身红艳艳地出发了… 长公主府其实离康王府挺近的,估计身份差不多的都住在一起。 下了马车,跟着带路的婆子到了一处很气派的房子前面,季雨菲估摸着是正房,长公主听了下人禀报已经等在门口了,一身杨梅红的衣裙,头上的发饰看着也比较华丽正式,看见她俩,倒是先抿了嘴笑: “果然是自家姐妹,这连衣服颜色都挑的这么整齐!” 可不是,三个人并排站一起,简直就是一个色系的渐变色,季雨菲也看得忍俊不禁,于是刚进门的拘束感立马就消失了,这长公主果然是会说话。 “阿桃呢?”季雨菲问起新晋县主,没看到小姑娘呢。 “哎呀,昨儿阿桃知道你俩要来,念叨了半天不肯睡,这不,今天就睡过头了。”长公主一脸不好意思的宠溺。 “没事,大姐姐,我们俩也盼着今天,就早早来了,你可别见怪哦。”原来来得早了点儿,小朋友都还没起床,咱也不知道这规矩啊,季雨菲只好赶紧掩饰。 “不怪不怪,自家姐妹,想来就来,不用讲究那些。”长公主一边一个,笑盈盈地拉着季雨菲和三公主的手进了屋。 季雨菲一边陪着笑,一边暗搓搓地又想起了二公主,主要是不想没事找事,要不然真想跟宫斗剧里那样,某天在某个小姐们的聚会上,装作不经意间,透露出她们仨“私自”聚会的事,那样的话,二公主会不会当场气疯呢? “来,阿宁,清妹妹,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趁小家伙还没醒来,咱们姐妹仨自在地说会儿话。”早有旁边的丫鬟上了茶。 三公主没动,茶水苦苦的,不好喝,扭头问季雨菲:“甜品什么时候拿出来吃?” “什么甜品?”长公主不解地问。 “哦,大姐姐,是这样的,说来话长,之前我和阿宁不是落了水么,”关于自己会做菜这件事,还是得给个铺垫先,要不然画风转变太大了:“然后醒来后,阿宁就变得很厉害了,骑马射箭啥的都会,我呢,不知怎么的,居然就喜欢上做菜了,而且做出来的味道还不错。阿宁就挺喜欢我做的红烧肉,对吧?” 三公主这方面自然是同意的,很配合地点点头:“嗯,红烧肉好吃!不,是非常好吃!” “哦?还有这事?”长公主略有点疑惑,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堂堂皇家郡主,居然就这么会做菜了? “是啊,就为这,皇祖母还特意请了清虚道长给我们看看,就是乾元观的那位真人。”怕长公主不相信,季雨菲赶紧搬出皇太后笃信的道长来佐证。 长公主“啊”了一声:“据说当时就是清虚道长,断定你俩三日内必醒?” 看来这事在小范围内已经传开了,那就好,这口大锅就妥妥地让道长背吧:“是的,所以醒来后,因为我俩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皇祖母很担心,就让道长再给我们俩看看。” “哦,还有这事啊,那清虚道长怎么说?”长公主一脸关切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皇祖母,道长说我是个有大福之人。”季雨菲一边做出一副得意的表情一边也密切注意着长公主的表情。 “那肯定,咱们皇家之人,自是有福之人。”长公主对此倒丝毫不觉惊奇,一甩帕子一锤定音,然后又饶有兴趣地问,“那阿宁呢?道长又怎么说?” “说阿宁吉人天相,贵不可言。”季雨菲如实回答,虽然她很想撇一下嘴,看到一个公主难不成还会有没脑子的人说:“公主印堂发黑,最近恐有血光之灾”?立马抄家灭罪都有可能。 所以长公主听了,也就是笑一笑作罢,这道长说的,一听就是场面话,不过两位妹妹的重大转变倒也不好再继续说了,于是长公主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家身上: “对了,估计你们俩现在也都忘了大姐姐这里是什么样儿了,就当你们今儿第一次来好了,等下咱们姐妹一起去逛逛园子,别的不敢夸口,但大姐姐这儿的桃花林可是满京城闻名的,当然,要等明年春天咱们再来赏桃花。不过这会儿呢,刚好桃子熟了,挺甜的,汁水也多,咱们去摘几个尝尝。”长公主站起身,吩咐婆子们去拿几个事先备好的篮子,等下好盛桃子。 “啊呀,那我们有口福了,不过阿宁,你可不能吃太多了,等下我还有好吃的。”先给三公主打预防针,等下怕她看见满园桃子就直接蹿上树不下来了。 “殿下,县主醒了,正问起两位姨母来了没有呢。”客厅后面却过来一个丫鬟跟长公主低声禀报。 “哟,我们家的阿桃可醒来得正是时候。两位妹妹,那咱们就等会儿再去摘桃子,要不然不带上她,小祖宗就该发脾气了。”长公主便又坐了下来,吩咐婆子把篮子先拿下去。 三公主已经走到门边了,听见长公主的话,却依旧站在那儿不动。 季雨菲一看不对,这家伙听见吃的肯定拦不住啊,赶紧招手叫她:“阿宁,你先回来,我跟你说,我不是给阿桃做了好吃的吗,那道甜品得趁热吃,咱们等阿桃来了就吃,你先坐下,很快的。”一边跟长公主简单说了甜品的事,不能太详细,得有点惊喜。 “哟,那我们阿桃肯定高兴坏了,快,你赶紧去后面看看,跟阿桃说,姨母有礼物给她。”长公主一脸高兴的样子,指派着丫鬟去通知女儿,并让伺候她的人动作快一点。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比较怀疑的,一半是怀疑到底是不是郡主妹妹亲手做的,难不成落一回水就真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直接变成巧手厨娘啦? 另一半是怀疑真要是这清妹妹做的,那甜品到底好不好吃也未可知。 所以长公主一边吩咐着,一边打定了主意决定浅尝即止,反正甜品吃多了也不好,而且郡主妹妹做的甜品,味道再好也总好不过宫里御膳房的精致点心吧? 另外那位按道理吃惯了宫里点心的妹妹三公主,一听这边要上好吃的了,倒是默不作声地回来又坐下了。季雨菲朝三公主一努嘴,又朝长公主一挤眼,两人都无声地笑了。 “姨母,姨母,是什么礼物呀?”没过多久,随着软软的童音,一身粉色衣裙的阿桃欢笑着从后面跑了出来。 好吧,看来今天确实是红色系日子,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 “哎呀,姨母啊,特意给阿桃做了一幅可以吃的画。”季雨菲先来了个让人感兴趣的开场白,一边示意婆子把食盒提上来。 “画也可以吃吗?”阿桃刚醒来,这会儿自然是想吃东西,顿时很期待。 “那当然。”季雨菲一边指挥婆子小心轻放在桌子上,一边又转头跟同样期待的三公主再次很严肃地说明:“阿宁,我可先跟你说好了,这里面有两盘,一盘是专门给阿桃的礼物,你可不能抢,放心好了,另外一盘肯定够你吃。” 得到三公主的点头保证后,季雨菲先让人拿出了那盘不那么讲究的,饶是如此,也引起了其余三人的极大兴趣,被抱上椅子的阿桃小朋友更是看得发出了“哇—”的声音,很是给面子。 “阿宁,你可以吃了,大姐姐,你也尝一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季雨菲大言不惭地说,一边又示意婆子把另外一盘放在阿桃面前。 “哇——”这次阿桃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捧场很给力。 “哎哟,天哪天哪,清妹妹,这也是你自己做的?天哪天哪,好美的一幅画啊!”手里筷子挟着头一盘里一朵拔丝南瓜花的长公主,凑过来一看,也是发出了惊叹声。 “对啊,这是我送给阿桃的小礼物。”季雨菲挺得意,看来很有成效。 三公主也偏过头看了一下,不过来回比较了一下,看两个盘子里的其实都长得差不多,而自己面前这盘明显量还更大,没啥审美情趣的三公主就开始埋头自顾自吃了,甜甜的真好吃。 长公主把手里挟的那块放入了嘴里,也是一边吃一边点头,不过吃了一块后也就放下了筷子。一来是对面三公主的吃相让人感觉那一整盘给她吃都不够,二来阿桃小朋友面前的盘子才更赏心悦目。于是母女两人就一直在那对着盘子欣赏赞叹。 “姨母,这是什么花呀?”阿桃一边小心翼翼地转着盘子来回看,一边仰头问季雨菲。 什么花?“哦,这是南瓜做的花。”实话实说。 “那,这是南瓜做的什么花呢?”小朋友打破砂锅问到底。 能吃的花呗。 不过好像不能这样回答。那就随便想一种黄颜色的画吧。 黄颜色的花有哪些?对了,就说这是腊梅花吧,反正其它的一下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是腊梅花?”小朋友还是穷追不舍,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跟戴了美瞳似的。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啊?是我胡诌的好吧? 季雨菲转头看下长公主,竟然也是笑眯眯地一脸期待,好吧,大家都误会了,竟然以为我做个甜品还有深意,可是其实真的只是因为觉得黄颜色比较好看,而且南瓜也是这个季节的现有食材啊! 当然,话不能这么当面说,那就— “因为腊梅花很漂亮啊,颜色黄嫩嫩的,阿桃不喜欢吗?” “可是为什么不是桃花呢?我可喜欢桃花了,娘说,我生出来的时候,到处都是桃花,所以我叫阿桃。”不知姨母心里苦的阿桃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哦,桃花也很美啊,姨母也很喜欢桃花。”可是桃花很难做啊,这个季节上哪去找粉色的食材? 怎么办?季雨菲卡壳了,只好求助于长公主。你家的熊孩子问的傻问题,还是你这个做娘的自己来回答吧。 “因为啊,腊梅是冬天开的,最冷最冷的时候,就在冰天雪地里,只有腊梅一种花在开着,而且很香很香。阿桃啊,你说,这种花是不是很特别呢?”长公主轻声细语地指着白瓷盘子里的花对女儿说。 “哦我懂了,娘,姨母,这个盘子就是白色的雪对不对?”阿桃高兴地做出回应,虽然答非所问,但孺子可教也! “对对对!”季雨菲如释重负地接上话,“所以大家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呢,你说这种花好不好?” “好!” 于是此事就算揭过了,看着高高兴兴一起欣赏甜品画的一大一小,长公主若有所思。 “哦,大姐姐,这甜品得趁热吃,阿桃,来,你尝一下看,很甜的。”季雨菲打断了她的思路,正把筷子递给小姑娘旁边的乳娘。 “不要!我舍不得吃。”小姑娘拒绝让人碰她的礼物,一把拨开了乳娘的筷子。 “没关系,以后姨母会再给你做的,你现在先尝一朵吃吃看,很好吃的,你看三姨母,都快吃完了。”看乳娘一脸犹豫,季雨菲便拿过筷子,在小姑娘略有点心痛的眼神里挟起了盘子最外面的一朵花。 还别说,阿桃嘴上说不要,等到放到她嘴边了,还是立马就张开了嘴。 “好吃!我还要!”吃了一朵后,小朋友就停不下来了。 还好,甜是甜了一点,不过花朵做的比较小,一整盘被小姑娘吃光,其实也抵不上旁边三公主盘子里的五大朵花。 当然,那边的盘子里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第八十章 表面 有了阿桃小朋友的童言童语,再加上刚才那两盘好吃又好看的甜品,一时间,气氛非常热络。 于是之后长公主便稍微改变了一下计划,哄着女儿说让她带两位姨母先逛一下府里,顺便让小朋友多动动,这大清早的,就吃了一盘量不多的甜品,之后小家伙便啥也不肯吃了,午饭得让她多吃点儿。 于是一行红色系,就带着丫鬟婆子们,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一路上都是阿桃拉着季雨菲的手在兴奋地介绍,坚决不让乳娘抱:“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姨母你看,下面有好多鱼,你给它们扔吃的,它们就从很远的地方游过来,嘴巴张得很大很大,不过你别害怕,它们不会吃你的…这个长廊我也很喜欢,跑过去的时候会咚咚咚的响,我跑给你听一下…这里是我爹的书房,我不想进去,咱们走吧…这里是我的院子,嗯,本来春天有很多花的,现在没有了,我娘说,夏天会招蚊子的…” 季雨菲就跟着她一唱一和,小姑娘开心地一路蹦蹦跳跳。三公主一直没怎么说话,怕她无聊,季雨菲还特意跟她找话题:“阿宁,你看大姐姐这府里多雅致,等你以后有了府邸,你可也要好好收拾哦。” 这次三公主倒是说话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也算“隐姓埋名”地混了一段时间了,还是听不懂? 季雨菲只好给她解释:“你跟大姐姐一样,都是公主,按照皇家惯例,等你出嫁的时候,皇伯父就也会赐给你这么一个大宅子,你不用住到你婆家的房子里去,当然,你想去住也可以,对吧,大姐姐?” 长公主不说话,含笑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一幢大房子,大姐姐有这幢大房子,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大房子?”三公主眼睛开始发亮,这跟田庄不一样啊,这房子不用大老远地坐马车去。 “对啊,不过要等到你成亲的时候,那还有几年哦。”长公主掩住嘴轻笑。 三公主没说话,点了点头,就跟着她们往前走了。 这么逛了一圈,等到午饭时,阿桃小朋友就很想吃东西了,胃口大开吃了不少。而这当中,三公主可说是很出乎意料地成了大功臣— 阿桃一开始还磨磨蹭蹭地撒娇不肯吃,但本来应该在哄她的娘亲,现在在目瞪口呆地看对面的三姨母,而三姨母在飞快地吃东西。 “阿宁,你,你慢点儿!”震惊的长公主嘴张了半天,但也只说出了这句话。 这三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吃饭也太…不优雅了!没看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吓呆了,不过清妹妹带来的那两位丫鬟和跟着阿宁的那几个宫女看着倒是很镇定啊?难不成阿宁吃饭一直都这样?这难道也是落水后的变化? “大姐姐,没关系,这阵子她都是如此,现在已经好多了,放心吧。”季雨菲赶紧安抚长公主,低头看到同样呆呆看着的阿桃,又计上心来:“阿桃啊,你看,三姨母都吃得这么快,你要不要跟她比试一下?” 上辈子季雨菲有个表姐,表姐家有个熊孩子,跟很多中国家庭一样,这个俨然在家中称王称霸的熊孩子从来不肯好好吃饭,老是要家中大人捧着个饭碗追着喂,所以好几次她去表姐家玩,都被表姐用来做比赛吃饭的“道具”,效果都挺好。这次季雨菲便也使出了这一招。 效果也依然很好,阿桃顿时发愤图强,开始努力扒饭,为此,被不停催促“快点快点”喂饭的乳娘都被催出了一头汗。 长公主倒是乐得哈哈笑:“清妹妹,你这一招好!”这清妹妹落水后也不一样了,说的话竟然也…嗯,颇接地气。 吃完饭撤了桌,长公主还不忘教导肚子吃得滚滚圆的女儿:“不错不错,阿桃要是顿顿都这么乖就好了。看见没有,三姨母这么吃,才有力气跑马打球,你呀,以后也不能挑食,得多吃点儿。” 小朋友是要多吃点儿,季雨菲也赶紧附和。 三公主听她们这么说也不以为意,喝下了最后一口汤,拿了旁边的帕子一抹嘴:“走,咱们去摘桃子吧!” 季雨菲刚觉得三公主现在进步多了,居然不再直接拿手抹嘴了,结果这吃货就直接给自己打脸!刚吃完,也太迫不及待了吧?桃子在末世里应该也有啊。 “无妨,”长公主看到了季雨菲欲言又止的神情,笑着安慰她:“从这儿去桃林,虽说现在大太阳,但一路上都是树荫,一点儿都不晒,咱们也刚好消消食,慢慢走过去就是了。那边林子里也有亭子,咱们就在里面喝喝茶说说话,还别说,如果有风,比呆在这屋里可凉快多了。” 行,那就摘桃子去。 阿桃小朋友人来疯,顿时喜得拍手欢跳。 长公主看女儿这样子,不禁扶额:看来今天是睡不成午觉了,只能安慰自己,女儿白天这么疯玩,晚上倒可以睡得好了。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次三公主倒不是很心急了,开始左顾右盼地观察路边的风景和建筑,时不时地还问长公主作何用途。季雨菲暗想:这家伙,看来不仅对吃的,对住的地方难道也开始上心了?想想也是,末世里估计住的很差,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 一路上风景颇佳,长公主府里很多参天大树,虽然蝉鸣声有点聒噪,但挺清凉的,走了一会儿,眼前渐渐开阔起来,之后出现了一道圆洞门,看过去后面就是满目青翠的桃林。 圆洞门上面题着两个古色古香的字,不过两个半文盲都看也不看地从下面过去了。 “摘桃子喽!”阿桃小朋友拉着季雨菲的手就要往前冲,如今她跟这位带着礼物来陪她玩的姨母黏得紧。 长公主一看,赶紧想阻止:“啊呀,阿桃别去树下,咱们去亭子里吧,亭子里凉快,等下丫鬟们摘了桃子会拿过来的。”一边说一边连连跟季雨菲打眼色,估计是怕桃林里有蚊虫。 “对啊阿桃,咱们先去亭子里凉快凉快吧,哎,阿宁,你干嘛去?”刚拉住小的,没提防旁边那个大的却蹿进了桃林。 “摘桃子啊!”三公主头也不回地答道。 “流苏你快跟去看看!你们俩也过去。”季雨菲赶紧吩咐白流苏和三公主带来的两位宫女,几个人应了一声,拿了篮子跟了过去。 “三姨母都去摘桃子了,我也要去!不嘛,我不要去亭子里,亭子里不好玩!”阿桃这下更加不干了,抱着亭柱的小身子扭来扭去。 季雨菲看一眼纠结的长公主,唉,贵族小孩可怜呐,估计平时看得紧,结果现在连个摘桃子都觉得好玩。 “这样,你先等一会儿,娘让人去把你那个防蚊虫包拿来戴上,然后你让乳娘抱着去,好不好?”长公主终于下了决心。 “好,不过要快一点儿,开一面了,不过还是很着急,踮着脚找已经消失在桃林里的三公主。 “没事没事,姨母会派人去跟三姨母说一声的,让她等等阿桃。”季雨菲赶紧在旁边帮忙。 阿桃便很不情愿地被长公主牵着手拉进了亭子里。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已经有丫鬟提前点了熏香上了茶,但小姑娘不愿意坐,在旁边哼哼唧唧地闹情绪。 “罢了,你今天这么不懂事,两位姨母面前,娘也懒得说你,你现在想去就想去吧,只一样,回头被咬了包可不许来找我哭!”长公主被女儿弄得有点生气了,这孩子从早上起就表现不佳,一点都没有贵女应有的样子。 “哎呀,阿桃啊,你看,娘亲都生气了,咱们再等一会会好不好?蚊虫咬了会起包,会很痒很痒的,三姨母就在那里,等下咱们就可以去找她,乖哦,等下姨母还有个好吃的东西奖励你呢,咱们再等一下下哈。”季雨菲打着圆场。 “真的吗?跟早上那个一样好看吗?是什么花?”小姑娘的注意力便成功被转移了… 少顷防蚊虫包被取来了,小姑娘就如愿以偿地被乳母抱着去找三公主了。 “来,咱们姐俩说说话,唉,这孩子,平常看着也挺乖的。”长公主看着女儿的背影,还是心有不甘地想挽回一点面子。 季雨菲觉得好笑,五六岁的小朋友,你指望她举止有度?这大姐姐看来是个要面子的人。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介绍她跟护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认识下,那位小朋友好像就挺放养的,人家阖府上下也没觉得有什么。 (世子夫人:郡主,那是当着您的面,第二天我就把他收拾了一顿。) 没了一大一小在跟前碍眼,两个人就在亭子里好整以暇地聊起天来。桃林里时不时吹过来阵阵清风,听着不远处阿桃小朋友和三公主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还挺惬意的。 不过聊天没过多久就中断了,亭子外面进来一个婆子,躬身跟长公主禀报: “殿下,那边府里刚派了人过来,说小公子又有些不好,需要请太医,想拿您的名帖去请罗太医。” 长公主本来笑眯眯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没说什么话,只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徐徐问道:“又有些不好?怎么三天两头地请太医!” 季雨菲假装低头喝茶,注意到长公主没问那小公子怎么个不好,而且似乎很不爽。 那来禀报的婆子低声应了声是,垂手等着示下。 长公主身后站着的一位看着四十多岁的婆子,看穿着打扮比其他人要讲究些,这会儿走上前来劝她: “殿下,咱犯不着为那帮人伤神,他们要,给他们就是了,早点打发走,也省得在您跟前碍眼。” 听这话,这里面似乎有点隐情呐?这是长公主跟闻府之间的八卦么?季雨菲便一边继续假装低头喝茶,一边竖起了耳朵开始认真听。 “罢了,乳娘你说得对,跟他们置什么气。周福家的,你回去让春柳拿帖子给那边的人。”长公主叹一口气,甩了下帕子算是答应了,那婆子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想是事情有点急。 长公主看着那婆子离开的背影,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抚了抚鬓角,掩饰着转过来跟季雨菲强笑着解释: “就是记在我名下的那个孩子,身子不是很好,三天两头地要请太医。” 这样啊,明白了,季雨菲含笑不语。 一时间,气氛略有点尴尬。 季雨菲最怕这种冷场了,想了想,便还是问出了口:“大姐姐,小公子生了病,要拿你的名帖才能看太医么?”这是什么制度?不太人性化啊,万一是急症呢。 “自然不是,清妹妹你可能不知道,”长公主想的跟她不是一条线,委婉地进一步解释:“太医的医术高明,孩子金贵,自然是想找最好的大夫来看。” “大姐姐,那孩子得的是什么病?严重么?”季雨菲装出一脸关切样,小朋友生病总是可怜的,希望不是很严重。 “倒也不是很严重。”长公主的嘴角掠过一丝略带讽刺的笑,“只是这孩子天资聪颖,他祖父祖母甚为疼爱,自然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季雨菲想了想,又问长公主:“那大姐姐,如果没有你的名帖,他们是不是也一样可以请到太医?”不是说太师府么,请个太医还不是小意思,没看宫斗剧里,那些豪门动不动就“快,去请太医!” “当然可以。不过能不能请到罗太医,就不一定了。罗太医是擅治小儿病症的国手,抢手得很。而且这罗太医年事已高,现下一般只治疑难杂症。说起来,这些年,也算是我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原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长公主婆家,是打着她的名号去请太医喽?看来跟康王后来说的情况比较吻合啊。 季雨菲顿时比较同情这位大姐姐了,这位长公主的婚姻生活看来没有传说中那么光鲜啊。不行,她可是京城贵女风向标,得给以后的自己和阿宁做个表率。人善被人欺,咱可不能这样让人得寸进尺!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面带犹豫状地跟长公主说:“大姐姐,说错了你多包涵哈,反正自从落水醒来后我一直被父王说,说我脑子没有以前灵光了。” 第八十一章 名声 脑子不灵光的人说错话,总不好太怪罪吧? 长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叔王真是,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又正色跟季雨菲说:“无妨,你有话尽管说,咱们是姐妹。” 季雨菲便一狠心直接说了:“是这样,刚才这件事,大姐姐,我怎么觉得,嗯,不太舒服呢。大姐姐你不知道,那天看阿宁打完球回去,说起你和阿桃,父王还说,这满天下的女儿,连阿宁在内,就数您最尊贵。” 说到此,季雨菲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长公主的反应。 果然,长公主听了,略带惆怅地转头看向桃林:“叔王他…难为他一直惦记着我这个侄女儿。” 嗯,看来这话听进去了,那就继续往下说:“是啊,父王说的这句话我可一直记着呢。而且我们来之前,父王还叮嘱我和阿宁,虽说是姐妹,但你是大姐姐,而且毕竟已经是成了亲有了孩子了,让我们要举止有度,不惹麻烦,万不可堕了你的名声。” 这话说完,季雨菲自己都很满意,宫斗剧里的那些台词看来很能派用场嘛,还“堕名声”,阿宁那没文化的如果听到,肯定又要问“什么意思”了。 长公主却似乎是感动了,竟然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叔王他…真是有心了!其实名声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用来添个束缚罢了!” 季雨菲:不好意思哈,其实,我爹他的原话是“你们俩今儿玩得痛快点!你们大姐姐府里景致挺好。还有阿宁,你就放开了吃吧,反正那是你长姐家,哈哈!” 那后面的乳娘见了,赶紧上来劝慰长公主,同时略有点不爽地看了眼季雨菲。 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关键是你这么在乎,心里还不是一样添堵?这乳娘,自己没有发挥正确的作用,竟然还觉得我不对,切,这都什么猪队友! 季雨菲本来还稍微有点收敛的,被那位乳娘这么一看,本来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顿时就顾不得了,有话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 “没错!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您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长公主,为什么要去顾忌什么名声?”一边说还一边刻意看了下那位乳娘,“而且吧,我是觉得,很多事都不是应不应该,是值不值得。我刚才听着,这位小公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一般的太医肯定可以胜任了。但这些年他们却总是来你这儿拿帖子,这也是变相地毁你名声啊。那位罗太医心里怎么想的咱们不知道,但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估计太医院里也都知道情况,搞不好有些人会觉得你太,未免有点那个什么,恃宠而骄吧?” 也不知这个成语意思用得对不对,其实本来想说“仗势欺人”的,好像太直接了一点,还是算了,“而且刚才大姐姐你也说那罗太医是国手,万一跟另外来请他的人时间起了冲突,疑难杂症不是都挺心急的么,这不就,还得罪人么?”影响多不好。 这话一说,别说长公主了,连那位乳母都很专注地听着,一脸慎重的表情。 既然话都说出去了,那也就言无不尽吧:“还有啊,最最重要的是,大姐姐,我且问你,你这么做,他们可有感激之情?有也罢了,如果没有,那你为何还要顾及他们?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大姐姐你可别怪我多嘴。” 好了,言尽于此。 亭子里一片静悄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人声,那边摘桃子二人组倒是很开心。 半响,长公主总算说话了:“清妹妹,姐姐不怪你,你这都是为了我好。还有你,乳娘,你也都是为了我好。其实这两天,自从阿桃得了封赏,我也想过了,之前是我自己入了魔障,把自己给逼到了死胡同里,如今我也别无所求,有些事也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得,看来是自己如此直爽,这位大姐姐也直言相告了,看来之前是为了女儿而委曲求全、刻意营造出好名声的,如今阿桃也封了县主,这下要开始反击了。 “来人,去请宁嬷嬷来。”长公主淡淡地发了话,朝着季雨菲眨眨眼,颇有点调皮地一笑。季雨菲便也假装心有灵犀地报以一笑,再抬头看那位乳娘,那乳娘竟然朝她欠身行了个礼,好吧,看来这主仆俩也是忍无可忍早就不想再忍了。 不一会儿,宁嬷嬷过来了,是个笑眯眯的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胖乎乎的看着很慈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嗯,看来是跟慈宁宫那位洪嬷嬷差不多的存在,类似于长公主代言人了。 宁嬷嬷进了亭子,朝长公主和季雨菲行了礼,长公主介绍说这是她母后的乳娘,派这么重量级的人去,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嬷嬷,有件事可要劳烦你了。”长公主还特意起了身,季雨菲也赶紧站了起来。 “那边府里刚才派人来拿本宫名帖,说小公子又病了。这三天两头的,还得请你过府去看看,帮本宫把把关,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不然这御医啊,都感觉成了家养的了,虽说罗太医跟本宫有交情,但到底年事已高,本宫心有不忍,如果不太严重,就让他们换个太医吧。” 一番话下来,季雨菲注意到,这位长公主第一次在她面前用了“本宫”两个字,威势挺足。 那位宁嬷嬷,感觉也一下就明白了长公主的用意,本来笑眯眯的脸变得严肃了,躬身再次行了个礼:“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 之后多余的话一句不说,转身就带着小丫鬟急匆匆出了院门。 这边吩咐完毕,长公主便又坐了下来,苦笑着跟季雨菲说了句:“让妹妹笑话了。” “怎么会!”季雨菲倒觉得,这笑比刚才的强颜欢笑真实多了。 但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找不到什么话说,只能听着亭子外面传来的蝉鸣声。还好,关键时刻,那位乳娘来救场了:“殿下,奴婢觉着,小县主和三公主—” 一语提醒了亭子里的两位,对哦,这两人都去了这么长时间了,长公主忙吩咐丫鬟去找: “哎呀,这小祖宗,肯定是跟着她三姨母玩疯了!” 派去的丫鬟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殿下,三公主爬、爬在树上不肯下来,小县主便也不肯回来,还嚷着让三公主抱她上去,郡主身边的姐姐一直在劝…” “哎哟,这两祖宗诶!”长公主顿时惊得站了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 “大姐姐留步!我有个办法,肯定能让她们迅速回来!”季雨菲笑死了,这要传出去,肯定能盖过之前“张侍郎晨敲登闻鼓”的风头,来个“三公主午爬桃花树”,就不知横批又是谁来加。 治这一大一小两个吃货,季雨菲成竹在胸:必须且只能是“食诱”啊,根本不用亲自去桃花林里找她们。 “你再跑一趟,就跟三公主和小县主说,我这里呢,马上就要开吃第二道甜品了。”季雨菲慢悠悠地交代那位丫鬟,一边拍了拍长公主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甜品呢,跟早上的不一样,首先,它是凉丝丝的;其次,它有好几种颜色,有红色、绿色和白色,很好看;然后呢,它还分好几层;最后呢,你跟她们俩说,这甜品是完整的,需要我切开,如果她们不回来,我可过时不候哦!” 第八十二章 桃林 那两位在太阳底下活动了半天的大小人儿,听到如此诱人的解说词,还不得馋死。 “哎哟,没想到清妹妹也是个调皮的,你这么一说,那两个馋嘴的家伙,可不得赶紧回来!”长公主抿嘴一笑,又重新坐了回去,反正有丫鬟们看着,她其实也没那么担心。 还真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回来得挺快,刚好赶上甜品端上来,后面的白流苏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手两个篮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桃子。 妈呀,这家伙是末世食物恐慌加囤积症发作、来个一次性摘光长公主的桃园么? 长公主显然也给惊着了:“阿宁,这…你…怎么叫人摘这么多桃子?这一时半会儿可吃不完啊!”同时心里还有点心疼:这位勇猛的三妹妹,是把熟了的桃子都摘光了吧?剩下的估计实在是还没成熟的。 季雨菲看长公主这般神色,本着袒护三公主的心思,就替她想了一个主意:“大姐姐,阿宁肯定吃不了这么多,”一边说一边大致数了下桃篮的数目,“要不,你拿几篮桃子送送人?我先声明,等下我要拿一篮回去给父王尝尝,他肯定喜欢。” 三公主的嘴张了张,季雨菲及时地制止了她:“甜品马上就上来了。”三公主顿时就不说话了。自从穿来后,顿顿吃到撑,她的危机感已经没那么严重了,算了,就让她们拿几篮走好了,虽然自己在树上爬上爬下的,费了不少力。 白流苏:公主,奴婢几个更费力好不好?一边要给您找熟的桃子,一边更要防着您摔下来,现在还要提篮子,打一架都没这么累啊! 长公主看三公主没意见,觉得这主意也不错,反正树上也还有不少,桃子又不是稀罕物,就让婆子们先把那些桃子放一边。 “甜品呢?怎么还没来?”三公主已经把桃子的事放一边,坐在石桌边专心等着吃甜品了,上午那道不错,甜丝丝的很好吃。 头上都是汗、满脸红彤彤的阿桃小朋友一看,也主动爬到了旁边的石凳上,经过摘桃子的“磨合”,现在她跟这位三姨母也很要好了,主要三姨母很厉害,她说哪个桃子,无论多高,姨母都能爬上去迅速摘给她。 还好,不一会儿,放着冰块和蛋糕卷的食盒就来了。 “来啦!阿宁,先别急,我会切好端给你的,而且肯定够你吃,好吧?阿桃,看着你三姨母,不许让她伸手,伸手你就打她!”季雨菲先叮嘱三公主,不放心,又让阿桃看着一点。 小姑娘很听话,立马直接用她的胖胳膊压住了三公主的手,然后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可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季雨菲,一脸蓄势待发的严肃表情。 “清妹妹,姐姐现在才发现,你可真能干,她们俩都很听你的话!”长公主被那一大一小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于是季雨菲先让人把那道还是完整的抹茶红豆蛋糕卷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有冰镇着,虽说放了有点久,看着还不错,一长条翠绿色的东西放在白瓷盘子里,把个阿桃小朋友看得眼都不眨:“像一条很大很大的大青虫!” 这个比喻,呃,大人听了有点不自在,长公主赶紧岔开话:“哎哟,清妹妹,你今天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呢,早上的那盘腊梅花美如画,现在的这条,虽说不知道是什么,可光看着,就让人感觉很清凉了呢。”一边看一边赞叹。 “那是!”季雨菲自我感觉也挺好,一边让人拿出备好的刀子,“喏,阿桃啊,你可看好了哈,等下姨母就要变出花样来了哦,大青虫——变身!” 阿桃小朋友自然是瞪大眼睛看得一眨不眨。她旁边的三公主虽然不说话,也是一脸认真样儿。 季雨菲一边说,一边拿刀子小心地切开了一片,放在备好的小碟子里,碟子也是白瓷色,放到三公主面前。 “我的呢,我的呢?”阿桃顿时急了,眼睛眨也不眨地跟着那盘小碟子,好在毕竟有点大了,关键时刻看到对面她娘制止的眼神,手硬是忍住了没伸出去拿。 “别急,下一块就是你的了。只不过呢,早上那道是姨母特意送给阿桃的,所以只有你有那幅画对不对?”季雨菲一边接着切,一边哄阿桃,“这道甜品呢,是奖励三姨母的,所以第一块就先给三姨母,那天马球比赛三姨母很厉害对不对?”第二片切好放进碟子里,递给迫不及待的小姑娘。 “哎哟,怪不得清妹妹说有好几种颜色,这一切开啊,阿桃,你看看,有几种颜色?”长公主指着小碟子问女儿,红豆嵌在白色的奶油里,奶油又被包裹在一圈绿色的抹茶蛋糕里。 “我看下,有绿色,有白色,还有红色,真好看,像蝴蝶的翅膀!毛毛虫变成了花蝴蝶!”阿桃一边发挥想象力,一边小心翼翼地舔了下中间白色的部分,“娘,很甜!” “嗯,很甜,吃吧!”长公主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示意乳娘喂她吃。 “好吃!”阿桃吃了一口,仰头跟长公主很高兴地说,然后迫不及待地张嘴咬向乳娘手里的蛋糕。 季雨菲已经切好了第三块蛋糕,亲手端给长公主。回头一看,好吧,三公主已经把给她的那块吃完、嘴边沾着奶油看着她在等了。 “阿宁小朋友乖,我马上再给你切哈!”季雨菲伸出手替她擦掉嘴边的奶油,一边笑嘻嘻地打趣她。 “哈哈,三姨母不乖!”阿桃一边张着嘴等着乳娘喂,一边指着三公主的吃相笑话她。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画面高兴极了,说起来,锦衣玉食是好,但也造成了女儿吃东西很是费时费力的问题,结果今儿倒好,玩也玩得过瘾,吃更是吃得开心,这两位妹妹,说起来大家都是没娘的孩子,长公主内心叹一口气,看来大家以后可以当好姐妹。 至于那位二妹妹,呃,反正从小就不怎么合得来,人家还有亲娘在背后指点,脾气也随了亲娘,颇有点目下无尘的感觉,就—还是算了吧。 之后宾主尽欢,等到吃的玩的都差不多了,季雨菲就示意三公主好回府了,结果三公主站起来说自己要回宫里去。 “哟,你是急着回宫练武吗?一天都不耽误啊,佩服!”季雨菲不以为意,觉得这家伙还挺投入。 三公主脸转到一边,“嗯”了一声,感觉有点不自在。 “那行,大姐姐,要么你再让人收拾一下,既然阿宁要回宫,那就让她带两篮桃子给皇祖母和皇伯父尝尝吧?”满眼都是桃子啊,真的是太多了。 “哟,清妹妹,这个主意好!那就劳烦阿宁啦?”长公主眼睛一亮,刚才的心疼顿时化作了惊喜,这个主意好啊,以前还怕做得太明显,但现在没事了啊,而且是托阿宁带过去的,也没那么刻意了,不错不错! 但阿桃小朋友不高兴了,人家这一天玩得可开心了呢,顿时又开始哼哼唧唧的,还揪着季雨菲的裙角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长公主一看不对,便找了个由头让乳娘强行抱走了,可怜没过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了小家伙的哭声。 “没事,小孩子都这样,等下就好了!”长公主硬起心肠,安慰面露不忍的季雨菲。 三公主却已经归心似箭般地带头往外面走了。 长公主便赶紧指挥婆子把装桃的篮子都提出去,外头却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宁嬷嬷回来了。 第八十三章 配角 宁嬷嬷一脸生气的样子,但抬头看见季雨菲她们,又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长公主看她神色不对,便先送看着很是心急回去的三公主上了马车,回去太晚,宫门要落匙的。 然后却携了季雨菲的手,重新回去坐了下来,一边让人上茶搬绣凳,一边很平静地说:“嬷嬷先歇口气,缓一缓,郡主是自家姐妹,你不妨直说。” 这是让她旁听的意思啰?虽说本来觉得非礼勿听,但八卦的心占了上风,季雨菲推辞几句也就坐了下来,反正她回去也没啥事啊。 “清妹妹,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是你以后也总要出嫁,也要入婆家当媳妇。这婆家跟娘家,可大不一样,你我都自幼丧母,这娘亲待女儿是什么样,咱们虽说无缘感受,但细想来,总归是如皇祖母疼我们几个姐妹一般,可这婆母待儿媳妇,那就是百样千样、大不一样了。”长公主依旧很平静地说,犹如说着一桩不相干的闲话。 不是啊,我也是有娘疼、有娘爱、是娘的宝贝娇娇女啊,唉,我妈以后都没有贴心小棉袄给她找各种最潮的微信表情包、在她跟小姐妹们相约出门浪时也没人帮她干订酒店、订机票等各种杂活了! 季雨菲顿时心里一阵难过,眼眶也湿了,只好掩饰地低下头说了句: “哦,可惜阿宁年纪小了点儿,其实她也应该听听。” 长公主一看季雨菲的伤心样子,误以为让对方想起了没娘的可怜身世,顿时也感同身受:“清妹妹也别多想,虽说咱们自幼没了娘亲的爱护,但皇祖母她老人家的疼爱可一点都没有少,叔王疼你,更是如眼珠子一般。而且这日后成了亲,如果有夫家的爱护,其实也是一样的。这也是大姐姐让你留下来听一听的原因。” 然后又说起三公主,“不过阿宁呢,又跟咱们俩有点不一样,一来她今儿要回宫,还是得早点回去,耽误不得,咱们这里也就是多说点闲话;二来呢,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阿宁我看着,比你我强,做事不会瞻前顾后、想一些有的没的。”长公主喝了一口茶,回头看了下季雨菲,略带惆怅地叹了口气。 长公主,我是瞻前顾后没错,那是因为我宫斗剧看多了,害怕一个不慎就很快死翘翘啊;至于阿宁那家伙,人家压根儿就不会想一些有的没的,因为人家从来没经历过这种环境,她只知道勇往直前杀丧尸啊,季雨菲在内心呐喊。 好吧,三公主奋勇杀丧尸的画面一上来,悲伤的感觉顿时就下去了。 “嬷嬷,你且说来,慢点儿说,咱们不生气。”长公主又回头温声劝宁嬷嬷。看她刚才一口气喝了一整杯茶下肚,估摸着那边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这位自己娘亲的乳母都气得狠了。 宁嬷嬷也不推辞,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就坐在绣凳上开始诉说下午过府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殿下,那小公子,真心没什么事情,之前据说是喊肚子疼,慌得那闻夫人跟什么似的,奴婢去的时候,刚好罗太医也到了,奴婢先暗自观察了下,罗太医不是看见殿下或者县主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面无表情的那种。然后给小公子诊断了,罗太医说没什么事,就是夏天贪凉可能多吃了点凉食,晚上吃点温热的流食就好了,给开了点调理肠胃的药。 那闻夫人,咳,奴婢多句嘴,这罗太医都已经起身了,她竟然愣是转头去责罚丫鬟了,说没精心伺候好小公子,话也说得难听。罗太医倒是好涵养,还跟她隔着帘子客客气气地告了辞。 然后啊,殿下,那闻夫人听到罗太医告辞,竟然就抱着小公子也不出来了,只让个管事的婆子送罗太医,这也就罢了,关键奴婢还注意到一件事情,哎哟,气得我!这从头到尾,他们,他们竟然连诊金都没付! 奴婢还不相信,特意去问了罗太医的徒弟,那位一直跟着他的赵大夫,赵大夫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后来被奴婢逼急了,也就承认了,说诊金是从来没有的,有时候那位闻夫人会赏他们一些东西,像时令水果啊糕点啊什么的。哎呀,真是气死奴婢了,就跟打发个下人似的,都没脸说啊!” 宁嬷嬷估计是憋得不行,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然后坐那儿喘粗气。 长公主没说话。 季雨菲听了也暗自撇嘴,貌似宫斗剧里基本都有这么一个人,贪小便宜,爱摆架子,没什么脑子,不算是主角,但按剧情走向,这种人往往会坏事,甚至给身边的人招来祸事。 对了,季雨菲忽然想到一个点,问那位宁嬷嬷:“嬷嬷,我插一句嘴,那位小公子几岁了?”要是一两岁的小宝宝,那位闻夫人小心紧张也不为过,毕竟人家也没娘。 “回郡主,奴婢有点记不太清楚,大概,快四岁了吧?”宁嬷嬷有点不是很确定,抬头看长公主后面的那位乳娘,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季雨菲注意到,那位乳娘点头时还撇了撇嘴,一脸不忿的表情。 哦,那么这么看来,小朋友快四岁,怀孕一年,目测阿桃充其量也就六岁,也就是说,在正房公主老婆刚生下宝贝女儿才一年多,这位传言温文尔雅、深情款款的驸马爷,就已经跟某个女的搞上了? 这就是太师府的家教?普通人家刚生了女儿一年,也不会觉得要断子绝孙了吧?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让长公主出面化解此事,难怪阿桃当时没有封县主,也不知皇帝是对女儿生气,还是对女婿生气。 就是阿桃小朋友倒霉,为爹娘的事背了锅,正儿八经皇帝膝下嫡嫡亲的头一个外孙女,害得到现在才封县主。 季雨菲脑子里这么转来转去,脸上便不禁露了一点出来。长公主隔着桌子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先集中精神听:“嬷嬷你继续往下说。” 宁嬷嬷歇了口气,然后牙一咬,又继续气愤地往下说: “殿下,所以奴婢就擅自做主,跟罗太医告了罪,说这些情况您都不清楚,这次也是觉得实在三番两次地请他对不住,特意派了奴婢过去看看。奴婢说这话时,反正现在耳朵也有点背了,嗓门有点大,该听的不该听的人估计也都听到了。罗太医听了,倒是笑呵呵地连连摇手说没关系,带着赵大夫走了。后来来了个叫不上名的小丫鬟,请奴婢去后面喝盏茶,奴婢没理,直接回来了。”说完了,宁嬷嬷又意难平地喝了一杯茶。 “嬷嬷别气,犯不着。”后面端茶过来的长公主乳娘低声劝她,宁嬷嬷摆摆手摇摇头,示意不生气。 “这样,嬷嬷,一事不烦二主,今儿天色已晚,明早上,就再劳烦你走一趟,去下罗太医府上。”长公主沉吟着吩咐,“罗太医到时估计去了太医院,你跟罗夫人说也是一样的。就说,罗太医年事已高,以后不用再麻烦他去太师府出诊了,派他徒弟去就可以,那边如果情况紧急什么的,就请他们去太医院另请太医,说起来,太医院个个都是国手。” “奴婢记下了!”宁嬷嬷眼睛发亮,有点兴奋,后面的乳娘也连连点头,感觉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 “再还有,嬷嬷,明儿去的时候,把库房里那本孤本《传世十方》给带上,送给罗太医。另外,”长公主微微一笑,看了看季雨菲,“再带上一篮咱们府里今儿刚摘的桃子,让他们老两口尝尝。” “殿下,万一罗夫人不收怎么办?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传世孤本,他们老两口心善着呢,跟您又是这般交情。”宁嬷嬷有点担心,当然,其实也很心疼,长公主送的礼也太贵重了点儿。 “无妨,宝剑赠侠士,这医本自然是送良医。罗夫人会收的,她可最知道她家老头子想要什么了。罗太医看到了,说不定还喜极而泣呢。”长公主的笑容又深了一点,那边的人她从此不管,但自己眼前还有个才六岁的小女儿呢,来日方长。 第八十四章 好复杂啊! 过了如此丰富充实的一天,带着一篮桃子打道回府后,季雨菲自然是第一时间找康王讨论剧情,哦不,八卦舆情。 “父王,您老人家说得太对啦,简直是未卜先知啊!厉害厉害!”先来波彩虹屁吧,就当是晚饭前活跃活跃气氛、开个胃了。 康王一边拿起一个洗好的桃子,一边果断制止了女儿的吹捧,还老人家,他老人家今年也还不到四十好吧?耳聪目明的。再说这些事,老实说,京城里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其实都早就知道了,心照不宣罢了。 “真的?大家私下里都知道啊?那,大姐姐其实也早就知道对不对?”好吧,长公主的形象顿时从一个闺中怨妇变成了一个心机girl。 “婉淑又不是傻子,当初也不是她自己先看中了那闻公子,是闻太师带着小儿子去你皇伯父面前求娶长公主的,所以这点脑子她肯定有,要不然也辜负了皇家这么多年对她的教导。”康王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桃子,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 哦好吧,看来是自己天真了,长公主拉着手让自己留下那会儿还挺感动,其实是想当个见证者吧? “那倒也不能一概而论。婉淑让你留下,也算是为了你好,不过也有部分原因是投桃报李,毕竟当时父王也替她在你皇伯父面前说了点话。再者,她是公主,你是郡主,你们俩之间交好,也只有利无弊,所以她犯不着来算计你。”康王看女儿那副懊悔的样子,感觉挺好笑,便温言安慰。 “那,大姐姐让阿宁先走,其实也只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宫门落匙吧?”虽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看来这位长公主不做无用功呢。 “那是自然。阿宁跟她一样贵为公主,哪怕她今晚不回宫,婉淑也不会让她听那些话,毕竟她现在还住在宫里,万一回去传个一句两句,你这大姐姐爱面子不说,传到你皇祖母和皇伯父耳朵里,就落下了个不孝的名声。”康王说了一堆话,手里的桃子也吃完了,还别说,挺甜的,前几年貌似没送来过。 季雨菲有点震惊,同时也很迷惘:“父王,这,这跟不孝有何关系?”谁不想过得好啊,这不是摊上了一个不省事的婆婆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内宅事儿么。 “你呀!”康王用帕子擦干净了手,顺便用手指了指女儿,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婉淑这门亲事,当初也是她自己点头答应的,可没人逼她。这几年来,哪怕外面有风言风语,但也从没有传到皇祖母和陛下耳朵里,当然,他们两位是否知道,那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还有一点,以前你皇祖母也问过她,都是回答过得挺好,哪怕那位小公子记名之事,也是婉淑自己去宫里说明的。你说,现在她把这一切透露给阿宁,然后如果你皇祖母又通过阿宁知道了,哪怕是无意的,你让陛下怎么想?担心她?那便是不孝;生气?那更是不孝。” 好吧,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嗯,“不孝”,季雨菲拼命点头同意。 “而且你皇祖母知道了又能如何?有庶子之事、记在嫡母名下之事,这些都已时过境迁,再翻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婉淑作为嫡母过河拆桥,大家都长着眼睛呢,这才是你大姐姐需要顾及的名声。 本来她还需要找个由头解决那边府里的事,刚好你今儿送上门了,还一番‘大’道理,你说,她怎么着都得表示点谢意吧?”康王继续给女儿分析。 好吧,怪不得开口闭口好姐妹,好姐妹还谢什么谢?!唉,自己当时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季雨菲懊恼地拍了下头,皇家出身的人,哪有什么纯良小白花,其实都是腹黑女! “别别别,父王还没讲完呢,讲完再生气不迟哈!”康王非常享受这种手把手教导女儿的温馨好时光。 季雨菲抬起头,很无奈地说了声:“王爷请继续!” “你这孩子!”康王倒也不以为意,继续跟她分析: “再者,那位闻夫人也确实张狂得过分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子,她家又不是没有别的孙子,也没看她疼爱成那样。 据说这小儿不仅长相随了闻太师,还天资聪颖,可说是过目不忘。但千好万好,难不成就此笃定他是文曲星下凡了? 说句不好听的,婉淑那位驸马,闻太师家那位小公子,当年不也是夸得跟什么似的,结果现在呐?泯然众人,泯然众人!” 康王估计是很不要看这位闻驸马,一连说了两遍“泯然众人”,莫名的,季雨菲想起了康王对谢宜江的夸奖。看来这位父王比较喜欢武将,不喜欢文人。 康王自然不知道女儿的腹诽,还在侃侃而谈: “这家子人先不说了,总之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父王这里跟你先交代两句,你自己知道就好,连阿宁也不要去说,这闻家,当初也是草根一族,仗着这闻太师,快马抵京师,便颇有点忘了初心! 当然,这闻夫人,当初她父亲眼光好,嫁了这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可备不住只是乡里一个秀才之女,这闻太师一路高升,她就,咳,说句难听的,德不配位啊! 眼光短浅且不说,自我感觉还挺好。这要在乡下,她也算是个人物了,可这是京城啊,天子脚下,处处讲门第、论出身的地方!” 这一番话下来,听得季雨菲两眼闪闪发光,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康王,行啊,看来这位王爷平时也是藏拙的人物啊:“父王,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眼睛里有东西?” “哦,怎么啦?可是进了什么小虫子?”康王冷不防被打断,也没细想别的,立马就凑过来细瞧,夜晚灯火容易招小虫子。 “不是啦,父王,你可一点都不…咳,我是说我的眼睛里满是对父王崇敬的眼神啊,您就没看出来?” “你这孩子,不许这么跟父王乱说话!”康王嘴上嗔怪着,心里其实美滋滋的,不枉他倾囊以授啊,女儿自醒来后越来越明事理了,这是好事! “好啦,父王您请继续,女儿洗耳恭听!”季雨菲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趴在桌上,两手托着脑袋做聚精会神倾听状。 康王便也很配合地清了清喉咙,继续往下说: “话又说回来,这闻夫人其实手段还是有的,当年据说,据说哈,这也是不知哪里传来传去的闲话,这闻太师十年寒窗得功名,之后入了翰林院,刚开始那几年可过得颇为清苦,全靠闻夫人勤勉持家,外带做些针线活之类的赚取家用,连带来投奔他们的老丈人,也放下架子上街代人写信,毕竟还养着两个儿子。 就为这事,父皇在的时候,哦,就是你皇祖父,有次还特意提了这事,一时间闻夫人在京城都成了楷模,颇有贤名。” “那,父王,这闻太师后来没有纳妾吧?”有此贤良妻,你还好意思纳妾? “自然是没有。闻太师对这位发妻颇为敬重,这方面也让别人觉得无懈可击。”康王话里有话一般。 也是,如果再纳妾,闻太师估计也坐不到如今这高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算了,他们家的事就说到这儿吧,今儿这么一出,过两天等闻夫人那边反应过来了,不知会怎样。 还是说说罗太医吧,照你所说,婉淑对他礼遇有加,还送了本千金难买的孤本良方,其实道理也明摆着的,阿桃还小,总有个头疼脑热的,估计以后还得找他,可不得找个有分量的礼物安抚他么。 说起来这罗太医虽说是千金圣手,竟然这人情世故上也颇熟络,也是难得。以后你要碰到他,也得跟他交际交际。反正迟早用得着。”说完了,康王还笑眯眯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明示女儿。 “父王!”季雨菲装作一脸娇羞地喊道,看来这阵子得找个机会问问宫里的太后娘娘,也不知这个时代男女嫁娶年龄是多少,皇家的规矩又是多少,怎么康王感觉都想抱孙子了,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要搁21世纪,还是黄金单身汉呐,自己这原身,更是还在“中二”阶段。 “好啦,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也差不多了,早点歇息吧。”康王觉得略微有点尴尬,便借故起了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子,打算走了。 “唉,父王,老实说,今天听了你的话,感觉挺沮丧的。”季雨菲没发觉康王的尴尬,还叹了一口气:怎么感觉自己以前那么多宫斗剧都白看了呢。 康王见女儿一脸挫败的神色,便又停下来安慰她:“没关系,有父王在呢。”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啊!季雨菲想翻白眼。 康王见没哄成功,便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平时多留个心眼就好了,少说多听,然后回来跟父王说,咱们父女俩多分析分析就是了。再说了,你好歹是太后的亲孙女,头一份的郡主,就算出点小差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季雨菲还是觉得沮丧,宫斗剧只是有点理论储备,关键是实战经验很缺乏,万一一个不慎搞出点事情怎么办? 康王没给出回答,他老人家已经打着哈欠出了院门。 不过么,康王说得也对,好歹是个郡主,怕啥!见招拆招吧。再说了,那位小风头领都能在宫里活下来,难不成我还不如她? 带着这样的阿q精神,康王府的小郡主美美地入睡了 第八十五章 启发 这一过又是数天。 期间长公主又派人来,邀季雨菲哪天一起进宫,说阿桃吵着要见她,刚好有阵子没见皇祖母了,想寻个日子一起结伴去慈宁宫。 季雨菲反正也没什么事,还有点想念三公主,立马就答应了,又想着搞不好还能跟长公主再打探一点之前那闻府之事的后续。 当然,有几天没进宫了,还是不好空手去的,宫里住的可都是金大腿啊。 想来想去,鉴于还有半篮桃子,吃不掉怕放坏了,又想起从来不喝茶的三公主,季雨菲决定做一道白桃乌龙饮,让三公主体会下21世纪同龄女生喝夏日冻饮的幸福感。 做法很简单,先把桃子做成果酱,装瓶带到宫中即可。反正宫中有现成的乌龙茶和冰块,果酱就多做两瓶分送给长公主和皇太后好了。 结果跟长公主母女进了慈宁宫才发现,三公主竟然被皇帝禁足了! 皇太后一脸发愁的样子,解释说,那天三公主傍晚回宫后就直奔皇帝住处,跟皇帝说她已经想出赏赐的东西了— 要一座公主府。 皇帝坚决不同意,按照祖制,公主必须出嫁之时才能开府,哪有一个还未及笄的公主提前讨要府邸的,亲事都没有着落的小姑娘,要自己一个人分开过?还要不要名声了?就是皇帝自己,也得被言官们的折子给烦死。 再说了,一旦开府,就意味着公主住进去了,那府里就得有相应的人员等配备,这些事情都挺复杂的,得从长计议。 三公主自然是不会想到这些的,耳朵里只听到了“不行”两个字,便赖在皇帝那儿不走了,也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倒是给她等到了晚膳,自然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跟着皇帝大吃特吃了一顿。吃完了嘴一抹,又坐回去继续等。 当时皇帝急着要去严嫔宫里,本来连晚饭都想去她宫里吃的,说起来有阵子没去了还挺想她的,结果三公主竟然两手一伸,站在门前把皇帝给拦住了。 还没等太监总管王洪发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呢,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过,皇帝就把三公主的手一推,从她身边甩着袖子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侍卫,说让三公主呆在自己宫里想清楚了再放她出来。 饱受惊吓的王洪发,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皇帝以类似小跑的速度离开,等到快看不到皇帝的身影了,才如梦初醒般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皇祖母,那我现在可以去看下阿宁么?”21世纪来的穿越郡主自然也不知道害怕,听过了作数,还提出要去看下禁足的三公主,毕竟还有一瓶果酱要带给她呢。 “行啊,你去吧,你皇伯父只是发话不让她出来,可没说不许人进去。好好劝劝她,想点别的赏赐,去吧!” 阿桃小朋友也想跟着去,不过季雨菲觉得有她说话不方便,而且长公主也明显想让女儿跟皇太后多相处,于是季雨菲就一个人让宫女领着去了三公主所在的宫殿。 穿来这么多天了,说起来这还是季雨菲第一次到三公主的寝宫。 进去后发现,也难怪三公主会眼馋长公主的府邸,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当然,皇宫内寸土寸金,没看上次御书房内也空间不大。 三公主倒是没闲着,正在院子里蹲马步,看见季雨菲进来,说了句:“等会儿!” “没事,你先练着,我去给你泡壶茶,顺便参观下你的地盘。”季雨菲跟着宫女进了屋。 “有吃的么?”三公主头也不回地问道。 “哦,没有,不过这茶应该还好喝的。”季雨菲逗她,这样她也就继续扎马步了。 果然,三公主就连话也懒得接了,她对“茶”这个字没丝毫兴趣。 进去后季雨菲先看了下宫室,以她21世纪女大学生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虽说古色古香的,但也略显紧凑,比她康王府的住处小多了。而且外面的院子里也没啥风景,就放了几盆花。所以等到泡好乌龙茶等它凉下来的空档,挥退了宫女们,季雨菲瞅准了那张看着还有点舒服的床,仰天倒下去感受一下。 还不错,比较松软,屋里可能放了冰,凉丝丝的,前院的太监宫女们估计都被三公主赶走了,所以这会儿只有后窗那边倒是能听到一些人声,而且宫里少树木,这会儿虽说是炎热季节,居然也没有知了的聒噪声,倒显得屋里很是静谧放松。 穿来这么些日子,这也算白天难得的休憩时间了。季雨菲索性脱了鞋躺在被面上闭目养神。 咦,后窗似乎有几个宫女在闲话呢?听下宫女们会八卦什么— 一个声音略低沉:“哎,你那片地今儿早上都扫啦?” 另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声,比较清脆:“废话,我自然是都扫了!” 第三个比较尖利的声音:“哟,你都扫了?这话说出来估计你自己都不信吧?” 清脆的声音继续笑:“我信不信的有什么关系?只要公主信了就行啦!” 尖利的声音也笑了:“公主?公主怎么会注意这些?说起来,除了一日三餐,公主别的可啥都不管。” 第一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加入:“这本来也不是公主要管的,宫里自有嬷嬷们在操心,可惜这宫里…” 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前者的话:“哈,话说那会儿抽调人来这宫里,我都吓死了,这宫里原来的人可都一个不剩了,害得我刚来时每天晚上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结果现在,哼,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我!xx那个贱人,当初就是她挤兑得我被选中,结果前两天我听说她被何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腿到现在都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 清脆的声音一听,似乎更来劲了:“可不是,说起来也是咱们的造化。要去别的宫里,咱也不指名道姓是哪里了,别说罚跪,被嬷嬷们掌嘴也算小事,一个不慎,哼,你们懂的!” 另外两位估计心有戚戚焉,都连声附和。 屋里的季雨菲仰天躺着认真地听,看来宫女们的生活很是不易啊,偷懒就偷懒吧,地上脏一点其实也没啥影响,反正三公主根本不讲究这些。 “哎,我跟你们说啊,这些话咱们就你知我知,说过就算,可千万别再跟人说啊?这万一被人听到,搞不好就惹出祸事了!”还是那个清脆的声音,看来算是这三人中为首的。 “那是,这万一隔墙有耳,咱们嘴上痛快了,背转身搞不好就—”尖利的声音表示赞同。 “呸呸呸!少咒自己。”清脆的声音果断制止。 “天灵灵,地灵灵,坏的不灵好的灵,行了吧?”尖利的声音笑着说… 季雨菲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打算去看一下这三位宫女都长什么样儿。 结果刚踮脚走了没几步,三公主进来了,看季雨菲走路的奇怪样子,还说了句: “你在干嘛?” 后窗的声音顿时没有了。 季雨菲来不及制止三公主,有点懊恼,这下那帮后窗的八卦宫女都知道谁在偷听了。 把三公主招手过去低声跟她说了刚才听到的事情,那位倒是一脸不在乎,一边拿过宫女手里的帕子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跟季雨菲以正常音量说话:“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没有在说你的坏话,难不成因为你偷听了他们的话,还会对你怎么样?把你给灭了?哈哈!你不会害怕了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面无表情的“哈哈”也吓不到人好不好!宫女们再没头脑,也不会因为被偷听了一点不太要紧的话,而有胆量灭一个郡主吧?干活倒是应该不会再偷懒了。 当然,如果被偷听了很要紧的话,那— 想到此,季雨菲的脑海里似乎抓到一点什么东西,但思绪过去得太快,一闪即逝了。 为此,季雨菲气得瞪了三公主一眼,自己先喝了一杯那壶已经变凉了的乌龙茶,为了力求让这家伙第一次就喜欢上茶饮,除了放冰块和桃酱,她还往茶壶里放了糖。 嗯,味道挺好,跟以前奶茶店里买到的差不多,倒一杯递给三公主。 果然,在院子里晒了半天的三公主,先是忍耐地喝了一口,之后便开始“咕咚咕咚”地牛饮—这种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茶水太好喝了! “哎,你别贪凉,慢点喝,咱俩先说会儿话!”季雨菲想夺过三公主手里的茶杯。 “不行!我要喝个痛快!你…”这阵子有吃有喝过得极爽的小风头领,忽然幽默感上头,压低嗓门盯着季雨菲来了句:“你要再夺我的杯子,我就灭了你!” “轰”的一下,季雨菲感觉自己的脑海里犹如划过了一道闪电,刹那间照得四下皆明— “阿宁,我知道了!!” 第八十六章 思路 “知道了就好,让我喝个痛快哈!”三公主还不以为意,嘴角上扬地继续喝着。 “快,你赶紧喝完,然后咱俩去找皇伯父!咱俩上次那件事情,我觉得有头绪了!”旁边还杵着两个木头似的垂着头的宫女,也不宜多说话,季雨菲就催着三公主喝快点。 敏锐的小风头领许是感受到了季雨菲语气中的凝重,直接拿起茶壶对着嘴毫无形象地“咕咚咕咚”喝完了剩下的。 再拿帕子擦一下嘴:“走吧!”一句废话都没有。 还好,茶壶不大,一壶茶也就四五杯吧,那茶杯还是挺小的。这是季雨菲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孺子可教,能灭丧尸的头领真不是盖的,敏锐性和配合度都一等一。 临出门时,三公主很认真地对本想拦住她的两个年轻侍卫说:“我要跟父皇说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说完了我就会回来的。你们如果不让我去,那—” “放心吧,本郡主会负责把三公主带回来的!”季雨菲赶紧同时保证,万一被三公主打丧尸一般,性命堪忧。 那两小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很犹豫,万一两位主子食言了,倒霉的只会是他们俩。 “这样吧,你们俩也跟我们去好了。”这样总可以吧? 两侍卫商量了下,觉得可行,于是一行人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这次皇帝倒没在练字,跟几个官员在说事情,听见王洪发的禀报,皇帝连头都没抬:“让她们回去!” 可不一会儿王洪发又弓着背小心翼翼地回来禀报了:“陛下,公主和郡主说,她们有非常非常非常…” 说了几个“非常”了?康王府的郡主叮嘱说要一字不漏地告诉陛下。 “非常什么?有话快说!”几个人都转头看着王总管,不知他在迟疑地想什么,皇帝便发了话。 “陛下恕罪,公主和郡主说,她们俩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您禀告。”虽说御书房里摆着冰块,王总管愣是说出了一身汗,这两位小主子胆色过人啊。 “哦?她们俩是这么说的?那在偏殿先等一会儿。”皇帝略微有点好奇,但还是先入为主地觉得应该是康王府郡主想当说客来劝他放三公主出来,或者说是三公主想出了要什么赏赐,除了这两样,要不然还能有啥别的重要的事情? 一时见完了官员谈完了正事,皇帝便让两人进来了:“说来听听,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语气之淡,让旁边端茶过来的王洪发又出了一身汗。 凭借多年的伺候经验,王总管深知皇帝这会儿不是很高兴,两个小丫头片子,其中一个还在禁足中,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到御书房里来,一次求见不行竟然还第二次。 “皇伯父请您原谅,主要因为是跟我们俩之前落水之事有关的,所以一着急就赶紧过来了。”季雨菲也看出来了,皇帝不是很乐意见到她们,便赶紧说出缘由先。 “看门的那两个人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等下我会回去的。”三公主也补充说明了。 王总管一听,赶紧悄悄瞥了眼刚才放在皇帝面前的那盏茶,茶水还没喝,那就好,自己头上的帽子可以保住了,不会像上次那样。 皇帝没注意到旁边王洪发的小动作,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姑娘:“哦?可是想起了什么?” 自从三公主说出太液池潜伏的绿衣人一事后,禁卫军统领黄安就被革了职。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事,暗地里,皇帝让他戴罪立功、组建了一个秘密部门专门负责调查落水一事,可惜这么些天了,进展不大,如果这两当事人有想起什么,倒是挺大的突破。 “皇伯父,您,要么让别的人退下先?”这事可得保密啊,三公主也点点头。 “好好说话,还退下先!”皇帝笑了笑,挥了挥手,一时间御书房内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陛下?”王洪发也后退了几步,不知自己该走还是留,毕竟陛下身边不能缺人呢。 “无妨,你留下。” “哎!”王洪发一脸感动的表情,其实内心里他一点都不想留下来,这两位小主子来了,总觉得让他担惊受怕的。 季雨菲便开始从头到尾地说起刚才在三公主宫里,因为偷听宫女嚼舌根而受到的启发:“皇伯父,侄女是觉得,搞不好就是因为阿宁无意中听到了、或者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被对方察觉了,然后就设计了这么个落水的套,想造成意外。” 越说思路越顺,季雨菲对着皇帝侃侃而谈: “刚才来的路上,侄女也想过了,阿宁跟我,可说是形影不离,而且活动范围大致是在慈宁宫里,所以皇伯父,您可以派人从这个方面查一下,就是阿宁单独活动的时间地点,这样搞不好能查出一些她当时碰到的人或者事。” “那怎么不说是在康王府呢?除了宫里,毕竟你俩以前也会一起去王府小住几天的。”皇帝又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不是吧?!这一点倒没想到。难道弄巧成拙、引火烧身了?季雨菲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但是没法反驳,毕竟这个可能性也存在啊。 三公主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到这里,竟然还点了点头说了句:“嗯,这个可以有。” 皇帝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有什么?别话说半句。”古代人表示这句话是有语病的。 “哦,父皇,我是觉得你说的也有可能。如果我在王府里听到了或碰到了什么事,导致对方要灭我的口,这应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爹,”三公主指着季雨菲说,“她爹在搞事情,被我发现了或者偷听到了,于是她爹要灭了我。” 季雨菲依旧保持瞠目结舌的状态,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反应了,实在是,这,这真的很有可能啊。 康王,我对不住您!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给她这辈子的爹点了一根蜡。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不在更容易行事的王府,毕竟那是他自己的地盘,而要选择更难操控、事情也更容易闹大的宫里来灭我们呢?”三公主忽然走到皇帝面前,在皇帝和旁边的王洪发都来不及做出应有反应之前,“啪”的一声,把两只手拍在御案上,胳膊撑起上半身,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帝,压着嗓子说:“父皇,难不成—?” 第八十七章 答案 “难不成什么?”皇帝先是被那一声“啪”的声音惊得往后不自在地靠了靠,上半身都靠在了椅背上,听了这半句话,又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往前探,右胳膊也放在了御案上。连带旁边的王洪发,也在惊吓之后好奇地往这快要头碰头的父女俩那里稍微挪了挪。 “难不成?”三公主忽然嘴角往上一扬,朝面前的皇帝眨眨眼:“王叔是个笨蛋?” “你—?!”要不是被刚才三公主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给惊艳到愣了神,皇帝非得直接一巴掌拍过去,竟然敢捉弄自己的父皇! 没看王总管都已经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了么? 但是,说康王是个笨蛋这话,听起来,怎么似乎、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爽呢? 季雨菲对着三公主的背,自然不知道她刚才的面部表情,但说康王是笨蛋这句话是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勃然大怒:“我爹是笨蛋?陈婉宁我告诉你,你爹—” 哦,不行,她爹是皇帝,立马改口:“皇伯父圣明!阿宁太乱说了!” “哎呀呀,别生气嘛,我也就说个笑话,活跃活跃气氛先。”三公主回转身,走过来拍了拍季雨菲,“安啦,听我往下分析。” 一边说,又一边走回了皇帝的御案前,拿起了皇帝的那杯茶: “我先喝口茶,刚才那茶太好喝了!” “阿宁!”眼看着女儿走过来拿起面前茶杯的皇帝,难得出现了大惊失色的表情:“这是朕喝过的茶!” 你一堂堂公主,为什么在吃喝上这么不开眼?胡吃海喝已经够让人看不下去了,现在还想吃喝别人的东西?不行,回头得问下她宫里的人,哦不对,她宫里的人好像都给处置了。 那就再给派两个得力的嬷嬷吧,再这么下去也太不像样了,必须得重新教教规矩。 “我知道啊,那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我爹么。”末世里大家有口干净的喝的就算不错了,只要没毛病就行,而且照那小雨说的话,皇帝身边有一堆医生负责他的健康,这茶水喝了肯定没啥问题。 得,季雨菲内心冷冷一笑,这三公主不会说话,但对皇帝,次次都能马屁拍得刚刚好,关键人家还真不是拍马屁,这就是至高境界了,没看皇帝因为那句“你不是我爹么”而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点慈父的笑容? 吓得跪在地上刚缓缓抬起头的王洪发又赶紧垂下了头。陛下竟然会笑诶,要知道,对着满宫美人的娇媚笑脸,作为打小跟在陛下身后的王总管,也是看惯了皇帝万年不变的严肃脸。 三公主还犹未觉地咂咂嘴,继续自说自话:“这茶水不好喝啊,哦对了,来,父皇,我给你看样好东西,当当!”变戏法一样,三公主从怀里掏出了— 季雨菲刚才给她泡茶时特意展示说明的果酱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揣在怀里随身带着了。 掏出来的时候,三公主还对着皇帝得意地晃了晃,之后在三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往茶杯里面倒了一些。 倒完了,问刚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已经看傻了的王洪发:“有勺子么?得搅拌一下。哦,对了,再拿点冰块来!还有糖也要。” 本来就总觉得要出事的王总管,不等皇帝吩咐,立马转身冲了出去,趁皇帝没发飙前,他得保牢自己头上的帽子。 为此,拿到了三公主吩咐的东西,王洪发还故意磨蹭了会儿才重新进去。 可惜,帽子保牢了,茶杯也保牢了,等到心绪莫名的皇帝在三公主炯炯的注视中,被迫拿起递到他嘴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毫无预兆地,皇帝“噗”的一声把茶水喷了出来! “陛下,您没事吧?”王洪发简直是吓得肝胆俱裂,一下扑过去狂拍皇帝的背。这三公主是趁此给她老子下了毒么?就说这两姑娘进来就没好事啊!再这么来两回,他会活活被吓死的啊! 皇帝在低头不停地咳,一半是被茶水给呛的,还有一半是被因为惊吓而忘了掌握力度的王洪发给拍的,等他终于止住了咳抬起头时,才发现刚才那口茶水全喷在了三公主的脸上。 一时间,本来因为三公主喝了自己的茶、心里有点感慨的皇帝,这会儿又添了些不好意思:“快,给公主拿帕子来。” 王洪发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人忙来忙去不说,心还累。 还好,这位三公主竟然没挪动分毫,只是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脸,还镇定自若地说了句:“不好喝吗?” 好好的一杯茶,凉嗖嗖的酸牙不说,竟然还是甜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看着三公主那也不知是疑惑还是期待的眼神,皇帝硬生生把吐槽的话压了下去:“父皇清茶喝惯了。” 哟,季雨菲听得差点站了起来,皇帝竟然没发火,上次可是把茶杯帽子什么都一股脑儿地往三公主身上扔呢。 所以这是三公主日渐受宠的趋势么?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女儿,估计让皇帝觉得很稀奇吧?季雨菲顿时对这位小风头领又增添了信心。 皇帝其实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觉得有点尴尬,所以这会儿急于转移目标,不等三公主接话,又赶紧朝她示意:“你接着往下说。” 说啥?哦对了,“刚才说到王叔是不是笨蛋的事情,”三公主又回头朝季雨菲挤挤眼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早就死翘翘了。” d,你还以为自个儿挺幽默呢?得,回头出了这门我再跟你算账,季雨菲恨恨地瞪了回去。 “你们俩,赶紧说正事!”皇帝看在眼里,只好出声制止,再说下去,别保不齐又打起来。 不过真要打起来,那也是“笨蛋王叔”家的那位输,自家女儿反正不吃亏,皇帝又得意地想。 “所以,采取排除法,也就是她说的,”三公主一指季雨菲,“这事肯定发生在宫里,而且这人既然能在水里派人潜伏,亭子里的人要么被骗走,要么装模作样,肯定是事先有准备。而能准备得这么充分,答案只有一个可能。”三公主竖起一根手指,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哟,你还柯南上身了呢。季雨菲看了下皇帝,皇帝上身前倾,王洪发咽着口水,都是一副“快说答案”的好奇样子。 偏偏这时候三公主还卖起了关子,竟然又开始四处找茶喝。这里只有他不是主子啊,王洪发只好赶紧给她又倒了一杯茶,可惜喝了一口就被三公主发现还是那种不好喝的清茶,就很干脆地搁在了御案上。 “阿宁,你快点说吧。”季雨菲赶紧出声,再不说,怕皇帝会原地爆炸啊,容忍一次并不表示无限容忍啊。 “好吧,答案很明显,肯定是宫里面某个有掌控力的人或者几个人提前布置的。人不会太多,因为既然是见不得人的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这个人或者这几个人,不仅在宫里有影响力,跟宫外应该也有很多联系,毕竟,父皇,你到现在也没查出那个绿衣人吧?这人要么本来就是宫里的人,要么就是逃走了,那肯定得有一条连接宫内外的通道; 然后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问题:这个秘密是什么?竟然让他们不惜大白天地对我们两个花季少女—”三公主指了指自己,又回头指了指季雨菲,再做了个挥刀的动作,“痛下杀手?” 第八十八章 笑 御书房里安静极了,地上的蚂蚁们再次踮着脚逃走,王洪发觉得自己简直要晕过去了,只好拼命掐自己的大腿:三公主的话,比晴天霹雳还要吓人哪! 偏偏康王府那位郡主,不知是真傻还是假聪明,竟然还不知死活地问三公主:“所以阿宁,照你的推测,这个人,或者这几个人,应该是?” “哼!”三公主又得意地看了眼脸色变得不太好的皇帝,“这个我自然知道,这几天一直出不来,我不是闲着没事么,就把这件事反复想了想,也问了几个人,答案**不离十了!” “哦?你都问了谁?答案说来听听?”皇帝低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王洪发一听,只好又更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主子们,这种可怕的答案,一定要当着奴婢的面说出来吗? 偏偏那康王府的郡主还又插了一把刀:“不是吧,阿宁,你竟然都已经找到答案了?” 苍天哪,三位主子,这不是在说等下去哪个宫里吃饭这样的小事情啊,这是要血流成河、白骨成堆的大事情啊。 王洪发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双眼一翻,在神志尚未消失前,撑着最后仅有的一丝理智,用手扶着御案、身子缓缓地软到了地上。 “咦,这人中暑啦?”出声的是三公主,在其余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走过去单膝跪地,一只手扶起王洪发的头,另一只手用力掐他的人中。 “阿宁,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皇帝又惊又怒。堂堂皇家公主对着个太监…而且阿宁怎么会这个?除了会骑马会打马球,难道这三女儿竟然还会救中暑的人?这都是因为… 当日清虚道长说的那番话,顿时涌进了皇帝的脑海。 一瞬间,皇帝都忘了继续制止三公主的行为,他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 … 一阵尖锐的刺痛,王洪发觉得自己的意识又回来了,而且还听到了康王府郡主的声音:“阿宁你行不行啊,咦,好像眼皮在动。” 什么叫好像眼皮在动?王洪发便想努力睁开眼睛。 旁边围观的皇帝和季雨菲不禁都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步却是— 三公主起身拿起御案上那杯刚喝了一口的茶,含了一大口,然后“噗”的一声全喷在了王洪发脸上。 王洪发被茶水刺激得发出了“嗷”的一声,眼睛也迅速睁开了。 “好了,没事了,你年纪大了,中暑就不好了,还是换个人来吧。”三公主很淡定地后退一步,看着狼狈擦着脸上茶水的王洪发说了句。 三公主啊,奴才真是谢谢您啦!王洪发作为太监总管自然反应很快,一听这话理智迅速回笼,顿时如遇大赦,赶紧跟皇帝颤巍巍地请罪。 “行了行了,你身子不适就先退下吧。找个人在门口候着。”皇帝看不惯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谢天谢地,王洪发顿时觉得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赶紧倒退着迅速往门边撤,快走了两步想起来自己不是刚“中暑”了么,便又赶紧慢了下来,慢下来呢又想着早点离了这是非之地,便又有点心急。 于是屋里其余的三个人,就看着王洪发那么一脸纠结、时快时慢地退了出去。 “咱们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就简单说下我的结论吧。”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三公主。 “我觉得吧,比大白天灭掉公主和郡主还要大的事情,其实就那么一两件,一,是灭掉父皇你,”三公主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皇帝。 d,就不能说得隐晦一点吗?虽然这是事实。皇帝又有想去拿面前那个茶杯的冲动了。 季雨菲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见状赶紧出声:“皇伯父,您,您千万别生气!”唉,这三公主,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动不动就“灭掉”,又不是丧尸! “哦,父皇,你别生气,还有一种可能,是灭掉皇祖母。”三公主又说了个自以为“救场”的可能。 季雨菲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不对啊,阿宁,有谁想要灭掉皇祖母啊?” 太后娘娘年纪大不说,灭掉一个皇太后干嘛呢?篡位也是篡皇帝的位啊。再说了,如果那样的话,那还不如在慈宁宫下手,干脆把郡主、公主、太后一锅端好了。 “没错,你想得对!这种可能其实是可以排除滴!”三公主还一边说一边对季雨菲拍了拍肩,季雨菲赶紧抖掉了她的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江湖姐妹情深的草莽样儿。 皇帝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强行忍住打三公主的冲动,只盯着眼前御案上的那个茶杯。 “灭掉皇祖母好像也没啥好处,父皇你说对吧?”三公主很认真地看着皇帝说道,然后在皇帝终于决定要拿茶杯砸人之前的刹那,又接着解释了一句:“皇祖母人多好啊,整天笑眯眯的,总是怕我吃坏了肚子,应该没人想要灭掉她。所以,父皇—” 三公主自以为很幽默地对着皇帝眨了眨眼睛。 皇帝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虽然理是这么个理儿,自己也早就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但话不是这么说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地论证老子被灭掉的唯一可能性,想想还是不能忍。 于是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皇帝还是毅然决然地泼出了眼前那杯子里的半杯茶水:“滚!” 可惜眼前的两个人一个都没滚。 三公主还看一眼因为自己躲避及时、结果茶水被泼了一脸的季雨菲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帝觉得自己要疯了! 怎么办?侄女儿在御书房里被伯父给泼了一脸茶水,这话要传出去… 自家弟弟护犊子到什么地步,皇帝是很清楚的。 等下会不会到母后面前去哭诉哦?这种有伤体面的事,反正他那弟弟是肯定做得出来的,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于是皇帝就那么无措地看着本来站在三公主后面、如今脸上还沾着一片茶叶目瞪口呆的小郡主,很是尴尬地解释着:“清儿啊,皇伯父不是对你…那个,你脸上…拿帕子擦一擦吧。” 季雨菲没有听到皇帝的话,她在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指着自己哈哈大笑的三公主:“阿宁,阿宁你会笑啦?阿宁,你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啊!!” 可不是,这么一说,皇帝也注意到了,自从落水后一直面无表情的三女儿,如今正在哈哈大笑。 一般人,尤其是女性,这么哈哈大笑,皇帝会觉得很没有形象,可是,眼前的三公主,却令人想到四月温暖的阳光里绽放的华丽牡丹,哪怕是自己女儿,有那么一瞬间,皇帝都感觉自己被惊艳到屏住了呼吸: 原来阿宁会笑啊,而且笑得真是— 倾国倾城啊! 第八十九章 避暑 可惜,没过多久,康王女儿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哭了,自家这三女儿便也不笑了,恢复了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样子。 皇帝甚是遗憾,这遗憾,犹如本来阳光灿烂,转眼却变成了连云都没有一朵的阴天。 当然,皇帝这遗憾也就那么一会儿,他得先安抚在那伤心哭泣的侄女儿: “清丫头,你,你别哭啊…都是你,阿宁!朕…你躲什么躲?!” 哎呀,真急死人了,这侄女儿又不像后宫妃子…要真是后宫妃子就好了,她们一般也就流两滴泪假惺惺地意思一下,而且还要流得楚楚动人,自己呢,稍微哄一哄给点赏赐啥的就好了,如果还哄不好就假装生气,妃子们就吓得转头主动来哄他了。 可是这是弟弟的女儿,母后疼爱的孙女,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主要的是现在也没有打和骂的理由,人家本来是兴冲冲过来提供线索的。 一面在拼命想着制止郡主哭泣的办法,一面又在担心小姑娘的哭嚎声传到外面去,慌乱之下,皇帝说了句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用的话: “诶,清儿别哭啦,朕问你们,你俩想不想跟朕去避暑山庄?” … 季雨菲这会儿哭,倒也并不全因为是被皇帝泼了茶水,主要是有感而发的灰心。 主要是这会儿她忽然意识到:合着从三公主说找到答案开始,皇帝就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就自己,刚才还一副自以为很聪明的样子,傻不愣登地以为理出了个启发人的新思路,还兴冲冲地拉着三公主来找皇帝邀功。 原来自己在这一对父女眼里就是个笨蛋啊,康王是笨蛋,康王的女儿也是笨蛋。 人家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 季雨菲越想越对自己无语,又因为被泼了茶水,那还是自己为了保护三公主而特意站到她身后去的,结果人家功夫好又警惕,自己却… 于是越哭越伤心的郡主,哭到后来干脆拿手帕盖住了自己的脸。 “哎,你干嘛呢?”三公主一开始还傻愣愣地看着,后来一看她拿手帕盖脸,就走过来一把掀开了手帕。 “你别管我,我…我没事儿…我,我就想哭一哭…”此刻挫败感排山倒海的季雨菲,哭得止不住。 没法说啊,一不能说自己被泼茶水的生气,一个皇帝一个公主,咱都得罪不起,唉,最主要的是太沮丧了,原来人家早就知道答案了啊。 真是自己太笨了,还是对方太聪明了?不管哪一样,反正照自己这智商,估计都前途堪忧,而且那不知隐在何处的敌人还特别凶残。 算算穿过来的日子,估计自己完蛋的时候也就差不多老式国产剧的长度吧,20集终。 完蛋也好,搞不好还能再次穿回去见爸爸妈妈呢,自己很想回去见他们俩了啊。 想到爸爸妈妈,季雨菲顿时更伤心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哭得更是稀里哗啦,也顾不得什么了,开始毫无形象地用手帕擤鼻涕。 皇帝急死了,这哄小姑娘的事,他这辈子都没做过一次啊,只好不断给旁边木头人一样的女儿使眼色。 偏偏旁边的三公主不解风情,对自家父皇不断眨巴的眼睛视若无睹,只走过去问季雨菲:“喂,别再哭啦,我问你,父皇刚才说的‘避暑山庄’,你想不想去?” 去你奶奶个熊! 等下,避暑山庄?! 皇帝要带我们去避暑山庄?在承德么?我还没去过诶。 季雨菲立马不哭了,手帕不能用了,干脆用袖子擦一把泪,nnd,既然是很快要完蛋的笨蛋,就干脆从此抱着金大腿混吃混喝20集好了:“想!” 皇帝一看很高兴,还是同龄人管用啊,等等— “‘避暑山庄’跟田庄是不是差不多的地方?有吃的么?”这是三公主接下来问郡主的话。 这种话皇帝本来听了要发飙的,不过现在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旁边的侄女身上,生怕她又哭起来,便也很亲民地接过了话头:“当然有,那边连着猎场,有各种野味。” 野味是啥,三公主一时还不明白,不过这不妨碍她自动脑补各种美味食物,于是她抬起头跟皇帝说了句:“谢谢父皇!” 小雨同学说过,对皇帝一定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然后又加了一句:“那咱们什么时候走?”有好吃的还不赶紧去? “眼下已是五月底,这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内务府要安排得快,咱们六月初就可以出发,到时朕自然会提前派人通知你们。”许是对避暑山庄让侄女止哭的事很满意,皇帝竟然开始跟女儿聊了起来。 “皇伯父,皇祖母去么?我父王也去么?”季雨菲拿三公主的帕子又仔细擦了把脸,加入了这父女俩的对话。 “自然是要去的,去的人多着呢。”皇帝含糊了一句,说起来,这阵子自己一直在琢磨名单人选,谁去谁不去,子女们还好说,那帮妃子们这个哭那个闹的,想起来就颇为头痛。 “野味是啥?”三公主头痛的是听不懂别人说的话,只好再次问季雨菲。 说来也怪,刚才那么一阵痛哭的发泄过后,季雨菲又觉得自己没那么傻了,再说了,傻人有傻福呢,所以在面对三公主诚挚的请教后,倒也同样诚恳地跟她解释: “就是猎场,嗯,山林里的野兽们,像什么,呃,兔子啦,鹿啦,羊啦什么的,烤着吃,挺香的。”又回头不忘跟皇帝确认下:“对吧,皇伯父?” 皇帝点点头。 这下三公主来劲了:“怎么个烤法?兔子长什么样儿?鹿我知道,羊我没见过。” 切,其实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嘛!凭借阿q精神已经恢复了的季雨菲在内心里不屑地撇撇嘴,不过人家亲爹在面前,也就面带笑容地解释给她听: “兔子很小,毛茸茸的,嗯,有时间我画给你看吧,兔子肉我也没吃过,不过应该挺好吃的吧,你说红烧兔子肉啊,那应该可以,要是逮到了我就做给你吃。”可是兔兔好可爱啊,老天保佑到时逮不到。 “那羊呢,羊长什么样?”三公主又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以前跟着爸妈出去玩的时候倒是吃过,季雨菲便对着一脸渴望的三公主继续解释: “羊比鹿要小一点,可以做烤全羊,很好吃的,就是把羊架在火堆上,抹上各种调料,然后不断翻转,直到羊身被火烤到金黄色,外面一层有点硬,焦焦脆脆的,里面又很嫩…” “咕咚”一声,三公主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声音很大,连皇帝都听到了,惹得他很想扶额:一个好端端的上午,朕竟然在御书房,陪着这两个小姑娘… 第九十章 秘密 “你俩先回去吧,”皇帝觉得自己不能再跟着这两人说下去了,见两人行了礼要走,又叮嘱她们:“今儿的事切不可对人说起。清儿,对你父王也是,省得他胡思乱想。” 虽说侄女回府后十有**是要跟弟弟告状的,不过能拖一时算一时,搞不好过了一晚人家想想也就算了。 “哎,侄女记下了!”季雨菲没多想,她哭完后有点累,也想要回去了,短时间内暂时不是很想再看到这对父女,至于御书房内的事情要不要跟康王说?那是必须的啊,还指望他提供解题新思路呢,不过先这么答应吧,回去再说。 季雨菲便行了礼打算告退了,但三公主还站着不动。 “阿宁!”这会儿趁好就收啊,妹子!皇帝让咱们走,不就是明摆着地给你解禁了么? “等一下,父皇,我刚才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三公主抬起头说道。 d,就你聪明是吧?那你就说来听听!季雨菲也不等皇帝吩咐,就回转身又坐下了。 皇帝:还有一种可能?除了朕与母后,这皇宫里,还能灭谁?啊不,呸呸呸!! “是这样的,父皇,我刚才又忽然想到,其实之前咱们的思路有点偏了,”三公主一看旁边坐着的季雨菲,也重新坐了下来: “我们一直觉得,可能是我无意中听到了什么话,有人要灭掉父皇或者皇祖母,但是,换一种思路,会不会其实是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会导致对方被父皇你给灭掉呢?” 对哦,皇帝跟季雨菲对看一眼,这个可能也是有的,而且老实说,这种可能更大啊,为了保住自己的命,那肯定要不择手段地拿走别人的命啊。 皇帝:总算是朕灭别人了,第一次觉得“灭”这个字听起来顺耳。 “那照你看,这种秘密会是什么呢?”之前自己也想岔了,主要是犹如灯下黑,太液池水下敢藏了人,皇帝自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要对自己不利。 “呃,这个暂时还没想到,一般来说,我觉得,这种秘密肯定是见不得人的,或者说,是父皇你绝对不允许或严格禁止的,这个要父皇你再想想,我不懂。”三公主很诚恳,这个世界的禁忌她不懂啊。 季雨菲:什么样的秘密是皇帝所决不允许或容忍的呢?难道是皇帝小老婆跟成年皇子有了jian情?或者皇帝小老婆跟侍卫有了jian情?还是皇帝小老婆跟太医有了jian情? 能在皇宫里稳定出没的只有这三种男人吧?宫斗剧里反正只提供了这么几种狗血剧情。 不管哪一种,季雨菲暗搓搓地想,看来皇帝帽子的颜色被染了呢。 皇帝估计也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脸色都变得有点难看了,语气倒还是挺温和的: “好,这件事你们俩就不用管了,先回去吧。” 这个上午真是够了,转来转去的,最后竟然转到这么个糟心的结论上来了。 季雨菲是一刻也不想呆了,生怕皇帝因为这种可能而迁怒于她们俩,站起来利索地行了礼就想走。 可惜三公主跟着站起来后还是没动。 “怎么,阿宁,你还有想到什么?”皇帝忍耐地问道。 “父皇,我的公主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给个准话呗?”三公主一边站着说话还一边做了一个虚的甩头发动作,并对着皇帝还歪着头扬起了嘴角,自认摆出了她最富诚意的面部表情。 “滚!”皇帝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了同样一个字,不会笑的三公主一点都不可爱。 守在外面的王洪发,目送着三公主被康王府郡主很不情愿地拉(拽)走,想起自己在里面九死一生般煎熬的经历,以及之后听到的从里面隐约传来的郡主的哭声、三公主的笑声以及皇帝的怒吼声,暗自发誓,以后在任何地方,都要避着这两小煞星绕道走! 两个小煞星自然对王洪发的这番心思无知无觉,结伴去了慈宁宫。 皇太后看见三公主被“放”出来了,很是高兴,于是带着三个孙女一个重外孙女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饭。 为此还特意让人把洪嬷嬷也给请了过来,让她带着阿桃一起吃饭。 阿桃小姑娘本来有点不愿意,她想跟两位姨母一起吃,不过毕竟从小就有教过,她也知道不能跟大人同桌吃饭。 何况现在其实也就在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而且这位洪嬷嬷非常和蔼可亲,所以阿桃小朋友也就接受了,毕竟进宫前,娘亲已经跟她说了好几遍要听话守规矩之类。 于是大家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了。 季雨菲一边吃一边很惊讶地发现,这位之前一脸严肃相的洪嬷嬷,居然哄孩子也非常有一套,哄得阿桃吃得饱饱的,连长公主都在饭后特意过来跟洪嬷嬷变相地道谢: “哎呀,阿桃啊,你有没有谢谢嬷嬷啊?你竟然还让嬷嬷喂你饭,羞不羞啊?” 这么一说,小人儿就有点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了头。 洪嬷嬷却把饭碗交给小宫女,一脸欣慰地看着阿桃的小脑袋,摆摆手跟长公主说:“哎呀,殿下折煞老奴了,这都是奴婢分内事,说起来,奴婢倚老卖老一下,您跟县主这么大的时候,有时候也不肯好好吃饭,先皇后就派人来叫奴婢,说您说了,‘就喜欢嬷嬷哄着吃饭’,可把太后娘娘给乐得,只说您‘小人精’!” 哟,这洪嬷嬷还挺健谈呢,而且看她眼神和她说的这番话,对这长公主还挺惦记的,毕竟小时候还带过她。 “是啊,嬷嬷,一晃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长公主听了也颇有感慨,用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可不是,哀家的阿娇,似乎还在眼前呢,也就跟婉淑一般年纪,一般模样…怎么一眨眼…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皇太后接过了这个话题,也发起了感慨。 一时间,屋里陷入了一片静默,长公主甚至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好尴尬啊,谁来说点什么啊,再下去皇太后会不会哭啊,然后皇帝会不会迁怒于我们这帮人啊,季雨菲在心里哀嚎。 “皇祖母,”关键时刻,三公主忽然说话了,“吃完了饭,可以喝甜茶了吗?” 啥?甜茶?茶为什么是甜的?皇太后一脸迷惑,但注意力明显被转移了。 好吧,看来得自己上了,季雨菲叹一口气,不过只要能扭转气氛就行,于是赶紧堆出一脸笑: “哎呀,皇祖母,阿宁这家伙,是在馋我做的桃子酱呢,就是用大姐姐家的白桃做的果酱,甜着呢,阿宁不是不喜欢喝茶么,我就往茶里放了点桃子酱,酸酸甜甜的,她就爱喝了。” 底下本来因为感受到沉重的气氛而在眼巴巴观察大人的阿桃小姑娘,这会儿一听,也立马就接了话:“对,老祖宗,是我们家的桃子做的,可好吃了!是我和三姨母一起摘的!” “哎哟,我就说嘛,怎么没头没脑地来一句甜茶,原来是阿桃家种的桃子啊,那肯定很甜很好吃啊!”皇太后也回过神来了,拍了拍旁边长公主的手,笑眯眯地对着阿桃说道。 于是其乐融融的气氛得到了恢复,屋里再次响起了叽里呱啦的童言稚语和大人的欢声笑语,三公主也如愿喝到了她的甜茶,反正那瓶果酱一直在她怀里揣着呢。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季雨菲等人打算出宫时,欣娘进来禀报: “太后,陛下派人送来了下个月初去行宫避暑的名单。” 第九十一章 名单 哦?这么快就出来啦?看来是早就拟好了,那么自己和三公主,搞不好本来是不在名单上的喽?季雨菲顿时来了兴趣: “皇祖母,咱们快看看吧,刚才在御书房,皇伯父还问我们俩要不要去来着。” “哦?还有这回事啊?”皇太后一边随口应着,一边让人把名单拿过来念给她听。 季雨菲听了下,名单一开始主要是宫里人员,有些名字还算认识,后面的是王公大臣,基本不认识,所以就算没有听完,季雨菲也没怎么在意。 有意思的是,宫里那部分名单,凭借她因为宫斗剧而得来的某些知识判断,皇帝的安排挺有点名堂的。 譬如说,首当其冲的,名单里说,大皇子奉命留守京城“代为监国”,而大皇子的母妃徐贵妃还跟着皇帝去避暑。 这算是大皇子母妃受宠、自己还要封为太子的节奏么?没看皇太后在听到这里时,还让欣娘暂时停了一下,然后又拿过来亲自眯着眼看了一遍。当着几个小辈的面,皇太后什么也没说,但感觉之后她的思绪还停留了好一会儿。 然后二皇子一家三口也在避暑的名单上。这二皇子之前还跟着皇帝出现在马球场上,看来还是挺让皇帝待见的。 但二皇子的母妃刘贤妃却没有跟着去。 这刘妃是不得宠还是另有原因?不是说小孙子都是她养着么?现下二皇子妃也去了,万一病病歪歪地带不好自己儿子怎么办?哦,皇孙肯定有一大群丫鬟乳娘啥的精心伺候着,但,好像还是有点想不通,等下回去问康王好了。 至于季雨菲最熟悉的张妃,原来正式名号是张淑妃,也不在名单上。 不过她虽然不在名单上,二公主和三皇子,倒是都在。季雨菲暗想:张妃父亲辞官,兄长降职,现在自己又没得跟着大部队去避暑,会不会气得跟电视剧里一样,偷偷在屋里扎小人?看来自己去那以后,要记得避着二公主些,谁知道那人会不会把她们母女分离的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后面还有一些妃嫔,季雨菲反正不认识,不过有些妃嫔是单个人,有几个是带孩子的。原来皇帝子嗣颇丰啊。 所以这名单是为了平衡内宫争斗么?目前来看大皇子一家比较胜券在握啊。而徐妃、刘妃、张妃等几个妃嫔之间,因为孩子们都差不多成年了,看样子不太可能和平相处。 搞不好皇帝还刻意把矛盾比较大的妃嫔们拆开了呢,一半在京城,一半在行宫,这样也就消停了。 季雨菲觉得内心有股极大的冲动,恨不得立马回府跟康王八卦。 哦,等一下,名单开始念到他们父女俩的名字了,然后后面是一些王公贵族们,不过好像没有长公主母女俩诶,难道因为她是出嫁女? 季雨菲偷偷瞄了眼长公主,她也在认真听着,不过神色间看着有点掩饰不住的失落。 正想着呢,神队友三公主问出了她的心声:“皇祖母,阿桃她们不去吗?”用手一指因为听名单时间过长开始有点无聊的阿桃小姑娘。 “对呀,皇祖母,”季雨菲觉得祖孙间说说应该没关系的,也不算大事情,就也加了一句,“人多热闹嘛。” 那边正拿了湿帕子过来给阿桃擦脸擦手的洪嬷嬷,听了这话,倒是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小姑娘说了句:“县主真乖!” 阿桃一听这是在表扬她呢,便很高兴地回了句:“谢谢嬷嬷!” 童音清脆响亮,惹得皇太后也听得笑眯了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笑呵呵地问小姑娘: “阿桃啊,老祖宗问你,你可愿意跟老祖宗一起去避暑?哦,避暑你可能不懂,就是跟着老祖宗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愿不愿意啊?” 这话说的,是个人都愿意吧?季雨菲在心里发笑。 果然,阿桃的眼睛都亮了,不过还好,总算懂得先抬头看下她娘亲,征求同意。 长公主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低头柔声跟女儿说:“咱们自然是非常非常愿意跟着老祖宗去的,对不对啊?” 小姑娘顿时高兴极了,朝着皇太后很大声地说:“娘同意了,阿桃要跟着老祖宗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季雨菲顿时也安心了,刚才的话没白说,长公主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呢,虽然大人情在三公主那边,不过照宫斗剧里的思路,这种小人情也挺好用的,关键时刻搞不好人家就伸一把手了。要不然,谁知道像她这样的菜鸟能活多久呢,没看一个丧尸世界穿来的小头领,智商都甩了她好多条街,唉,想起来就挫败无力! 季雨菲在这边思量的时候,那边的皇太后在做名单,笑呵呵地指着阿桃吩咐她:“你等下去跟陛下禀报一声,就说名单上再添上她们母女俩,闻太师那边等下看看…算了,就在哀家这边好了,说起来,阿桃也大了,这带出去可以放心,也给哀家添添乐趣!” 嗯,意思是说,不管闻家去不去,反正长公主母女是按皇家人来算、吃喝住行也跟着太后娘娘喽?这一趟进宫简直不要太划算啊。 走的时候,季雨菲注意到,长公主给皇太后行了个不一样的礼,身子更往下,一条腿往后,膝盖半屈,类似于半蹲了,不过仪态还是保持得很优雅。 阿桃也想学她娘亲,可惜腿太短了,摇摇晃晃的还差点摔倒,倒是挺可爱。 “哎哟喂,你们看看,我们的小阿桃啊,真是个知礼的好姑娘!”皇太后也给逗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之后一行人便辞别出了慈宁宫。 “哎,你干嘛跟着我们啊,我们是要出宫回家去呢。”走了半道,季雨菲看三公主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想起了之前御书房的事,有点没好气地说她。 这么聪明的姑娘,呃,暂时不想带她回府,何况回家还要跟康王深度八卦,没空给她做吃的。 三公主挠挠头,又看了看旁边有点惊讶的长公主和她旁边的小姑娘,算了,还是说了吧:“我不是要跟你们,我要去天香楼吃东西。” d,每次都是我自作多情! 季雨菲更不爽了,拉着个脸说了句:“哦,那回见!”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第九十二章 荣宠 “哎,清妹妹!”长公主一个反应不及,只能朝季雨菲的背影喊了一声,可惜对方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帕。 “阿宁啊,那你多带点人啊,等下记得早点回宫。”长公主自然不好也跟着扬长而去,便拉着女儿的手跟三公主一起往外走。 阿桃小朋友挺高兴,走着走着,另一只手还拉上了三公主的手,于是在两个大人中间走得很开心,以至于等出了宫听说三姨母要去什么天香楼吃饭,也执意要跟着去。 当然,这事儿闹归闹,她一个小朋友还是做不了主,主要旁边的两个大人,一个不想她去,另一个不想带她,于是只好很不开心地看着三姨母带着两个宫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姑娘便撇着嘴觉得:还是另外那个姨母好,既会给她做好吃的,也总是笑眯眯的。 话说这边独自一人气鼓鼓出了宫的季雨菲,回府就直接找康王倾诉。 还好,这个时间,康王竟然也在府里,想必也是听说了避暑的事。 季雨菲一说,他就直点头:“这么说,你在皇祖母宫里听到了名单?” “对啊,我觉得是皇伯父临时加上我和阿宁的。”康王是不是临时加的就无从得知了,当面说也有点不礼貌,就还是不提了吧。 “倒也不算临时加的,毕竟你俩打小就在慈宁宫。”康王先自顾自坐下来,倒了杯凉茶,这种时候父女俩都习惯了没有其他人在旁边伺候,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季雨菲也不插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等会儿肯定要说很多话,先润润嗓子。 “不过你俩也不是年年都去,有一年我记得是阿宁身子不好,好像是肠胃不太好,上吐下泻的;有一年是你皇祖母身子不是很好,还有一年是你,小小年纪竟然老说头晕,虽然我们也不太当真,但还是没让你去,毕竟坐马车时间挺长的。”康王往椅子上一靠,慢慢地回忆道。 “那皇伯父是年年都去吗?”季雨菲好奇地问道,那这皇帝看来当得挺舒服嘛,估计这个时代挺太平的。 “我想想,好像差不多,基本每年都去,就是时间有点出入,看天气,还有朝事。”康王点点头。 “那父王,每年皇伯父都是让大皇子‘留守监国’吗?”如果一直都是还好说,如果是今年的新变化,那这位大皇子可得好好了解一下了,搞不好人家回头就成了太子了呢。 “哦,对,这个事儿可是今年最不一样的。”康王喝完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往年可不是这样,都是让内阁几位大员留守,看事情大小,一般这时候也没什么大事,天气热。”康王一边品着茶,一边跟女儿解释。 季雨菲想着长公主家的闻太师,便问康王:“内阁一般都有哪几位大人留守京城?” “哦对,留守监国这件事,说起来自然是重臣才有资格,内阁那几位都是想的,不过这四个字,得拆开来看。你看哈,”康王放下杯子,越说越来劲了:“首先这‘留守’二字,你觉得听着是什么意思?” 既然康王这么特意地问,季雨菲就思考了下,然后犹豫着回答:“感觉就是在后方保障不出事?” “没错!”康王觉得这女儿跟自己越来越合心了,“所以这留守的责任,说大也大。” “再说‘监国’,这责任自然更大,不仅是不出事,还得处理各种大事小事,虽说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既然留守了,自然是要办妥各种事情。”说到“办妥”两个字时,康王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父王,其实事情既要办好,还要让皇伯父满意,也挺难的吧?”季雨菲便赶紧发问。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康王非常满意,女儿跟自己现在想法都很一致了。 季雨菲:您做的这么明显,我这捧哏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所以这活儿不好干呐,内阁那帮人也是兢兢业业,生怕一个不慎,吃力不讨好。此其一,”康王朝女儿眨眨眼。 “那其二呢?”卖啥关子啊,这就父女俩,这王爷怎么老有种说书的架势,也不知这世界有没有天桥,底下有没有人在卖艺说相声。 “其二嘛,自然是,面和心不和。”康王慢慢地抛出他自以为的“包袱”。 “哦,那倒是,少数服从多数,但也是被迫服从的。”季雨菲再次进行实力捧哏。 “正是!”康王觉得女儿这么一点即通,这个话题看来不用继续了,就换了个方向:“说起来,你大姐姐的公公,就是闻太师,可是年年留守京城的,就为此,朝堂上也好,民间也好,也都对他颇有赞誉。” 好吧,看来这也是那位闻夫人敢整天派人到长公主府里来拿帖子的原因吧,毕竟闻太师太给力了。 说到闻太师,季雨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跟长公主打探闻夫人之事的后续了。不过又一想,其实也不用现在急吼吼地去打探,回头不是大家都在一块儿避暑么,搞不好聊着聊着就聊出来了。 于是季雨菲毫无遗憾地继续跟康王聊刚才的话题: “所以父王,难道大姐姐往年都没去避暑?还有,闻府其他人也都没去过?”既然闻太师在京城留守,皇帝不是更要显示什么圣眷恩隆么? “我想想哈…闻夫人我记不得了,这个我也没去注意过…倒是你大姐姐,我想想…好像,她刚成亲那年,夫妻俩一起去过…后来,好像还真没去过!”康王手指一磕桌子,很肯定地说道。 “哦,怪不得大姐姐后来有点激动,原来好几年没去了。”季雨菲先说了自己在慈宁宫里的经历,看来今年也许是新变化,说起来,这去不去行宫,避暑是小意思,关键是能不能在名单上所显示的意义。 “那,父王,大皇子家,自己留守监国,母妃还跟着去避暑,是不是就表示他快要—那个?”季雨菲嬉皮笑脸地,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这话不好明说啊。 “哦,女儿啊,你想多了,而且这种事,你记住了,以后也千万别多想,这个跟咱没有任何关系,听到没有?”康王却一反闲适,一脸严肃地叮嘱女儿。 “嗯嗯,女儿记住了!”吓得季雨菲赶紧点头保证,妈呀,这样都不可以啊。 康王一看小姑娘受惊吓的样子,便又缓和了下来:“咱们就事论事哈,这徐贵妃在名单上,其实跟你想的也有点关系,但你想岔了,可能刚好相反。” 啥?相反?所以,难道,徐贵妃有点“人质”的意思?哦,明白了! 那么,二皇子家的刘贤妃,搞不好也是这么个“掣肘”原因?还有三皇子与张妃?也许不是全部原因,但这种原因肯定在里面。 好吧,深度八卦还是挺有点拨作用的,季雨菲朝康王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康王顿时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此事就算揭过不提了。 第九十三章 赶得巧 之后两人又深度分析了名单传达出的另外一些含义,中间康王还进行了一些适当的解释。 譬如说,刘贤妃和张淑妃两人虽然没得跟大部队一起去行宫,但对她们俩的“补偿”是被皇帝委以“联合主持后宫事务”的重任,据说之前是以徐贵妃为主导的一个五人后妃小组在管理,但现在是两个人一起当头,这个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好吧,季雨菲内心又默默地想:山中无老虎,两妃称大王,看来张妃不用扎小人了,二公主也不用太刻意避着了,反正这次也不会再有个张琳出来讨人嫌。 除了后宫,前朝的事康王也进行了科普。譬如说,虽说让大皇子留守监国,但其实后面还有皇帝的两个王叔—仁亲王和礼亲王分别作为辅政和资政。 康王的解读是,皇帝为了减少让大皇子监国这件事的影响,这两位王叔的安排有点类似障眼法。 不过呢,据他对这两位王叔的了解,仁亲王性情刚直,现在当着宗人府的宗令,辅政也是能担得起来的;而礼亲王滑不溜丢,人送外号“陈泥鳅”,有啥难事找他周转也是找对了人。 所以皇帝这么安排,一刚一柔两位资深王叔,辅助皇长子留守京城,于情于理,其实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也挑不出啥毛病。 论起来,大皇子也就比长公主小个一岁,皇长孙也三四岁了,这两年风评也挺好,为人稳重,监个一两个月的国,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觉得大不了的人还是有,譬如大皇子下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等兄弟,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爹生的,而这个爹还不能仅仅当做普通人家那样的爹来看。 这种事,康王觉得不用特意跟女儿解释,生在皇家,这是早就应该明白的事,尤其是皇子,就算你不明白,你周围的人也会有意无意地让你明白。 不过作为女儿,这种事就不要去掺和、也不要多去想了,安安稳稳当个富贵郡主就是。而且,自己作为皇帝的亲弟弟,这些年言传身教的,想必女儿也应该明白,有时候太有诱惑力的东西,其实也不见得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所以康王在跟女儿分析到此后就不打算往下讲了,而是又说起了一件比较八卦的事。 季雨菲:我这父王,上辈子一定是个说书的! 康王的八卦是这么开始的: “清儿啊,父王跟你说件有趣的事,这件事说明了啥呢,说明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季雨菲很想忍住不接话,不过看到康王看向自己的期待眼神,还是摒不住自动开始捧哏:“哦?什么有趣的事?” 康王一脸得意,拿过放在桌上装饰物一般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呼呼扇了两下,想起来女儿屋里有放冰,便又“啪”地合了扇子,然后在女儿期(忍)待(耐)的目光中开始讲:“刚才咱们说大皇子,让我想起这序齿之事。当年皇兄还是皇长子的时候,他的两个侧妃,先后诊出了身子。刘侧妃先诊出的,过了几天,又诊出了徐侧妃。结果你猜怎么着,后来竟然是徐侧妃先生了孩子,而刘侧妃晚了几天才生。你猜到了吧?对!就是现在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你说好不好玩?” 好玩?有啥好玩的?刘侧妃估计都要气死了吧?前面只有一个长公主,自己的儿子明明可以有皇长孙的荣耀好不? 偏偏康王还沉浸在自己的“有趣”故事中:“而且更好玩的是,这徐妃的大皇子出生在腊月,等到没隔几天刘妃的二皇子降生,却刚好到了正月,所以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差了一岁,你说有意思不?” 没有意思,如果刘妃在这里,估计会扑过来打人。 所以这就是康王说的“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倒也是有那么点意思,下次见到大皇子,可得好好看看,不知有没有可怜的二皇子帅… 这边的父女俩这么聊着天,一个下午也就打发过去了,等到晚上点了灯季雨菲在屋里想着是否要找康王问下去行宫要带什么时,流苏在外面扬声禀报:“郡主,三公主来了!” d,不是去天香楼吃饭了么?难道天香楼已经被她吃倒闭了,所以现在改上康王府来继续蹭宵夜?“不见,我要睡觉了!”恕不招待! 话音未落,三公主已经进屋了。 “阿宁,你?”季雨菲也知道拦不住她,本来打算快速躲到里屋床上去的,但看到双眼亮晶晶的三公主,顿时忘了下面的动作,震惊地问她:“你肩上扛了个什么大东西?” 三公主也不接话,走上前,“砰”的一声把肩上的大长条包袱甩到桌上,一边做手势让季雨菲过去,一边得意地解着包袱说:“好吃的!” 咳,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明显不过的问题呢?除了吃的,就不会再有别的能让三公主这么宝贝地亲自扛着吧?可怜后面跟着进屋的那两个宫女,一脸诚惶诚恐的受罪样。 “没事,你俩先退下吧,流苏,你让人带她们俩去安置。”季雨菲一边说一边盯着三公主手里的包袱。 快解开时,三公主还兴奋地嚷着:“当当当—当——!” 伴随着这不成调的声音,季雨菲看了下,然后揉了揉眼睛,再凑过去仔细地看了下。 没错,是一大片肉。 不,确切的说,是半只羊! 半只散发出让季雨菲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的烤羊。 “流苏,流苏!哦对,流苏刚才出去了。丁香,丁香!”那边的三公主已经在扬声喊人了。 丁香应声进来,看见桌上的半片羊身,忍不住吓了一跳。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耳濡目染和她姐姐的言传身教,丁香丫头现在的心理素质也比较强了。 所以虽然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丁香没有跟以前一样尖叫出声,而且迅速地缓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后连声音都显出镇定地回答道:“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跟叔王说一声,说我带了好吃的东西来,非常非常好吃,让他赶紧过来吃!”三公主一边挥手让丁香赶紧去叫康王过来,一边眼睛亮闪闪地示意季雨菲坐下等吃的。 季雨菲觉得好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吩咐厨房做点别的宵夜配一下,一看三公主这副样子,估计手抓羊肉已经足够,便也就笑嘻嘻地坐下了。 果然,三公主手起刀落,利索地切了一片,然后就那么油乎乎地直接递给了季雨菲。 虽然觉得有点抗拒,不过闻到那羊肉的香味,也不知加了什么佐料,怪诱人的,季雨菲也就拿过来了。 一口下去,嘿,还别说,真是好吃极了! 这会儿又刚好是差不多宵夜时候了,季雨菲也顾不得了,手捧着那块羊肉就吃起来。 于是等到康王进屋,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屋里的两位皇家贵女,他的侄女和闺女— 三公主站在桌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拿着把小刀,另一只手拿着块带骨头的羊肉在投入地啃着,郡主略微斯文些,但也是捧着一大块羊肉吃得满嘴流油。 听见动静,两个姑娘都抬起了头,然后都因为嘴里吃着肉,打了一声很含糊的招呼:“叔父王你来得正好,好吃!” 第九十四章 废宅 康王顿觉自己还是来得太早了一点。 当时听到管家来报,说三公主大晚上的扛着一个大包袱进了府,康王就不是很想见这行事不按常路来的三侄女,便一直在外书房借故没挪窝,想着让女儿招呼她就是了,反正三公主也是常客了。 结果没过多久女儿那边使人来报,说让自己赶紧过去。 本来还想问下那边情形如何的,结果派来的那位不是女儿平常带在身边的那位稳重大丫鬟,说不清楚,也不敢说。 康王想着万一那边搞不好有点状况,便也不磨蹭了。 结果屋里竟然是这么个状况,两个千金大小姐吃手抓羊肉吃得不亦乐乎。 康王很想扶额,可惜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大块油腻腻的带肉羊骨,面前的三公主还一脸不舍的表情:“叔王,留给你的!” 旁边也是一嘴羊肉的女儿还点头表示同意。 康王无语,只好挥退了那位看着也有点眼馋的丫鬟,坐下来啃手上的羊骨。大晚上的,堂堂皇家亲王公主啥的,竟然相对啃羊肉,说出去也是没人信,那就还是尽量少人见好了。 当然,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王爷,康王的吃相还算是斯文的,虽然他也觉得这羊肉着实很好吃。 于是等他低头吃完手里的羊肉,抬头想找块擦手的帕子时,却赫然发现眼前一黑,赶紧抬头一看,老天爷,眼前的两位姑娘,正头碰头地趴在那块包袱皮上,仔细地用手揪着上面残余的羊肉吃呢! 第一次,康王对当时清虚道长说的那番话产生了怀疑:就眼前这两货,还大富大贵、前程无量? 可惜,这怀疑的心思还没持续多久,康王眼前一亮,自家女儿往后一倒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很遗憾地对着三公主说了句:“算了阿宁,真的没有了,明儿再让他们烤一只吧!” 难得的,三公主竟然点点头表示同意。 也是,看桌上情况,这里也就只有半只羊,剩下的那半只,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下午被这三侄女给吃了。 所以哪怕再贪吃,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肚皮也是撑不下了。 于是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后,三公主也往后一倒,很满足地瘫在了椅子上。 所以我这是在哪里?我现在在干什么?康王终于以手扶额,很无语地想道。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想说话,康王府郡主的闺房里,弥漫着一股慵(羊)懒(肉)的气息。 康王正打算起身走呢,三公主却又说话了: “对了王叔,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你们家旁边的那条街,怎么都是黑漆漆的,一盏灯笼都没有?” “那是人家已经睡了好不好?”对面的女儿很没好气地说道。 “不对,就算睡了门口也会有两个红灯笼的!”三公主很认真地纠正她的话。 康王想了想,自家旁边的街,整条都是黑漆漆的?不可能啊,旁边那块儿,都有人住啊…哦对了,三公主问的估计是另外那边,她是从天香楼那个方向过来的— “阿宁啊,那边没什么人住,是黑漆漆的。” 三公主双手一摊,朝对面的季雨菲歪着头撇了撇嘴。 季雨菲本来想放过她的,毕竟今晚的羊肉确实味道很好,不过一看她那副样子,又觉得看不过去,便转头问康王:“父王,是哪边啊?我怎么没看到过?是谁家的府邸啊?” 居然还有比她家更人丁单薄的?说出来听听。 康王却难得没有了说书的气势,支支吾吾的:“咳,那边很久没人住了,父王也忘记是谁家的了。” 不是吧?这么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占了整整一条街的府邸,竟然没人住?这,这不科学啊! 季雨菲正这么想着呢,对面的三公主却身子往前一探,两条胳膊往桌子上一撑,把面前的包袱皮往前一推,很兴奋地问道: “所以王叔,你确定那边是没人住的房子对吧?” 康王正想点头呢,女儿却已经叫了起来:“阿宁你想住那里?” 惊得康王顿时站了起来:“不行,万万不可!” “为什么?”两个小姑娘同时转头问他。 “哦,那里,那里年久失修了,没法住人!阿宁,你记住了,回去千万不能跟你父皇提这个要求!听到没有?!”康王一反平时温和的样子,变得疾言厉色起来。 “可是为什么呀?”两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那里是废宅!以前死过人的,还有…总之一句话,住进去对人不利的!阿宁你听叔王的,千万不要打它的念头!回宫后也不许跟你父皇和皇祖母提起它,听到没有?!”康王看两人依旧懵懵懂懂,只好含糊提了两句,并再次郑重其事地提醒三公主。 “安啦安啦,我不提就是了,王叔你放心哈!”季雨菲还在脑补原因呢,三公主却大喇喇地拍了下桌子表示同意了。 因为这么个话题,刚才慵懒的气氛也没了,康王起身出门,叮嘱两人早点睡。 当然,鉴于刚吃了如此美味丰盛的宵夜,两人一时也是没法入睡的,季雨菲便问起下午的情形。 对此三公主自然也是很有兴趣分享的,于是季雨菲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副今儿下午天香楼人仰马翻以及西门两兄弟“狼奔豕突”的可怜样儿: 当时三公主出了宫,就径直去了天香楼,见了诚惶诚恐的掌柜,只提了两个要求: 一,我要吃红烧兔肉; 二,我要吃烤全羊。 掌柜的一边派人迅速去告知两位少东家,一边壮着胆子跟三公主解释: 公主,这烤全羊咱们会尽力办到,但这红烧兔肉,估计是没法烧出来了,一来野兔肉得靠人上山去打,二来毕竟现在也是下午晌了,想买也买不到啊。 掌柜的跪在地上说得头越来越低,最后是直接磕到地上了,谁想三公主听了,倒也没怎么样,只蹲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抬头: “那,烤全羊你们肯定能做出来是吧?” 掌柜的还在迟疑呢,主要这大热天的,也没什么人想吃羊肉,更没人想吃烤全羊,天香楼没有备货啊,如果说做不出来,三公主会一怒之下拆了这天香楼吗? 说起来宫里御膳房肯定有啊,这三公主为什么老跟他们天香楼过不去啊? “公主,烤全羊肯定能给您做!天香楼的烤全羊味道可是一等一的!”伴随着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掌柜的眼睛一亮,少东家们救场来了! 第九十五章 黑 天香楼的掌柜,先是一喜:东家们及时出现救场来了! 之后又是一惊,这少东家们也真敢说啊,烤全羊什么时候成了天香楼的招牌了? 面对掌柜那又惊又喜的目光,西门南却毫不在意,朝三公主先行了礼,然后跟她笑着解释: “殿下,只是这烤全羊,一时半会儿的,还得有些准备工作,得请您先移步三楼赏个风景,尝一尝咱们天香楼的点心。” 西门北则在行了礼后就开始指挥他身后带的一帮家丁们开始准备工作。 三公主一听有吃的,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了。 这边的掌柜一看赶紧爬起来,拉住西门南就问,现在甭管是不是东家了,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找点别的肉来糊弄,人家可是吃惯御膳房的主子诶! 万一出点什么事,天香楼被这熊主子拆了也就拆了,反正东家们也不差这桩生意,可自己就倒霉了啊,丢了这好差事不说,搞不好还会被东家毫不留情地推出来背锅呢。 西门南一看这掌柜的神情,心里也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便好气又好笑地一甩袖:“放心啦,秦掌柜,活羊一会儿就到,你看着点儿就是了!” 啥?东家们办事效率这么高?这上哪儿捉来的活羊? 还想再问,那边的东家已经跟着上楼去了。 西门南一边上楼一边得意地想笑:上哪找来的活羊?嘿嘿,简直是天助我也! 却原来,他家老祖母这段时间有些不好,请了大夫诊断,说是夏日炎热肠胃不适,饮食清淡不说,还建议早晚喝点羊奶。 虽说这有点奢侈,不过大夫也知道,西门家最不缺的就是钱,砸钱还彰显孝心呢。 果然,西门老爷一听,就忙不迭地吩咐下人赶紧去买羊,又一想,买一只是买,买十只也是买,听大夫说,这羊奶吃了对人颇有益处,那就干脆多买几只,老太爷和老夫人喝了养身,夫人喝了养颜,下面那两个小子,如果愿意喝,也是好的。 于是乎,因为大夫一句话,西门家就买了一群山羊,大的小的公的母的,还特意雇了个羊倌、一个擅长做羊乳羹和羊乳糕的点心师傅。 结果这也就过了几天,西门两兄弟正被祖母逼他们一起喝的羊乳给弄得痛苦不堪呢,三公主要吃烤全羊的消息报了过来。 两兄弟简直是喜出望外啊,赶紧挑了两只肥壮的黑山羊,又听了西门老爷的建议,把烤羊的全套家什也带了过来。 照西门老爷的话,这三公主估计嗜吃,又是从小吃御膳房的主儿,嘴肯定刁得很。那既然指名道姓要吃烤全羊,就只能剑走偏锋,让这长于宫廷的贵人见识下一全套的制作过程。 西门老爷还安慰两个儿子,这烤全羊肯定能胜过宫廷里的,味道是其次,别的不说,咱这现宰现烤的速度,人家就绝对比不上。 本来西门两兄弟就比较自信,给他们爹这么一鼓劲,更是自信爆棚,当下就意气风发地领着队伍过来了。 三公主上了楼,坐了没一会儿,西门家那位点心师傅就做出了几道鲜美的羊乳点心外加一道羊乳羹。 还好,西门南少爷这次亲自上阵服侍,所以总算没别的人看见这位公主的豪放吃相。 吃完了,嘴巴一抹,三公主意犹未尽地问他: “烤全羊呢?好了没?” 要不是不断地提醒自己前面这位是货真价实的三公主,西门南真想把那几个被吃得精光的空盘子空碗盏扣在三公主脑门上--- 您是尊贵的公主殿下诶,就这么不开眼,盯着一只烤全羊?御膳房的师傅已经被气晕过去了您知道不? 当然,西门南也就腹诽几句,脸上却丝毫不显,依旧堆着笑哈着腰地回答:“殿下稍等—” 一阵脚步声,楼下恰到时候地走上来了西门北,朝三公主行礼禀报: “殿下,敬请观赏—烤—全—羊!” 三公主以为羊已经烤好了,顿时放过了西门南,虽然她还是饶有兴味地在兄弟俩之间来回瞅了又瞅,然后在兄弟俩咬牙忍耐感觉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又一阵风似的迅速跑下了楼。 兄弟俩只好赶紧跟了下去。 结果羊还没上架。 当然这正是西门老爷之前嘱咐两个儿子的,务必要让三公主看下这民间制作的新鲜事儿。 事实证明效果也相当不错。三公主兴致勃勃地观赏了整个烤全羊的制作过程,西门北绘声绘色地在一旁解说,外加还有一只活的黑山羊在旁边做参照物。 等到全羊上了烤架,三公主更是来了兴致,紧跟着刷佐料的大厨转悠不说,还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自己上去摇了几把烤架,难得地咧了咧嘴表示高兴。 也不知西门老爷当年从哪请的大神,这天香楼大厨,做出来的烤全羊确实味道很好,香气四溢。 于是三公主就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就着烤架,迫不及待地拿着小刀剔羊肉吃,一边吃还一边满嘴流油地啧啧称赞:“好吃!” 西门兄弟俩听到这句话,对望一眼:得,天香楼又多一强悍的招牌菜了,公主殿下金口玉言,在场见证的人可多着呢。 就这么着,三公主在天香楼大吃大喝了一下午,到后来实在吃不下了,便让人打包了那半只羊,看天色擦黑了,就带着几个宫女往康王府来。 途中经过一条街,一直毫无形象趴在马车窗口看市景的三公主,发现整条街基本都是黑漆漆的,便注意了一下。 鉴于跟康王府这边也仅一街之隔,吃完羊肉后,三公主就顺嘴问了下,谁想康王的反应居然挺大。 当晚留在康王府的三公主,虽然后来不再提起,但在跟季雨菲说完了下午烤全羊的事情后,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在黑漆漆的夜里,就着窗外投射进来的依稀月光,三公主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世界。 也许是同样黑漆漆的场景吧,末世来的小风头领,对那处黑漆漆的大宅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默默地决定,之后要去一探究竟— 万一里面养着一群丧尸呢? 第九十六章 准备 因为这么个念头,三公主给折腾得过了好久才睡着。 季雨菲也是如此,虽然没有丧尸之类的怪念头,但她的心里也一直在琢磨着康王当时的反应:如果说是一直没人住,如此黄金地段,肯定是不对劲的。 而根据康王之前的含糊其辞,先是说忘记了是谁家,这不太有可能,毕竟左邻右舍家都是重要人士,想忽略都难; 之后在听说三公主想要那个大宅子时,康王被惊得都站了起来,还说了句“万万不可”,可见他肯定是知道个中详情的,貌似还提到“死过人”之类; 不仅如此,哪怕在三公主说不会再提之后,康王还郑重其事地叮嘱她回去不要跟皇帝和皇太后提起。 所以这宅子有大名堂! 想到此,可能是因为刚才羊肉吃太多了,季雨菲也不是很想睡,便在脑海里开始回忆以前看过的宫斗剧里是否有类似情节。 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了闹鬼这一古装剧里高频率出现的情节,然后,因为窗外依稀的月光和静谧的环境,季雨菲第一次觉得,这古代的夜晚,呃,有点瘆人! 不过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因为热烈的阳光,季雨菲又觉得,也许可以哪天找个时间跟三公主两个去探探险,当然,肯定是白天。 不过鉴于康王的诡异反应,在那之前,还是先问清楚了这废宅的性质再看。 主意打定,季雨菲也就安然地找三公主吃早饭去了。 早饭过后,就在三公主打算动身再去天香楼带一只烤全羊回宫、季雨菲苦口婆心地劝她时,长公主府来了人。 季雨菲便赶紧让人进来,借以转移三公主的注意力。 实在是,扛着一只烤全羊进宫,不要说御膳房那帮人会气死,皇帝也会气疯吧?别说去避暑山庄了,搞不好以后就别想再出宫了。 偏偏三公主还不相信,可能是烤全羊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吧,早饭刚吃完,这家伙就念叨着要去天香楼了,可怜那几个随身跟来的宫女,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阿宁,你先等一下!咱们先看下,大姐姐找咱们什么事。”季雨菲紧紧拉住三公主的胳膊。 不一会儿长公主派来的婆子就进来了,还是之前那位干练的管事嬷嬷,看见三公主也在,很是惊喜,笑眯眯地指挥后面的年轻丫鬟捧着两个包袱上前。 三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指着那两个包袱问那嬷嬷:“是吃的吗?” 呃,季雨菲扶额,碰到吃的,这位小风头领的智商就下线了,没看到那包袱是捧着的吗?吃的肯定得是拎着的啊,而且一般都会装在食盒里,哪像某人会不讲究地直接用包袱裹了来。 管事嬷嬷也是愣了下,然后才继续堆上笑脸跟两位主子一边行礼一边解释说是长公主送给两位妹妹的骑服和披风,说避暑山庄那边比较凉快,且天气多变。 又说本来还想托郡主带进宫给三公主的,结果刚好巧了。 好吧,这让人倍感舒服熨帖的大姐姐,季雨菲自然是拉着三公主深表谢意。 等管事嬷嬷带着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走了之后,季雨菲打开包袱看了下,嗯,贴心的长公主甚至还照顾到了两人的颜色喜好,大红色的自然是给三公主的,给自己的则是一套鹅黄色的,挺衬肤色,另外还有同色系的各两件披风。 哎呀,这会儿,季雨菲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既然对方是来送礼的,自己也得回个礼啊。 怪不得刚才那位管事嬷嬷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算了,先把眼前的三公主管住再说。 哦对了,长公主家的阿桃和眼前这家伙,不都是实打实的吃货么?还是给她们做点吃的吧?这样也能遮盖住自己没有即刻给回礼的情况。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转头得意地跟三公主笑道:“阿宁,你等下晚点回宫吧,吃了午饭再走,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当然,前提条件是坚决不能带烤全羊回宫,要想吃就必须出宫去天香楼。 这会儿三公主的智商又在线了,迅速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留在康王府等吃新鲜好吃的某样点心比较划算。 于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康王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跟她们也没啥关系。季雨菲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活她的新甜品。 这一次,因为有了之前已经做出来了的奶油,加上王府大厨们建言献策,香气四溢的白桃蛋挞很快就成功出炉了。 考虑到三公主的食量,加上还要送长公主府,然后自己也很喜欢,季雨菲就做了好几炉。 等到三公主闻香而至时,看到整整齐齐码在食盒里的黄灿灿的蛋挞,下面铺了翠绿的叶子,蛋挞间还配了几片小小的粉色花瓣,也是难得地没先动手而是动了口:“好看!” 那是当然,季雨菲欣然笑纳,之后先让三公主吃了个痛快,然后再交代她把这盒蛋挞送给宫里的皇太后。 会不会偷吃?呃,这点节操三公主还是有的,毕竟她自己还有另外一大盒,然后皇太后这么个疼爱她的老年人,就,还是算了吧。 这边送走了三公主,季雨菲正带着人给送长公主府的蛋挞装盒呢,门外又有人来禀报,说护国公府有婆子求见。 既然是婆子,想必是来找自己的,季雨菲就让她稍等一会儿。 回屋一看,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说是来跟郡主禀报一下,她家四公子可能没时间再继续教郡主骑马了,原因是他被皇帝招进了皇宫禁卫军,之后也会跟着皇帝去避暑山庄,这头等的安保工作自然非同小可,所以后面这些日子就没空了。 季雨菲听了也没觉得有啥,毕竟这刚入职场,尤其是在皇帝身边,还是要全力以赴的,便让那丫鬟带了几句话,意思是让谢小四好好干之类。 丫鬟临走之前,想了想,季雨菲还是把剩下的蛋挞留了几个给康王后便都另外装了个食盒,反正那些装点的花瓣啊叶子啊也都有的多,交代丫鬟给国公府的老中青三代夫人以及第四代的谢勉小朋友送去。 那位丫鬟自然是大喜过望,亲自拎着食盒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高高兴兴地回到府里、再拿到老夫人房里,正坐在一起聊天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顿时面面相觑,之后国公夫人气得双手一拍:“这小四,真是糊涂!” 又跟自家婆母解释:“母亲,今早小四来跟我说要借用下我屋里的大丫鬟,问他只说是小事,我也没多问,谁想这家伙,竟然是—” “无妨,无妨!”老夫人却笑眯眯地止住了儿媳妇的话,又示意丫鬟们把食盒打开,这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阿竹,你是说,这是郡主亲手做的叫什么蛋塔?”饶是见识过季雨菲学烧红烧肉的天分,国公夫人也是很震惊。 “是的,夫人,郡主是这么说的,而且奴婢还亲眼看到,郡主还留了几个给康王爷,说这是她第一次做,得留几个给王爷尝尝。送奴婢出来的那位丁香妹妹还说,郡主这一个早上做了好几盒,有送给长公主府的,还有给宫里的。”阿竹既然是国公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眼耳本事自然是有的。 “哎哟喂,那咱们也是有口福了,阿竹,你去外面看看,少夫人手头的事情忙完了没有,哦,还有,咱们家的宝贝疙瘩下学了没有,让他们俩也都来尝尝!”老夫人笑眯眯地吩咐丫鬟,又示意屋里的丫鬟:“拿两个盘子来,挑几个出来就行,余下的都留给小四!” 等屋里的丫鬟们都忙吩咐去了,老夫人一拉旁边一脸遗憾表情的儿媳妇:“看来这次要我这老婆子亲自上阵了,小四这傻小子!” “母亲,您?您是说?”国公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的?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能再继续上马背了,但指点一下未来的那啥,还是绰绰有余的!”老夫人一脸得意地说道。 “您老威武!”国公夫人亲自捧了个蛋挞,一脸敬佩样地呈给老夫人。 第九十七章 喜欢 “那是!”老夫人一脸得意,一边含笑接过了儿媳妇手中的蛋挞咬了一口。 “哎哟,你也赶紧尝尝,还别说,味道挺不错的,而且还不硬,我也咬得动,嗯,真香!”老夫人一边招呼儿媳妇吃,一边发出感叹。 感叹完了,又一拍自己的大腿:“不错,这小郡主可真不错,咱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助小四一把!” “哎哟,母亲,小四知道了,肯定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您对他的疼爱啊,简直是独一份!”国公夫人自然是替儿子高兴,赶紧真心实意地奉承婆婆。 “那可不!也就比珠姐儿少那么一点点!”老夫人心情好,便也跟儿媳妇开起了玩笑,婆媳俩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呀,孙媳妇这是错过了什么吗?”外面传来一声笑语,世子夫人来了。 “娘,我还有功课呢,我给老祖宗和祖母问了安就可以走了吗?”紧接着是谢勉小朋友有点不爽的声音。 “少啰嗦!哪里有什么功课?你是想吃了午饭去演武场跟那匹黑马玩吧?老实呆着!”世子夫人有点刻意压低的嗓门。 门外母子俩这么一唱一和,听得门内的婆媳俩又笑了起来。老夫人便提高了嗓门朝外喊道: “阿勉乖宝啊,快进来,老祖宗这里有好吃的!” 话音刚落,伴随着世子夫人的一声喊,门外蹿进了虎头虎脑的谢勉小朋友,一脸期待: “真的,老祖宗?是什么好吃的?” 后面快步跟进来的世子夫人人未到已是呵斥出声:“越来越没规矩了!等你爹回来—咦,老祖宗,这是什么点心啊?怪好看的!” 老夫人朝儿媳妇一挤眼,嘿嘿笑着跟孙媳妇说了句:“你先尝尝再告诉你!乖宝,肚子饿了吧?吃吧!” 听到老祖宗同意,也就比桌子高一头的谢勉小朋友,立马把手里的蛋挞送入嘴里,吃了两口就大声宣布:“好吃!”一只手拿着嘴里的,另一只手就往盘子里伸。 自己嘴里也在吃的世子夫人坐在桌边,来不及阻止儿子,只好强行忍了下来。反正太婆婆和婆婆都看得欢喜,自己就不要扫了她们的兴了。揍儿子的活儿还是等夫君回家再说吧。 关键这嘴里的点心还挺好吃的,这忙了一上午的事情,这会儿吃一口香香甜甜的,还是挺惬意的。 不过,等吃完了一块蛋挞,世子夫人便问起了这点心的由来。等到得知来处,饶是上次也品尝过郡主所做的红烧肉,还是比较吃惊: “这,这郡主,可真聪慧呢。”寻常人家的女儿,当夸一声能干或者手巧,可那位是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呢,这也只能往高处夸了。 不过,郡主有此等接地气的本事,倒是挺让人有安全感的。总比那些动不动就琴棋书画之类的贵女好,上次接触了感觉也挺好相处的,而且对自己的世子夫人之位也没啥影响。 不错,主意打定,世子夫人就作出一副满足而羡慕的表情,叹了声:“哎呀,可便宜四弟了!” “便宜四叔什么了?”站在桌边一连吃了三个蛋挞的谢勉小朋友,看盘子已经空了,便也跟上了大人的聊天。 世子夫人本来还想习惯性地训斥儿子一声,抬眼看见太婆婆和婆婆在笑眯眯地点头,眼珠一转,把儿子拉到身边,柔声问他:“阿勉,娘问你,你喜欢上次来过的那位清姐姐不?就是跟你分麦芽糖吃的那位,后来跟着四叔学骑马,还给你带吃的,记得不?” “当然记得啊,我很喜欢清姐姐,清姐姐老是给我带吃的,可是四叔不让我叫姐姐,说要叫郡主。”谢勉想起来了,赶紧跟他娘亲告状。 结果三个大人全都笑了,谢勉很是不解。 “乖宝啊,你记住了,下次见到郡主,你还是叫她清姐姐,急死你四叔!”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撺掇懵懂的重孙子使坏。 “没错,得让小四上上火,老祖宗这么帮他!”国公夫人一边替孙子抹去衣裳上面沾着的碎屑,一边也笑着附和。 世子夫人虽然不知道前因,不过听了这几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得,乐观其成吧。 …… 等到晚上回家,不明情由的谢宜江,先是在祖母和母亲的注视下很是疑惑地吃了个甜又软的点心,之后在老夫人的明示下,谢勉小朋友一脸“狡猾”地问他喜不喜欢吃。 忙了一整天了,午饭在宫中也是没吃好,这好不容易回家了,虽说是他不太喜欢的甜品,不过好歹又香又软的,上面还有几块看着是桃子的,既然是小侄子问,谢宜江也没多想,就点点头顺嘴说了句:“嗯,算喜欢吧!” 桌边两位女眷就一阵挤眉弄眼,然后谢勉小朋友再次上场:“那四叔,你知道这点心是谁做的吗?” 干嘛问是谁做的,难道家里新请了个点心师傅?这会儿累得不太想动脑子的谢宜江,便就跟着侄子的话逗他:“谁做的?难道你知道?” 等的就是这句话啊,谢勉小朋友顿时浑身来劲了,大声回答:“我当然知道,是清姐姐做的,四叔!” 清姐姐?哪位清姐姐?哦,不是说了,不能管她叫清姐姐么?谢宜江气得朝侄子一瞪眼,眼角却瞟到了旁边母亲等人的眉眼官司,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脸上立马变红了,起身就要走。 “啊哟哟,乖宝啊,赶紧把你四叔拉住,拉住!”老夫人一看孙子害羞了,赶紧吩咐谢勉拦人。 之后红着脸的谢宜江,强忍着被祖母和母亲轮流调侃的不适,总算欣喜地得知,他家老祖宗要亲自出马帮他了。 “明儿啊,你尽量争取早点回来,万一太晚,你就跟你上峰告个假,然后去康王府,王爷在就尽量跟王爷说,王爷不在就跟郡主说一声,请她继续到咱们府里来学骑马,具体怎么说,你自己想吧,礼物我们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明儿你给带过去,表示下对郡主的谢意。”老夫人不理孙子的傻样,先把明儿的任务交代他,然后就打发他早点回房去了。 毕竟这些日子确实早出晚归的,小四也实在是累。 当然,两位夫人不知道的是,谢宜江回房吃完了剩下的点心,一个人在房里思来想去,还差点给折腾得失了眠。 “我说,你现在到底当的是什么差事?怎么累成这副惨样?”一早出门,世子谢宜海看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弟弟,很是惊诧。 第九十八章 想法 于是本来只是随便表示下关心的世子爷,就这么惊诧地看着自家弟弟的脸竟然诡异地红了起来。 “不是吧?!我说,你昨晚到底——”兄弟俩虽说打小就挺亲密的,但如此私密的事,呃,貌似也没怎么分享过,毕竟,兄弟俩差着年纪呢,谢宜海成长期那会儿,谢宜江还只是个跟他儿子现在差不多大的小屁孩,所以谢宜江这会儿大了,谢宜海这做哥哥的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所以话到嘴边了,世子爷还是说不出口。但看着谢宜江那张黑红脸,这做哥哥的,又觉得可疑。 不过,在经过了几秒无声的静默之后,后知后觉的谢宜江总算明白了自家哥哥那没说出的半句话的意思,顿时恼羞成怒了:“昨晚我能有什么事?我交了差事就直接回家了,也就去了祖母那里!” 对了,还被你家熊儿子给戏弄了一番,哼,这宝贝侄子反正也已经开蒙读书了,有事没事可以开打了,想当年,自己可没少被这大哥,以及二叔家的二哥、三哥轮流戏弄。 还是可疑,不过么,这种事,也没必要当面问个是非黑白,既然四弟说是去过祖母那里,回头问下夫人就知道了。 于是世子爷便一脸高深莫测地打马先走了,剩下个谢宜江,管理了一番表情才出发。 当天下午便告了个假早点回来了,径自去了康王府。满心希望府里就郡主一人,结果康王爷竟然在家,看到谢宜江有点失落的样子还愣了愣,一脸关心地问他:“小四,你差事当得还可以吧?” “王爷,哦不,世叔,差事还可以,就是忙了些。”谢宜江赶紧正色回答。 “哦,那就好,最近是忙了些,陛下要避暑嘛,你们禁卫军难免要先动起来。”康王拍了拍谢宜江的肩:“咦,小四,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嘛。不过你这脸色,嗯,禁卫军风吹日晒的,一时半会儿是变不回来喽!” 这么闲聊了一会儿家常,康王爷才想起来没问他有什么事。等到谢宜江说明了事情原委,康王不禁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眼前的年轻人,对护国公府顿时更满意了:瞧瞧,为了他家的宝贝闺女,人家护国公府也是诚意十足呢,连老夫人都亲自出马了,这门亲事真心不错! 于是对谢宜江越看越顺眼的康王爷,便想留这未来的女婿一起吃个饭,反正家里也就只有个女儿。 谢宜江也正有此意,虽说吃饭时不在一起,但搞不好还有机会碰到清妹妹,跟她说几句话。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康王就命管家吩咐厨房备菜,等会儿直接端到外书房来。 不一会儿管家却又回来了,跟康王禀报说已交代厨房,又说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因为郡主正在厨房里忙活,据说是在给长公主府上的小县主做什么蛋塔。 “哦,那也没关系,宜江也不是稀客,咱们叔侄俩就先说说话。”康王一个大男人,也搞不懂什么甜品的做法,想着反正跟长公主堂姐妹搞好关系总是好事。 谢宜江自然点头称是,又暗自盼望等下清妹妹做好了点心来外书房看看。可惜等他陪着康王吃完了饭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郡主也没有出现。到后来连康王也看不下去了,说天色已晚、毕竟禁卫军这阵子事情忙之类,谢宜江只好满怀失落地告辞出门了。 浑然不知的季雨菲,这会儿还在厨房里忙活呢,她得把满满两大盒子的蛋挞给长公主府送去。不过做着做着,一个有点大胆的念头钻进了她脑子:这个世界没有现代的那些甜品啊,貌似自己的手艺还可以,要不?开个甜品店?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季雨菲也不藏私,每次做蛋糕甜点什么的,都会让王府的大厨们在旁边帮忙观看,那帮专业人士,一来二去的,也都学会得差不多了。为此,好几次,大厨们都感慨说,可惜自己是郡主,要不然,单凭这些好吃又新鲜的点心,也足以撑起一家点心铺子的好生意了。 没看今天,长公主特特派了她的乳娘来,左道歉右道谢的,说阿桃小姑娘今儿一早醒来就要吃蛋挞,可惜当时自己做得少,大批量的都给了三公主,这时代的人们因为没冰箱,吃食也多以新鲜为主,所以昨天送去的就昨天吃完了,有吃不完的几个也都赏给了下人。 结果阿桃小朋友一听便扁嘴哭了,说姨母做的点心太好吃了,她非常非常喜欢。 长公主眼看到了下午,女儿还在念叨,就一狠心派了乳娘过来,想请季雨菲再做一盒。 这没什么难的,季雨菲就让那位乳娘等着,自己在厨房立马开做。大厨们虽说也可以,但还缺少经验,又因为听说是给长公主女儿做的,也不太放得开手脚。 所以现在做着做着,季雨菲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便有点按不回去了。 虽说自己贵为郡主,钱财上应该是不愁的,不过谁会嫌钱多呢?而且靠自己的本事赚钱,走哪儿都腰杆硬啊。反正自己21世纪的爹妈是这么教育自己的。 主意打定,季雨菲先把食盒交代给感谢不迭的长公主乳娘,然后自己嘴里也吃着个热乎乎的蛋挞回房琢磨去了。 琢磨来琢磨去,季雨菲觉得自己单打独斗不太好,最主要是缺乏经验。于是乎,西门兄弟俩就这么入了康王府郡主的法眼。 这做生意世家的两兄弟,家中也有天香楼之类做食品生意的,关键还不缺钱,跟三公主也跟得很紧,跟这西门兄弟合伙做生意,她负责出产品和创意外加一定的资金,那两兄弟负责出管理及另外部分资金,做得不好,小本生意关门大吉;做得好了,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可行,心动不如行动,当下就开始让人拿了纸笔开始琢磨开点心铺子需要的创意甜品,连康王在院子里叫她都没听到。 “清儿,你这是在捣鼓啥?父王喊你也听不见。我跟你说,从明儿起,你接着去谢家继续学骑马吧,刚小四来过了你知道不?”康王进了屋就一堆话。 “咦,不是说谢大哥现在很忙吗?”季雨菲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接上康王的话。 “哦,小四是很忙,不过他家老太太有空,我跟你说,老太太当年可是厉害,年轻时可是跟着老国公爷四处征战的,你跟着她学,说实话,比小四强多了!”康王笑呵呵地说道。 “哦,好的,那我明儿过去吧,反正小雨也还在他们家。父王,你先坐,我有个想法要跟你商量。”季雨菲不走心地回答,刚好趁此把这件重要的事跟康王提前咨询下。 “哦,什么想法?”康王心里一乐,这么明显的事情,女儿竟然还要跟自己商量。 第九十九章 行动 看着面露喜色的康王,季雨菲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跟他说昨天在御书房的大事情。 主要是后来因为名单的事情,两个人讨论起来就忘掉了,晚上本来还是可以续上的,结果三公主扛着半只烤全羊过来了,就又给打岔了。 不过现在再说,似乎也挺好的,刚好可以给自己的点心铺子找个由头。 主意打定,季雨菲就先吩咐白流苏守在屋外,康王不以为然,还是一副乐呵呵的神情。当然,等到女儿开了个头后,他的脸色就立马变了,不仅变了,还是一副后怕的生气样子: “胡闹!清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万一皇兄…你…” 然后,康王做了个让季雨菲惊愕万分的动作— 他用袖子盖住脸,仰头低声哭了起来! 不是吧,这会儿不应该是一起热烈地讨论要灭了皇帝的狠角儿是谁么? 还是说,康王其实心里也早就得出了御书房里的那个结论? d,看来自己确实是个笨蛋,还好,这辈子的爹看来脑袋是灵光的。 那他哭啥?哭生的女儿太笨了?那似乎说两句也就可以了,不至于哭啊,一个大男人,堂堂王爷。 不对,哭是因为觉得伤心害怕吧?怕自己当时一个不慎惹毛了皇帝吧?天子一怒,那是不堪设想啊,自己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父王,你,你别生气啊,女儿知道错了!”季雨菲顿时感觉喉咙发紧,可怜的康王爷找了个猪队友啊。 于是心怀愧疚的季雨菲,只好走过去用手轻轻拉康王另一只垂着的袖子,却被康王用力一甩给甩脱了。 好吧,这是气得狠了,这么替自己担心,确实像亲爹啊。季雨菲牙一咬,走过去从康王背后环腰抱住了他,脸还侧着贴在他背上。 康王顿时不哭了,身子还一紧:“清儿你干嘛?放手!” 嘿嘿,古代的人应该不太适应这种亲昵吧?那就更不放手啦,季雨菲还装出一副哽咽的声音:“不,女儿不放,女儿让爹担心了!” 貌似上次叫“爹”挺有效果的,这次再试一下。 果然,一听这话,康王的整个背脊都感觉放松了下来,袖子也放了下来,双手在季雨菲的手上拍了拍,也没回头,只是用一种略带凄凉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就好!” 这话一出,不知怎的,季雨菲就觉得鼻子一酸,然后贴着康王的背部开始哭了起来。 这下轮到康王内疚了,“哎”了两声,见身后的女儿没有停止的迹象,只好强行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扶住她安慰: “不哭不哭,都是父王不好,清儿乖,咱们不哭了!”跟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 好吧,努力止住了哭,擦干了眼泪,季雨菲还是给康王行了个礼:“女儿让父王担心了!” “唉,起来吧,记住这种事以后可不能再做了!”康王爷不忍苛责,只扶起了女儿再叮嘱一遍。 “是,女儿记下了!”季雨菲自然点头如捣蒜。 有了这个引子,季雨菲便把后面的打算也干脆说了出来:“所以父王,女儿是想着,落水之事尚无定论,这宫内之事,更无定数,女儿便想着,还不如有空赚点银子。”见康王一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的表情,便又赶紧解释: “女儿并非缺钱花,也不想明目张胆地赚钱,这不是之前咱们认识了天香楼的那两位西门兄弟么?您还记得吧?一个叫西门南,一个叫西门北?”见康王想起来了,便又继续说:“所以女儿便打算,哪天去跟他们俩谈一谈,我出糕点配方,这几次做的点心连咱们府里的大厨也说不错,然后问下他们是否愿意出人出力来弄个点心铺子—” “清儿啊,”康王赶紧打断女儿的话,“这光凭配方,咱们是不是…?”太仗势欺人了一点? “不会啊,女儿做的点心是独一份的,肯定好卖,再说了,西门家不就是擅长做生意么?”21世纪来的季雨菲却不以为然,创意才是最重要的好吧?没看她生活的现代社会,网红食品卖到爆呢。 “要么这样,清儿,咱们到时就让西门家出钱出力,但让他们借用下‘王府大厨’的招牌?”说是郡主的配方那自然是不行的。 “不是的,父王,我也说不清,但我是想着,这件事,明面上,咱们还是不要跟他们有关联才好,所以,就当做一个普通的点心铺子。”季雨菲也说不清自己的思路,但下意识的,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康王府在这件事里的参与度。 康王听女儿这么说,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这样吧,你先去跟那两兄弟谈,看他们怎么说,估计这件事他们也得回去问问家中大人,回头你再跟父王来说,咱们随机应变。” 这个自然没问题,看来第一关通过了。 心动不如行动,季雨菲决定第二天就去天香楼见西门兄弟面谈。可惜第二天早上,先是被康王拉去了护国公府练骑马,鉴于是老夫人亲自教授指点,康王少不得也在旁边陪同,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在国公府吃了午饭。 午饭过后回府,刚睡了个午觉,人还在迷糊呢,丁香丫鬟在门外禀报,说三公主来了。 季雨菲望着帐子顶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穿越过来的日子也够充实的。 “哎,别睡了,起来吧,我跟你说,那条黑街我查出点眉目了!”三公主一进门就说了句让季雨菲瞬间清醒的话。 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行动力果然够可以啊。 “你先歇一下,我给你倒杯凉茶。”季雨菲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两杯凉茶,一杯递给三公主。 三公主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抬头问季雨菲:“哎,昨天那个黄蛋点心还有么?” “哦,没了!”经过了烤全羊的洗礼,季雨菲现在对三公主的吃已经丝毫不起波澜了。 好吧,没就没了,三公主看了下桌上,盘子里有一些水果,便拿起了一个梨直接啃。 “哎—”皮还没削呢,呃,算了。 就这么听着三公主“咔咔咔”的痛快啃梨声,很快,一个带皮的梨被吃完了,三公主掏出条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身子往前一探,凑到季雨菲面前,很是神秘兮兮地说了句:“哎我跟你说,那条黑街上的房子,我怀疑,真的有丧尸!” 第一百章 查探 “切,你少来!丧尸在你们那个时候才出现,这会儿怎么可能有?”对此,21世纪来的季雨菲自然是嗤之以鼻。 “真的,我没骗你。我跟你说,你晚上肯定没出去看过,那一整条街,都是黑咕隆咚的。”三公主这会儿虽然说着话,但感觉嘴里还是闲,就一边说还一边四处找东西,看了下,最终还是又拿起了一个梨继续啃,天热口渴,还是吃梨爽口。 季雨菲也懒得说她,对于那一整条黑咕隆咚的街道也不感兴趣,就静看三公主忙碌。 于是又是一阵响亮的“咔咔咔”啃梨声,伴着三公主含糊不清的声音:“你还不信,哼,后来回宫时我还特意绕过去看了下,原来那一整条街都是一户人家,但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确切的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跟着我的那两个宫女,吓得一直催我赶紧走。” “那这事皇伯父和皇祖母知不知道?”那两宫女肯定是眼线啊。 “不知道,反正回去后没人来问我,不过我去问了人。”三公主刚好啃完梨,把个啃得干干净净的核往果盘里一放,舔了舔嘴,再擦一擦手,嗯,总算开始切入正题了。 “哦,你问了谁?”既然在宫里,估计也没什么人可问,那么,也许、应该、估计、就是洪嬷嬷吧? “洪嬷嬷,我感觉她年纪大,人也很厉害,应该知道很多事。”三公主拿了擦过手的那条手帕,往果盘上一盖:“看着吃的讲丧尸,真带劲!” 还带劲,是煞风景好吧?季雨菲瞪了她一眼。 “瞪我干嘛!”三公主很不满地回瞪了下季雨菲,“你是不知道丧尸的可怕。”想了想,又加了句:“不过按照丧尸的尿性,那么大个宅子,一整条街呢,里面应该不会有很多丧尸,要不然肯定会有声音传出来,而且丧尸们一多,早就冲出来了,那门看着不是很结实—” “哎,说重点!洪嬷嬷都告诉你啥,谁家的宅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雨菲忍无可忍,敲了桌子。 一个康王说书一般就够了,这三公主说话竟然也偏起题来了。 “小雨同学,我严肃地告诉你,虽然你不一定会碰到丧尸,但丧尸的情况你一定要了解一下!”面对季雨菲的不耐烦,三公主严正以告。 讲完了,却又一把掀开果盘上的手帕,挑了个桃子开始吃。 d,这连说书都不算,季雨菲忍无可忍地站起身,重新上了床躺了下来。 “哎—你去哪儿?”三公主先是喊了声,之后一看季雨菲走到床前躺了下来,便干脆把脚一抬,搁在了季雨菲坐过的椅子上,身子往后一靠,窝在椅子里很是惬意地继续边吃边说: “宫里能问的人不多,我也不怎么认识人,然后你爹不是也警告过我了嘛,我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去问皇祖母宫里的洪嬷嬷了。” 这话刚才已经说过了,所见略同,季雨菲关心的是皇太后:“那皇祖母也知道了吧?”洪嬷嬷和太后是一体的。 “那肯定,我跟皇祖母实话实说了,说想知道王叔家这边一整条街为什么都是黑灯瞎火的,王叔不让我问,我问她可不可以问,皇祖母想了想,就让人叫了洪嬷嬷过来,说跟我稍微说说,说我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重。” 季雨菲躺在床上也很是惬意,便故意刺激三公主:“然后洪嬷嬷就告诉你,那宅子里有丧尸?” “你这人!洪嬷嬷那么厉害的老人家,怎么会说得这么直接呢?听好了哈!”三公主把个吃完剩下的桃核往床上一扔,还别说,挺准的,刚好扔到季雨菲的肚子上。 有点痛,不过不算太痛,季雨菲便很应景地侧脸对着床外发出一声从电视里看来的丧尸的“嘶吼”声,倒是把个三公主给惊得愣了一下。 狐疑地看了看季雨菲,感觉是想问她,但最终也没问,二是清了清喉咙,开始正襟危坐、严肃地说了起来: “洪嬷嬷听了皇祖母的话,让我去隔壁的一个房间说。我就跟了过去,洪嬷嬷说,那边的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了,倒也不是一直没人住,是每次住进去没多久,就会出事,死人之类的,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还有好几次,半夜三更的,那宅子里的某个地方,还会发出吓人的声音,所以住进去的人很快就吓得搬出来了,洪嬷嬷就说了这些。” “所以,”三公主站起来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对着躺在床上的季雨菲做出总结陈词:“宅子里肯定有丧尸。这些情况完全符合丧尸的特征。” 季雨菲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丧尸!我跟你说,在这个时代,这叫‘闹鬼’,那宅子叫‘鬼宅’!” “但是!”季雨菲翻了个身,侧身以手支肘对着三公主一脸得意的笑:“根据本人渊博的知识判断,这宅子,十有**,是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闹鬼的目的,无论是从电视情节里,还是以前某个选修课的心理学老师举例,都是为了不让人再住进这个宅子,所以,这房子里要么是本来就有人,要么是本来就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是说,这宅子里?”三公主的眼睛就亮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一脸深思的表情。 “喂,你在想什么啊?还想跟你爹要这处宅子?我跟你说,他不会同意的!而且你得小心点儿,我爹不会乱说的!”季雨菲以为她还在垂涎这条黑街。 “不不,这件事先放一放,我在想,这宅子会有什么秘密呢?”三公主回过头看着季雨菲:“你想啊,你爹当时是很严肃的表情,说明这个宅子里发生过很厉害的事情。” “不行,我得去查一查!到底里面是什么样子?”三公主又站了起来,在床边叉着腰走来走去。 “喂,别怪我没警告过你啊,这件事听着很不对劲,洪嬷嬷估计也就说了个表面事情,里面肯定有很大问题,这问题搞不好是皇帝很忌讳的,你悠着点儿!”季雨菲也坐了起来,严肃警告三公主。 “这个我知道!我是在想,还是得去现场查探查探!”三公主还是叉着腰低头思考着,走了几遭后猛然停住了脚:“咱们天黑后就去吧?” “天黑后去?你想找死啊?那会儿咱们还没出门,我爹就知道了!”季雨菲躺在床上翻白眼。 “嗯,倒也是,那咱们要么现在去吧?就说出门逛逛,你爹也不会管,对了,咱们就说去天香楼吃饭吧?”三公主一听便又冒出新念头。 这个可以有,查探完了确实可以顺便去趟天香楼,问下西门兄弟合作开点心铺子的事情。 主意打定,季雨菲利索地翻身下床:“走!” “可以啊,你这性格我喜欢!”三公主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行啦,走吧,我跟父王说一下,咱们晚上就在天香楼吃饭,做戏做全套。”季雨菲一边低头穿鞋一边喊人进来帮她梳头。 “啥意思啊?啥叫做戏做全套?你还要梳头啊?你头发挺好的啊。”三公主在旁边喋喋不休,季雨菲一概无视,跟个末世来的半文盲没话说,当然,自己也就比半文盲好个那么一点点,这一点,季雨菲一点也不心虚。 也就过了那么一会儿让三公主快要发飙的时间吧,季雨菲总算妆容整齐地出门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适应,她现在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有点心得了,于是女孩子常见的毛病便就出来了,选衣服颜色,选搭配首饰,这个总得有一会儿时间吧? “哎,我跟你说,你长得挺好看的,不要那么挑来挑去的!”一路上三公主还在抱怨。 “我要不挑来挑去的,你怎么能有时间把我桌上的果盘都吃光呢?”季雨菲忍无可忍。 “哦,不跟你说了,到了!请看!”三公主却把手里的桃核往窗外一扔,手一扬,朝季雨菲挤眉弄眼地示意道。 顺着三公主的手好奇地往窗外看去,一整条街,绿树浓阴,粉墙黛瓦,可是说来也是诡异,整条街上,竟然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可疑 “你们俩,回去后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俩在这条街上走了走,散了个步,知道吗?”三公主跳下马车时叮嘱那两位跟着她出宫的宫女。 两人垂头应是,很是乖顺。 季雨菲也不去管三公主这边的事,只在看白流苏吩咐带来的几位男家丁。这几位家丁看着都比较稳重精干,三十来岁的年纪,白流苏吩咐他们守在巷子口。 虽说这大夏天的午后,周边养尊处优的人们大都躲在家中午休,不过万一有个把爱管闲事的人经过,也得稍微遮挡下。 就为这,白流苏还建议季雨菲穿了身很普通的衣服,发饰什么的也都从简了。 如今白流苏也自认比较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性了,对她好的基本都会听进去,所以也都是大胆建言。 当然,季雨菲通常也都是采纳了,外来人口肯定不如土著熟悉情况嘛,所以就像现在,她自己穿了身跟白流苏差不多的衣服不说,还让三公主和她的两个跟班也换了下,毕竟,她们仨还是一身宫装,这么一行人出现在一个没人的安静巷子里,是有点招人眼。 一行人慢慢地在树荫底下走着看着,估计有些年头没人住了,这巷子里没啥人气,墙根都长满了草,树也挺茂盛,不过抬头看,会发现绿荫其实都是从墙里伸出来的,大树都种在墙内,这个跟康王府以及其他宅邸都不太一样。但也看出,这些大树颇有年头了,所以整条不算宽敞的巷子里基本没什么太阳。 又因为没人走动,颇为静谧。 “哎,你也发现啦?这些树竟然都是长在墙内,奇怪。”季雨菲发现旁边的三公主也在抬头看树,便随口说了句。 “不对,这些树本来是种在墙外的。”三公主却认真地摇摇头。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下季雨菲开始好奇了。 “我比较了下,你们家的巷子,谢小四家的巷子,还有其它的巷子,你再看看这条巷子,是不是觉得比较窄?”三公主回头望着巷子口说道。 这么一说,季雨菲也觉得了,还别说,刚才就觉得这巷子不太宽敞。 看来这宅子真有点名堂啊。 “别看了,走,找一下大门在哪里。这宅子挺大的啊,整条街都被它占了,走个大门还挺远。”三公主拉了把还在左顾右盼的季雨菲。 还别说,三公主的话句句都在要点上。季雨菲这些天已经对自家康王府比较熟悉了,好歹是皇帝亲弟弟的宅子,但也没大到独占一整条巷子的地步,事实上,他们那一条巷子里,住了总共有三户人家。 所以如此黄金地段的一条巷子,居然总共就是一户人家,可见是起码跟康王差不多地位的,甚至还要高的,那这户主是谁呢? 但哪怕是地位再高,总也高不过皇帝啊,季雨菲想不出这样介于皇帝和康王两兄弟之间的人选。 关键这样的人,竟然还舍弃如此大的家宅不住? 还把条巷子弄得窄窄的,这是不想让人进出么? 哦对了,貌似洪嬷嬷说这宅子里死过人?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这宅子很玄乎。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想想,那边的三公主却是行动派,已经往大门口去了。 “哎,阿宁,你要干吗?”季雨菲赶紧想喊住她,却又不敢大声喊,只好小跑两步跟上去。 “看看嘛,这房子多让人好奇啊,咱们进去看看吧。”三公主脚下丝毫不停,只回头招了招手。 季雨菲一看她那架势,只好再次加快脚步赶上去。 等到三公主停在了那两扇看着颇为气派的大门前,季雨菲也刚好跟上。于是两人一起抬头看。 还好,上面没有什么门匾啥的,要不然两个半文盲就得问人了。 “这门不错,看着挺有质感。”季雨菲先伸出手摸了摸看着已经有点陈旧的大门,自认现在稍微长了点眼光了,门上没啥灰尘,油漆也没剥落,其实跟康王府的大门差不多。 三公主却接话,只把头侧着贴在门上听了听。 厉害啊,这末世来的人类求生本领就是强。季雨菲便赞赏地看着她轻声问:“里面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奇怪的声音吧? “没有诶。”三公主听了一会儿才转头回答,“奇怪啊,竟然没有丧尸。” 好吧,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季雨菲翻了个白眼,就算是丧尸,这大白天的,哼,咱也不怕! “郡主,奴婢也觉得奇怪。”站在季雨菲身后一脸警惕的白流苏,忽然插了句话:“这宅子,按理说,得有个门房。” 对哦,再怎么着,也得有个看门的吧?听到此,三公主和季雨菲两人对看一眼,然后在季雨菲还在思考为何没看到门房时,三公主伸手往大门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大门竟然往里开了一点! 不是吧,这门竟然没锁?季雨菲给吓了一跳,白流苏更是一下就把她给拉到了身后边。 然后就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三公主从那道开出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阿宁—!”季雨菲吓得低声喊她,可惜因为被白流苏拉在身后,隔了点距离。 白流苏也赶紧想扑过去拉住她,怎奈三公主动作出乎意料的麻溜,所以也还是扑了个空。 怎么办?白流苏再怎么能干,这会儿也轮不到她来做主啊,只能回头看身后的季雨菲等着示下。 “算了,咱们也进去看看吧,流苏,你功夫挺好的对吧?”不过,想到洪嬷嬷说的那些事,季雨菲还是有点犯怵,只好找白流苏借胆。 白流苏对自己的功夫倒是挺自信的,不过她做事稳妥,还是建议季雨菲叫过跟着三公主的那两位宫女,让她们俩在外面守着,说如果半柱香的功夫还没见到三人出来,就让她们去巷子口喊那些家丁进宅子找人。 白流苏这么一建议,季雨菲一听就更紧张了。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她只能跟那两个宫女反复强调:“记住了,半柱香!”半柱香应该挺短的吧? 那两位宫女看着更紧张,季雨菲一闭眼:看来分配到三公主那里的,估计是整个宫里最没用的那些人。 算了,先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三公主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别真的有丧尸吧,这也是有可能的啊,她们俩大活人都能穿越,还有啥不可能的?搞不好小风头领穿过来就是为了杀丧尸呢… “郡主,您别害怕,奴婢的功夫还过得去,等闲人可近不得身。”白流苏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大门又打开了一点,然后一侧身跨了进去。 季雨菲见状,便也赶紧跟了进去— 门内静悄悄的,满眼的翠绿,而且地面铺着青砖,也并没有想象中预期的草木丛生的荒凉样子。 季雨菲顿时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这说明这宅子平常是有人来照料的啊,说话声也大了起来:“流苏,也不知这宅子怎么个布局,咱俩要怎么找人啊,哎,阿宁这家伙也不知蹿—” “什么人?!”一声粗粝的喊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灰袍 季雨菲被这一声喊给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立马躲到了白流苏的身后。 还好,前面白流苏沉稳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别怕,小—姐!是个老头。” 小姐?哦,是在说自己?流苏真是厉害,这关键时刻还不忘替自己掩饰身份。对了,是个老头?看来是那位看门的。 季雨菲顿时又不怕了,整理了下形象,从白流苏身后略有点尴尬地走了出来,打量对方的同时也不忘解释:“不好意思哈,那门是开着的,我们就有点好奇,想进来看有没有人—” “门开着就可以随便进?你是什么人?”对方看样子应该六十多了,头发胡子都花白,人倒是很高大结实,脸色看着也红润,穿着打扮跟康王府的门房差不多,一身灰色袍子,看不出是啥身份。 也不知会不会功夫,毕竟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很和善,甚至可以说比较警惕。 流苏转头以目光看着自己等示下,这种问话她做不了主。季雨菲略微掩饰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说了个让在场另外两人很是无语的答案:“是这样的,老伯伯,我们刚才经过巷子,很是内急,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家,便—那个,你懂得!” 懂什么啊,您是堂堂郡主诶,这么粗鄙的借口居然也想得出来!而且一听就知道是瞎掰的啊。稳重的白流苏罕见地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并且为了掩饰还低头捂嘴咳嗽了两声。 而对面那位灰袍老头则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拆穿了季雨菲这个烂借口: “内急?听她的话,”用手一指白流苏,“你是她家小姐,这满京城的小姐,老朽真不知道,居然还有内急到大白天闯进别人家大门、慢悠悠四处观看的姑娘!” 哦,这个借口确实比较烂,但是除了这个烂借口,这“白日闯”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啊? “那不好意思哈,老伯伯,打扰你了,我们再上别家借用下吧。”季雨菲答不上来,便想拉着白流苏一走了之。 至于三公主,都是她惹的祸,管她怎么出来呢,而且以她那狗屎运,搞不好出来时老头没在呢。 “且慢!”老头却手一伸,人也站到了门口的台阶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两人出去的路。 季雨菲心一惊,不是吧?难道老头还要报官? 不对,报官咱也不怕,我是郡主我怕谁?大不了让康王出面捞一下。季雨菲顿时又胆气壮了: “这位老伯伯,刚才我们私自进来确实不对,不过我们在门口也拍了拍门,里面没有什么声音才进来的,进来后也只是在这门口站了站,连照壁后面都没走过去看过,现下也道歉了,你—”我们走还不行么? 那灰袍老头却颇有点油盐不进的样子,听了季雨菲的话,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只微微笑了一笑:“这位小姐,敢问是哪位大人府上?” 警惕性很高嘛,还一脸皮笑肉不笑,行,你想知道我是谁是吧?季雨菲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恶搞的念头,朝着老头也微微一笑:“我爹是户部左侍郎。” 不好意思哈,谁让你的名字是张皓然呢?而且还因为三公主去敲了登闻鼓呢?再说了,偌大京城,我也不认识别的人了,总不能让谢小四家来背锅吧,人家府里也没有我这个年纪的小姐啊。 “哦?那敢问小姐贵姓?”那老头却不上钩,竟然问起了姓氏。 “免贵姓张,家中还有一位长兄,我爹还有一位妹妹,是宫中贵人。”干脆都给你报了吧,省的一点点盘查,顺便也拿张妃吓吓人。 “张小姐,据老朽所知,你家离此地颇远,这附近所住,跟你家也无甚往来,这暑日炎炎,敢问张小姐午后来此地是—?” d!竟然还知道张侍郎家,这都什么门房啊,季雨菲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我也才进了个门,我走就是了,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你这府里有啥见不得人的? 哦,对呀,估计这府里真有啥见不得人的吧?怕我们给窥探了去? 想到此,季雨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着张皓然的名字扯了大旗,反正坑这位张侍郎她没啥心理压力,一个门房总不至于去找一部侍郎求证吧? 就算找到了,这地方又没监控啥的,口说无凭,难不成你还能找到康王府去对质?就算你想,人家张家估计也不想了,嘿嘿,第二次皇帝搞不好就不那么好说话了,而且太后娘娘也护犊子。 季雨菲便镇定自若地开始满嘴乱说: “是这样的,昨儿我爹回府时说起,最近他们户部在统计京城各处宅子人口,席间说到了此处巷子,说这偌大的宅子,貌似里面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我爹的一个客人听了还感叹,说这么好的大宅子,竟然没有人住?真是可惜了。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好奇,今天便想过来看看…” 季雨菲对自己的这番说辞很是得意,哼,这么穷追不舍,那就吓唬吓唬你,户部感觉应该有这个功能吧? 果然,对方听了,注意力便转移了:“你是说,户部最近在统计宅子和人口?” “对啊,我是听我爹说的,不过有可能我听错了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拉起一直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白流苏就打算上台阶。 “咦,你们也进来啦?”好死不死的,身后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 nnd,你就不能晚一点出来吗?!季雨菲顿时想翻白眼。 灰袍老头顿时又喊了一声:“什么人?” 这位老大爷,您中气十足了不起吗?附近的人应该都在歇午觉吧,吵醒就不好了。哦对,这附近没人住,随便喊。但是您也不能老喊“什么人”啊,没看对方是个漂亮小姑娘吗?万一吓到人家呢? 当然,三公主这货是绝对不会被吓到就是了。 不但没吓到,人家还点点头,回了句:“没什么人!”脑回路不一样的三公主这是以为对方在问她里面有没有人呢。 看到灰袍老头一脸瞠目结舌的吃瘪样子,季雨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关键时刻还真是需要“关门,放三公主!”啊。 三公主白了一眼季雨菲,然后从身后拎了个包袱出来,放在地上开始解,包袱打的结挺结实,一时还解不开,里面倒是掉出了几个,咦,是冬枣么?这可是夏天呢。 “风妹妹,这,这是啥,枣子吗?”季雨菲本想叫“阿宁”的,又怕被老头听出端倪,便喊了“小风”里的那个“风”字,等到喊出口才意识到,也许听起来更像“疯妹妹”吧?不过,三公主在外人看来是有点,那个,疯疯癫癫的吧?希望老头为此早点放她们出去。 三公主蹲在地上埋头解包袱,低头回答季雨菲的话:“没错,是枣子,我已经吃了几个,很甜的。”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地在别人家的宅子里一说一答,可把白流苏给急坏了,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灰袍老头,很怕他会被气得暴起伤人。 不过出乎流苏的意料,那位灰袍老头倒还平静,也不再问三公主是什么人,只语气平淡地问她:“你这枣子,是哪里摘的?” “哦,我在里面一个院子里发现的,那棵枣树很大,可惜我装不了很多,没篮子。”三公主有问必答,并且像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个旁人似的,问了季雨菲一句:“你带来的人不是都守在巷子口了吗?” 又抬头吩咐那灰袍老头:“也好,你去巷子口通知一下那几个人,让他们回去拿几个篮子,越多越好,再带点工具,我跟你说,那院子里还有桃树梨树,我主要是想着你可能没吃过这枣子。”后面这话是对季雨菲说的,合着这是把灰袍老头当成康王府的人了。 “你们俩!”这下老头没法再控制情绪了,手指来回指着季雨菲和三公主两人,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临了,忽然用手指着地上已经摊开的包袱皮: “竟然偷我的衣服装枣子!” 不是吧?三位姑娘同时低头看地上,可不,那包袱赫然是一件同款同色的灰色长袍,跟老头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三章 蹊跷 三公主这下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于是站起身大咧咧地朝老头招了招手:“哈喽!” 算是道歉?一点都没诚意。不知怎的,季雨菲一点也不觉害怕了,有三公主在,想害怕都难,这家伙是天不怕地不怕啊,何况还有个武功高强的白流苏。 再不济,巷子口还有一堆家丁守着呢,哦不行,还是得早点出去,刚才吩咐了那两个宫女,半柱香不出去人家就要强行带人进来支援了。 跟白流苏对望了一眼,这姑娘估计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便朝着三公主直白地提醒了一句:“疯—小姐,咱们出来时约好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得回去,这会儿时候差不多了,您看?” “疯小姐”这称呼好别扭啊,郡主这胆子也太大了,不过不管了,反正出了这门再说。万一那两宫女再叫一堆人进来,这事可就不好收拾了。闹起来还是康王府没脸。 当然,但愿这话也能借机提醒下那灰袍老头,咱外面还有人呢,放我们出去就啥事没有。 还别说,这话竟然真的起作用了,三公主是听了就直接开始重新打包,反正要她放弃到手的吃食,那简直是要她命;而那位本来眼看要气疯的灰袍老头,听了这话竟然也没说话,想了一下后还突然变了脸,朝三人挥挥手:“赶紧走,出了这门,不许跟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听到没有?” 哈,这么容易?看来是个吃软怕硬的,毕竟只是个小小门房嘛。季雨菲如遇大赦,拉了拎着小包袱的三公主就往外走。 等她们三个人刚跨出大门,后面就传来一声“砰”的关门声,然后是上门栓的声音。不过不要紧,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于是三人高高兴兴地沿着墙根树荫往外走,中途遇到了一脸紧张的两位宫女,身后跟着同样一脸紧张的家丁们,看见她们仨,可说是喜相逢,为此,三公主在听说了事情原由后,很是慷慨地拿出了她的小包袱,把枣子们分给大家吃,其中一位家丁还提供了这枣子的正式名称,说是叫“青枣”。 当然,在场的人其实没一个在乎的,大家都在瞠目结舌地拿着手里的枣子看着三公主不拘小节地带头吃枣子。 就那么拿起一个枣子就直接放进嘴里啊,估计三公主殿下是不知道吃水果要先洗洗这件事吧? 于是众家丁们也就跟着照做了,树上直接摘下来的其实也不脏,那裹着的灰色袍子,据三公主说是人家晾在外面的,那也肯定是洗过的。 只有宫里来的那两位宫女,还是有点心理障碍地悄悄转身用帕子擦了擦。 季雨菲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府里人面前保持一定的郡主形象,何况也就是几个枣子,也不稀罕。白流苏也接了几颗三公主递过来的枣子,她不能拒绝,便也就用帕子擦了擦放进了嘴里。 于是一行人在巷子里吃完了枣子,三公主四处看了看,把那件灰袍包了块石头,往上一甩,扔进了墙里。 “行了,咱们走吧,去天香楼吃烤全羊!”三公主把摸了石头的手往身上蹭了蹭,然后手一挥,兴奋地喊了声。 众家丁:殿下,去天香楼您还能带着咱们分享吗? 开玩笑,几颗青枣能跟烤全羊相提并论吗?三公主的平易近人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于是众家丁们只能颇为遗憾地看着公主的马车绝尘而去… 却说马车里,白流苏对着季雨菲和三公主略有点着急地说道:“主子,刚才那老头不太对劲。” 这话她刚才就想说了,可惜那会儿大家在忙着分吃枣子,而且还有两个宫女在场,现在那两人被她分到另外一辆马车上去了。 “哦?怎么个不对劲?你是说他会功夫?”一个门房有功夫,嗯,也许不太对劲。 “对,他会功夫,而且功夫肯定很不弱。”白流苏先回答了季雨菲的话,但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 “郡主,您没觉得:一个门房,这大热天的,竟然还整齐地穿着长袍,这不是?”太斯文了点儿? 那边的三公主还一脸懵,季雨菲却是懂的:“对哦,咱们府上的那位,这会儿都恨不得光膀子了,还被父王说了几次。” 亲王府上的门房,迎来送往的,也得讲点形象,但这位老头看的可是个空宅子,要啥形象?却偏偏长袍罩体。 总不会是练功夫练的吧?功夫好应该是不怕冷啊。 所以这确实是不对劲的,季雨菲示意白流苏往下说。 白流苏却看了眼因为听不懂两人对话而掀了窗帘趴在窗上往外看的三公主,季雨菲心领神会,便拉了一把三公主:“阿宁,你先把帘子放下,咱们说点话。” 好吧,反正这些天市容市貌也看得差不多了,三公主无可无不可地放下帘子转身,等着说话。 白流苏朝三公主欠了欠身,问她:“公主,您刚才进了那宅子,去了哪些地方?”除了摘枣子,可看到了些什么? 这一点,季雨菲也很想知道。 三公主身子靠在马车壁上,很是惬意地随着马车的行进晃啊晃,心不在焉地答了句:“哪些地方?都差不多啊,就那些地方,房子啊园子啊。” 也是,确实各府上的布局都差不多,先是房子,再是园子,看来不能这么问。 季雨菲想了想,顺着白流苏的思路又问三公主: “那,那些你经过的地方,房子是很破旧还是看着还不错,然后地上有没有长草?” 三公主仰头想了想,看着季雨菲有点思考状地说:“你这么一问,嗯,这宅子确实有点蹊跷,房子看着有点破旧,但很干净,感觉是有人住的,然后地上也没长什么草,最主要的是!” 三公主忽然眼睛一亮,凑到正认真听着的季雨菲和白流苏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了句:“那些园子里的果树,桃树梨树什么的,下面的都已经被摘光了!” 呃,季雨菲第一个反应是想翻白眼,这家伙,三句话不离吃的。但身边的白流苏却很认同地点点头:“不错,公主说的是。” 啥?还说得对?就不许人家看门老头闲来无聊摘点水果自给自足? 白流苏一看季雨菲那样子,只好给不通庶务的郡主解释:“那老头只是个看门的,可这宅子,毕竟是有主的,按理,这院子里的产出,自然也…” 那也只是按理嘛,毕竟主人家都很多年不住了,估计也没怎么过来查看,那些水果,吃了总比烂在地里好啊。 白流苏却心思缜密:“郡主,咱们刚才说到这老头的穿着,可见他是个守礼之人,园子里的果树,这老头摘几个吃,也是正常,但照公主所说,却是被摘了很多。”看了眼三公主,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好吧,那这件事看来确实有点不同寻常,不过这事么,再不寻常,跟自己其实也没啥关系,季雨菲便露出了一点不以为然的神情。 白流苏见了,便觉得话先说到这里吧,反正郡主当时说的是张侍郎之女,估计人家之后要查也查不到康王府头上来。 话题便到这里打住了。 三公主却又抛了个惊人的话题出来:“对了,流苏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刚才我打枣子的时候,好像有听到一点人声。” 第一百零四章 谈与探 所以这宅子里其实还有人?这倒是越说越觉得蹊跷了。 可惜这些疑点,其实也都跟她们无关,搞不好是人家老头假公济私,把家人也接进来住了呢?这倒也可以解释老头之前的紧张神情了,万一被她们泄露出去,那就保不住这惬意的饭碗了。 季雨菲莫名地想起了21世纪的段子,说你辛苦赚钱买了栋别墅,最后却因为房子太远交通不方便等各种原因,只能每年抽空去住那么几天,其余时间只能花钱请人看房,当然实际情况往往是那看门的一家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你所向往的田园豪宅生活。 白流苏估计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虽然觉得心有余虑,但也没啥过硬的理由,当下也只能停了这话题。 三公主一看,见两人没啥可说的,便开始说起了烤全羊:“哎呀,我想起来就要流口水!” 你想起啥吃的不流口水?而且你前天刚吃过大半只烤全羊!季雨菲又想翻白眼。 … 之后到了天香楼,出乎三人意料的是,西门兄弟竟然在,而且更出乎季雨菲和白流苏意料的是,西门北还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那个,郡主,您,没带丫鬟来啊?” 问完了,还有点难为情地挠挠头。 白流苏和季雨菲面面相觑,季雨菲便主动解释:“不要紧的,我不是带了流苏吗,公主那边已经有两个宫女了,万一不行,流苏可以过去帮忙。”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啊,西门北嘴张了张,正想继续解释,旁边的西门南接了话:“既如此,小的们吩咐伙计们多看着点。”说完用眼一瞪弟弟。 “你们说啥呢,上楼等着吧,我给你们烤羊去!”三公主在旁边摩拳擦掌地打了岔,这下大家的重心便都转移了,集体劝阻三公主身体力行。 可惜好说好歹,三公主依旧坚持要自己学会天香楼大厨这厉害的绝技,季雨菲便也随她去了。然后让西门北跟着三公主,自己说要找西门南谈点事情。 看着兴高采烈的三公主和身后同样也很兴奋的西门北,带着看着也挺兴奋的宫女和一大群伙计离开,西门南略有点忐忑地跟着季雨菲上了三楼。 “没事,西门南少爷,我就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下,不成也没关系。”季雨菲一看他的神情,便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等到说明来意,西门南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但这件事,说小也不小,便很谨慎地告罪,表示得先回家问过祖父和父亲,毕竟钱财之事小,郡主来头大。 “不要紧,我今天来也就是跟你先说一下,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季雨菲一笑置之,之后便借口看三公主,打发了西门南下楼去了。 西门南也求之不得,脑子里想着,脚下丝毫不停地下楼了。 季雨菲喝了茶,吃了点点心,那烤全羊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好,就站到了楼前欣赏柳湖的风景。跟之前不同,如今已不再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了,倒是处处有映日荷花别样红,再配上不远湖心的小船点点,还是挺让人心旷神怡的。 站在身后的白流苏见季雨菲看风景看得入神,便提议道:“郡主,要么奴婢让人下楼去湖边买两只荷花等下带回府里?或者再买两只莲蓬?” 还有荷花卖?莲蓬也可以,图个新鲜嘛。季雨菲点头表示同意,又顺便吩咐人去看下三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一时间三楼只剩下了季雨菲和白流苏主仆两人。 想了想,白流苏轻声说道:“郡主,下午那宅子的情况,奴婢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也不知主人家是谁,您如果有机会,可否?” “你是说,我有机会找人问下这宅子的主人家是谁?”季雨菲也放低了音量,得到了白流苏肯定的回答。 一时间,主仆俩人都陷入了沉思中… “烤全羊来啦!”伴随着三公主的一声大喊,楼梯口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香味也随之飘了上来。 得,啥也不用想了,先吃吧,主仆俩人相视一笑,顿觉从未有过的心有灵犀。 那一边的三公主和西门北,也因为这几次的密切配合,开始变得熟悉起来。三公主一口一个“小北”,西门家的二少爷也不再觉得嫌弃,反倒乐颠颠地答应,丝毫不介意自己比三公主年纪大,反正人家贵为公主嘛。 对此,大少爷西门南虽然略有膈应,但也还是笑着接受了。这位三公主生性豪爽,不拘小节,跟她交好总不是坏事,也就是让天香楼多烧几顿菜、多烤几次羊罢了。 说起来,西门南对自己的祖父如今是佩服之极,自打前天被三公主“突袭”了一次烤全羊、反响甚好之后,他家祖父便让他们兄弟俩这几天白天都呆在天香楼,说三公主这“老饕”肯定还要来,别让人家空等。 昨儿兄弟俩在天香楼晃悠了一天,回去时对祖父的话还颇不以为然,结果今天下午三公主竟然就真的又来了。 看来祖父吩咐人去采买的黑山羊们也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喂,小南,你也吃哈,今天这只羊比上次那只大,而且—”三公主略带不爽地看了眼季雨菲,“反正今天吃完这只羊再回去。” 哦,这是记着自己上次拦着不让打包回宫的事呢,季雨菲含笑不语。 当然,西门兄弟的本分都是记着的,只站在桌边伺候两位贵人吃,自己借口刚才已经吃了一些了。三公主想起来当时确实大家都围着烤羊拿刀切肉吃了,便也不客气了,自己就着端上来的羊清汤大吃大喝起来。 季雨菲吃的不多,中间还剥了一朵白流苏吩咐人买来的莲蓬吃,三天两顿烤全羊,还是得克制一点而,要不然前面一阵子的被迫减肥就白减了。 吃完了莲蓬,看外面太阳已经不那么晒了,季雨菲看三公主还在那里精神集中地吃她的羊肉,自己便手里拿了朵荷花闻着,走到对着街边的那一侧栏杆,站着看下面的街景。 说来也巧,也就站了那么一会儿吧,楼底的廊下传来了一个听着有点熟悉的声音,随着人越走越近、声音越来越响,季雨菲终于辨认出,这是谢宜江的声音。 走在楼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不知道上面的情况,季雨菲也不好意思直接叫谢宜江的名字,又怕对方走过去了,情急之下便拿起手里的荷花枝扔了下去。 幸亏是午后没什么人,这荷花枝从三楼扔下来,便还是引起了走在廊里的一帮人的注意:“哟,这什么情况?” 本就是一帮年轻人,扔下的又是一朵清雅的荷花,小伙子们便都来劲了,顿时有几个人跑到了街中间,用手挡着阳光往楼上探看。 季雨菲扔了那朵荷花后便赶紧让白流苏下楼去叫谢宜江。这会儿谢小四也正打算走到太阳地里起个哄呢,一瞥眼却看见白流苏站在身边酒楼的楼梯口朝自己做手势呢。 谢宜江便知道了,白流苏肯定是跟着“他家”清妹妹来的,顿时大喜,也顾不得害臊了,朝旁边的小伙伴们一拱手:“各位,楼上有位朋友我得去见一见,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说着就要进屋上楼去。 这都什么话,本来大家就是一起出来消遣松快一下的,结果你谢小四要撇下我们去见什么朋友?而且这临时临意的,见什么朋友?不会是跟那支荷花有关吧? 刚好旁边也有人见到了打手势的白流苏,姑娘看着又稳重又好看,该不会是…? 于是在几个促狭鬼的撺掇下,一群人也不去原定的酒楼了,就一窝蜂地裹挟着来不及反抗的谢宜江冲上了三楼。 第一百零五章 探与谈 天香楼的大堂掌柜,一看这帮年轻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些好相与的,再听了他们彼此间的称呼,又知道了这帮人是有官职的,官职还跟宫里有关,当下也就不拦着了,反正他也没法拦,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闹哄哄地上了楼。 反正三楼那两位姑娘是少东家们也在。 于是季雨菲就先是看见白流苏气喘吁吁逃一般地上来,刚开口说了句:“郡主,奴婢…谢公子…”哎呀,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说不出“我把差事办砸了,一帮看热闹的也跟着谢公子上来了”这种话啊。 季雨菲还在疑惑当中呢,楼梯口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笑闹声,连正在津津有味啃着一条大羊骨的三公主都停下了,西门兄弟更是紧张地往楼梯口走去。 “哎哟,你这小子,看不出嘛,没想到在柳湖这里还有相好的!” “你别乱说,谢小四可不是那种人,这天香楼我是知道的,正经的酒楼。能在这三楼雅座包房的,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哎呀,那我就更好奇了,这好巧不巧的,咱们今儿放风,人家就刚好在这天香楼包了个雅座吃饭?” … 这些玩笑话,季雨菲在楼上听得真切,当然,谢宜江夹杂其中的那些反抗无力的话也听到了: “你别乱说!” “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巧遇!” “王三,你这什么表情?!你再这样我可跟你急了!” 可惜,他的话每次都带来一阵更大的哄笑声。 然后,哄笑声在到达三楼楼梯口时戛然而止了— “咦,谢小四,你也来吃烤全羊吗?” 满嘴流油的三公主,手里拿了根大骨头,正好奇地站在楼梯口盯着他们。 谢宜江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想透过三公主找后面的清妹妹呢,被跟在后面的同僚一把拉下:“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于是楼梯口颇为拥挤地呼啦啦跪了一楼梯的人。 自从上次马球比赛,西门北虽只是远远地看了那么几眼三公主的英姿,却因此添了无数的崇敬之心,之后因为熟稔,崇敬之心稍微有点减弱,现在被这么一楼梯的同龄人一跪,那崇敬之心立马又增强了,三公主真是厉害啊! 当然,“小北”的心理活动,三公主浑然不知,她只是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还啃了下羊骨头,然后似乎被羊骨头给提醒了,说了句:“起来吧,我请你们吃羊肉。” 一楼梯的年轻军官,便颇有点不好意思地你推我、我退你地上了楼,之后又在三公主的催促下在桌边挤挤挨挨地坐了下来。 三公主一看,人还挺多,便啃着羊骨头叫来西门两兄弟:“还有羊吗?要么再烤一只?”这么多人不够吃啊,刚才的那只已经被自己吃了不少了。 祖父英明啊!西门南第三次这么觉得。现下天香楼里还真有一只活羊,因为西门老太爷之前说了,既然备了,就要有备无患,多备一只总是好的。 结果,竟然真就派上用场了。 三公主见西门南拼命点头,知道还有羊,就放心地回头招呼已经走到季雨菲身边的谢宜江:“谢小四,你先等一下,给我们介绍一下。” 一听这话,那挤在一起的年轻人便又暗搓搓地低头挤眉弄眼起来。 谢宜江脸一红,赶紧走过来给三公主一一介绍,少不得,西门兄弟俩也抓住机会借此跟他们见了礼,等知道这帮鲁莽上楼的同龄人竟然都是宫里禁卫军的小头头时,西门北便脚下生风、飞速下楼安排烤全羊去了。 当然,西门北被他哥给特意留在了三楼。这家伙本来就好热闹,人也挺能说,就让他在旁边伺候吧,搞不好也能多点交情,三公主都对他们两兄弟不吝下交了,这帮宫里的小头头怎么着也会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季雨菲也跟这帮看着跟谢宜江差不多年纪的一一打过了招呼,有的人是之前见过不太确定,有的人是第一次得知,但在得知她是康王府郡主后,毕竟都是在宫里混的,这帮人都收起了戏谑的神色,很是正儿八经起来,不再当面打趣谢小四了。 鉴于是一帮能吃穷老子的年轻人,这次西门南也不再让大厨掌握火候、注意口感肉质啥的了,让楼上那帮人早点吃上才是正道。 羊肉万一味道不够好?旁边多炒几个菜、多配两壶酒不就行了?当着三公主和郡主的面,谁还好意思说羊肉味道不好? 于是在楼上一帮小年轻对着两位小姑娘局促地一问一答、很是后悔自己非要跟着谢小四上楼来时,楼下的天香楼厨房里热火朝天,以最快的速度呈上了大盘羊肉和酒菜。 还好,这次三公主确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所以也就在季雨菲严厉的眼色下,难得地喝起了一碗清汤。 当然,清汤是甜的,这她爱喝。 喝到一半,三公主忽然放下汤勺,走到那边默不作声吃得无比斯文的羊肉桌,问满桌仓皇抬头看她的小伙子们: “哎,你们边吃边说,有谁知道,康王府附近那座空宅子是谁家的?” 什么空宅子,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季雨菲叹一口气,三公主啊,您就不能委婉一点打听吗?这要传出去,算了,要传出去也是三公主的事,量那灰袍老头也不能进宫找她算账。 便也笑盈盈地走过去帮着解释了一下,说是三公主有天晚上经过,看见一整条街都是黑乎乎没人住的样子,有点好奇。 “对,就是这样。”三公主在旁边点头。 桌边一个看着脸比谢小四还黑的方脸年轻人,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答道:“禀公主,您说的是‘黑胡同’吗?” 黑胡同?听着不像是正式名字。季雨菲身后的白流苏却出了声:“正是。” 哦,那看来对上了,估计这是大家给起的外号。那黑方脸便一脸严肃地继续回答:“那微臣知道,这黑胡同以前是礼亲王和信老王妃两家住着。” 据黑方脸的这位将官自我介绍,他是威远侯纪家的子弟(谢宜江在季雨菲身后低声补充,说是他大嫂娘家堂弟,排行第三),姓纪名子豪。 纪子豪说,在他小的时候,那黑胡同很是热闹,当然那会儿也不叫黑胡同,叫海棠胡同,因为礼亲王府里有个大园子,里面种满了娇艳的海棠花,春天时还会有个盛大的海棠宴,他还跟着祖母纪老夫人去过。 纪老夫人跟信老王妃也很要好,年轻时是手帕交,年纪大了也常来常往,信老王妃膝下无子,有个女儿已经出嫁,信老王爷又已经过世,便也很欢迎纪老夫人带着小孙子去府里热闹一番。所以纪子豪可说对黑胡同很是熟悉。 小孩顽皮坐不住,纪子豪回忆说,自己便总是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带着家丁在府门外爬树抓虫子什么的,所以对那条胡同也算是比较了解。 “等一下,你是说,你小的时候,那黑胡同里是种着树的?”三公主的问题。 “不对啊,你说你小时候,那条胡同里有两户人家?”季雨菲的问题。 两人同时说完,相互对望一眼:这宅子绝对有问题! 第一百零六章 交情 “哦是的,当时是两户人家,但信老王妃之后过世了,然后礼亲王他们家后来也搬走了。”纪子豪先回答了季雨菲的问题。 所以这样就把两家宅子并一家了?这不太可能啊,虽说皇亲国戚不缺钱,但怎么说都是一栋黄金地段的大房子呢,季雨菲还是觉得里面有些故事。 但这种事,当面问一个跟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季雨菲觉得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话题也就到此中断了。 那边纪子豪又开始回答三公主的问题: “对啊,那些树都有些年头了,树上有鸟窝,我还掏到过不少鸟蛋呢。”纪子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因为脸黑,其实也没什么人看出他在脸红,再说了,在座的这帮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小时候没干过这种事? 听到这个回答,三公主和季雨菲再次对望一眼:之前判断正确,那些树以前确实是长在墙外的。 看来这条黑胡同是有黑历史啊,不行,还是得找个年长的人问问,最好是跟以前那两户人家比较熟悉、有些来往的人,就像纪老夫人。 可惜纪老夫人不熟悉,总不能去请谢小四的大嫂帮忙牵线吧?这也太奇怪了。 对了!季雨菲灵光一闪,谢家!谢家不是还有个老夫人么?作为纪老夫人的亲家,社交圈应该也差不多吧?毕竟以前是国公夫人。 想到此,季雨菲顿觉自己答应康王继续去护国公府学骑马是明智之举。虽说当时觉得让一个老太太教自己比较不好意思,但自己之前还送过亲手做的蛋挞,昨天去学了一次,老夫人也笑眯眯的非常和善。 得嘞,明儿接着去学就是了,边学边套话,哦不行,就态度诚恳一点直接请教吧,要不然还不知谁套谁呢。 主意打定,季雨菲就朝身后的谢宜江凑近低声问了句:“谢大哥,明儿早上我能去你家练习骑马么?不知老夫人是否方便?” 一声“谢大哥”叫得谢宜江浑身毛孔舒张,至于后面的问题,祖母不是说要帮自己么,那都不用问、自然是方便的:“方便,方便!” 季雨菲有点狐疑地看了下谢宜江,怎么回答得如此爽快?老夫人是否有空难道不用想一想?或者客气一点说回家问一问?不过算了,自己也确实很想早点见到老夫人问问情况,当下便也点点头:“好的,那就叨扰老夫人了!” “不叨扰,不叨扰!”谢宜江依旧点头如捣蒜,嘴巴咧到耳后根。 屋子不大,旁边一桌围坐着的那帮家伙,自然竖着耳朵听得真切,顿时又是相互挤眉弄眼一通小动作。还好,季雨菲是还侧着头没看到,三公主么,呃不好意思,人家现在正两手抓了一大块盘子里的带骨肉低头吃得正欢呢。 那一桌年轻人看完谢宜江的热闹,转眼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三公主。 三公主还丝毫没有察觉,依旧低头认真地啃她的羊肉。 顿时满屋鸦雀无声。 三公主殿下,也太豪放了点儿,大家在心里默默地想。 能进禁卫军的,自然都是皇亲贵戚,大家家中也或多或少都有姐姐妹妹,都是从小有嬷嬷教养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得符合世家规范。 哪怕是武将家,再不济,也话声音响一点,做事风格果断一点,也都是文雅端庄的。 姑娘家以后都要找婆家的嘛。 结果三公主竟然…! 可是没来由的,大家心里竟然又觉得三公主很可爱,很豪爽,很—真性情!多好啊,也不摆架子,初次见面就立马招呼天香楼少东家给他们烤全羊不说,还跟他们一样双手油滋滋地抓着羊骨头直接啃。要知道,一开始大家还有点放不开,还有人装斯文拿筷子挟骨头呢。 结果骨头太大羊肉太滑挟不起来,最后心一横,徒手拿过来张嘴啃。 结果三公主走过来说话,根本不用筷子,干脆利落从他们拿过的那盘羊肉里抓起一根骨肉就开吃。 唉,可惜公主不是男儿身,要不然肯定可以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那位郡主,看着比三公主文雅多了,不过既然能跟三公主混得这般好,能大白天扔一支荷花下来,估计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哼,谢宜江真是走了狗屎运! 一桌小伙子的醋溜心理三公主和季雨菲自然不知道,不过谢宜江后来又被他们趁机敲了一顿饭,倒是心甘情愿掏了钱。没办法,对着一帮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同僚,谢宜江心里是非常满足的。 却说这一顿豪吃,便又吃了大半个时辰,席间大家也透露了一点信息。比如说,为什么今天下午大家会放风?因为过几天皇帝就要出发去行宫避暑了,之前为了诸事安排,大家都忙得要死,下午上峰就破天荒让他们喘口气。 这话听了,季雨菲便更觉得自己得多练习练习骑马,毕竟据说到时候在行宫会组织几次大规模的打猎。 打猎物什么的自然不去奢望,但马背上总要骑得稳当吧? 临走前,三公主还很豪气地拍拍纪子豪的肩,虽然她的头才到对方的肩:“没事,以后你们想吃就来吃,报我的名字就可以!” 这话大家自然是各有理解了:公主如此厉害,这天香楼估计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后面的西门南一看众人表情,赶紧上前替三公主助阵:“对对对,各位大人,今后只要想吃天香楼的菜,只管前来。” 说这话,其实他也是很笃定的,能进禁卫军的主儿,谁还稀罕吃你天香楼的白食啊,而且也就一顿饭的交情,谁也不至于从此后就恬不知耻地要打三公主的招牌了。 之后众人便客气告别、散去不提,西门兄弟俩一路感慨地回家准备跟祖父说说今儿下午的热闹场面。 季雨菲跟三公主两人回康王府,中间又经过那条黑胡同,彼时夕阳西下,但胡同口阳光依旧明亮,只是因了围墙里伸出的浓阴,乍一看,那狭长的巷子竟然颇为阴暗。 再跟大街上的喧闹一对比,那安静的巷道里,犹如另一个世界。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三公主趴在窗口,看着黑巷子闷闷地说道。 “我也觉得,不过别急,明儿我去试着问下谢家那位老夫人,看她能不能提供一点别的信息。”季雨菲拍了拍她的肩。 “对哦,这个可以有。你明儿好好问问。哦对了,你骑马练得怎么样了?我跟你说,我是一定要去打一头兔子的。”三公主顿时又来了精神,一下回转身。 季雨菲“噗嗤”一声笑了:“还打一头兔子!你以为兔子跟老虎那么大啊?小兔子就这—么——大!”两手撑开,给她比划了一下兔子的尺寸。 “那行,我就打一堆兔子!红烧兔肉吃它个三天三夜!哎呀,不行,又想吃东西了!”三公主再次趴回窗口,看着窗外的美好新世界… 第一百零七章 风雅之人 回到王府,康王已经在家,问起两人下午行程,不约而同的,季雨菲和三公主都只提了天香楼,说在那里吃了顿烤全羊。 康王也没在意,他现在在忙着安排避暑的事情。虽说家中人口简单,但避暑时间毕竟有一两个月,家中还是得有相应安排。 不过等到第二天有事找女儿时,刚好看到一起从护国公府回来的白丁香手里提着的一大篮荷花枝。丁香丫鬟存不住事,何况又是自家王爷问,当下就噼里啪啦全说了,说是谢家四公子特意大清早去柳湖那里买的。 这一说,康王才知道,原来女儿昨儿在天香楼不止是吃了顿饭。 当然,跟谢小四的偶遇么,康王还是很高兴的,而且谢小四也越来越开窍了,竟然懂得送姑娘家喜欢的鲜花,这是好事。 季雨菲暗自庆幸康王没有仔细盘问,也就这么含糊了过去,然后下午顶着大太阳去了宫里。 这是三公主强烈要求的,她非常迫切想要知道黑胡同的进展。本来还想继续留在王府的,但季雨菲和康王都觉得她得回去了,不能整天出宫在外过夜,于是三公主就早上回了宫。 既然进宫,自然得先去慈宁宫跟皇太后问安。鉴于这次谢小四送了这么一大篮荷花枝,季雨菲觉得刚好可以稍微包装下拿一束去。 于是一边赶紧吩咐厨房大厨做一盒时令的荷花糕,一边让人找了浅粉色的丝带,挑了几支花苞、半开、盛开的荷花,长茎上缠了丝带,放在食盒一边,等着配荷花糕。 康王府的厨房,如今也算是明确工作重心和主攻方向了,大厨是擅长烧那些大菜的,毕竟王府总要宴客什么的,王爷也不是忙人,经常在府里吃,转型没必要,但下面的一个糕点师傅,就被特意提拔了,期间还特意让他去宫里御膳房跟糕点师傅请教了一次。 没办法,眼看郡主的手艺都要盖过厨房师傅了,这必须得有危机感。而且郡主也是个大善人,做过的两次糕点工艺都毫不藏私地教给了他们。 所以你说能怎么办?当然是紧跟着郡主、全力以赴做好任何一道郡主交代的糕点啊。 这次难得郡主让自己做荷花糕,康王府的这位糕点师傅,脑子也是个灵光的,想到郡主前两次的摆盘,便特意大着胆子问了下食盒的装点和送去的地点,得知还有新摘来的荷花,便在跟大厨商量过后,稍微改了下荷花糕的制作材料,加入了一点他自己的个人秘方,等到荷花糕出炉,看着娇艳欲滴,让季雨菲是啧啧赞叹不已:“师傅啊,你这道荷花糕,我看以后可以叫方氏荷花糕了,这绝对是你的独门手艺招牌菜。” 方师傅嘴上谦虚着,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有郡主这句话,说句不好听的,他日就算自己不在王府干了,也能去外面闯出一片天。 当然,郡主这么识货,自己自然是想跟着她的,不过人都有私心,别的不说,宫里的大师傅们,或多或少地在外面参股、挂名头啥的,其实人都在宫里忙活,不也照样没耽误赚钱嘛。 方师傅便想着,自己也许也可以这么做起来。当然,事先肯定会告诉康王和郡主一声,征得他们同意。 当下季雨菲抓紧时间带着做好的荷花糕食盒进了宫。 水灵灵的荷花枝,缠着粉色的丝带,配上粉嫩嫩的荷花糕,惹得皇太后和慈宁宫里一众人都赞叹不已。 许是见小孙女如此可人意,皇太后还开起了玩笑,吩咐正带着小宫女给三公主分装荷花糕的欣娘:“没事,不用太轻手轻脚,阿宁那丫头,可不管这些风雅之趣,味道好吃就行了。” 惹得欣娘等人哭笑不得。 又许是宫里准备避暑的忙乱让皇太后心情好,一边吃着软糯的荷花糕,难得的,鲜少说起旁杂人事的这位老太太,还发了句感叹:“唉,说起来,哀家倒记得,以前礼亲王妃,也挺喜欢摆弄这些风雅之事。”又用手隔空一点季雨菲,笑眯眯地说道:“趣味是差不离的,不过比你风雅多了。” 礼亲王妃?早上刚从谢家老夫人那里打探了一点信老王妃的事情,这会儿竟然又从太后嘴里听到了黑胡同里另外一家的名字?这运气可真好! 季雨菲心里高兴,表面上还装出一脸迷惑的神情:“礼亲王妃?皇祖母,孙女以前见过这位王妃吗?她年纪多大了?” “没大没小!”皇太后嗔怪地看了眼孙女儿,“你现在记不得了,小的时候,她可没少抱过你,不过现在她忙着在家带孙子,都不大出来走动喽。” 嗯,那就对上了,看来以前办海棠宴的应该就是这位礼亲王妃,那就继续打探: “皇祖母,那您说,这礼亲王妃,怎么个风雅法?孙女表示不服呢。” 说完了还矫情地眨眨眼,故作下姿态。 “哟,还不服呢,皇祖母告诉你,人家礼亲王妃,哦对了,论辈分,你得称她一声叔祖母呢,虽说年龄上,他们两口子跟你父王差不多。”皇太后乐呵呵地开始说。 “这礼亲王妃啊,跟这礼亲王,也是一对秒人。礼亲王呢,皇祖母悄悄跟你说哈,有个外号,叫—” 叫“陈泥鳅”对吧?我爹已经告诉过我了,季雨菲悄悄在心里回应,同时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做出一番听到后惊讶的表情。果然— “‘陈—泥—鳅—’!哈哈,你说有不有趣?”皇太后自认抖了个大包袱,很是得意。 好吧,康王的说书潜质原来是从他母后这里遗传来的。 季雨菲自然做出一副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表情。皇太后看了很满意,便自动接了下去: “活的泥鳅你可能都没见过吧?滑不溜丢的,用手抓都抓不住,这意思啊,就是说礼亲王为人也比较,嗯,比较不得罪人,净说好话。” “可是这么条泥鳅,见着了他家王妃,就一点办法也没有,问什么答什么,老实的跟木头一样,也是稀罕事儿!”皇太后乐滋滋地排揎她的小叔子。 眼看话题就要扯开去了,季雨菲赶紧想拉回来:“那皇祖母,这礼亲王妃,到底怎么个风雅法啊,孙女还是比较好奇这一点。” “嘿嘿,”皇太后估计今儿心情确实好,见季雨菲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拿起手边的一枝荷花先闻了闻,然后才继续说: “荷花虽清香高雅,但它生于水中,除非像你这样,把它剪了来,但毕竟失了原意,所以群芳之美,最好的时候还是它的原生之态,花若离枝—” “皇祖母!”季雨菲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有一个康王就够了啊,求不离题。 “你这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皇太后拿那支荷花虚打了下,然后便笑眯眯地开始说正事: “人家礼亲王妃啊,就不会这样。你可知道,哀家想想,这得大概十几二十年前了吧,礼亲王府的海棠宴,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雅之事。那会儿啊,礼亲王府还在,嗯,以前住的地方。”皇太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风雅之事 看来黑胡同那地方确实有些不可说的事情啊。 “然后呢?”季雨菲假装没发现,赶紧熟门熟路地捧哏。 “那时候啊,礼亲王府有个大园子,里面种满了海棠。春天盛开的时候,直如云霞一般,这还不稀奇,这礼亲王妃啊,真是个风雅之人,办了个海棠花宴,宴会从下午开始,给客人们上的是海棠色的果酒,点心也做成了海棠花样子,丫鬟们也都穿着海棠色的衣裙,头上插着海棠花样子的珠钗,放眼望去,也都跟海棠花儿一般。” 皇太后见季雨菲露出一点不以为然的神情,忍不住又拿那支荷花轻轻打了下孙女儿:“淘气,皇祖母还没说完呢。” “哦哦,皇祖母,孙女受教啦,您请继续!” 皇太后便眯着眼看着窗边的一盆蝴蝶兰,开始回忆当年礼亲王府的海棠花宴: “海棠花其实并不出众,比不得其它很多花。不过妙就妙在礼亲王妃,她在住进这王府之后,有一次偶然发现,这海棠园子里的树,竟然是按照迷宫图来种植的。而迷宫的中心点,便是那园子中间的一处假山,山上还有个亭子。” 季雨菲听到此处,插嘴问了句:“那这园子是谁设计的呀?还挺有心思的。”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反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礼亲王妃那会儿也年轻,就打起了心思,让人细心修剪花枝,过了几年,那些花树给她收拾地格外好,礼亲王妃就动了巧思,办了这个海棠花宴。头一年就名动京城了,之后每年春天啊,京城不知有多少姑娘,盼着礼亲王府的这张花宴帖呢。” “只是赏花走迷宫吗?”明知不是,不过这几天季雨菲已经从跟康王的父女对谈里深入学习到了如何让聊天继续的精髓。 “当然不是,不过这迷宫算是其中一个重要部分吧,毕竟这些闺阁女子,哪里玩过这个,何况这走迷宫还被礼亲王妃设计成了比试的形式,海棠花树下围上了一条条的绸带,鼓声一响,姑娘们就各显本事沿着绸带围出的花径往中心的假山去,看谁能第一个到达假山上的亭子里。” “所以应该很热闹吧?第一个登上亭子的有奖赏吗?”也不知奖赏的是什么,不过这帮不缺钱的,图的应该是个乐趣吧?季雨菲开始觉得有趣了。 “这第一个登上的姑娘啊,想的可不是你这丫头的心思,她呀,惦记的是赶紧拿起亭子里石桌上的一个系着红绸子的木搥子,去敲响挂在亭子边的一面锣,锣声一响,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难道亭子上面降下来一堆奖赏?”虽然明知不是,不过祖孙俩这么相互打趣也是个乐子嘛。 “你这孩子!”皇太后又嗔怪了一句,不过看出来她也挺喜欢这么自在随意的聊天。 “哦对了,刚才讲漏了一点,这海棠花宴虽是下午开始,但那会儿大家也就在园子里赏赏花,喝喝酒,吃些点心什么的。”笑过了,皇太后又忽然想到了一点。 “这迷宫比试啊,可得等天黑下来之后。天刚擦黑的时候,大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这园子里怎么还不点灯呢?忽然之间,有王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手里都提了几盏小小巧巧的琉璃花灯,你猜那花灯上是什么图案?” 看着皇太后那笑眯眯的脸,季雨菲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是蝴蝶!” “哎呀,哀家的孙女儿可真聪慧啊!”皇太后双手一拍,乐得哈哈大笑。 旁边欣娘等一帮年轻的宫人,估计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有趣的陈年旧事,刚才都是屏气凝神地听着。现在见皇太后心情挺好,便赶紧附和着一阵吹捧。季雨菲也不扫兴,假装得意地笑纳了:“可不是,鲜花还是得有彩蝶配嘛。” 笑嘻嘻地回答完,又托腮认真地问皇太后:“然后呢?是挂到树上去吗?” “正是!这些丫鬟们训练有素,如穿花蝴蝶一般,转眼间,就把这些琉璃彩灯挂上了树,哎哟,这么多年了,哀家还记得,就那么一会儿,本来是黑乎乎的园子,忽然之间,就流光溢彩起来了!如果有风吹来,那可真是,花树间彩蝶翩翩,美不胜收!” “大家欣赏了会儿这番美景,就开始宣布规则、比试走迷宫。等到那亭子里有人上去敲了锣,你猜怎么着?” 还没等季雨菲想出答案,皇太后就迫不及待地自己说了出来: “‘砰’的一声,也不知在哪里放的,反正大家就抬头看见园子上空,那—么—一大束烟花…” 这倒是挺意想不到的。本来放风一般的宴会就够让人high了,这下姑娘们是要玩疯了吧? “还有啊—”皇太后这会儿已经不太理会季雨菲的反应了,一副沉浸在往事回忆里的表情: “这烟花一放,大家还在仰头赞叹没回过神来呢,忽的一声清亮的笛声,然后有伶人不知在哪里悠悠唱起了曲,哎呀呀,可真是,让人想忘记这良辰美景都难呐!有那多愁善感的姑娘,还当场落了泪呢。” 皇太后说完了,才意犹未尽地发现,殿内静悄悄的,甚至还有一个小宫女在悄悄拭泪。 “哟,这是?哀家就说嘛,这海棠花宴啊,真是件极风雅的事,当年多少姑娘,一到春天,就开始四处打听礼亲王府的帖子呢。” 季雨菲一听,赶紧抓住机会一脸向往的问她:“皇祖母,那后来这花宴怎么就不办了呢?多可惜啊!” 皇太后还是没答话,只揪了一片荷花瓣,往季雨菲的脸上一扔: “礼亲王妃真真是个有趣的人,虽说海棠花开足有小半个月,但这海棠花宴啊,却每年就只办一场,而且每年都会有点变化,增加一点新意,所以大家也都乐此不疲。” 看来皇太后是不愿意说啊,那就换个方式问吧:“皇祖母啊,您说得这么清楚,就跟你亲自去过似的。” “那可不,哀家还真去过一次!那会儿啊—”皇太后忽然停了话,眯着眼想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就变得意兴索然了: “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皇祖母乏了,你去宁丫头宫里吧,顺便把这荷花糕给她带去。” 第一百零九章 静悄悄 如此急转直下的突兀,顿时把季雨菲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转眼看一下欣娘,也是有点无措的表情。 等她再回头,皇太后已经起了身,往殿后寝宫里去了。 季雨菲便默默地行了礼告了辞,带着慈宁宫的一个宫女和拎着食盒的一个太监,出来往三公主宫里去。 这次门口已经没有士兵把守了,走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直走到门前,都没碰到任何人。 两个跟着她来的慈宁宫人也很诧异,那个宫女先是稍微咳嗽了两声,见四周还是没什么人出现,便抬了嗓门喊了声:“人呢?” 可惜还是没有人出现。之后太监也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四下里安安静静的。 那俩宫人显然也是被这少见的情况给震惊到了,又喊了两声见没反应,面面相觑一番才想起前面还站着位郡主,宫女便探身跟季雨菲请示:“郡主,您看,三公主宫里这样子,这得…?” “嗯,要不这样好了,你们俩先随我进屋去看看三公主是否在。如果不在,咱们另当别论,如果她在,咱们先问问情况再说吧。”比照上次那屋后几人的怠工,看来三公主这宫里是乱得不成样,但本着外来人士先了解情况再动手的原则,季雨菲觉得还是先不要急于下结论。 于是三人一起畅通无阻地进了屋。 好吧,屋里也没人。 季雨菲带着两人看了一遍,看到了肉眼可见的灰尘和桌子底下掉落着的果核,看来,确实像上次那几位怠工的宫女所说,只要伺候三公主吃饱喝足就好了,其余的反正没人管。 这可不行,也不知是三公主自己放任的,还是底下人偷懒的,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不能这么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没看床上连被子都没好好铺,就那么胡乱地堆放着。 桌上倒是放了一大盘水果和一盒食盒,打开一看,里面也满满都是零食,不过感觉放的太满了,没人动过的样子。 季雨菲想了想,便在桌边坐了下来,抬头跟那两位宫人说:“要不这样,两位做个见证,咱们先等三公主回来,问清具体情况,然后你们俩也给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处置。” 那两人躬身应了。 一时间,三个人也没什么话说,屋里屋外便再次静悄悄的一片。 还好,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一阵人声,季雨菲便扬声喊道:“阿宁,是你吗?” 没有回应,不过很快,三公主带着两个宫女进了屋,一边朝季雨菲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一边径直走到桌前,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之后又掀开食盒盖子,拿了几样零食开始坐下吃。 季雨菲便有点看明白了,这宫里的人,估计都摸透了三公主的套路,反正只要给她提供尽可能多的吃食就行,其余的三公主都不在意。 没看那后面跟着进来的两个宫女,看见三公主自己倒茶喝,也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动也不动。 “阿宁,太阳这么晒,你这是去哪儿了?”季雨菲先问她的行踪,不是说好要等自己八卦谢老夫人那边打听来的情况么。 “哦,没什么事,我刚才去太液池边走了走,回头跟你说。”三公主朝季雨菲挤挤眼睛。 季雨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哦,先不管这是什么意思,还是把眼前这些意思给弄明白了吧:“阿宁,你宫里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看见?” “对哦,”三公主看了看四周,有点喃喃自语地解释道:“可能是睡午觉还没起来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不是吧?自己可是午饭后进宫的,还陪太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这起码也是下午两三点钟了吧?宫斗剧里的太监宫女可没听说可以如此舒舒服服地歇午觉的。 歇午觉也没关系,但你总得把分内的事给做好吧?没看那窗棂上都积了一层灰了,地上的果核也没有清扫,看着脏兮兮的。 季雨菲便跟那两位慈宁宫的宫人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还请两位帮我去看看,这宫里的人,是否还在歇午觉。如果真是,也不用喊他们起来,回来告诉我就是了。” 那两位既然是在慈宁宫里当的差,自然心领神会季雨菲的这番话,当下就应了声出去了。 这边的三公主,听着季雨菲吩咐完了,便也挥挥手让那两个木头人一样杵着的宫女退下了,之后三两下把嘴里的零食吃完,拍拍手上的碎屑,凑到季雨菲面前,低声说了句: “其实我是故意的。” “故意啥?”季雨菲一头雾水。 “故意不管他们呗,爱睡觉睡觉,爱偷懒偷懒,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三公主神秘兮兮地说。 “哦?”季雨菲眉毛一扬,这是玩的啥心机啊? “那什么,我不是一直想跟父皇要个宅子嘛,然后他不是一直不答应嘛,我便想,如果我住在这宫里不舒服,父皇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宫?”三公主有点小得意。 “不可能,他只会给你派更得力的宫女太监来。”这也想得太简单了。 “那,如果是有人故意让这些人不干活呢?”三公主听了,倒也没失望,只抛出了下一个话题。 “哦?是谁?”季雨菲下意识地问了声,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是—二公主?”想来想去,这宫里的“仇家”,应该也就二公主吧?张妃看着应该不会这么没脑子,关键下面的人不干活,其实对三公主没啥损失。 “不知道,可能是她,我也无所谓,反正能让我出宫就行。”三公主把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那也不可能让你出宫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不如老老实实等到你出嫁那一天,那时候想要什么样的公主府,尽管跟你父皇提。”季雨菲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旁边的食盒打开:“喏,给你做的荷花糕。” “哟呵,你早说嘛,这荷花糕看着挺好看的,你做的?”还没说完,一块荷花糕就进了嘴,一尝味道不错,三公主就专心吃了起来。 这会儿,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季雨菲便默默地看着她吃。 一连吃了三块,再加一杯凉茶,三公主才算重新想起来:“哦,对了,你是来跟我讲那黑胡同的,怎么样,谢小四的祖母跟你说啥了?” 第一百十章 美人兮 季雨菲刚打算说,出去看情况的两位慈宁宫人回来了,两人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宫女躬身回答: “郡主,奴婢们看了,宫里的人,都在自个儿屋里歇午觉,您看?” 季雨菲与三公主对望一眼,在季雨菲打算发话之前,三公主抢先说了话:“先不要跟皇祖母说。” 又半作解释地跟那两位惊愕的宫人很恳切地说道:“最近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去行宫的事,这件小事还是先不要去烦皇祖母吧,我自己先管一下看看。” 既然人家正经主子都这么说了,慈宁宫那两位宫人,心里其实是很释然的,要不然,他们俩这见证者,回去跟皇太后到底是报呢还是不报? 所以三公主这么一吩咐,那两人也就很识趣地主动退到了屋外,把这说话的空间留给了两位主子。 连带那两位木头人一样杵着的宫女,现在总算也意识到了,赶紧跟着走了出去。 季雨菲便抓紧时间问三公主:“你去太液池边干嘛?”虽说不是自己亲身落得水,但闲着没事去那边逛?季雨菲表示略有点心理阴影。 三公主却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没事,我就去那里看看。” 看什么?禁卫军不是早就搜查过了么?还能有啥痕迹留下? “我是去看看地形好吧?实话告诉你,那太液池边,已经被我分段观察过了,水是活水,但入水口和出水口什么的,我也都查看过了,基本上没有可能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三公主开始说她做的事。 好吧,看来跟自己一样,这件事其实大家心里都还是记着的,只不过季雨菲在宫外鞭长莫及,但三公主好歹是住在宫里。 “那些口子有铁丝网什么的吗?”21世纪的时候,季雨菲曾经跟着爸爸妈妈去过西湖游玩,在苏堤附近的地方看到过一个进水口,就在湖边,口子很宽,所以虽然装了铁丝网,水势还是挺大,为此,口子旁边还立了警示牌,提醒大家不要去动铁丝网之类。 “有,铁丝网是固定住的,要卸下来有很大难度,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看了下,就算有人从那里进出,但口子后面都是一长段暗河,人长时间憋气的难度太大,除非他是条鱼,最关键的是,那些暗河挺狭窄的,估计以前修建时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三公主很笃定的语气。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绿衣人,其实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季雨菲沉吟道。 “对!但我想,这一点,皇帝应该已经想到并且查过了,并且没有结果,所以有点奇怪,总觉得他们疏忽了什么,但又想不出来哪里有遗漏,也许下次去避暑时可以问问皇帝。”三公主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 “别挠啦,算了,没有结果就先搁一边,搞不好哪天会有新线索出现,慢慢来。我还是抓紧时间跟你说说我这边的情况吧,那个黑胡同以前的住户。”季雨菲觉得得长话短说,毕竟外面还有四个宫人候着,两个还是等着待会儿带自己回慈宁宫的。 “哦对,你来是跟我讲黑胡同的,怎么样?”三公主顿时来了兴致。 “是这样,今儿早上我去谢家学骑马,然后问了下谢老夫人,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说那位信老王妃已经过世了,以前她是住那边胡同里,不过她家人丁单薄,信王爷去得早,她只有一个女儿,也没有过继儿子,所以后来信老王妃没了之后那宅子就没人住了。” “什么叫过继?”三公主这外来人口表示听不懂。 “就是你自己没有儿子,但按照这地方的情况,没有儿子可以让儿子多的人家匀出一个给你,以后你就是他的爹妈,老了他养你,你死了财产留给他。”这是21世纪姑娘的理解。 “这样也可以啊,那也不用成亲生孩子了,过继一个就好了,不,财产多的话可以多过继几个!”三公主手一挥,得,就这么定了。 “哎呀,那不一样的,你不知道,跟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跟别人的爸爸妈妈,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阿宁,你没体会过,但你既然来到了这里,而且你还是公主,你记住了,以后一定、一定要嫁人生孩子,听到没有?”季雨菲顿时急了,没有怎么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够惨的了,运气好穿了过来,还想继续过单身生活? “怎么?很好吗?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呀,有吃有喝,想干吗干吗。”三公主还没听进去。 “不是的,阿宁,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过,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我自己的爸爸妈妈,晚上睡觉前想啊想,拼命地想,就希望能在梦里梦到他们…”季雨菲说得都哽咽了。 这下三公主是挺认真地看了眼,然后有点安慰状地说了句:“好啦,我知道啦,你是为我好嘛,好的,那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我不是还想要座公主府么,那就顺便找个人生个孩子吧,好啦,别哭了,小雨姐姐?”一边说还一边露出了一点刻意挤出来的微笑。 季雨菲顿时被这一声“小雨姐姐”所带来的美色给震撼到了,眼前的三公主,因为这微微一笑,顿时如一朵粉红色的山茶花徐徐绽放:“阿宁,你知不知道,你长得,真的是倾国倾城啊!” “啥意思?”那姑娘看她不哭了,顿时便又恢复了她不苟言笑的样子,还一脸懵的模样。 “唉,就是说你真的是美人啊,美人中的美人啊。”季雨菲一脸的羡慕,唉,看来自己得想方设法找个清晰一点的镜子照一照,虽然自己这原身肯定也是个美人,但看大家波澜不惊的样子就知道,估计也就是个普通美人。 “美人管什么用?还是得看本事。”小风头领对这一点颇不以为然,不过看了下对面季雨菲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你是个美人,比那个大姐姐要好看。” 真的吗?长公主长得挺好看的啊,那看来自己也算挺美的吧?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还有个礼亲王妃等着八卦呢,估计这位风雅人士长得应该也挺花容月貌的: “咱们抓紧时间再说件事吧,回头我得出宫去了。” “还有什么事?” 季雨菲便把刚才慈宁宫里皇太后说的事情给复述了一边,临了又加了一句:“反正信王妃那边感觉也没什么情况,我觉得下次咱们有机会,可以分头打听下这家人的事,毕竟礼亲王夫妻俩都还活着,而且年纪也不大,我这边是有空再去问问谢老夫人,你也可以看看情况。” 说完了,却见三公主一脸深思的表情。 “怎么?你有想到什么情况么?”季雨菲站了起来,没情况那她就要走了。 “也没什么,就是凭直觉,我觉得主要问题出在这礼亲王府里,你刚才不是说了么,皇太后也去过一次,但估计不是很愉快,搞不好是那个什么海棠花宴上出了事,要不然她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子。” “对的,我也这么想,但这件事我也不好去问我父王,毕竟之前他已经警告过我们了,我再去问,估计要被骂了。算了,太液池和黑胡同,这两件事咱们都慢慢来吧,相信真相总会一点点露出来的,我先走了,还要先回慈宁宫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再回家呢。”季雨菲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 “那个,小雨啊,要么你有空去问问长公主或者谢小四的大嫂?我觉得她们俩可能也去过那个海棠花宴。还有啊,你有没有问到,那个信老王妃的女儿现在在哪里?”三公主在后面慢吞吞地说了句。 第一百十一章 难忘 凡是能让三公主主动叫她“小雨”的事,一般都是对方比较认真或者在乎的事,这一点,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季雨菲还是察觉到了。 所以现在这个海棠花宴,看来是引起三公主的兴趣了。 季雨菲自己也比较感兴趣,毕竟这么一件轰动京城的风雅盛事,如何莫名衰落,还是挺让人感到好奇的。 既然如此,自己就得闲去问问长公主和谢家那位世子夫人呗,搞不好确实能有意外的收获呢。毕竟宫内的活儿三公主在干,那宫外的活儿自己就义不容辞啦。 至于那位信老王妃的女儿,季雨菲觉得也可以继续问问谢老夫人,毕竟也是个郡主呢。就是不知道“老奸巨猾”的老太太配不配合。 于是先是去了慈宁宫辞行,令人意外的是,太后娘娘竟然没出来见她。欣娘的说辞是太后娘娘午后需要打个盹休息一下,可是明明自己之前也在午后来过几次,太后娘娘可是半个哈欠都没打呢。 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康王府,季雨菲也不敢跟康王说。惹太后娘娘不高兴可是大不孝呢,而且若是问起原因,那还是因为当时说起了礼亲王府。虽说当时那话头还是皇太后她老人家自己先挑起的,不过康王应该不会相信吧? 那就还是先不要说了吧,想一想回头怎么找机会问谢小四他大嫂有没有去过海棠花宴的事吧。 晚上入睡前,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跟谢大嫂搭话理由的季雨菲,忽然福至心灵:不是皇太后先提起来的海棠花宴么?那我干嘛要找托辞?直接大方地问人家不就行了?小姑娘家爱美天性,对曾经的风雅盛事有向往之意不行么? 这么一想,顿时就轻松了,睡意袭来,眨眼就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去了护国公府,自然是先去了老夫人那里,闲聊了几句喝了会儿茶,然后一老一小两人说着话往演武场去。 作为神助攻的老夫人,自然时刻不忘自己的使命,三句话没说完,就主动绕到了自家孙子昨天一大早去买来送给眼前这位小郡主的荷花上面: “郡主啊,这几天明显更热了,咱们也就只能趁着早上的天光跑几圈,不过么,这天热也有天热的好处,要不然,咱们也无缘欣赏到荷花这样的清雅之物,你说是吧?” 有点硬扯的嫌疑,不过老夫人觉得自己为了孙子的幸福可以厚脸皮。 谁曾想,在她旁边扶着她胳膊的季雨菲呢,正盼着对方扯到“清雅之物”上呢,当下就毫不迟疑地接了话: “谁说不是呢。昨儿个,我还特意进了宫,给皇祖母也带了两支荷花呢。您猜皇祖母怎么说?” “哦?太后娘娘怎么说?”既然扯到了宫里的太后娘娘,谢老夫人就不打算再继续说了,等着对方发话。 “皇祖母自然是很喜欢,赞叹了一番荷花的清雅。然后说着说着,也不知怎的,皇祖母还说到了礼亲王妃,说她是清雅之人,当年还办过一个什么海棠花宴。” 说到这里,季雨菲悄悄侧头看了下老夫人的反应。 “哦,海棠花宴啊,那可真是一场清雅盛事。”老夫人脸上丝毫不显,依旧眯着眼看着前方。 好吧,那就只能捋起袖子直接上了。季雨菲便笑嘻嘻地问她:“老夫人,那您以前有去过这花宴吗?” “哦,去应该是去过的,不过时间有点久,唉,年纪大了,都记不清啦!”还是不接招。 什么话,要不是府里人拦着,您还想亲自上马跑两圈示范呢,这会儿竟然又说自己年纪大记不清了?谁信啊! 不过没关系,你说记不清就记不清吧,太后娘娘年纪跟你差不多,你俩就对比一下吧:“哎呀,瞧您说的,您可是老当益壮呢,老夫人过谦啦,说起来,在宫里的时候,皇祖母还给我讲了一些当时的热闹事,她老人家当时兴致可高了呢,什么吹笛子啦,放烟花啦,连那花宴上的点心样子,竟然都给我细细讲了。”反正你也没法找皇太后查证去。 “哦?太后娘娘真是好记性啊,老身自愧不如啊。”就是不接招。 这老成精的,还好,你家孙儿看着没继承你的衣钵。 季雨菲有点不高兴,不过也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于是两人都有点心照不宣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跑完几圈,太阳也大起来了,季雨菲便抛出了她刚才在马背上想好的理由:“老夫人,您也累了吧?要不您先回去吧,这太阳底下站着,怪热的。放心好了,我再跑两圈就行,府上的人都看着呢,不会有啥事儿的。回头我就去您那儿。” 谢老夫人有点不放心,但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在把旁边的二管家等人叫过来叮嘱了两遍之后,便也就先告辞回去了。 嘿嘿,要的就是你先走啊。季雨菲在跑完一圈后,便胡乱找了个借口,自己却带着白流苏,让护国公府的丫鬟领着,径直往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那边的世子夫人,一大早忙得,刚安排好了府里的诸般事情,正打算坐下来偷闲喝口茶呢,却听得禀报说康王府的郡主过来了。 世子夫人已经主持中馈有两年了,听了禀报自然也不慌乱,只吩咐丫鬟们赶紧上些瓜果点心,一边自己起身去迎季雨菲: “哎哟,郡主啊,这天热的,快,快请进!” “纪姐姐,打扰啦,阿勉去上学了吗?小湉湉起来了吗?”季雨菲也笑嘻嘻地打着招呼,这是上次来的时候自己随意称呼的,毕竟叫“少夫人”感觉太正经,叫“大嫂”又太俗气,而且自己跟她也没啥关系,叫“姐姐”应该不会反对。 “咳,阿勉那小祖宗,今儿早上还跟我耍赖,说天太热了不想去上学,其实我都知道,这皮猴子是惦记着骑马呢…湉姐儿倒是起来了,她这两天有点儿闹,我让她乳母抱到花园里玩去了,唉,都是不省心的…哦对,郡主,您是来练习骑马的吧?听说过两天就要去避暑啦?”这位世子夫人快人快语,倒是没那些客套话和虚礼,毕竟两人也见过好几回了,之前还吃了郡主亲手做的什么蛋塔。 再者,世子夫人一开始确实有点压力,不过在跟丈夫商量后,也明确了自己的定位。 虽说对方是皇太后的亲孙女,康王府的郡主,不过自己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在这之前也是威远侯纪家的嫡长女,差不到哪儿去。 此其一。 其二呢,这会儿郡主跟自家小叔子的事怎么着也算是八字尚无一撇,还没板上钉钉的事,先不用去考虑之后有可能的妯娌争斗之类,看这位郡主如今的性情,应该是不太会跟自己过不去的。别的不说,听她的称呼“纪姐姐”就知道,人家的姿态摆得可不高,而且跟之后可能的事情也没啥关联。 所以么,起码现在这时候,还是平常心一点好。眼光别太短浅,就按对方的称呼,把她当个身份高贵的小妹妹看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身外事。 季雨菲这边,看对方一脸热情,也就更加笃定了:这位世子夫人,对自己起码不讨厌。于是喝了下茶,吃了口点心,就决定还是直接开聊吧: “昨儿我在宫里听皇祖母说了以前的一个什么海棠花宴,可好玩了,纪姐姐,你以前有没有去过啊?” 海棠花宴?世子夫人愣了一下,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季雨菲也不催促,就那么装着一副很想知道的神情等着对方开口。 所幸,对方很快也就开口了:“海棠花宴啊,这都很多年前的事啦吧,那会儿啊,我也就好像,比郡主您这时候还小呢。” 好,说明你去过,那就请你继续往下回忆吧:“哎呀,纪姐姐,原来你去过啊,羡慕羡慕,皇祖母说,那可是顶顶清雅的一场盛事呢。” 先定个基调,太后娘娘夸它了,不是坏事。 果然,世子夫人一听,脸上就有了笑意:“太后娘娘真是好记性,可不是,这都过去十来年了,您这么一说啊,我竟然也想起了不少。” “纪姐姐,那你给我说说呗,皇祖母给我说了一些,可惜我后来怕她累,就没听全。”季雨菲顿时大喜过望。 “好,乳娘,你去园子里看看湉姐儿还在不在,这会儿日头晒,可别由着她性子再玩耍。”世子夫人先让自己的乳娘去看下小女儿情况,又把其他人的事情吩咐妥当,三言两语的,很快花厅里的下人们就散得差不多了。 季雨菲当作看不到,淡定地喝着茶。反正自己这郡主的人设,应该是不通庶务、享受型的。 “唉,郡主您看,这做了人家的娘,就有忙不完的事,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做姑娘时候好,尽是一些风雅的事,哪像现在,一堆俗务缠身。”世子夫人吩咐完了,喝了口茶,跟季雨菲感叹。 这感叹,季雨菲自然是没啥体会,不过也还是礼貌地附和了两句,当然,话题主要还是在“做姑娘时的风雅事”上。 世子夫人听出来了,也是,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娇娇女跟着自己感慨为人妇为人母的不易?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人家只是想听听做女儿时的快活呢,赶紧满足下吧! 于是低头喝了口茶,世子夫人带着一脸怀念的表情开始回忆: “说起来,那海棠花宴,当年也真的算是一帖难求呢…” 第一百十二章 花宴 有跟康王和皇太后这母子俩的闲聊经验在先,这会儿,季雨菲深知,且不可随意打断对方。 事实上,可能是因为刚才发的那一通感慨,世子夫人这会儿是一副沉浸在回忆里的表情: “…第一年的时候,礼亲王府发帖子,大家也就当作是寻常的宴会去了,我那会儿还小,好像也就十二三岁吧,真是贪玩的年纪,帖子发到府里,母亲让丫鬟来问我,我却觉得跟着大人去应酬太拘束,就托辞头疼脑热什么的没去,结果和母亲婶娘一道去的堂妹,回来后在我跟前说了好几天。” “哈哈,那纪姐姐你肯定很后悔,然后第二年就变得神清气爽了吧?”季雨菲对适时的插话已经轻车熟路。 “那可不!”世子夫人想起自己以前的样子,不禁也“噗嗤”一声笑了:“我和堂妹年纪相当,小姑娘嘛,平时难免比来比去的,等第二年的帖子一来,我立马就跑到母亲房里,主动表示愿意‘陪’着她去赴宴,为此,母亲背后可没少笑话我。” “那第二年是不是人更多了啊?”照这情况,第一年没去的人,第二年肯定都去了。 “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估计不少。”世子夫人笑嘻嘻地掩住自己的嘴,刚才笑得太肆意了一点,“第一年因为去的人比预想的人少,后来大家都交口称赞,这第二年去的人自然就多了,严格来说,实际比帖子上请的人还要多,毕竟谁家都有亲戚,有那没收到帖子的人家,家中有女儿的,便托了人请亲戚们想方设法帮着带两个进去长长见识。所以这第二年啊,人太多了,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跟我娘走散了,你想想啊,这当时是有多热闹!” “那这人太多也就不好玩了啊!”季雨菲又发了声适当的感叹。 “要不怎么说礼亲王妃是风雅之人呢,”世子夫人一听,便主动沿着这句话往下解释:“估计她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又不好不让人进,于是那园子里用来围花径的绸子们就临时撤了,改为铺在海棠花树下,又让人把那些本来放在桌上的海棠点心和果酒都取了来,放在那些绸子上,绸子是翠绿色的,趁着那上面的海棠花,和那下面的海棠吃食,哎呀,可真是美啊…” 不错不错,这礼亲王妃看来不止风雅,还能随机应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一见。 “大家虽然对没了那迷宫游戏有点遗憾,但对这草地上的闲聊又觉得有趣,虽说平时大家在家中园子里可能偶尔也这么做过,不过一来人少,不像现在这么热闹,二来也不一定有这如此多的花树环绕,说起来,那海棠院子可真是大,毕竟都能种成迷宫一样的花径了…” 好吧,那是你们没见过21世纪的公园大草坪,平时也还算好,一到周末,保安们拦都拦不住,如果天气好,温度适中,那上面简直躺满了人,据说有人还因为跟旁边躺着的陌生人闲聊而最终成了一对的,可想而知那空间是如何的紧凑了。 这边的季雨菲在回忆自己的“年少时光”,那边的世子夫人自然也是: “没了迷宫寻路,大家满以为就没了之后的那些安排了,谁想啊,礼亲王妃真真是个风雅之人,也是天时人和,大家本来兴高采烈地坐花树下,跟周围的人相互打招呼认识人呢,忽然就起了一阵风,这风一吹来,那海棠花儿娇嫩,自然就‘簌簌’落下,本来因为是大白天的,大家应该都在花厅里坐着闲聊呢,要么顶多在花树间走走,结果现在因为坐在花树底下,那些花瓣们,倒是毫无预兆地吹落了满头满身,大家的衣裳上,顿时都落满了海棠花瓣。” “哎呀,那好美啊!”季雨菲听得也是满脑子美丽的画面—绿地红花中,花瓣纷吹如雨,那些树下的美人仰头伸手,一脸惊喜。 “是啊,大家都又惊又喜,像我们这些小姑娘家,更是高兴地直接叫出声来。郡主您可别说,到现在,我这么一回想,那当时的情景还跟在眼前似的。”世子夫人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陶醉的表情。 “还有呢,我们还在这花瓣雨当中沉醉呢,也不知礼亲王妃怎么安排的,忽然不知哪里就响起了一声清亮的笛声,然后有人惊喜地喊了声‘快看,亭子里有伶人呢’!于是大家便纷纷抬头往那园子中间、假山上的亭子里看去,因为坐在地上,中间又隔了些花树,看得不是很真切。可是呢,也真是因为如此,看到那两个伶人,在那高处伴着一曲长笛,演着那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知怎的,大家都看得静悄悄的,只觉犹如天上人间。”尽管已经过了很多年,世子夫人回想起自己那时候的心情,仍记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美好。 季雨菲也听得入神,这事,无论搁在哪个时候,都是一段佳话。 “这一演,大家便入神地一直看到了黄昏,有些是忘了,有些是舍不得,反正等大家起身的时候,好多人的头上、身上,都还留着些海棠花瓣,甚至有几个颇有情思的,还悄悄地命身边丫鬟,拢了一些回去,用香囊装了,做个留念,也是风雅…” “这么风雅的事,第二天是传遍了京城吧?”季雨菲有点煞风景地问道,她时间不够啊,总不能一直听人家在这里描述如何风雅,这不是她此行的重点啊,回头谢老夫人就该找她回去了。 “岂止,简直是轰动全城啊,连太后娘娘,都遣人来请了礼亲王妃进宫呢,所以第三年啊,她老人家也去了。” 好,说到重点了,请继续说,季雨菲便更做出一副好奇而惊讶的表情。 世子夫人却叹了一口气:“等到第三年,我们姐妹几个,自然是早早地就在盼着礼亲王府的帖子了,母亲也特意给我们做了新衣裳。到了那一天出门的时候,大家还在马车里一路讨论着今年又会是怎样的惊喜。” “一开始,也都挺正常的,绿绸子也围起来了,看得出来,今年的人数不仅比去年少,甚至比头一年的还要少。母亲使人问了,才知道,今年有可能太后娘娘也会来。大家顿时都又惊又喜,直盼着能有幸见到她老人家。” “所以趁着太后娘娘还没来,大家都无心赏花了,都三五个地聚在那里讨论,说既然今年还会有那迷宫探路,就看谁有本事夺了魁,到时估计太后娘娘都会有赏赐呢,也不知哪家女儿,那可真是撞了大运了。” 嗯,贵妇们没事干,估计整天就琢磨这个,不过既然刚才还叹了口气,那后面应该是有个“可惜”吧?季雨菲这会儿不插话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打搅了对方的思路。 “可惜啊,”果然,世子夫人开口便是,“唉,郡主啊,您唤我一声‘纪姐姐’,我也就托托大,反正你也听过就算,所谓繁花落尽,结果这万众期盼的第三场海棠花宴,却到底还是成了遗憾。”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吗?”季雨菲有点着急,谜底赶快揭晓吧。 第一百十三章 出事 “是啊,结果竟然就出了事。”世子夫人一脸的遗憾:“因为太后娘娘驾临,安保工作按说肯定是没问题的,又因为请的都是女眷,大家在花厅里也好,院子里也好,都挺自在。等到那勇毅侯府的许大姑娘夺了花魁,就更热闹了,大家纷纷上前恭贺,许大姑娘自己也挺得意。” 所以这许大姑娘后来出了事?季雨菲直觉这姑娘凶多吉少。 “太后娘娘这时候也现身了,原来她老人家早就在场了,因怕大家拘束,就请礼亲王妃帮她乔装打扮了一下,还让大家猜一猜,她刚才是什么打扮。她老人家这么一说,大家就更放得开了,一时间笑语晏晏。” 许是感受到了季雨菲略有点急切的心思,这次不等“提词”,世子夫人就接着往下说了: “当然,太后娘娘呆了一会儿就回宫了,临走之前还给许大姑娘赏了一支珠钗,虽然当时已是晚上,不过有那四处悬挂在花树上的琉璃花灯,那珠钗倒是熠熠生辉,我们这些小姑娘,都羡慕得不得了,一直在旁边悄悄地讨论着这宫里出来的款式和材质,许大姑娘自然是开心极了,虽然跟在太后身旁,却不断地扶着珠钗左顾右盼,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 说到这里,世子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唉,那时候,我也年纪轻,只觉得这许大姑娘轻浮,当不得事,现在想来,也就一个十几岁刚及笄的姑娘,过阵子就要开始说婆家了,这锦上添花最好不过的事情,你让一个小姑娘怎么个矜持稳重?” 说完了,世子夫人又猛然意识到不对,眼前这位郡主,可不也是刚及笄、搞不好回头就要跟自己成为妯娌了,而且也不算很稳重矜持… 季雨菲却没这么想,她只听到了一句话—“过阵子就要开始说婆家了”。 得,看来自己马上也要面临这个问题了。 那么,是谢宜江吗?季雨菲觉得有点迷惘。 不是说谢宜江不好,只是,好像、似乎、其实还没到那个地步啊。 两个人也就说说话,连手都没拉过呢,充其量也就收了一束花。 “咳咳,”那边的世子夫人一看季雨菲走神,以为对方想多了,赶紧咳嗽两声提醒,然后迅速说下去: “等到太后走了,大家都意犹未尽,礼亲王府也适时地请大家去花厅里继续喝点茶闲聊会儿,毕竟这四月份的天,夜晚也还是有点凉意。小姑娘们哪见过这种阵仗,还没回过神来呢,自然是不愿意跟大人们去,于是有几位就说想留在园子里再逛一会儿,还搬出了什么‘红烛照红妆’之类的理由,有样学样,后来礼亲王妃也同意了,留了些人手,于是夫人们就都去了花厅,小姐们都高高兴兴地留在了园子里。” “我那会儿被母亲耳提面命过,牢记着得管牢几个妹妹,也没怎么四处走动。有几个活泼的,还在花树间玩起了捉迷藏,也有几个,都是手帕交,难得没有大人在身旁看着,便悄悄地躲到一旁说贴心话。映着那些琉璃彩灯,大家都很快活。” “大人们在花厅里也没说多久,毕竟已经是夜晚了,所以没过多久,就来园子里寻我们。一时间也是乱纷纷的,结果找来找去,那位许大姑娘愣是没有看见。” 得,果然是这位许大姑娘,看来树大招风啊,按宫斗剧的套路,肯定是招了某位小姐的羡慕嫉妒恨,被下了黑手。 嗯,想一想是什么套路,不会是那许小姐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神志不清地昏倒在某个假山底下的小山洞里吧? 那也太可怜了,无妄之灾啊。 然而— “一开始大家也没当回事,毕竟小姐们身边都带着丫鬟呢。结果那两个丫鬟却被发现昏倒在假山边的一棵海棠树下,这下大家便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了,不一会儿礼亲王妃也赶来了,很是震惊。” “我们这些人,见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也都留了下来帮忙寻找。找来找去找不着,勇毅侯夫人便急了,毕竟园子就这么大,便说请礼亲王府派人在府里找一下。大家一听也觉得可行。这许大姑娘出身侯府,平时也是个胆大的,搞不好自行出了园子也不一定。” “礼亲王妃沉吟了下,便派人去礼亲王那儿,让他派人在府里找找。结果这一找,也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吧,有个婆子快步进了园子说人找到了。” “有少不跟事的姑娘,一听人找到了,都高兴地叫了出来,我也差点想说话,却被旁边的母亲按住了手,并示意我看那婆子的神色。” “我顺着母亲的手看去,那婆子一脸凝重,且见了礼亲王妃和一脸焦急的勇毅侯夫人,却欲言又止,只说请她们去花厅说话,王爷在那里等着。” 但愿只是跟王府某个人有私情啊,季雨菲心里觉得不妙,但还是希望不至于太糟。 “唉!”世子夫人第三次叹了口气,“勇毅侯夫人当下就腿软了,人都差点站不住。这下我们这帮姑娘也都觉得不对了,但哪怕那个时候,也没觉得许大姑娘有何不测,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大人们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怕勇毅侯夫人不自在,便都纷纷带了家中小辈跟礼亲王妃告辞回府了。” “所以一路上,我们姐妹几个虽然被勒令跟自己的母亲同坐一辆马车,在马车上我还没眼色地想跟母亲再说说这花宴盛况,母亲却一直沉默不语,我也不当回事。晚上回到府里,还想继续去祖母那里接着说。谁想母亲却神情严肃地打发丫鬟婆子们带我回屋,说早点休息。我心里很是意犹未尽,还有点愤愤不平,因为回头看见母亲自己却往祖母住的上房去了。” 看,这当家主母的敏锐性就是强,看来这许大姑娘是凶多吉少了。 “我回了屋,倒也没多想,这兴奋了一天,也是累了,就洗洗睡了,第二天还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正想着会不会被母亲说,祖母房里的大丫鬟却来了,说让我们姐妹几个都去上房。吓得我赶紧匆忙洗漱。” “去了祖母房里一看,几位妹妹也是一脸刚睡醒的惺忪样子,但母亲和婶母她们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教训我们,祖母还屏退了房里的丫鬟。” “我觉得不对劲,又想起昨晚的情形,便脱口而出问了声:‘许大姑娘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十四章 隐情 “这话问得鲁莽了些,母亲顿时便想说我,却被祖母制止了。不仅如此,祖母还夸我,说我昨晚做得很好,有做姐姐的样子,一直带着妹妹们没乱走,母亲便也就不说话了。我被祖母这一顿夸,胆子也大了,就继续问许大姑娘的事。” “所以,纪姐姐,这许大姑娘是,是死了吗?”季雨菲忍了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世子夫人看了她一眼,赞许地点点头:“你这问题,跟我当时问的一样。祖母当时见我追问许大姑娘的事,便反问我:‘你觉得许大姑娘会出什么事?’我看了下母亲和婶娘等人的神情,再想一想昨晚和今早的情形,终是大着胆子问了跟你一样的话。而结果竟然是…” 世子夫人没说完,只是发出了第四声叹息。 所以这许大姑娘最终还是死了!而此事既然发生在海棠花宴上,对礼亲王妃,应该也有很大影响吧?当然,其中最关键的问题还是— “纪姐姐,那,那这许大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是跟人偷情而借了礼亲王府这么一块“宝地”,那对勇毅侯府来说,应该是他们的错更多; 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死,那对礼亲王府来说,错处更多,起码说明王府的安保有漏洞,而且还是在太后驾临的时候。 “我当时年纪小,祖母和母亲说的话有些听得不是很明白,只是记得说许大姑娘死得不是很体面,有外伤之类。具体死因如何,据说也没多少人知道。不过因为那晚多少人都有幸见到了太后娘娘,所以后来就有人心怀叵测地传起了闲话。” “这勇毅侯府自然是不用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听全了,幸亏他们家除了这许大姑娘,府里只有几个庶女,所以这府里小辈的婚嫁算是没受太多的影响。影响的是勇毅侯夫妻俩的感情,本来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嫡女,而且还是个老来子,勇毅侯很是疼爱,他家老侯爷夫妻俩也是当宝一样,结果竟然一下子没了,而且还是不明不白地没了。老夫人一下子没挺住,听到消息就中了风,没几天就过世了,老侯爷后来人变得糊里糊涂的,只要见到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就念叨着孙女的名字开始哭。” “天哪,这勇毅侯府太可怜了!”季雨菲听得也是连连叹息,真是飞来横祸啊。 “其实最可怜的是勇毅侯夫人,侯府的人都怪她没看住,勇毅侯更是据说拿了他当年的马鞭要打她。可是这事谁能想到啊?许大姑娘是她身上掉下的骨肉,她难道不伤心?简直如割肉一般!但毕竟那晚还是她自己带去的,所以真是没法说啊…后来听说是在家庙里落发出家了。” 这一番话下来,饶是季雨菲是个局外人,也是心有戚戚。这一家人也太惨了一点儿。 花厅里也顿时没觉得那么热了,旁边两个丫鬟都听得忘了上茶。 “那,那礼亲王府不是也…?”脱不了干系?难道是因为这样而败落的?可是不对啊,今年避暑不是还让礼亲王辅国么? “当晚因为太后驾临,礼亲王是亲自坐镇,负责府里的治安。嗯,说到这礼亲王,对王妃可真是好,在外面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当好她的‘后勤总管’,所以那天的安保,可说是毫无问题,当时一听府里人来禀报说有个小姐不见了,据说礼亲王是二话不说,立马就派人井然有序地开始查找,而且也确实很快就找到了。虽然当时不免有府里搜查的人看到了许大姑娘的惨状,也被明令不得外传。所以许大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其实也都是外人揣测,没人见过。要不怎么说传闲话的都是些居心叵测的人呢。” 那么这礼亲王府看来也没啥错处啊,还是说,其中有些不为人所知的隐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毕竟是在礼亲王府发生的,跟他家总是脱不了干系。所以勇毅侯府憋屈,礼亲王府也憋屈。就为这,礼亲王妃据说一直在家以泪洗面。王爷见不得他夫人这么郁郁寡欢,还进宫找陛下哭诉来着,呵呵,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季雨菲顿觉奇怪了:“纪姐姐,这礼亲王,那什么,我记得我父王都叫他‘王叔’诶。”那不是也是皇帝的叔叔么? 一个叔叔找侄子哭诉?这画面太美想象不出来。 世子夫人拿起帕子掩嘴一笑:“郡主忘啦?礼亲王论辈分是挺高,但论年纪,他不是也就比康王爷大几岁么?” 那也就是说,比皇帝还要小?在皇室倒也很有可能。对了,皇帝应该也不会找年纪很大的王爷来辅政呢。 为了掩饰,季雨菲赶紧想了个问题:“是我一时没想到。那,礼亲王爷家没受到什么训斥吧?怎么后来那王府就—?”黑胡同里现在不是没人住着么?但也不晓得是为什么空的,所以只能含糊着问了。 世子夫人没听出来,又或者说,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件事康王府的郡主妹妹应该是知道的,毕竟之前在慈宁宫里已经听太后说了很多事情了,所以当下也就没怎么想地接过了话头: “那王府后来之所以上交,据说是礼亲王自己主动提的,说是这地方让他王妃伤心了,不如请皇帝另赐一所宅第,而且他家人丁单薄,也就一儿一女两个嫡出,连个庶出的都没有,实在是用不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当时这话,很多人都听见了,据说啊—” 世子夫人喝口茶,还微笑着拿起桌上一直放着的团扇摇了两下:“礼亲王在陛下那里哭得非常大声,外面好多人都听到了。” 好吧,皇帝的御书房看来也是个妙地方,有各色奇怪人等去过。 这事到现在,情况基本清楚了,再说下去,人家会觉得自己太八卦了,而且这位世子夫人应该挺忙的,没看那老中两代夫人现在都挺闲的。所以在稍微聊了点天气啊避暑啊阿勉小朋友啊之类的无关话题后,季雨菲就很识相地起身告辞了。 边往外走,还边表示歉意:“瞧我,纪姐姐,没事就喜欢跟人聊天,这会儿才想到,你多忙呀,既要管孩子,又要忙着府里大小事情,真是打扰了。” 送出来的世子夫人自然连说没关系、不要紧。 又想着刚才聊的事情涉及到太后和亲王等人,也算是安抚彼此,季雨菲又说这陈年旧事有点可悲可叹,以后还是不要去多想了。 那世子夫人本来就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话多了,听了这话,自然是连连称是。 一时在院门口分别,季雨菲便跟着国公府的丫鬟回了老夫人的住处。 那边的谢老夫人,估计已经知道了郡主刚才的行踪,见了面就笑眯眯地问:“郡主可是偷懒去啦?”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连理由都不用编了,季雨菲自然是连连点头称是,一个上午便也就很快过去了。 然后等到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消化”后,一早起来,季雨菲决定去趟长公主府,继续“丰满”这黑胡同的黑历史,顺便啊,嘿嘿,看能不能再探听到上次闻夫人那件事的后续。 反正现在整天闲着没事,又不要上课考试啥的,闲着也是闲着嘛。 第一百十五章 内情 想干就干,昨晚跟康王父女俩一起吃了晚饭,得知康王今儿还会出趟门去安排下家中庄子里的事情,季雨菲一个人吃了早饭就带着白流苏出发去长公主府了,对此,丁香丫鬟还有点不乐意。 “你还是在家中留着吧,万一有人来,待人接物啥的,这方面你比你姐强。”丁香丫鬟好骗,季雨菲跟白流苏交换下眼神。 果然,被自家郡主这么一夸,丁香丫鬟立马就颇有点自豪感地同意留下来了,对此,作为她的亲姐,白流苏也是扶额。 于是,康王府的一行人,就这么往长公主府上去了,等到了府门口,门房还有点惊讶,毕竟,这事先连张帖子什么的都没有,好吧,也许人家是姐妹情深,毕竟都是太后膝下的孙女。门房便整理了下表情让人进去通报了。 里面的长公主听了也是一愣,随即想到清妹妹说过的落水之事,便还是赶紧吩咐身后乳娘去迎一迎,也不知这么突然来访有什么事。 季雨菲一进院子,就看到长公主站在正房前,朝她笑盈盈地招手:“清妹妹,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也不派个人提前说一声。这不,阿桃今儿却跟着她祖母去庙里吃素斋了,等她回来知道你来过了,可得闹了,上次你做的那个黄颜色的点心她可爱吃了。” 季雨菲被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这时代的规矩:大家来往之前,若非急事,得先派人去送个帖子,也就是事先告知一声的意思,让人家有个准备。 得,自己把这一茬给忘了,顿时诚心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大姐姐,我太心急了,主要是阿宁有事托我来问你。” 女孩子的小心思,完全错在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内什么,那就再拉个猪队友好了。这事嘛,反正确实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季雨菲觉得这锅让三公主背也不算冤。 果然,长公主本来还有一点端着的架子立马就放下来了,走上前来拉着自己的手就往屋里领:“哦,有什么急事?那倒幸亏阿桃去了她祖母那儿,咱们姐妹俩刚好可以说话。” 祖母?祖母不就是那闻夫人么?那应该可以趁机问一下吧? “大姐姐,内个,上次那件事,闻夫人后来…那位小公子…没什么事吧?”季雨菲小心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 “能有什么事?本来就没有什么事。”长公主拍拍季雨菲的手:“坐下来说。”一边吩咐丫鬟上茶上瓜果点心,然后挥手让她们退下,只留了她那位乳娘在旁边伺候。 姐妹俩相对坐了,这事季雨菲不好急吼吼地问,便静等着长公主说。 长公主一边示意季雨菲喝茶,一边好整以暇地拿起团扇扇了几下,然后一副“你懂得”表情跟季雨菲轻声细语地解释: “上次那事之后,罗太医就不再上那边府里去了,但这也没过了多久,那小公子身体好着呢,放心。” 哦,原来那闻夫人还没感觉到呢,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的“看好戏”落了空。 可能是脸上有点失望的表情显露出来了,长公主拿团扇伸过来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促狭鬼!外人面前可不能露出这副样子!” “大姐姐这儿又不是外人!”季雨菲赶紧半撒娇地给自己打圆场。 这一点,长公主很安心地笑纳了,然后拿团扇遮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朝季雨菲一挤眼:“不过呢,上次咱们不是在皇祖母那里听了去行宫的名单么?” “哦—”长公主这么一提醒,季雨菲顿时就明白了,多年未跟大部队去行宫的儿媳妇,这次竟然要带着孙女跟着太后娘娘去避暑,这闻夫人再傻,也琢磨出宫里的意思了:皇家人,不可欺啊。 而且今年大皇子还头一遭留守监国,仁亲王和礼亲王两人辅助,这内阁的权力一下就弱了不少,闻太师这等老臣,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今天这接孙女去庙里吃素斋,估计也是闻夫人示好的意思喽?搞不好本来还想请长公主也一起去的,可惜人家不愿意屈就。 季雨菲不但心里想了,也问了出来,反正就是个“促狭鬼”嘛:“大姐姐,你干嘛不也跟着去啊?” “哎哟,还打趣起你大姐姐来了是吧?”长公主作势又一扬手中的团扇,季雨菲赶紧拿手在头上一挡,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连旁边端了果盘过来的那位乳娘听了也笑了,看两人心情都不错,也凑了一句:“殿下要是真去了,那郡主您今儿不是吃了闭门羹了嘛!” “听到了吧?”长公主一边示意季雨菲吃削好的梨块,一边得意地笑。 当然,两人也都知道,这顶多算是正式话题之前的开胃羹,后面要聊的才是正事。季雨菲也不来虚的,先简短地说了下三公主对黑胡同的好奇,没有说两人去府里打探的事,略过了天香楼那一段“奇遇”,重点突出了太后娘娘说的那些,然后又大致说了护国公世子夫人的那一段。 对康王是只字不提,打算把他摘出来,而且万一康王知道了,对自己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就让长公主把此行当作纯粹是两个小姑娘的好奇心使然好了。 长公主听了季雨菲的这一番来龙去脉,先是沉吟了下,然后跟在她们旁边忙碌地张罗着吃食的乳娘略带歉意地吩咐道:“乳娘,麻烦你去外头看着,这事说起来,也—” 那乳娘自然心领神会,利索地行了礼就出去了。 屋里便就剩下了她们两个人,挺凉爽的,季雨菲看了下,嗯,屋角放着冰呢。 “这海棠花宴啊,大姐姐没去过。”长公主头一句话,就让季雨菲心里一沉:不是吧?! “别急嘛,清妹妹!”长公主见状,又是一笑,然后又迅速收敛了神色:“不过呢,皇祖母去的那一年,大姐姐倒是可以再补充补充。” “哦?大姐姐你是说—那位许大姑娘的事情么?”这是季雨菲最好奇的。 “那倒不太清楚,毕竟那时候,我也跟那位谢世子夫人年纪差不多,十三四岁吧,还住在宫中,也就在后来听说那海棠花宴停办了之后才听宫女提了两句。” 也是,住在宫中的小姑娘,没有母亲,很多信息肯定都是甄选过才透露给她的。 “所以大姐姐要跟你说的,是皇祖母为什么要去赴那礼亲王府的海棠花宴。”长公主一脸神情严肃。 妈呀,这里面竟然还有内情?季雨菲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十六章 旧情 “这事啊,清妹妹你听好了,出了这屋,你就得给我烂在肚子里,连阿宁也不许告诉,听到没有?”长公主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严肃,吓得季雨菲赶紧点头。 “好了,你也不用害怕,这事毕竟跟阿宁没什么关系,但跟你的母妃有关系。所以今儿既然你问起,索性我就告诉你吧,叔王那里,”长公主停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叔王是知道的,只不过,这是他的伤心事,他又怎么跟你说得出口呢?” “大姐姐,我母妃怎么了?她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原身的关系,季雨菲顿觉身上的血液都流得更快了。 “别急,清妹妹,听姐姐跟你说。”长公主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了下窗外,然后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走回来重新坐下,垂着头有点自言自语地说道:“唉,姐姐都有点后悔了,这件事,其实不应该让你知道的,知道了,也不过是徒添一份伤心罢了。” 枪都上了镗了好嘛我的长公主!季雨菲顿时急了,走过去郑重地半蹲着行了个礼:“好姐姐,妹妹记着你的这份情,你就告诉我吧?”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清妹妹,是姐姐我多虑了!”一边扶起季雨菲,一边嘴上就开始说了: “你知道,像阿宁这样,想出宫就出宫的,其实都是父皇法外开恩、下过旨意的,要不然她哪儿有这么逍遥。别的不说,就比照宫里的那些后妃,不,就说二皇妹好了,你见过二公主整天去她外祖家么?” 先不管是什么意思了,季雨菲赶紧拼命点头。 “哎哟清妹妹你放松一点儿,姐姐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长公主被她这一副紧张的表情给逗笑了,“跟我们家阿桃似的,晚上不肯睡,也是这副表情,就怕我故事讲到一半让她躺下睡觉。” 季雨菲听了便“嘿嘿嘿”地陪着笑。 “所以你说皇祖母,她老人家哪能随随便便就出宫去赴宴呢?这从仪仗到路线到接待,还有安全,都是大问题。何况她也过了那好热闹的年纪了,皇祖母什么热闹场面没见过。所以啊,虽然皇祖母明面上是去赏花,其实啊—” “其实是去我们府上,对不对?”既然刚才提到了康王妃,那肯定是跟康王府有关,季雨菲便适时地提了词。 “是啊。”长公主略有点惊讶地看了眼季雨菲,转眼可能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便又释然地继续往下说: “皇祖母之所以想去你们府上,是你母妃当时怀了身子,但太医说有些不好。皇祖母便有些着急,毕竟这之前她已经小产过一次了。叔王爱重你母妃,又是一副要请遍千金圣手的架势,我那会儿经常在皇祖母宫里,有好几次,都碰到叔王过来跟皇祖母诉说,人也憔悴了不少。” “每次叔王来,皇祖母就打发我到偏殿去,不过我那会儿也还小,好奇心重,就老是躲在一旁偷听,就隐约听到了这件事。为了安慰叔王,皇祖母自己也不放心,就跟父皇说了,说打算借着这海棠花宴,悄悄地去康王府看一下你母妃。” “这太后出宫,自然不是小事。父皇一开始是不同意,只是特意遣了人送了一些珍稀药材过去。没曾想,过了两天,你母妃更不好了,又开始有小产迹象。你父王更是急得嘴上冒泡,进宫直奔慈宁宫求助。” “皇祖母便下了决心,在叔王走后马上找了父皇来商量。当时记得刚好是一旬一次的慈宁宫请安,众妃嫔和我们这些小辈也都在,当着大家的面,父皇很是为难。这时候刘妃,也就是二皇弟的母妃,二皇子咱们在马球赛上见过的,你还记得吧?对,刘娘娘就主动出来解围,说自己愿意陪着太后她老人家去康王府,并保证把太后娘娘安然伺候回宫。父皇这才勉强同意了。” “怪不得啊,”季雨菲喃喃自语,这下就对上了,“皇祖母正讲到高兴处呢,忽然就不开心了,后来还打发我去阿宁那里,等我从阿宁那里回去辞行,她也没见我,欣娘说是皇祖母乏了,歇着呢。原来如此!” “是啊,那一次出宫,对皇祖母来说,可不是什么高兴事,她先是去了你们王府,看了你母妃,那时候你母妃身体还不错,皇祖母就挺放心,刘娘娘便陪着她去了只隔了一条街的礼亲王府。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等皇祖母回到宫里,第二天一大早,先是王府使人来报,说王妃还是小产了,接着是礼亲王府传来的消息,就是许大姑娘的事,你说—唉!” “唉,是我不孝,当时还一个劲儿地催着皇祖母说呢,唉,是我让皇祖母伤心了!”季雨菲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本来应该已经忘记了,结果因为自己的一个无意之举,却又把以前的伤痛给翻了出来。 “这也怪不得你,你又不知情。你那会儿也才刚会走路吧我记得。你母妃小产后,皇祖母还把你接进宫住了一阵子,一开始你还不习惯,哭着找你母妃和父王呢,然后宫里也没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伴,二皇妹比你大一点,跟你也不熟悉,几个皇弟更大,你那会儿话还没说全呢。哦对了,我记得,刘娘娘伺候皇祖母出宫时,还带了二皇弟去,说是她不知从哪听来的,说这童男子阳气足,身子又康健,有利孕妇。” “那会儿大家都是病急乱投医,何况也就是带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去,自然是同意的,王叔还特意买了礼物来谢二皇弟,只是可惜…” “大姐姐,咱们不说这个了,说回那礼亲王府吧,也就是阿宁好奇的事。”季雨菲觉得这事除了伤心感叹,也没有别的了,便赶紧把话题转回了那宅子:“那个宅子挺大的,都占了一整条街呢,阿宁上次来的时候,说看见里面黑咕隆咚怪吓人的,这么大个宅子多可惜啊。” 说到此,季雨菲觉得得投桃报李,当然也是为了想让长公主说出更多的信息,就又假装神秘兮兮地低声跟她说:“阿宁自从上次来了这里,就惦记着自己的公主府呢,她现在反正也胆子大得很,竟然还跑去跟皇伯父讨要,皇伯父自然不答应,阿宁就想管皇伯父要这个宅子,说反正观察了好几次,里面肯定没人住,整条街上白天没人,晚上一片漆黑。” “阿宁也真是胆子大,父皇没生气吧?”长公主半是羡慕半是惊奇地叹息了一句。 “怎么不生气,当时阿宁还拉着我一起去,我们俩都被皇伯父赶出来了,吓得我!”季雨菲赶紧说明。 “哎哟,你多劝劝她,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等过两年,自然有她的份儿!”长公主乐呵呵地回了句,一边扬声喊乳母进来。 好吧,那看来是没戏了,打探结束,季雨菲再次开始纯社交的闲聊,询问起了去行宫避暑的准备工作… 第一百十七章 去来 护国公府和长公主府这么走了两遭,季雨菲自认把个当年礼亲王府的海棠花宴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便打算进宫去找三公主交流一下。谁想等她回到康王府打算吃个午饭再进宫,却发现留守在家的丁香丫鬟正在一脸焦急地等她: “郡主,您可算回来啦,西门家的少爷们今早来过了。” 西门家少爷来干嘛?哦对了,估计是来跟自己商量开点心铺子的事情。 来就来呗,这次不在回头再来呗,干嘛一脸着急的样子? “平日里我都是怎么教你的?”季雨菲还没问呢,白流苏先发话了,还一脸严肃的表情。 估计是恨铁不成钢吧?白流苏肯定觉得她这妹妹举止太不够稳重了。 “我知道啊,阿姐,你教我的话我都记着呢,不过我还没说完呢,是这样的,郡主,西门家少爷们走了,说下午再来拜访,这件事不着急。”丁香看了眼她家姐姐,这种分寸她肯定是有的啊,好歹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呢。 “有话快说!别说一句藏半句的,这都哪里学来的小家子做派?!”白流苏沉声回应,她这憨妹妹真是让人手痒。 “是这样的,郡主,早先王爷派人回来传话,说他今儿住庄子上不回来了,有可能明天也不一定回得来,说万一有人问起,就说他觉得天太热了,在庄子上住几天。反正派回来的大黄是这么说的。”丁香一口气说完,又看了下她家姐姐,真是的,自己早就办老了差事,还这么不放心,哼! 白流苏不去理会妹妹的小眼神,看着季雨菲。 “哦,这样啊。”季雨菲听前半句话时还觉得没什么,但听到后半句话,又觉得有什么。 天热去庄子上住两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偏偏还要让人回来传话,还加一句“万一有人问起”,嗯,听起来怎么觉得是找的借口呢?难道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这才一个早上,按理说刚到庄子上也没多久啊? 算了,现在想也想不明白,还是等康王回来再说吧。 至于下午本来要进宫的,那就明儿上午再去好了,合伙开食铺的事情要紧。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吩咐丁香先去通知厨房摆饭… 结果下午午睡没多久,又被三公主叫醒了:“哈喽,我来啦!” 季雨菲翻了下白眼,没好气地应了声。 可惜这种时候,就不要指望三公主能看懂眼色,所以她还是大喇喇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绣凳上,又嫌绣凳不够舒服,站起来转了下,然后把一把桌边的靠背椅子给拖了过来。 季雨菲听着椅子的拖地声,再次想翻白眼。 结果还没等她闭上眼睛,床边感觉“噗”的一声,睁眼一看,好吧,公主殿下正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脚却搁在她的床沿上。 “阿宁啊,唉,小风同学啊,您是公主啊,有点端庄样子好不好啊?”季雨菲无奈地叹气。 “不好!你不是说,我是公主,想干嘛就干嘛?”三公主说着话,头还往桌上看。 得,这是想吃东西忘了拿? “吃吃吃,一天就只知道吃!吃成个大肥猪!”季雨菲的午觉被打断,颇有点起床气。 三公主愣了下,然后坐直了,认真地看了下季雨菲,之后把脚放下了,双手搁在两边的椅背上,就那么交叉握着,想了想,跟气呼呼的季雨菲说了句: “我不是为我自己而吃的。” “哟,你不是为你自己而吃的?难道你是为了以前的…?”那位不知魂归何处的公主原身? 三公主却误解了季雨菲的话,一脸严肃地回答: “不错,我是为了以前的小伙伴们。一开始,我确实是很想吃,毕竟以前在营地,总是饿肚子。发现有这么多好吃的,还能随便吃,我真的很高兴,就吃得停不下来。”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没法接了,毕竟末世的苦难生活,还是很让人同情的。 “但是一边吃,我又一边感觉很不对,觉得自己吃太多了,应该少吃一点。你也知道,我们以前每顿饭都是定额定量的,吃太多很容易有罪恶感。” 这下季雨菲更加没法吱声了,末世生存太不容易。 “结果晚上我就做梦梦见了以前的那些小伙伴们。醒来后我就想,以后我要每天想一个小伙伴,替ta好好地吃一天,水果啊,米饭啊,肉啊,汤啊,有什么好吃的,统统都替ta吃得饱饱的…” “小风,对不起!”季雨菲坐起来,正视着三公主很认真地倒了一个歉。 “没关系,你不了解嘛!”三公主倒是不介意,说完了,就站起来径直走到桌边拿了个桃子。 “嗯,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你想吃就吃,反正有的是。”说完了,季雨菲还赶紧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杯凉茶。 “没事,我过来,也主要是宫里比较无聊,你又不进宫,我就想来找你聊聊上次咱们说的那件事,你后来有没有打听到别的什么消息?这件事我在宫里不是很方便问。” “对,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不过下午还有点事,刚好你来了,要么你今儿晚上别回去了吧?我父王去庄子上了,今晚不回来,你就当陪我吧?”府里只有自己一个主子,稍微有点不那么安心。 “行啊,我今晚就睡你们家了。哎,给我说说那个什么海棠花宴的事情吧,后来你有没有去问谢小四家的大嫂或者那位大姐姐?”三公主一边说一边啃手上的桃子。 季雨菲嘴张了张,条件反射地想劝三公主别吃得太快,话到嘴边想起了刚才的那番话,便还是咽了下去,改说起礼亲王府的情况。 中间喝了一大杯凉茶,才把从世子夫人和长公主那里听来的情况介绍完,说的时候,三公主又吃了两个水果,倒是一直没打岔。 等季雨菲说完了,三公主擦擦手,咂咂嘴,然后把帕子往桌上一扔:“说完了吧?说完了我来说说我的看法。” “嗯,你说吧,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首先,你看哈,那个死掉的许大姑娘,她是死在园子外面的,她的两个丫鬟,却昏倒在院子里,这样的情况,其实很有问题—” “阿宁啊,你不知道,”季雨菲忍不住打断她:“这个时代,姑娘们没出嫁前,都是被父母们严格限制行动的,出行都会派贴身丫鬟跟着,你看像你,也是要带两个宫女才能出宫的。所以很有可能,是这个许小姐想要见什么人,估计是个男的,不想让丫鬟们跟随,就打算偷偷趁人多甩了她们,可能总是甩不掉,就让人把这两个丫鬟给打昏了。结果落单的她自己,出了园子后不知怎的,就出了事。” 三公主认真地听完了季雨菲的解释,却再次否定了她的话:“不对,如果真照你这么说,那礼亲王府就有责任了,那是他们管理不严,许小姐跟人里应外合却没发现,那他们按理说要被父皇怪罪的,毕竟皇祖母刚走不久,这是很大的安全漏洞。” “对哦,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后来貌似礼亲王还去宫里找皇帝哭诉呢,按理说他得去请罪呢。”季雨菲顺了她的思路思考,也觉得有问题。 “但是如果说跟礼亲王府没问题,那么问题来了:许大姑娘为什么是死在园子外面?”三公主再次发问。 第一百十八章 秘密 季雨菲的思路一时没跟上,实在是,她还陷在以前看的宫斗剧的套路里:千金小姐有奸情,甩了丫鬟偷偷去私会情郎。 但是不对啊,会情郎不是一般都得要丫鬟们帮忙望风吗?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起码路况不熟吧?何况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吧? 三公主看季雨菲没说话,撇了撇嘴便自己继续说: “这一点,有点用力过猛了。如果丫鬟小姐们都倒在一个地方,那倒还说得过去,但是三个人倒在两个地方,而且两个园内一个园外,而园子的主人事后也没什么问题,那么只能说,这事是那背后的人们想嫁祸于礼亲王府,结果没成。” 听了这话,季雨菲的思路有点跟上来了:“你是说,这背后之人,本来是想要让人觉得是礼亲王府出了纰漏,结果不知怎么的,礼亲王爷进宫一顿哭诉,也不知怎么跟皇帝说的,结果撇清了自己家的嫌疑?” “差不多吧。”“纰漏”是什么意思,三公主表示听不懂,但大致的意思都明白,所以也就含糊答应了。 “阿宁啊,我怎么觉得,这件事,皇帝,其实知道很多背后的事?”鉴于上次在御书房被这一对皇家父女碾压过一回智商,季雨菲现在对皇帝是宁可高估,毕竟人家权势大过天,有的是信息来源。 “嗯,所以这件事,对很多不知情的人来说,可能会跟你一开始想的那样,觉得应该是许大姑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奸情;但只要稍微了解一些情况,就又会觉得不太可能。退一步说,那海棠花宴,不是只邀请女人和小孩吗?你看上次咱们在天香楼碰到的那纪子豪,虽说跟着他祖母去过,其实也就是个小屁孩,算不得男人,哈哈。” 嗯,思路越来越清晰了,有外男这种情况基本不太可能存在,那么许大姑娘私会外男这种可能也基本可以排除了,特别是还撇下两个丫鬟自己出了园子,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阿宁,也就是说,许大姑娘死掉,并不是因为奸情,而且据说她身上有外伤,那她就是被人所谋杀?但是按说那天太后还去过,为什么有人要杀一个无足轻重、感觉对人也毫无威胁的小姑娘呢?这一点我真想不通。” 三公主拿起桌上擦过手的帕子,往季雨菲头上一扔:“你忘啦?咱们不也是无足轻重、感觉对人也毫无威胁的小姑娘吗?” 脑子里“轰”的一声,季雨菲顿时被三公主这句话给刺激得站了起来: “你,你是说,这背后的人,跟上次那个绿衣人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那倒不一定是,不过性质应该是一样的。但时间上差那么多,咱们也不能太肯定。我只是觉得,这位许大姑娘,很可能是在无意间,跟我一样,倒霉催地,目睹了一件可怕的事,那件事情,还就在那个晚上,而且应该是在园子里。” “为什么是在园子里呢?”三公主继续解释:“因为一开始大家都在园子里,但许大姑娘后来却在园子外面被发现,这就让人感觉是在刻意撇清园子的嫌疑、转移大家的视线。” 没错,越想越觉得对的季雨菲顿时点点头,很是赞同。 “但这件事,照你打听来的情况,后来好像也没什么结果,无非就是礼亲王爷去宫里哭诉了,然后说不住这宅子了,许大姑娘的凶手也一直没抓到。想来想去,整件事情,其实只造成了一个后果,那就是:礼亲王府成了废宅。” “也许咱们有点先入为主,但许大姑娘好歹也是那个什么侯家的女儿,却也死了就死了。礼亲王府一点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或损失,而且现在你不是说,他还留在京城监视大皇子?” “不是监视大皇子!”季雨菲又好气又好笑:“是帮助大皇子‘留守监国’,作用挺大的反正。” “哦哦,听错了。”三公主装模作样应了一句,然后突然压低了嗓门凑近季雨菲:“所以我觉得,可能当时确实进了什么人,想要来灭了太后,结果被许大姑娘误打误撞给发现了,情况紧急之下只好把她先给灭了,这是一种可能;另外还有一种可能—” “是要灭了皇帝?这不是跟咱们那情况一样么?”季雨菲脱口而出。 三公主想了一下:“不对,情况应该不是这样。我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是那个府里,确切的说,是那个园子里,搞不好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被许大姑娘不小心给发现了。于是被人,也有可能是王府里的人,给灭了口。” 不等季雨菲张嘴反驳,三公主就赶紧往下讲:“我觉得,这个秘密,比较重大,有可能是园子里埋了很多的钱财,然后礼亲王爷进宫去哭,说钱都给皇帝,宅子也不住了,只求放过。但这个可能总感觉有那么一点靠不住。” 季雨菲细想一下,没错,感觉逻辑上都行得通,但又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不靠谱:“还有别的可能么?” “我想一想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咱们俩之前进过那宅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宅子也好,那个看门的人也好,都感觉不像是废宅该有的样子。而且宫里的洪嬷嬷不是还说,那宅子除了死过人,还闹鬼么?” 三公主这么一提醒,季雨菲顿时也想起来了:“对哦,还闹鬼。”这是什么鬼? 礼亲王府毫发无损、圣眷依旧乃至更隆,旧宅子却时不时闹鬼?怎么感觉这宅子变相地旺礼亲王呢?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这废宅里,特别是那个海棠花园里,肯定隐藏着一些惊人的秘密。”三公主的脸就在季雨菲跟前,近到可以看到她白皙无暇的脸上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里,甚至也能看到自己的一脸震惊: “阿宁,那你说,这些秘密现在已经破解了吗?” “应该没有。至少没有完全被破解,要不然,那个看门的人干嘛那么一副警惕的样子?”三公主抖抖衣服站了起来,伸一个懒腰,然后拍了下如今感觉比她还要矮一点的季雨菲: “所以,这个废宅,本公主要定了!” 第一百十九章 八卦教育 也不知废宅里的这些秘密,是否跟咱们俩被灭口有关。 季雨菲的背后阵阵发凉,宫斗剧到这里,一般开始出现一个幕后黑手了,这幕后黑手一般还挺强大,筹谋多年,一朝发力… 会是谁呢?谁要害皇帝和太后? 还是说,是皇帝和太后要害谁? 秘密很致命啊! 一时间,季雨菲很是焦躁。既担心秘密背后的可怕黑手,也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莫名地,还想起来留在庄子上的康王,也不知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哎,你别担心,我又不是现在去跟父皇说。放心吧,我会找一个时机的。”三公主以为季雨菲在替她担心,还难得好声好气地安慰,当然,鉴于这姑娘说话时的一脸面无表情,其实也并没有让人觉得有多少安慰感。 “好的,你得答应我,不要冲动!这事非同小可,知道吗?!”季雨菲赶紧趁机提了要求,让三公主先按捺住,等避完暑再说。这大热天的,大家都很容易焦躁啊,而且自己还没去过什么行宫呢,就算是死也— 呸呸呸! 接下来话题就被季雨菲给刻意带到了避暑上面。这个话题三公主也是很感兴趣的,主要是她这阵子在宫里跟师傅一直在练骑射,鉴于在末世本身就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据说那师傅已经是对三公主惊为天人、赞叹不绝了。 哼哼,可怜的师傅,也不知是谁,如果知道三公主这么卖力练习的目的,只是为了打野兔吃红烧兔肉,也不知还会不会说那种话,季雨菲想着如果下次在行宫碰见那位三公主一直没透露是谁的高人师傅,是不是要“恶意”地戳穿他的美好幻想。 当然,季雨菲也有点担心自己的骑术,射箭就算了,之前在国公府试了一次,也就练习了两桶箭吧,而且用的是最小的弓,据说这弓是做来给谢勉小朋友启蒙用的,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胳膊竟然酸胀无比。 所以季雨菲打定主意,自己到时就在帐中等着看三公主骑马拎着一堆野兔胜利归来好了,或者浪漫一点,到时如果那行宫附近有山清水秀的地方,拉着三公主一起骑个马、散个步、赏个风景就好了。 反正太后娘娘也在,谁还敢笑话她这皇太后的亲孙女不成? 正这么闲扯了没一会儿呢,丁香略带兴奋地在外面禀报,说西门兄弟俩求见。季雨菲便让人先把那两兄弟带到自己的小书房去。 出门时,季雨菲注意到,丁香丫鬟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她:“哎,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丁香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季雨菲还注意到,她的头上貌似首饰多了一点,再一看,哟,这身衣服跟刚才回府见她时还不一样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中彩票了?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彩票,不过就算有,丁香估计也不敢买,她姐白流苏管她管得严着呢。 季雨菲眼珠子一转,十几岁的姑娘家,基本上,这副样子和表现,在21世纪也是很熟悉的,她们寝室里的几个人,隔三差五就会犯,俗称— 犯花痴! 所以这姑娘是看上谁了吗?结合当前情况,该不会是看上西门兄弟中的一个吧? 那么可以来猜一下,到底是沉稳的大哥西门南,还是欢脱的小弟西门北,照这丫鬟的性子,应该是跟她一个德性的西门北吧? 不过也不一定啊,搞不好人家互补,小姑娘崇拜稳重型的帅哥呢? 不知这时代,一个丫鬟能不能嫁给一个少爷,做小老婆就算了,就算丁香想,她姐白流苏也不会同意。 就算白流苏同意,本郡主也不同意,好好的一个姑娘,当小老婆干什么? 不过王府郡主的贴身丫鬟,貌似她家在太原也是个大户,而且她家表姐还在太后宫里。不是说古代商户地位不怎么高么?所以综合这些条件,应该也可以当正室吧? 就算不同意,自己努努力帮一把,有情人总要成眷属的吧… “哎,你在想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咦?丁香,你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你们俩…不会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吧?”三公主左看右看,一脸怀疑和警惕。 “没有啦,有的话你这狗鼻子,也应该能闻得到吧?走,路上我跟你说!”季雨菲拉一下三公主的袖子,转身往外走。 “说什么呀?”三公主很好奇。 然后,在季雨菲支走了丁香、让她先去书房负责对西门兄弟的招待后,在路上快速地跟三公主说了她的猜想。 可惜,季雨菲预想之中的两人热烈八卦的场面没有出现,三公主听了后,基本算是无动于衷。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哦对了,这家伙生存的末世,该不会是男女们都及时行乐吧?那也不会啊,那不是应该更热衷于此么? 还是说,这家伙,搞不好是没开过窍?就一心想着当好她的小风头领?还是这种可能性更大。 “喂,你怎么回事?看我干嘛?”三公主再次一脸怀疑和警惕。 “唉,可怜呐!”季雨菲摇摇头,眼看书房就要到了,这话题先打住,下次可得好好找个时间让这姑娘醒醒脑子、开开窍。 三公主白了她一眼,撇撇嘴跟着进了书房。 里面的西门兄弟一看,赶紧站起身行礼。 “你们俩来干嘛?有带吃的吗?”这是三公主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这话问得兄弟两人一脸尴尬,人家本来只是想跟郡主谈个事情,哪里知道三公主是神出鬼没、无处不在啊。 “没事,咱们说正事。阿宁,你先吃点点心吧。”季雨菲一边安抚诚惶诚恐的西门兄弟,一边示意俨然主管样儿的丁香指挥丫鬟们把点心端过来。 丁香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季雨菲不动声色地看了下西门兄弟。大哥西门南一般是低着头,有问才抬头,一副守礼的样子,西门北却不一样,虽然也是在努力地低头,但时不时地,会悄悄侧着头看看,看的方向,刚好是丁香在忙碌的位置。 得,十拿九稳了,欢脱的西门北看上了同样欢脱的白丁香。 天哪,他们俩生的小孩肯定会很闹腾的。 也不知西门南有没有看上白流苏,这两人要在一起,生的小孩估计两三岁就能成熟稳重得像个小老头吧? 刚好是两个极端。 想想就有趣。 “喂,说正事。”旁边捧着点心盘子在吃的三公主碰了下季雨菲的胳膊,提醒她别再走神了。 “哦对。你们俩来?”季雨菲想着,谈生意不能太急切,得先摆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是这样的,郡主,小的们跟家中大人商量过了,祖父和父亲都很同意,并且说分成什么的都听您的。”西门南一脸恭敬地回答。 这么顺利?季雨菲便略有点怀疑地跟他们再确认了一遍:“你们可有说之前咱们商量的条件?” “是的,祖父说了,这事让我们听郡主您的,铺子小的们负责备好,点心花样您来负责…”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嘴里还含着一口点心的三公主,突如其来地插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章 殊途同归 “啪嗒”一声,因为张嘴说话,三公主嘴里的那块点心掉到了地上。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三公主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那块点心,吹了吹,又放进了嘴里继续吃。 西门南的嘴张了张,终究忍住了。这位公主行事太奇特,跟她接触很是需要定力。 西门北就没控制住,脱口而出:“公主您—” 然后才堪堪刹住。 三公主却已经三两口把那块点心咽下了肚,然后接了话:“怎么啦?” 见西门北一脸古怪,又转头问季雨菲:“你们在说什么?是要一起做吃的点心么?” “对啊,我们打算合伙开一家点心铺子,你可以随时来吃,不过要付钱。”季雨菲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三公主一听,居然把那捧在手里的点心盒子都搁在了桌子上,很认真地问季雨菲。 “因为我们想开铺子卖点心赚钱呀,那你想吃就也要付钱买。”说完这话,季雨菲看见西门南的嘴又张了张,然后又忍住了。 不错,这西门家的大少爷还是挺沉稳的,可惜丁香多半看上了欢脱的西门北。 “可是我没钱,还有,你为什么想要赚钱?”三公主再次认真地问道。 这话一说,季雨菲是“噗嗤”一声笑了,西门兄弟俩则是面面相觑,堂堂公主竟然说自己没钱。不过,也可能人家对钱没概念吧,再者,赚钱这种事,皇室中的娇娇女,其实确实不太需要考虑这个。 说来说去,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都挺不(很)一(奇)般(葩)的。 “这个我等下跟你解释,我们先要商量个章程出来,你要么在旁边听,要么你自己出去逛逛?” 三公主想了想,然后说:“我还是在旁边听一听好了。” 季雨菲也不管她,反正也不碍事,就跟西门兄弟俩开始商量起了具体操作流程。 鉴于她是提供技术的一方,双方商定,在避暑回来后,季雨菲负责提供主打点心及具体制作方法,西门兄弟俩负责在这期间找好铺子地点及人员招募。 等到具体一应事宜安排妥当,估计差不多刚好天气也凉下来了,那时候刚好铺子开张。 三个人商量的时候,三公主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如此,等商量完西门兄弟告辞,三公主还在凝神想着什么。 “阿宁,他们俩要走啦!”季雨菲轻推一下,三公主才回过神。 丁香带那两人出去,后面自有管家接应送出府,季雨菲便回头问三公主:“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嗯,有事想问你。”三公主还是一脸认真样儿。 “行啊,你问吧,放心好啦,点心会让你随便吃的,反正亏的是西门家,哈哈!”季雨菲以为三公主还在执着于刚才说的花钱买点心。 “不是,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开点心铺子?”三公主不为所动,依旧一脸认真样儿。 见她这样,季雨菲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先进了屋,遣退了看着还是比较兴奋的丁香和其他人,然后认真地跟她解释: “阿宁,不,还是叫你小风吧,你所在的末世,时时刻刻在担心身边的危险,吃不饱,穿不暖,这是一种生存的方式;这个世界呢,尤其咱们俩运气好,过来就是锦衣玉食,就是吃饱穿暖的意思,这一点已经不用担心了。” 说完看了下三公主,竟然一点也没有看桌上的果盘,还是那么一脸严肃,听得很认真。 “但是呢,小风同学,只要有人的世界,先是人人都想活下去,等能够活下去了,自然又想活得更好,等到活得很好了,也许又想掌控他人的生活,让自己能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这话有点玄乎,季雨菲怕末世来的小风头领听不懂,便又解释了几句: “这么说吧,咱们现在生活的皇室,他们掌控着很多人的生活,但真正掌控所有人的生活的,却只有一个,这你知道吧?” “知道,是皇帝,就是我父皇。”三公主立马回答了。 “对,所以他的位置,多少人在羡慕着,而且还有一些人,在心里渴盼着。小风啊,这也就是咱们俩之间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就行了。毕竟怎么说,也就咱俩是外来人口,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的,我的心里,是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的,咱俩怎么着,也算是紧密关联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其实季雨菲早就想说了,刚好借这个机会。一同穿越过来的两个人,怎么着都是命运相关的,可不能离了心。何况她对这位小风头领,本身就有一种天然的喜欢和信任感。 三公主听了点点头:“我同意。你继续说。” 季雨菲松了一口气,便继续说: “可是你知道吗,根据我那个时代对这个世界的研究,”季雨菲停了一下,对自己能临时把“宫斗剧”无缝切换成“研究”默默点了个赞,毕竟这样说就很能说服人了:“因为皇帝那个位置太诱惑,所以总有人会起争夺之心,继承规则上次我已经给你讲过了,还记得吧?” 见三公主点点头,季雨菲便继续往下说:“皇子们,就是你的皇兄皇弟们,自然肯定都有心思的,再就是那些有实力、或者有人支持的,搞不好也会有心思,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所以你担心你爹?”三公主冷不丁接了一句,眼睛盯着季雨菲。 “嗯,这么说吧,我不是担心我爹对那个位置有心思,毕竟我爹就只有我一个女儿,那个位置都没人接,他肯定不想,但搞不好还是有人会对他起防备之心,觉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儿子。所以我觉得,鉴于生存法则,我这个郡主,也还是要稍微打算一下。” “所以你就让西门兄弟去开铺子,但不打算让人知道你有参与?”三公主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不错,虽然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未雨绸缪,嗯,就是防患于未然,哦,就是事先准备的意思。反正我也没有别的本事,有这个机会,就先利用一下,起码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赚一点钱不是?如果将来真有什么事,万一哈,希望不要有,那也许这就是一点救命钱呢。” 说完这些话,季雨菲便伸出手去,拉住三公主要往回缩的胳膊,很恳切地说:“所以阿宁,这事,除了我爹,也就只有你知道。” “那还有西门家的人—” “西门家的人不用管。这个时代施行的惩罚,是有问题大家一起罚。所以如果我们家出了问题,西门家是肯定不会主动说出去的,要不然他们家也会出问题。” 见三公主略感惊讶,季雨菲缩回手:“还有你,阿宁,你是皇家公主,但,从上次落水事情就可以看出,哪怕你是皇后生的公主,一样需要有风险意识。” “所以说来说去,咱们俩,虽然落了一回水,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还是时刻有危险?”三公主手指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月黑风高夜 这一番谈话,季雨菲并没有想到,竟然就此开启了三公主的人生新思路。 不仅牢固垫定了她俩之后相扶相依的人生路,也在无形当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譬如西门家的那两个少年,当然,这是后话。 而在当时,三公主说完这些话,两人都颇有种前路艰难、人生茫茫的感觉,季雨菲便赶紧改变了话题: “哎,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是百发百中的话题,三公主立马开始想: “嗯,好久没吃红烧肉了,你给我做一盘吧。” 得,这炎炎夏日的,也就这位三公主还想着吃肥腻的红烧肉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抽条的年纪,还是本身的体质使然,三公主的体型依旧很瘦,倒是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蹿高。 目测应该是个高个子,也不知这三公主的外祖家是什么个情况。 之前季雨菲管康王打听过,据说三公主外祖家姓杨,现在家中还有个杨皇后的弟弟,外放的文官,职位不高不低,鉴于对古代知识两眼一抹黑,季雨菲也没好意思多问,听康王的意思,感觉三公主这舅舅跟皇室没什么来往。 季雨菲自己的外祖家,更是没敢多问,一来怕康王因为怀念亡妻而伤心,二来这穿来也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王妃那边的亲戚来走动,可见关系也一般。别的不说,自己那原身落水了,也没见得那边有人过来探望,康王爷不曾说起。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不热络就是了。 想来这也是两个小姑娘被人下黑手的原因之一吧?真心没什么人撑腰啊。一个老迈的祖母,一个无能为力的父亲。 虽然是无心的,但总有疏于照顾的时候,比不得把孩子看得比天大的母亲们。可惜两位母亲都已经没有了。 所以啊,也不知该托谁的福,反正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现在两个枉死的小姑娘总算是“后继有人”了,那末世来的小风头领,和21世纪过来的自己,就要好好地替她们活下去。 季雨菲本来一心想减肥的,不过后来想到,原身好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这么早减肥不太好,再说不是要好好替她活么,那就该吃啥吃啥吧,貌似大姨妈还没有来,还能长点个头呢。 当然,旁边的三公主,想得就没这么多,吃东西就是吃东西,替自己吃,也替末世的小伙伴们吃。 于是两位青春期的姑娘,就这么满怀期待地一前一后去了厨房… 吃完康王府大厨们尽情施展出一身才艺做出的丰盛晚饭,三公主捧着肚子瘫倒在椅子上,还毫无形象地拍着肚子感叹: “还是你这里的饭菜好吃,宫里的御膳房不好吃。” 啥?这是夸我(府里)的厨艺要胜过宫里的御膳房?那帮御厨怎么得罪你了? “真的,我跟你说,宫里的饭菜真的不好吃,哦不对,是我一个人吃的时候不好吃,只要跟别人一起吃就觉得好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按照宫斗套路,就是御厨们势利眼,觉得你这三公主没什么脑子,欺负你呗,然后你宫里的人又都消极怠工,只求让你吃饱,不在意你是否吃好。 看来是得找个机会去跟皇帝或者皇太后说一说了,也不知宫里现在管这一块的是谁,等康王回来了问问。 一夜无话。不过半夜起风了,风还挺大,吹得院子里的树木“哗啦啦”的响,把季雨菲给吵醒了。 醒来的季雨菲不禁庆幸,走了康王,刚好来了三公主,要不然这古代夜晚黑得瘆人,四下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的声音,那些风吹过的声音,就有点吓人。 不过想到隔壁屋里还睡着个以灭丧尸为职业的三公主,季雨菲就觉得不用害怕了,虽然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风还挺大的。 结果大清早的,季雨菲还在睡梦中呢,却又被三公主给摇醒了:“快醒醒!” “d,你有病啊,昨天下午被你叫醒,现在又来叫我!你不睡觉啊?!”季雨菲也不睁眼,张嘴大叫。愣是谁,整天被人这么叫醒,都会很生气的。 “行了行了,等下再骂我,我跟你说,你知道昨晚出了什么事吗?”三公主毫不在意,只说重点。 “什么事?有人被风吹走了吗?”季雨菲叹一口气,睁开眼,这才看到,三公主双眼亮晶晶的,而且后面还跟着个同样双眼亮晶晶的白流苏。 咦?竟然是白流苏,不是白流苏她妹白丁香?一向沉稳的白流苏竟然也这么情绪外露,这画风不对啊? “流苏,出啥事了?”这么兴奋,看着应该不是坏事。 “好吧,流苏你来说。”三公主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拿起手里的一个包子开始吃起来。 白流苏收了收情绪,沉声回答: “郡主,奴婢今儿早上起来,听府里下人在扎堆聊天,过去一问,居然说是黑街昨晚闹鬼了!” 啥?还真闹鬼了?季雨菲顿时一下坐了起来,披头散发地瞪着白流苏:“真的假的?”月黑风高夜,闹鬼还挺,嗯,符合宫斗剧剧情的。 “奴婢一开始也不相信,便怕人出去打听了下,问了几个周围府里的下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昨晚半夜刮大风的时候,有人听到那宅子里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还不止一个人听到。” 那就还是老套路,多半是人为的,宫斗剧里一抓一大把。季雨菲便又重新躺了下去:“哦。” “哎,你先听流苏说下去。”三公主倒还是兴趣不减,一边说又一边拿出个包子继续吃,还发出含糊的声音:“好吃!” 不好吃才怪了呢,季雨菲无动于衷,只示意白流苏继续讲:“好吧,流苏,你继续说。” “是郡主。奴婢当时问了几个人,除了听到哭泣声,倒也有胆子大的,相约去那黑街上看一看,结果刚走进去没多远,就看到打更的更夫脸朝下躺在墙根处,一开始还吓了一跳,等翻过身看了随身物品认出了人,便赶紧背着那更夫去找大夫。今早那更夫醒来了,人却吓得不轻,话也说不利索,只直着眼睛说‘鬼!有鬼!’。” 这事没法查证啊,多半是有人扮鬼吓人,季雨菲还是没怎么当真,不过看一眼白流苏,神情严肃,看来是比较相信的。 想起来,这街之所以叫黑街,闹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了大家也就渐渐信了。 再看一眼三公主:“喂,阿宁,你觉得呢?” 三公主这会儿已经坐在桌边“呼噜呼噜”声音很响地喝粥了,听到季雨菲的问话,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什么鬼,不过应该不是丧尸,丧尸不会哭。” 得,问了白问,那就继续问听了三公主的话一脸懵的白流苏:“对了流苏,你妹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进展 以前早上不是都由白丁香来指挥洗漱、吃饭的流程么? 白流苏一听,一脸不自在的难为情:“郡主恕罪,奴婢那妹子,她、她胆子挺小的。昨天晚上风那么大,本来也没什么。结果今天早上因为听到府里人的议论,丁香非说她昨晚也听到了那种声音。然后人就没什么精神了,说自己头很痛,让奴婢替她告个罪,等下再过来。奴婢已经说过她了—” “哦,没关系,怕鬼又没办法。那你先叫人过来帮我梳头吧。”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害怕的东西是正常的,像白流苏这样沉稳的才少见呢。 当下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不提。 季雨菲惦记着国公府里的小雨,打算今天去学了后就把它带回来,毕竟过两天就要出发去行宫了,再说自己的马,整天养在别人府里也不是个事儿,以前没什么借口,康王也不当回事,现在刚好趁机给带回来养,好歹是王府,又不是养不起,就是场地小了点儿,不过到时再想办法好了。 跟三公主说这些的时候,那家伙一手摸着下巴,一脸思考的表情。 “怎么,你不是很想跟我去是吧?那你就回宫去呗。”还省饭菜呢,一人顶仨的饭量。 “不是,我刚在想,上次进那个废宅,我怎么觉得,摘完青枣回来时,好像经过一个门,门后面感觉也是个跟谢小四家差不多的跑马场?可惜当时拿着青枣没来得及细看—对了,那青枣挺好吃的,回头问下西门,他们家有没有。” “哎,等等,你说那个宅子里也有跑马场,哦不,演武场?”季雨菲赶紧打断三公主散漫的思路。 “我想想,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三公主拍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这宅子太好了,本公主要定了!” “哎你等等,别整天说要定要不定的,昨儿晚上还闹过鬼呢。”不过,礼亲王家的宅子看来很可以啊,他一亲王,府里整一个演武场干什么啊?又不是带兵的武将家。 “走,咱们去谢小四家,问下他们有没有种青枣。你们家我早就看了,没有!”有了精神寄托,三公主顿时就兴致勃勃了,拉着季雨菲的手就往外走。 “哎,你等下,我还得换衣服呢!”还有,府里有没有青枣树?谁会去注意这个啊… 到了国公府,季雨菲先跟谢老夫人说明了情况,表示今天练习完了就打算把小雨给带回家去了,毕竟过两天就要出发去行宫,已经请皇帝恩准到时让自己和三公主带着这两匹黑马,毕竟那边据说是可以打猎的,同时也对近段时间的叨扰表示了感谢。 老夫人听了,不知是该替自家孙子感到高兴还是失落。 这小郡主如此明事理,看来以后当自己的小孙媳妇,肯定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过么,这么一来,既然马儿和人儿都走了,短时间内,像之前送荷花之类的往来是不会有了,可惜小四每次从宫里当值回来、还特意拐到别处去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也不知何时能送出去了。 当然,毕竟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听了季雨菲的一番解释,外加旁边还杵着个一见面就问他们家有没有种青枣树的三公主,明面上,还是乐呵呵地一边打发丫鬟去告知当家的大孙媳妇一声,让她去买点青枣来,一边让两位贵女先坐下聊聊天。 “聊天?聊什么天?不是要去骑马吗?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小雨了,我家大风搞不好还挺想它这小伙伴的呢。”三公主还是站着,并且说了些老夫人不太听得懂的话。 “哎呀,你不是还想吃青枣么?来,先坐下,咱们跟老夫人聊聊天嘛。”这点颜色,季雨菲自认比三公主看得明白多了。 “哦对,青枣。好吧,那咱们聊聊天。哦对了,老夫人,你知道吗?”三公主一屁股坐下,然后手一指季雨菲,“他们家前面那条黑街,街上有座废宅的,你知道吧?昨晚上闹鬼了!” 饶是老夫人定力够,听了三公主这张嘴就来的开场白,也很是吃了一惊:“有这事?” 看着老夫人震惊的表情,季雨菲忽然划过一个念头:老太太上次一点口风都不露,这次,嗯,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让她“栽”在三公主手里呢? 正这么想着,那边的三公主已经出手了:“对啊,我昨晚住她家,风挺大的,我是没听见,不过有些人听见了,说那宅子里有声音跟哭似的,还有人吓得生病了,哦,最主要的,还有个人倒在那黑街的墙根底下了,而且今早发现已经被吓疯了!” 妈呀,这信息量大的,老夫人只能以目瞪口呆来回应了。 偏偏三公主还不“放”过她,第三板斧接着砍:“老夫人,你以前有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以前也闹鬼么?你给我们说说呗。那个纪子豪都去过,跟着他家老夫人,估计年纪跟你差不多,你们俩认识吧?” 面对三公主连珠炮般的提问,谢老夫人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呃,公主…老身…您,您听纪子豪说的?可是老身孙媳妇家的堂弟?” “什么堂弟?不知道。你家谢小四跟他认识,他们俩一起的,对了,纪子豪比谢小四还黑,哈哈!老夫人你也去过吧?给我们说说呗。” 三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季雨菲全程做围观状的微笑,静等谢老夫人被三公主逼疯。 果然,谢老夫人面对季雨菲时的淡定已经没有了,虽然还在努力字斟句酌,却难得地开始主动跟着三公主的话说了: “公主恕罪,那处宅子,老身记得,好像以前是礼亲王府上,只是这过去很多年了,老身不太记得了。倒是他家旁边的信王府,因为老王妃跟老身自幼相识,还是颇有一些往来的。那府里,当时也出过一点动静。” 在听到老太太说“不太记得”时,季雨菲比较失望,不过听到后面,却又眼前一亮,嘿,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就是得— “关门,放三公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进展 当下骑马自然是先不去了,随后能干的世子夫人又很快派人送来了一大盘脆甜爽口的青枣,喜得三公主捧着盘子吃得“嘎嘎”响,老夫人便主(破)随(罐)客(破)便(摔),给两位姑娘讲起了古: “这信老王妃啊,之前老身跟郡主也稍微提过,唉,转眼间,竟然已经过世有些年头了。老身与她自幼相识,后来她嫁入了皇家,夫妻俩也是恩爱如宾,可惜就只得了一个女儿,王爷爱重她,没纳妾室,本以为两人就这么相伴到老了,可惜情深不寿,信王爷在四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得了一场急病,转眼就撇下这母女俩走了。” 说到这里,谢老夫人似有所感,还叹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可惜眼前两个小姑娘,一个一边专注地嚼着嘴里的青枣,另一个是,反正也没什么感觉。 唉,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让人家有什么感觉?谢老夫人便默默地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一边用眼色示意季雨菲看着点儿三公主: “信王爷年轻时习过武,身子自然颇为康健,哪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他是当年圣上的叔父辈,所以连宫里都惊动了,派了人来帮忙治丧。太后娘娘还专门召了信王妃和郡主,就是信王爷膝下独女,当时刚出嫁不久,还算新婚,太后娘娘也颇为伤心,召了母女俩进宫抚慰。唉,真是天不假年哪!” 好了,反正信老王妃已经过世,现在说到这嫁出去的郡主了,看来谢老夫人是了解情况的,这次得趁机问清楚了。 “信王爷过世后,王府里便只有信王妃一个人了,老身有时也会过去看看她。毕竟才四十出头,膝下又无子无女,宗族里就有人建议,让王妃过继一个,却被她给回绝了。” 听到“过继”两个词时,埋头啃枣的三公主抬起了头,看了下季雨菲,然后侧头想了想,嗯,想起来了,以前被小雨同学科普过,于是朝季雨菲眨眨眼,又专心地低头继续啃枣。 “大家也是好心,以为王妃是怕别人家的儿子养不熟,便又有人提议说可以过继个还不懂事的小儿,也被她给回绝了。” “这件事,连老身也受人所托,勉为其难地去做过一回说客,王妃的意思却很坚决。到后来,连宫里都给惊动了,太后娘娘为此还专门请了信王妃进宫说话,但王妃还是一直没点头。” “不过信王妃当时也跟宫里表明了态度,说既然没有儿子,女儿已经出嫁,这小病小灾的,自己可以解决,等年纪大了,万一神志糊涂,可以由宗人府派专人伺候,作为回报,自己百年之后,这宅子就由宗人府收回,另作他用。” 哟,这信王妃的思想挺先进的啊,季雨菲有点惊讶,这有点像现代的以房养老啊。 不止是信王妃,坚守一夫一妻制的信王爷也很难得,当然,不纳妾的还有自家老爹康王爷,嗯,看来古人也不都是迂腐的,自己如果一直穿不回去留在这里,那也要坚守这一条。 当然,如果留在这里,钱财也是很重要的: “那,那位郡主同意吗?”虽说是女儿,但好歹是唯一的女儿,本来可以继承一大笔财产的,结果没了。 谢老夫人看了下季雨菲,含笑示意她稍安勿躁、静听下文: “郡主别急,听老身慢慢道来。” “信王妃这话一出,京城当时也是一片哗然。毕竟这百年之后,女儿是别人家的媳妇,这香火…信王妃却毫不在意,说人活不过百年,她只求死后能跟信王爷同穴而葬。情深至此,一时间,大家也不知该是替她高兴还是…而且那位郡主,信王妃亲生的姑娘,也接受她母妃的决定,表示愿意侍奉她母妃终老。” 那是,本来么,过继的娘家兄弟也不一定可靠,搞不好还要侵吞王府财产,这样的白眼狼多了去了。自己的母亲,怎么着都有责任侍奉,这事还清爽了呢。 “她们母女俩,估计之前已经商量过了,所以哪怕有人指责郡主不孝,那姑娘,也毫不理睬,而且在太后她老人家听说民间流言、特意找了郡主进宫说话之后,也并没有说她什么,后来这事情也就渐渐平息下去了。” “但是!”三公主已经把青枣吃得差不多了,把剩了几个在里面的盘子往季雨菲前面一递,嘴用帕子一擦,接了句话。 谢老夫人一愣,不知道三公主这话何意。 “哦,老夫人,您不用管她,公主是觉得这事后来可能又有了什么转折。”季雨菲好脾气的接过盘子,往桌上一放,笑着跟老太太解释。 “哦,是这样啊,公主想的极是,这事,后来还真有了转折。”谢老夫人忙接下去说,唉,这三公主,怎么说话总是…让人接不上啊,还是小郡主体贴人意。 “本来大家也就差不多忘了信王府的事了,结果没过多久,我记得,那会儿信王爷的‘五七’刚过不久,府里据说,晚上会传出怪声。” “真的?”吃完了青枣的三公主这会儿闲了,立马接了话:“原来那黑街一直闹鬼啊!” 谢老夫人尴尬地笑了笑:“也不能说是闹鬼吧,一开始,信王府有点动静,毕竟信王爷刚过世没多久,大家还觉得,可能是信王爷惦记着府里的王妃呢。” 妈呀,这惦记有点瘆人,不过对那位王妃来说,估计还觉得温馨有爱吧,季雨菲比较理解老夫人的尴尬。 “为此,郡主还搬回了府里,她那位夫婿也挺难得,陪着她一起回府,但信王妃却没让小两口多住,直言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得多孝敬公婆,住了几天就打发他们走了。” “这信王妃牛人啊,一个人住闹鬼的房子也不怕!”三公主竖了个大拇指。 “牛人”是啥意思,谢老夫人自动选择了不去想,毕竟把个王妃跟一头牛绑一起,咳,多不雅,哪怕是句好话。 并且为了掩饰,谢老夫人还赶紧往下讲重点,说起来,人老了,话也多了,还是得言简意赅一点: “信王府晚上便时不时地闹出点动静,府中派人四处巡逻,不过也没解开原因,渐渐地,大家也就不当回事了,信王爷生前为人宽厚,大家也不怕。说来也是…等到大家不当回事了,那府里竟然也就恢复太平了。” 季雨菲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不过古人迷信吗,搞不好是自己心理作祟。“可惜,那位信王妃,后来也很快去世了是吗?”这个事情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既然信王府没什么事了,还是藉此把话题引到那位郡主身上吧,下次也许有机会会碰到,可以再稍微了解下详情。 “唉,也是天不假年哪,这事啊,有时候想一想,还真是,你说人这一辈子,唉,你们瞧我,还真倚老卖老起来了,咱们可不说这个。”说到这件事,谢老夫人颇为感慨,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说回了信王府: “这信王府的事,从信王爷过世到闹鬼事情的结束,前前后后也就一年时间吧,那会儿,信王妃虽说遭逢大变,但毕竟也还年轻,大家也并没有什么担心,谁知等府里安宁了,信王妃竟然就病了,而且这一病,也是突如其来不说,还日渐沉重,老身当时听说了,第二天就过府去探望,谁想,王妃竟然已经口不能言了,唉!” 这就有点过于巧合了,不会是被人下了药吧?季雨菲很是怀疑。搞不好信王爷也是被人做了手脚的,然后信王妃为什么不让女儿女婿陪她,估计也是有所怀疑、怕他们也遭殃?这逻辑反正在宫斗剧里应该是对的。 当然,这种情况,“敏锐”的三公主自然是要发表意见的:“这事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曲折 “可不是!”谢老夫人竟然同意地点点头:“信王爷得急症过世,时间很短,这还算是意外,但如今信王妃也这样,就让人颇为生疑。当时宫里还派了太医过去,可惜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当天夜里信王妃就去了,唉!”说完了,以帕拭泪。 季雨菲见火候已到,赶紧说:“信王妃家的郡主,也太可怜了。”父母双亡,太可怜了。 “是啊,一年之内,先是丧父,再是丧母,任是谁,都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刚成了亲不久的姑娘,这先是守父孝,再是守母孝,你说说,这还怎么…婆家人自然是希望儿媳妇早日开枝散叶,再不济,也是盼着娶进门的媳妇带来兴旺的。” 谢老夫人这话说得有点含糊,不过季雨菲自认自己听明白了,毕竟,宫斗剧里的婆婆总是在新婚后第二天喝媳妇茶时会说那句意味深长的“早日开枝散叶”,儿媳妇通常还是一脸害羞的表情。其实就是让她快点生儿育女呗,能生几个是几个,越多越好,多子多福嘛。 再者,古人都迷信,希望对方能带来福气,结果娶进门的儿媳妇一年内父母双亡,估计会觉得没福气。看样子,这位皇家郡主后来遭到夫家嫌弃了。 “那,这位郡主后来怎么样了?她嫁入了哪家?对了,说起来,也算是我的长辈,我要叫她?”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季雨菲选择了直接问,并且扯上了亲戚关系,可惜21世纪来的独生子女并不太理解古代复杂的亲属关系。 “哦,郡主,老身疏忽了,论辈分,您得喊她一声堂姑母,她跟您父亲是堂兄妹关系,信王府郡主闺名静娴,无封号,大家便私底下称呼一声‘静娴郡主’,或者说‘信王府郡主’。”要放在其他人身上,谢老夫人估计还觉得诧异,毕竟是未出五服的同族,还是皇族,这长于太后膝下的郡主应该是清楚的,不过信王府的郡主么,也算是一个特例,父母早就双亡,也已多年未跟皇室有来往,不清楚也正常。 季雨菲的心里则在想:郡主封号估计挺难得,怪不得那位张琳张嘴就叫自己“婉清郡主”,本来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呢。再者,郡主数量估计不少,大家也分不清,就还是搭上名字或者王府,比较容易分辨。 “那,这位堂姑姑,嫁到了哪位人家?”想完了郡主封号,再继续想婆家,这个更重要,下次方便了解。 “静娴郡主当年议亲时,她母妃可说是为她千挑万选,还来拜托过我,可惜这婚嫁之事,虽说子女在父母眼中都是千好万好,但在别人眼中,却还要看门第高低、家中人丁,多方衡量。所以这位郡主,虽然贵为王府郡主,婚事上也并不那么顺利。毕竟,能跟亲王府议亲的,也不是寻常人家,但所谓‘高门娶妇’,还是希望能娶个有助力的儿媳妇,这一点,静娴郡主无兄无弟…” 说到这里,老夫人恍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康王府的郡主,也是如此,或者说,比信王府郡主当初议亲时还要差那么一点儿,母妃也已经过世多年了。谢老夫人顿时有点尴尬,赶紧给自己找补: “这是世人粗浅,其实这婚姻之事,只要两情相悦,夫妻齐心,又如何需要哪些有的没的呢?再说了,如果婚嫁光凭门第家世和钱财,又如何会有那么多的怨偶呢?” 这话听在21世纪还没谈过一场恋爱的女大学生耳朵里,其实没什么影响,不过本着礼貌起见,季雨菲还是应和地点点头:“老夫人说得对!这帮人太肤浅了!” 谢老夫人一听很是满意,虽然看对面那位三公主一脸发呆的表情,不过这位公主殿下又不会嫁到她家来,那就随她去了,当下便继续说她的信王府郡主: “挑来挑去,最后还是信王妃进宫去求了太后赐婚,夫妻俩一心希望女儿的后半生能因此而体体面面、顺顺利利。唉,可惜,信王妃虽说早逝,但也算是一生夫妻恩爱,可惜她这女儿命苦,父母撇下她一人不说,因为要守孝,这好好的新婚夫妻,便也只能…一开始,那夫家也还算体贴,可架不住这守孝时日太久,她家那位婆婆,便架不住旁人撺掇,给儿子纳了妾,为这事,老身当时也想过去帮着说道说道。可是你们也知道,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是外人,说了且不说有没有用,说不定还帮了倒忙,想想也只能罢了。” “那这堂姑姑,也就这么算了?”看来皇室贵女都不算嚣张嘛,后面的堂姐长公主一开始也挺隐忍。 “能怎么办呢,等她守完孝期除了服,那庶子庶女都会走路了,估计是心灰意冷,静娴郡主后来虽然也生了个嫡子,但这心结是有了,这几年,我是听说,自己只一心一意教导儿子,由着那夫婿搬进小妾院里住。” 季雨菲听了也是感叹,谁说皇家贵女要啥有啥?小妾都快骑到头上来了。看来自己以后一定要看对人,不,看对人家,尤其是找对婆婆。 一时间,两人都感慨地沉默了下来。 “信王妃是什么时候死的?在那个什么海棠花宴之前还是之后?”三公主却毫不理会两人的感叹,又抛了个问题出来。 谢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觉得三公主的说辞略带无礼,不过想了想,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公主这么一说,老身记得,似乎,也就是前后脚的时间。唉,说起来,当时就不应该把这两处宅子都给空置了…” “后面就一直没人住吗?这两处王府?”季雨菲觉得这也太蹊跷了吧,偌大的一条街,黄金地段呢。 “也有人家住过。信王府和礼亲王府都有,不过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家便都觉得这条街的风水有问题,说起来,那条街上也曾是…后来就干脆都空置了。” 好吧,黄金地段看来也没办法兴旺起来。不过最后还有一点疑问,季雨菲问谢老夫人: “那如今都闹鬼了,是什么人在看守啊?” “这个老身就不知道了,总归是朝廷的人吧?这两处宅子后来都归了宗人府,应该是他们那边派的人。”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这种小细节,你也不能强求一个深宅里的老太太知道。 季雨菲便朝三公主打了个眼色,示意她找点别的话题,或者去骑马跑两圈。 可惜这种时候三公主是绝对接不了讯息的,所以先是一愣,然后朝谢老夫人很认真地说了句:“老夫人你说累了吧?那我们先回去了。” 唉,就不能指望这家伙通点人情世故,季雨菲又气又急,正想打个圆场呢,门外快步进来一个中年仆妇,朝着屋内三人行了礼,然后对着季雨菲禀告: “郡主,康王爷派了人来,说他从庄子上回来了,这天也热,让您不可叨扰老夫人太久,早点回去!” 看来这是有情况啊,季雨菲立马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进展 季雨菲正打算跟老夫人辞行,那仆妇又朝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康王爷还派人给您捎了一车瓜果,说都是自家庄子上出产的,这个季节天太热不思饭食,多吃点瓜果对身体好。” “哎哟哟,王爷也太客气了!”谢老夫人一听,顿时也站了起来,这不年不节的,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回礼啊。 不过等下,刚才康王不是传话说让他家宝贝闺女不可叨扰过久嘛,说起来,自己好歹是这小郡主的半个师傅,天字不可说出头,人家是亲王,送点瓜果意思一下,那咱就笑纳吧,以后反正有的是常来常往。 主意打定,谢老夫人也就打算言辞上多客气两句了事,刚好季雨菲也说要走,这一时间的,先把人送出去,回礼有空再想。 就是三公主,依然坐在椅子上,还问那仆妇:“有给我的吗?” 有你个头啊,你不是自己有庄子吗?不过当着国公府众人的面,季雨菲还是一边拉起三公主,一边笑着回应:“肯定有啊,父王哪次少了你的?咱们回府去瞧瞧。” … 老夫人一边目送着远处那两个一边走还一边凑在一起不停说着话的姑娘,心里很是感慨: 当年信王妃和自己,也像极了眼前这一对亲密的堂姐妹,谁又能想到,此后两人的人生轨迹,却迥然各异、乃至人鬼殊途呢? 说起来,人也各有缘法,命运这事,谁又说得清呢? 虽说斯人已逝,多说无益,可是真论起来,信王妃虽然自己有幸得遇良人,却也被顺利的人生蒙蔽了眼,无意之中连累了女儿一生。 这世间,哪里能事事遂人心?你想要给自己女儿找个世家大族,还要做发号施令的宗妇,那也要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家,对方愿不愿意,再退一步说,也要看自己的女儿担不担得起。这又哪里是太后一道赐婚懿旨能保证的呢? 反倒是康王这太后嫡亲的小儿子,早早为唯一的女儿做打算,没有眼高于顶,也没有低声下气,识时务、接地气,放下亲王身段,跟自己的国公儿子称兄道弟不说,逢年过节也总是你来我往,连自己教郡主几天骑马,这不竟然还拉了一车瓜果来做谢礼。 瓜果谁人家中都有,图的是这份不动声色却又恳切的情谊。 所以言传身教很重要,当年的静娴郡主在婆家孤掌难鸣,如今的婉清郡主却学了父亲的做派,事事替人着想,以退为进。 所以啊,谢老夫人叹一口气,哪怕一开始还稍微有那么一丝遗憾,毕竟哪怕是皇室宗亲,也是个幼时失恃的姑娘,娶媳妇么,还是挺想娶个有福气、父母双全、家中人丁兴旺的。 不过这几年下来,之前没怎么见过这位小郡主,这阵子见得多了,却觉得小郡主体贴又能干,对长辈孝敬,对小辈疼爱,做的一手好菜,嘴也甜,实是不可多得的小孙媳妇人选,也不枉自家小四的一片深情。 所以啊,就盼着过了这个夏天,两家人把这门亲事,给顺顺当当地定下来吧。 说起来,小四也快十八岁了,西北锻炼过了,回京后也顺利进了禁卫军,这立业是有了,便也该成家了。 能娶到这位心心念念的康王府郡主,小四估计得乐疯了。 想着想着,护国公府的老夫人,便满足地笑了… 那边的季雨菲和三公主,回到了康王府。刚在府门前下了马车,门房就小跑着下了台阶过来迎接了:“公主,郡主,王爷在内书房等着呢。” 不在外书房?看来真是重要的事,季雨菲拉起三公主就走。 气喘吁吁进了书房,先看到了一脸凝重喝着茶的康王,看见她们俩进门,转头就吩咐管家:“去把人带过来。” “带谁啊?父王,没什么事吧?”季雨菲顿时有点惴惴不安,穿越人士的脆弱大家很难理解,但这整天一出又一出的真心伤不起啊。 “不用担心,是你以前的那两个丫鬟。”康王见女儿一脸紧张,赶紧放下茶杯温声解释。 可惜这位平常一直笑对女儿的人,这时候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这一点,别说季雨菲,连旁边的三公主也注意到了,立马就严肃地坐了下来。 当下三人都无话,很快,被季雨菲打发到庄子上的迎春和连翘姐妹俩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上次两人从宫里回来是晚上,那会儿也就匆匆见了一面,烛火下也看得不太真切,这会儿大晴天的,季雨菲也就仔细看了下。 姐妹俩估计在庄子上住得不错,脸色红润,姐姐是瓜子脸单眼皮,妹妹是鹅蛋脸双眼皮,个头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仔细看,还是挺像的,就是皮肤不是很白,穿得也朴素,想来在庄子上是干活晒太阳了,这倒也好,看来这姐妹俩还是能吃苦的,也能接受从郡主的贴身丫鬟被“贬”过去的落差。 季雨菲这么打量的功夫,那姐妹俩已经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了:“奴婢见过郡主!” “哎呀,快起来!”季雨菲到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被人下跪磕头这种情况,在古代做丫鬟够不容易的了。 “哈喽!”这边的三公主主动出声打了个独一无二的招呼。 迎春和连翘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不过对方是三公主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于是两姐妹便又走过去对三公主下跪磕了头。 “起来吧,赶紧给我们说说情况哈!”三公主的好奇心已经被严肃的康王给勾起来了。 康王一听,先咳了下开了个头:“是这样的,昨儿早上我不是去庄子上么,半道上,刚出城门不久,就碰到了她们俩,听了她俩说的事情,当下便一起去了你那田庄,接下来的情况—”康王用手一指迎春: “你们俩来说吧。” “是王爷。”姐姐迎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季雨菲咬着牙恨恨地说: “郡主,奴婢和连翘在庄子附近的镇上,看到了那个害您和公主的死太监!” 第一百二十六章 脑回路 啥?死太监?是说当时太液池边亭子里那个非常具有表演实力的太监么?那个眼看着三公主和自己被绿衣人拖下了水、却还悠然自得先吃东西的死太监?那太监,不是一直在宫里么?季雨菲顿时被这毫无预兆的一番话给惊得目瞪口呆。 跟迎春确认再三,说的确实是那位看着自己和三公主落水后开始戏剧表演的太监。 那“死太监”在落水事件后就被抓了起来,其余的人则是因为擅离职守,直接送慎刑司严刑拷打了,除了像原身旁边的嬷嬷沈嬷嬷咬舌自尽、像迎春、连翘这样侥幸出来的,基本都死在里面了; 后来因为调查了当时情形,鉴于两位主子落水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这人硬是凭借“救”了康王府郡主和三公主这一条,也算有功有过,加上毕竟是个大太监,便被打发去干宫里最不受人待见的倒夜香的活儿了。 毕竟,按照常理推测,加上其他人明晃晃存在的问题,无论是皇帝、皇太后等人,还是负责此案的禁卫军头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当时不在场的人身上。 何况在季雨菲和三公主醒来之前,大家知道的真相是这太监嘴里所说的“两位主子吵架后不慎落水”,所以鉴于其他人擅离职守,这太监一人难以看顾两位主子,也算是情理之中,犯大错的主要是离了亭子的嬷嬷、乳娘、贴身大丫鬟等人。 而这些人也只是因为擅离职守的罪名给处死了,要不是两位落水的主子终于醒来,真相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还真是,由着这死太监说了算。 所幸事情来了个反转:季雨菲穿越而来,而且还梦到了当时的情形。 因为季雨菲和三公主借着做梦跟皇帝说了绿衣人的事,按说这位太监本来是罪不容诛,但为了引蛇出洞,他的狗命便先留着,私下里,皇帝派了人严密监视,不过据说那太监这些天一直在乐颠颠地干着那让人掩鼻的活儿呢,没什么异常。 结果现在又来个反转? 可是如此被严密监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之外的镇上呢?这不科学啊! “迎春,你,确定没看错?”季雨菲迟疑地问。这两姐妹,不会是出现什么创伤后应激反应症啥的吧?然后生了点幻觉、看到了个其实是长得差不多的人? “千真万确,郡主!”迎春显得很激动,脸都涨红了:“当时奴婢姐妹俩一起去镇上赶集,那街上人来人往的,奴婢也怕认错,就赶紧拉着连翘跟过去看,那人虽然衣着上跟大家无异,而且也刻意掩饰了,但奴婢姐妹俩都仔细辨认了,毕竟是太监,那人没有喉结!” 这倒是,如今天气热,要是捂着脖子就显得怪异了,所以有没有喉结应该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没有喉结的话十有**是个太监。 但是这件事还是很诡异啊。 “是这样,”康王清了下喉咙:“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验了,那边镇上的人应该是个太监,他在当地有住处,现在也在严密监视中。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是得进宫去查看下。” “对对对,父王,你赶紧去趟宫里吧。”这事太诡异了,得赶紧知道,宫里那个是不是出宫了,还是真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倒夜香。 哦不对,季雨菲脑海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的答案: “父王,那什么,你说,会不会,宫里那个太监,跟迎春她们看到的那个,其实是双胞胎?” 世上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双胞胎长得极其相似啊。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啊。 “你是说,就跟西门兄弟似的,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话三公主现在也听得懂了。不过想了想,她又不太确定地问康王: “王叔,这一个兄弟当了太监,因为是双胞胎,另外一个也必须要当吗?”太监是什么个情况,她已经找季雨菲科普过了,很是同情,感觉应该没有人会主动想要当。 “这个不一定,看他们自己。”跟自己女儿和侄女儿讨论太监,康王有点尴尬,“不过,严格来说,这种情况倒是真不太可能发生。毕竟宫中管理严格,两个太监长相如此相似,很容易混淆—” 说到这里,康王忽然就眼前一亮:“混淆!”看了眼季雨菲,在女儿发亮的眼里也看到了相似的神情。 “没错,父王,也许对方要的就是这混淆的效果!看来宫里那一个,绝对有问题!”季雨菲也一下想通了,也许本来就是两个太监一对双胞胎,宫里宫外相互接应。 至于怎么接应,一下还没想通,不过反正有问题就是了。 “王叔,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三公主也眼睛发亮地站了起来,这世界的匪夷所思事情可真多,一所晚上有哭泣声音的宅子,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太监,嗯,比灭丧尸有趣多了。 “行,这事你可以说上话,咱俩赶紧走,刚好可以赶上用午膳。”康王也是个乐观派,想着事情总算有点眉目了,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又想着快中午了,刚好可以带着三公主一起去找皇兄蹭饭,想到皇帝被自家女儿“龙口夺食”的憋屈样子,就更愉快了。 听到“午膳”两个字,三公主自然无有不应的,立马起身往外走。 不过人都快走到门口了,她又忽然回转了身,盯着康王问了句: “对了王叔,你从庄子上给我捎瓜果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答应 d,还惦记着你的瓜果呢?季雨菲还是忍不住翻了白眼。 康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家这大侄女估计是知道自己给国公府老夫人送了一车瓜果的事情,以为自己也有份呢。 现在他也大致了解三公主的脾性了,便手一挥:“阿宁啊,瓜果自然是有的,不过那边庄子里产的不够多,王叔不是要查探那个太监的事情嘛,也无暇顾及,只挑了些长势好的,给你皇祖母送去,要么咱们等下一起—?” “好的!”三公主很是高兴地应了声,东西多少她如今不是很在乎了,毕竟顿顿都吃到饱,反正有她的份就行。 既然还要去慈宁宫送瓜果,那就干脆三个人一起进宫吧,那位老祖母很慈爱,季雨菲也想跟她多联络联络感情。 于是康王府一行人就立马出发了。 反正路很近,到慈宁宫的时候,哪怕三公主意思很明显地左右看了看,大家也还是绝口不提吃午饭的事,时辰还早着呢。 谁闲着没事整天想着吃东西啊,多不雅,皇上每到这时候可都是在御书房练字静心呢。 何况康王爷已经带来了他家庄子上出产的新鲜水嫩的瓜果,午饭就先别管了吧。 三公主自然也知道可以吃现成的瓜果了,所以就一屁股坐下来等着宫女们上切好的瓜果,一边等还一边跟皇太后说: “皇祖母,你这里的东西又多、又新鲜、又好吃!” 这话大家自然都爱听,皇太后哈哈一笑不以为意,转头吩咐欣娘给三公主另外准备一份,回头带回自己宫里去,皇帝那边的,已经由康王带过去了。 季雨菲心念一动,想起之前在三公主宫里看到的情形,觉得可以趁此机会“诱导”一下三公主说出情况,便故意做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撇嘴说三公主: “阿宁,说得你好像在我们家,在你自己宫里,都没吃过什么新鲜好吃的东西似的!” 边说边深深地看了下三公主,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三公主停下嘴里在啃的甜瓜条,用手一抹,满不在乎地答了句: “你们家挺好的,啥吃的都有,对了,还是红烧肉最好吃!而且是要你做的!别的人做不出那个味道。我宫里就没啥好吃的,多是多,也能吃饱,但不太好吃!” 宫里什么情形,皇太后自然知道,所以三公主这话一说,皇太后脸上的笑不停,手上的银叉子却放了下来: “哦?阿宁,那你跟皇祖母说说,什么叫能吃饱,但不太好吃?” 得嘞,可以功成身退了,季雨菲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脸上也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看向三公主。 “哦,皇祖母,也没啥,其实挺好的。就是东西不好吃,但东西挺多的,桌上总是堆了很多吃的,宫里的人让我随便吃,我也不挑食,挺好的。” 嘿嘿,三公主这话有水平,季雨菲默默地给那帮懈怠的宫人点了根蜡。 果然,皇太后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低声吩咐了欣娘几句,之后就重新若无其事地跟两个孙女说笑起来。 季雨菲看在眼里,觉得皇太后之后应该会跟进这件事情,便也就放心的继续吃起来。 结果没吃多久,有太监来报,说皇帝请她和三公主去趟御书房。 刚才康王走的时候就一副急切的样子,皇太后心中有数,这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当下也不拦着,就派了两个宫女跟着她们俩一起过去。 进了御书房,季雨菲还没行完礼呢,前面的三公主已经利索地起身往皇帝那里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父皇,你这里也有啊,正好,我刚才在皇祖母那里才吃了一点点。” 才吃了一点点!皇帝现在已经知道自家女儿的肚量了,顿时略带警惕地看了下面前的那盘瓜果。 可惜,他的眼光刚扫到,果盘旁边就出现了女儿的手,下一秒,那盘子就被毫不客气地端走了。 算了,好歹是自己亲生的,皇帝闭了下眼睛,决定还是默默忍了,谈正事要紧: “你们俩先坐下,阿宁,别光顾着吃的!” 季雨菲立马很听话地坐下了,看皇帝的脸色,康王刚才跟他说的事情让他心情不太好。也是,终极**oss的眼皮子底下,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说,还都是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那当他是啥? 不过怎么回事?是自己眼花吗?皇帝一转头,竟然对自己露(挤)出了一点笑容?好可怕,必有奸情!季雨菲顿时心生警惕。 果然,皇帝清了清喉咙,对着她自认很是温和地说:“清儿啊,皇伯父想让你和阿宁做件事。” 旁边的康王一听,顿时就站了起来。 “什么事,皇伯父?”季雨菲也跟着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皇帝这样子,明摆着就很心虚啊,既然心虚,肯定就不是好事啊。 “嗯,是这样,这么多天了,那太监一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刚才你父王把情况也跟朕讲了,朕是想,可以让人去试探一下宫里的这位,思来想去,也就你们俩—” “皇兄!”康王顾不得冒犯,打断了皇帝的话:“这不是让那背后之人知道清儿她们已经恢复记忆了么?这,这是置她们俩于险地啊!请皇兄三思!” 说完了,行一大礼。 皇帝显然很不高兴被打断,所以由得康王行礼,行完了,也不理康王,只看着季雨菲,淡淡地一笑,意思是要她给个准话。 d,要给个什么准话?说自己完全赞同康王的话行不行?季雨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对面那位是超级**oss,没人能越过他。 两边正僵持着呢,旁边怀里端着一盘水果切片、手里拿着银叉子、叉子上叉着一小块甜瓜的三公主说话了: “父皇,我一个人去好了!” “阿宁!” “阿宁!” 皇帝和康王兄弟俩同时发了声,声音里都是惊愕。 “阿宁,你知不知道会很危险?”后面出声稍微慢一点的是季雨菲,这家伙傻乎乎的,让人急死了。 “我知道啊,不过我不怕。我也很想知道这死太监后面的人是谁,好奇死了。”三公主满不在乎地一口吃掉叉子上的甜瓜,还别说,新鲜的瓜果确实更好吃。 “阿宁,这背后之人,当时既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手策划那落水之事,可想而知,必欲对你不利—”自己女儿舍不得,但这位三侄女这么贸然去送死,他也一样舍不得。 也许这就是自己被皇兄唾弃的原因之一吧,总是做不到像他那样的铁石心肠。 “哎呀,你们俩放心啦,我会保持警惕的。”三公主停了话,先是放下了怀里的盘子,然后往左右看了看,害得其余三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的动作往左右看了看。 然后三人同时在内心默默地吐了个槽:这是吃完了一盘,还想找第二盘呢,这没心没肺的吃货! 三公主头转回来,便看到三人复杂的眼神,顿时又会错意了: “没事啦,你们不用替我担心,真的。”这话是朝康王父女说的。说完了,又朝皇帝一脸恳切地解释: “父皇,王叔只有她一个女儿”,指一下季雨菲,“你有三个,哦不,我听我宫里的人干活时聊天,说你好像还有两个小的?那就起码有五个女儿,不要紧,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好歹还有四个。再说了,”又一指季雨菲,“她没工夫,很弱鸡,我师傅都夸我,说我厉害!” 这番话下来,听得康王先是眼眶泛红,然后很快低下了头: 怎么办?虽然事实如此,但如此直白说出来的三公主,会不会再次被皇帝扔东西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画面 什么叫“好歹还有四个”?意思是不心疼她这个女儿? 皇帝其实很想扔东西,不过想着试探太监的事还得靠三公主,就硬是忍了下来。 康王见了,略松一口气,便朝三公主微微欠了欠身:“阿宁啊,叔王记着你的好!” 季雨菲见状,也赶紧跟着朝三公主行了个礼:“阿宁,我—” 正想着怎么表示感谢呢,三公主已经得意洋洋地接了,一边还伸出了一只手:“五盘红烧肉!” 行啊,只要你爱吃,管它夏天腻不腻。 季雨菲便抿嘴一笑:“好,十盘都行,随时提供!”说得康王都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在旁边看得很是腻歪:这算啥,一家人其乐融融么?他这个正牌老子还在旁边呢!边想边刻意清了清喉咙。 康王府父女登时回过神来,便不做声了。三公主还意犹未尽,转头跟皇帝说: “你看,父皇,我可以吃十盘红烧肉呢,十盘!啊,好幸福啊!”一边说一边还翘了翘嘴。 这个不爱笑的女儿看来现在很开心,皇帝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却是:十盘红烧肉啊,这天热的,想起来怎么就,呃,那么不想吃呢? 还有:堂堂一个皇家公主,为何在吃上面这么不开眼?这自打落水醒来后,怎么就一直改不了这毛病呢?哦对了,听自家这讨人厌的弟弟说,是因为当时见了那死太监在吃石桌上的点心?这倒也有可能。算了,还是先把死太监的事敲定吧。 不过,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康王的护犊子,也许是因为三公主满不在乎的那句“好歹还有四个”,皇帝心中,竟然有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这感觉是啥,他来不及去想,也不想去想,便再次很不开心地问三公主: “阿宁,你可想好了?” 三公主见他一脸不开心,又会错了意,以为是替她担心呢,便走过去跟皇帝面对面,很认真地说了句: “放心,父皇,五个公主,一个都不会少!”边说边自以为幽默地朝皇帝一眨眼。 说完了,又觉得还得加点更有说服力的东西,便拿起吃完了瓜果搁在果盘里的银叉子,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拖过季雨菲,银光一闪,叉子抵在了季雨菲脖子的大动脉处。 “哎哎哎,阿宁,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把个康王给吓得,走过去就想掰开三公主勒住自家女儿的胳膊。 手一松,三公主乘势放了季雨菲,饶是如此,季雨菲也咳了好两声,刚才被勒得好紧。 “阿宁,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皇帝莫名觉得有点自豪,没看康王刚才那惊吓样儿,侄女也毫无招架之力。 “我师父教的。他说我的功夫太霸道了,平时用不着,还是教我一些防身的先,我都学会了,父皇我跟你说哈,我师父说了,我绝对是天才…” 行了,不想再听下去了,听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的废话,皇帝扬声朝外面喊了声“来人!” 门外迅速闪进了一脸如临大敌的王洪发:“奴才在!” “哈喽!”三公主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吓得王总管差点一趔趄,祖宗啊,今儿可别再出什么事了啊。 “你去安排下,让三公主找个机会见一见那个…”皇帝既不知道那死太监的名字,也不知道倒夜香的那地方,便停了下。 “就是让我去吓一吓那个给人倒屎的死太监!”三公主语气里透着兴高采烈,她以为皇帝说不出口,一开始她还以为夜香是什么高级的东西呢,还好,被小雨同学吞吞吐吐地解释了。 “阿宁!” “阿宁!” 皇帝和康王兄弟俩再次同时发了声,还同时用袖子掩了鼻。 剩下一个康王府郡主,看得很是惊愕:是因为听不得那个“屎”字吗?这也太…金贵了点儿吧? 王洪发弯着腰,悄悄瞥了眼康王府的郡主,不禁暗暗替她点赞:看来这位跟三公主要好的郡主,也是个厉害主儿,上次跟着公主在皇帝面前又哭又闹,被皇帝咆哮也面不改色,现在跟公主俩,一个淡定地说,一个淡定地听,对比下更金贵的那两位主子,嗯,还是她们俩接地气!谁不是吃五谷杂粮拉臭屎啊? “怎么啦?就是去吓一吓嘛。嘿嘿,我觉着,画面搞不好很美诶!”三公主反正也不知道那两大人为何如此反应,便不以为意地转头跟没掩袖的“知音”季雨菲开始描述: “你想啊,那家伙正在倒屎呢,忽然看见我的脸,你说,他会不会惊吓过度,然后被屎,那个,被屎糊了一脸啊,哈哈哈!”边说边大笑起来。 妈呀,这画面,还真是太美了,但想到那个画面,季雨菲也忍不住,跟着三公主笑起来。 于是,御书房里的画面之美,也是不可描述: 两位少女笑颜如花,尤其是其中一位红衣少女,简直是如夏日红莲般炫目绽放; 与之相映成“趣”的,是另外两位四五十岁的男子,虽说也长得富贵俊雅,可惜都是一脸惨痛之相,还以袖掩鼻。 还有旁边一位太监总管,脸上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想笑的冲动,也有想跟随掩鼻的犹豫,还有对两位姑娘的敬佩,以及对美人一笑的震撼。 总而言之,王洪发觉得,每次跟这两位小主相处,都让人很是难忘,而让人毕生难忘的,则是有幸见到了三公主的笑脸。 还真是,倾国倾城啊,美到不可方物! 说过笑过了,反正既然已经说定了,三公主说干就干,让王洪发赶紧安排。 对此,鉴于刚才三公主描述的画面太美,季雨菲不顾康王的劝说,决定也跟去瞧瞧。 “行啊,有种!”三公主一拍季雨菲的肩,如今她要比季雨菲高出一点儿了。 “什么话!”季雨菲瞥她一眼,“我可跟你说好了啊,我要离得远一点,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万一那太监一看不对,拿屎泼人呢? “没问题,我会替你以身挡屎的,哈哈!”三公主也想到了,又想笑,这不是她的专长嘛,跟屎差不多恶心的丧尸,当年可到处都是。 季雨菲还想调侃,一瞥旁边两个父亲沉着的脸,赶紧一拉她袖子:“走啦!” 虽说难得看到三公主一笑倾城的模样,但如此美人满嘴的不雅,就更令人难以容忍了,还是趁两位父亲发飙之前走人吧… 鉴于三公主去的是中午之前,大清早的倒夜香活儿已经干完了,这会儿,太监们大多在刷马桶呢。 所以也就是臭了一点儿,这一点,季雨菲倒是用帕子掩住了鼻,三公主却一点也没感觉,在王洪发确定是那位曾经的大太监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对着那蹲身刷桶的人一拍肩膀: “哈喽!” 转身回头的脸跟梦里的脸对应了起来,把个季雨菲给惊了一下,不知怎的,心里都有股莫名的寒意。 这可是她自穿越而来后,直面的第一个坏人。 可惜那张脸上的表情,跟梦里的那张相差甚远: 那太监转身回头,先是一脸迷惘地看了下三公主,然后就一脸惊艳地“扑通”一声扔了手里的马桶,朝三公主跪了下来,一边跪还一边磕头:“奴婢见过姑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招惹 姑姑?姑姑是啥?是在叫我吗?可是大家不是都叫我公主么?三公主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躲在后面不远处的季雨菲以及更后面的王洪发和几个宫女。 唉,你这死太监,又不是帅过古天乐的过儿,叫什么姑姑啊,季雨菲叹一口气,从墙边的阴凉处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一边刻意摆出郡主的派头: “你喊谁‘姑姑’呢?” 那太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下季雨菲,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的神色,然后又赶紧磕了下头,之后就不抬头也不说话了,就那么垂着头跪在地上。 怎么,这是想玩沉默是金啊?季雨菲朝不远处的王洪发一使眼色,王大总管自然心领神会,便小跑着过来朝那低头跪地的太监用力踹了一脚: “没规矩,这是三公主和康王爷家的郡主!” 王洪发这话一说,那被踹倒在地的太监猛一抬头,一脸震惊样儿: “三公主?郡主?不是…不是姑姑?” 还姑姑呢?这人是有毛病还是?不对,这人看来是想装傻! 季雨菲顿时怒从心头起,nnd,当时那太监眼看着两个姑娘被绿衣人拖下水、却依旧悠然自得地在亭子里吃点心的画面顿时浮现在脑海里,看来这都不是戏精能形容的了,这是戏剧表演老艺术家啊,既然如此,那别藏着掖着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正打算揭穿他的真面目呢,旁边一直站着的三公主忽然蹲在了那躺地的太监面前: “喂,你跟我说说,那绿衣人是怎么躲在水底下的?” “什么绿衣人?躲在水底下?奴婢,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说啥?”那太监在王洪发的示意下,爬起来重新跪着了,但回答时却是一脸迷惑的样子。 如此绕来绕去说了两回,季雨菲和王洪发连哄带吓,死太监虽然吓得半死的样子,却依旧说不出什么来,而且看着也没什么破绽,感觉是真的不知道绿衣人的事。 “没什么办法了,把在外面的那位抓过来比较比较、对个质吧,搞不好外面那个才是真的。”三公主叉着腰,一脸气势地下了个决断。 这事王洪发虽然是大总管,可也做不了主,便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季雨菲。 “我也觉得,要么就是这人装得太深,要么他就是真的不知情,那就说明外面那人才是真的,咱们也别浪费功夫了,跟皇伯父去禀报一声,这人么,就先看押在这里好了,对了—”季雨菲想到宫斗剧里的套路,凑到王洪发耳边小声提醒他:“要小心防着这人,你知道的,上次马球比赛那事…” “奴婢晓得,奴婢晓得!”王洪发赶紧一叠声地作保证,上次那个假马夫莫名死掉,他作为皇帝的贴身小伙伴,自然是知道的,还别说,真有这种自杀可能,那事情就大了。 王大总管便当下就叫了两个侍卫过来,先仔细给那太监搜了身,之后查看了牙槽里有无暗藏毒药之类,确定这太监一身干净之后,便交代那两侍卫严格看管着,等候皇帝发落。 “得,这么一折腾,咱俩算是彻底暴露在太阳底下了!以后得小心再小心。”回去的路上,季雨菲略带无奈地跟三公主叮嘱。 “怕什么,总比一直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强,咱们现在起码在一点点接近真相!”三公主却毫不在意,双手还握成拳头隔空打了几下,把个跟在后面的王洪发给看得心头一颤。 “哟,你们俩,这是在干吗呢?”旁边冷不丁传来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三公主和季雨菲同时往旁边看去,好吧,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二公主,穿了身水绿色的裙子,配着她那跟张妃如出一辙的清冷美貌,在这个季节,不得不承认,让人看着很是心旷神怡。 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刚才忙着跟三公主说话,又是在交叉路口,一时没发觉。 季雨菲管她行了礼,身后的一众人便也跟着行礼,本着刚才之事尽量少人知的原则,王洪发默默地站在了不易被看到的队伍最后面。 二公主正想说免礼,见对面的三公主就那么站着,而且还上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自从上次说自己是皇后生的以后,陈婉宁这贱人是越来越放肆了!天这么热,竟然还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裙子。 皇后生的了不起啊?还不照样是个没娘疼的孩子,落水后从慈宁宫里被赶了出来不说,被自家宫里那帮奴才欺负也不敢吱声。 想到此,二公主眼珠子一转,示意后面拎着食盒的一位宫女上来: “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这些都是皇祖母所赐瓜果,喏,刚好碰到了你们俩,咱们仨就分一分吧。” 季雨菲本来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呢,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笑了,为了不让二公主看见自己很想笑的表情,干脆顺着那行礼的姿态依旧低着头回答: “多谢公主,只是这瓜果…既然是皇祖母所赐,还是您带回去自个儿吃吧。” 啥?这陈婉清看来是越来越懂事理了么?还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先免礼吧。 二公主便放过了季雨菲,笑嘻嘻地转向了三公主: “哎哟,自家姐妹,何须客气,哦,对了,阿宁啊,我这么称呼你可别在意哦,毕竟咱们都是皇祖母膝下的孙女嘛。我只是听说,你宫里那帮奴才,在吃食上伺候得不太周到哦,可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觉得还好啊,能吃饱啊,水果也有。”三公主感觉二公主的话有点难懂,不过看她那表情,应该不是说什么好事,便稍微“辩护”了一下,吃这方面,三公主的要求还是不高的,虽然在别的方面,她对宫里那帮人其实是看不下去的,当然,也还是暂时忍耐先。 二公主却在自己想的那条道上自顾自往下走了: “唉,阿宁啊,这事你可不能忍着啊,都是一帮奴才,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法子。算了,这事还是你自个儿拿主意吧,既然你们不是很想,那这瓜果我就自己拿回去了,我在皇祖母那里也尝了一些,新鲜水灵,很是清甜可口…对了,你们俩干嘛走这条路?这可不是去慈宁宫的路。”二公主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才想起来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嘿嘿,咱们正在这里等着你呢,季雨菲看一眼三公主,那位挺胸抬头、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们已经去过慈宁宫了,现在是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干什么?”二公主脱口而出,同时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醋意。 “嗯,你去陪皇祖母聊天,那我们俩就是去陪父皇聊天咯。”难得的,三公主也俏皮了一回。 “你!”被个看似傻乎乎的三公主调侃,二公主顿时柳眉倒竖,正想发作,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时辰不早,还请几位主子移驾,陛下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啥?父皇还在等着?这是谁说的?二公主往后面看去,不好,那后面微欠着身的不正是太监总管王洪发么? 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专门来领这两贱人去御书房见父皇的? 二公主的醋意顿时更浓了,都是父皇的女儿,她怎么就没一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何况旁边这个陈婉清,更是连公主都不是!凭什么?! 人一生气,理智就减退了,二公主的声音都尖利起来了,偏偏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哟,去御书房啊,正好,我也要去见父皇呢,刚好顺路!” 唉,季雨菲默默地在心里叹一口气,想劝吧,这会儿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但不阻止吧,回头等二公主发现事情原委,照样迁怒于她们俩,三公主好歹跟她一个级别,估计二公主也就只能来找自己的茬了。 搞不好很多小宫斗都是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误会而引起的,唉! 正默默叹气呢,旁边的三公主还嫌不够乱,盯着二公主面露怀疑: “没有啊,我们之前就从御书房出来的,父皇没说要找你聊天!” 然后在二公主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自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二公主身后那提着瓜果食盒的宫女道: “对哦,你是去送瓜果的吧?可是父皇那里已经有了,哦不对,都被我吃光了!” 季雨菲连叹气的心都没有了,反正这下子肯定是惹了二公主了,罢了,以后再说吧。 结果还嫌不过瘾,三公主的声音竟然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了: “哦,还有,忘了跟你说了,这些瓜果—”反手一指季雨菲: “是她们家的!” 第一百三十章 神对手 “陈婉宁!!”二公主愤怒的尖叫声震得季雨菲差点想捂上耳朵。 还好,看到二公主那张因为愤怒而略有点变形的脸,她还是忍住了。如果这会儿捂上耳朵,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是在故意羞辱、失控冲上来打人呢?自己品阶比她低,打了也白打。 三公主也看出来二公主生气了,但为何生气,她还是想不明白,便朝二公主息事宁人地一挥手:“好啦好啦,你想去就一起去啦!” 然后带头往前走了。 “你!”二公主一跺脚,一甩身边大宫女想拉住她的手,也跟着往御书房走。哼,她还真不信了,难道因为之前没叫过她、现在去了御书房会被父皇赶出来吗? 自认是皇帝最疼爱的公主,二公主这会儿信心十足。 再说了,实在不行,就说自己是从皇祖母那边过来、给父皇送瓜果的,反正皇祖母当时也没说是别人送的,女儿给父亲送一些时令瓜果表示孝心,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于是两支队伍合在一起,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往御书房去,搞得后面的王洪发一路愁眉苦脸。 等到了御书房,看见一起进来的二公主,皇帝很是意外: “贞儿可有事?” 没见到意料中的一脸慈爱,二公主有点委屈。更委屈的是等她说自己是来送瓜果时,皇帝竟然也只是点了下头: “这瓜果是康王府送来的,滋味”说到这里皇帝略停了下,看了下旁边一脸无表情的三公主,“应该不错。这是你皇祖母赐给你的,你就带回去让你母妃一起尝尝吧。”说完还端起了茶。 这是要打发自己回去么?二公主手里绞着帕子,牙一咬,抬头跟皇帝说: “父皇,儿臣也有好些日子没跟您好好说话了,既然今儿阿宁和清妹妹也在,儿臣可否,也陪您聊一会儿?” 哟,这二公主真是得了张妃真传啊,就这委屈巴巴的样子,不说十成,起码也有八成像呢。人美,连带委屈都更动人些,季雨菲在旁边看得眼睛都不眨。 三公主没注意这些,她只是听到二公主说要留下来陪她父皇聊天,便一本正经地转头告诉二公主:“我们不是来聊天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父皇说。” “你!”二公主气死了,这陈婉宁是她的克星吗?每说一句都要跟她抬杠。心一横,二公主换上一脸微笑,看着三公主笑道: “哦,是吗?你们是要跟父皇说你宫里那帮奴才的事吧?说起来,”二公主转头看着皇帝一脸真挚地说:“父皇,其实儿臣前两天也注意到了,可是思来想去,这是阿宁宫里的事,儿臣也不好插手多管,可是闹得实在不像样…”说到这里,声音还渐渐低了下去,一副欲说还休的意思。 “哦?什么事闹得不像样?”皇帝放下了茶盏,略有点疑惑地问底下的两个女儿。 嘿哟,真是神(猪)一样的对手啊,三公主宫里那帮人,你们要怪就只能怪二公主喽。 于是父女三人一问一答一补充,没过多久,三公主宫里那帮奴才偷懒不干活、只拿大量零食糊弄打发三公主的事就说了个清清楚楚。 听完了整个事情原委,往龙椅背上一靠,皇帝闭目没说话。 二公主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三公主,还顺便瞪了一眼已经如隐形人一般的季雨菲,嘴抿了抿,最终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这会儿,作为宫里长大的姑娘,她也明白,奴才事小,但搞不好还涉及到管理宫务的那几位嫔妃,皇帝也须有一番考量。 季雨菲觉得时间很是漫长,这会儿,连她都有点饿了,看来应该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还是长话短说、早点把正事汇报完然后去慈宁宫吃顿安安心心的饭吧,也不知因为这二公主出来搅和、后面事情得拖到什么时候。 还好,没过多久,皇帝就睁开了眼睛,然后问二公主,这次的声音还是比较温和的:“你可还有别的事?” 这是明晃晃地赶人吧?季雨菲赶紧偷瞄二公主,有种你再来声尖叫啊? 当然,二公主没有尖叫,她只是脸憋得通红,表情很是委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父皇,您,您这是嫌弃儿臣吗?” “来人,送二公主回去!”皇帝却没出言安慰,只示意旁边也跟隐形人一般的王洪发去安排此事。 王洪发忙不迭地出去吩咐跟着二公主来的那些人了。 这边的三公主一见这架势,也难得地安慰起了二公主,当然,效果不是很好: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你等下再来呗,我们真有很重要的事跟父皇说,哦对了,快要吃午饭了吧?你肚子不饿吗?你是不是叔王家的瓜果吃多了?” 这话成了压倒二公主的最后一根稻草,二公主神情崩溃地朝着三公主扑过去:“陈婉宁你个贱人!我打死—” 话音未落,在季雨菲一脸同情的目光里,二公主倒在了御书房的地上,而且因为天太热,地毯已经被皇帝命令撤掉了,所以倒在地上的二公主,感觉自己身上痛不可当。 偏偏三公主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你又打不过我,我跟你说,她—”用手一指季雨菲,“被我摔过好几回,现在就跟我挺好的了。” 这逻辑,嗯,我给你0分!季雨菲内心翻着白眼,脸上也翻着白眼。 皇帝难得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带了宫女进来的王洪发示意:“把二公主扶起来送到她母妃那儿,跟张妃说,就说是朕的口谕,让她这几个月好好教导下贞儿的品性!” 本来被摔得要呼痛的二公主一听,顿时吓得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父皇,儿臣,儿臣还要跟着您去行宫避暑呢?” “你刚才没听到吗?行宫不用去了,没事别出来,让你母妃和嬷嬷们多教教你规矩!王洪发—!”皇帝似乎越说越生气,喊了一声王洪发,吓得王总管赶紧指挥宫女们去扶二公主。 这会儿二公主也不使性子了,似乎还沉浸在皇帝说的那番严厉的话里,就那么呆呆地由着宫女们扶她起身,然后又呆呆地被扶着出去了。 季雨菲也呆呆地看着二公主这么狼狈地出去,心里稍微有点同情。不过这点同情还是很快被三公主说的话给打散了: “别看了,我没使什么力气,放心,她一觉睡醒就没事了。” 又对皇帝解释了一遍: “没事的,父皇,我控制着力道呢。”说完又加了一句: “咱们赶紧说正事吧,我很想吃午饭了!” 看着平时颇为疼爱的二女儿这么呆呆地出去,皇帝也有点不是滋味,然后回头看着整天只知道吃的傻乎乎的三女儿,想到刚才二女儿说的被宫里奴才们用大堆零食糊弄的事,再想到眼前两个如花的小姑娘被人无情拖下水的事,一瞬间,皇帝忽然觉得有点忧伤。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真假假 心情比较忧伤的皇帝,等到听到去试探的三人汇报的情况后,又很是生气。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皇宫里,先是试图谋杀他的女儿,凶手到现在也没半点线索,现在又来告诉他,对方还移花接木成功送走了那个帮凶? 这哪是皇宫?这是筛子好吧? 看到皇帝山雨欲来的神色,王洪发是早就吓得浑身僵硬了,偏偏那两个小姑娘,还在神色不变地继续跟皇帝分析讨论情况。 三公主是这么说的:“父皇,我觉得宫里这个是假的,问他话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他表情,要么就是他装得太像了,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他确实感觉什么都不知道。” 季雨菲听了也点点头:“是的,皇伯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隐藏得这么好。就是有一点想不通,如果说他是假的,那么那个真的太监,又是什么时候被替换出去的呢?” 皇帝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他不能对着两个小姑娘发火,这事虽然因她们而起,但如果没有她们,到现在,自己也还以为可以安枕无忧而不知虎狼在侧。 “清儿想得很对,现在这事的关键,是要查出替换的途径和时间,这事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了结果。这样,你们先去皇祖母那里一起用个午膳吧,她老人家想必还等着你们呢,清儿,你父王已经出宫去了,他要去布置那边镇上的事情。今儿早上的事,你们先别告诉你们皇祖母,省的她担心,去吧!”皇帝含糊交代两句,便想让两人先走了,他得安心想之后的事情安排。 三公主立马站了起来:“好的,我其实已经很饿了,那父皇我们走啦,你也赶紧吃午饭吧!”拉着季雨菲转身就走。 “好!”皇帝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 这一声,总算把王洪发僵硬的四肢给弄柔软了:皇帝没生气,皇帝竟然还能回应三公主的话,得,赶紧安排摆午膳! 之后季雨菲和三公主去慈宁宫吃了午饭,席间三公主还是啧啧称赞皇祖母这里的饭菜好吃,皇太后笑眯眯的也没多说什么,不过季雨菲还是细心地发现,这次给她们布菜的竟然是洪嬷嬷,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看来皇太后这边要有所动作了,也好,反正皇帝那边也已经被二公主那神对手通过气了,这样的话,三公主宫里的人估计要大换血了。 要是洪嬷嬷这样厉害的人物能跟着三公主就好了,这样的话三公主在宫里能横着走,二公主会嫉妒得发疯。 不过这肯定不可能,洪嬷嬷是什么样的人物,人家现在都颐养天年了。 季雨菲一边想,一边陪着皇太后说笑,吃完了饭,便被皇太后催着回家整理行李,第二天就要出发去行宫避暑了。 皇太后还在后面乐呵呵地补充,说今晚早点睡,明天得早起,让季雨菲觉得,这太后娘娘其实跟寻常的老祖母没什么两样,很是温馨。 回到府中,康王自然不在,季雨菲一边吩咐白流苏整理那些要带的东西,一边顺嘴问了句:“哎,你妹呢?” 结果白流苏又是一脸不自在的表情:“郡主,丁香她,她出去买东西了。” 买东西?哦,也对,她虽然留守在家,好歹也要给她们要去的人置办一点东西,这是之前康王有交代的。 季雨菲便也就不理会了。 偷偷观察自家郡主神色的白流苏见状,便偷偷松了一口气,又恨恨地决定等下要再教训下这不着调的妹妹。 特别是她们这一走,好歹要一两个月,虽说府中还有另外掌管事务的老人,但放任这么个欢脱的妹妹在府里,流苏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于是等到之后丁香回府,便被自家亲姐给说了一顿,然而反常的是,这一次丁香竟然没跟以往那样跟她分辨,反而很是虚心地接受了,脸还红红的,把个流苏给惊讶的。 倒是有点怀疑这家伙出去的目的了,不过看到她和一起回来的丫鬟都大包小包的,又觉得虽然私自在大中午的出去,毕竟差事办得还不错,便也就作罢了。 却没发现,两个小丫头转身出门时相互比了比眼色,出门后一阵嬉笑打闹,丁香还从怀中掏出了一点东西送给那旁边的丫鬟,那丫鬟看了看,很满意地放入自己怀里,两个人便又是一阵嬉笑打闹。 晚饭季雨菲就一个人吃了,本来还打算跟以前在学校里春秋游一样,预备一点零食干粮啥的,转眼想起自己现在是郡主了,又是跟着皇帝和皇太后出行,路上肯定是要啥有啥的,便也就笑着摇头歇了这心思。 康王回来时很晚了,季雨菲正打算入睡,听到流苏来禀报说王爷回来了,便点点头打着哈欠上了床。 说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古人了,睡觉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早了,反正晚上也没多少娱乐,又不能追剧玩手机… 第二天一大早,父女俩在早餐桌上会合,匆匆吃完早饭,便赶紧出发去跟大部队会合,出发之前,竟然还碰到了谢宜江。 季雨菲对于两人的偶遇很是高兴,毕竟现在这阵势,挺像大规模春游的,连带的,心情也挺雀跃,看见谢宜江的时候便笑脸迎人: “哎呀,谢大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辛苦哈。”别的话反正也想不出来。 谢宜江还没回应呢,跟他一起巡视的几个家伙已经先鼓噪起来了:“没想到?嘻嘻,当然是…啊?你懂得哈!”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惹得旁边经过的人都侧目。 谢宜江黑黑的脸泛着一点可疑的红,一边很无力地想制止后面猪队友们的动静,一边又挠着头拼命想找话跟季雨菲聊。 可惜刚想了个话题出来,后面的长官命令派人送过来了:“哥,头儿让你赶紧过去呢,那边好像有点问题!” “那你赶紧去忙吧,到时咱们行宫见!对了,我把小雨也给带过去了,回头你有时间指导下我的骑术哈!”说起来,骑术这事是季雨菲一直挂在心头的,毕竟自从上次摔下来过后,她就一直不太自信,又不好意思一直让人家老夫人亲自教导。 三公主那疯子还整天嚷着要去打一堆野兔啥的,现在碰到了唯一一个骑术过人的熟人,自然是赶紧“预订”一下。 谢宜江一边走,一边回头咧着嘴跟她承诺:“好的,清—郡主,你到时吩咐人传一下话就行!”这话自然又招来一阵鼓噪:“你小子行啊!”、“哥,回头你也指导下小弟我呗…当然不是骑术啦…” 打闹声渐渐远去,季雨菲倒一点也没觉得怎样。这个年纪的毛头小伙子谁不是这个德性啊,姑娘们其实也是,想当年,她们宿舍那帮家伙,有时候晚上闲极无聊,还会一起去篮球场边溜达呢,说是去锻炼,其实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就是想去看两个帅哥发发花痴么。 当然,她们学校生源质量太差,就没几个长得顺眼的,唉,不提也罢,要不然混到大三了,怎么一个宿舍都是光棍呢。 带着这样感叹又愉悦的心情,季雨菲见到了比她还要高兴的阿桃小姑娘,以及同样心情不错的皇太后、长公主等人,大家脸上都笑嘻嘻的。 难得的,连三公主这样万年面瘫脸的人,也因为这车仰马嘶人欢笑的热闹场面,咧着嘴骑着她的大风走来走去。 没错,这位三公主坚持要骑着她的黑骏马跟在皇太后的豪华马车边,对此,阿桃小姑娘一脸崇拜:“姨母,你好厉害哦!你看起来很高很高!你的黑马很漂亮很漂亮!” 可不是,果然如婉清姨母所说,彼时阳光初升,大风在晨曦里黑得发亮,可好看啦。 “走,姨母带你吃红烧兔肉去!”三公主手一挥,满脸的意气风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行宫 一开始,还是挺令人兴奋的,可惜如此大规模的长途行进,其实挺疲惫的。 虽然有之前去田庄的两个时辰车马经历,但一整天的马车,却是质的差别,让人坐得腰酸背痛、好奇心全无。而在第n次从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醒过来后,季雨菲略带绝望地开始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是多么便捷舒服。 不过令人敬佩的是,三公主竟然一整天骑着她的大风,直到到达行宫! 这件事也传遍了整个避暑的队伍,红衣黑马的美丽公主,端(不)庄(苟)威(言)严(笑),加上有之前马球比赛的风采打底,害得负责沿途警卫的年轻侍卫们都借故从旁经过,以此一探三公主风姿。 而偏偏三公主还无知无觉,只一心骑她心爱的黑骏马,兴致来时,还跑到皇太后啊、皇帝啊、季雨菲啊、长公主啊等人的马车旁聊个简短的天,简直是出尽了风头。 连谢宜江的耳朵里都听了不少感慨: “唉,可惜咱是癞蛤蟆啊,唉!!” 顺带还对已经美人在望的谢宜江表示了羡慕,少不得,谢宜江答应出去了十顿酒不止,这还是在有行宫卫护任务借口的情况下。 害得谢宜江之后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怎么把这些酒给拖到回京后,毕竟喝酒事小,但他一个新入职不久的,还是得把本职工作做好了再说。虽有家世有背景,但孰轻孰重还是挺知道的,离京之前也被父亲耳提面命了一回。行宫卫护任务压力不小,何况还要抽空和清妹妹见个面聊个天什么的,哪有空跟那帮家伙喝酒厮混。 就这么着,在阿桃小朋友都小脸红扑扑地表示不想再睡觉了的时候,夕阳西下时分,皇家避暑大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行宫。 下了马车,看到不远处的山和近处的小树林,闻着跟火热京城相比、清冷许多的空气,季雨菲的疲惫终于消下去不少。 鉴于一整天的长途跋涉,皇帝下令,今晚大家都自行休整,早点休息,饭菜会让人送到各自分配好的居所。 长公主带着女儿去皇太后那边了,康王去了皇帝那边,剩下个依旧精神的三公主,据说行宫地方小,她们俩得挤一个小院子。 这一点,无论是季雨菲,还是三公主,都不以为意。有的住就行,何况两个人都有单独的小房间,中间还有个小客厅,够可以了。 之间听康王说过,这行宫的宫殿部分其实不大,避暑的主要乐趣也不在于住,连着宫殿的部分,后面有一条夏天也温热的河,有可以坐船的大湖,有供人垂钓的池塘,有大片大片可以跑马和露营的草原,以及包围草原的山岭等等,山岭上草木繁茂,有野兽出没,适合打猎,这些才是避暑时最让人期待和好玩的。 “哎,今晚早点睡吧,累了一天了,明天估计有大型聚餐,咱俩还得认人呢,你父皇的各位妃嫔啊,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亲戚什么的,早点睡吧。”随便吃了点饭菜,季雨菲打着哈欠催还在她屋里转悠不走的三公主。 “妃嫔?什么叫妃嫔?还有亲戚?什么亲戚?”三公主干脆坐了下来。 “妃嫔就是…算了,等明天再说吧,估计会有人在旁边提醒咱们的,实在不行,咱就说失忆了。”季雨菲接着打哈欠。 “哦,这样啊,那先不管,对了,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明天搞不好就没空说了,我现在跟你说吧。”三公主好奇地拿起桌上果盘里一颗外面包着淡黄色叶子的小果子,扒开叶子一看是颗黄色的小果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就把整个盘子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哎,这小黄果挺甜的,叫什么名字?你也尝尝!”三公主一边吃一边给季雨菲也递了一颗。 “这是小番茄吗?”季雨菲有点惊讶,穿过来这么久没见着有番茄啊,吃了一下,“好像不对,不是小番茄,不知道叫什么,流苏,你知道这果子叫什么吗?”季雨菲问在屋里忙着指挥丫鬟安置被铺的白流苏。 “郡主,这个叫‘菇娘’,黄颜色的叫‘黄菇娘’,还有种红颜色的,比较少见,也好吃,叫‘红菇娘’。奴婢刚才听人说的。”白流苏看了一眼,就说了这小果子的来历,然后作为奖励,被季雨菲喂了一颗。 白流苏也不推辞,现在她也知道,自家郡主对自己和丁香是半当奴仆、半当姐妹在看待的,太过谦卑,反倒负了郡主的一番心意。 “这名字有意思,可惜没有‘花姑娘’,哈哈!”季雨菲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便又从盘子里捞了两颗,要吃得动作快,回头这一盘就要没了。 “哎,流苏可真不错,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丫鬟呢,对了,我跟你说,昨天晚上,不知怎么的,晚饭可好了,我宫里那帮人,一个劲儿地在旁边问我,饭菜是不是合胃口,要不要再让御膳房多做一点儿什么的,我只要看一眼桌上某个菜,就有人给我挟到我碗里,佩服死我了!”三公主开始说起她宫里的那帮人。 季雨菲笑而不答,肯定是白天皇太后或者皇帝听了三公主或者二公主的话后找人去查了呗。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被亏待了这么些天,三公主终于在自己的地盘吃上了好的。 “然后你猜怎么的,吃饭我不是一般不太说话嘛,也就没回答他们的话,等到我吃完了,刚擦了擦嘴打算表扬一下他们呢,结果那帮人全都在我面前跪下了,吓了我一跳。” 季雨菲眉毛一扬:“哦?他们说什么了?”这是要道歉么? “那领头的,就是负责我宫里事情的那个太监,居然哭了,说他知错了,什么不严之类我也没听懂,反正就是说他不想去行宫。我没听明白,问他为什么要去行宫?然后其他人居然都哭了。你说奇怪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是说那一宫的太监宫女也都要跟着来行宫呗,这院子里倒是没见到。可是这帮人为什么要哭呢? “我想想哈,”季雨菲也觉得有点奇怪,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答案:“我觉得,一种可能是,那帮人觉得到行宫来很辛苦,所以他们要哭,但如果是这样,那说明他们确实太偷懒了,你不用去管;不过呢,这件事,你想啊,既然上面已经知道他们平时应付你的事情了,按理说,他们也没脸哭啊,所以我觉得,他们到行宫来之后,可能还会有点惩罚,但到底是什么惩罚,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不在这个院子里!”分析完了,季雨菲两手一摊,示意言尽于此,大家差不多好洗洗睡了。 “有可能,可是这不是我要讲的主要的事。”三公主坐着没动,把最后一颗“黄菇娘”放进嘴里,嚼完后又冒出了一句。 “那请问公主殿下,您能不能有屁快放?”季雨菲再次打起了哈欠,奇怪啊,其实这一整天也没怎么劳累,就是在马车上躺着,怎么就这么累呢?也许明天可以试试跟三公主一样骑马,不过不能跟她比,这家伙真是精力过人呐。 “我跟你说,我今天见到二皇子了,还见到二皇子的老婆和孩子了,哦,对了,还有三皇子,比二皇子还要帅!不过他不怎么说话。” “真的?你跟我说说呗,三皇子怎么个帅法?是那种高冷型的吗?他跟二公主长得像吗?还有二皇子的老婆,她长得好看吗?”…季雨菲顿时来了精神,这些事情她感兴趣啊。 “唉,好困啊,走了,睡觉去喽!”三公主拍一拍掉在裙子上的“菇娘”叶子,施施然地站起身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好心情 这话自然是灭不了季雨菲的熊熊八卦之火,好在三公主对姑娘家的撒娇也没什么招架之力,所以很快就败下阵来,痛快地给季雨菲说了: “二皇子反正你也见过了,他的老婆啊,我感觉很一般,反正没你好看,没大姐姐好看,也没有流苏好看,没有丁香好看,真的!”还好,这会儿屋里的人已经被流苏遣退了,要不然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家在议论自家嫂子的长相,别说是皇家,就算是普通人家,这传出去,不好听不说,搞不好还要起纠纷。 “二皇子老婆旁边有个人抱着个小孩,我觉得应该是他们俩的,那小孩长什么样?我没注意,比阿桃小一些,长得也没有阿桃好看,嗯,也没有谢小四家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阿勉好看!”评论小朋友的长相,嗯,更要起纠纷,哪个当娘的都不能忍。可惜这两位姑娘都没有这种觉悟。 “算了,那别说二皇子家了,三皇子呢?三皇子长得怎么样?你说他比二皇子还要帅?”季雨菲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三公主问。 三公主点点头:“嗯,是的,我觉得比二皇子帅多了,主要是,我觉得,二皇子那种帅比较普通,但三皇子的帅比较少见,反正我觉得很帅。” 妈呀,这是一个词汇多么贫乏的姑娘啊,难道是因为生在末世、没怎么见过几个帅哥的缘故?帅就是帅,难道还分常见和少见的帅?季雨菲打一个哈欠,还是明天自己去见了再做评价吧… 第二天早上倒是很早就醒了,主要是,被屋外各种鸟叫声给吵醒的。 而且还没等迷迷糊糊的季雨菲分辨出这是在哪里,门外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童音:“姨母,你起来了没有?起来吃早饭啦!” 然后刚听到长公主那句:“阿桃,姨母还在睡呢,咱们去别的地方逛吧。”门外就冲进来了小阿桃,穿了套粉色的小骑服,看着可爱极了。 “姨母你还在赖床!三姨母已经去骑她的大黑马了,大黑马真漂亮!姨母,你的大黑马呢?”阿桃一下扑到季雨菲的床边,两只手趴在床沿上,身子还一跳一跳的,看得出很是兴奋。 也是,春游的小朋友们多开心啊,都是兴高采烈人来疯的。 “清妹妹啊,真是对不住,阿桃想要来找你,拦都拦不住,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该醒了,这大清早到处都是鸟叫声!”后面跟进来的长公主心情也不错,笑盈盈地解释着。 “对呀,这里的鸟儿太多了,好吵啊!”季雨菲深有同感,不过既然是皇家行宫,还是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挺有意思的,跟京城里真是太不一样了。” “可不,所以呀,你得早睡早起,这一点啊,你得跟阿宁学学,哦算了,没法跟她学,谁能跟她一样,吃那么多呀,呵呵。”长公主看来心情真是不错,素来看重礼节的人,一大早的带着女儿“闯”进来也就算了,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打趣起三公主来,嗯,看来这两天过得很不错。 “皇祖母呢?咱们等下要跟她老人家一起吃早饭吗?”皇帝那边估计是男的凑一起,那就算了,但皇太后好歹是女人里面的老大,不知有没有这样的规矩。 “哎呀,还说呢,皇祖母她老人家早就起来啦,一大早地,就去外面散了会儿步呢,说这里的空气好,吃了早饭,还跟阿桃玩了一会儿,一老一小,两个人说话说得屋里的人听了都笑,这不,我怕太吵着她老人家,就说带她过来你这边看看,阿桃这才肯出来。”好吧,还是原来那个水晶心肝的长公主,三言两语就把前因后果都给说全了。 “行,那我也赶紧起了,等下带着阿桃去骑大—黑—马—!”季雨菲坐起身,把个站在床边的阿桃给冷不丁地半抱半拖上了床:“骑马去喽!” “哎哟哟,都是个大姑娘啦,怪不得阿桃还喜欢跟你玩,哎哟,你们俩当心,别磕着碰着啦!”话虽这么说,长公主自己依旧笑嘻嘻地站着看热闹,也制止了旁边看着有点紧张的乳娘等人:“没事,让她们俩闹去,清妹妹有分寸着呢!” 闹了会儿,季雨菲便让人进来帮她梳洗,想到阿桃说的要去看自己的大黑马,便吩咐流苏把长公主之前送给她的那套鹅黄色骑服直接拿出来穿。 穿上一看,长公主满意极了:“不错,不是大姐姐自夸,我家府上的绣娘手艺可真不错!”把个已经穿了骑服的阿桃小朋友也趁机显摆:“我这套也是我们家绣娘做的!” “哦,都好看,都好看,不过还是阿桃好看一点点!”季雨菲赶紧奉承她,把个长公主给乐得笑眯了眼。哎呀,今儿天朗气清,可真是让人心情舒爽啊! 在小姑娘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吃完了早饭,又抓紧时间去皇太后那里禀告了一声,出乎意料的,皇太后竟然不在,留守的宫女回禀说,太后娘娘去找几位老王妃聊天去了。 好吧,看来都是出游的好心情,大家都很放飞自我。 在跟阿桃手拉手一起去马厩认领她家小雨之前,白流苏略带担忧地建议道:“郡主,万一小县主也想骑马,咱们是不是得请个—?” 对哦,这话提醒了季雨菲,自家骑术都是三脚猫,还带了个小朋友,虽说马厩那边会有马夫,但一般马夫并不知道小雨的脾性,哪里能保证长公主母女的安全呢? 得,想来想去,那只能去找谢宜江看他有没有空了,没有的话只能派人去找三公主回来。 果然,等了一会儿之后,白流苏回来禀报,说谢宜江今天白天当值,给他留了话了。 长公主一听,便笑着跟季雨菲说: “那咱们去找阿宁吧,这也有好一阵子了,想必她也跑得差不多了,刚好让她教教咱们几个。”于是一行数人,各自坐了轿子,就这么沿着绿柳成荫的一条大路往后面去。照长公主的话说,这条路挺长的,走起来有点累。 不过,也许确实是因为坐轿子的时间有点长吧,等到下了轿子,轿帘一掀,嗬,季雨菲的眼前顿时一亮— 满眼清脆的绿意,浩浩荡荡地在眼前铺了开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偶遇 于是季雨菲很不争气地跟阿桃小朋友一起,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哇————!” 把个长公主给听得哈哈大笑,白流苏也微笑着抬头望天。 季雨菲有点不好意思,搞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似的,明明这种绿草地当年的大学校园里也有的是。 哦不对,校园里的只能叫草坪,因为面积很小,草的质量也不够好,总是被那些如胶似漆谈恋爱的人给躺坏掉。 嗯,所以自己这一声惊叹其实也是可以原谅的,这么想着季雨菲就不觉得忸怩了,拉起阿桃的手往草地上走:“咱们找小雨玩去!” 小雨作为一匹通体漆黑的马,很好找,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在附近的柳荫下找到了正翘首等着他们的马夫,小雨在旁边有点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那马夫看见她们,也是如遇大赦,赶紧过来见了礼。 季雨菲才知道,就这么会儿等待的功夫,小雨竟然把之前站在它旁边的一匹灰马给咬了,那匹马是这跑马场上备用的。 这么一说,季雨菲就有点犯愁,小雨对她自然没问题,但万一阿桃小姑娘想跟马儿玩可怎么办?或者让自己带她骑什么的?也不知小雨乐不乐意,这家伙看来脾气很大,估计跟人一样,恃才傲物啊。 “阿桃啊,要么姨母先骑一圈看看,你跟你娘在附近玩一玩?”季雨菲试探着问小姑娘。 “不要,我要看着姨母骑小雨,小雨真好看,跟三姨母的大风一样好看!”小姑娘先是果断拒绝了,之后又一脸羡慕的眼神,眼巴巴地抬头看着大黑马。 季雨菲跟长公主对了下眼神,长公主便弯腰试探着跟女儿说:“阿桃啊,要么咱们去附近找找,也许三姨母就在旁边骑马呢?或者老祖宗也可能在这附近散步,咱们去看看、跟她老人家打个招呼?” 还是知女莫若母,这话挺管用,阿桃想了想,便有点犹豫地点了头。 于是季雨菲就看着那母女俩走开,然后一翻身上了她的爱马。 经过这段时间的集中练习,季雨菲已经骑得挺像模像样的了。之前在护国公家的演武场,因为是练兵用的沙地,自己又从马背上摔下来过一次,便总有点跑不开的感觉,如今看见这满目青翠的大草原,自然胆子也就大了。所以一开始还算克制地小跑了一阵子暖了暖身,接着就抖了抖缰绳,让小雨放开了跑。 这么一跑,云淡淡风习习,脚下是青草,远处是连绵的森林,端的是让人心旷神怡,便忘情地多跑了两圈。等季雨菲跑回原处,便看见阿桃小姑娘站在柳树下,嘴已经撅得可以挂瓶子了。 “咦,阿桃,你没找到三姨母吗?真奇怪,三姨母跑了半天了也不累吗?是不是躲到哪里去了?你说她是不是又去爬树了?”季雨菲赶紧下了马,讨好地找小姑娘搭讪,顺便把锅甩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公主。 “不知道啊,我们娘俩在这附近走了一圈了,也问了人,都说没看见,可能当值的人换过一茬了,不知道也是实情,所以阿桃就又觉得无趣了。”长公主笑着解释。 “嗯,那,咱们要么去找老祖宗?也不知她老人家在哪里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呢。”季雨菲打定主意,今儿是绝对不让小姑娘骑她的小雨,宫斗剧里的教训,基本这会儿是要出点事情的,好心办坏事,那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长公主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我不跟姨母好了!”小姑娘本来还在仰头听两个大人讲话,听到后来,忽然大声喊了一句,然后躲到了长公主的后面,拿个脑后勺对着季雨菲。 “哟,这闹什么脾气呢?快,让娘看看,可不许哭鼻子哦!”长公主一听,便赶紧想把女儿拉到身前来,可惜小姑娘犯了倔脾气,一直贴在她身后不肯出来。 季雨菲这下犯了愁,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对忙着哄女儿的长公主松口,身后传来一个很是清爽的男声:“皇姐!” 皇姐?这是哪位皇亲贵戚啊?难道是没见过面的三皇子?季雨菲赶紧转身抬头望去—— o!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啊!哦不对,这是真正的白马王(皇)子啊! 事后季雨菲自己都觉得丢脸:当时双眼发直就差流口水的花痴样,哪里像是太后娘娘膝下养出来的郡主啊! 可惜,当时的自己早就被惊艳得忘了各种礼仪啥的,竟然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位看着跟谢宜江差不多年纪、手里还牵着一匹白马的白衣少年。 浓黑的眉斜插入鬓,眼睛不算大,但黑白分明,鼻梁高又直,嘴唇是薄薄的两片。脸上的皮肤白皙干净,没有年轻人常见的痘痘之类。 (谢宜江:皮肤白很娘的好不?没有痘痘了不起啊?) 怎么说呢,要单论每一个脸部器官,其实也并没有觉得特别美,可是就是那么奇怪,那些器官放在同一张脸上,那脸,竟然就美极了。 是的,是用美来形容,因为相比二皇子那种男性的帅,眼前的这位少年,是一种单纯长得好看的美。 而让这种美又带上了一点阴柔的气质的,是少年一头卷曲的头发。虽说这个朝代的男性都是戴冠束发,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头发的卷曲程度。 而且可能是因为刚骑过马的缘故,那少年白色的衣领上,甚至还有几丝卷发漏了出来。 好吧,季雨菲跟自己说,原来我是卷发控。 有清风徐徐吹来,吹动了白衣少年的衣角,那少年还微微一笑,扬声对她说道: 清妹妹,好久不见! 苍天哪,大地啊,这正是白马王子出现的梦幻场景啊! 然后满天神佛啊,请保佑眼前这美人不是三皇子吧!拜托、拜托啊! 季雨菲这么天人交战的时候,旁边的长公主低头跟女儿温柔地说了一句: “阿桃啊,别躲在娘后面啦,快来见过你三舅舅!” 咣当!季雨菲觉得有根棒槌狠狠地砸在了自己头上: 可惜了,唉,近亲总不能结婚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皇子 这么想着,季雨菲就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略沮丧地低下了头。 这种心情以前也经历过好几次了,譬如说,当时整个宿舍都在狂追的某位歌手,后来竟然莫名发胖了,让人无比幻灭; 某个让整个班女生都在课余饭后津津乐道的韩星,竟然毫无预兆地结了婚,关键他老婆还是如假包换的女神,彻底没戏; 再还有,让整个系的女生包括她们那位善良温柔美丽浪漫的张老师都发花痴的男神级别的某位老师,某一天竟然被学校辞退了,据不可靠消息来源,那位老师竟然在老婆怀孕时出轨,出轨的还是他课上的一个女学生,简直是渣不可忍。 唉,所以思想准备季雨菲是有的,反正多心碎几次就习惯了。 旁边的长公主却理解岔了,也算是趁机给靠在她身前、咬着手指头仰头做小花痴状的女儿打圆场: “三弟,还真是好久不见,我们家阿桃有点怕生,清妹妹估计是一下没认出你来,你也知道的,之前她和阿宁出了一点事情…” 对哦,咱是失忆的人,季雨菲立马抬起头,一边行礼一边对自己刚才的失态行为进行辩解:“三殿下恕罪,刚才一时没认出您来!” 这点自制能力还是有的,好歹是21世纪“阅男色无数”的女大学生,咱把持得住,嘿嘿。“妹妹”就别自称了,三皇子的那个亲妹妹发起疯来可说不清,一个郡主也没必要硬跟一位皇子攀交情。 白马王子便再次微微一笑,以手托礼:“清妹妹快起!”又朝一直不说话、盯着他看的阿桃微微一笑,却也没打什么招呼。 这美人话不多啊,还是比较矜持?貌似那二皇子也是。难道这是皇家男性礼仪?可是自家老爹却分明是个话痨呢… 不过,还是话痨好,就好比现在,经过了简短的相互见礼之后,双方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便都不说话了,场面略微有点尴尬。 还好,这种尴尬场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哈喽!”远远传来一声标志性的招呼,三公主打靶,哦不,骑马归来了。 季雨菲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有这家伙在,场面就不会太冷。 又有点兴奋,毕竟,还挺想看这家伙跟美人三皇子热(把)烈(天)交(聊)流(死)的情景。 估计是因为之前两人已经见过面的缘故,三皇子对这声奇特的招呼并没表现出多大诧异的样子,还主动喊了她一声:“阿宁!” 三公主利索地下了马,朝三皇子点点头,然后问了季雨菲一句:“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是在等吃饭吗?” 听完这话,季雨菲不回答,赶紧看三皇子的表情,嘿嘿,玉树临风、养尊处优的皇子,应该没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女汉子吧? 果然,哪怕极力控制,三皇子微笑着的脸上依旧显示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 季雨菲觉得自己没看错,不是震惊,而是鄙夷。 所以,这是事先已经知道了三公主的日常表现么?看来张妃和二公主已经告知了三皇子。也是,三公主可是把他外祖母吓病、把他舅舅打伤、把他妹妹害得禁足的罪魁祸首呢。 所以这三皇子会怎么“对付”三公主呢?这么一想,三皇子美人的光环悄然退散,季雨菲觉得自己得打起精神来、随时注意三皇子的动静,蛇蝎美人可挺多的,不限性别。 “阿宁,离午膳还早着呢,你要是饿了,先去吃些点心填填肚子,我们都找了你半天了。”长公主又挑起了圆场子的重任,这一个两个的,要么不说话,一说话么,咳,还不如不说话。 “哦,这样啊,点心在哪里?”三公主一听便打算去找吃的,走了两步想起来手里还牵着马,便又翻身上了马。 “三姨母,我也要骑马!”阿桃小姑娘一看,立马又叫了起来,之前她已经表示不跟婉清姨母好了,但是这位婉宁姨母也有大黑马呀,赶紧抓住机会。 “哦,你也想要骑马啊,你等下哈。”三公主一听,挠挠头,又翻身下了马。 然后在众人以为她要牵着马跟阿桃一起走的时候,三公主走过去一弯腰,抱起了正等着她的阿桃,然后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阿桃抱上了大风。 “啊呀,阿宁!你干什么!阿桃这么小…”长公主身前一空,再一看,女儿被三公主抱上了马鞍,顿时就给急了,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把女儿抱下来。 “没事的,有我在呢,放心!”三公主一翻身,自己也利索地上了马背。那马鞍是按男性的标准做的,三公主比较瘦,阿桃人小,两个人还刚好挤得下。 “阿宁!姐姐跟你没开玩笑,你把阿桃抱下来!阿桃乖,听娘的话,等下咱们再去骑马…”长公主急得不顾形象地踮着脚去拉阿桃的腿,旁边阿桃的乳娘也是急得很想上前帮忙。 季雨菲一看不对,也赶紧上去帮忙劝说:“阿宁,阿桃还小,骑马她会害怕的…” “哼,我才不怕!”小姑娘竟然也听到了,还大声地回了一句,现在谁让她骑马她就跟谁亲。 “好样的,阿桃!有什么好怕的!小孩子就得从小练起,放心,大姐姐,我的骑术你放心啦!大风,走!”三公主一抖缰绳,大风就立刻往前小跑了起来。 “大风,给点力,好好跑!跑慢一点!阿桃,好玩吧?”伴着阿桃的欢呼声,两人一马就这么沿着柳荫道往前了。 “公主,这,这可怎么办?”阿桃的乳娘给吓得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还好,长公主的心理素质还是挺不错的,这会儿眼看着黑马的速度确实不快,跑马场边也都是士兵和马夫,便已经镇定下来了: “无妨,三公主自有分寸,咱们慢慢赶上去就是。三弟,清妹妹,姐姐要先走一步。”说完了,就一甩帕子,往黑马的方向追去了。 季雨菲一看,顿时也想跟去,她也还是有点担心的,便赶紧回头管白流苏要她手里拉着的小雨的缰绳。 就在这么一回头的刹那,冷不丁的,许是三皇子也没料到,所以那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季雨菲一眼看到,那张美丽的脸上,很是清晰地展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 鹅鹅鹅! 无暇细想,季雨菲骑着她的小雨追了上去。 然后还没等小雨撒开了跑呢,季雨菲就看见了被系在一棵路边柳树下、低头吃草的大风。 再一看,柳树再过去一点,透过风中吹拂的垂地柳枝,隐约可见那一大一小正蹲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 “你们俩干嘛呢?”季雨菲便放心地下了马,把小雨也给系在了同一棵柳树上,反正跟大风也是老相识,应该不会打架。 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闻声抬起头看过来,阿桃很兴奋地指着远处跟季雨菲说:“姨母快来看,这里有鹅,好多鹅,大白鹅!” 三公主也点点头,然后又迅速回过头去专注地看那边的,呃,大白鹅! “鹅有什么好看的,小心它们来追你们,我跟你们说,鹅可凶了,连狗见了它们都被追得到处逃!”季雨菲一边说一边也跟过去看。 可不,原来柳树下面是一条小溪,溪水清又浅,溪里面正优哉游哉地游着好几只大白鹅呢。 三公主看得眼睛都不眨:“这鹅真好看!感觉它们游得好轻松!” 哟,难得,竟然没说吃的,说起好看来了,看来有进步哦,季雨菲便笑着加了一句:“鹅肉也很好吃呀!” “真的?可以红烧鹅肉么?”三公主一听,立马回转身,两眼放光。 好吧,就知道这家伙本性难改,而且什么肉都喜欢红烧,季雨菲翻一个白眼:“我不知道,这个你得去问御膳房的师傅。” “好的,我这就去问。对了,这鹅怎么…抓过来呢?”三公主一下站起身,然后又看着远处那几只还浑然不知危险迫近的鹅挠了挠头。 “我知道,叫人跳到水里面去,把它们抓上来!”阿桃也来劲了,反正小朋友们,只要有这种能添乱的事,肯定觉得好玩。 一个皇家公主,吃一只行宫小溪里的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过本着谨慎起见,还是先问问人吧,万一是某位主子养的宠物就不好了。 季雨菲便先制止了兴奋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说自己先去问问,其实最主要的是想拖延时间等长公主赶到。 往两边看了下,不远处有个棚子,里面有些桌椅,还有两个太监。 “哎,那边有个棚子,里面有人,咱们过去问问。”季雨菲一边看一边招呼那俩已经在商量着怎么抓鹅的吃货。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起身走了过去,铺子里那俩太监一见她们,赶紧下跪行礼。 季雨菲也赶紧免了礼,到现在,她也还是不太习惯别人朝她下跪。三公主却已经目不斜视地走进去了,阿桃也赶紧跟了过去,跟三公主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桌边,还都是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 季雨菲看得忍俊不禁,那俩太监则赶紧过来给两个大人倒茶,阿桃一看没她的份,心里有点不乐意,便做出一种很大人的样子问那两个太监:“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们去抓鹅?” 抓鹅?两太监面面相觑,他们是在这里伺候茶水的,没说还有别的任务啊? 季雨菲只好跟那两太监解释,说三公主想要吃鹅肉,那几只小溪里的白鹅是纯观赏用呢,还是另有用途? 在路边棚子里伺候茶水的,其实很明显是级别比较低的,这种事情,问他们也是白问,可惜这进来的两大一小都不太清楚,很是浪费了一番口舌。好在,季雨菲也不着急,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干脆坐下来喝喝茶解解渴,等长公主寻女儿过来呗。 也没过多久,长公主就赶到了。鉴于是走过来的,而且又有点担心女儿,长公主还是走得有点气喘,结果等她看见两位妹妹坐在桌前喝着茶、聊着天,自家女儿围着茶桌高兴地转圈玩,顿时给气乐了: “哟,你们几个不省心的,哦,清妹妹,你不算,你们俩,合着刚才火急火燎地撇了我,现在是特意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一听就是反话,奈何一个大的听不出来,一个小的还不会分辨,两人便都很认真地答了句:“对呀!” 把个正低头喝茶的季雨菲给差点呛到:“大姐姐!” 长公主便也给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等弄清了三人等她的主要原因,长公主立马拍板做了主,说这几只鹅就是放养在溪里做个景观的,捉一只来吃没有任何问题,一边说一边当下就派人去通知了御膳房,说中午给三公主做鹅肉大餐吃。 那边一大一小拍手乱叫,这边的季雨菲想得多一点: “大姐姐,中午咱们要怎么吃饭?万一皇伯父或者皇祖母那边有什么安排?” 长公主赞许地看了眼季雨菲,又抿着嘴看了下桌边的一大一小,笑着回答:“今儿早上皇祖母已经吩咐下去了,中午还是咱们自行解决,毕竟这初来乍到的,大家也要四处走走,熟悉熟悉,不过今儿晚上是要大家一起吃的,到时别说宫里的自家人,连带跟着咱们一起来避暑的诸位臣子及家眷们,到时也会一起出席。” 所以这应该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喽?“那咱们是不是要叮嘱下阿宁,午饭要少吃点儿、留点肚子给晚上的美食?”季雨菲借此跟长公主探听虚实。 “说的是,阿宁,大姐姐跟你说,你今儿中午别吃太多了,晚上咱们还有场宴会。” “宴会?宴会吃什么?现在午饭时间都还没到呢。”三公主很不以为然,一边喝了一杯桌上刚倒好的茶,现在口渴,她对这种略带点苦味的茶水已经不那么排斥了。 “宴会上什么吃的都有,我估计哈,只是估计,万一没有你别怪我,这里有山有水,所以今晚的宴会上,肯定会吃到很多跟京城里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肯定很新鲜,那味道就会很好,你肯定要留点肚子…”这么说,季雨菲觉得应该没毛病。 “好,我知道了,留点肚子,今晚本公主要大开杀戒!”三公主激动得一拍桌子,把个在她对面转圈的阿桃给看得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嘴巴鼓鼓的,这位婉宁姨母好特别呢。 “别怕阿桃,你记住了,三姨母啊,就是个吃货,吃货你懂吗?”季雨菲拉着小姑娘的手调侃三公主。 “吃货是啥?是吃‘火’吗?三姨母会吃‘火’啊,那要小心烫伤!”小姑娘似懂非懂。 “对,要小心烫伤,听到没有?!”季雨菲听了大笑起来,旁边的小姑娘一看,便也拍着手欢跳起来,连带的,长公主便也跟着笑了。 这笑声传出去,后面骑着白马慢悠悠过来的三皇子不禁皱了下眉头。 不过,等他下了马,走到茶棚口,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美人样了: “都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季雨菲没说话,背转身撇了撇嘴:切,也不知是个性使然,还是故意的,刚才长公主那么着急,他也不想着赶上来看顾下带着阿桃的三公主,连声安慰也没有。 可惜,季雨菲这么想的时候,其他人都很不争气。 阿桃和三公主是争先恐后地跟三皇子解释:“我们要吃鹅,大白鹅!” 长公主也笑盈盈地在后面解释:“阿宁想要吃这溪里养的大白鹅,我已吩咐了御膳房,怎么样,三弟,要么跟我们一起凑个热闹?” 凑什么热闹,这人一看就不会是跟你们凑热闹的人好不? “好啊,那就叨扰皇姐和两位妹妹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吃吃吃 让季雨菲始料不及的是,三皇子不但要跟她们一起吃午饭,而且还施施然坐了下来,在等御膳房过来抓鹅的间隙,以一个专业吃货的姿态,给出了鹅肉的正确吃法。 把个三公主给听得不停咂嘴,就差咽口水了。 三皇子是这么说的: “这个季节,刚好地里的土豆可以收了,土豆先切片炒香,待烧鹅的汁烧开后加入酸梅酱,再煮至收汁后盛起铺在土豆片上便成,色香味便都有了。” 要不要这么接地气啊,一身白衣飘飘欲仙的三皇子,立马降入了凡尘。 早饭因为赶时间吃得有点急,被三皇子这么一说,季雨菲觉得自己也有点饿了。于是在御膳房的人来了之后,三公主和阿桃自然是去看抓鹅了,长公主也赶紧跟着去看顾女儿了,剩下季雨菲和三皇子,两人都很是给了一些烧煮的建议。 所以抓鹅的人也好,棚里听话的人也好,走的时候,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这一届的皇子皇孙不好带啊,吃的太刁了! 眼看着太阳也老高了,长公主便提议,大家慢慢回去等着吃午饭烧鹅大餐吧。 路上长公主还问起三公主早上跑到哪里去了,三公主只说自己就在旁边的树林里跑了跑,就这,没领略过三公主当时太液池边跑马风采的长公主,也给听得一脸赞叹。 谪仙一样的三皇子,哦不,经过烧鹅一事,美人三皇子已经变成了凡仙,也就比二皇子好看一些而已,为此还特意问了问三公主一些骑马的技术问题,譬如如何在低矮的树林里躲避枝丫之类。 听得出,这位三皇子的骑术也很一般,当然,三公主的回答更一般:“多跑跑,多练习!” 这话跟没说一样,不过三皇子也不恼,还诚挚谢过了三公主。 季雨菲听着,都有点怀疑之前看到的三皇子的微表情了。 当然,本着对宫斗剧的了解,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警醒一下,特别是吃那个土豆烧鹅的时候,但又觉得自己太过了,一个皇子,总不会手长到能管控御膳房的饮食吧?那样的话,皇帝应该也不能忍吧?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季雨菲还是放心地吃了,实在是,也轮不到她胡思乱想,那道烧鹅一上来,三公主就扑上去了。 为此,虽然长公主和三皇子都没怎么动筷子,季雨菲还是当仁不让地跟三公主开始抢食。 当然,跟末世来的小风头领拼速度,还是得甘拜下风的,那厮的速度确实太快了,长公主算是见识过了,只能视而不见,然后一心指挥乳娘给速度明显也快起来的女儿喂食。 三皇子就不一样了,虽说之前可能被张妃母女俩讲过一点三公主的“没教养”,但到底怎么个没教养法,要不是实实在在地搁在眼前,还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于是这位美人皇子,便又恢复了谪仙一样的做派,整个午饭时间,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筷子。 季雨菲一边吃饭,一边心里暗笑,看来晚饭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瞧,那会儿估计是男女分开的,到时各个娇滴滴的贵妇,中间突然看到狼吞虎咽的三公主,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一顿饭下来,三公主吃得心满意足,季雨菲怕她当众打饱嗝“刺激”三皇子,便托辞拉着她回院子午休。 这一点,正中其余两个大人的下怀。长公主是忙不迭地吩咐乳娘带着阿桃回去睡午觉了,三皇子也行动迅速地告了辞走了。 “哎呀,你跟我回去嘛,不睡觉聊聊天也可以的,你听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我跟你说,这太阳也挺大的了,你一上午都在跑马,也得歇一歇。”季雨菲看三公主不是很情愿,便跟她解释。 三公主一脸不过瘾地砸着嘴、被季雨菲硬拉着往回走,来了句: “唉,我跟你说,其实我也不仅仅是在树林里跑了跑。” “哦,你能干,你该不会是连山岭上都跑上去了吧?”季雨菲随口接着话。 “对啊!还是你懂我!”三公主一拍季雨菲的肩膀。 “别动手动脚的,你可是公主,你得矜持!矜持你知道吗?!”这家伙手劲大,拍一下还有点痛。 “不知道。诶,我跟你说,你猜我早上看到什么了?”三公主毫不为意,继续说自己的思路。 “看到啥了?老虎?”也不知这地方有没有,按理说应该是没有的,皇家猎场的动物都是清理过的,危险类的早就被驱赶或者杀掉了。 “你这人!欺负我没见过老虎是吧?回头我给你打一只来!老虎很大是吧?吃不完就腌起来…”三公主的思路又拐回吃的上去了。 “哎哎哎,别说吃的了,刚吃完,我都有点撑了!晚上还有顿大餐,妈呀,我都不想去了!”季雨菲刚才那一顿抢食,自觉有点吃太多了。 三公主便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了眼季雨菲,然后没说什么,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白,末世来的整天挨饿的姑娘想不通,还有人因为吃多了而特意让自己饿一顿肚子。 不过等到晚上宴会正式开始,发现原来绝大多数的女性,基本都是不怎么动筷子时,三公主都觉得自己有点怀疑人生了:这帮人不怎么吃饭,竟然也能活得气色这么好?简直了! 因为这样的怀疑,连带的,三公主的吃相都斯文了很多,这倒很是出乎季雨菲的意料。虽然,三公主还是把摆在她眼前的那一整桌饭菜都吃光了。 基本上,大家在说话的时候,三公主在吃; 大家在吃饭的时候,三公主更是在吃; 大家吃完了的时候,三公主还在吃。 吃到后来,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看三公主吃,坐在皇太后下首的徐贵妃,这是季雨菲第一次见她,一位长相富态、长相张扬的美人,四十出头的样子,穿了身紫红色的衣裙,用帕子捂着嘴,笑嘻嘻地指着埋头苦吃的三公主,对皇太后说: “母后,怪不得民间有俗语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臣妾看三公主,吃得可真香!” 这话一说,那些本来就在嫌弃三公主吃这么多的贵妇们,妇人也好,小姐也好,都心照不宣地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切,这是在变着法儿地批评三公主很没吃相么?那也得看皇太后她老人家愿不愿意,季雨菲自认这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而且也怕说错,便很是期待地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笑眯眯地指了指徐贵妃,嘴里却说道: “哎哟,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么?阿宁可不是小子,她老子也吃不穷,不过阿宁啊,你这是跑了多少圈的马儿啊?哈哈哈” 说完了,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季雨菲便听明白了,这大庭广众的,皇太后还是要面子,给三孙女找台阶下呢。既如此,季雨菲也顾不得会不会说错话了,扬声笑着接了句: “皇祖母,阿宁来之前就说了,要陪皇伯父去打几头猛兽呢,可不得好好吃饭长力气!” 这话应该没啥问题吧? 皇太后一听,眯着眼笑得更欢畅了:“哎哟喂,还打猛兽呢,那是得多吃点儿,哀家的孙女啊,可比男儿呢!” 好,马屁拍对了!季雨菲便也放心地笑了起来。 三公主本来是边吃边听大家在议论她的,这会儿估计也吃完了,而且也吃得挺高兴,拿帕子一擦嘴,站起来对着皇太后大声说了句: “皇祖母,老虎估计这里没有,我给你打一只羊,做烤全羊给你吃!”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徐贵妃 三公主这话一说,徐贵妃又笑了: “哎哟,三公主可真是志比男儿啊,那,咱们就跟着叨一叨太后娘娘的光,享一享口福啦!” 这话没毛病,反正就是场面话,谁也不会当真,于是众人也一阵附和声。 可惜,末世穿来的三公主是个当真的人,她摇一摇头,然后说了句: “这么多人,一只烤全羊是不够吃的,我烤的羊,只够分给几个人吃,你们要想吃,得让御膳房的人给多烤几只,哦,也不知那位王大厨这次有没有来,他会做烤全羊。” 这话听着也没毛病,虽然大家的食量其实不大,对烤全羊这种“粗犷”之食也兴趣不大。 不过话不是这么说的,起码明面上听着,感觉三公主是在下徐贵妃的面子。所以这一次,宴会厅里的众人不知该如何接话,一时便安静了下来。 长公主想帮忙暖个场,不过她先看了眼皇太后,她老人家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似的,正笑眯眯地低头跟坐在她旁边的阿桃说悄悄话呢,想了想,长公主决定袖手旁观,便低下头开始慢慢地喝桌上的一盅汤,一边喝一边细细分辨里面有哪些食材。 季雨菲也想圆个场,生怕三公主这话得罪了徐贵妃甚至其他人,其实三公主的话真心没别的意思,她一人就能吃掉半只羊,便以为其他人的食量都跟她一样大,按这样的思路,一头烤全羊是不够几人分的。 不过么,刚打算开口,季雨菲又想起来,自己在这宴会厅里品阶不算高,上面还有一堆老王妃、皇帝的妃嫔什么的贵妇,三公主跟自己也不是嫡亲姐妹,不用一副替自己人着急的样子。而且刚才说话时,那徐贵妃和旁边几个贵妇就多看了自己两眼,这会儿,还是低调一点做人吧,皇太后还在呢。 于是季雨菲也学对面的长公主,低头慢慢地喝起汤来,细细地品味着汤里的滋味。 徐贵妃对三公主的回答很是意外,自己这话,旁人应该一听都知道是在客气,毕竟谁还指望一个公主亲自去打一头羊来烤呢? 结果这愣头青一样的三公主,竟然还回答了,不但回答了,还明目张胆地表示轮不到自己吃,说毕竟“只够分给几个人吃”,那“几个人”应该指的是皇帝、皇太后等人,这就有点让人不爽了。 一个没娘的小丫头片子,仗着这些日子几次进出御书房,居然敢跟自己杠上了,徐贵妃顿觉很有必要教训教训,让她长点记性。 当然,太后娘娘还在上面坐着,也不能太明显了,没得既失了身份,又惹怒了太后。 徐贵妃想了想,便一脸惊讶地问三公主: “三公主,你还会烤羊呢?” 甭管意思是否理解错误,反正就得把三公主会烤全羊技术这事给说实了。一个皇家公主,会骑马打猎,这事不是没有,但你要说一个公主学了御膳房的厨艺,这话就,嘿嘿,应该没什么人赞同了。 何况尚未及笄的三公主,都还没说婆家。 果然,徐贵妃这么一问,底下众女眷的表情便都有点丰富,连带的,皇太后手里拿着要喂给阿桃的调羹也放下了。 长公主便觉得自己得说话了,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想好要说的话,三公主已经一脸认真地点头作答了: “对啊,我跟天香楼的大厨学的,大厨烤全羊的手艺可好了,还说自己的独门秘方不外传,不过还是教给我了,我做的烤全羊味道也挺不错。” 得,说得这么有名有据的,那是你自己往套里钻,可怨不得我,徐贵妃笑语盈盈,朝三公主竖了个大拇指: “哎呀,佩服佩服,可惜没有口福啊!” 佩服你个头!季雨菲一听,直觉这徐贵妃话里有话,但又不知该如何怼她,不禁很是着急。 还好,这会儿,因为老祖宗没有给她喂鸡蛋羹,也开始注意听大人们讲话的阿桃,忽然来了个神助攻: “老祖宗,阿桃也好想吃三姨母的烤全羊,咱们什么时候烤呀?” 清脆响亮的童音,顿时让本来脸色有点不悦的皇太后转眼又笑了,低头给她喂了一口鸡蛋羹: “哎哟,阿桃啊,这个可得等你三姨母打到羊再说!今晚可是吃不到喽!” 烤不烤羊先两说,皇太后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三公主打到一只羊,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的,明儿打猎,让围场的人多放几只进去就是了。 然后让周围的人多宣传宣传,让阿宁打猎的风采盖过对她烤羊技术的议论就行。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这事。 毕竟阿宁岁数还小,离说婆家还早着呢。不过这徐氏,平时在宫里张扬行事也就罢了,反正也出不了什么错,所出的大皇子倒是个谨慎低调的,现在到了这行宫,刘妃、张妃等不在,其余的嫔妃品级比她低得多,更是胡乱说话,竟然跟个小辈过不去。 想到这里,皇太后又气上来,便接着阿桃的话题对着徐贵妃说: “这烤羊肉啊,外焦里嫩,大人喜欢,小孩也爱吃,可惜,哀家的小阿淳这会儿在京城陪他父亲,他要在这里啊—”用手轻轻一刮阿桃的小鼻子:“你们俩在一起玩,就不会整天惦记吃的喽!” 在京城陪父亲的小阿淳?难道是大皇子的儿子?这是在替徐贵妃遗憾,她家孙子在京城没法过来避暑吃羊肉么?嗯,京城是热了点儿,除了三公主这种奇葩吃货,一般人不会想到流着汗吃烤全羊。 不对!其实应该是在提醒徐贵妃,她家儿子在京城留守监国这事吧? 让她别太得意忘形、别给儿子添乱?估计是这么一回事。 太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哇,咱还是继续抱牢这条金大腿吧。 季雨菲一边想,一边观察徐贵妃,果然,这位富太太一般的贵妃娘娘气焰下去了不少,到后来,竟然跟着太后娘娘开始逗起了阿桃小姑娘。 其余的贵妇,自然知道见风使舵,于是一时间,坐在太后身边的阿桃小县主,便出尽了风头,害得她差点把持不住,声音也越来越响,后来还是在长公主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好几次后才算勉强控制住了人来疯的**。 饶是如此,长公主也是在宴会中途就借口不让太后娘娘累着,直接带女儿回去睡觉了。 等全场唯一的小朋友一走,热闹都淡了几分,大家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相互聊天攀谈起来。这时候,季雨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二皇子妃和她家孩子竟然没出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偶遇 看来这二皇子妃身体果然不太好啊,这么重要的宴会都没能出席。 不过倒是挺符合“霸道、帅气、深情总裁,不可救药爱上无颜值、无才华、无家世女”的玛丽苏情节呢,也不知这位二皇子妃性格好不好,还是有别的什么过人之处。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有点好奇,也不知后面什么时候能见到。 一场宴会便这么吃吃喝喝、聊聊天地持续到了很晚,中间徐贵妃还开玩笑一般地说了句: “哎哟,母后啊,咱们是不用管明天的事,可三公主估计是要参加明天的打猎吧?那得早点回去休息呢。” 虽说这话里的腔调不是那么中听,但意思还是不能算错的,皇太后便做主让三公主和季雨菲提前离场回去休息了。 季雨菲听了自然高兴,跟一帮脸都没认全的陌生人客气来客气去,还得时刻想着别人是否话里有话、有没有趁机耍你,也是心累。这头一遭的宫廷宴会,还是早点退场比较有利。 三公主么,这会儿也吃得差不多了,而且刚才那一番谈话,哪怕她听不明白什么意思,看徐贵妃的神色表情,也知道这人跟她不是合得来的那种,就跟太后娘娘告别出来了。 不过,鉴于太过吃饱喝足,又有徐贵妃这么一场对话,季雨菲决定跟三公主两人在院子里消消食,顺便八个卦。 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三公主给截断了: “这帮人咱们又不熟悉,没啥可说的。我问你,你之前在谢小四家骑马练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莫名的,季雨菲以为三公主在问自己跟谢小四的事情,略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三公主一把: “哎哟,哪有怎么样啊,没怎么样!” 三公主不为所动,依旧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没怎么样的话,那你明天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了。这附近的地形今天早上我都跑了一遍,我估计猎场应该是在山上,毕竟光有草地,一眼就能看到,动物们不会在那里等着被宰的。” 这倒是,自己的本事,充其量也就是在草地上能自如地跑马,如果要跟着大部队在树林里疾行打猎,光想一想,就觉得挺力不从心的,就还是不要掺和了,等着吃现成的烤全羊吧。 不过,也还是有点好奇:“这附近你都跑遍了?厉害啊,除了草原和森林,还有别的么?” 三公主停下脚步,略带诧异地看了季雨菲一眼:“我不是去看有什么,我是去看地形。” 有区别么? 三公主看季雨菲一脸不解,便跟她继续解释: “你也知道,我们以前…总之,出发之前,都会派人先去勘察地形,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你必须要保证,等到队伍去的时候,能有一条完整的安全路线,这条路线,要让每个队员熟悉,去的时候,以及回来或者撤退的时候,是完全相同的,不能搞错。” 这会儿,三公主的眼睛在略微黑暗的院子里闪闪发光,毕竟这是自己的老本行呢。 季雨菲顿时被她的话给吸引住了:“为什么一定要完全相同呢?”对末世的太多不了解,让这个21世纪的女大学生充满了好奇。 “因为路上随时会有不可预测的危险,去的时候,这条路的安全性已经得到了验证,那么回来时,总比闯到其它陌生的地方来得安全,这条法则是我们论证过无数次的,不会错。”当然,论证的代价是小伙伴因为不可预测的情况发生,慌乱中进入了跟来路不同的路线,结果遭遇了丧尸。 看三公主的眼神有点哀伤,季雨菲便识相地不问了,看来脱离安全路线的结果不会很好,话题还是转移到现世吧:“那,这里的地形怎么样?” 三公主也不想回忆那些令人伤心的事,便跟着季雨菲的话:“嗯,这个地方真不错,竟然还有马道,可以直接从山脚跑到山顶,路上都有士兵,山顶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风景很不错。” “这附近都是山吗?”季雨菲不自觉地又问回了老问题。 “对啊,不然打什么猎?动物们都藏在山林里,诶对了,这一个早上我也仔细分辨了,确实没有丧尸—”三公主说着说着又有点兴奋起来了。 “哎好啦好啦,忘掉你的丧尸吧,这个世界是肯定没有滴!好了好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早你还要跟着去打猎呢,当心一点哈,别瞻前不顾后的,我还等着你的烤全羊呢,哦,也不用太担心你,你是小风头领,本事杠杠滴!”这避暑山庄晚上还会听到一些奇怪的鸟叫声,季雨菲觉得在漆黑的夜晚说丧尸有点瘆人,便打发三公主回去睡觉。 “好的,你等着,明天一定让你吃上烤全羊!”三公主挥挥拳头,一脸的跃跃欲试。 结果一早醒来发现,可能是因为晚上太安静了,天气又凉快,太阳都照到窗棂上了。难得啊,三公主和小阿桃,竟然都没有来打扰。 洗漱时问了下白流苏才知道,三公主已经随大部队出发了,小阿桃今儿早上被长公主拘着,让她在屋里描红呢。 “不是吧,这么没人性,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姑娘嘛。”心里虽然这么想,季雨菲也不得不承认,小朋友太人来疯了也不好,而且21世纪的小朋友们,这个年纪也都在上兴趣班了。 这么一来,一个早上似乎也没什么事了,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去找皇太后吧,毕竟前天傍晚到了后,就没有去单独见过她老人家。 结果到了那边院子被告知,皇太后和几个老王妃一起去游湖了。 行啊,这行宫看来是个就是个大型游乐园,天气凉爽,有吃有喝还有风景,真心不错。 想了想,季雨菲决定还是去练习骑马,顺便看看三公主所说的“地形”,咱也不冒险跑进山林、顺着马道上山什么的,就在附近平缓的地方遛一遛就行。 于是季雨菲带着白流苏又来到了昨天的地方,骑着自家大黑马,白流苏骑了匹跑马场备用的灰马,两人开始慢悠悠地骑马观景。 还别说,毕竟是习武之人,白流苏的马术其实很不错,据季雨菲自己比对,反正起码比她好很多。 既然旁边有个技术好的,季雨菲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开始抖动缰绳让小雨小跑。白流苏也不在意,这附近到处都是士兵,底下是松软的草地,出不了什么事情。 云淡淡风微微,触目所及,满眼的翠绿,哎呀,简直让人爽得想放声歌唱啊!“嘿嘿,咱现在也是会骑马的贵族,而且能自由自在地想骑就骑,唉,可惜宿舍里那帮人看不见!”季雨菲甚至有了点遗憾的小情绪,锦衣夜行一般,炫耀都找不到人。 正这么想着呢,后面的白流苏打马赶了上来,低声跟她耳语:“郡主,那边的树荫下,奴婢看着,像是二皇子妃和小皇孙!” 啥?传说中的玛丽苏文女主竟然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第一百四十章 二皇子妃 季雨菲立马勒住了缰绳,朝白流苏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环绕跑马场的一处柳树下,有一个跟昨天她们已经进去过的茶棚类似的棚子,里面坐着个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旁边还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玩耍。 “走,流苏,咱们过去看看。”八卦之心大起,季雨菲一抖缰绳,小雨便朝柳荫下小跑了过去。 说起来,这两匹御赐的黑马确实引人注目,毕竟,浅颜色在阳光下也不那么吸引人,相比而言,通体漆黑、尤其是被照料得油光水滑的骏马,自然更招人眼。 当然,哪怕是骑着白马,白马王子般的三皇子也引人注目,不过季雨菲自己是没觉得,但一身鹅黄色骑服的美丽少女,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其实同样吸引人。 所以哪怕还在不远处,那茶棚里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季雨菲。等她在棚前下了马,那棚里的人已经都迎出来了。 不仅如此,一位看着像宫里资深嬷嬷的三十来岁宫女,还领头带着其他宫人跟她行礼: “见过郡主!” 错愕之下,季雨菲也条件反射般地回礼:“见过,见过皇妃!”这样说应该也没问题吧? 又笑着跟目不转睛抬头看着她的小男孩打了个招呼:“你好!”白流苏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位小皇孙叫什么名字,那只能这样打招呼了。 二皇子妃微微笑着扶起季雨菲,又让儿子过来见礼,介绍说小皇孙叫“阿泽”。 趁着进茶棚坐下来的空档,季雨菲赶紧偷偷打量着这位传说中让二皇子打破皇室规矩娶到的“平民”妻子。 不得不说,三公主虽然不会表达,但表达的意思还是挺准确的,之前说二皇子是普通的帅,三皇子才是少见的帅,自己听了还很不屑,结果见了三皇子,差点当场流口水。 三公主对二皇子妃的形容是很一般,生的小孩也比不上阿桃和谢勉好看。这会儿一看,可不,真心是,嗯,有点失望的。 怎么说呢,细细看,二皇子妃的皮肤挺白的,眉眼也长得不错,但是这一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只能用“寡淡”来形容,尤其是在看了三公主啊、张琳啊、乃至昨晚刚见的徐贵妃等浓艳型的美人之后。张妃虽然长得是不食人间烟火型的,但可能是因为身在宫廷高位日久,还是很有气势的,飞扬跋扈的二公主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现下看见普通容貌的二皇子妃,肤色白皙,又穿了身很衬肤色的紫衣,还别说,虽说刚开始有点失望,但久而久之,竟也觉得舒服起来。 连带的,依靠在二皇子妃身旁的小男孩阿泽,因为长得跟他母亲挺相似,也觉得可爱起来。 季雨菲跟二皇子妃初次见面,没什么话好说,只好逗阿泽小朋友: “阿泽,你有见过阿桃姐姐吗?”又跟二皇子妃解释,自己跟长公主女儿比较熟悉一点。 小朋友挺害羞,咬着嘴唇摇摇头。二皇子妃很是温柔地低头看着他,见儿子不说话,便抬头一脸歉意地跟季雨菲说: “泽儿身子弱,之前舟车劳顿,夫君让他先多歇歇,我的身子也不太好,就没怎么出来,今儿觉得好些了,才带他出来走走。” 看着还好啊,小朋友其实应该多放养,没见护国公家的阿勉,生龙活虎的那叫一个欠揍。不过这种话,自己还是不要说了,说了也讨人嫌,季雨菲便识趣地微笑着点点头。 一时间,两人似乎也没什么话说,这二皇子妃看来人是温柔,但很寡言。所以在安静地喝完了一杯茶之后,季雨菲还是起身告辞了。 倒是在看着季雨菲翻身上马之后,二皇子妃,突然问了她一句: “郡主,您刚才说,长公主家的阿桃县主,今儿早上在描红?” 季雨菲一愣,点点头:“对啊,我早上去的时候,她们院子里的宫女是这么说的。” 难道是想带着她儿子去找阿桃玩?有小朋友的家长应该都是这么干的,看见有别的小朋友就想过去一起玩,应该是这意思没错。 二皇子妃便回头看了眼后面那位三十来岁的宫女,然后微微笑着跟季雨菲解释:“行宫里都是大人,阿泽估计觉得无趣,要是长公主那里方便,我,我倒是想带着阿泽去拜访一下。” 季雨菲抬头想了下:“我听那位宫女说,长公主要让阿桃练半个时辰的描红,这会儿估计差不多了,我觉着可以。” 行宫避暑,不就是吃喝玩乐嘛,谁还真心要在这里闭门读书不成,何况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季雨菲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是因为娘家背景的关系?这二皇子妃看着好谦虚哦,而且称呼都是客客气气的。 也可能是二皇子那位“霸道总裁”太过保护了,算了,这一个两个皇子的,都挺奇怪,还是跟三公主混比较开心。 季雨菲便跟二皇子妃客客气气地告了别,打马加快速度跑开了。 一直跑出一段距离后,季雨菲才用力呼出了一口气:“流苏,你说这二皇子妃,你以前应该见过是吧?跟她说话,怎么就,那什么,挺客气,但,也挺累的。” 稳重的白流苏自然不会对主子公开评论,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加了一句:“郡主,你有没有觉得,跟在二皇子妃后面的那位嬷嬷,似乎,挺受倚重的?” 挺受倚重的?什么意思?季雨菲回忆了下刚才的情形,那位嬷嬷俨然是个管家,还有,二皇子妃似乎都有点等她拿主意的意思。 所以这是在说那位嬷嬷有点僭越的意思喽?这是奴大欺主,还是有别的意思? 不过,如果二皇子确实很爱重他老婆,应该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吧?也许这是不太待见儿媳妇的二皇子他母妃派来的,自己没法跟着来,就比较担心她孙子。 “嗯,算了,咱们逛自己的吧。”季雨菲觉得这二皇子妃跟自己不是一类人。 当下两人便继续跑马,跑着跑着,季雨菲的自信心又上来了:“流苏,你说咱们要不要试一试到山林里跑一跑?就稍微跑一跑。” 三公主都已经勇猛地随大部队进山打猎去了,据说有可能要一直打到傍晚才回来,所以这会儿,这偌大的跑马场某一处,已经开始在搭建帐篷了,等皇帝率队带着猎物回来,就会开始一场露天席地的篝火晚会。 反正这附近山林毫无危险,季雨菲就打算试一下自己的骑马技术。 白流苏想了想,觉得可行:“郡主,那要么还是奴婢走前面吧。”这样也可以给后面的人踩出一条道来。 季雨菲立马兴奋地同意了,还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小雨,争点气,跑得稳一点哈,你家主子技术很一般。” 小雨长嘶一声回应,季雨菲便自问自答:“哦,准备好啦?那就出发吧!” 把个白流苏都听得抿了嘴笑,还是自家这小郡主好,平易近人好相处。 于是两匹马就慢慢地进了山林,一开始,饶是有白流苏开道,但林子里草木茂密,害得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得左躲右闪,这也让季雨菲对三公主更是佩服。 渐渐地,走了没一会儿,就顺当起来了。正当季雨菲慢慢开始适应了这林间骑马的状况,“扑啦啦”,毫无预兆地,一只看不清是什么的五颜六色的东西从底下草丛里飞起,吓得她尖叫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间美味 说时迟,那时快,骑马在前的白流苏转身一看,一把尖刀甩出,寒光一闪,那扑啦啦刚飞起的“怪物”就掉了下来,落在了草丛里。 林子里一时无法掉转马头,白流苏就翻身下马走了回来。 21世纪城市“圈养”长大的季雨菲还是吓得坐在马背上不敢动:“流苏,流苏你小心点儿!别靠太近了,小心咬你!” 如果可以,白流苏很想放声大笑,当然,从小的教养还是让她克制住了,不过饶是如此,等她没听季雨菲一叠声的劝阻、径自走过去拨开草丛一看,果然,草丛里躺着一只还在抽搐扑腾的禽类。 “郡主别怕,您下来看看,这是什么奴婢也不认识,可能是只山鸡,放心,不会咬人。”看着怪好看的,五颜六色的,山上出现的,应该就叫山?这点白流苏也不太确定。 季雨菲一听,便也好奇地下了马,走过去一看,还真是,是只挺漂亮的野鸡。身上的羽毛有好几种颜色,脖子那圈是蓝绿色的,胸部有紫红色的,腰背部则是浅银灰带点绿色,被白流苏翻过来一看,腹部还有淡黄色带黑点的斑纹,尾部的羽毛挺长,也有黑色斑纹,但是另外一种黄绿色。 “唉,这么好看的野鸡,可惜了。”要不然活捉了带回去,养着观赏也挺好看的。 白流苏却不这么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忽然抬头很高兴地看向季雨菲: “郡主,这鸡炖了肯定很补!” 我倒!季雨菲不禁扶额:流苏啊,又不是你家妹子丁香,要不要这么一脸吃货的傻样子啊! 哦不对,估计流苏是被三公主影响的,那厮但凡看见一个没见过的活物,第一反应便是问能不能吃,如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就继续问好不好吃。 “那咱们先回去吧,问问御膳房的大厨。”受了这一番惊吓,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去吧,顺便现杀现做了这只野鸡,尝尝味道鲜不鲜。 结果带回去交给御膳房的人一看,还真是被白流苏给说中了,据那里的大厨说,这野鸡叫“七彩山鸡”,非常补,味道也很鲜,说是“动物人参”,听得季雨菲一愣一愣的,跟他确认了好几遍。 不仅如此,据说猎到山鸡彩头也挺好,毕竟这山鸡羽毛七彩斑斓,很适合观赏,可惜不易家养,因此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一种野味。 既然如此不可多得,季雨菲便交代他们好好炖一锅鸡汤,到时给皇太后及长公主母女俩送过去,反正贵妇们一般喝汤也就一小盅足够,一锅鸡汤应该还有得多,便又吩咐厨房给在外面打猎的皇帝、康王和三公主各留了一盅,不然三公主那货,回来肯定跟她急。 交代完了,又想起来,这七彩山鸡其实是白流苏打来的,便又交代厨房,给自己留个两份,到时悄悄给白流苏一份。 至于那些山鸡的七彩羽毛,季雨菲觉得扔掉也怪可惜的,便吩咐厨房,可否挑一些,做成毽子,回头看看阿桃小朋友喜不喜欢。 就这么着,等中午喝到山鸡汤时,季雨菲也很是惊艳了一把,也不知御膳房的人往里面加了什么,反正这山鸡汤一点也不腻,而且味道很鲜,鲜到让吃过21世纪加了各种人造佐料的姑娘啧啧回味。 “流苏,你别不好意思,这山鸡就是你打的,你喝一点鸡汤怎么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快喝!再这么扭扭捏捏的我就生气了!”白流苏一开始是坚决不肯,季雨菲差点拍桌子,后来总算是以一种决然的姿态一口气喝下了整盅鸡汤,估计都来不及回味。 唉,季雨菲现在也是理解了,从小的观念深入骨髓,自己也只能做到这地步。就像现在,白流苏喝了这盅明明是自己打来的山鸡汤,却眼红红地捂着嘴冲出去了。 难道这是被感动得哭了?季雨菲怕她不好意思,决定不去管她,自己先带着御膳房不知找谁做的毽子去长公主那边看看。还别说,御膳房做饭给力,交代的事情居然完成得也挺给力,竟然一口气做出了五只漂亮的毽子,说起来,这只山鸡真算是物尽其用了。 想着小姑娘估计要挑选,季雨菲干脆把五只毽子都带上了,结果还没进到院子里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童言童语和欢笑声,听起来不止一个小朋友。 难道是二皇子妃和她儿子?看来跟长公主家的阿桃相处甚欢哪,连午饭都在一起吃了。季雨菲顿觉自己带着五个毽子来也是对了。 进去一看,还真是,而且两个小朋友看起来相处得挺愉快,在一处窗边的凉榻上玩着几个疑似智力玩具。 时机刚好,两下见了礼,长公主和二皇子妃都对那盅山鸡汤表示了感谢和称赞,说大人小孩都尝了,味道非常好,季雨菲也坦然收下了。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把五只五颜六色的漂亮毽子献宝一样地放在了小朋友们面前。 那两小朋友的眼睛顿时亮了,阿桃年纪大些,胆子也大些,跟季雨菲又本来就熟悉,顿时高兴地抬头问她: “姨母,这都是给我的吗?” 季雨菲还没回答呢,旁边笑嘻嘻看着的长公主就替她回答了:“当然不是,阿桃啊,一个人肯定只能拿一个啊,其它的自然要送给别人。” 看了眼女儿对面的小侄子,又提醒女儿:“还有啊,阿桃,姨母送给你们礼物,可是你是姐姐,你要怎么做啊?” 这一点,虽然阿桃是独女,但估计平时有教导,而且今儿早上还强化了,所以小姑娘就很利索地回答:“要先让弟弟挑。阿泽弟弟,来,你先挑一个你喜欢的。” 二皇子妃便也赶紧出了声,教导儿子要礼让,让姐姐先挑,这么推来推去的,季雨菲都不耐烦了,也太客气了一点好吧?便想了个办法,教两个小朋友盲选: “这样,你们俩都闭上眼睛,我数到‘三’,你们俩就开始摸,摸到哪个算哪个,不许反悔,也不许哭鼻子,好不好?” 玩游戏诶,两个小朋友都很兴奋,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当下就各自摸了一个毽子,等睁开眼看了,又比较了剩下的那三个,觉得也都差不多,两个小家伙便都下了地,开心地玩了起来。 旁边反正有丫鬟乳母等人看着,长公主便拉着季雨菲坐下聊天,聊天过程中,那位二皇子妃也还是微笑居多,不太说话。 季雨菲便觉得,自己去是当了救兵,长公主应该也是为了孩子在硬耗时间的,姑嫂两人其实没啥话说。 这么聊了会儿,那位之前看到过的三十多岁的管事宫女便进来禀报二皇子妃,说小皇孙该到午睡时间了。二皇子妃一听,赶紧起身告辞。 季雨菲一看,那两小家伙明明都还一脸兴奋,看来睡午觉这事都是大人所愿。 不过,眼看着阿桃也被长公主威逼利诱地催促着去睡午觉,便也赶紧告辞,左右无事,三公主也不在,自己回去睡个午觉好了。 回到院子里,白流苏在等着她:“郡主,太后娘娘刚才派人过来,说这山鸡汤很好喝,还说让您歇了午觉后,去一下她的院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打牌,聊聊天 正有此意! 反正也闲来无事,刚好可以去讨个山鸡汤功劳,顺便八卦下二皇子妃和三皇子等人,季雨菲便打个哈欠,先上床歇了。 说起来,这个行宫的天气还真是适合避暑,虽说中午温度有点高,但进了屋,也还是凉快的,肚子上搭一床丝滑的薄被,哪怕有蝉鸣,也变成了催眠的声音。 睡觉之前,先问了下白流苏,这姑娘办事确实靠谱,已经管那位过来传话的宫人打听过了太后娘娘午歇的大致时间。 所以季雨菲便提早让人叫醒,梳洗打扮一番后去了皇太后所居住的院子。 这院子离她住的地方其实挺近的,就是在长公主母女俩居所的隔壁。不过毕竟是太后居所,所以规模上大了很多不说,21世纪来的季雨菲,走进去后,也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说呢,其实不是院子,而是园子,毕竟里面古树参天不说,竟然还有一条小溪,而且这园子里的建筑,还被设计得很是巧妙,还有一处小小的水榭建在小溪上面,上面有蔷薇藤遮盖着,可想而知,如此环境,哪怕盛夏,也很是凉爽。 那水榭的正面,则对着院门口,这会儿挂了竹帘子,帘子被拉了起来,皇太后等人坐在里面。因此,刚进院门的季雨菲,立马就被皇太后给看到了,一边朝她招手一边笑: “哎哟哟,可算见着哀家的孙女儿了,这两天都到哪里去玩乐啦?” 季雨菲本来还在看那水榭之下的小溪,打算回头问下皇太后,能否在这溪水里泡个脚玩一玩水。 听到声音,赶紧抬头看,水榭里还有三位老太太,两胖一瘦,也都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位胖老太太笑眯眯的,瘦的那位则一张严肃脸。 季雨菲赶紧上去一一行礼,得知几位都是跟皇太后一个辈分的老王妃,确切的说,瘦的那位是宫里的老太妃,两位胖老太则是忠王妃与孝王妃。 看四个老太太围着一张桌子的样子,应该是四个人要打麻将么?那叫自己来干嘛呢,伺候茶水? 脑海里这么转着,季雨菲嘴上也不停:“哎呀,也可算见着皇祖母啦,白天都见不着您老人家呢。” 这话一说,几位老太太都呵呵笑起来,皇太后更是指着季雨菲对她们说:“听听,哀家这伶牙俐齿的孙女儿!” 季雨菲看气氛很不错,便笑嘻嘻地上前作势要给皇太后捶肩,被她拉住了手,拽到身边: “行啦,皇祖母想着你也没啥事儿,阿宁不是跟着她父皇去打猎了么,就想让你来陪陪我们这几个老人家,清丫头愿不愿意啊?” “哎呀,皇祖母啊,孙女儿正想着要来跟您聊聊天呢,再不然,给您和几位老人家伺候伺候茶水,也是乐意之至!” “还伺候茶水!你这是想让欣娘闲得先回京城么?来,赶紧坐下,皇祖母啊,也就想让你这鲜嫩嫩的花骨朵啊,陪我们聊聊天,要不然啊,虽说这行宫里很是舒爽凉快,可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再好的马吊,也是打得不起劲,你们说是不是?” 两位胖老太太也都笑眯眯地附和着,就那位瘦老太太,一边开始洗牌,一边还是没有笑容地说了句: “怎么不起劲啦?等会儿赢了您就起劲了!” “哎呀,太妃娘娘啊,先别这么下定论嘛,你这是笃定我们几个输么?”、“就是,可不能光灭自己威风,咱们几个又不是第一次打牌了,你也有赢的时候,也很起劲诶!” 季雨菲满面笑容地坐在皇太后和瘦老太太旁边,听着四个人互怼,觉得也很有意思。 打马吊嘛,其实也就是打麻将,这种全民娱乐,逢年过节的,季雨菲也曾经坐在牌桌旁边帮爹妈看过牌,所以稍微看她们打了两圈,也就了解了一些规则的小差异,然后就开始充当机动的“三缺一”,毕竟老太太们时不时会有上官房啊、外面有事禀报啊、喝口茶吃些点心啊什么的,一时间,颇为和乐融融。 老太太们手下不停,嘴里也不闲着,聊来聊去的,季雨菲嘴上不说,也是听了不少八卦。譬如说,那位总是感觉绷着个脸的老太妃,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居然还批评了徐贵妃,说她好歹也算是个儿媳妇,陛下身边现下又不用她伺候,这会儿竟然说去钓鱼了: “有本事啊,就跟清丫头一样,回头也给我们屯一锅鱼汤喝喝!” 两个胖老太听了就哈哈大笑。季雨菲赶紧解释:“太妃娘娘,我这是赶巧了,谁知道那只山鸡会笨到要撞我的大黑马啊!” 做人还是谦虚一点好,免得树大招风。 不过瘦太妃却还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情愿地住了嘴。皇太后却笑眯眯的,一直没说话,还趁机胡了一把。 胖老太之一的忠王妃便以手扶额:“哎呀呀,今儿手气不顺哪!罢了罢了,清丫头啊,你来代叔祖母打一盘,帮我转转运。” 季雨菲这会儿已经看出门道了,正手痒呢,一听就立马站起来打算过去代替,把个皇太后又给看笑了:“看把我们清丫头给馋的。早知道年轻人也这么喜欢,咱们应该再摆一张桌子,热闹热闹!” 忠王妃一边在旁边茶几旁喝茶一边摆手:“那可不行,清丫头这是年纪小,不像婉淑她们,得顾着孩子呢。” 旁边两人也点头表示同意。季雨菲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到二皇子妃身上:“对呀,还有二皇子妃,刚才我在大姐姐屋子里碰到她了,阿桃跟阿泽玩得可开心了!” 说话间,季雨菲抬头看了下几位,却发现这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笑嘻嘻地没接话。 皇太后倒是说了句:“那挺好的!” 好吧,看来这位二皇子妃是个小透明,估计跟她自己性格也有关系,又或者说,也许这个阶层还是挺势力的,但也不对啊,毕竟小皇孙都有了。难道是因为不太出来走动的关系? 这疑问,可能是季雨菲脸上也显露出来了,便还是被那位有话就说的瘦太妃给解了: “太后啊,您这位孙媳妇,说起来我们几个都不太熟,反正逢年过节的,哪怕是到这行宫来了,也没怎么见过。” 皇太后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手里的牌,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她身子不好,我那孙子又心疼她,别说你们了,哀家都没怎么见过。” 得,这位二皇子妃,看来确实是个小透明,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啊,季雨菲觉得挺同情她。 不过现下,这话题还是打住吧,于是大家继续打牌继续闲聊,聊来聊去,就被季雨菲扯到了三公主身上: “也不知阿宁等下回来会跟我炫耀什么猎物,走之前她可是发话说要打一头羊的。” 这话说到皇太后心坎里了,顿时笑眯眯的接了话: “可不是,看把她给能的,要是没有羊啊,清丫头,中午留的山鸡汤你就自己喝!”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打猎归来 给三公主留山鸡汤这事,皇太后是笃定的,毕竟两个孙女儿感情一直很好;然后三公主能打到羊这件事呢,皇太后更笃定,毕竟,这是她特意交代下去的,放在眼前的羊,阿宁这吃货没理由不要。 皇太后这话一说,几位老太太便又笑了,难得的,连那位瘦太妃也微笑了一下: “放心,三公主这孩子,她要想打一头羊,那羊绝对逃不了!” 所以这些人是都见过三公主的勇猛样子了? 见季雨菲一脸迷惑样,皇太后主动答疑: “阿宁这孩子,昨儿晚上不是说要给皇祖母打一头羊么,结果今儿早上出发前,还特意认真地跑过来跟哀家说,她一定会打到羊的,那会儿,刚好咱们几个都在,可都听到了对吧?” 两位老王妃听了直点头,瘦太妃还补了一句: “还说要给咱们烤羊肉吃,说年纪大的都有得吃,一只不够就烤两只,她手艺很好!三公主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好孩子!” 这老太妃…应该是没有恶意吧?感觉她很喜欢三公主呢,不过太后娘娘好像不是很高兴,瞥了她一眼。 季雨菲便自作主张地赶紧岔开话题: “哎呀,说起来,阿宁可真是个吃货,打羊这事,也主要是她想吃烤全羊,皇祖母,您知道不,昨天中午我们还把那跑马场河边的一只大白鹅让御膳房给我们做了吃了,也不知当时一起的三皇子会怎么想,阿桃和阿宁俩个小吃货,当时站在河边看大白鹅看得眼睛眨都不眨…” 说到三皇子的时候,季雨菲特意观察了下几位,果然,她们的眼睛都亮了,然后本来在喝茶的忠王妃便放下了茶盏,一脸感慨地说道: “唉,按说我也是有孙子的人,可是太后啊,每次见到三殿下,哎哟,我就在想,太后娘娘真是有福气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孙子呢?” 这马屁拍得比较明显啊,不过好像因为是三皇子,也不算拍马屁,最起码,论长相,三皇子真心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所以连那位瘦瘦的太妃,也是一脸赞叹的表情: “可不是,也不知张妃是怎么生的,二公主虽说也天生丽质,可真论起来,三殿下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哎哟,越说越没边了,一帮老货,在牌桌上议论一个少年郎,不知羞!哀家的孙女儿还在旁边听着呢。”皇太后笑眯眯地打趣她们,一边不动声色地打出了一张很容易被下家吃掉的牌。 “哎呀,皇祖母,孙女儿也觉得三殿下真是…人中龙凤啊!”宫斗剧里好像有这么一个词,反正三皇子本来就是龙子凤孙,这么讲应该可以。 说话间,季雨菲看到了皇太后抛出的牌,不过两人对视了一下,季雨菲决定放她老人家一马,毕竟是自己亲祖母,放水就放水吧,让她乐一乐。 季雨菲便默默地继续出牌了,反正另外三个人,都还沉浸在对仙人之姿的三殿下的美貌感叹里,应该察觉不到。 “哈哈,胡啦!”于是猝不及防的,又被皇太后胡了一把。 瘦太妃撇撇嘴:“哎哟,太后啊,看来今晚您得请客哦!” “当然,当然!老规矩,哀家赢了银子,自然是要做东的,回头哀家的孙女还要请你们吃烤全羊呢,哈哈!”皇太后很是高兴。 正这么热闹着呢,欣娘进了水榭禀报:“太后,陛下打猎回来了!” “哦,这都什么时辰啦?”皇太后看了下外面的太阳,怎么感觉有点早呢,便又问欣娘:“那你可知道,阿宁有没有打到羊?”虽说心里是笃定的,但还是问一声吧,装也装得像一点。 欣娘赶紧回答:“有的,太后,奴婢已经问过了,那边说是三公主满载而归,不过奴婢急着回来跟您报平安,就没问太多…” “那欣娘你再去问一下,三公主到底打了多少猎物?既然我们几个老太婆,都能吃到三公主的烤羊肉了,不过一只羊还不一定够分呢!”瘦太妃插了一句,而且可能因为皇太后胡的次数太多,说的时候还没笑容,语气感觉硬邦邦的。 季雨菲暗想,一个不太笑的太妃,跟一个不会笑的三公主,两人聊天的样子,嗯,也算是画面醉人吧? 欣娘应了一声去了,皇太后倒是没有因为瘦太妃的这句话而说什么,只吩咐人把牌桌收拾了,大家开始喝起茶来。 没过多久,欣娘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进了水榭还在用帕子擦着汗,这会儿其实太阳还挺高的呢: “太后,三公主打着羊了,有好几只,不仅有羊,还有别的,野鸡也有,还有—” 话还没说完,皇太后就哈哈笑了,把茶盏往桌上一搁:“还好几只呢?走,咱们看看去!”又吩咐人:“把中午的山鸡汤给陛下他们送过去!” 季雨菲本来就好奇,一听皇太后的话,立马就站了起来。之后一行数人坐了轿子,直接去了跑马场。 到那一看,硕大的营帐已经搭起来了,依次排开,很有气势。营帐旁边,也是一副热闹场景,穿着盔甲的士兵们走来走去,还有人在搭建看着像是生火的架子,估计是用来烤肉的。 “也不知阿宁这家伙在哪里?”季雨菲嘴里正嘀咕着,远处传来一声喊:“哈喽!” 这声音肯定是三公主没错了,抬头一看,果然,一匹大黑马由远及近跑过来,上面高高坐着一身火红色骑服的三公主。 季雨菲看着她下马过来:“阿宁,你打着羊啦?山鸡汤喝了没有?我父王呢?” “什么山鸡汤?”三公主立马抓住了要点。 “哦,那看来他们还没给送过来,你先等下,我父王呢?”不知怎的,季雨菲感觉还挺挂念她那英俊的爹。 “你爹在我爹那边,他说他年纪大了,得休息会儿,我爹也在睡觉,等着晚上吃大餐。” “阿宁,好好说话!”旁边的皇太后忍不住打断了这俩姑娘的对话,略有不满,旁边的瘦太妃却又难得的一笑: “三公主这是真性情,民间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喊一声爹啊,可把做父亲的心都给融化了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皇太后很想翻白眼,不过难得这位看谁都不顺眼的妹妹这么喜欢阿宁,那也就随便吧。 三公主见没什么事儿,便又继续问季雨菲:“什么山鸡汤?好喝么?你做的?” 季雨菲刚听了皇太后和瘦太妃的对话,自认三公主的称呼问题不大,不过也还是很有眼色地引导这愣头青转移了话题: “今儿早上我跟流苏去那边的林子里跑马,好巧不巧的,刚进去没多久,居然有只不长眼的山鸡撞了过来,便被流苏给飞刀射死了,御膳房说这是难得的美味,就炖了一锅山鸡汤,别急,给你留了一碗!” 话没说完,三公主就一扭头,又上了马。 “哎,阿宁,我还没说完呢,你干嘛去?” “喝汤!”话音未落,三公主就一扯缰绳,掉转马头跑走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忆 几个人看着三公主打马而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这孩子!估计这打了半天猎,饿极了!”皇太后回过神来后,便想稍微圆一下场子,毕竟是公主,不就是一碗山鸡汤么,如此要吃,还是有点影响形象。 “是啊,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她打了几头羊呢,她这一天收获很大啊!”季雨菲也赶紧接话。 瘦太妃却又绷着脸说话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马打猎嘛,走吧,我们几个老太婆,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清丫头,你该干嘛干嘛去!” 旁边不太说话的孝王妃听不下去了:“太妃啊,瞧您说的,郡主孝顺,陪着太后和咱们几个,这一个下午过得多开心啊,结果您倒好,这会儿倒赶起人来了!” 瘦太妃一听,绷着脸想辩白,季雨菲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那你们先休息会儿吧,我先去看看父王和阿宁好了。” 皇太后也有点不太高兴,便使了下眼色,让季雨菲走了。 一时找到了三公主,这家伙正在那最大的营帐前面,看一帮士兵和御膳房的人一起处理几只看不出是什么的动物呢,反正这会儿那些可怜的动物都已经是去毛脱皮光溜溜的了。 三公主看到季雨菲带着白流苏过来,先说了句:“好喝!” 又朝白流苏一竖大拇指:“厉害!回头教我!” “我父王呢?”季雨菲东张西望找康王。 “睡觉!” “我给父王和陛下都留了一盅山鸡汤,你没喝掉吧?” “没。”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季雨菲都气笑了:“亲,您能多说几个字么?” 三公主想了下:“流苏,明天早上咱们再去打一只山,那鸡汤太好喝了!一小碗不够喝,咱们到时炖一大锅!” 暴殄天物,季雨菲听到这话,拉着白流苏转身就走,反正离吃烤全羊还早着呢。 不过说也奇怪,本来感觉太阳还挺大的,但在草地上走了不一会儿,太阳的热度就感觉明显减下去了,渐渐地,远处山林的影子就被一点点拉长了,再过一会儿,不远处的地方就见不到阳光了,抬头一看,也是,这跑马场,严格来说,是在山谷里,虽说头顶上还是有阳光,但被山岭挡住,下面已经没有太阳了。 于是陆陆续续的,三皇子啊,长公主母女啊,二皇子啊,徐贵妃啊,都出现了,之后皇太后等人也过来了,再后来,睡醒了的康王和皇帝兄弟俩也精神抖擞地出来了,篝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御膳房精心处理过的烤全羊也架上了。 吹来的晚风略带凉意,大家便围着篝火聊天喝茶,康王端着山鸡汤喝,很是开心,一边喝一边不停地赞叹,害得皇帝也难(被)得(迫)地在人前夸了一回侄女儿,惹得徐贵妃看了好几次季雨菲。 三公主却忙碌得很,一直跟在御膳房的人旁边,手里拿着刷子往架着的羊身上抹调料,徐贵妃张了张嘴,看了下笑眯眯看着的皇太后,还是闭上了,反正皇帝也在。 “阿宁,你歇一歇!”皇太后真是快看不下去了,好好的一个公主,却非得跟个小厮似的干活。 “没事,皇祖母,你们就等着吃吧,我给你们烤羊肉,很好吃的!”三公主自然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继续干活。 瘦太妃却对着三公主大声喊了一声:“三公主,好样的!” 皇帝本来在喝汤,听到这话,放下了汤盅,认真地看了眼正探着身子努力刷调料的三女儿。在篝火的映衬下,三公主的脸红扑扑的,连带的,本来不苟言笑的脸,也变得温柔了,于是,那张本来就很美的脸,更是美得令人过目难忘。有那么一瞬间,皇帝有点怔神,他发现自己竟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位继后。 平心而论,皇帝自认对给他生儿育女的每个妃嫔都有感情,可是你要说他对具体哪一个特别有感情,大大超越对其他人,皇帝又觉得没这必要。 就以他的两任皇后为例,虽说第一位洪皇后是他嫡亲表妹,小时候玩在一起,长大了依母后意思迎娶为王妃,也是不想引起父皇的反感,毕竟洪家没什么权势。 那会儿在潜邸,刚好是兄弟几个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作为皇长子,皇帝自然希望洪王妃能生出第一位皇孙,这样的话,长子长孙的名分便都占全了,朝中那些看重名分的大臣也会站到自己这边来。 可惜洪王妃倒是很快就怀孕了,但却生了个长公主,就为这,皇帝当时心里其实是很有意见的。毕竟,在洪王妃怀孕之初,皇帝就想停了几位侧妃的避子汤,一个肚子没胜算嘛,但当时在宫里的母后却坚决不允许,说嫡孙才有分量,而且正妃侧妃同时怀孕,做得太明显了,让人觉得太过注重子嗣。 皇帝知道,这里面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洪王妃作为母后的嫡亲侄女,母后在尽自己最大能力帮她争取利益、稳固位置。可惜表妹她自己不争气,只生了个女儿。 所以洪王妃之后年纪轻轻就得病过世,哪怕母后哀痛至极,那会儿他已经登基为帝,正踌躇满志地打算消除异己、大展宏图,也并没觉得有多伤心,毕竟作为元后,洪皇后之后再无所出,也是不争的事实。倒是对给他生了长子和次子的徐妃和刘妃,皇帝心里很是满意。 夺嫡之路惊心动魄不说,当中坎坷之心路,实不足为外人道。而恰在最低谷的时候,两位侧妃先后怀孕,这也给他大大抵消了长女出生的沮丧,并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斗志。 之后两妃争气,先后生了儿子,而且因为刚好在年关,两个孙子前后脚出生,虽说不再有皇长孙的荣光,但也很是让父皇龙颜大悦。 所以那两年,因为两个儿子出生时间很是接近,俨然跟双生子一般,皇帝就有意无意地带着他们去见父皇,反倒是已经会走路说话的嫡长女,皇帝侧着头想了一下,又悄悄地看了下旁边已经嫁人生女的如今的长公主,似乎对她的小时候并没有什么印象。 再看一眼在刷羊肉空隙逗弄阿桃的三公主,同样的,皇帝发现自己对这第二位皇后生的嫡次女小时候也没什么印象。 于是皇帝认真地开始回想他的第二位皇后,三公主的亲生母亲杨皇后。 那会儿,他已经坐稳了皇位,于是各位自认有从龙之功的大臣,已经站稳了脚跟的各路大臣,都开始想着后续的发展,朝中暗流涌动。 不约而同的,大家都想到了已经空悬多年的后位。几位生了皇子的妃嫔娘家,自然都是努着劲地四处活动拉拢,有打皇长子牌的,有打聪明伶俐牌的,这一点,他跟母后也心知肚明,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一路上来的。 好笑的还有刘妃,虽说只隔了几天,但长幼有序,明摆着的事,结果刘妃也不知算脑子灵光还是不灵光,竟然还放出了一个她先怀上的风声,意思是二皇子其实才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子。 所以他和母后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再迎娶一位皇后,以平衡朝中各方势力,同时也熄了后宫里各位妃子蠢蠢欲动的心,哪怕是暂时的。 至于新皇后,权衡来妥协去的,最终还是定了一位清流出身的杨家小姐。 这位杨小姐,祖父状元出身,才识渊博,曾当过先皇的帝师,以太傅加封太子太保致仕,在士林中的威望,比现在的张妃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杨小姐的父亲为官清正,也从不站位,而且家风颇好,杨小姐只有一位兄长,进士出身,兄妹俩都是嫡出。 杨小姐长得很美,而且据说自幼年起就由已经致仕的祖父亲自给她和兄长两人启蒙教导,才学见识都很是不凡。 这样一位人选,有家世无背景,人品才貌都无可挑剔,于是朝中各方势力也终于妥协低了头。 令人惊讶的是,杨家人当时却不是很愿意,那位前帝师,还亲自带着儿子进宫请罪,自言孙女才貌有限,惶恐德不配位。 当然,这也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为此,太后也亲自出面劝说了一番。一朝册封为后,那一段时间,皇帝回想了一下,他还是挺,嗯,那什么,春风得意的。 毕竟,那会儿他也已经而立之年了,面对着如花之年的娇妻,还是很有当新郎倌的感觉的,大婚后又欣喜地发现,这位前帝师教导出来的皇后,确实才学过人,谈吐不凡,所以新婚燕尔,难免很是郎情妾意,厮守的时间就多了一点。有一段时间,甚至连某位不识相的年轻御史,还莽撞地上奏,批他因为宠爱皇后而荒疏朝政。 皇帝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幽默反击,督促这位还打着光棍的御史早日成家,让他先“修身齐家”再说。果然,那位在皇帝帮助下顺利成婚的御史,后来还特意进宫谢了恩呢,一脸开窍的欣喜表情。 可惜,也不知怎的,跟杨皇后的美好生活,也就持续了没多久,后来,杨皇后有了身子,孕中很是折腾,自然,他去皇后宫里的次数就少了,再后来… 皇帝看着在奋力摇着烤架的三公主,努力地回忆着,当时杨皇后,为什么就那么突然地早逝了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愧疚感 哦,对了,当时是杨皇后又怀孕了,而且,貌似当时落下的,还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杨皇后因为小产过世的时候,皇帝还记得,母后同样很哀痛,颇为伤心了一阵子,直到因为慈宁宫里的两个小姑娘实在需要人照顾,才渐渐又打起了精神。 后宫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皇帝不去管,但他还记得,自己也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这伤心里,甚至还有一丝担心:两任皇后都早逝,不会被某些不开眼的朝臣当作个攻讦的理由吧? 还好,那几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朝臣们似乎也不想出来搅事,这事便也就顺利过去了。 倒是那杨家,杨皇后的祖父刚过世不久,她父亲还在家中守孝,也才不到五十的年纪,见到宫中的报丧来使,当下就口吐鲜血昏了过去,之后据说卧床不起,挨了一年光景就去了。 于是好好的皇后娘家,就这么着,只余了皇后兄长。皇帝回想了下,记得那位杨妻舅人长得,嗯,皇帝又看了下眼前的三公主,貌似他这位女儿长得有点像舅舅,总之,那位杨妻舅也是位文采风流的人物,本来是在京中任职的,好像在工部来着,记不清了,却因为心恸妹妹、父亲的先后离世,在守孝期满后,求了自己,带着一家老小放了个外任,还挺远的。 这会儿,皇帝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记性了,他认真地回想了下,似乎,好像在东南边陲的某个地方任知府?也不知后来升迁了没有,反正对于这件事,当时满朝没有一个有意见的。 这么想着想着,在橙黄色的篝火里,因为往事,皇帝对眼前的两个女儿,因为对她们幼时母亲的早逝和自己作为父亲的冷落疏忽,竟然生出了一丝愧疚。 连带的,对辛苦抚养她们长大的母后,皇帝也觉得自己很是不孝。母后那会儿可真不容易,喜欢的三个儿媳妇,包括康王家的那位,一个个都先后早逝。堂堂太后,虽然宫中自有宫人代为照料,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她这个当祖母的亲自出面,几个小姑娘养在跟前,各种操心事,皇帝记得,那几年,母后都憔悴了不少。 还好,母后身边有个当年陪嫁的洪嬷嬷,时时出言宽慰,帮着照料小毛小病不断的孙女们不说,一次是把因为累得心神恍惚而一脚踩空的母后从太液池边硬生生给拉住了,还有一次是给生了病的母后亲自尝药,结果那药据说是被煎药的太监给搞混了,愣是让洪嬷嬷当场呕吐不止,还好当时有太医在场,经过这几年的精心调养,如今总算是把身子给养回来了… “父皇,给!这第一块肉先给你吃!我尝过了,味道挺好,比在京城时烤的还要好吃,这里的羊好!”皇帝的思路被打断了,眼前出现了一个放着羊肉的盘子,三公主正端着盘子跟他说话,后面跟着个诚惶诚恐的太监。 “皇帝,这是你女儿的一片孝心,这可是她亲手烤制、亲手挑选的哟!”旁边的皇太后笑眯眯地说,一边又指着跟在三公主身后眼巴巴看着的阿桃对皇帝说:“你看,咱们的小阿桃就等着你这皇外祖接了,她就可以吃了呢!” 皇帝下意识地接过了盘子,三公主便利索地转身,一只手牵着阿桃:“走,我给你挑一块最嫩的!” 一大一小两人离开,皇帝尝了一口,还真是,羊肉不肥不腻不膻,外面的调料也适量,味道很好:“嗯,不错,阿宁这羊肉选得不错!” 得,甭管这手艺对一个皇家公主来说是否合适,反正皇帝发话了,阿宁也拦不住,皇太后就笑眯眯地拍手:“好,那咱们就都来尝尝这烤全羊的好滋味儿!” 话音未落,那边的三公主已经递了一个盘子过来:“皇祖母,这是给你的,我挑了块最嫩的。” 皇帝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皇太后,嘴里嚼着羊肉,心里忽然想着,也许可以给三公主赐个宅子,只要她不再坚持要那处宅子,反正到时同时给大一点的二公主也赐一处就是了,避暑没带上她,这让皇帝对这位最疼爱的公主也有一丝愧疚。 下面那几个小的来日方长,估计对这样的赏赐不会有什么意见。 皇帝脸上变幻的表情,以及对三公主、长公主和皇太后等人的注视,都被坐在他斜对面的季雨菲看在了眼里。 没办法,皇帝这种生物,总是让人好奇且重视的,毕竟是个终极**oss,一言不合就能定人生死,还是得小心一点。 而现在,根据自己所观察到的,季雨菲觉得,皇帝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嗯,柔情? 反正应该不是不开心,而且三公主烤羊肉的手艺,季雨菲也觉得很有信心。 于是吃着烤羊肉,赞叹着烤羊肉的滋味,季雨菲也就放心地感慨起现下这种甚至有点温馨的“家庭野餐+聚会时光”了。 嗯,对了,二皇子妃和她儿子还是没有来,难不成二皇子担心他老婆孩子着凉?或者怕烤全羊吃坏肚子?这霸道总裁也太柔情了吧… “哎,我跟你说,”冷不防的,三公主端了个盘子走过来,在季雨菲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害得旁边的康王很无语地站了起来,端着盘子去了皇太后那边,没办法,还有个小阿桃眼巴巴地站他面前等着坐下来呢。 三公主朝康王挥挥手,算是表示了歉意,然后又往旁边挪了挪,让阿桃坐她们俩中间,小姑娘就无比满足地挤了进来,三公主便继续侧着头跟季雨菲商量: “我刚才问过我爹了,明天休整一天,没什么事儿,要不咱们俩明天去打山,叫上白流苏!” “姨母,我也要去!”阿桃赶紧抬头报名,跟着三姨母有肉吃啊。 “不行,你太小了,在家等着,姨母打了山鸡回来给你炖鸡汤喝!”三公主很是敷衍地回答了阿桃,又招手忙着割肉的太监: “给阿桃再来一块!她快吃完了。” 阿桃小朋友便暂时忘了跟着姨母打山鸡的事情,很认真地吩咐那太监:“我要一块大的!”三姨母吃得多带劲啊,三两下就把一大块肉吃完了。 听着小外孙女银铃般的快乐笑声,皇帝又觉得,自己对作为大女儿的长公主也疏于照顾,哦对了,闻家那老太婆貌似不太上台面,得给点颜色,那就到时一并给婉淑也赐个田庄什么的傍身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路心思 阿桃跟着三公主有样学样的吃肉小动作,把个隔火观望的长公主听得心里暗自着急:女儿还小,一块接一块地吃肉,还点名要吃大块的,这大晚上的,不克化啊。 “无妨,等下让她多走动一会儿,再喝点清汤,羊肉性温,容易克化,对身体也好。”皇太后看大孙女那眼神,养过孩子的都知道,便出言劝慰。 长公主只得歇了心思,陪着皇太后和太妃等人吃肉说话,说到后来索性也就不去管女儿了,反正白天骑马也没事,这会儿吃点烤肉还能有什么事?虽说女孩子要养得精细,不过自家婆母那么精细养着的小孙子,不也三天两头地找太医? … 季雨菲呢,看着三公主和身后紧紧跟着的小尾巴,则在想:要不要找个借口不去打山鸡?毕竟一来山鸡也不会等着你去打,二来在林中骑马真心费劲又有风险,一个不慎脸上就会被树枝刮擦,实在是不想去。 要么想一道菜拖住三公主?只能找这个百试不爽的法子。 譬如说…既然现在羊肉严重过剩,明儿做一道爆炒羊肉?那么香又好吃的一道菜,三公主这吃货应该会吃到肚子撑吧?然后就不会想着再去打山鸡了吧? … 看着篝火堆旁众人交口称赞吃着烤羊肉的热闹劲儿,坐在皇帝不远处的徐贵妃稍微有点不爽,实在是,谁能想到,这三公主说到做到,打到了羊不说,还真的能动手烤羊,烤羊不说,还能得皇帝一声赞。 所以本来准备着要损一损三公主的,现下也只能忍了。 然后徐贵妃又看见了跟着三公主的阿桃,连带的,自然又想起了宴会上连皇太后都惦记着的自家宝贝孙子阿淳。 阿淳聪明又可爱,他要在这里,哪里有阿桃这小姑娘出风头的机会,不过还好,老二家那位病秧子今晚上也没出现,外孙女么毕竟不是皇家人,一个县主顶破天了,倒也不用太计较。 这么想着,徐贵妃又觉得平衡了,再怎么说,自己儿子作为皇长子在京城留守监国呢,想当年,陛下也是以皇长子即的位… 徐贵妃的脸上,自然就现出了一种神往的表情,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在埋头吃羊肉呢,天色已晚,也就面前一堆篝火,谁还注意谁呀。 于是,徐贵妃略有点志得意满的小表情,便只被坐她旁边的瘦太妃给注意到了,撇撇嘴,太妃心里很是不屑: 这也张狂得太早了吧?一个留守监国就把你徐妃给得意成这样,且不说皇帝安排了一大堆重臣在京城辅助,这说句不好听的,不也是在顺便监守你家儿子么?出点错,还不得你家儿子首当其冲?不过算了,帝王家,反正想来想去也就是这点子事,哪天不想了,才是不正常的,就像当年的自己… 瘦太妃自嘲地想着,觉得还是顾着眼前、享受羊肉的美好滋味比较要紧,便几口把剩余的盘中羊肉给吃了,又朝着忙碌割着肉的内侍吩咐再给她来一块。 … 康王跟二皇子、三皇子坐一块儿,离着众女眷有一点空档。 这会儿,康王很想过去跟女儿一块儿坐,奈何三皇子竟然一直一边吃,一边跟他聊着天,连带三皇子另一侧的二皇子都略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们两眼。 偏偏三皇子还不觉得,一边嘴角流油地夸赞新鲜烤出的羊肉就是好吃,一边还感慨没有酒,说好久没跟他这王叔喝了。 康王觉得好笑,他这三侄子,估计也就学会喝酒没多久吧?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吃羊肉要配酒,不过被他这么一提,倒也觉得喝点酒会更好。 于是康王开始东张西望地自言自语:“行宫里有备酒吧?你这么一说,倒也…” 话音未落,三皇子就一迭声地接道:“有有有,侄儿白天就问过了,御膳房备有黄酒,这会儿应该就有!”一边说就一边站起来去找人问了。 康王有点忍俊不禁地摸摸鼻子,这谪仙一样的三皇子,万一喝醉了,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抬头却看见空位旁边正看着他的二皇子,呃,这位不太接触的二侄子,等下也要一起去喝酒吗? 二皇子却微微一笑,帅气的脸庞在篝火的衬托下,也让康王心里默默地感慨老陈家的血脉还都挺不错的:“王叔请便,侄儿等下就要回去了,王妃今儿下晌有些不适。” 康王顿时如释重负,实在是,他跟二皇子就没怎么说过话,而且哪怕跟他说话,也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于是赶紧接话:“哪里哪里,那是要早些回去看看的。” 之后两人就再也无话,所幸,三皇子很快就回来了,告知有酒,于是康王赶紧悄悄起身,跟着三皇子溜了。 要不要跟皇帝说一声?哼,为什么要跟皇帝说一声?让他知道自己带着他玉树临风的三儿子一起喝醉?还是让他也跟着去?那这顿酒就没滋味啦,排场阵仗自然就大了,想想就麻烦,嘿嘿,所以那就别让皇帝知道算了啦! … 就这么吃着喝着,也看见康王鬼鬼祟祟地跟着三皇子悄悄溜走,莫名地,季雨菲忽然觉得有点小感伤。 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这满天的星光,这包场的皇家山庄,这篝火旁的热闹,其实终究也没有自己家人在的缘故吧?康王和皇太后自然是疼爱她的,可是,也许还是要假以时日,才能让自己彻底从心底接受他们为血脉相连的亲人吧? 至于三公主,虽然现在也很像亲姐妹,但也还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命运相依吧? 唉,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吗?这辈子再也不能跟爸爸妈妈相聚在一起了吗?好想念他们啊。 还有宿舍那帮狐朋狗友,除了张皓然,大家多好啊,虽说有时候做作业、考试很难,整天上课很烦,但起码没有生存危机啊,想吃啥就点外卖,周末了就找个地方吃吃喝喝,放假了就撒欢儿地玩,多自在啊。 结果现在别说手机了,坐马车还累死。 想到此,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喂,发什么呆呀?”三公主本来在到处转悠,这会儿竟然又出现在她旁边了: “我跟你说,我刚才跑到别的火堆去玩,你猜我看见谁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抒情 去玩?应该是去吃吧?还在低落心情中的季雨菲就无精打采地问了声:“谁呀?” “谢小四呀,好玩吧?”三公主手里端了个空盘子,兴致勃勃地回答,看来是盘子空了才想着回来的。 碰到谢宜江?那倒也巧了,毕竟人这么多,篝火堆这么多。而且火堆应该也分级别的吧?看来三公主走得挺远。 “咦,你怎么看着不太开心啊?走,我带你找谢小四玩去!”三公主估计差不多吃饱了,把空盘子往某个太监手里一塞,然后拉起季雨菲就走。 “哎——”算了,是挺郁闷的,也许走一走就好了。 … 走出那个一堆皇室人在的“文雅”篝火堆之后才发现,原来外面的才叫一个热闹。而且越到外围越是热闹,大声聊天,大碗斗酒,有唱歌的,有跳舞的,热闹到跟三公主说话都得扯着嗓子。 所以走动了一圈,那种郁闷的心情就消散得差不多了,繁星满天,凉风习习,周围一个又一个的篝火堆,伴随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和烟火美味,让人无暇再去细想别的。 而三公主的认路本事真不是盖的,其实那些火堆都差不多,但大老远的,她就朝着某个篝火堆扯着嗓子喊了: “喂,谢宜江,这儿,这儿呢!” 然后伴随着一阵哄笑声,谢宜江在一群人的推推搡搡中奋力“逃”了出来,并且一溜小跑地迅速跑到了季雨菲的面前: “清…郡主!” 其实这会儿谢宜江的脸是很红的,不过本来就挺黑,加上又是在黑夜里,所以一时也看不出来,而且季雨菲也不大去注意这个,便只是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你今晚不当值啊?” 其实本来是当值的,不过谢宜江脑子灵光,提前想到今晚也许会有机会见一见他的清妹妹,便提前软磨硬泡,求了当值的头儿,替他把班排到了别的时间。 之前谢宜江在天香楼被荷花枝打头一事,回来后虽然顾及到季雨菲的名声,大家没怎么说,但私底下,偶尔也会流露只言片语,所以谢宜江的上峰其实早便知道了。 禁卫军里都是世家子弟,虽说身份略有高低,但前途都是有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限量,毕竟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所以出身护国公府的谢宜江开口求人,对方又是康王府的小郡主,上峰其实是乐观其成的,便也假装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卖他个人情。 谢宜江人缘也不错,早就找好了跟他换班的兄弟,所以这个晚上,可说早就是心神不定地打算找个机会碰碰运气了,结果三公主竟然过来了。 谢宜江自然喜出望外,便拿了一盘烤好的松鸡肉,求她去找清妹妹。有美食在前,三公主拿了盘子就走,然后不一会儿,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于是一行数人就在谢宜江的提议下渐渐走得远了一点,以避开篝火旁还在探头探脑的小伙伴们。白流苏和三公主的两个宫女在不远处跟着。 喧嚣声便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听到附近某个篝火堆旁传来的隐约笛声。 “这是笛声吗?”季雨菲随口问了一句。 谢宜江内心窃喜,这是送上门来的表现机会啊,赶紧回答:“是的,这个,其实,我,我也会!” “那赶紧来一个!”旁边的三公主是神助攻,反正她不知道的都觉得新鲜,想体验。 也不知谢宜江是怎么办到的,他返回了篝火旁,然后竟然真的拿了一支竹笛过来。三公主拿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季雨菲在旁边凑过去看了看,还是一支挺古朴的竹笛。 近处的笛声还在继续,而且还有人跟着唱起了歌,然后更多的人跟着合了起来,看来这个夜晚大家也都放飞自我了。 “公主、郡主,咱们走远一点吧,有点嘈杂。”谢宜江不动声色,带着两位姑娘走到了稍远处跑马场外围的河边。 还真是天随人愿,月亮也刚好升起来了,月朗星稀,四下里又开始亮堂了起来,河边的柳树下,谢宜江摆开了架势,开始认真地吹起手中的竹笛。 这一支曲子,谢宜江吹得很是投入,一首当时在西北时所熟悉的边塞曲,虽说更好的演奏乐器应该是羌笛,不过这会儿也没有,用竹笛差不多还可以,就是希望清妹妹不要太在意,毕竟人家是郡主,乐理方面应该还是挺精通的。 (季雨菲:谢宜江你想多了!) 边塞曲本来是略有苍凉意的,如果配以羌笛,难免会跟此时的氛围不是很和谐,不过也是弄拙成巧,用竹笛来演奏,倒是有了另一番悠远的味道。 所以一曲终了,谢宜江表现出色,加上旁边来回走动的大多是禁卫军之类的人,顿时引来了一大片鼓掌喝彩声。 季雨菲和三公主两个音乐盲,更是惊叹得不得了。三公主更是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季雨菲肩上:“哇塞,谢小四行啊,也就是人长得黑了点儿,还真是不错诶,怎么样?貌似他还挺喜欢你的。” “什么啊?”季雨菲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老实说,20岁出头的少女,这会儿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可能是三公主那句话说得大声了点儿,谢宜江放下了竹笛,朝她们俩走了过来,莫名地,季雨菲感觉脸上略有点发烧。 谢宜江先朝三公主感激地一行礼,实在是,今晚头等功应该归她,人是她拉来的,刚才那算夸奖自己的话也是她说的。 之后又略带局促地跟季雨菲道歉:“郡主,让您见笑了!”希望清妹妹不要觉得自己吹奏得很差啊。 “哪里哪里,我觉得你吹得太好了,真的!”季雨菲赶紧夸奖,说实在的,她也就小时候被爹妈逼着学过一阵子的钢琴,就这,那还因为自己学得不好差点儿让母女俩反目成仇,后来还是爸爸做主停了,女儿实在是没这天分,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再者,在房间里弹钢琴,跟如今这幕天席地的草原上听人吹笛,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河边柳树下的少年,因了这吹笛的加持,却莫名地让人觉得越看越顺眼了,于是鬼使神差地,季雨菲跟谢宜江脱口说了句: “谢大哥,你能再来一首么?” 再来一首?这是觉得自己吹得不错?还是…很想听自己吹笛?谢宜江只觉内心一阵狂喜,当下也不多想,便开始吹奏一首经典的竹笛曲目。 此曲本来是展示春日百花盛开和人们赏花时的愉悦心情,一开始是宁静的引子,渐渐以抒情的调子,徐徐展开一幅春柳春花满画楼的美景,之后是热情地快板,显示游人嬉春的欢快心情。 结果因为心情过于激荡,这首曲子硬是被谢宜江给吹奏成了先是柔情婉转、之后心情激荡的调子,搞得某位相识的将官在顺路经过时,刚好碰到谢宜江结束演奏,还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 “不错不错,谢小四,这曲子是你在西北军中学会的?听说最近都在练习,你这竹笛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嘛,听了很是热血澎湃呢,不错不错!” 第一百四十八章 竹林 大哥,能求您别说了吗?谢宜江闹了个大红脸,还好,这会儿月亮又隐入云层了,清妹妹不太能看见自己一脸尴尬的样子。 而季雨菲呢,其实这会儿确实是在看谢宜江,反正现在地上也没那么亮堂了,偷偷看两眼不太会被人发觉。 而且,季雨菲还在想:谢宜江吹笛的样子,其实,嗯,似乎、那个、有点,小性感呢? 这话如果让她寝室那帮人知道,估计会先翻白眼,然后…还是会不约而同地点头吧? 个子高瘦,家世不错,性格温和,在军中历练过,如今在皇帝身边任职,现在居然还会演奏乐器,而且,刚才季雨菲还悄悄观察过,谢宜江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配上那么一副专(浮)心(想)致(联)志(翩)的神情,真的,寝室那帮人会跟小粉丝一般地尖叫吧?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跟谢宜江成亲,嗯,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哦,回头让他把皮肤养养白,脸上的痘痘也去一去,这个自己在行,面膜现在没有,黄瓜总有吧? 再弄点珍珠粉啥的养一养颜,应该也会有效果,如果变白了,不知会什么样,应该会有明显的差别吧?搞不好是个帅哥呢,毕竟脸其实长得还不错,那算是货真价实的高富帅了。 当然,自己不是很肤浅的人,看人要看综合得分嘛,谢宜江的综合得分挺高的,反正相比那个什么京城才子的张天成,确实还是谢宜江这样的顺眼… 这么想着想着,刚好三公主很不解风情地又拍了下季雨菲的肩膀,朝着谢宜江问道: “谢小四你明天有空么?咱们去打山?” 谢宜江:刚夸了你来着… 季雨菲却又鬼使神差地附和了一声:“对啊,你有没有空?” 必须有空啊!于是谢宜江也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有空有空,明儿不当值!”至于明天怎么个不当值法,回去再想吧。 然后经过了一晚上的软磨硬泡和各种恳求承诺,得到了上峰的同意,找到了替换的小伙伴,一大早便神清气爽地等着跟他的清妹妹会合了。 三公主一马当先,拍马先往前冲去。草原上嘛,谁还怕谁啊,反正我也有良驹,季雨菲也一夹马腹,让小雨赶紧跟着大风跑。谢宜江和白流苏,两人虽然胯下的马差了些,但毕竟骑术好,于是一行四人,也就那么一字纵队地往前进入了山林。 一进入林地,谢宜江就赶紧跑到了季雨菲的前面,并示意白流苏断后,照顾好她家郡主,这一点,季雨菲主仆二人都很是满意,没看三公主那家伙,不管不顾地在前面走不说,还想让白流苏跟她一起。 走了没一会儿,林子里没什么声音,别说山鸡了,连一只鸟儿都没打到。“可能来太早了吧?都怪你!”季雨菲不禁埋怨三公主,一大早就把自己叫醒,还一脸兴奋劲儿。 三公主没回应,却转头问白流苏:“流苏,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 白流苏往前看了下,发现前面不远处是片竹林,便跟三公主商量:“公主,要不咱们到竹林那里再看一看吧?”竹林叶子没有那么茂密,容易发现猎物。 “成,听你的!不过你上来吧,让他们俩在后面好了。”三公主朝白流苏打了个手势。 白流苏一愣,回头看了下那基本并排走的两个人,想了下,便夹了下马腹赶上了三公主。 也是巧了,这么两两行进,前面两人刚进入竹林没多久,就听到“扑啦啦”一声,前面的灌木丛里,出来一只黑色的东西,在地上飞快地往前走。 那在后面聊着天的两个人还慢悠悠地骑着马呢,前面这两人却眼疾手快,白流苏的飞刀和三公主的箭几乎是同时间地,把那只可怜的猎物,给钉死在了地面上。 三公主一声欢呼,立马翻身下了马。白流苏本来想提醒下的,不过这会儿也看清楚了,其实就是只黑色的禽类,便也赶紧翻身下马跟了过去。 就着三公主拎起来的样子看了下,白流苏有点不太确定地说:“公主,好像,应该是只松鸡,毕竟这是在竹林里,松鸡都喜欢呆在竹林里。” “所以也是只鸡?”三公主很满意地拎着松鸡翻来覆去地看。不一会儿,后面听到动静赶上来的季雨菲和谢宜江也到了,下了马过来看。 这只鸡看着虽然总体是黑色,但如今细看,额头跟尾巴上是清灰色,胸部有蓝绿色的光泽,腹部还有白色的斑点。而且尾长而宽,上面也有一些白色斑点,中间有一条宽的不规则白斑。 “没有你那只好看,不过味道应该也差不多,可以炖一大锅汤。”三公主越看越满意,昨晚上回房后季雨菲给了她一只五彩毽子,说是山鸡的羽毛做的,现在这只看样子没法做毽子。 季雨菲先抬头往四周看了看,这地方环境还挺不错,一大片竹林,底下是松软的落叶堆积,有一些不高的灌木丛,不远处的灌木丛边还开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这会儿,太阳也升起来了,从顶上照下来,在竹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很是清雅。 环境可真不错,而且听声音,附近似乎还有水声?“流苏,你去看看,感觉旁边有小溪?” 流苏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声音就从那边传过来了:“郡主,是有条小溪,水挺清的。” “走,咱们过去看看。”季雨菲跟谢宜江说,三公主那家伙扔了松鸡,现在在灌木丛里继续翻找呢,说搞不好有一个窝,还能顺便捡几颗蛋。 当然,松鸡窝没那么好找,于是不一会儿,三公主便也拎着松鸡来到了溪边,看季雨菲还蹲下身把手伸到溪水里去,很是不解:“你要干嘛?” 季雨菲蹲身回头,看拎着松鸡一脸警惕的三公主,忽的起了个念头:“哎,阿宁啊,咱们也别回去炖什么鸡汤了,就在这里把这可怜的鸡给做了吧?” “怎么做?”事关吃的,三公主自然不会一口拒绝,虚心请教。 “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嗯,叫花鸡?”季雨菲站起身,先问谢宜江和白流苏。看两人都不解的样子,便放心地说下去: “就是叫花子们创造的一个法子,我也是偶然,嗯,听王府里的某位大厨说的,方法很简单,就地取材,把鸡杀了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然后放到火中煨烤,等到黄泥烤干鸡也熟了,剥掉黄泥就可以吃。”说完了,先看三公主反应。 “那咱们就来做叫花。”很快就能吃,那就不用回去等到中午才喝上鸡汤了,当然同意。 而且三公主很给力,表示杀鸡去内脏这事她在行,并且说干就干,在白流苏和谢宜江这贵公子都在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去试一下的时候,她已经吩咐白流苏:“流苏,把你的刀子给我。”然后蹲下身在溪边开始清理松鸡了,末世什么活没干过,当年那匹病死的马也是她负责的。而且眼前这条小溪清且浅,对面也是低矮的灌木丛,不用担心有丧尸。 一边忙活,三公主还不忘抬头吩咐那木呆呆站着的三个人:“喂,谢宜江,你去和点泥巴,流苏,你去弄点树叶,我觉得竹叶也可以,对吧?”最后这话是对着季雨菲说的。 “哦对,应该都可以。”季雨菲很是后悔自己刚才的念头:“阿宁啊,咱们这么出来,其实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咱们怎么生火啊?还有,没有盐,这鸡味道也不好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叫花鸡 “哦,郡主,我这里随身带着火石呢,可以生火。”谢宜江两手沾着泥巴,很没形象地接了一句,让清妹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还真是不太愿意,和泥这活没干过,连衣袍上都沾了一点泥。 “那你有随身带着盐吗?”虽然不抱希望,但季雨菲还是多问了一句。 当然,盐肯定是没有带的,谁会闲着没事随身带着盐啊。不过三公主这不走寻常路的,却“噌”的站了起来:“哎,我说,烤羊肉的调料可不可以?” “不是吧?难道你随身带着调料包?”季雨菲很是怀疑,但得到了三公主嘴角上扬的肯定答案,说是天香楼那大厨给的独门配方调料,昨天晚上以为要烤好几只羊,结果带多了。 好吧,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做叫花鸡都对不起这可怜的松鸡,那就来吧。 于是没过多久,鸡被三公主很是利落地迅速清理干净了,白流苏把竹叶树叶啥的都捡来了,谢宜江的稀泥也和好了,火也生起来了,然后在季雨菲的口头指挥下,三公主把一只外表看着很不靠谱的黄泥鸡放入火中煨烤,并且挥手赶其余三人:“你们去旁边逛一逛,这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谢宜江求之不得,实在是,他没想到,本来好好的打猎,如今竟然变成了河边烤鸡。这野地风餐露宿一样的画风,都快赶上当年在西北军中了。 不过,难得清妹妹不像其他贵女,一点都不嫌弃三公主这样的。 (三公主:我哪样的?我是公主好吧?我是皇后生的!) 于是谢宜江就跟季雨菲示意:“郡主,咱们去溪边走走吧。” 季雨菲也想去走走,这林子里很是清幽,便同意了。 白流苏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跟着去了,但又一下子觉得没什么事,便索性请示去竹林里再看看。反正三公主这会儿已经集中精神地在烘烤松鸡了,对他们几人的行踪丝毫不感兴趣。 于是季雨菲就跟着谢宜江慢慢沿着溪边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问下他们禁卫军中的当值安排啊,国公府家中如何避暑啊之类。 原来禁卫军中也不是谁都能来的,毕竟能跟着皇帝逃离越来越热的京城,到天气凉爽又没什么大事、还能时不时跟着去打猎的行宫,差事好不说,回去还能吹一吹牛。 而且禁卫军如今的当值,相比较也是清闲的,毕竟不是在皇宫那般需要高度重视安全性的地方,所以轮班什么的也就松散了些,这也是,说到这里谢宜江特意提了一句,他跟上峰请求换班比较容易的地方。 没有说出的另一点是,谢宜江在禁卫军也算待了一阵子了,现在也知道了周围人的情况,大家都是世家子弟,上峰便也比较好说话,毕竟不是皇帝看重信任的人家,也进不了禁卫军。只要不是涉及到大的问题,通常都能网开一面,所以换个班么,其实也就是借此卖个人情。 而这点人情,谢宜江的那位上峰,也很快就得到了回报,此是后话。 再说到家中避暑,谢宜江说祖母以前也有过跟着太后来行宫的殊荣,不过觉得现在年纪大了,而且大哥家还有孩子,所以会跟往年一样,到家中的庄子里住一段时间,反正京城附近也是有山的,庄子里住着也挺舒服。 这倒也是,季雨菲点头表示同意,上次皇帝赏赐的那个田庄附近就有山,看来确实挺不错,问了下谢宜江,得知他们家也有庄子在那附近,就是没有那么大的温泉池,不过好歹也能满足譬如冬天的日常洗漱用水,毕竟那附近一带,都是有温泉的,所以当地的镇子,名字就叫汤泉镇,那一带的当地人,都姓汤。 季雨菲顿时想到了那个躲在镇子上的太监,搞不好也姓汤,回头问问康王。 说着说着,话题渐渐转到了谢宜江最熟悉的西北军中生活。刚好季雨菲好歹也算是经历过军训的人,稍微也能搭上一点话,于是两人就不知不觉地一边说一边越走越远了。 中间碰到难走的路段、路上有块湿滑的石头什么的,谢宜江便早早就主动伸出了手,这一点,季雨菲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男生帮助女生不是应该的么,于是也很自然地伸出手让谢宜江接着。 这手一伸一接之间,季雨菲倒是觉得,从昨晚就注意到的,这会儿在白日的天光下再看,谢宜江的手,确实长得挺好看的,虽然有点茧子,不过男生的手要细皮嫩肉干什么? 于是一路凑在一起聊着天散着步,两人越说越和谐,而且时不时还能给清妹妹搭把手,谢宜江心里是乐开了花,中间还一度异想天开,想着是不是可以回去后就求了父亲去康王府提亲,反正清妹妹已经及笄了,先定亲,过个两年,刚好岁数差不多可以成亲了。 就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答应,上次自己有隐约意思过,父亲的意思,自己都没建功立业,就肖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很没出息,吓得自己再也不敢提了,还被大哥嘲笑了一回。 这么想着,谢宜江又觉得犹豫了,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先回西北再呆两年。可是清妹妹不能等啊,万一…被别的人捷足先登了呢? … 等到回过神来,还好,好歹是沿着溪边走的,赶紧原路返回,人还没走到,已经闻到了一阵烧烤的香味。 “哎呀,闻着还不错呢。”季雨菲吸吸鼻子,谢宜江侧头悄悄看着,越看越觉得清妹妹可爱。 “喂,赶紧坐下趁热吃,可香了!”三公主已经把外面的泥巴给敲碎了,松鸡的鸡毛随着泥壳脱落,露出了里面香气四溢的鸡肉。 于是堂堂皇家公主,这会儿正毫无形象可言地用手迅速扒拉着发烫的鸡肉,一边还撒着仅剩的一点调料。 “等一下哈,我给你撕只鸡腿,你一只我一只!你们俩,不好意思哈,就两只鸡翅膀吧!”三公主一边努力分肉,一边需要不停用嘴吹被烫着的手指,很是搞笑。 谢宜江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对方又是公主,就摇头谢绝了;白流苏觉得主仆有别,而且私底下,老实说,这会儿看见三公主这么用手扒拉、随意撒调料,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但季雨菲不管,反倒兴致勃勃地找了个略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反正竹林里都是落叶,脏不到哪里去,这是原汁原味的叫花鸡呢,而且周边环境,比小时候特意去的野炊强太多了。 于是谢宜江和白流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相对吃鸡。特别是三公主,在谢宜江的眼里,皇家公主已经跟塞外的胡人没什么两样了。 两人还一边吃一边啧啧赞叹,赞叹到刚才拒绝的两个人,都有点怀疑是故意在诱惑他们。 “你们俩,我跟你们说,不吃绝对后悔!真是太好吃了!”三公主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不忘替旁边两人感到遗憾。 季雨菲则明显斯文很多,而且吃了一只鸡腿后,就主动把剩下的光荣任务都留给了三公主。反正作为烤松鸡的大功臣,三公主也对吃完大半只松鸡没什么负罪感。 于是谢宜江和白流苏就很是惊讶地看到他们眼中的娇贵妹妹郡主,也浑不在意地先是用地上的竹叶擦了擦手,然后跑到溪边洗了手,之后才回来管白流苏要手帕。 季雨菲是这样解释的:“鸡腿太油了,手帕会弄脏。” 白流苏:您是金贵的郡主啊,还真是…被公主带偏了! 谢宜江:清妹妹好可爱啊,假以时日,嗯,也许,愿意跟我去西北呢? … 第一百五十章 扳指 这一次的竹林叫花鸡,在很多年后,都让三公主还是念念不忘,闲暇时就会跟季雨菲念叨。 两人也曾经试着做过几次,可惜也不知是环境变了,还是人的记忆变了,总之都没能让三公主如愿,让她觉得很是遗憾。 此是后话。却说等两人吃完了鸡,一行四人便打道回府了,刚好回去差不多中午时分,下午谢宜江就要开始当值,这两天他欠下了不少人情债,得赶紧还了。 季雨菲和三公主两人回去,少不得还被阿桃逼问去哪儿了,原来小姑娘早上已经来找过她们,想一起玩踢毽子。 三公主便砸一砸嘴回味了一下,之后嘴风甚紧地说了句:“你又不会骑马,我们去打猎了,哦,不过什么也没打着。” 长公主母女俩的眼光,顿时都变了。 阿桃是一脸委屈:不会骑马又不是她的错,娘不肯让自己学呀,哼! 长公主:就你,什么都没打着也肯回来?骗我们家阿桃呢? 不过当着面,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笑盈盈地哄女儿:“好啦,姨母们都回来了,咱们先去吃个午饭。” “吃了午饭,又要睡午觉!”小姑娘也不是那么好骗的,阿桃噘着嘴表示不开心,她想玩。 “没事啦,姨母也要睡午觉的,一觉醒来,我就来找你玩好不好?”刚才吃了鸡腿,中午都不用吃饭了,早点睡午觉,下午就可以随意打发时间了。 三公主却依然兴致勃勃,一拍季雨菲肩膀:“是么,要吃午饭啦?咱们刚好赶上时候!” 好吧,你不怕吃撑你就去吃,这样人家也不会太怀疑早上什么都没打着,我是反正吃饱了。季雨菲嫌弃地暼一下那只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这么一瞥,季雨菲忽然意识到:三公主这家伙好像比自己要高了!怪不得这阵子很喜欢搭自己的肩。 nnd,难道真的是因为吃得多就长得快么?还是说,需要又吃又喝、还要多骑马多打球才能长得高? 但自己这身高,应该也过得去了,反正比长公主要高一点,跟二公主感觉也差不多,希望还能再长一点,那就完美了,毕竟体型还挺瘦的。 嗯,谢宜江感觉还能长呢,从回京初次见面到现在,好像就觉得高了一点,痘痘貌似也少了一点,离高富帅越来越近了… 季雨菲的午觉是被阿桃叫醒的,实在是,这地方挺凉快的,睡着挺舒服,早上又骑了小半天马,午睡时间就长了一些。 醒来一问,三公主竟然去太后那里了,也不知是去干什么,反正这家伙觉少,又闲不住,季雨菲就随她去了。 一大一小两人便玩起了踢毽子,踢到后来,连长公主都被女儿的欢乐所感染,亲自下场帮她跟姨母对抗。 季雨菲看小姑娘玩得开心,决定把剩下的最后一个毽子找机会给谢宜江,让他带回去送给谢勉小朋友,不是说他还有个妹妹么,刚好两个人可以一起玩。 反正这个地方,季雨菲也就认识阿桃和谢勉两个小孩。 哦,不对,还有个二皇子家的阿泽,毽子也送了,但…想到有距离感的二皇子,和过于客气的二皇子妃,季雨菲觉得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一起玩。 “好啦好啦,别让姨母累着了,娘已经不行了,阿桃啊,咱们歇一歇。”长公主见女儿脸蛋红扑扑的,一摸她后颈,都是汗,便叫停了踢毽子,吩咐乳娘过来给女儿擦汗。 “对啊,阿桃,姨母有点累了,你陪我歇一歇吧。”季雨菲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便也坐了下来。 正这么说着话呢,三公主回来了,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在长公主的“提点”下,说自己被太后叫过去说话了: “也没什么事,夸我昨天晚上的羊肉烤得好吃,我说那就下次再给她们烤呗。哦对了,皇祖母旁边那个瘦瘦的老奶奶,叫…哦对,叫周太妃,还给了我一个大拇指上戴的东西叫什么扳指,说是射箭时可以保护拇指不会被弓弦勒伤。好看是好看,戴着大小也还行,但我一开始没打算要,觉得没什么用,平时用布缠一下手指就行,又不是天天射箭。后来皇祖母说让我赶紧收下,我就拿回来了。” 三公主一边说一边从后面的宫女手上拿过来一个看着很朴实无华的盒子,打开给长公主和季雨菲看。 阿桃人小凑热闹,这会儿已经擦完了汗,便也赶紧走到长公主和季雨菲面前,踮着脚嚷着“让我看看”。 长公主便笑了,侧了点身子给女儿看手里捧着的小盒子,又抬头跟三公主说:“阿宁,你不知道,周太妃可轻易不赏东西呢,你得好好收着。” “对,皇祖母也这么说,可我觉得没什么用,我便跟周太妃开玩笑,说让她给我赏点没吃过的好吃东西就行。周太妃就生气了,我觉得不太好,就拿回来了,走的时候皇祖母还交代我,让我一定要收好。” 看来是个值钱的东西,不过,季雨菲好奇地拿起来看,这材质,看着不像玉啊,毕竟没有红颜色的玉吧?21世纪的女大学生表示没什么研究,她只知道珍珠和钻石,还有白玉和绿翡翠,就这,还是在高中毕业那年跟着爸妈去云南旅游、被导游一车拐进某个游客专用购物店里才知道的。 那会儿老妈买了个翠绿的翡翠镯子,虽然价格有点贵,但一家三口都觉得挺好看,就痛快付了钱。 结果回来后很快就被老妈单位里某个识货的同事说是假的,老妈还不相信,拿去鉴定了一下,果然是很差的玉,颜色是填充的,害得心疼了好久。 所以看到这个红色的扳指,季雨菲便看不懂了:“这不是玉吧?” “应该不是玉,倒是有点像…”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公主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又拿起那扳指看了看,嘴里迟疑地说了句:“难道是…?” “是什么?”季雨菲和三公主同时问道。 长公主却把那红颜色的扳指轻轻地放回盒子里,又仔细地看了看盒子,然后才笑着说:“也没什么,可能是古玉,大姐姐也一下子不能断定,这个得找识货的人问问。不过阿宁你可要收好了啊,这扳指是周太妃所赐,她老人家搞不好还指望着你多射几头羊呢。” “对,周太妃说了,下次还要吃我的烤全羊!”说到这个,三公主顿时来劲了,又把盒子打开,套上了那扳指,并迈步挺身做了个射箭的姿势,把个阿桃好奇地跟过去摸。 三公主自顾自比划,季雨菲却注意到,长公主明显有点心神不定起来,对女儿的话也没怎么听进去,后来还是阿桃着急了,大声地喊了句,才让她重新回过了神,之后却说阿桃得回去换身衣服了,刚才出了很多汗。 看长公主一行人走出小院子,季雨菲决定晚上什么的找个时间去问问皇太后,这个扳指看来挺贵重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三公主却已经脱了扳指放入小盒子里,交代了宫女去放好,之后做到季雨菲面前,定睛看了下她,然后眉毛一扬说了句: “哎,其实我知道这扳指是什么做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来历 “哦,你知道啊,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啊?”季雨菲很是意外,这姑娘现在有点小心机了呢,成长很快嘛。 “我怕别人嫉妒呗。”三公主有点小得意。 “所以这东西是什么做的?很贵吧?”季雨菲倒不嫉妒,自己又不会射箭,扳指拿来也没什么用,而且虽说好看,但戴在大拇指上,感觉还是有点,呃,男人。 相比而言,如今她也比较适应郡主的日常生活起居了,还是喜欢那些女性化的首饰打扮,譬如簪子、手镯之类,大拇指上套个醒目的红扳指?那还是算了。 “嗯,当时这扳指一拿出来,皇祖母就站了起来,问周太妃难道要把它给我,很惊讶的样子。周太妃说是啊,说我打猎射箭用得着它。” “我一开始不是不想要么,结果皇祖母就说我不识货,说这可是先帝爷戴过的,先帝爷是什么意思?是个男的么?我当时没好意思问。”说到这里,三公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先帝爷就是你父皇的父皇,也就是咱们的皇祖父,皇祖父、皇祖母,明白吧?已经过世了。”季雨菲现在很习惯了,便自然地快速解答。 “哦这样啊,那还好,我当时想着那意思应该是别人的,就说那就更不能要了,让周太妃有空给我一点没吃过的点心什么的就行。周太妃听了有点不高兴,皇祖母就在旁边劝我,说这个扳指是什么犀牛角做的,红颜色的极为难得,说要是她呀,就赶紧收下。我就收下了,我觉得皇祖母说的总没错。” 看来是挺值钱的东西,而且因为以前的皇帝戴过,那就更值钱了。不过不对啊,男人戴的扳指怎么给个十几岁的少女戴着也可以?这个问题,季雨菲决定找自家老爹问问。 说起来,从昨晚看到他跟三皇子偷偷溜走喝酒开始,还没说过话呢。作为女儿,应该要关心下父亲。想到此,季雨菲决定说干就干,当下就吩咐了人去康王那边看看,说是问下他昨晚是否有喝醉,然后如果晚上没什么事情,请他过来一起用膳: “阿宁,别的事情你也不清楚,等下问我父王吧。” 然后太阳还没下山,康王就过来了,脸色看着有点苍白,不过精神还可以。季雨菲一看就赶紧问他: “父王,你昨晚有没有喝醉?” “咳,谁能想到啊,长安竟然如此能喝。”康王有点尴尬,是自己大意了啊,害得今天一天都在补精神,年岁不饶人呐。 长安?难道是三皇子?这都叫上名字啦?看来喝了酒还拉近了距离?谪仙三皇子在季雨菲眼里顿时彻底成了凡人。 “对啊,长安以前感觉还挺…没想到…而且喝醉了之后话挺多,嘿嘿。”康王一脸追忆的表情。 得,这个话题咱不感兴趣,还是切入正题吧,季雨菲回头打了个响指,然后“放”出来的三公主面无表情地举着个大拇指走了过来。 “阿宁,你竖着个大拇指干嘛?不许笑叔王…咦,你手上套了个啥?”康王还不以为意,说话间三公主走到了他面前。“哦,是个扳指啊,挺好看的,你从哪儿弄到的?” “父王,你再仔细看看,这个扳指,你可见过?还有,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吗?”季雨菲怀着一丝希望提醒自家老爹。 “哦,这样啊,阿宁,你摘下来给叔王仔细看看。”康王便从三公主手里接过她摘下来的扳指,就着窗外的一抹余晖仔细看了看。 扳指外面看了两眼,又凑到窗前眯着眼看了下里面,然后季雨菲惊讶地发现,康王出现了跟长公主一样的表情— 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脱口说了句:“难道是…?” “是先帝爷戴过的?”季雨菲和三公主同时接道,说完了,两人还击了个掌:要的就是你这反应,回头跟长公主一样不说就走可不成。 康王自然更震惊:“你们俩都知道?这扳指…阿宁,你从哪里来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不会是三公主这家伙,从不该拿的地方拿来的吧?那女儿就是从犯了。 “放心啦,父王,这是周太妃送给阿宁的,当时皇祖母也在。”赶紧先给康王送颗定心丸。 话说那瘦太妃的姓氏,当时一直没记住,原来姓周。 谁想康王还是一脸震惊:“这,这扳指在周太妃手里?送给阿宁?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儿早上啊,父王!”季雨菲觉得自家父王是不是宿醉还没醒啊。 “叔王,我昨儿给大家烤了羊肉啊,好吃吧?周太妃还想再吃,就给我送了这个,让我有空再去打两只羊,我答应了。”三公主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吧?!等下,阿宁,你把事情经过再给我们说一下,详细一点,包括你皇祖母当时是怎么说的!”康王却还是表示怀疑。吃了个味道还行、但也不是惊为天人的烤羊肉,就能得如此贵重的礼物?那连他都想要去天香楼拜师学艺了,也不知某些人听到三公主这么个说辞会何种反应。 当然,三公主会如此想,以康王对她这段时间的了解,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不相信的是当时送出之人的意思,周太妃出身武将家庭,烤全羊这种东西,别说这么多年几乎都是跟着太后来这行宫避暑、肯定年年都有得吃,就说以前闺中时,那也肯定是吃过不少回的。 于是三公主便又把早上的情形说了一遍,中间被康王盘问了诸多细节,等到说完,刚好太阳也落山了,少不得,三个人先吃了晚饭。 吃饭时,虽说大家没怎么说话,但季雨菲观察,康王很是心不在焉,以至于都没发现,如今的三公主,跟早期的暴饮暴食相比,吃得明显斯文又少了。 吃完了饭,上好了茶,得,看康王也想得差不多了,季雨菲便先抛出了她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 “父王,那个扳指,既然是皇祖父的,那怎么,感觉阿宁戴着也就大了一点呢?”这一点不合理啊,难不成…皇祖父骨骼“清奇”、“异”于常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说古 这会儿,三公主已经自动把扳指又戴上了,还真是,虽说戴上了之后摇一摇能转圈,但稍微缠上点布条,其实也可以用了,三公主好歹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 康王心事重重一般地叹了口气,然后在女儿看似有点不耐烦的目光中答了句:“哦,那是因为你们皇祖父当年也就跟阿宁一般年纪,可能稍微大一点,记不太清了。” 原来如此!搞了半天这是先帝爷少年时用过的,那— “那,当时皇祖父就,就已经是皇帝了吗?”如果是的话就厉害了。 不是说都要靠加持么?皇帝用过的,跟个皇子用过的,还是很有差别的呢。 “没有,当时父皇还是太子。”康王很肯定地说,然后又有点迟疑:“不对,好像是…皇祖父把这扳指赐给父皇,然后很快父皇就被册封为太子了…对,是这样的。这件事当时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这扳指,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那它又为什么会在周太妃手里?”这是季雨菲的疑问。 三公主的疑问则是:“这犀牛角是什么玩意儿?”皇太后当时说的话她记着呢,还说红色的最难得,极为珍贵。 康王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姑娘,决定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干脆把两人的问题给一并汇总了吧: “犀牛角的材质,其实也不是很稀罕,上古时候,犀牛多了去了,但红颜色的犀牛角,就比较少见,特别是红的如此纯正的,可是稀有,此其一;” “其二,也正因为罕见,所以当时做成扳指的,其实只有两个,一个,皇祖父自己戴了,另一个,则赐给了父皇。” 怪不得,那这意思就比较明确了,看来皇帝是用这赏赐来表示立太子的信号啊,另外,红颜色的犀牛角,搞不好是变异的吧?印象中,犀牛应该是黑色的居多。 “当时父皇得了这扳指,也很是喜欢,还特意在内层刻了朵祥云,父皇名讳里有这个字,便想了个巧思,祥云又有吉祥之意。所以你们如果仔细看,里面其实是有祥云图案的,以此为记。” 怪不得长公主也能识别,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在内,季雨菲也不深究过世的先帝爷叫什么云还是云什么了,好像古人有这个忌讳,刚才康王也是含糊其辞的,不过意思倒是解释清楚了,这是先皇曾戴过的珍贵材质的扳指无疑。 但如此意义不凡的扳指,又怎么落到了周太妃手里呢?不是应该在正宫娘娘的皇太后手里吗?关键人家还当着皇太后的面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呢,也不怕拉仇恨? 康王看了眼明显还带着疑惑眼神的女儿,想起她之前的那个问题,心一横,索性就全说了: “后来因为尺寸问题,父皇就不戴这个扳指了,皇祖父那个,据说是后来放入了皇陵,所以这也算是存世的唯一一个了,阿宁,你可要好好保管。”康王先叮嘱了一下就着灯火在看里面祥云图案的三公主,得到了点头的回应,便接着跟女儿说: “我年纪小,那会儿住宫里,在父皇的书房里看见过这个,当时放在父皇的案头,这个红颜色很醒目,因为好奇,我还想拿着玩,被父皇制止了;大一点之后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仗着是小儿子,还曾管父皇讨要,父皇没说话,却也没点头,之后就没看到了,估计是怕我们再去要,收了起来。” “后来父皇驾崩,我便以为这扳指也跟皇祖父那个一样,入了皇陵,谁知道竟然是给了周太妃…” “不过现在想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年皇祖父是以兵马起家,父皇十二岁上,就跟着皇祖父征战,是以极为看重这个扳指。周太妃武将世家,年轻时也曾陪着父皇在上林苑骑马射箭,好像还救过一次驾…而且对皇兄,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抚育之情,这扳指能留下,想必,也是母后和皇兄同意了的。” 哦,还有这事?“父王,周太妃自己没有子女吗?”季雨菲觉得每次夜晚听故事都很来劲,总是一些出乎意料的宫廷旧事,也不知是不是密事。 三公主这会儿已经戴上了扳指,也在一旁坐下开始一脸严肃地听了。 “没有,好像有过,小产了,对,就是那次救驾的时候,当时也是在上林苑,父皇正对着靶子练习射箭,这是他日常的消遣。周太妃本来是因为怀了身子、坐在旁边观看的,那会儿大家都在专心地看父皇射箭呢,周太妃坐久了打算站起来走一走,结果刚站起来一转头,竟然被她看到有人在对面的林子里。” 康王喝了口茶,开始感叹:“这周太妃,说起来父王真是佩服。一是佩服她当时的果敢,一般的人,看到对面林子里有人,可能会先想一想是不是巡逻的侍卫,这个比较耽搁时间,毕竟,那人后来发现已经是拿出了箭了,幸亏被周太妃一箭射杀。” “不行,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有多余的想法,得第一时间灭了对方!”三公主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个康王父女俩给吓了一跳。 所以杀丧尸也是需要这么快准狠吧,季雨菲仰头看着有点激动的三公主。 又跟康王对望一眼,父女俩不约而同地想道:看来这扳指是给对了人啊。 “先听父王说下去吧,别激动。”季雨菲拉拉三公主的袖子,示意她先坐下来继续听。 三公主摇摇手,表示想继续站着。父女俩再次对望一眼,然后康王便继续说了下去: “是啊,要不怎么说这周太妃果敢呢,她一看到对方,当下就迅速抢过旁边侍卫的弓,然后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等到那侍卫反应过来叫出声,对面林子里的那个人已经倒下了。” “那林子其实有点距离的,周太妃平时虽说也是会骑射的人,但这一箭,想必也是倾注了她全部心力,所以虽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却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但当时众人反应过来后,第一要紧事是护驾,忙乱了一阵子安全回到宫中后,周太妃顿时就坚持不住、晕倒在地了。” “太医赶过来一看,说是心力损耗造成了周太妃小产。父皇自然极为心疼,却当天就加封了周太妃为皇贵妃,之前她只是四妃之一。” “周太妃了不起!我要跟她学习射箭!”站着的三公主挥了挥手,又转了转拇指上戴着的扳指。这次康王没受任何影响,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皇贵妃落了胎,人变得很瘦很瘦,以前她还好的,休养了一年也没见起色,太医说太伤根本了,而且以后也再难有子嗣。你们皇祖母便想了个法子,说让她代为照顾你皇伯父,对,阿宁,就是你父皇,当时四五岁吧,极为可爱,我那会儿在皇祖母肚子里,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你们皇祖父觉得也是个办法,搞不好可以让她高兴起来。没想这事证明是个挺好的办法,皇贵妃后来就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人还是那么瘦。” 怪不得,之前打麻将那会儿,瘦太妃,哦不,周太妃,感觉怼天怼地的,皇祖母照样笑呵呵没生气。而且其余的太妃应该还有吧?也就她一个人跟着皇太后来行宫避暑。 至于这扳指,当初能留下来,应该也是得到了刚荣升皇太后和皇帝的母子二人的同意,毕竟一个救驾有功的皇贵妃,没有子嗣,只有抚育之恩,怎么着,都值得留着一个小小的扳指做念想。 “可是,既然这扳指是父皇的父皇留给她的,周太妃又为什么会舍得给我呢?”站着的三公主却又“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坐了下来,一脸深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论今 三公主这会儿回过味来了:如此有故事的珍贵扳指,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做了次烤全羊呢?就算自己烤羊的手艺好了一点,那天香楼的大师傅还在呢,按照小雨同学的话说,这不科学啊。 那边的小雨同学也觉得不对,问康王:“对啊,父王,而且,周太妃应该挺喜欢这个扳指的吧?”说得有点委婉,但意思明摆着的啊,一顿烤全羊绝对不可能是送扳指的真正原因。 “这个,父王也说不上来。”康王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沉吟着:“这事,待我想想。”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康王起身要走的时候,季雨菲总觉着,他还特意朝自己看了一眼。 这是嘱咐自己不要多说么?放心,我还希望多活几集呢,少说多听是王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也没什么事,上面传话下来,说过几天会再安排一次打猎,这次是去比较远一点的地方,也算是深入林区。 看来上一次只是热身,这次皇帝打算动真格的了。当然,三公主还是在入选之列,实在是,上一次公主殿下勇猛的样子,要不是她长得实在好看,又总是穿着一身大红骑服,都快要让大家忘记她是个女的了。 中间谢宜江又想了个法子跟季雨菲见了次面,告知他也在打猎队伍里,季雨菲便把那毽子交给了他,说是送给阿勉小朋友的。 谢宜江当时表示了感谢,不过心里却打算回去随便做个鸡毛毽子糊弄大侄子得了,好歹是清妹妹送的第一份礼物,可舍不得给那小屁孩糟蹋,咱还是好好贴身收藏吧。 上面的指令一传达下来,各路人马便都开始抓紧时间休整、练习骑射、检查下马匹装备什么的,据说这是为了效仿先帝当年的打猎情形,本朝太祖以兵马起家,这马背上的功夫,自然是不在话下,传到第二代皇帝,也就是康王的父亲,因为很小就随父亲征战,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后来天下平定,皇帝便在此建了行宫,每年夏天趁朝廷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出来打打猎过把瘾。 到了第三代,也就是如今这位皇帝,因为自幼养于宫中,虽有专人教导,这骑射之术还是差了很多,平时也就只能在上林苑跑一跑马,为此,皇帝就特意在每年避暑时,来几次大规模的狩猎,也算是以此做一番大规模的官方宣传,展示下皇帝的威仪。 在这期间,康王抽空跟皇太后吃了顿饭,中间“顺便”问了下那扳指的事,对此,皇太后只表示她当时也很惊讶,毕竟这扳指是当年周皇贵妃主动请求留下来的,之后也一直当做吊坠贴身挂着,这么多年了,谁想到她竟然这么出其不意地拿了出来,还大方地送给了三公主。 皇太后表示事后也好奇地问过周太妃,说到此,皇太后还一阵唏嘘,对小儿子说:“母后这些年,也算是见得多了,自认也算大体能做到波澜不惊了,可是周太妃一说,唉,母后啊,当时就不争气地…你猜太妃怎么说?她说啊,‘太后,您不觉得,阿宁的眼睛,像极了先帝?’唉,她这一说,母后那眼泪啊,顿时就下来了!” 阿宁的眼睛长得像父皇?我怎么没觉得?康王对这样的理由表示很无语,反正他一时也想不起驾崩多年的父亲长什么样了。 听了康王的转述,季雨菲也是好奇:“父王,那我的眼睛长得像谁?” 这话一说出口,季雨菲就后悔了,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康王变得柔情似水,一边摸了摸她的头,一边说:“你的眼睛,自然长得像你母妃,唉!” 好吧,赶紧找个别的人转移话题:“难道其他人的眼睛长得不像?譬如说,三皇子?”还记得当时打麻将时几个老太太夸奖三皇子美貌的情形,那会儿,周太妃感觉也挺喜欢这位孙辈的。 说到三皇子,康王的情绪又一下子回来了,想了想,吩咐白流苏出去守门: “清儿,说起来,这件事,父王也想跟你说说。”神情还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 “那天长安不是邀父王去喝酒么?”康王现在称呼三皇子的名字很顺口了,看来喝酒确实能拉近距离。 “对啊,貌似你还喝醉了,嘿嘿,也不知有没有胡言乱语。”喝酒误事,这是以前老妈骂应酬回来醉醺醺的老爸时常说的一句话,季雨菲便也下意识地提醒康王。 谁想康王的表情更不自在了,很是尴尬地说:“是啊,也不知当时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不是吧,父王?那你什么都记不得啦?”惊得季雨菲都瞪大了眼睛,看来真是喝酒误事啊。 “嗯,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前面还是有些记得的。”康王想到这事,本来就有点怀疑,这会儿还是得跟女儿一起分析分析,就也顾不得了: “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们也就那么边聊边喝,长安一直在劝酒,我也不以为意。”康王整理了一下思路,有点含糊地说了句:“一开始我们在说他的婚事。” 哦,懂了,这是叔父在拿婚事调侃侄儿。不过季雨菲倒也有点好奇:“三皇子多大了?没有定亲吗?” 难得女儿没有笑话他,康王便赶紧给她解释,原来三皇子快18岁了,本来也该定亲了,但之前因为二皇子的婚事所发生的波折,皇帝便有点慎重了,按康王的推测,估计是今年秋季,会给三皇子赐婚,人选应该是有几家了,搞不好张妃如今在京中有在相看那几家的姑娘。 三皇子的妹妹二公主,也已满16岁,如果有好的人选,可能会一并赐婚。 季雨菲:好吧,我比二公主小,不急。 “所以这么边聊边喝,父王就喝得有点多了,反正也不是在京里。”康王还是稍微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等我口渴醒来,发现天已经快亮了,问了下,说长安也喝醉了…父王当时头有点痛,就没有多想…又休息到了午时。” “这事本来也没什么,中午时,长安还特意过来探望,说自己刚醒来,问我怎么样,还说自己昨晚的事竟然都记不得了,他这么一说,我也想了想,还真是,后面的事全都记不得了。” “这事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谁想昨晚睡觉之前,不知怎的,竟然就想起来了一点,我依稀记得,当中长安有问我打听一件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变 “打听那扳指?哦不对,那是之后的事。打听什么事?”季雨菲先插了话,又觉得时间不对,只好再次问康王。 “不是很确定,不过,”康王有点心虚地看了眼女儿,“父王想了想,好像是跟我打听你和阿宁落水的那件事。” 哦,康王这么一说,季雨菲想起来了,这件事,当时跟皇帝说的时候,张妃和二公主是在场的,记得张妃还被刺激地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这件事,虽然被皇帝明令不得外传,不过,这应该不能妨碍张妃告诉儿子,毕竟,这件事,无论是不是跟她母子俩有关系,起码那会儿知道了,对她儿子总是有利的。 “所以父王,你还记得跟三皇子说了什么吗?有说躲在水下的绿衣人吗?哦,那个貌似张妃当时就听到了,不算。那,你可有跟他说那躲在镇上的真太监?” 可不能把那死太监的调查进展透露出去啊,万一镇上的真太监被灭了口,那线索可就断了。 真是怕啥来啥,康王硬着头皮做出一副有把握的样子:“这个,父王仔细想过了,应该没有。” 应该没有,不是肯定没有?季雨菲有点不满地看了下眼神闪烁的康王。 “不过嘛,父王觉得,这件事,就算当时都跟三皇子说了,”康王赶紧期期艾艾地补救,“长安”也不叫了:“其实也不是坏事。” “哦,何解?”季雨菲的语气不是很好,大人就是这样,自己犯了错便想着找理由。 “是这样的,父王觉得,首先咱们得弄清三皇子来打探此事的原因。”康王看着女儿咬着唇想了一会儿,然后终于点了点头,顿时如释重负,这样他就可以往下说了: “三皇子来打探此事,无非是他想知道具体情况。为什么想知道呢,自然是有他的意图。说白了,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他是跟太监一伙的,但你想啊,清儿,这件事,咱们后来去找那倒夜香的假太监,也算是刻意地打草惊蛇了,他犯不着再来问我,那边应该早就告诉他了;其二么,自然是想跟咱们一样,知道谁是跟那太监一伙的。父王觉得,根据张妃当时的表现,以及你皇伯父对此事的调查严密程度,三皇子不太像是那背后势力中人,如果是,谅他现在也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倒是如果是其二,父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按照咱们的推测,当时阿宁可能就是知道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招来了这么一场祸事。但你想啊,清儿,这事发生在宫中,三皇子排行第三,这幕后之人被揪出,只会对他有利无害,我估摸着,这是三皇子来找我喝酒的真正意图!” 被康王这么一番绕来绕去的说辞,季雨菲的脑袋有点懵:“所以父王,你的意思是,三皇子跟咱们,其实也算是殊途同归?”都想找凶手,可不就是这意思嘛。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女儿,康王赶紧下结论,而且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又加了一句很有说服力的话: “三皇子来找我打探,如果让他父皇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没错,他就是本着同样的目标来的!”哎呀,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多简单的事儿啊。 “那,照你这么说,三皇子都算是咱们的同盟了喽?你觉得他不会计较之前张皓然的事情?”季雨菲想起刚来初次见到三皇子的情形,记得那会儿因为三公主带着阿桃骑马走了,三皇子一脸幸灾乐祸。 “这个咱们多留意留意,毕竟张皓然是他母舅。不过你说的对阿宁的态度,父王倒觉得,三皇子如此表现反倒是正常,要不然,小小年纪,情绪能控制自如,这…”可不是好事。下意识地,康王想起了二皇子,那家伙总是没什么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好吧,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季雨菲对自家父王略有埋怨,也就一顿酒,竟然就这么被三皇子轻易得手了。 当然,乐观点想,康王平时跟说书先生一样,喝了酒搞不好嘴更碎,罗里吧嗦一大堆,其实什么也没讲。 再乐观一点想,搞不好三皇子也真喝醉了,醒来后也是什么都不记得,打听了半天白打听,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了,三公主也是他妹妹,事情也不算很大,三皇子就算做给皇帝看,也不会太对付三公主的。 反正说来说去,都跟自己家没什么关系。 想到此,季雨菲顿时又轻松了,笑嘻嘻地问康王: “父王,明儿的打猎你去么?” “打猎?不去!我跟你说,明天搞不好要下雨,一把年纪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啦,哈哈,等着吃现成的吧!”心头事如此顺畅地过了女儿这一关,康王顿觉轻松无比。 这话自然是让季雨菲鄙视的,好歹也就四十岁啊,这要放在21世纪,都算黄金单身汉呢,一堆萝莉发花痴的大叔呢,结果竟然这么没出息。 “咳咳,女儿啊,父王跟你说,回头你也关照下阿宁,让她别总是想着在前面冲锋陷阵,猎物打着没打着,有什么要紧?烤全羊又不能顿顿吃,吃个几回就差不多了。那山林里头啊,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虽说既然是皇家猎场,那里面早就过了几道筛子了,但凡事总有个万一不是?清儿啊—” “父王,你别说啦,放心,阿宁没事的,她厉害着呢。”自己不去还乌鸦嘴,季雨菲很是唾弃地翻了下白眼: “父王,你这会儿没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我要去皇祖母那里了。”还不如去跟那几个老人家聊天喝茶做个替补的麻将搭子呢。 “哦,父王马上就走了,好好陪你皇祖母,还有啊,真的,清儿,父王总觉得…自从三皇子这么莫名跟父王喝了一顿酒,就总是有些…好啦好啦,总之,记得转告阿宁,一定要谨慎小心!哎哟,父王走也!”眼看女儿瞪眼起身,康王顿时好脾气地笑着赶紧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变 正在练习射箭的三公主,这会儿打了好几个喷嚏。 旁边被她请来当师傅的周太妃,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阿宁,这是有人在念叨你呢。”反正这大夏天的,精神抖擞的三公主,可不想是着凉的样子。 三公主一愣,对于文绉绉的“念叨”一下没明白意思。不过,凭借前后语境,看周太妃的反应,她觉得应该不是在说她不好,于是也就继续凝神瞄准练习了。 本来在末世里就是个被人夸赞箭术了得的人,这会儿其实都不用周太妃点拨,一出手就是百发百中。不过三公主还是不满意,特意让人把箭靶子放远一些,还一定要让周太妃来确定距离是否够远。 三公主这要求一提,周太妃看一眼她拇指上套着的那枚红色扳指,便知道对方肯定对这扳指的来历都打听过了。 当然,三公主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后来更是直接问周太妃当时的具体情形,吓得周太妃身边常年跟着的几位资深宫人,都吓出了一身汗:三公主,可,可真敢说啊。 也许是三公主的态度过于真诚,又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那双酷似先帝的眼睛太让人招架不住,总而言之,周太妃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抬头望着远方的某处出了会儿神,然后就收回目光,对着一脸期待等着的三公主微微一笑:“此事说来话长,阿宁,咱们先坐下来歇一歇吧。” “好!”当年在末世时,对于有能耐的人,大家都是发自内心尊敬的,毕竟,事关生存。所以这会儿,三公主觉得眼前的周太妃是个能耐之人,也是很尊敬地听她的话。 “当年之事,本以为会刻骨铭心,可是如今想来,却似乎也平淡了。当时本宫如何反应,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容不得细细推敲。阿宁,你现在问本宫,其实本宫也答不上来…也许是人为了活下去的本能反应吧!” “先帝贵为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阖宫老小,所有的身家性命,全都维系他一人之身。与本宫而言,先帝是夫更是君,如果他有什么不测,那不仅是本宫一人,怎么说呢…就像那风浪之中的大船,先帝就是那船上的桅杆,桅杆一旦折断倒塌,那风浪之中的大船肯定是船覆人亡,无人可免。” “所以,那躲在山林之人,是本宫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要夺走本宫所有的一切!本宫当时那一箭,既是为了先帝,也是为了自己,容不得有半点闪失,自然是倾尽全力!” “没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太妃娘娘你真了不起!”三公主听了立马站了起来,朝她一竖大拇指。 周太妃看着那套着红色扳指的大拇指微微一笑:“阿宁也很了不起!” “那是!”三公主从宫人手中接过长弓,一边往前走一边朝周太妃回眸一抿嘴:“看我的!” … 跟皇太后和长公主母女正祖孙其乐融融喝茶吃点心聊天的季雨菲,等来了练完箭术归来的三公主和周太妃“师徒”二人。 “怎么样,可有被阿宁这丫头给烦得不轻?”皇太后笑眯眯地先问周太妃,一边用手指着正跟阿桃小朋友抢食的三公主。 “瞧您说的,阿宁可认真了!再说了,哪里就需要我指点了,她本事了得,说百步穿杨也不为过。”周太妃又恢复了“怼人”的气势,坐在长公主特意让出来的座位上,脸上也没有笑容了。 皇太后一听,又笑了:“哎哟,还‘百步穿杨’呢,那明儿啊,阿宁,阿宁!先放下手里的点心!听皇祖母说,你明儿可得给太妃打一头野兽来,孝敬孝敬她老人家,听到没有?” “啊?打野兽?好的,没问题!”三公主三两口把那点心先咽下肚,然后赶紧回答。 “我也要去!”阿桃不明所以,但她看老祖宗都笑嘻嘻的,便大着胆子要求。 “阿桃啊,你就别添乱啦,娘已经答应你了,明儿开始,你就先学骑马好不好?”长公主赶紧制止女儿。 “好,学骑马!三姨母,等我学好了骑马,我就跟你去打野兽、烤羊肉吃!”阿桃侧着脸抬头跟三公主得意地宣布。 “好好好,回头跟我混!”三公主一嘴的吃食,很是敷衍。 季雨菲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出声提醒:“阿宁,你吃慢点儿,先喝口茶!还有,你明天要记得保存体力,别一下就冲在前头了,你听到没有?!” “听到啦,放心,我心里有数!”三公主拿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惹得季雨菲又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皇太后倒是一直都笑眯眯的,看看替女儿擦嘴的大孙女,看看姐妹情深的另外两个孙女,心里很是满足… 第二天一早,三公主自然就走了。 等到季雨菲去跑马场的时候,跟前几天比,那边就明显安静了许多,看来这一次的打猎规模确实大了很多,据康王说,除了像他这样因(倚)为(老)年(卖)纪(老)去不了的,青壮年们基本都去了,连三皇子这种看着不沾烟火气的、二皇子这种看着不像感兴趣的,都跟着皇帝去了。 这一次打猎,天气不好的话,队伍会在当天返回;如果猎物颇多、或者天气晴朗,那就有可能会在外面扎营过一夜再回来。 那是,反正皇帝只要发个令就可以,下面自然是啥都带足准备了,季雨菲有点小感慨,觉得这古代的生活真心奢侈。 当然,奢侈的生活要珍惜,所以自己起码得把这骑术给练得好一些,也算对得起这眼前翠绿的大草原,以及越来越喜欢的胯下的黑马小雨。 说起来,小雨现在跟自己也越来越亲近了,每次看到,都会摇头摆尾的欢迎自己。这不,早上被长公主带出来练习骑马的阿桃,就很羡慕地表示想骑小雨呢。当然,毕竟是个小姑娘,在自己的“劝说”下,小雨好歹是让她骑了上去,但却不让那马夫再牵着走了,害得旁边看着的长公主胆战心惊,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让人把女儿抱了下来。 阿桃小姑娘表示不开心,但也没办法,只好噘着嘴骑在另外的一匹备用白马上,看着婉清姨母骑着漂亮的大黑马在跑马场上撒欢儿。 长公主也没办法,这是避暑的行宫,马匹自然有的是,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给女儿找到一匹小马或者矮种马啊,再说了,谁知道女儿是不是一时兴起?这个年纪的小孩不都是三分钟热度么?凑合一下得了,像阿宁那样的毕竟是极少数,没看这些年打马球的女子队连人数都凑不齐了么。 可惜,长公主事后也不得不承认,也不知是不是被姨母们或者纯粹是被大黑马们所诱惑,女儿对骑马这件事,竟然很是认真,大有继承三姨母衣钵的架势,而且据那位教导女儿的师傅说,小县主天分甚好。 这种夸奖的话长公主自然听得多了,奈何这次夸得是自己女儿,当母亲的,自然都是打心眼里认为是真的。听了几次师傅的夸奖之后,长公主甚至还畅想起有朝一日是否可以让父皇也开恩赐给女儿一匹千里神驹。 这是后话。却说当时趁着阳光灿烂、温度适中,季雨菲和长公主母女便在跑马场上耗了一个早上,中午也一起吃的午饭。 结果等到下午午觉,却生生被窗外的声音给吵醒了,季雨菲坐起来一看,窗外竟然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还真下雨了,康王这乌鸦嘴,幸亏他没去!这是季雨菲的第一想法。 第二想法是:那帮打猎的可怜了,都得浇成落汤鸡! 但转念之间,她又立马想到:打猎肯定都在山林里,希望不要被雷电击中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巨变 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饶是如此,这场狂风暴雨的威力还是挺惊人的,等风过雨歇,季雨菲带着白流苏去皇太后那边看望的途中,就看到了满地的断折树枝,有些还挺粗。 之后在皇太后那边,更是陆续有宫人进来禀报,有禀报树木折断情况的,有禀报房屋损坏情况的,甚至还有一个小太监,据说因为地上湿滑,雨天跌了一跤,摔断了腿。 说话间,长公主带着阿桃也过来了:“哎呀,这雨好大啊,还又打雷又闪电的,把我们阿桃给吓得!” 又安慰皇太后:“皇祖母,您放宽心,父皇他们估计也在哪里躲雨,现在雨停了,很快就回来了。” 皇太后笑笑,没说话。季雨菲看着,觉得她笑得有点心神不宁。 之后大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起等着内侍来报打猎队伍归来。结果等啊等,等到太阳都落山了,也没等到皇帝平安归来的消息。 掌灯时分,连康王都来了,一进门就问:“母后,皇兄他们今儿不回来啦?” “可不是,照理这附近的天气应该也差不多啊,难不成你皇兄那边刚好没怎么下到?”皇太后有点自问自答地喃喃自语。 康王挠一挠头:“这很有可能,山区嘛,十里不同天,搞不好就咱们这边雨大。母后,你放宽心,估计这次收获颇丰,皇兄他们都舍不得回来。明天自然就见分晓了。” 又逗一逗阿桃活跃气氛:“阿桃啊,上次你三姨母烤的羊肉好不好吃啊?想不想再吃一次?” 这话说的,是个小孩肯定就要吃啊,果然,阿桃眼睛一亮:“好吃好吃!阿桃还想吃!” 童言童语,顿时逗得康王哈哈大笑,也算扫了屋里的阴霾。 一晚上便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碧空如洗,艳阳高照。但直到太阳落山,打猎大军也没有出现,这下,皇太后就绷不住了,召了康王进来商量事情。 季雨菲也是时刻注意着的,毕竟三公主是跟着大军去的,所以歇了午觉后,她就过来皇太后的院子,等着下面汇报消息。中间周太妃也过来了,老太太本来就绷着个脸,这会儿看着,简直严肃极了。 “母后,太妃,咱放宽心,这行宫附近的猎场,也算是养了整一年了,大的生小的,野兽多着呢。搞不好这次皇兄打得兴起,想着来回太麻烦,就多呆一天了。”康王努力挤出个笑脸,跟两位老人家解释。 皇太后还没回答呢,周太妃却摇一摇头:“王爷,不是这么一回事!” “哦,太妃,您的意思是?”意思其实都明白,奈何这位太妃说话向来直接,康王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道。 周太妃先朝旁边上首位置坐着的皇太后微微一欠身:“太后,臣妾有话直说了。” “无妨,你尽管说就是了。”烛火摇曳,皇太后的脸有点晦涩不明。 周太妃便又回转身,跟康王继续说:“王爷,其实您也知道,这打猎之事,向来是提前安排得一清二楚的,什么时辰开拔,什么时辰回转,中间的路线和猎场的具体情况,也早就进行了多次探查,所以哪怕天气不好,也肯定是按计划好的,今儿下午就会回转,绝不会拖延到明天去。” 见康王默不作声地点头,周太妃又加了一句:“而且就算今天下午不打算回来,陛下知道太后娘娘挂心,肯定会遣人回来传信,又怎么会…” 康王:说您耿直,您还真耿直,这道理本王怎么会不知道呢,无非是想找点借口宽慰母后,结果您这么一说… 想到此,康王抬头一看,果然,皇太后已经在拿帕子按眼角了,便赶紧出言安慰: “母后,您放宽心,咱再等等,明儿早上,儿子就派人—” “不!”皇太后却已经把帕子放下了,叹一口气,对着康王坚定地说道:“你亲自去,带上你的心腹,人数不要多,对外透露点消息,就说你皇兄派人回来,让你也去,那边猎场大有收获,打算在那多扎营几天,命你也去过把瘾。明儿早上,不管有没有收到消息,你都辰时出发!” 周太妃在旁边听了直点头:“辛苦王爷了!今儿晚上您就得把人挑齐了。” 康王听了,便也不再多说,对着皇太后和周太妃施了礼就匆匆走了。 会说话的长公主不在,下午二皇子妃带着儿子到她那边,名为阿泽小朋友来找阿桃玩,实则是来询问二皇子消息的。长公主一个下午便都在陪着那对母子,晚上估计也累了,就没过来。 季雨菲虽说坐在旁边,但此等大事,她没经历过,宫斗剧里…就算有演,好像也没注意过。 又或者说,哪怕有,但如今真的发生了,季雨菲也有点鸵鸟心态地选择了不去细想: 晚了一天却没回来,难道皇帝遭遇了刺杀?而且一个人都没回来,难道全军覆没?那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啊。 尤其是在灯火昏暗的夜晚。 尤其想到还有个跟她基本算是同命运、共呼吸的三公主。 对了,难道是上次宫里绿衣人事件的延续?想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篡了皇帝的位?那明天是不是就要变天了? 还是说,更可怕的,会有大军杀过来,把这行宫里的人都给灭了? 虽说之前已经问过康王了,皇帝虽然带了很多人马走,但毕竟皇太后还在这儿呢,还有诸多随行的宫内妃嫔、皇子皇孙、大臣及家眷什么的,自然还是有军队驻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攻陷”的吧? 带着这样混乱而惶惶的心思,季雨菲觉得自己也坐不下去了,反正那两位老太太,明显这会儿也没心思跟她说话,便站起来行礼告退了出来。 回到小院子里,之前觉得地方小,但现在因为没有三公主,又觉得有点空旷。季雨菲便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对着烛火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可怕情况。 流苏本来也在旁边默默站着的,过了会儿,忽然在旁边犹豫着说了句: “郡主,奴婢有个想法。” “哦?你说。” “奴婢想,明天王爷走的时候,能不能让他骑您的马?”可能是因为跟欣娘的表姐妹关系,季雨菲一般的事情也没有瞒着流苏。晚上太后跟他们几个说话时,也并没有遣退欣娘,所以回来后,季雨菲就把事情跟流苏说了,这会儿,她还是挺迫切地想要找个人一起分担的。 “什么意思?骑我的小雨吗?”季雨菲一时没转过弯来,“可是父王自己的马也挺好的,而且我怕小雨不配合,父王以前没骑过它。” “不是,郡主,奴婢是想,您的马当初是跟三公主的马一起赐下来的,前阵子奴婢看着,它们俩也挺合得来的。奴婢是想,都说动物有灵性—” 流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起来的季雨菲给迫不及待地截断了:“没错!小雨跟大风本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它俩熟悉对方的气息,对,明儿让小雨也去!” 可是,康王的骑术也不算很好,这还要去深山老林里找人,万一小雨犯倔,那不是还添乱么? 怎么办?季雨菲愁得在屋里直转悠,这会儿,她都想自己也跟着去算了。当然,理智告诉她,去了除了添乱拖后腿,没有别的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呆着等消息。 唉,要是还有个让小雨熟悉的人就好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小雨一直养在护国公府里…等一下! 护国公府的谢宜江不是在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转变 就是不知有没有跟着大部队去?真想马上就知道! 事不宜迟,季雨菲当下就带着白流苏,去找康王。反正这是在行宫,规矩没那么严,又是女儿找父王,哪怕天色已晚,也不算太出格。 康王正跟心腹在商议明早带去的人选,听说女儿来了,便独自一个人出来。季雨菲也就长话短说了,先简单地解释了下让小雨去的必要性,然后让康王明早派人去找谢宜江,如果在,就让他骑自己的小雨。 这话听得康王眼睛一亮:“不错,清儿,你想得非常对!事不宜迟,等下父王就派人去问,反正禁卫军晚上也有当值的,放心,你先回去歇息,回头父王会派人把结果告诉你一声。” 季雨菲也不多话,行了礼便匆匆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康王的效率挺高,也就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吧,派人进来告知季雨菲:谢宜江今晚不当值,但他没有跟着大部队去,所以明天可以让他骑着小雨随行。 听到这好消息,顿时喜得季雨菲拉着流苏的手说了好几声“谢谢”,说多亏了她的好点子,把个白流苏给乐得抿嘴笑。 现在她也没有那么主仆分明了,郡主没架子,就适当地随一下她的性子,没看表姐欣娘,有时候还敢开太后娘娘的玩笑呢。 没了担心,季雨菲晚上也就到点正常入睡了,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就赶紧去了皇太后那边,得赶紧把昨晚的好消息跟她说,也许能稍微宽慰一下她老人家。 果然,听了季雨菲的话,皇太后也是难得地露了笑容,点头称赞,又让欣娘派人去请周太妃:“得把这消息跟太妃说说,哀家知道,她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惦记着皇帝…和阿宁他们。” 果然,听了消息过来的周太妃,难得的,也对季雨菲露了笑容夸赞了她: “清儿想得周到!” 然后在季雨菲疑(期)惑(待)的目光里,从手上褪了个镯子下来:“说起来,上次你们俩落了水,太后说小孩子家家的…来,这个镯子本宫也戴了很多年了,年纪大了,有点戴不住…没事,不用看你皇祖母!” 好吧,反正皇太后笑着点了头,季雨菲就谢过了周太妃,把镯子戴在了自己手腕上,还别说,竟然挺合适。白玉的镯子,通透圆润,还带着点周太妃的体温。 季雨菲越看越喜欢,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朝周太妃行了礼表示感谢:“太妃娘娘,这个镯子我很喜欢,真好看!” 当然,也是想借此转移下凝重的气氛,早上康王已经带队出发了,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人马带的并不多。 两个儿子一前一后走,皇太后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季雨菲这一副沾沾自喜摸着镯子爱不释手的样子,把两个老太太都给说得笑了。皇太后更是拿着手里的团扇朝她隔空虚拍了一下: “你这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平时不疼惜自家孙女儿,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 然后又指着周太妃说: “不过,你那镯子,可也是先帝赐下来的吧?别说她小孩子家家了,就是哀家看着,也眼馋!” 哎哟,竟然也是先帝赏赐的?发了发了,季雨菲顿时眼睛都亮了,赶紧又起来表示感谢。 “太后啊,清丫头稀罕也就算了,您这是在膈应我吧?哎哟哟,羞得我呀,欣娘,快,帮我找一个地洞去!”周太妃心情还不错,竟然也打蛇随棍上。 于是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季雨菲跟自己说,这是两个老太太的策略吧?一来缓解了彼此焦虑的心情,最重要的是,这笑声传出去,让人感觉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些有点疑虑的人便也都放心了。 只是,这次连康王都去了,求保佑,自己的所有“身家性命”可都要平安归来… 中午吃饭,皇太后打发季雨菲去了长公主那里,自己和周太妃一道吃。 长公主明显也有点心神不宁,看见季雨菲过去,便赶紧拉了她的手就进里屋。季雨菲四下一看:“阿桃小淘气呢?” “哦,我让她去跟阿泽玩儿了,让二弟妹照看着,这样她就没空胡思乱想了,这两天,感觉她都快疯了,我看她眼底下青黑一片,估计晚上都没怎么睡!” 也是,这二皇子夫妻俩,估计感情非常好,夫君毫无音信,二皇子妃肯定担心得要死。 当下季雨菲也不隐瞒,把皇太后的安排给她说了一遍,长公主听了便双手合十、闭目仰头、低声祷告: “保佑保佑,满天神佛保佑,保佑父皇、保佑大家都平安归来!”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自然还是如平时一般,各自回去午歇。也许是有所思,在午后蝉鸣的聒噪里,季雨菲还做了个梦。 梦见三公主一马当先在杀敌,火光冲天,她骑着黑马大风从火中一跃而过,然后是谢宜江,骑着自己的黑马小雨,紧随着三公主,也从火中一跃而过; 后面是皇帝和康王两兄弟,可惜等他们俩跑过来时,火已经没有了,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两人躲避不及,都掉进了水里,抱着马脖子一起载浮载沉;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兄弟俩呢,竟然就站在岸上,抱着双手看着那水中挣扎的皇帝和康王大笑着… 季雨菲从梦中大汗淋漓地醒来,耳边似乎还回想着自己当时愤怒的喊声:“你们两个,这是要造反吗?!” “郡主,您醒啦,刚才正想要不要把您叫醒呢,是做梦了吧?”白流苏掀了帐子,温声说道。 看来自己梦中有发出声音,季雨菲赶紧坐起来问她:“有听到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郡主。奴婢一直守在外面,您有点隐约的动静,但声音含糊,听不真切。”白流苏一边说着,一边从宫人手中接过洗脸盆。 “嗯,那就好,皇祖母那边…有叫我过去吗?”不能说有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万一隔墙有耳。 “没有,不过奴婢记得,太后娘娘曾问过您,愿不愿意再做一回牌搭子,奴婢想着,也许太后娘娘其实想要您过去。”白流苏心有默契,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这就对了,师出有名,季雨菲心领神会地朝她眨眨眼,便掀了被子下床:“可不是,等下咱们过去看看,给皇祖母和太妃娘娘打下手,奖赏大大的有!” 一时间,洗漱完毕整理了妆容,便带着流苏慢慢地往皇太后院子里去。在院门口遇到了同样“好整以暇”走过来的长公主,两人心领神会,季雨菲还故意调侃了一下: “大姐姐,您这是趁着阿桃不在赶紧过来过一把瘾么?小心回头我告诉她,说你抛弃她!” “哎哟,还不知道是谁抛弃谁呢!早先我派人去问了,说阿桃啊,跟阿泽俩,都玩得乐不思蜀了,乳娘问她要不要回来吃饭,连连摇头!我估摸着啊,等回了京城,她都愿意跟着阿泽去他家住了!” 两人这么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抬头就看到正坐在水榭里的皇太后和周太妃,皇太后还扬声问她们: “说什么开心的事呢?上来说给我们两个老太婆听听。” 长公主便赶紧拣了些阿桃的趣事,一时间,水榭里都是笑声,欣娘等人,也赶紧趁着这势头,想尽办法逗皇太后开心。 可惜,眼看着太阳又渐渐弱了下去,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渐渐地,皇太后和周太妃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季雨菲也觉得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处猎场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脚程,这会儿,照推测,无论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康王都应该派人回来了,他也知道皇太后在等着他消息呢,怎么会音信全无? “罢了,事已至此,多等无用,哀家决定了!”正这么胡思乱想间,皇太后站了起来,旁边的周太妃也站了起来,季雨菲和长公主也赶紧站了起来。 “欣娘,你即刻带人去传哀家懿旨,让驻在行宫外的龙膘卫队天黑之后悄悄进山搜查,不得延误!”皇太后拿出一块令牌交给欣娘,欣娘应声而去。 “你们俩,先回去,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晚上要是坐不住,就再过来陪陪我们俩,咱们打几圈马吊。”周太妃看了下皇太后,转头吩咐两个小的。 两人便先告辞了出来,长公主说自己要去看下阿桃,季雨菲便也回了自己院子。 可是坐了会儿,又觉得很是焦虑,一会儿想着不知这龙膘卫是什么个情况,能不能干,一会儿又想起午后做的那个梦,等白流苏派人传饭才定下心来,草草地对付了几口。 唉,又一天过去了,情况可说是越来越严峻了,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结果。季雨菲想到刚来时的情形,那会儿的夜晚,跑马场上燃起篝火,大家围坐着烤羊肉吃,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气氛多好啊,谁知道没过几天,竟然如此担惊受怕!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坐不下去了,故作轻松地吩咐白流苏:“这屋里有点闷,咱们去跑马场上走一走吧,那边估计有些凉风,如果有马,咱们就跑两圈。” 这时候,也只有运动能消耗体力、缓解心情了。 主仆二人,便坐了轿子去了跑马场。没了大部队的人马,夜晚的跑马场比较安静,倒是有几处篝火,人也只有三三两两的,还多是当值的禁卫军或者跑马场上的马夫等人。 季雨菲骑上了一匹跑马场备用的马匹,跟白流苏两人,漫无目的地在人群稍远处溜达着。 “唉,流苏,我想起那天咱们几个在林子里吃叫花鸡了!”迎着徐徐的夜风,季雨菲很是感慨,如今另外两人也不知情形如何了。 “没事,郡主,等三公主和谢公子回来,奴婢斗胆,再跟着您们去林子里打山鸡、做叫花鸡吃!上次没吃上,可惜了!”白流苏笑着说。 “唉,也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阿宁这家伙,不是挺厉害的吗,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唉,流苏,我好想她!当然,我也想父王…” 两人正这么低声说着,白流苏忽然一侧头:“郡主,有动静!” 第一百五十八章 转折 看她的动作,季雨菲一激灵:“怎么啦?”不会是叛军杀过来了吧?苍天哪,请让我再次穿越回家去吧!这地方太可怕了! “有马蹄声!”白流苏先解释了一句,然后下了马,趴在地上听了听:“郡主,应该是一匹马!跑得不快!” 然后在季雨菲一脸惊恐的表情中,对着她一抱拳:“郡主,您先下马伏地,奴婢上去看看!”说完了,就上马一抖缰绳,朝前面某个看不清的方向跑了过去。 眼看着白流苏消失在夜色里,“哎,流苏…你小心点儿!”季雨菲压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很听话地翻身下了马,趴在地上。 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除了周围草丛里虫子的叫声,什么也没听到。 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是什么叛军,万一白流苏判断失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呢? 在无边的夜色里,哪怕仰头是繁星满天,贴扶在草地上的21世纪女大学生季雨菲,平生第一次,深刻地品尝到了对不可知未来的恐惧。 这让她在之后的岁月里,清醒地认识到,不能做缩头乌龟,一定要勇敢地面对困难和危险。因为无论你是害怕还是不害怕,它们都会扑面而来。 当然,更多的时候,那些你所害怕的事物,其实证明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因为,被想象力臆化的恐惧,也许最终并没有到来。 就像此刻惶惶不安的季雨菲,在经过了一段自以为漫长无比的等待后,最终等来的,却是两人两马,其中一人还是她熟悉的白流苏。 而另一人,则是同样熟悉的三公主。 因为她发出了那一声令人差点热泪盈眶的— “哈喽!” 听得季雨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朝着三公主发出声音的方向用尽全力跑了过去,丝毫不觉自己的声音已是哽咽: “阿宁,阿宁,可把你盼回来了!” 等三公主下了马,更是一把就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太好了,阿宁,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三公主却身子一哆嗦:“哎,你别抱那么紧,我胳膊有伤!” “什么,你受伤了?我看看,胳膊怎么了?”季雨菲赶紧松开手,一边打量眼前的三公主。 就着远处隐约的一点篝火光,季雨菲看到了一个比较狼狈的三公主: 左手胳膊吊在胸前,脸上倒是还干净,但头发很乱,衣服也脏兮兮的,还有几处破损,那只扳指倒是还套在拇指上。 “没关系,只是胳膊受伤,养两天就好了,别的地方没受伤吧?”季雨菲一边蹲身拍打了三公主的两条腿,背上也拍了几下,见她没发出什么痛苦的声音,就放心地继续问情况: “有碰到我父王吧?还有谢宜江?你父皇还好吧?” “嗯,都好!”三公主先安了季雨菲的心,然后拉着她的手说了句:“你带我去见皇祖母,父皇骂我太冲动,我很生气,就自己回来了,谁也没告诉,你听明白了吗?我要去跟皇祖母告状。” 啥意思?那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季雨菲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明白过来了,顿时一脸严肃,看来皇帝等人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啊,想了想,跟三公主商量:“阿宁,你先在这边等一下,我和流苏回去,派人禀告皇祖母,然后带身衣裳回来,就说你被皇伯父骂了,在闹脾气,也不肯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好,你带件袖子宽大一点的来,这胳膊受伤最好不要给人看到,我得掩盖一下。”三公主点头。 一时间也想不了很多,季雨菲带着白流苏打马狂奔回去,如此一来一回,折腾到跑马场的禁卫军都换到子夜那一班了,才把看着清清爽爽毫无异样、但“赌气不肯回去”的三公主给拽走了。 当然,季雨菲拽的是右边那只完好的胳膊,饶是如此,她都替三公主觉得疼:如今为了掩饰,那只断胳膊只能解了胸前的绑带,末世过来的人,意志还真是强大。 一行三人之后进了皇太后的屋子,屋里只有太后、周太妃和欣娘三人,看见三公主,皇太后立马站了起来,直着眼睛颤声说道: “阿宁,苦了你了!” 之前回来拿衣服时,季雨菲已经把皇帝等人平安的消息简单告诉了皇太后,看神色,想必周太妃也已经知道了,大家的脸上都比较平静。 三公主点点头,一边自己迅速把外面的衣服扯掉了,然后在旁边眼疾手快过来的白流苏的帮助下,把两个袖子打了个结,重新把那只断胳膊绑在了胸前。 这么一番动作,看得皇太后和周太妃便都落了泪:“好孩子,苦了你了!” “没事,这伤不严重,放心好了!我先跟你们说下具体情况吧。”三公主还是一脸面无表情,没有什么龇牙咧嘴的痛苦状,这让旁边的季雨菲也稍微安了心。 不过很快又想到,三公主一人一骑回来,这几天肯定吃不好,便又赶紧抬头问欣娘:“可有什么点心之类?” 这话一问,大家便都反应了过来,欣娘转身就要去后面拿,三公主却摆摆手:“吃的先不忙,我先把事情经过说一下。” 这话一说,季雨菲更是对三公主刮目相看:平时吃饱喝足没事干的时候,见了一口吃的还会挪不开步;如今估计饿了几天了,却还是会先顾着正事,这小风头领可真不是虚的。 “不过,欣娘,你去看看,可有什么药材,各种跌打损伤的都要。”吩咐完了,三公主看着皇太后和周太妃很是认真开始说事情经过: “我们去的当天,下午不是下了场大雨么,然后就发山洪了,林子里塌了个大洞,都陷下去了,死了好多侍卫,不过放心,我跟着父皇呢,一看不对,就直接把他拽了过来,父皇那匹马反应太慢,也掉进去了。” “大风很给力,带着我和父皇两个人,还能使劲跑,不过后来也受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么…应该也都没事。当时雨很大,大家都失散了。我跟父皇两人,中间在林子里也迷了路。放心,皇祖母,太妃,父皇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这几天可能吃得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皇太后和周太妃同时发声,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担心的神情。 看来周太妃对皇帝很有感情啊,也不知道当时抚养了皇帝多少年?季雨菲见此心里一动,莫名地,她想到了周太妃给三公主的那个扳指,会不会…会不会这件事其实皇帝也知道,又或者,搞不好还是皇帝授意的呢?毕竟一个对先皇忠心有恩、对自己又有抚育之情的无子嗣太妃,实在是只有情义没有威胁啊。 那么,当时那么巧的时机给三公主送扳指,该不会是…另有企图吧? 就像皇帝当时让三公主临时组队打马球一样? 季雨菲只觉脑袋里乱哄哄的,等三公主回头跟她说话才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三公主有点不满:“我说,父皇吃得不好,我更不好,都饿了好几顿了,等我回来,你得给我好好做顿好吃的,听到没有?!” 季雨菲赶紧找理由掩饰:“好的好的,包在我身上,刚才我在担心…父王和皇伯父来着。” “皇祖母,事情我先跟你大概这么说一下,没事的,然后我去吃点东西,流苏,你去看一下欣娘准备得怎么样了,回头我要趁着天黑赶紧回去。”三公主一说完,就站了起来。 “不是,阿宁,你实话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一定要趁着天黑回去?”周太妃却也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三公主问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不科学啊!” 这话一问,皇太后便也站了起来。 撒谎这种事,三公主明显不在行,她用好的那只胳膊挠了挠头,然后看着季雨菲求助。 妈呀,还能更明显吗?竟然还看我这非当事人,季雨菲无语到闭上了眼睛。 “你们俩,都给我坐下来,阿宁,你再好好地给我们重新讲一遍,说实话!”皇太后厉声说道,声音里听着有些微微的颤抖。 “哦,好吧,皇祖母,不过,有些其实还只是我的猜测,你先不要说出去哈。”三公主便又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对着季雨菲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你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好吧,这是回到正常的三公主了,季雨菲便赶紧走到旁边的小客厅里,端了一盘桌上的水果和茶点过来,虽说平常这些只是摆设,但对三公主来说还是很好吃的。 拿起一个上面的蜜梨,三公主在衣服上蹭了蹭就直接啃了下去。几个人也不说话,等她三两下“咔咔咔”把那蜜梨吃完,皇太后才抓住这空档问她: “阿宁,你父皇到底有没有受伤?”这事一定得确认清楚,当务之急。 三公主再次挠挠头,这次倒没看季雨菲了,一脸为难地跟皇太后说:“皇祖母,父皇受伤了,而且没法走路。” 这下皇太后和周太妃顿时又站了起来,季雨菲见状,赶紧催三公主:“伤得不重吧?”赶紧说重点啊,急死人了。 “哦,没事没事,就是等我们逃出来后才发现,父皇腿上被人射了一箭,这也是我们后来怀疑山洪的原因之一。不过父皇很勇敢,一直没吭声。后来我给他拔了,幸亏我随身带着医药包,有止血的药粉,附近也找了点草药,不过现在已经用完了,只好回来拿。” 又看了下季雨菲:“其实你父王我没见到,是谢宜江找到了我们,但他没带药,有点干粮,我们都吃了。现在是谢宜江守着父皇。” “皇上伤口可有溃烂化脓?可有发烧?”周太妃紧紧盯着三公主问,看来比较懂行。 “哦没有没有,放心吧,太妃,这个我懂的,父皇现在就是没法走动,其他都正常。我给他上了夹板固定,让他先养两天,能骑马了就回来。” 眼见两个老太太都松了口气,季雨菲便问三公主:“那我父王呢,他怎么没跟谢宜江在一起?他们还带着人呢。”康王别出什么事儿了吧? “哦,是这样的,这是谢宜江跟我说的,他说他们之前先去了那猎场,知道那边出事了,后来你父王就安排他分开行事,然后可能是小雨辨认出了大风的气息,就找来了,然后我就让谢宜江留在那里照顾父皇,我先回来拿药拿吃的,顺便跟你们说下情况。” “那你为何一定要趁着天黑回去?何事紧急?”周太妃再次提出之前的疑问。 “哦,是这样的,这是我和父皇后来讨论出来的,反正后来我俩不是也没事干么。虽说那天雨下得大了一点,但猎场嘛皇祖母你也知道的,里面的树木不算密,很大的树是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那些树是都被砍了,底下只有灌木丛。所以这样的条件,其实是不太容易形成山洪的。” 末世的生存条件不知恶劣到什么地步,一个营地头领竟然连山洪是怎么形成的都得知道,季雨菲一边听一边感慨。 “而且我们后来回想了下,打猎队伍当时都是在山脚活动,附近好像也没有河流之类,等下,我先把这点心吃完,很快的。”三公主眼看着一盘点心放在面前,毕竟是饿了几顿的人了,手是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 其余的人也不说话,季雨菲还赶紧给她倒了杯凉茶,怕她吃太急噎着。 又是三两口下肚,然后就着季雨菲的手把一杯凉茶喝下肚,三公主摸了摸肚子,然后跟一脸期待的皇太后和周太妃接着解释: “当时雨下得很大,大家都穿上了蓑衣,各自找了避雨的地方,要说山洪,一般都是山上面下来的吧?结果竟然是地面陷了下去。至于一开始为什么会觉得是山洪呢,是其中有个人喊了一声‘发山洪啦!’,这也是我和父皇后来回想起来的。” “所以这是我和父皇怀疑的地方,虽然因为雨水过多,地面塌陷也是有可能的,但当时暴雨下了没多久,关键附近没有河流,这底下的泥土,怎么会如此松软、还流失了?”说到此,三公主看了眼正在找给她包点心材料的季雨菲,总结了句:“这不科学啊!” “科学”二字,两个老太太不懂,不过这不妨碍她们俩对这个词的解读,于是对于三公主的结论,在周太妃的注视之下,皇太后沉吟着说道: “阿宁,皇祖母明白了,所以因为这山洪的蹊跷之处,你父皇让你趁着天黑出来?再趁着天黑回去?你父皇可有解释其中缘由?” “哦,因为对山洪觉得有点不科学,父皇就叮嘱我晚上悄悄回来,说这边要是看到一切照常,打猎的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就让我说是自己生气一个人回来的,然后又让你—”指一下季雨菲,“假装劝我回去。” 这里面的意思其实三公主不是很清楚,她也不愿意费神去想,不过呢,她又认真抬头跟两个老太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父皇让我这么说,我就听他的。” 皇太后点点头:“咱们都听你父皇的。” 旁边的周太妃也点头重新坐下了:“不错,咱们都听陛下的。” 电光石火间,季雨菲本来有点混沌的脑子里,忽然犹如劈开了一条缝隙:皇帝有安排! 不错,从之前的周太妃送三公主那个先帝扳指开始,皇帝就是意有所图,虽然不一定预料到是山洪,但他肯定有针对意外的方案! 想到此,季雨菲悄悄看了下那两位老太太,果然,这会儿,两个人的神色再次恢复了平静,看来她们也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 既然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那么,也就是说,不用担心什么造反、叛军之类的喽? 这算是好事吧? 那么康王呢?他对此事知道多少?是在看到猎场现场之前还是之后?但又为什么让谢宜江单独去找皇帝?这是在释放什么信号吗? 还有谢宜江,也不知自己当时的提议是让他卷入了一场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皇帝为何一直执着于让三公主当“靶子”?这事三公主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看她挺喜欢那扳指,现在竟然还戴着。 这会儿,眼看三公主已经狼吞虎咽吃得差不多了,季雨菲便站起来,对着两个老太太施礼说道:“孙女有个想法,既然皇伯父让阿宁假装成是负气回来,那再趁着天黑回去,似乎就有点勉强,毕竟,这大晚上的,咱们总不放心让她再一个人走夜路独自回去吧?是不是让她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反正现在已经知道皇帝有后手了,担心啥。 皇太后听了,先问周太妃:“你觉得呢?” 周太妃想了想,便又问三公主:“你来的路上可有碰到什么人?” 第一百六十章 不对劲 “没有。”回答的很干脆。 “那,太后,反正咱们现在知道陛下没有什么大碍,暂时也没办法让阿宁带着太医前去医治,臣妾想着,这晚两个时辰走,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阿宁这两天受累了,也能稍微休整休整,所以您看—?” 皇太后有点疼惜地看了下三公主,点点头:“也好,这会儿还是亥时吧?阿宁,你回院子歇一歇,欣娘这会儿还在准备伤药,刚才不知道你父皇受伤的事,等会儿让她多准备点金创药,咱们几个也都想一想,可还有什么添补的东西,回头皇祖母派人叫你,寅时初再走应该也来得及。” 三公主一听,立马站起来招呼季雨菲一起回院子,实在是,她也累坏了。 季雨菲便跟皇太后和周太妃告辞,一行人迅速回了院子。为了不惊动更多的人,季雨菲便干脆提议三公主跟她睡一张床,到时也方便叫醒她。 三公主一听,便脱了鞋子立马上了床,然后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白流苏走过去轻轻给她搭了床薄被子,出来后一脸心疼:“郡主,公主这两天真是累坏了。” 可不是,谁能想到,“万里迢迢”穿到了金尊玉贵的公主身上,竟然还要干跟末世差不多的活儿。 季雨菲不想去打搅三公主,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睡意,又想着等下皇太后那边可能要派人过来送东西,就干脆招呼白流苏一起坐下来先说会儿话。 没过多久,欣娘就带着两个拎着包袱的宫女过来了,季雨菲看了下,两个包袱捆扎结实,拎着也挺有分量,看来里面准备得很充分。 两下交割完毕,欣娘又传了皇太后的话,说已经吩咐了人去照料三公主的黑马,还给了块牌子,方便三公主第二天寅时出发。 季雨菲便也吩咐白流苏打水洗漱,之后上床安歇不提,实在是,这两天因为担心,精神也不算太好。 结果感觉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没多久,却又被三公主给推醒了。 季雨菲睡眼惺忪地问了声: “怎么啦,阿宁,做噩梦了吗?” “不是,我得走了。”三公主本来就和衣而卧,利索地翻下床穿了鞋就要走。 这下季雨菲就立马清醒了,看了下窗外,还是一片黑漆漆静悄悄的,便有点疑惑地以为三公主弄错时候了: “阿宁,时间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我感觉应该还没到寅时,我吩咐过流苏,她知道的。” 说话间,歇在外间的白流苏已经点了灯进来了: “郡主,公主,子时还没过呢,时候还早。”三公主这一觉,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多一点。 “不是,我得走了。”三公主走到桌边,看到那两个大包袱,回头问正忙着下床穿衣服的季雨菲: “这是让我带走的东西?” “是的,之前欣娘送来的。不是,阿宁,现在天还很黑,路上不好走啊。”季雨菲匆匆忙忙穿了鞋过来,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没事,这种夜路我没问题。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三公主双手拎起两个包袱就走,白流苏赶紧帮她拿了一个。 “阿宁,等一下,我跟你出去,我这里还有欣娘给的令牌,要不然这大晚上的,走出去很麻烦。”季雨菲赶紧跟上去。 … 到了跑马场,让人牵了大风过来,三公主很满意地检查了下,叮嘱季雨菲记得打赏下那马夫:“这马夫不错,把大风的伤口都给料理好了,你要奖赏他一下。” 越来越接地气了嘛,连奖赏这种事都懂了,季雨菲答应了一声,然后眼看着三公主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一事,又赶紧凑上去: “哎,阿宁,你低头,我再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三公主很配合地俯下身子。 季雨菲凑过去,在三公主耳边轻轻地说: “我觉得,上次周太妃给你扳指,事情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你在外面,一定要跟皇帝在一起,但同时—” 顿了顿,季雨菲咬牙对三公主说: “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皇帝。最重要的是,你记住,一定要保全你自己的性命!” 然后在三公主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退后一步,对着她一挥手轻轻说了句: “阿宁,路上小心,我等着你安全回来!” 三公主坐直身子,对季雨菲一点头:“放心,我记住了!”然后一扬鞭、一抖缰绳,大风轻嘶一声,甩开四蹄,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旁边传来一阵动静,丑时到了,士兵开始交接班。 季雨菲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招呼同样还在目视前方的白流苏:“流苏,回去吧。” “是,郡主,殿下定会平安回来的!” … 这么来回一折腾,等到回到屋里重新躺下,却早已没了睡意,想着三公主走之前说的那句“不对劲”,季雨菲也觉得有点不安,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白流苏似乎也有点动静,干脆坐起身,低声喊了声:“流苏!” “是,郡主,你还没睡吗?” 听声音,很是清醒,季雨菲就索性坐了起来,吩咐白流苏点灯,然后对着幽暗的烛火凝神想了会儿,想了想,又问白流苏: “流苏,皇祖母一般是什么时候起?” “这个…奴婢不知。不过太后娘娘如果起来了,那边院子里应该会有动静,奴婢可以过去看看。” “嗯,那现在离寅时也差不多了,咱们坐会儿,等下就过去看看,估计她老人家肯定也会提早起来的。” 正说着话呢,外面传来了低低的拍门声,白流苏行动迅速,立马站起来往外走:“郡主,奴婢去开门,应该是太后娘娘那边派人过来了。” 果然,开了门一看,是欣娘,进门就说:“公主可有起来了?” 难道皇太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会儿就来催促三公主出发。季雨菲低声交代欣娘:“三公主已经出发了,走,我跟你去见皇祖母。” 欣娘一听颇为惊讶,当下也不耽搁,赶紧就带着季雨菲回了皇太后的院子。等季雨菲对着还穿着睡袍的皇太后和周太妃说了三公主提早出发的经过,两个老太太都一脸凝重,周太妃更是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头: “太后,是臣妾懈怠了,想着阿宁这两天辛苦,其实当时心里也不太踏实啊,毕竟陛下就那么孤零零的还不知在哪呆着…唉,娘娘,臣妾愚昧啊!”说完了,竟然以袖掩面,低声似乎哭泣了起来。 周太妃这么一表现,季雨菲顿时也不安了: “那个,那什么,皇祖母,太妃娘娘,我,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让阿宁多休息一会儿…” “莫哭!陛下乃天子,定能安然过了这一关!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哀家就不信了,还有什么魑魅魍魉,竟然敢起这灭九族的心!”皇太后轻声喝了一声,周太妃停了一下,似乎是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然后便放下了袖子,神色也如常了。 皇太后闭了闭眼睛,又吩咐欣娘:“你去传施显合统领,哀家有话问他。”欣娘应了一声,迅速下去了。皇太后的神色柔和了一点,又吩咐季雨菲: “清丫头,别害怕,也别担心你父王,这会儿天色还早,你年纪轻,先去后面再睡一会儿。” 现在哪还能睡着啊,不过看了下眼前很是威严的皇太后,又看了下同样神色严峻的周太妃,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听话比较好,就行了礼跟着宫女去了后面皇太后的寝室。 “嗯,起码咱也睡会儿皇太后的床,感觉确实更舒服呢。”带着这样的乐观心态,加上可能因为在皇太后身边安全感更足,上了床没多久,一阵睡意袭来,康王府的小郡主竟然就安然入睡了。 等到一觉醒来,确切地说,是被趴在床前的阿桃小朋友给吵醒的,看到窗外阳光灿烂,惊得季雨菲一下就坐起了身:“妈呀,这都什么时辰了?” “辰时啦,姨母羞羞,睡懒觉!”阿桃趴在床沿上一跳一跳的。 季雨菲这会儿没有心思逗她了,掀了被子赶紧下床找鞋子,一边扬声喊流苏。 “不用喊啦,流苏这会儿不在,替欣娘跑腿呢。”帘子一掀,进来了笑意盈盈的长公主,后面跟着两位端了洗漱用品的宫女。 “哦…大姐姐,皇祖母她们呢?”感觉这院子里挺安静的。 “皇祖母她们有事忙,去了父皇的居所。”长公主含糊解释了一下,不过季雨菲便也听清楚了,看来是在做应对准备。 算了,都到这份儿上了,担心也无用,季雨菲便也不想了,一边逗着旁边的阿桃,一边快速洗漱完毕,然后又迅速吃完了早餐。 “那,大姐姐,咱们要不去跑马场吧?”昨晚的忙乱后,季雨菲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跑马场。在那溜达溜达,总好过在这屋子里胡思乱想、瞎担心。 昨晚的事,虽然长公主并不清楚,但皇太后等人今早的行为是瞒不了人的,加上这几天的不寻常之事,康王府的堂妹如今又是莫名其妙地睡在皇太后的寝室里,如此种种,她也有心想要多打听打听,当下便也点头同意了。 阿桃小朋友这几天对学骑马一事很有热情,一听跑马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于是一行人就慢悠悠地往跑马场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季雨菲总觉得,沿途的气氛不一样了,士兵们的状态也不一样了。本来是避暑的悠闲,现在感觉是一副临战状态的紧张感。在跑马场入口处,她们甚至还遭到了盘查。 当然,之后还是很快就顺利放行了,长公主招呼了季雨菲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一边看着女儿在眼前慢慢地遛马,一边跟季雨菲说着话,话题刚绕到昨晚呢,却眼见着季雨菲鼻子抽了抽,然后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咦,怎么回事?…大姐姐,你有没有闻到…好像一股什么东西烧起来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烧 季雨菲这么一说,长公主听了,便也用力闻了闻:“对哦,好像是有股烧焦的味道…” 一边说,一边顺着那股味道的方向,跟季雨菲两人同时把头转向了跑马场朝山林的那一面,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也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两人顿时又同时反应了过来:“山里着火了!” 这可是皇家猎苑,铁桶一般安全的地方啊,而且还是在夏天。 不好,季雨菲的第二个反应是:有人要放火烧死皇帝! “赶紧去报告太后,速去!十万火急!一定要快!”长公主已经在吩咐旁边的当值士兵。 季雨菲则二话不说,叫了白流苏:“快,流苏,咱们俩去那边看看!”把在马背上看两个大人说话的阿桃一把抱了下来,然后翻身上马,跟已经在旁边的马匹上待命的白流苏两人,顺着烟味飘过来的方向狂奔过去… 虽然还是大晴天,但跑着跑着,季雨菲抬头看,就能看到山林后面渐渐升起了一股黑烟,而且一点点弥漫了开来。 于是跑到山林边后,白流苏就在后面叫住了她: “郡主,前面还是不要进去了,咱们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贸然进去,恐怕…咱们还是在外面等下吧!” 贸然进去,一个不慎搞不好就在里面送了小命,这点理智季雨菲还是有的,而且自己骑术不精,搞不好还会拖累白流苏,于是两人就在山林外面下了马,朝着林子里的间隙来回看,看是否有人出来。 “不要啊,阿宁,你给点力,带着皇帝,哦对,还有谢宜江,顺利逃出来吧!还有康王,他可是我这辈子的爹啊,也得活着回来啊…”季雨菲感觉闻到的烟味越来越浓,心里便越来越焦急,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嘴里也念念有词。 “别担心,郡主,奴婢觉得,三公主肯定不会有危险的!”旁边本来也一样着急的白流苏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 “郡主,您知道吗?之前咱们不是去陛下赏赐给您的那个庄子上住过几天吗?有一天三公主出去跑马,奴婢跟着。跑着跑着,三公主就突然说闻到有烟味,然后就跑进了林子,奴婢都跟了好久才闻到,公主的鼻子特别灵!” 还有这事?季雨菲有点怀疑: “流苏,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难得的,沉稳的白流苏也笑了:“郡主,奴婢几时哄过您?此事千真万确,奴婢记得,当时还在那林子里碰到了一个人,那山火可能是他引起的,不过被公主给及时扑灭了。” 还有这事,那这末世小风头领看来应该能逃命,季雨菲的希望顿时又大了一些,不再焦躁不安地来回走。 … 没过多久,跑马场那边的当值士兵队伍也赶过来了,季雨菲问了下那位自称姓项的当值头领,得知太后已经知晓此事,并已调度人马,等下就会迅速进山。 两边正这么迅速地交换着情况呢,一直守在山林边的白流苏忽然喊了一声:“郡主,林子里有人!” 话音未落,旁边的几个士兵已经在项头领的指挥下冲了进去,然后白流苏竟然也跟着他们进去了。 “小心!”季雨菲喊了声,万一是,那什么,烧山的人呢?或者是意图谋害皇帝的人呢?那肯定是带着武器的。 把个季雨菲给急得,赶紧催促那个项头领:“再派几个人进去看看吧!” 也不知是敌是友,人数多少。 希望是阿宁他们啊,拜托拜托!季雨菲急得直跺脚。还好,那位项头领比较负责,干脆自己也带着人进去了。 还好,没过多久,林子里一阵喧哗,然后季雨菲看到打头一个满脸黑乎乎的人,牵着一匹黑乎乎的马儿,马背上趴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也是一脸黑乎乎的人,慢慢牵着另一匹黑马走了出来,马背上是两个包袱。 再后面紧跟着白流苏和一帮士兵,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 “快,赶紧去抬个软轿过来,把太医也叫过来,要快!”项头领一边用手护着那个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人,一边朝旁边的手下狂吼。 两个士兵应了一声,打马狂奔走了。 “这是谁?怎么了?可是…阿宁?!”季雨菲的注意力一开始是在那马背上趴着的人,听到项头领狂吼,看到的是黑马,便觉得应该是皇帝,再看到那牵着马的人对着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饶是平时很是熟悉,但如今因为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便也只能迟疑地问了下。 “不是我还能是谁?”三公主一说话,却是一种嘶哑的嗓音。 后面那位黑乎乎的人,则牵着马走了上来。同样是嘶哑的声音,不过好歹也能听出来,是谢宜江的声音: “郡主!” “谢大哥,是你吗?太好了!你们都安全回来了!”同时听到这两个声音,季雨菲顿时眼泪都流了出来。 谢宜江一看,顿时热血涌上头:清妹妹这是对我有情啊,回去后我就跟父亲说,让他到王府提亲! “喂,没事啦,有什么好哭的!”三公主却用袖子擦一擦脸,满不在乎地拍了拍站她面前梨花带雨的季雨菲。 货真价实的小烟嗓啊,只是刚才那难得的笑容可惜了,一脸漆黑,都看不清楚,季雨菲顿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了,又后知后觉地想到,皇帝还趴在大风的背上呢,便赶紧问三公主:“皇伯父没事吧?” “还好,就是被烟熏得。”三公主简单提了一句,众人面前不宜多问,反正还活着就行,当下季雨菲就牵过小雨,把自己骑来的马儿让给了谢宜江,让他赶紧先回去收拾一下。 “没事,郡主,我没什么。”谢宜江还想跟季雨菲多说一会儿,不过被三公主指了指脸,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一脸黑炭样,便恋恋不舍地骑马回营去了。 “你还笑话人家,你也是一脸黑炭好不?刚才露齿一笑,真是惊心动魄!”眼看皇帝也救回来了,三公主和谢宜江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季雨菲便很是开心。 不对,康王还没回来啊!季雨菲顿时又惊得给站住了脚: “阿宁,我父王,我父王还在山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惊 虽说只是个便宜爹,可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感情也是挺深的了,季雨菲越想越急,而且对自己刚才一下子没有想到康王深感内疚,眼泪顿时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手上牵着的小雨很通人性,看季雨菲流眼泪,还很温柔地低下头来舔了舔她的手。 三公主想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事的。你爹,之前谢小四跟我和父皇讲过,说是在我们出事的地方发现有问题,临时决定让谢小四一个人去找父皇,应该是已经觉察到有危险了,这样的话,在后面几天里,他应该很警惕的。” 有警惕并不表示一定能避开危险啊,万一敌人太凶残怎么办?这种安慰没什么用,季雨菲便还是自顾自地流眼泪,话说好奇怪啊,眼泪不受控制地不停流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自己的手帕用完了,旁边白流苏递过来的帕子也都湿透了。 三公主见状,想了想,便又对季雨菲说: “还有件事,当时谢小四刚找到我们时,我和父皇已经很饿了,我一看到他,便赶紧找他的东西吃,当时有些话就没仔细听,不过我记得谢小四跟父皇讲,好像是说你爹感觉附近有人窥探,便假装打发他回来报信,实际上是让他骑着你的小雨来找我们,然后你爹就带着别的人马假装继续寻找,引开在暗处的人。” “所以现在想来,可能是对方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便不再监视你爹的队伍,转而来找我们。找又找不到,就开始烧山。那恰恰说明,你爹他们应该没什么危险,对吧?” 虽然感觉三公主的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但季雨菲还是选择了相信,毕竟这样的话,康王应该没什么危险。 不过哪怕没什么危险,这会儿有人放火烧山,也应该有感觉到,为了自身危险,会选择逃出山林吧? 于是季雨菲决定自己在原地继续等康王,让三公主先回去洗漱,以及跟皇太后汇报情况。 三公主也不劝阻,表示自己和马儿都得回去休整下,就骑着大风慢慢地回去了。 季雨菲摸着小雨的头,很是担忧地问白流苏: “流苏,父王带的人马身手应该都很不错吧?” “郡主,王爷是皇家血脉,肯定不会有事。”白流苏斩钉截铁地回答。可惜此话落在21世纪来的姑娘耳朵里,其实没什么用,谁知道对手是什么情况呢,照这能烧皇家山林的胆量,反正肯定很凶残就是了。 于是就这么顶着呛人的烟味,在一队队进山或灭火或勘察或救人的队伍旁边,便一直站立着康王府的主仆二人。 太阳越来越大了,两人便躲到了树荫下。 很快,皇太后又派了人来,给两人送了点干粮和席子,两个人便草草地吃过了,把席子铺在地上,继续等。 往日嫌聒噪的蝉鸣声这会儿也一声都没听到了,也许是被烟味熏走了,四下里都很是安静。 “郡主,要不您靠在奴婢身上打个盹吧,这几天您都没怎么睡好。”白流苏有点心疼无精打采的季雨菲。 “也好,那咱俩就靠在树上打个盹吧,你也眯会儿,反正有人来了自然会叫醒咱们的。”季雨菲有点撑不住了,昨儿晚上到现在,其实都没怎么睡。如今白流苏这么一说,困意袭来,顿时觉得很是疲惫。 当下两人就找了处背阴的地方,靠着处树干,铺了席子,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挺沉,直到白流苏赫然惊醒,才发现三公主已经站在两人面前了。 这会儿,三公主自然已是洗漱完毕,而且估计也吃饱了饭,看着精神还不错: “别等了,先回去吧,我跟你们说,父皇已经下命令让大部队进山了,我也会跟着去,哦,还有谢宜江,他是主动跟父皇说的,父皇也答应了。” 季雨菲一听,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皇伯父醒啦?他还好吧?” “没事,之前主要是被烟给呛的,太医给看了,腿上的伤也处理了,所以现在很生气,说一定要把放火烧山的人给抓到。”三公主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包子吃。 “大部队什么时候过来?”这下康王有希望了。 “不是从这里进山。现在大部队还在集结,不过等下很快就会出发的,我也就来告诉你一声。之前我不是去遛过马么,我跟你说过吧?那边的山岭上有马道,原来可以包抄的,放心,谁也逃不了!我跟你说,真是厉害!”比末世的营地小打小闹强多了,当然,关键还是得人多有地图,而且林子里没有丧尸。 “那你自己小心哈,别冲在前面,士兵们都训练有素的。那我回去了,找到我爹,你也让他早点回来。”既然皇帝出手,季雨菲相信一个小小的皇家猎苑应该还是搞得定的,就很放心地上了马,打算跟白流苏一起回去了。 “好的,放心吧,我也就想看下怎么抓人,不会冲在前面的。”三公主又从怀里摸出个包子,继续吃,看来她也是赶着来见季雨菲的。 于是两人就告了别,季雨菲回了行宫,先去了皇太后的院子,令人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二皇子妃和她儿子,长公主也在,阿桃倒是没在跟前。周太妃自然也在。 不过,气氛貌似并不怎么和谐,二皇子妃整个人木呆呆的,搂着她儿子,看到自己进去也没啥反应,而本来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那位二皇孙乳娘并不在。 “回来啦?放心,你父王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来,坐皇祖母身边来,欣娘,你让人拿个热鸡蛋来,清丫头的眼睛都肿了。”皇太后倒是平常的神色,等她行了礼,就拉她过去坐下。 “嗯,孙女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雨菲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话虽这么说,不知怎的,皇太后提到“你父王”时,季雨菲发现自己的眼睛又是一酸,差点又落泪了。唉,看来原身跟康王真是父女情深啊,应该不是自己多愁善感。 皇太后见了,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宁已经出发了吗?”问这话的是旁边的周太妃。 “是的,太妃,她出发之前特意来跟我说了一声,我才回来的。”季雨菲赶紧清了清发紧的喉咙回答。 “唉,阿宁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只是个公主,唉,太后,你说这…这都什么事儿啊?!”周太妃在旁边的几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把个季雨菲和对面的二皇子妃都吓了一跳,二皇子妃怀里的阿泽小朋友,更是哭了起来。 “算了,你也别生气了,到这个地步,生气有什么用?欣娘,你去找两个人,先把阿泽给带下去吧。”皇太后很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二皇子妃一听,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跟皇太后磕头:“皇祖母,太后娘娘,求您开恩,让罪妇跟阿泽在一起吧,罪妇求您了!” 啥,罪妇?犯罪的罪么?这应该不是二皇子妃的名字吧?季雨菲听得目瞪口呆,又赶紧看皇太后。 皇太后还是一脸疲惫地低着头挥挥手:“来人,把她也给带下去。” “皇祖母,这…这是怎么回事?二皇子妃…她…她犯了什么错吗?”眼看着堂堂一个皇子妃被看着明显不是很客气的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宫女给“请”走,季雨菲说话都不利索了,她也就离开了这么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 可是二皇子还在山林里音讯全无呢。 二皇子!! 不是吧?犹如一声惊雷,季雨菲被自己脑海里的设想给惊着了,说话更是结巴起来: “皇、皇祖母,不、不会是,是二皇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疯 皇太后没有说话,欣娘在帮她按着太阳穴。 周太妃叹一口气,朝季雨菲点点头,又看了下皇太后,对在座的长公主说:“阿淑,你带清丫头下去吧,太后累了,让她先休息一下。” 低头接受按摩的皇太后还是没说话,摆了摆手,两人便行了礼退了出来。 一出院门,还在震惊中的季雨菲就一把抓住长公主的手: “大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是二皇子要灭他老子、篡位造反?妈呀,还以为是个情深男,一心只顾小家呢,搞了半天竟然是个腹黑男,要当大家主。 这么一想,还不知现在在哪里的康王,不会是被二皇子给逮住了吧?毕竟他也不一定知道这二侄子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男啊! 怎么办?这么一想,康王凶多吉少啊,季雨菲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唉,真是好烦哦。 “别怕,清妹妹,父皇已经下令了,二弟他,不,长平那个畜生,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来,你先别着急,大姐姐慢慢跟你说。”长公主柔声细语,一只手拉着季雨菲,另一只手替她轻轻擦着眼泪。 “嗯好,那咱们先回去,我听大姐姐的。”季雨菲低头跟着长公主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桃在睡午觉,等下醒来又要闹,咱们就在你的院子里说吧。”长公主使了个眼色,白流苏便倒了两杯茶后带着人退出去了。 “莫急,先喝口茶,这大热天的,你都在外面呆了大半天了,等叔王回来该心疼了!”长公主看季雨菲一脸急切的样子,却先指了指桌上的茶,见季雨菲端起了茶杯,才叹了口气开始说: “唉,清妹妹,别说你,这种事,谁能想到啊,长平他,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啊!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不太言语的长平,竟然早早就在布局要…”说到此,长公主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所以今儿中午皇祖母让我去把二弟妹请过来时,我还想着只是她老人家怕二弟妹担心二弟、胡思乱想,让她带着阿泽过来跟阿桃一起玩。结果等二弟妹刚过来,皇祖母就派人过来,请我们俩去她院子。” “进去后,我也吓了一跳,皇祖母竟然直接吩咐二弟妹跪下。而二弟妹什么话也没说,竟然也就跪下了。唉!哪怕那时候,我也只是以为,是二弟妹自己做了什么让皇祖母不高兴的事…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二弟,不,长平那个畜生,干出了如此不忠不孝的事情!” 季雨菲喝了两口茶,便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长公主听她说话,这时候反正都没什么话好接了,没听二皇子都已经被直接喊成“长平那个畜生”了。 “皇祖母便让她交代,问她知道多少。二弟妹一开始不说话,只是哭。旁边的阿泽见他母妃哭便也跟着哭,他那乳娘,你之前也见过的,很不像样,竟然还越俎代庖,替二弟妹申辩,皇祖母便恼了,直接让人把她拖下去审问。” “不过等她一走,二弟妹倒是开口说话了,说那乳娘是长平派来监视、挟制她的,把皇祖母给气得直拍桌子,你听听,这哪里像是个皇子妃说的话,唉,这小门小户的,到底是…皇祖母再问她,一会儿说自己是有点隐约知道的,一会儿又说其实是自己猜测的,总而言之,颠来倒去的,到后来,皇祖母也不问她了,只说待回京后再严审。”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父皇已经清醒了,二弟之事,是他亲口告诉皇祖母的,具体如何不得而知,总之皇祖母听了之后,便哭了一场。然后皇祖母虽然伤心,但还想再找二弟妹确认一下。结果看她那副样子,到后来便也是死心了。” “现下大姐姐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中间阿宁还回来过,虽然一开始说不知道是谁放火烧的山,不过等她听说是二弟时,竟然也点头说应该是他。唉,然后阿宁便说要跟着父皇派出去的人一起去找叔王。” 说到这里,长公主再次拍拍季雨菲的手安慰她:“你放心,父皇这次派出了精锐,定能顺利找到叔王的,哦对了,还有三弟,也不知他…唉!罢了,大姐姐知道的也就这些,其他的咱们也先别揣测了,一切等叔王平安回来再说。阿桃该醒了,大姐姐先过去了!你也躺一躺,别胡思乱想。” 说完了,长公主就站了起来。见此,本来还在回想的季雨菲便也站了起来,送了她出门。 回了屋,叫了白流苏进屋,想找她讨论情况,但又想起,此事关系重大,而且还没有下文,似乎也不宜跟人公开讨论,就嘱咐她在外面休息,自己也进了里屋躺在了床上。 一躺上床,顿觉身体很是疲惫,可是说也奇怪,也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眼巴巴地盯着账顶,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乱哄哄的。 “二皇子干嘛要弑君造反呢?难道是看到大皇子留守监国嫉妒得发了疯?可是皇帝连太子都还没立,他着什么急啊?二皇子看着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啊,这下那个嚣张的徐妃要笑死了。”这是季雨菲的第一反应。 “可是不对呀,哪怕他杀了皇帝,现在不是在行宫吗?那不是更便宜京城里的大皇子了么?皇帝万一死掉,大皇子直接在皇宫里一登基,这二皇子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还是说,二皇子出此下策,也是被逼得不得不如此了?”这是季雨菲思来想去后得出的结论。 “被逼如此”?那么,之前是不是皇帝已经有所察觉、搞得二皇子以防夜长梦多、只能快刀斩乱麻?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那么之前皇帝有做了什么事,让二皇子知道了只能痛下杀手呢? 想来想去,季雨菲也只想到了三公主得到周太妃所送的先帝扳指这一项。其他的,毕竟不在皇帝跟前,不知情也不好揣测。 不管怎样,季雨菲越想越觉得,这周太妃应该是跟皇帝一伙的,这先帝扳指,也是在皇帝的授意下给三公主的。 那么,三公主,是不是,其实很有可能再次悲剧地被皇帝当成了靶子,用来试探背后针对他的阴谋? “d,儿子是疯子,老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竟然把亲生女儿当试验品!”季雨菲看着窗外的阳光,很是寒心地喃喃自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深 唉,末世来的小风头领,你知道你被个古代终极**oss如此利用了吗?而且是第二回了哦。 希望你跟之前一样聪明,尽早明白这一点。 也不知康王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有没有被他亲大哥利用,又或者说,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目前来看,皇帝掌握的情况,要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要不然不至于一下子就确定是二皇子了。三皇子不是也在么?怎么不怀疑他? 当然,皇帝嘛,背后有着庞大的人事组织,只要他有个想法,自然会有一堆人去替他找结果的,所以估计人在行宫,其实皇帝也没闲着,又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手下那帮人可丝毫没因此而放松,那从京城来行宫的路上,搞不好日夜都有马儿在来回飞驰、传递消息呢。 所以宫里太液池下面的绿衣人啦,温泉小镇上的真太监啦,可能都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不,也许并不一定都查出来了,但可能有了些眉目,皇帝便想试探下,结果二皇子就这么一次中招了。 嗯,这种结果可能性最大。 然后为了这种结果,康王啊、三公主啊,都被皇帝尽情利用了一把。 就是不知皇太后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看今天中午那副样子,似乎并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一种伤心感,精神上的。 搞不好她也不知情,这样才能“演”得逼真嘛,所以也算是在被利用的人里面。 对了,旁边那个周太妃,倒好像还好,不过反正二皇子又不是她亲孙子,如此镇定倒也在情理之中。 等一下! 想到此,宫斗剧专家季雨菲又觉得:皇帝,怎么感觉早已告诉了周太妃呢?反正电视集数多的话,这时候得有点小反转。所以有可能亲生母亲皇太后不知道,当过几年养母的周太妃却是贴心人,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返回去推论,从周太妃给三公主那个象征意义颇大的扳指开始,不,这事搞不好从京城就安排好了,毕竟谁会没事儿带着个珍贵的扳指来行宫啊,当年老妈出去跟小姐妹旅游,还特意把手上和脖子上戴的值钱首饰都给捋下来放家里了呢,怕丢啊。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是说,皇帝从当时问她们俩要不要来避暑开始,或者更早一些时候,就开始盘算如今的计划了。 所以当时自己一哭,皇帝就把心中早就在盘算的想法给问了出来。 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此,季雨菲不禁捶了下床板,d,这现实中的宫斗,体验起来,真是远比看电视剧来得险恶多了。阴谋,都是阴谋! 想当初,自己还傻傻地跟康王分析什么避暑名单,啊呸,分析个头啊,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开眼! 对了,不是还有什么龙膘卫么?听名字感觉是支很厉害的队伍,怎么昨晚被皇太后命令进山搜寻后就悄无声息了呢?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山里着火也没能把他们给逼出来。这帮人是单纯听从皇太后旨意,还是顺水推舟、进山后直接去找皇帝听他下一步旨意安排? 这事以后可以问问谢宜江,三公主在的时候肯定没碰到龙膘卫,不然她应该会告诉自己,谢宜江一个小喽啰,随便被皇帝忽悠一下,找个空档也许就见了龙膘卫的头头了。 龙膘卫被团灭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是皇帝最心腹的精锐力量。有这力量二皇子应该直接就率领队伍灭了皇帝了。 倒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二皇子给策反。没错,这龙膘卫倒可以看做是试金石:如果跟了二皇子,说明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看见二皇子就浑浑噩噩地开始保护他、顺便在二皇子的带领下开始找皇帝;如果没有跟二皇子,而是开始找二皇子,甚至这会儿搞不好已经逮到了二皇子,那就说明,龙膘卫早就被皇帝提前暗中下过令了。 不是说皇帝都是无情寡恩、“帝心难测”的么,要不然也不会自称“寡人”嘛。反正这会儿,季雨菲对皇帝没有一点好印象,甚至比对二皇子的观感还要差。二皇子好歹还挺帅的,对老婆也深情,可惜了。 对了,还有个更帅的三皇子,也不知他当时有没有跟二皇子在一起,在一起的话现在有没有同流合污。也不知皇帝会不会一次性大义灭亲两个儿子,那可真是… 思来想去,思绪乱纷纷,到后来,季雨菲干脆闭上了眼睛。然后可能因为太累了,没过多久,竟然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竟然已是掌灯时分,吓得季雨菲赶紧坐起来,一边不停喊流苏。 “郡主您醒啦?没什么事!”流苏一边掀帘进来一边同时说了话。 “没什么事?你是说阿宁他们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吗?”这都走了快半天了呢,拉网式的巡查见效慢吗? “是的,郡主,王爷也没什么消息。”白流苏一边蹲下身替她穿鞋,一边有点恹恹地回答。 “咦,流苏,你怎么啦?有什么事吗?”季雨菲察觉到了,奇怪啊,这姑娘平时一般情绪不外露的。 “没什么事,郡主,让您担心了。”白流苏迟疑了下,然后看了下身后,才仰头凑到季雨菲耳边,轻轻地说: “奴婢表姐,就是欣娘,下午被太后娘娘责罚了。” “真的?她犯什么错了吗?”这是季雨菲第一反应,等到穿好了鞋站起来后,便反应过来了: 这事有问题啊。 谁都知道,欣娘可是个靠谱的人,这些日子季雨菲也看到了,她可是太后身边的左膀右臂,身兼多能,太后对她,也真可算是当半个孙女在看了,就算有点小错,也两句,看白流苏表情,如此大动干戈的责罚,应该还是挺出人意料的。 不,看她表情,以及后面的动作,这责罚还有点,嗯,不公平?要不然干嘛特意来跟太后的亲孙女说?流苏不是这种没眼色的肤浅姑娘啊。 所以是太后娘娘情绪不佳、借机宣泄么?那欣娘是够倒霉的。 看来跟之前想的一样,搞不好太后娘娘对皇帝耍的这出好手段也是后知后觉,所以很火大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帝就更亲近周太妃,然后算计康王、三公主和二皇子,这些事情,太后娘娘应该也都想到了。 作为皇帝亲娘,怪不得之前要欣娘一直揉太阳穴,简直是**裸的打脸及伤害啊! “走,流苏,这会儿应该大家都吃过晚饭了吧?咱们去皇祖母那里看看,她老人家可得顾着身体啊。”季雨菲决定再去皇太后那里确认下自己的猜想。 21世纪来的姑娘,最起码心态还是挺乐观的,傻就傻呗,好歹是个太后的亲孙女,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变 带着这样的盲(破)目(罐)乐(破)观(摔)心态,季雨菲带着白流苏去了皇太后的院子,果然,刚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氛。 而且走动的宫人也少了,等进到屋里,通常应该有宫女过来迎接的,但这时候也没有。 “咦,人呢?”季雨菲提高声音说了声,屋后面便匆匆出来一个小宫女,对着她行了一礼,说是太后娘娘在后面卧房里休息。 季雨菲便跟着宫女进了后面的内室,进去后发现,太后娘娘躺在床上,带着宫人在服侍她的是长公主,欣娘不在。 看来果然是被责罚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也没法问,季雨菲赶紧上去先探望太后: “皇祖母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这个时代的人比较忌讳说生病,还是说累了比较保险。 长公主这会儿刚好歇了下来,便拿帕子擦了擦汗,又对着季雨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往外走了两步,示意季雨菲赶紧跟出来。 轻声轻脚跟出来的季雨菲,眼看长公主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才一脸忧虑状地问她: “大姐姐,皇祖母还好吧?可请了太医了?” 虽然对这位老太太确实比较关心,但毕竟也就相处了几个月时间,感情没那么深,但作为“亲孙女”,还是要表示担忧的。 果然,见季雨菲一脸担心的样子,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唉,太医来过了,也服了药了,皇祖母这是忧虑过重啊…父皇那边也知道了,可惜他现在身上也有伤,没法过来,贵妃娘娘倒是来看过了,皇祖母说伺候父皇要紧,又打发她回去了,其他几位娘娘,反正…总之你别太担心,皇祖母这几天是给累着了,等…等叔王和阿宁他们回来就好了。” 关键不是我爹和阿宁,关键是皇帝好吧?而且那位徐贵妃也是,婆婆这么躺着,说让她走就走了?对了,周太妃呢?好像没见着。 季雨菲便装模作样地四下看了看,问长公主:“咦,欣娘呢?太妃娘娘也不在?” “哦,欣娘她…忙中出了点错,祖母有点生气,我便打发她下去了。太妃娘娘…应该歇息去了吧,毕竟也上年纪了。”长公主说得有点含糊。 嗯,看来皇太后肯定是生气被利用了,这事错不了。季雨菲便忘记了埋怨自己太蠢的事情,又开始卖弄起了小聪明: “那大姐姐,你要么先回去吧?你还得看着阿桃呢。这里我来吧,反正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事干,等祖母醒了我跟她说一声。”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徐徐说道:“也好,皇祖母这会儿喝了安神的汤药睡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那就辛苦妹妹,在这里看着点儿吧,万一有什么人过来,你也好支应一二。” “支应”是什么意思,季雨菲选择了点头微笑,管它呢,起码在皇太后这里,消息总还是第一手的,前方进展包括康王和三公主的行踪肯定能尽早知道,总比呆在自己院子里强。 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又重新回到了内室,刚走到床边,账内就传来了太后低缓的声音:“阿淑回去了?” 咦,不是说喝了安神汤睡下了么,竟然又醒了。季雨菲赶紧回答:“嗯,我怕大姐姐太累,她还得照顾小阿桃,我就让她先回去了,皇祖母,您继续睡吧。今晚孙女在这里。” 账内一声叹息,半响,又低低地传来一声:“把欣娘给叫回来吧。” “哦。”季雨菲赶紧吩咐下面的人去办,反正她也不知道欣娘在哪里。 “来,清丫头,你扶着皇祖母起身,这躺着又睡不着,还是坐起来吧。”随着一声动静,蚊帐被掀起,一只枯瘦的手伸了出来,季雨菲赶紧招呼旁边的宫女跟她一起,两三个人合力,掀帐子、扶人、放大迎枕,很快就把皇太后给安顿好了。 这会儿在灯下看,穿的又是睡觉前的衣服,皇太后在季雨菲眼里,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瘦老太,比以前看到的那些欢快地跳着广场舞的现代退休老人要憔悴得多。 看来这事对她打击挺大啊,季雨菲默不作声地想。 而在皇太后的眼里,默不作声的小孙女,是在惦记那几个远在山里不知何处的人: “好孩子,放心,皇祖母还在,别说宁丫头,就是你父王,只要哀家在,肯定能平安回来。” 说完了,又觉得此话说得有点重,便又此地无银地添了一句: “还有你皇伯父…好在这行宫地势内松外紧,又有龙膘卫和卫戍部队,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唉!”说完了,还是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孙女知道,孙女听皇祖母的,阿宁和父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季雨菲低头点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哦,对了,还有谢家那小四,哀家听说他是主动要求去的,估计是想着找你父王。这也是个好孩子,且不说他好歹是从过军的,就凭他当时找到陛下,还看护了陛下一晚上,放心,你皇伯父也会保他无恙!”皇太后说到谢宜江,倒是隐约有了点笑意,少年的心思总是明晃晃外露的。 原来谢宜江主动请战,是为了找康王啊,那倒挺意外的,这家伙人品不错,还以为他是热血上头呢。季雨菲便也笑了笑。 当然,这笑在皇太后的眼里,就有了别样的意思了,皇太后便有点怒其不争地瞪了孙女一眼:“当然,谢小四什么出身?好歹是护国公府出来的,如此紧要关头,绝佳的立功良机,自己再不上赶着,那可真就无人怨了!” 也就是说,谢宜江还想立功?立功干什么?当官?季雨菲有点迷茫地看向了皇太后。 “你呀!”皇太后这次是伸出手指隔空虚点了她一下:“还是不开窍!祖母再问你一次,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翻过年你也十六了,这谢小四,也十八还是十九了,皇祖母给你赐婚,你,可愿意?” 啥?怎么从谢小四当官一下就跳到给她赐婚了?这是什么逻辑关系?季雨菲目瞪口呆。 “罢了,看来看去,也就还是这谢家的小子还过得去,你父王也跟我提了好几次了,这两天你想一想,等此事了了,陛下也要论功行赏,回京后便有定论了,到时召了谢家的人进宫,再确认下他们的意思。”皇太后一口气说完,有点没力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季雨菲便赶紧示意她休息一下:“皇祖母,您先别操心我的事了,赶紧休息吧,身体要紧。” 说话间,后面传来一阵动静,转头一看,是欣娘回来了:“哦,皇祖母,欣娘来了!” 本来闭着眼睛的皇太后听了,便也睁开了眼睛,看了下跪在她床前行礼的欣娘:“起来吧,给哀家端一杯茶来!她们泡的茶,哀家喝不惯。” “是,太后!”欣娘赶紧起身,从后面的宫女手里接过茶,用手摸了下茶盏:“太凉了,再去泡一杯来。” 所以这事算是过去了?季雨菲便很识趣地在旁边不做声。 “清丫头,你回去吧,祖母这里没事,有消息自然会尽早派人告诉你的,不用担心!”皇太后的精神似乎好了起来,挥手让季雨菲回去。 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说就走、还是再坚持留一会儿呢,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位年纪略大的宫女,一进屋就跪倒在地:“太后,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说,说逆贼已经被围困,可,可康王爷被二皇子给,给挟持了!” “咣当”一声,欣娘手里刚端过来的那杯茶,掉落在了木地板上,茶盏碎了,但那茶杯盖,还骨碌碌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完好无缺地停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险 火把在夜风里呼呼地烧着,远处还有依稀的蝉鸣声。 大片大片的士兵,几乎望不到头。 但却没有什么声音。 只用长枪和盾牌,团团围住了中间的数人。 那中间的几个人,也没什么声音,只是用手中所拿的武器,或刀或箭,与外面一层又一层仿佛看不到头的士兵们对峙着。 这几个人人所背对着的中间地带,则是康王和二皇子。 从远处看,康王和身量比他高一头的二皇子,相依并肩而立,看着并无不妥。 只不过,如果走到近前就会看到,康王其实是被二皇子用刀架住了脖子。 季雨菲带着白流苏快马加鞭,先赶到了。这里是山岭脚下的一片空地,沿着跑马场旁边的道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 “哈喽,我在这里!”三公主先看到了在惊慌地看来看去的季雨菲。 “我父王怎么样了?”说这话的功夫,季雨菲看到了被团团围在中间的康王和二皇子两人。 毕竟她们现在都骑在马上,而围在中间的人和外面包围的士兵,都是站着的,而且那山岭脚下,略有凹陷,所以如今往下一看,可说是一览无余。 可惜隔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毕竟有点距离,那中间两人的神色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看不太真切。 “怎么样,阿宁,二皇子不会对我父王怎么样吧?”因为跑得急,季雨菲如今说起话来还气喘吁吁的。 “暂时没怎么样。父皇快到了没有?等他过来谈判,二皇子说有话问他。”三公主眼睛盯着二皇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应该快了吧?我是抄小路过来的,皇上估计得坐马车吧?他不是有腿伤么?还有,皇祖母听了,也要过来,大姐姐会陪着她的。所以还得等一会儿。”季雨菲也紧张地盯着远处的二皇子:“阿宁,等皇帝到了,他会放了我父王吧?我现在可以跟我父王打个招呼么?” 这种挟持人质的架势宫斗剧里似乎没看到过啊,要有也是tvb里的现代剧啊,家人倒是在赶来的途中,但是缺两个谈判专家啊。 而且狙击手也没有,这时候最有效的武器只能是射箭,但照这个距离和光线的昏暗度,一箭射死二皇子,难度似乎非常大。而且二皇子毕竟是皇帝儿子,应该也会留活口吧?那这难度太大了。 想到此,季雨菲看了下三公主,发现这家伙竟然还真的拿着一把弓,赶紧低声问她: “阿宁,你,你不会…有把握吗?” “没把握,我只射过动物。”三公主还是目视前方,言简意赅。 那就老老实实把希望寄托在赶来途中的皇帝和皇太后身上吧,二皇子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宫斗剧里不是有什么终身圈禁、守皇陵之类的么,二皇子如果能活命,肯定就会放过康王了。 对了,其实这时候应该把他老婆孩子也拉过来做交换的,二皇子那么爱妻如命的人,应该会答应吧?就是不知道他要对皇帝提什么要求。还有,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被儿子坑害的皇帝,还会不会答应要求。 根据出发之前的情形,感觉皇帝也无意把那对可怜的母子拉出来做交换。 脑海里这么想着,季雨菲也还是一直注视着中心的那对叔侄,这会儿她注意到,二皇子还是玉树临风的淡定样子,康王似乎也没什么狼狈相,两人的衣服虽然看着有些破损,不过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好几天了,这也正常。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后面传来太监的尖利喊声,皇帝到了。 于是众人都下马迎驾,士兵们估计是提前知会过了,这时候倒是依旧纹丝不动,面对着中心圈里的人,只是在皇帝到来后自动空出了一条小路,从外围直达圈中间。 本来季雨菲还在犹豫行过礼后还要不要上马,毕竟皇帝是坐着步辇来的,上马的话就比皇帝高了一截,也不知是否可以,但转头一看,三公主已经利索地翻身上马了。 看了下皇帝,好像没什么反应,好吧,反正自己是被挟持者家属,这会儿没空想别的,季雨菲便也默不作声地上了马。旁边有几个估计是高级将领,倒是没再上马。 隔着那条空出的小路,皇帝的声音畅通无阻地传到了二皇子耳朵里:“孽子!还敢对你叔王无礼!” 二皇子平时看着总是淡淡的,这会儿,哪怕周围只有火把的亮光,但却被季雨菲看到竟然笑了笑,然后朗声回答:“父皇,那也是您膝下的孽子!” 哇塞,可以啊,这是直接开杠的节奏吗?也对,反正都撕破脸了,那就不管是不是父子,直接打口水仗就是了。 但是不要说得太激动啊,那康王就遭殃了啊。季雨菲觉得有点担心,便再次凑过去轻轻叮嘱三公主:“你看着点儿啊。” “放心,四周还有很多弓箭手呢,他们比我厉害!”三公主也轻轻地侧头跟她交代。 那就好,季雨菲顿觉安心了,一个弓箭手不行,一排弓箭手,总能顶过一个狙击手了吧?哦不对,那一排弓箭手,失手率也胜过一个狙击手了,康王还是有危险。 这么想的时候,皇帝已经对二皇子下了最后通牒了,要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刀,让康王安然无恙地走出圈子。也许是为了对皇帝的话做出回应,康王的身子还扭了几下,不过似乎又被二皇子给制止了。 面对皇帝的话,二皇子则要他保证,让自己跟二皇子妃母子见上一面。 这个要求似乎也不过分啊,而且人在死之前再见一面爱人和孩子,似乎,还挺让人感动的。 但不知怎的,皇帝却竟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号令弓箭手们待命,准备射杀二皇子。季雨菲甚至看到了好几个身子半蹲、隐在暗处的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弦,蓄势待发。 三公主也举起了手中的弓,不过瞄了会儿又放下了:“不行,你爹在动。” 季雨菲的手里都是紧张的汗水,这剧情,哦不,这现场形势,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呢?好端端的,二皇子就坑了他老子,再好端端的,二皇子就要被他老子下令射杀了,这,如此有型的深情帅哥,不是应该还有起码5集才领盒饭么? 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还有,那个更帅的三皇子呢?看样子没有跟二皇子在一起,难道是被救回去医治了? 对了,刚才自己走的时候,皇太后说也要来的,怎么还没到啊? 季雨菲急得不行,连带的,觉得本来也挺凉爽的夜风也停了,一时间,四周静默一片,只有远处不知哪处山林里传来的夜鸟声,犹如桀桀怪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太后的话 季雨菲的胳膊上,都被这桀桀怪笑给吓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没事,就是猫头鹰。”三公主虽然没转头,但似乎觉察到了季雨菲的不安,低声说了一句。 妈呀,猫头鹰的叫声原来这么可怕啊,亏我以前还觉得它很萌很可爱,季雨菲在心里暗自捋了把冷汗。 场子中间的二皇子却在这时候笑了,朗声说道:“看来父皇是早就动了杀心啊,报丧鸟都出来了!” 啥?报丧鸟?确定不是报喜鸟? “阿宁,不是猫头鹰,叫报丧鸟。”季雨菲赶紧纠正三公主,这末世来的也不一定都知道啊。而且这报丧鸟的名字,虽然听着瘆人,但跟刚才那桀桀怪笑还是挺贴切的。 “就是猫头鹰,错不了。可能叫法不一样。”这一点,三公主还是挺坚持的,生活在末世,对各种鸟类是必须熟悉的,它们都是行走的美食啊,虽然打起来难度有点大,但肯定跟随丧尸没关系。 “皇太后驾到!”还好,关键时刻,皇太后到了。 由长公主搀扶着的皇太后,这会儿看着,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季雨菲赶紧下了马,过去接住欣娘扶着的另一边胳膊。 “母后,您其实不用来。”皇帝皱了下眉头,开口便是这么一句,一边挥手让周围的将士都退开一些。一时间,康王二皇子那边,和皇帝皇太后这边,犹如两个细细相连的圆圈。 “皇上,长平他,他这是鬼迷了心窍啊!”皇太后虽然看着精神不大好,但也不含糊,一开口,就给了这么个看着有点替二皇子开脱的理由。 还别说,配上时不时传来的桀桀怪笑,季雨菲觉得,这大晚上的,确实有点诡异。而且话说这也快农历七月了吧? “母后,适才儿子已经问过那孽子了,他无半点悔悟之心!”皇帝却并没有照着台阶下,听起来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皇太后没接话,倒是在一左一右两个孙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那条通往圈子中间的小路口,刚打算再往下走两步,皇帝已经命人制止了她: “母后,万万不可,孽子已经丧心病狂,您—” “哀家晓得!哀家这是还想跟长平说两句话,再劝劝他。长平—”皇太后先是低声说的,喊到二皇子名字的时候,陡然提高了声音:“是皇祖母!” 二皇子抬头,却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恕孙儿不给您行礼啦!”听声音无波无澜,似乎也没有把皇太后当做救命稻草。 康王的身子动了动,似乎侧了下头,季雨菲有点看不清,但又觉得,康王好像是对着二皇子耳语了几句。 皇太后很是生气的样子,朝二皇子呼喝了一声:“放肆!你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之事,你可有想过你的母妃、还有阿泽他们母子俩?你可有想过皇祖母?” 旁边搀扶的季雨菲,觉得皇太后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可见真是很生气。另一旁的长公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二皇子却朗声大笑:“不忠不孝?罢了,到现在了,随你们怎么说吧。皇祖母,见母妃自然是不可能了,那孙儿现在想见阿泽他们母子俩一面,您觉得父皇他会答应么?” 皇太后还没答话呢,身后传来皇帝的怒喝声:“畜生!你还想跟朕谈条件?!” 所以这是不同意喽?季雨菲觉得很意外,让人家一家三口再见一次面又怎么了?如此铁桶一般的围着,一个病歪歪的二皇子妃,一个五六岁的阿泽,哪怕让他们进去,搞不好二皇子投鼠忌器,也就放过康王了呢? 难道是觉得自己先是被二皇子在猎场坑,现在又被二皇子当众要挟,皇帝的威严受到了侵犯,然后就一定要大义灭亲了? 看来皇帝这生物,还真是…没什么感情啊,这可是亲生儿子诶。 想到此,季雨菲忍不住回头仰看了下三公主,果然,这位末世来的小风头领也是露出了有点疑问的表情,甚至还转头对着皇帝张了张嘴。 不过,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三公主还是端坐在马背上,手里拿着弓,目视着二皇子。 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推开左右两边两个孙女的手,转过身子问后面端坐着的皇帝:“长平确实犯吓了滔天大罪,但母后有个请求,阿泽—” 听到此,皇帝又皱了下眉头,语气略有点不耐烦:“母后!” 皇太后的语气却没有刚才那么急躁了,抬起头对着夜空先看了下,然后居然开始发起了感慨:“唉,母后年纪大了,便总喜欢儿孙绕膝。皇家子嗣不丰,长平这一辈,好歹哀家也有了三个孙儿,可再后面,也就阿淳和阿泽两个男孙,唉,说起来,”皇太后回转身,拉起季雨菲的手,对着皇帝又很是感慨地说道:“清丫头最可怜,母妃过世得早,连个庶兄弟都没得依靠,等以后嫁人了,她父王还得过继一个,要不然呐…本来母后还想着,是不是可以从族里过继一个,可看现在长平如此对待叔王…唉,罢了,等他过了这场劫难,母后就劝劝他,堂兄弟们的儿子他不愿意,那就以后从你们表兄弟那边找一个孩儿也可以。” 季雨菲听得有点莫名其妙,本来是好好地在说二皇子的,说着说着,却又说到康王身上了,说康王爷不要紧,竟然又扯到什么过继,难道是怕康王现在被二皇子给杀了后继无人么?可皇太后的样子,也不像很紧张她小儿子诶? 不过虽说莫名其妙,但季雨菲深知,皇太后这番话的对象,应该还是坐在步辇上的皇帝,所以从一开始,随着皇太后的转身,她也是暗自盯着皇帝的表情。 而这会儿,随着皇太后的话,季雨菲注意到,皇帝的嘴抿紧了。 这是要发飙么?再怎么样,对着皇太后,应该还是会有所收敛吧,皇帝也要讲究所谓孝道不是? 果然,皇帝的手在步辇的扶手上拍了拍,然后抬头问皇太后:“那阿泽如何安置,母后可有打算?” 这是母子俩打擂台么?听着怎么你来我往的?季雨菲偷偷瞄一眼长公主,这位大姐姐依旧低着头,跟隐形人似的,季雨菲便也尽量低下头。 却听到头上传来皇太后的声音:“你那信王叔,当年英年早逝,之后王妃也很快随了他去,可怜膝下无儿,这些年来,哀家也有耳闻,静娴过得也不怎么好,这姑娘家的,娘家再怎么不好,可有兄弟就是倚仗,皇家金尊玉贵的姑娘也不例外。哀家想着,当年信王妃虽然很是坚持,可她也万万想不到静娴如今过成那样。她要泉下有知,哀家知道,必然是后悔当初的决定—” “所以,母后是想让阿泽承继信王府的香火?”皇帝不带情绪的声音在另一边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定 “正是!”皇太后回答得很明确,“想必信王夫妻俩地下有知,也会感念陛下的大恩大德!” “既然母后都想好了,”皇帝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语气,听得季雨菲头都不敢动一下,周围的将士都已退开距离,现下能听清这天家母子俩说话的,也就皇太后的三个嫡孙女,而且三公主那家伙,貌似也不一定在听,人家一直在马上关注着二皇子的一举一动呢。 “回京后选个日子,陈远泽就过继为信王府世子吧,让静娴郡主有个娘家侄孙好倚仗。”皇帝的语气,也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啥,但总归这母子俩的对话不太和谐就是了。 “好,来人,传话下去,把过继一事,现下就告诉长平吧,让他也放宽心。”皇太后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放宽心上路么?如此残酷的现实,竟然就被这对皇家母子三言两语定了,关键还一个是父子关系,一个是祖孙关系,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季雨菲控制住了自己打冷战的冲动。 一时间,自有一个皇帝身边的内侍过来,在皇太后旁边弓着腰听了吩咐,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中间的细长通道走了过去。 “长平,你可听仔细了?皇祖母会一如既往地疼他。”皇太后在眼看二皇子听完了内侍的传话后,又抬高了嗓门喊了一句。这“他”是谁,听过刚才对话的几个人自然心知肚明,季雨菲觉得这应该是皇太后尽到的最大努力了。 在二皇子身旁的康王貌似也听到了,抬头看了下上面的几个人,季雨菲看他神色,有点发怔。二皇子呢,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皇祖母,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话,应该是明晃晃的讽刺吧?季雨菲觉得自己听出来了。反正,愣是谁,得知不但自己的身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了,而且连儿子都要去供奉别人家的香火了,都不会想要感激人,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祖母,不过她是不是在救自己儿子的性命。 皇太后沉默了一下,也没有答话,于是除了依稀的蝉鸣,时有时无的桀桀怪笑,便是二皇子越来越低的笑声,笑到后来,却成了哭声: “父皇,父皇您好狠的心啊!” 说完了话,却又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皇帝的方向一指: “既然如此,就休怪儿臣不义了!皇祖母,对不住,孙儿要带着叔王一起—” 因为话说的有点多,从这边派出内侍传话那一刻起,一直在抬头看那边康王和二皇子的季雨菲,就注意到了二皇子把架在康王脖子上的刀转而用来指皇帝这个“破绽”,心想如果这时候有弓箭手一下把刀射落多好,毕竟内心里,她还是盼着不要死人的。 可惜,在二皇子说出“皇祖母,对不住”这半句话后,坐在步辇上的皇帝还未发话,皇太后却已尖叫了起来: “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骑在马上的三公主提弓、搭箭、瞄准、射箭一气呵成,箭羽呼啸而去,一箭命中二皇子额头正中央! 而后面那些等着听皇帝令的弓箭手们,却依旧保持隐身状态。 … 其实这是一段时间,闹哄哄的,有尖叫的皇太后,怒吼的皇帝,低头拭泪的长公主,愕然低头看着仰天倒在地上的二皇子的康王,纷纷举剑自刎的二皇子手下,以及催马前往那底下圆圈中间去的三公主。 但在季雨菲眼里,浮现的依旧是怒目举刀的二皇子,被三公主一箭射中额头的那一刻。 妈呀,死人了!这是季雨菲的第一个念头。 康王没死,还活着,这是第二个念头。 第三个念头是:皇帝会迁怒于三公主吗?迁怒于康王吗?甚至,迁怒于皇太后吗?毕竟死的是他亲儿子诶! 二皇子眨眼间被射杀,把个21世纪来的姑娘顿时给吓到了。实在是,哪怕宫斗剧看得再多,那也只是电视机里面的事情,日常生活里,连杀鱼杀鸡都没见识过的女大学生,这会儿算是给活生生地刺激到了。 而且也被自己的三个念头特别是最后一个念头给彻底搅乱了。于是受到惊吓的季雨菲,便也跟着皇太后的尖叫声而两眼一翻— 晕倒在地。 … 等季雨菲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床边坐着一脸憔悴的康王。 见她醒了,康王低声说道:“醒啦,莫怕,父王没事。” 好吧,这是以为自己是因为担心康王而晕倒?那…确实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看到二皇子被一箭射杀而受到的惊吓。 不过,眼看康王一脸内疚的表情,季雨菲也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她这辈子的父亲的手: “女儿不怕。” “都过去了。”康王还是很内疚,可是自己当时也没法跟女儿说啊,“有些事,父王以后会找时间一点点跟你解释,实在是,当时的情况,父王也不敢打包票—” “父王,没事的,以后再跟女儿说好了,您也去休息吧,这都多少天了,现在也夜深了,凡事都等睡一觉再说吧。” “好,父王听你的,那明儿早上起来了跟父王说一声。”康王听了起身。 “好。”季雨菲目送他出去。 都快走到门口了,康王又回转身来,对季雨菲说了一句: “阿宁也没事。” 阿宁?呵呵,那家伙,不知怎的,季雨菲感觉自己总是对她有信心,相信她能化险为夷,虽然她从来不懂什么审时度势,但似乎又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抓住时机。 所以相信跟季雨菲一样醒悟过来的皇帝,肯定找不到迁怒的理由,不但不能迁怒,还得给三公主嘉奖,毕竟,皇家所出嫡公主,听从皇太后旨意,临危不乱,一箭射穿意图弑父的兄弟, 如此有勇有谋的皇家贵女,哪怕找遍历朝历代,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 所以这会儿,三公主这家伙,应该是在放开手脚、大吃大喝了吧? 对了,那明儿自己还得给她想出一个新鲜菜以表谢意呢,毕竟一是有言在先,二来,三公主这一箭,可是实打实地救下了自己的父王呢。 那么问题来了:做什么新鲜好吃的东东呢? 恢复也算神速的康王府小郡主,这会儿开始跳跃性地想起了明天要准备的美食… 第一百七十章 熟悉的菜 第二天季雨菲起得有点晚,后来得知之前太医给自己开了安神的汤药,倒是精神挺好的。 等洗漱完毕吃了早中饭,白流苏在旁边也趁机大致说了下从上头传下来的那几道消息,季雨菲便觉得自己可以放心请三公主吃饭了。 昨晚入睡前还一度想着是不是要推迟两天,毕竟二皇子刚没了。 结果今儿早上,根据白流苏所知道的,说是消息传出来说昨夜二皇子打猎发生意外,伤重昏迷,皇太后哀痛不已,卧床不起,由长公主衣不解带地服侍着。 既然只是“昏迷”,可能要过两天才会正式宣告死亡,那现下自己还是应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那就干脆让三公主好好吃一顿饭吧。 想来想去,这会儿也没有做蛋糕甜点的食材和工具,那就简单一点吧,要么来个,嗯,麻辣香锅? 反正对三公主来说,太过精致的食物不算很喜欢,毕竟量不会很大,这种接地气的吃食味道好、量又足,应该可以满足她了。 麻辣香锅之所以想起来,实在是,前世的学校食堂里最当仁不让的“校菜”就是它了。哪怕是现在,季雨菲都觉得自己还能想起西三食堂那家麻辣香锅的阿姨那中气十足的呼喊声: “30号,30号!您的香锅好了!” 鉴于人多,每次高峰期,本来肚子就饿,还得眼巴巴地站在台子前等很久,所以怎么个做法,别说季雨菲了,但凡是学校里的女生,估计都能做,也就味道稍微差一点而已,毕竟调味品还是很重要的。 但现在只是对付三公主这等从没吃过麻辣香锅的人,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信心十足的。 正好可以借此把康王也叫过来一起吃,“顺便”聊一下这段时间他的经历。 特别是昨晚跟二皇子在一起的前后经过。 不知怎的,季雨菲心里隐隐觉得,康王这里应该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 当下先回想了下麻辣香锅所需要的食材和做法,吩咐人去交代了御膳房,让他们做个一式五份,其中两份微辣,三份不辣。 季雨菲的打算,是到时给皇太后、康王、自己和三公主各一份,又想着长公主到时候应该在皇太后那里,那也给她算一份。康王和皇太后不太清楚口味,但三公主那家伙肯定是重口味的,自己也喜欢有一点辣的,那就两份微辣的好了。 皇帝那儿就算了,经过了昨晚,季雨菲对这位名义上的皇伯父很是讨厌,人家也不缺山珍海味,那就还是不要上赶着了,再说了,万一看自己不顺眼,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有心思想着吃的,搞不好还会把昨晚“痛失爱子”的愤恨撒到自己头上呢。 但皇太后还是要孝敬的,毕竟是自己的祖母,而且昨晚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也看得出,皇太后是在尽力。 这麻辣香锅,自己去做肯定不现实,毕竟是皇家郡主,但交代御膳房,应该也不算出格吧?这跟宫斗剧里那些娘娘们交代厨房做个什么羹汤不是一个道理么? 自认想得妥当的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去了皇太后院子。进了院门,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的阿桃和阿泽。 阿泽身边的人,季雨菲看了一眼,貌似全都是新面孔了。 二皇子妃么,当然更是不在。 好吧,季雨菲抬头看了下天,可怜的孩子,跟阿桃玩得还挺开心的,殊不知很快就要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了。 虽然名义上,他成了一府之主。 还真是,皇权凌驾于一切啊。 带着这样的唏嘘,季雨菲进了皇太后的屋子,一股子的药汤味儿。长公主在亲手喂靠在床边的皇太后一小碗羹汤,见季雨菲进来,问了声: “起来啦?吃过饭了吧?昨晚睡得还好吧?” 声音比较疲惫,脸上也不见了以往令人沐如春风的笑容,眼睛下面还有点黑眼圈。看来昨晚从生理和心理上都累到了。 季雨菲想起之前自己还沾沾自喜,觉得长公主还欠了自己和三公主的人情,毕竟要不然她们母子俩不会在避暑的名单上。 这会儿,也算是五味杂陈吧,谁知道这原来是趟浑水啊。 不过从目前来看,长公主的表现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在关键时刻,成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要不然,还真没有人,能一边负责照顾皇太后,又能照看好小阿泽的。 能力先不说,身份上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所以对这位大姐姐,季雨菲是佩服的,这会儿听到了她的问候,便先朝太后行了礼,然后答了句: “还好,大姐姐辛苦了!皇祖母,您老人家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唉,皇祖母老喽,不中用啦!”皇太后拍拍手,示意季雨菲坐到她旁边,然后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下,点点头: “不错!” 季雨菲便赶紧说出自己的打算: “皇祖母,孙女刚才吩咐了御膳房,让他们给准备了一份孙女在柳湖那边看来的新鲜菜。味道自然没法跟宫里的比,不过胜在新鲜,您肯定没吃过,这江湖菜有点麻还带点辣,大夏天的,哪怕没胃口,也能吃一些—” 还没说完呢,却发现皇太后已经摸上了自己的脸: “好孩子,难为你还费这个心思。” 又轻轻一摸旁边垂头看着手里拿着的羹碗的长公主的头: “阿淑也是。” 说完,却又叹了口气。季雨菲和长公主都没敢接话。一时间,只听到屋外院子里两个小儿女的嬉戏声… 好在,这样令人不安的沉默也没持续多久,之后进来位嬷嬷,行礼禀报说是皇帝又派了位太医过来,给太后诊脉。 “不用,你们打发他回去吧,哀家的身体没什么事,躺个几天就好了,哀家跟前也有人伺候。”皇太后淡淡地说道,说完了,便让长公主把垫在身后的大靠枕拿走,躺了下来。 “那皇祖母,您先歇息一下,回头等御膳房准备好了,孙女再过来。”季雨菲便站了起来往屋外走。 刚走到院子里,打算跟两个小朋友玩一下,院门外走进来了三公主。 季雨菲抬头一看,不禁愣住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 三公主自然还是三公主,只不过,这会儿的三公主,竟然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裙。 还别说,虽说一身红色骑服的三公主光彩夺目,但全黑色的衣裙,竟然还是衬得她肌肤如玉,嗯,似乎还有端庄华贵。 特别是以三公主当下的年纪来说,身量算是高又瘦,所以呢,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看上去很有高级感。 这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特意换的衣服么?看来末世里,黑色也是丧服的颜色吧?小风头领的感情,其实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冷漠呢。 脑海里如此想着的季雨菲,嘴里却自动喊了声:“阿宁!” 三公主抬头看见她,严肃脸点了点头,然后问了声:“皇祖母还好吧?” “还好,不过这会儿躺下歇息了,咱们在外面说会儿话吧,省得打扰到她老人家。” 三公主答应了一声,然后往四周看了下,指了下那水榭下面的溪流边:“阿桃,你们去那边玩,太吵了。” 慌得阿桃的乳娘赶紧在旁边劝说,毕竟那边有水,小主子们万一不慎滑落了水,那倒霉的还是她们这帮奴才。 季雨菲便拉了三公主:“还是进屋先去看一下皇祖母吧,动作轻一点好了,如果皇祖母在歇息,咱们就回咱们自己的院子里去吧,省得阿桃她们真的要去玩水,让乳娘她们伺候的人提心吊胆。” 三公主看了下那不远处的溪流,嘀咕了句:“那干嘛把房子建在水上面,真奇怪。”然后就转身上台阶进了屋。 等季雨菲进了屋,发现三公主已经站在皇太后的床前,而皇太后是醒着的。 也不知这对祖孙该怎样对话,季雨菲便很识相地站在了帷幔外面,站在三公主后面的长公主回头见了,便也悄悄地退到了外面,先问了下季雨菲外面的阿桃情况,之后估计也实在是累了,便吩咐宫女给搬了两个绣凳过来,姐妹俩就那么坐在不远处,既能听到里面的讲话,也不会太干扰到里面。 “阿宁,你别站着,来,扶一下皇祖母。”季雨菲听到,里面的皇太后招呼三公主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季雨菲听了,顿时舒了一口气。看来皇太后对三公主没什么看法,当然,昨晚本来就是她自己下的令,但是,毕竟三公主射杀的是她的二皇兄、皇太后的亲孙子呢。 外面的长公主站了起来,不过没进去,只是看着里面的情形,扬手阻止了要进去伺候的宫女。之后见三公主已经服侍着皇太后靠在了大靠枕上,便又安心地坐下了。 “阿宁,没事,不要多想,昨晚你只是听命行事,已经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世事无常,咱们尽力就行。”皇太后先拍了下三公主的手,说了句。 三公主点点头:“对啊,我是听你的话才放箭的。而且我要不放箭—”转头对不远处的季雨菲一扬下巴:“她爹就挂掉了!” d,要不要这么直白?不过,意思倒也是对的,季雨菲便朝她点一点头。 总不能竖大拇指吧?毕竟死掉的二皇子好歹也是自己的堂哥。 皇太后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停了下,便找了个另外的话题:“你父皇有没有找过你?” 三公主再次点点头:“嗯,找过我了。” 皇太后似乎有点惊讶,“哦”了一声,问三公主: “那,你父皇,可有…?” 是“可有责骂你?”还是“可有怪罪于你?”,这是季雨菲当下揣摩的,看了下长公主,也是一脸很想知道的表情。 三公主却面瘫着脸说了句:“父皇说,回京后他会给我一支队伍,说叫什么虎贲卫,人数什么的待定,直接听命于他。我挺高兴。” 哟,这是要重操旧业了啊,再次成为了头领呢,这是挺高兴的,季雨菲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好事,便站了起来想插句祝贺的话。 可惜刚站了起来,又想起来,这功绩,估计也是建立在昨晚射杀二皇子之事上,那,就不祝贺也罢。 这点眼力劲儿季雨菲觉得还是有的,回头看长公主,也是一脸的复杂情绪。 再看里面的皇太后,她也是一脸没想到的表情,呆了半晌,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三公主的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祖孙俩的谈话便结束了,陷入了一种相顾无言的静默。 长公主便又站了起来,季雨菲看她有点踌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好在,外面进来禀报的宫女解了围,说是御膳房送来了郡主之前吩咐的吃食。这下,季雨菲便赶紧出声了: “皇祖母,阿宁,新鲜菜来啦!” 三公主顿时双眼发亮,直接从床沿上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季雨菲:“什么新鲜菜?” 看来昨晚之事对这家伙没啥影响啊,季雨菲便跟她解释:“我不是答应过你给你做好吃的嘛,这菜呢,叫‘麻辣香锅’,是一道江湖菜,就是不算太精致,不过里面的种类挺多的,你就当尝个新鲜。哎—” 还没讲完呢,三公主已经跟着禀报的宫女走过去了,反正她现在已经比较熟悉皇太后这边居所的陈设。 看着三公主消失在帷幔后,皇太后的表情比较复杂,看了下旁边另外两个还在看着她等着她示下的孙女,皇太后叹了口气:“去吧,咱们祖孙四个,哦不,是六个,外面还有两个小的,一起吃午饭!” 本来还有点担心昨晚之事对阿宁有影响,谁想这丫头也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怎的,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也不知,身为女儿身的皇家公主,这一点对她是幸还是不幸。 更何况,她那心思莫测的皇帝儿子,这会儿竟然想起来要仿效前朝,组建心腹的虎贲卫,还特意让三公主这亲生女儿当指挥使。这下子,本朝从无先例的公主参政,也算是从阿宁这里开了先河。 罢了罢了,什么都别多想了,从今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当慈宁宫里的太后娘娘吧。 等皇太后怀着复杂的心绪,在季雨菲和长公主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来到饭厅时,三公主已经吃了差不多半个锅子了,见她们几人进来,还喊着一嘴菜、一脸满足地朝季雨菲竖了个大拇指。 “阿宁,你吃的是那个微辣的锅吗?”等季雨菲坐下了,忍不住探头看旁边三公主的。 对方愣了一下,感觉没听懂季雨菲在说什么,不过看她动作,似乎又明白了,然后又看了下旁边长公主面前的锅子。 “别看啦,大姐姐那锅子里的是不辣的,皇祖母的也是不辣的,咱们两个的,你看下,颜色都不一样。” 三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季雨菲没有料到,从此以后,这家伙便开启了无辣不欢的新吃货生涯…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原来如此 三公主这一顿,吃得非常过瘾,连带的,衣裙上都滴了几滴油,旁边服侍的宫女见状赶紧想给她擦拭,三公主却一挥手拦住了: “没事,黑色的看不出来。” 又跟同桌的几个解释: “黑颜色就这点好,看不出干不干净,呵呵。幸亏我的红衣服脏了,今早换了这件黑的。” 好吧,原来是这个破理由,害得自己还以为是因为二皇子的死而特意换的丧服呢,想多了,对方没这觉悟。 想到此,季雨菲心念一动,决定等下回去后再问下三公主昨晚那个刹那的心路历程,反正目前来看这家伙没什么心理负担。 同样觉得自己想多了的应该还有长公主和皇太后,看她们俩的表情就知道了,都是一言难尽的样子。皇太后更是轻咳一声,放下了筷子。 偏偏三公主见了,还问她:“皇祖母,你不想吃啦?”一脸遗憾的表情。 不过虽然她很想把皇太后面前那锅拿过来吃,但也谨记着季雨菲以前的叮嘱,她是公主,公主不能拿别人吃剩的东西,虽然她觉得挺浪费的。 很快,一顿两人觉得好吃、另外两人觉得很一般的麻辣香锅,就这么结束了。鉴于很想问三公主事情,季雨菲便拉着她跟皇太后和长公主告辞了,借口说要去看下康王,又说请皇太后好好休养身体。 出来时没看到阿桃和阿泽两个小家伙,想必已经被乳娘带去睡午觉了,倒是省了怕他们跟来玩的托辞。 而等她俩回到院子,发现康王竟然真的在等她们,也是巧了。 “清儿,御膳房说是你交代做的,叫什么‘麻辣香锅’?挺新鲜的。”康王先恭维了女儿一句。 不过么,有之前皇太后和长公主的反应,季雨菲便也知道了,这帮锦衣玉食惯了的人,其实是不太吃得惯这种大杂烩的吃食,所以想来想去,也就只能顺着自己所说的“新鲜”进行点评了。 季雨菲便点点头没说什么,之后三人进了屋。 “阿宁啊,听说你父皇让你组建什么‘虎贲卫’?”康王坐下后便提了话头。 三公主点点头:“对啊,我觉得可以,就同意了。” 康王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阿宁,你可是本朝第一女将了,你知不知道?” 对于康王的夸奖,三公主的回应是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咔咔”响,以示“第一女将”的风采。 “哎,阿宁啊,刚才在皇祖母那里,我也没好意思,现在刚好父王也在,请受我一礼,昨晚千钧一发,多谢你及时救了父王!”说完了,季雨菲对着三公主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三公主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着受了礼,手一挥:“没事!救人要紧。换作别的人,我也会救的。” 话虽这么说,康王也还是拍了拍三公主的肩:“阿宁,不管怎样,叔王欠了你一份大人情!” 季雨菲也赶紧趁机一边恭维她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阿宁,你可真厉害,那会儿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而且你学射箭也没多久啊,真是厉害,说百步穿杨也不为过!”百步穿杨应该是形容箭术好的吧? “我射箭是挺厉害的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之前在宫里就有师傅啊,他一直教我来着。然后前几天我不是也跟着太妃学了几招嘛,当然,我本来就很厉害。”三公主还是坦然接受了夸奖,反正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很厉害。 “那,阿宁,你不要介意啊,我想知道,你,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不想说也没关系哈。”反正前面都已经开了头了,季雨菲决定索性问到底。 “没想啥啊,我本来就一直在密切关注二皇子的动作啊,人质的安全最重要,所以一旦他露出什么破绽,那肯定要立马抓住时机。就跟,嗯,就跟太妃说的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差错。”三公主很严肃地实话实说。 那倒也是,但还是挺厉害的:“阿宁你的箭术还是很不错的,关键是你很镇定,一点也不慌乱。这一点比那些弓箭手都要强多了!”季雨菲觉得所谓古代狙击手也一般,皇太后都发话了,也没有迅速做出反应。 “咳,那是因为弓箭手怕有事,毕竟长平和我,也都是皇室中人,而且陛下那时候还没有发话,所以…”康王摸了摸鼻子,给了这么个解释。 那倒是,万一射错了,那可就完了。 三公主肯定是没想到这一点,当然,想到了她可能也不在乎,因为听到康王的这句解释,她也就是耸了耸肩,没回答。 然后看旁边两人一时也没说话,想了想,便再次补充了一句: “其实作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千万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听令行事就行。这是我师父说的。” “哎,你师傅到底是谁啊,我都有点好奇了。”季雨菲忍不住问道。 “不告诉你。”三公主便跟上次被问一样,依旧摆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行,你就嘚瑟吧,季雨菲便冲她翻了个白眼。 “我要再吃一次麻辣香锅。”这是三公主的回应。 “好好好,清儿,回头你给阿宁做一次,那味道,嗯,确实挺新鲜的,以前没吃过。”康王赶紧打圆场。 什么话!季雨菲又想翻白眼。 “哦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我早上去父皇那里的时候,谢小四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后就问了,然后父皇说,谢小四护驾有功,要升他的官。出来后我跟他说了,他旁边还有个人,好像是他头头,两个人看着都挺高兴的。”三公主挠了挠头,又来了这么几句,然后问康王: “不过这事叔王你应该知道哈。” 康王的表情有点尴尬:“嗯,叔王早上起得有点晚,你父皇之前也受伤了,就没去打扰他。回头我找谢小四问问。” “嗯,如果情况属实,咱们让谢小四请客,带咱们去吃顿好的,对,让他去打只山鸡来!”说着说着,三公主又来劲了。 这次,季雨菲忍不住还是翻了白眼:“阿宁,你是公主,以后又是什么虎什么卫的头头了,不要动不动就说吃的好吧?对了,父王,中间那个字是什么来着?奔跑的奔吗?” 眼前两个皇室贵女,一个只知道说吃的,另一个只会做吃的,还真是,有点令人尴尬。康王轻咳了一下: “不是。”一边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下,一边跟两人解释: “前朝时,有皇帝挑选军中勇士,组建了守卫君主的专属部队,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皇帝夸奖,引用了史书里周武王时的相似之事,形容这帮勇士如虎之奔走逐兽,所向无敌。所以清儿,你刚想的‘奔跑’的那个‘奔’字,其实也是对的,两字相通。后来这支精锐便被称为‘虎贲卫’,军中男儿,无不以入其队为傲,世人皆称其为‘虎贲士’。《周礼》有云,‘王出将虎贲士居前后’…” “明白了!看来是要大干一场了!”虽然对康王的有些话不是很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三公主了解“虎贲卫”士兵的高标准高要求,所以跟吃到好吃的一样,三公主砸了咂嘴,双眼闪闪发亮。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未了之事 因为对皇帝赋予如此重大差事所带来的兴奋感,三公主便不想再跟着这对父女继续说话了,说了声: “我去找下太妃!” 就风一样地闪人了。 季雨菲看着她的背影,倒是被“太妃”两字给提醒了,问康王: “父王,那个周太妃,这两天好像没怎么见到她,不知现在…?” 总不会提前回京城了吧?京城还热着呢,没看闹成这样,皇帝还坚持继续避暑。 康王自认与女儿心有灵犀,对她颇有深意地说了句: “太后身有微恙,太妃自然也不好出来四处走动。” 啥意思,难道年纪差不多,还得注意这种事?季雨菲瞪大了眼睛。 康王的重点不在这,因此对女儿的反应也不想多做解释,反正这事也不是很说得清,母后觉得皇兄更信任周太妃,内心失望,便借口身体不好不见人;那反过来,也可以说是皇兄特意不想让此事牵扯进母后呢,周太妃还被皇帝当枪使呢,人家也没说啥啊。 作为男人的康王,很简单地觉得,此事纯粹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心结,估计很早以前就有了,从皇兄小时候被周太妃要过去养育那几年估计就开始了,毕竟哪个当娘的,都不乐意自己儿子被别人养着。所以哪怕现在两人年纪都大了,这事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女儿还小,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先忽略了吧: “清儿啊,父王倒是想跟你说,这次宜江立了功,反正你皇祖母也早就知道,父王是想,等回京了,就让皇祖母给你俩赐婚,你看…?” 谢家家风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谢宜江这会儿也算是世家里少有的青年才俊了,毕竟都是护驾有功的御前红人了,得赶紧下手,要不然事情一传开,媒婆肯定大把来。 d,终于要来了,不过反正一定要嫁人的话,谢家和谢宜江其人,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那就这样好了。季雨菲便点点头: “父王,我没问题。不过谢家那边,你还是再确定一下比较好。” “谢家那边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无论是从你们俩的条件也好,还是咱们两家也好,甚至还有些别的有的没的,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放心好了,凭借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跟宜江定会过得和和美美的!” 说到这里,康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发起了感慨: “这婚姻之事,还是得门当户对,强扭的瓜不甜呐。别的不说,你看长平…当初自己求来了个侍郎之女,结果呢,夫妻俩现下…” “对了,父王,”季雨菲压低了声音问康王: “那个,二皇子妃,是不是也已经…”被灭口了? “父王不太清楚,不过估计应该也…”康王说到这里,忽然就严肃了起来,也压低声音跟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也是父王刚才说的门当户对之意。自来王公对贵族,取的自是同气连枝、家族相护之意。可长平,偏偏出其不意跟他父皇求来了一个哪方面都不太出色的侍郎之女,要说他们俩之前是否已经有了郎情妾意,长平却丝毫没有露出什么痕迹。此其一,虽说当时还是让他给求成了,但焉知当日之事没有让你皇伯父开始生疑?” 啥?有情有义还能让人怀疑?一定要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范儿才正常么?凭啥一定要娶个貌美如花的豪门之女?这一点现代的季雨菲真心不能接受,听了便想跟康王争论。 康王便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先听他说完: “清儿,此事事关重大,先听父王把话说完。其二,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如果换做个别的儿媳妇,打个比方好了,就,就说宜海的媳妇好了,她是威远侯纪家的嫡长女,那就不至于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人,毕竟要给人娘家一个过得去的说法,而且也涉及到娘家人。再者,反过来说,出了事,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怀疑到她头上,再怎么着,也得先礼后兵,或者徐徐图之,哪会像…” “反正此事,父王现在也还没有彻底想明白,你皇伯父是如何提前得知长平要害他,但他媳妇,总让我感觉是个破绽,害他提前暴露了。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康王为难地在桌子上轻敲了敲,然后继续叮嘱女儿: “反正这件事,总是透着那么几分蹊跷。清儿你记住了,关于那宫里的什么真假太监啊,以后如果你皇伯父问起,你就说不清楚,以为宫里在查,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季雨菲赶紧点点头,本来就对皇帝没好感了,这下更是感觉皇帝是个腹黑**oss,那就能远离尽量远离,能装傻尽量装傻,反正自己这智商比较低,玩不过人家。 “还有,经过了这次的事,也不知道你皇伯父后面怎么个打算。你就老老实实的,有空多去你皇祖母那里,多陪陪她老人家,或者帮你大姐姐带带阿桃,嗯,还有可怜的阿泽。要么就是跟阿宁在一起,反正你们俩本来就要好,其他的,少说、少问、少打听,听见没有?” 季雨菲赶紧又点点头。不过犹豫了下,好奇心还是驱使她问康王: “父王,那个,二皇子他,当时怎么跟你碰上的?” 这个总好问吧?而且跟皇帝也没关系啊。 康王却显出了一种有点尴尬的神色,手指在桌上又敲了敲,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跟女儿轻声说: “此事说来话长,有时间再跟你慢慢说。” 现在就有时间啊,季雨菲看了下康王,见他丝毫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想了想,便还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父王,昨晚,二皇子可有跟你说了些什么?” 其实季雨菲也不是很确定,但皇帝是坐在步辇上,当时皇太后想要下到二皇子那边去,所以有那么一阵子,皇帝的视线是被挡住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二皇子和康王的情形,在皇帝这边,是时有时无的,所以有些小动作,可能还真不一定会被皇帝注意到。 这一点,季雨菲也很直白地跟康王说明了,以此希望康王也能说实话。 谁想康王还是一脸苦笑: “清儿,长平是挟持父王,除了威胁两句,还能说什么?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父王当时脑子里混沌一片,就生怕他一激动,那刀可是架在父王的脖子上啊。后来阿宁一箭射出,父王吓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要不是有内侍过来,又看到了你,父王真是…差点连路都走不动了!” 还能更假一点吗?季雨菲觉得康王的话太扯了。 当时的情形,且不说之前两方僵持得最厉害时,康王尚且没看出什么吓得不行的样子,季雨菲记得自己分明是看到了两人耳语的样子,而且如果二皇子要威胁,那明晃晃的、大声的威胁不是更有效?难道还需要轻声细语地说? 等到后来二皇子被三公主一箭射中、仰天倒下,季雨菲也清楚地记得,康王很是敏捷地一扭身子趴在了地上,虽说姿势有点不雅,但当时这是最好、最迅速的反应了,毕竟作为亲王,他肯定知道四周还有很多隐身的弓箭手,失了二皇子这个挡箭牌,自己如果还站着,那就是绝对的靶子了。 所以这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隐瞒了一些情况吗?反正根据这些天的相处,康王就算不是运筹帷幄,那也绝对不是个临阵吓破胆的草包。 看来还是有内情,而这个内情,也许是事关重大,也许是仅仅不想让自己担心。 好吧,那就先打住不问了,自己之后少说、少问、少打听,但还是要多看、多想、多观察周围的变化,宫斗剧里,不是总有些默不作声、但在关键时刻就跳出来的人物么? 说明他们早就是看在眼里、心中有数的,自己也要跟他们学习,多搜集线索。 想到此,季雨菲便笑着跟康王说: “没事啦,都过去了了,父王,说起来,多亏了阿宁,嗯,女儿打算再想一道菜,犒劳犒劳她!” 又问康王,该给三公主做什么好,顺便说了前几天几人在竹林里做的那道叫花鸡。 眼看女儿说得津津有味,康王便也释然地松了口气,跟她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礼物 之后康王便走了,说是要回去躺一下,毕竟这几天都是没吃好没睡好。 季雨菲便也说自己打算午休一下。 然后躺在床上开始想给三公主要准备做什么菜,刚才跟康王两个,完全没讨论出什么来。实在是,康王的口味太贵族了,跟末世来的“草莽”三公主完全没法对接。 想来想去,季雨菲决定还是从“麻辣”两字入手,午饭那顿麻辣香锅人家就吃得挺欢的,应该很享受此种“重口味”。 于是决定交代御膳房做一道“干锅香辣鸡翅”,这是季雨菲老爸的拿手好菜,每次季雨菲放假回家,头一顿,必须要有这香辣鸡翅,反正她老爸会做的菜也不多,这道菜,便被她老妈嘲笑说是“宾主尽欢”的唯一一道菜。 而且这道菜老少皆宜,主要原料就是鸡翅,到时也可以做一点不辣的鸡翅给两个小朋友吃。 经过了昨天的事,季雨菲对那位转眼掉落尘埃的阿泽小朋友很是同情,但香辣肯定不适合小朋友吃,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道某段时间很网红的蛋黄鸡翅,那就给两个小朋友做一盘不辣还好吃的蛋黄鸡翅吧。 于是再次打着皇太后的招牌,交代御膳房第二天中午做一盘“干锅香辣鸡翅”,外加一盘不辣的蛋黄鸡翅。 今天晚上就算了,大夏天的,还是吃得清淡易消化比较好。 想着想着,季雨菲不知不觉还是睡着了… 之后又是被三公主给摇醒的,这家伙木着一张脸、嘴里嚼着不知道什么吃食,站在床边对季雨菲说: “谢小四托我给你传话,说他晚上老地方、老时间等你,有话跟你说。” 说啥?说他因为护驾有功升官了? 想到这里,季雨菲心念一动,也许自己可以打听打听当时谢宜江跟皇帝呆在一起时的事情呢。然后如果谢小四还说起提亲的事,那也可以趁机跟他“约法三章”,譬如什么纳妾的事啊,别的暂时还没想到,但纳妾可不能忍。 于是季雨菲就起来梳洗了番,中间还问了下三公主刚才去了哪里。 三公主嘴里的东西吃完了,意犹未尽地拍拍手、咂咂嘴回答: “我走之前跟你说了呀,我是去太妃那里了。” “哦,那你见到太妃了吗?她…怎么样?”打听下周太妃的近况。 “挺好的呀,我们一起聊了聊天,太妃问了我昨天晚上的情况,然后在她那儿吃了好吃的,太妃夸我有先帝之风范,说给我那个扳指是对的。又说让我听父皇的话,好好当那个虎贲卫的头,对了,以后大家得叫我指挥使。” 这事季雨菲不感兴趣,便问三公主: “还有呢?” “然后我就去跑马场骑了会儿大风,中间碰到了谢小四的头儿,那人看着笑嘻嘻的,后来谢小四也来了,就说让我带句话给你。”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晚上我会去的。”反正就是当时那柳树下呗,吹笛子的那个地方。不过夏天的太阳落得晚,等月亮上来还且早着呢,这会儿连晚饭都还有一段时间,还是先出去走动走动吧。 对了,中午去过了皇太后那里,看长公主忙前忙后的,要么自己去帮她带带孩子吧,反正旁边还有一堆乳娘丫鬟等伺候的人,自己也就负责跟两个小孩玩耍就行。 于是季雨菲就打算出门了,临走问三公主要不要跟她一起去。 跟两个小朋友玩?这事三公主不是很感兴趣,便难得地咧了咧嘴: “你去吧,我就…对了,快要吃晚饭了吧?” 这种烂借口!季雨菲大喇喇地翻了个白眼,管自己带着白流苏走了。 之后先去了皇太后的院子,进去问候了下,得知长公主吩咐乳娘带着两个午睡后的小孩在自己院子里玩,说怕影响皇太后休息,季雨菲便转而去了长公主的住处。 看见给自己**毛毽子的姨母来了,阿桃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听说明天中午还有好吃的东西,更是依偎在季雨菲身边不走了。 旁边的阿泽见了,便也想靠过来。 小姑娘比较作怪些,觉得这个“姨母”是自己才叫的,便有点想跟阿泽炫耀的意思,“姨母”长、“姨母”短地叫得很是亲昵,惹得旁边的阿泽就有点不敢靠近了。 “哎呀,阿桃啊,阿泽比你小,要叫你姐姐呢,你们俩不是玩得挺好的嘛,明天还要一起吃好吃的鸡翅呢,所以你不能欺负人家哦?”季雨菲自己也搞不清该让阿泽叫自己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叫“堂姑母”之类的,然后身边也没个原来的乳母啥的,唉,想起来也真是可怜,以后更加不知道该叫什么,毕竟都不能算是二皇子家的孩子了。 只好又叮嘱阿桃的乳娘,千万要照看好两个小孩。二皇子的事,反正现在真相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会儿传出来的版本,还是二皇子打猎受重伤、二皇子妃在精心照料夫君,所以听了季雨菲的话,阿桃的乳娘自然是唯唯应诺。 于是一大两小后来就开开心心地踢了会儿毽子,又玩了会儿老鹰捉小鸡,饶是行宫凉爽,小朋友一旦玩起来,很快就出汗了,乳娘便带着阿桃告退下去换衣服。 这边的阿泽转眼就落了单,虽然有旁边的宫女看着有点想上来,但也不敢擅自做主。季雨菲见了,便牵着他的小手到了房间里,吩咐宫女给他擦下身子,再换下衣服,自己则在旁边看着,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不会。 当然,怕小朋友孤单或者害羞,季雨菲还是在旁边陪着他说话的。可能是刚才比较玩熟了,在宫女把水盆端出去的时候,阿泽小朋友忽然转身扑到坐在旁边凳子上的季雨菲膝盖上,两只眼睛顽皮地眨呀眨: “姑母,我母妃呢?是不是跟我玩老鹰捉小鸡,躲起来了?” 看着眼前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季雨菲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酸,只好赶紧拿话岔开: “咦,谁告诉你叫我‘姑母’的?阿桃姐姐可是叫我‘姨母’呢。” “母妃教我的呀,姑母,我母妃躲到哪里去了呀?怎么还不出来呀?晚上都不出来…”小朋友还在孜孜不倦地追问。 “嗯,可能躲着躲着找不到路了吧?姑母帮你去找找看哈。”季雨菲不知该怎么哄小孩,只好说个烂理由糊弄他。 “母妃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可能确实是想母亲想得厉害了,这会儿小朋友有点不高兴,又因为季雨菲一直在哄他,便趁机发了小脾气,毕竟人家也是顺风顺水的皇孙: “母妃要再不出来,我就,我就把她给我的礼物给扔掉!” 礼物?难道是二皇子妃给儿子的“诀别”礼物?那意义重大啊,可不能扔掉。季雨菲便赶紧哄他: “阿泽乖啦,你要把礼物扔掉,那你母妃会生气的。” 小朋友听了,眼珠子一转,忽然拉了下季雨菲低下来跟他说话的头,然后把嘴凑到她耳边,一脸神秘兮兮地捂着嘴跟她说: “姑母,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有一天晚上,看见父王悄悄给母妃送了个礼物,哼,我都看见藏在哪儿了!母妃要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去把那个礼物找出来,不给母妃!” 第一百七十五章 答应 小朋友嘴里呼出的热气还在耳边,但季雨菲却给惊得无暇去估计这个了,赶紧抱住阿泽的小肩膀,盯着问他: “真的?你都看见了?” “嗯,那会儿母妃在哄我睡觉呢,让我闭着眼睛,得等她数到十。母妃数得好慢哟,老半天才数到三,我就假装闭着眼睛。后来父王进来了,然后母妃就要起身,我便悄悄地睁开了一点点眼睛偷偷看他们。然后就看到父王把一个什么东西悄悄地藏在了我的宝剑里,哼,我就知道,父王偷偷地给母妃送礼物,还不让我知道!…” 这看着还不到六岁的小朋友表达能力不错诶,这么一说,季雨菲就明白了,眼看窗外出现了宫女端着水的身影,便赶紧制止了阿泽继续往下说: “哎哎,姑母知道了,咱们先不要说,当作一个秘密好不好?” “好!”只要是秘密,小朋友们都愿意保守,当下阿泽还按着季雨菲的膝头跳了两下,对这个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表示非常满意。 这个小秘密对季雨菲带来的影响有点大,关键是太让人好奇了,事情应该发生在二皇子跟皇帝进山打猎之前,那么被他藏起来的东西肯定很重要,而且还特意藏在他儿子的宝剑里,明摆着是不希望被人搜到,毕竟谁会没事儿去翻查一个小朋友的玩具。 这么一想,季雨菲简直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去阿泽的房间里找一下那把宝剑,看里面被二皇子藏了什么东西。 当然,这种冲动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谁知道皇帝有没有在监视二皇子以前居所里的动静呢?季雨菲便还是强行忍耐着跟两个小朋友一起吃了晚饭,中间长公主也过来了,发现是季雨菲陪着两个小人儿吃饭,就很满意,并说皇太后已经好很多,明天起估计也能正常起居了。 既然人家亲娘亲姑姑回来了,季雨菲就吃了饭后告辞回自己院子。厮混了半个下午,两个小家伙都表示要继续跟她玩,害得季雨菲连连保证明天中午一定会带好吃地过来,同时加上长公主的各种哄,才算止住了两个小朋友跟来的行动。 当下回了自己院子,季雨菲还稍微收拾打扮了一下,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人家好歹升了官了,表示恭贺,也得拿出点诚意来,那么这穿着打扮上,就得有所体现。 于是在柳树下望眼欲穿的谢宜江,借着跑马场里的篝火,和天上若隐若现的月色,就这么看到了一个感觉略有点不同的清妹妹,顿时眼前一亮。 然后等他期期艾艾地告知自己现下已经被皇帝连升了三级、被任命为禁卫军十二卫之一的副指挥史时,清妹妹不但没有嗤之以鼻,反而非常替他高兴地表示了祝贺: “谢大哥你可真厉害,恭喜恭喜!” 有这句话,谢宜江后面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就开始回答起了一些有的没的,譬如季雨菲所问的关于三公主的那支虎贲卫啊,然后他这么一变动,顶头上司又如何了啦,之类。 按照谢宜江的解释,这虎贲卫他们也不是很了解,毕竟以前没有过,不过根据他的原法,这虎贲卫应该是比龙膘卫还要更心腹一点,受皇帝直接指挥,地位很是超然。 谢宜江没说出的话是,这虎贲卫指挥史,按说挺招人嫉妒的,不过既然是三公主么,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如果是位皇子担任,那皇帝的安排就会招来各方的揣测,但既然是公主,三公主又是有目共睹的勇猛,大家就没太往心里去,只想着以观后效。 至于那位做出此种解释的原他也升官了,不过没有谢宜江那么快,但也挺开心的了。 同样没说出的话是,禁卫军虽然也算天子近卫,但军中子弟背景都挺好,卧虎藏龙的大有人在,所以升迁一事上,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其实也挺难的,特别是越往上越难,功劳是一方面,能否被皇帝看上是另一方面。 谢宜江的这位顶头上司,对他不错,之前谢宜江为了见他的清妹妹,换了好几次班,人家也没说什么,所以这次皇帝召见,谢宜江就投桃报李,在皇帝问他之前,就主动“坦白”,说是上司对自己很看重,每次都是按各人员所擅长的进行排班。 于是本来是为了想见清妹妹而特意换的班,变成了上司的精心安排。皇帝当下也没说什么,不过后续的升官,说明他这一人情是还对了。 得知任命消息的上司,喜得抱着谢宜江转了好几个圈,连说承谢宜江的情,为此,今儿中午就立马兑了个小人情给他,派人通知他说遇见三公主了,是否有话要传。 传话给谁,上司没明说,不过谢宜江的心思,不说昭然若揭,反正他周围那一圈人,经过上次柳湖相遇,以及前几天的吹笛子,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当下谢宜江也就赶了过去,咬牙让三公主给传了话… 月亮一会儿进了云层,一会儿又出来了,篝火暗下去了,篝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了…白流苏在不远处站着,发现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路过的人基本没有诶,难道是被谢家公子使了手段?看来这人不错,顾着郡主的名声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谢公子升了官有了更大的权势,操作起来更方便了… 白流苏在如此乱想的时候,谢宜江的心里,其实更乱。实在是,今晚约季雨菲出来,他是怀着心思的。 所以两人这么说来说去的时候,谢宜江的心里其实一直在盘旋着一个念头,眼看也说了一段时间了,按照他那位原顶头上司的建议,借着用手扶腰的遮掩,在自己后腰上偷偷用力掐了一把,才鼓起了勇气,咬紧了后槽牙,问正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清妹妹: “郡主…清妹妹,嗯,我想,等回了京城,就,就禀过了父亲,请他,嗯,请他托人上门,上门那个,那个提亲,你看…可好?” 妈呀,要不要这么思维跳跃?前面还在讲什么他原来的上峰请他喝酒之类的,后面突然就莫名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中间毫无任何连接过渡。 季雨菲顿时给听得愣住了,好直白啊。 谢宜江只觉得脸在发烧,脑袋里轰轰作响,皮肤上都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他不敢直接看眼前的清妹妹,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远方,那边有一丛篝火,有几个士兵围坐着低声谈笑。这么远,应该听不到这边的说话声吧?之前他那位绝对不会放任何人过来打扰他们的…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其实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像是天籁一般,谢宜江听到了他的清妹妹一声很轻很轻的回答: “好!” 于是脑海里所有的杂音都瞬间散去了,月朗星稀,有凉爽的风徐徐吹来,近处的草地上有虫儿在低鸣,杨柳枝随风摇曳,远处的篝火旁士兵们在低声谈笑,这夏夜真是无比美好啊! 谢宜江便再次掐了一把自己的后腰,不错,是真的,很痛。 但心里好甜啊,好开心啊,他的清妹妹同意嫁给他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内涵 这会儿,谢宜江只觉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透着说不清的舒爽。 来之前还差点紧张得想打退堂鼓,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等以后成了,嗯,成了一家人,他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好好待他的清妹妹! 于是飘飘然回去的谢宜江,一路上甚至都开始畅想着何时拜堂成亲了。 也亏得是大晚上的,没什么人看见某个骑着马的黑小伙一路走一路傻笑的样子。 当然,也有个别人还是看见了,大晚上的,月亮若隐若现,路上一个小伙子一边骑着马一边傻笑,嗯,也还是稍微避开一点吧。 最近事情出得挺多的。 回去后,一直在等着问结果的谢宜江原上峰,一见他那傻样儿,得,问都不用问了,肯定成了!此事说来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功劳,回头国公府婚宴,自己估计也能有个座儿喝酒,便也就乐颠颠地走了。 谢宜江则因为太过畅想,入睡后还梦见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好在他如今也是堂堂副指挥使了,单独一个人的房间,醒来后见床单脏了也不用特意跟人解释或被人嘲笑,虽然军中少年挺多,这事平时也不是一个两个。 回去的季雨菲则很平静,实在是,哪怕穿来这么些日子了,平时也习惯当她的郡主了,但总有感觉在“演”的成分,内心里,她还是那个夜晚跟室友们一起吐槽学校帅哥少的单身狗。 跟谢宜江呢,只能说,对方人品不错,又是两边长辈们乐见其成的,这些日子以来,也没见过几个同龄少年,所以既然差不多到时候了,那就谢宜江这综合得分最高的呗。 至于后面的结婚成亲、生儿育女什么的,你让一个母胎单身的姑娘有这长远规划? 对不起,还真没有。 而且康王府里连个小妾都没有,季雨菲作为康王府唯一的女主人,这些天净忙着别的事了,反正事儿也是一出接着一出的,哪里会有闲有时间来想这个。 对了!半路上季雨菲倒是猛然停住了— 忘了跟谢宜江说不许纳妾的事情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算了,还没跟人家怎么样呢,就开始约法三章了,这个给人印象不太好,还是等人家真的上门提亲了再说吧。 这么想着,季雨菲就很淡定地回去睡觉了。 回屋的时候问了声,三公主还在外面野。这姑娘自从被她父皇任命为什么虎贲卫的指挥史后,就处于打了鸡血的亢奋状态。 “真是的,阿宁这家伙到底野哪里去了?不是说那虎贲卫要回京后才组建么?”季雨菲嘴里嘀咕着,旁边的白流苏也摇头表示不知。 季雨菲也不管她了,自行洗漱上床安歇不提… 一觉醒来,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季雨菲坐在床上先发了会儿呆。想了想昨晚发生的事情,继而又往回想到了阿泽告诉她的事情,以及长公主告诉她的太后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事情,想来想去,其实也都没有什么事情,便决定吃了早饭后去跑马场练会儿骑马吧。 既然是避暑,就要有避暑的样子,时间要利用起来,张弛有度。 再者,哪怕内心不承认,可同为穿越女,三公主都当上什么指挥史了,自己这骑马的技术,还是得稍微练一练吧? 于是吃了早饭后,先派人去找了御膳房的师傅,交代了中午**翅的事情,特别是做这个时代没有的蛋黄鸡翅,这个事情最要紧,还是等稍微跟人家大师傅介绍一下做法。 三公主照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季雨菲就管自己去了太后那里问安,果然,如长公主所言,太后精神不错,而且阿泽竟然跟她在一起吃饭,一老一小都挺高兴的样子。 季雨菲便问了长公主母女俩,说自己打算等下去练会儿骑马,想带着阿桃一起玩。旁边的阿泽听了,便也兴奋地表示想要去骑马。 皇太后听了,只好哄着阿泽说等下阿桃会来跟他一起玩,不会去骑马的,又说“姑母还有事”,边说边朝季雨菲使了个眼色。 既然如此,季雨菲牙一咬,那就去找下阿泽小朋友的宝剑吧?夜长梦多,万一之后那些小玩具被处置了呢? 便笑着跟太后说,前两天都是长公主在帮着带阿泽,自己反正也没事,骑马么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不今儿早上她来帮着看会儿阿泽吧,反正旁边也有丫鬟宫女一大堆。 反正都在自己眼前呆着,皇太后也就笑着随她去了。 如此,一大一小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之后,季雨菲就假装有点苦恼的样子,跑进去问正让欣娘服侍着穿出门衣裳的皇太后: “皇祖母,那个毽子玩太久了,屋里可还有别的玩乐的东西?” 皇太后一愣,往四周看了一下,可不是,这是一个老人家的屋子,哪里来的什么小孩的玩具?沉吟了下,便叫进来一个看着比较稳重的嬷嬷: “你带着郡主和小世子,去他原来的屋里挑几样回来,跟那边守门的人说一声,就说是哀家吩咐的。”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二皇子原来的住处,有这太后跟前的嬷嬷,自然是畅通无阻地进了院子,只是有一个将官模样的人,一直跟着她们。 季雨菲便特意低头问牵着的阿泽: “你带我们去你住的屋子吧,自己选几样。” 按照阿泽之前说的话,以及自己这些日子的观察,贵族小孩应该有自己的屋子,再说了,进去二皇子夫妇所住的房间,也会惹人猜疑。 如果宝剑找不到,那就再说呗,反正也没啥损失。 当然,这种担心是多虑的,进了阿泽的屋子,小家伙就眼睛一亮,直奔一个箱子,那嬷嬷便也赶紧跟着过去帮着打开箱子。 果然,里面放了很多的玩具,小木刀小木剑小弓箭之类的都有,还有一些估计是益智玩具。 小朋友嘛,自然是什么都想要拿回去,嚷着要季雨菲把整个箱子都带回老祖宗那里去。 眼看那将官在为难地挠头,季雨菲才出来打圆场: “要么这样吧,阿泽,咱们先挑几样带回去,等不想玩了,咱们再过来换,你看可好?” 这话在理,嬷嬷和那将官都点头觉得可行。 趁着小朋友趴在箱子上挑选的功夫,季雨菲便也探过去,状若无意地把那木刀木剑都翻了出来、刻意摆在上面。 果然,也许是昨晚说过的缘故,阿泽一把抓住了那把木剑,对着季雨菲得意地挥了挥: “看,这就是我的宝剑!” 知道了! 季雨菲便拿起旁边的木刀,假装跟小朋友玩耍,对着阿泽手里的木剑轻轻击打了几下。 这下阿泽就更来劲了,当下就追着季雨菲、嘴里“啪啪”地喊着要开始对打。 顺理成章地,小木刀小木剑乃至小弓箭都被带了回去,当然,还有什么九连环之类的,也作为陪衬给带走了。 整个过程,季雨菲自认毫无破绽。接下来,就是如何找准时机看小木剑里面藏了什么秘密之物。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吃鸡 时机还真立马就送上门来了— 回到皇太后的院子里,发现太后娘娘竟然不在,欣娘也不在,问了其余的宫人,不知是不想说还是怎么的,竟然也都说不知道。 得嘞,那就抓紧时间看下小木剑里面的秘密吧。 季雨菲便打发了那个嬷嬷,自己带着阿泽、白流苏和两个太后院子里的宫女一起在院子里玩。 一开始,是阿泽拿着那把小木剑,季雨菲便拿了另外的小木刀,两人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打着花架子。 打了一会儿,季雨菲便假装被阿泽打败,说他太厉害了,要跟他交换武器。 小朋友嘛,反正这会儿正玩得兴头上,两句好话一夸,就直接找不到北了,当下就扔了那手里的小木剑,换了季雨菲手里的小木刀,两个人便再次虚张声势地“大打出手”。 打了没一会儿,季雨菲瞅了个空隙,让阿泽的小木刀打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假装一闪身、手一滑,小木剑被她给甩了出去,掉在了不远处的溪边石头上。 “哎呀,阿泽你先等一下哈,姑母去把宝剑给捡回来。”季雨菲假装一手摸着腿上刚才被打到的部分,一边制止了要去捡宝剑的宫女,自己跑了过去。 那把小木剑好端端的,一点也没磕坏,不过捡起来的季雨菲还是装模作样地给它吹了吹,然后回头对阿泽说: “阿泽啊,你的宝剑有点脏了,姑母到屋里拿布给你擦一擦哈。”然后不由分说赶紧进了屋。 屋外的宫女们和阿泽,连着白流苏都不以为意,便也就继续哄着他在外面玩。 季雨菲进了屋便开始飞快地检查手上的小木剑,可惜看来看去、连着抠了两下,甚至在耳边挥舞了几下,没发现有啥缝隙,也没觉得木剑中空。 不是吧?! 到后来,都听到阿泽在屋外喊她了,只好拿着它又出了屋,还得跟人解释:“不好意思哈,阿泽,姑母一时没找到擦东西的布。” 连带的,后面在玩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想着是不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毕竟阿泽作为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肯定是不会撒这种谎的。 当然,没过多久季雨菲就又想开了,本来就是个意料之外的秘密,而且是跟自己无关的秘密,没有就没有了呗。 还是等着吃蛋黄鸡翅吧。 对了,今儿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连小阿桃都没出现… 还好,两人玩了一会儿,眼看日头也渐渐升高了,季雨菲自己还浑然未觉,旁边的白流苏上来建议,还是到屋里玩耍比较好。 于是大家便都进了屋,趁着阿泽在旁边让宫女擦汗换衣裳的功夫,季雨菲刚喝了几口茶,长公主母女就进来了,原来她们俩去跑马场学骑马了,据说中间还碰到了三公主。 阿桃是这么跟季雨菲描述的: “三姨母都没看见我,带着一大群人从我面前骑过去,还是我先看到的。哼,然后我就很生气,我就跟三姨母说,等下我们要去吃很好吃的鸡,没有她的份!” 说到这里,阿桃就很调皮地抬头朝季雨菲眨眨眼睛:“然后三姨母一听就骑回来了,说她肯定要来吃鸡,我就说不行,我要马上回来吃了,把鸡都吃光!” 旁边的长公主微笑着看女儿说完,才跟季雨菲补充说:“等下阿宁估计也很快就赶回来了。” 虽然是鸡翅不是吃鸡,但,阿桃小朋友的这番表述还是挺有趣的,可以想象三公主那吃货听见“吃鸡”两个字时所受到的巨大诱惑。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动静,三公主话到人未到: “阿桃,你要敢吃光,我就揍你!” 这话说的,也太没风度了,跟个小朋友一般见识。 不过人家阿桃也不介意,还特意大喊了声:“三姨母,我已经把鸡都吃光啦,哈哈哈!”说完就笑得趴到长公主的膝盖上去,把个换好衣裳站在旁边的阿泽看得一愣一愣的。 长公主生怕三公主真的会进来揍女儿,拍了下女儿的后背,赶紧补充说了声:“放心吧阿宁,阿桃跟你开玩笑呢。” 话音刚落,三公主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屋,进了屋还立马就四处看: “鸡呢?” “阿宁,你这是饿了几顿了?”季雨菲也忍不住抢白了她一句,旁边的阿桃还得意洋洋地拿手指刮着自己的脸:“三姨母羞羞!” 阿泽见了,便也有样学样,靠在季雨菲腿上对着三公主比划:“三姨母羞羞!” 可惜那位三姨母对此毫无反应,只一屁股在季雨菲旁边坐下,然后拿过她前面那杯刚倒好的茶一饮而尽。 “放心啦,等皇祖母来了,估计御膳房就会送过来了,而且不是鸡,是鸡翅!”季雨菲看她还是一副“蓄势待发”的坐姿,只好解释了一句。 大家便都随意聊着天等着吃饭了,季雨菲还特意问了三公主早上到底野哪里去了。 对此,三公主表示,她在按父皇的吩咐招人。长公主听了,便岔开话题,开始说些天气啊之类的,又问阿泽早上过得如何。 阿泽小朋友表示过得很开心,跟姑母一直“打架”来着。 这么干聊了没过多久,御膳房的人就提着食盒进了院子,同时还给带了话,说是皇太后今儿中午会跟皇帝一起用膳,不用特意等她了。 这话刚说完,三公主已经直接接过了对方的食盒迅速进了屋,之后迅速地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更迅速地把盘子一碟碟地拿了出来摆上。 等长公主问完话回来,桌边两大两小已经人手一只鸡翅吃得津津有味了。 “哎哟,你们几个…”把个长公主看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哪有这样子吃东西的,太没样子了。 “没事,大姐姐,这样吃很带劲,拿筷子没意思。”季雨菲倒也不以为然,吃个鸡翅,难不成还要拿筷子挟着或者帕子托着?吃起来费劲不说,肯德基还有吮指原味鸡呢,吃完了舔舔手指才算有意思啊。 长公主便不再说话,只吩咐乳娘和旁边的宫女赶紧给两个小的擦手,然后用筷子挟着喂他们。可惜鉴于有两个大的在旁边用手拿着做不良示范,而且眼看着三公主风卷残云一样的速度,那两个小的也不肯,一定要有样学样自己用手拿着吃,这样才能不会都被三姨母吃光啊。 “阿宁,你吃慢一点,这么多呢,放心好了。”季雨菲倒还好,毕竟天气热,吃了几只后就擦干净了手停了下来。 三公主没答话,依旧吃得飞快。 季雨菲便只好帮着长公主劝那两个小的:“放心,你们的也肯定够,吃慢一点。而且三姨母那一盘,就是颜色看着有点不一样,味道跟你们的是一模一样的。” 一开始,那两个小的还想吃三公主盘子里的香辣鸡翅,也幸亏三公主护食,坚决不给他们。但这不阻止她自己拿小的盘子里的蛋黄鸡翅吃。吃来吃去,觉得都挺好吃,吃得不亦乐乎。害得季雨菲只好给那两个眼巴巴看着的小朋友再解释一番。 听了这话,一只手里拿着一只鸡翅,另一只手里拿着小木剑玩,嘴里正被旁边的宫女喂着的阿泽,张开油汪汪的小嘴,对着季雨菲说了句: “姑母,我有好多宝剑,他们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图纸 啥?有好多一模一样的宝剑?你不早说?! 季雨菲顿时给无语了。 看了下桌边的几个大人,没一个有反应的,看来大家都当是耳边风了,反正童言童语都不用太当真。 只有阿桃给回答了一句:“宝剑为什么是一模一样的?” 也没人回答她。 季雨菲眼看太冷场,便敷衍了一句: “这样啊,那咱们下次再去拿几把一模一样的宝剑过来,大家一起玩。” 可惜对此连阿泽也没有回答,因为他在忙着吃好吃的鸡翅,旁边的三公主已经从他盘子里拿了好几只鸡翅了,把他给急得不行。 … 一顿鸡翅下来,一桌人是连饭都懒得吃了。三公主更是又大喇喇地打了几个饱嗝,惹得两个小朋友都笑话她,毕竟从很小的时候起,大人们就言传身教,此种行为非常不雅。 三公主作势要揍两个小屁孩,于是三个人就很欢快地追打在了一起,把个木地板给跑得“咚咚”响。 长公主似乎也麻木了,这会儿竟然即不管所谓的仪态,也不管女儿饭后就开始跑动,施施然地坐下管自己喝茶了,惹得季雨菲都不确定地多看了几眼。 “无妨,清妹妹,阿宁有分寸,两个小的多动动也好,阿桃现在晚上睡得香,白天吃得香;阿泽也比之前活泼多了。” 那倒是。特别是阿泽,以前感觉整天黏在他母妃或者乳母怀里,有点怯生生的,现在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玩了一会儿,长公主才把这小鸡抓老鹰的游戏给叫停了,之后吩咐身边的人把两个意犹未尽、脸蛋红扑扑、头上全是汗的小家伙拉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睡午觉。 一开始还哄不住,季雨菲便脑筋一转,问阿泽:“要么咱们再去你房里拿两把宝剑过来吧,然后你要答应姑母,先睡午觉再玩,可不可以?” 得到了阿泽的点头同意及保证,季雨菲跟长公主也说明了之前的情况,一行人便又去了二皇子原来的院子。 这次是熟门熟路了,还是原来的那个将官陪同,得知几个人是来换玩具的,还帮忙把那个大箱子扛到了院子里,方便挑选。 在中午的天光下一看,可不是,里面竟然还真的有好几把差不多的刀剑。季雨菲便挑了五把,并经过阿泽同意,把原来的一把小木刀一把小木剑给丢回了箱子。 “应该就在这几把刀剑里,nnd,今天没有就明天再来,碰运气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着旁边宫女抱着的五把刀剑,季雨菲自己都觉得好笑。 等送到长公主院子门口的时候,季雨菲还特意一边朝长公主使眼色一边叮嘱阿泽:“阿泽啊,这几把刀剑姑母先替你保管着,等你睡醒了就来找我玩,但你现在必须要先听话睡午觉好不好?” 阿泽看看季雨菲,又看看做出一脸严肃表情的长公主,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虽说是小孩子,但看眼色也算是本能,如今虽然这两位姑母待他都很好,但终究不像母妃那样,想要什么都依着他。 长公主见此也是吁了一口气,带着一堆玩具去午睡?能睡着才怪。而且两个小朋友在一起,本来就是更闹腾的。 于是季雨菲就让白流苏带着五把玩具刀剑回了自家院子,又借口说自己也要午睡,打发走了白流苏,然后就轻手轻脚地把那五把小刀剑给拿到了床上,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 运气不错,摸到第四把小木剑的时候,发现那手柄似乎有点裂缝,用力掰了一下,发现能掰一道缝隙。 这下季雨菲来了精神,阿泽小朋友所言不虚啊,赶紧拿了支头上的钗子卡住那道缝隙,然后把手柄朝下剑尖朝上用力抖了抖。 里面似乎确实有东西,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取出,于是浪费了完整的午睡时间,季雨菲才满头大汗地把里面的东西给取了出来。 本来还想拿点东西塞进去的,后来又觉得还是作罢了,毕竟这样的话,万一后面有人查看,就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那很容易知道是哪几个人碰过这把小木剑。 取出来的东西是一张图纸,季雨菲在打开它之前,还特意蹑手蹑脚地趴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确保没有什么人在偷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折得很小的图纸给摊在了床上。 还别说,虽然小木剑的手柄是针对孩童的小手给设计的,但此张图纸经过了层层折叠,打开来也挺大的,足足有现代的两张a4纸那么大。 可惜颠来倒去地看了会儿,季雨菲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一来上面的那些繁体字她认不全,二来图纸上的内容感觉比较专业,有些是符号,所以对这时代的建筑和地理标志都不是很熟悉的穿越大学生,也就只能干瞪眼了。 瞪了一会儿之后,季雨菲决定放弃,想着要么找个机会交给康王看看好了。 这么一想,就把那五把小刀剑轻轻放到了外面的桌子上,然后累得倒头睡下… 这一觉,便又睡到了黄昏时。 好在阿桃和阿泽那两个小朋友没有来打扰,也不知长公主使了什么法子给哄住了,想必这位皇家贵女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打打杀杀的闹腾。 但季雨菲还是得过去啊,毕竟中午都没见到皇太后,刚好借此机会把那五把小刀剑给送过去,毕竟名义上,现在阿泽是跟皇太后一起住的。 等季雨菲到了皇太后院子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小朋友的欢笑声。好吧,怪不得没来烦她,原来在这里玩了。 进去一看,两个小朋友,正对着一个放在院子里的大水缸玩呢,水缸里还养着一些亭亭玉立的荷花。 “咦,这是哪来的?荷花可真好看!”季雨菲这会儿看清了,那荷花下面,还养着几尾或大或小的红鱼呢,两个小朋友正乐此不疲地拿着小枝条在撩它们。 “不知道,我们睡醒了来的时候就有了,这些小鱼真可爱!”阿桃小朋友的袖子都有点湿了,乳娘想要把她拉走,小姑娘还是不肯,站在荷花缸前玩得很欢。 阿泽小朋友可能是因为人小个子矮,则是前襟湿了一大片,头发上也有点小水珠,不过见了季雨菲,然后看到了白流苏拿着的刀剑,倒是还是跑过来了,一边还喊着:“我的宝剑!” 白流苏便含笑低头给了他一把,好巧不巧的,季雨菲看到了那宝剑手柄上的裂缝,竟然就是曾经藏着图纸的那一把。 不过小朋友浑然未觉,只是拿着那把小木剑又跑回了荷花缸旁,趴着缸沿用它“啪啪”地打着水。 “阿泽,你要轻一点,小鱼要被你打死了!”正被乳娘拉着挽袖子的阿桃,回头很不满地朝阿泽喊道。 阿泽没有停手,依旧很兴奋地用小木剑打着水,而且估计是受到了阿桃话的提示,还拿小木剑往水底下戳。 这会儿,季雨菲才想到,长公主竟然不在场,看来是在屋里。 而且根据阿桃刚才所说,皇太后应该也回来了,那自己也赶紧进去问安一下吧。 出乎意料的,虽然外面两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屋里的气氛却比较凝重,长公主甚至感觉有点哭过的痕迹。 “怎么啦,皇祖母,大姐姐怎么…?”季雨菲很是惊讶。 “无事,你先坐下吧,唉!”皇太后也一脸不开心,看了下依旧有点惴惴不安的孙女,还是解释了一句: “你皇伯父决定,明儿早上,就要对外发布长平伤重不治的消息了,这事,你父王下午在场,阿宁也在,都已经知道了。” 怪不得,那毕竟也是长公主的亲弟弟,季雨菲哭是哭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沉默了。 于是屋内一片沉默,然后听到“哇——”的一声,外面传来了阿泽小朋友的哭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疑窦 这是在哭他父王吗?季雨菲的眼睛顿时也湿润了。 抬头一看,长公主的眼睛也红了,拿着帕子遮掩呢。 “去把两个小的叫进来吧,也玩了有一阵子了。”沉默了片刻,皇太后吩咐旁边的欣娘。 还好,欣娘刚出去,外面阿泽的哭声已经停了,等两个小朋友进来时,阿泽看着已经若无其事了,手里还在“咻咻咻”地挥舞着他的小宝剑。 “来,阿泽,到老祖宗这里来,刚才怎么哭了?”皇太后一脸关切地朝他招招手。 “阿泽一直拿他的宝剑想打水里的鱼,然后他自己把宝剑掉水里去了,他就哭。”阿桃作为小姐姐抢先说了,有点告状的意思。 好吧,这话挺管用,反正起码她娘亲长公主用来拭泪的帕子是放下了。 皇太后则看了看阿泽拿在手里玩的宝剑。 “没事,皇祖母,之前我们一起去他屋里拿了大概有五把,够他玩的呢。”季雨菲也微笑解释,怪不得哭声很快就停了,肯定是手里又被白流苏给塞了一把小木剑。 阿泽本人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依偎在皇太后身前,低头玩着手上的那把小宝剑。 皇太后便也就不说什么了,只问两个小家伙中午吃什么了,可有听话睡午觉之类,季雨菲和长公主便也补充说明了。 一时便也无话,没过多久,太阳下山了,也到了晚饭时间,大家就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反正有小朋友在,不管有几个,总归是热闹的。 季雨菲觉得,长公主虽然这次带着女儿来,不像是避暑,倒像是陪侍,忙着照顾小的和老的,但不管怎样,她们母女俩在皇太后心里,在其余人的眼里,甚至哪怕在皇帝那里,都是有功劳的。 这就足够了啊,想必她那婆婆闻夫人,等她们避暑完回京了,还得主动来长公主府监国重臣了,大皇子和仁、礼两位亲王才是重任担当呢。 哦,先不想这种小事了,明儿公布二皇子死讯,才是大事,这事得赶紧跟康王问问,话说这只是一个堂兄,应该不至于跟宫斗剧里演得那样,自己还得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前哭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吃完了饭,季雨菲便没有跟以前那样努力给皇太后彩衣娱亲,旁边的皇太后和长公主呢,随着两个小朋友被带下去净手擦嘴什么的,就也随着气氛而淡下来了,想必也是同时想起了这件事。 于是在饭后的散步中,哪怕头上繁星满天,轻风扑面,院子里荷花清雅、溪流潺潺,但终究,大家都提不起什么劲,便也就草草地散了。 回到自己屋里,季雨菲便派人去请康王。 本以为在这非常时候,康王不一定有空来,谁想他老人家竟然很快就过来了。当然,这次不再是笑嘻嘻的,一脸严肃的神情。 季雨菲便先跟他说了傍晚的事,意思是自己已经知道了明早的安排,康王点点头: “不错,这是今儿下午你皇伯父决定的,你皇祖母也表示同意,毕竟这事也过去几天了,天气又热,早做决断也好。” 什么叫早做决断也好,季雨菲选择了不问,毕竟自己信息量很有限,但皇子弑父,总是一件影响重大的事情,方方面面都会有后续变动,何况当时就对外说二皇子打猎伤重,那也得有个时间结果。 这些季雨菲就先不管了,她只是吩咐白流苏守门,然后拿出了那张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图纸。 康王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很随意地问女儿是什么。等得知了图纸的来龙去脉,当即就震惊地站了起来,然后拿着图纸凑到烛火旁细细观看,还吩咐季雨菲小心看着烛火。 “父王,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图纸么?”季雨菲一手掌着灯,轻声问康王。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像是山林图啊,跟这行宫的布局也对不上。”康王认真看完了,一脸沉思的表情: “这样,清儿,这图你先仔细收起来,等回京后再说。既然长平遭遇不幸,想必咱们也很快就要回去了,毕竟,京城那边,也应该有了准备。” 准备啥?哦对了,那边还有二皇子的母妃刘妃娘娘呢,好像正式名号是叫刘贤妃。 唉,也是可怜,碰到这种天塌下来的事,知道了二皇子的死讯,还不知道怎么个伤心呢。 对了,然后她孙子还要被过继给什么信王府去继承别人家的香火了,这都算是断子绝孙了吧? 但是,想到这里,季雨菲心一凛,压低嗓门问康王: “父王,那个,二皇子他母妃,就是刘妃,是不是也那个很快…?”活不久了? 儿子出事,出的还是最大的事,这做母妃的,说不知道估计也没人信,而且皇帝一般都多疑,这做母亲的应该也就同一个下场了,也就是找个由头,时间上拖一拖,比如宫斗剧里的什么“哀痛过度,卧床不起,没几天竟也就去了”。 本来阿泽也要被牵连的,好歹是皇太后把这重孙子给保了下来。 季雨菲在这么想的时候,康王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跟她说: “长平此事,说起来,总有些说不通之处,你皇伯父,想必这两天也有所察觉,所以今儿下午才把你皇祖母也请去商量,他的意思是,还是按伤重不治对外发布,阿泽的事,就先搁置一旁,等回京之后再说。” 所以意思是:阿泽又不一定要过继给别人家了?妈呀,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听康王的意思,搞不好是回京后要审问下刘妃再看? 算了算了,这事由不得自己操心,略过不谈也罢,太复杂了。 季雨菲便觉得兴趣缺缺了:“父王,那反正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眉目,咱们就先歇了吧。” 刚站起身,又想到了一事:“哦对了,父王,那个,二皇子的丧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吗?需不需要披麻戴孝还兼哭灵? “明天只是对外发布消息,丧礼等一切事宜,都得等回京后再打算。不过情绪上,还有服饰上什么的,内敛一点就可以了。反正你也不像阿宁,总是喜欢穿大红色的,饮食上也不喜欢吃大鱼大肉,没事,一切如常就可以。还有,多陪陪你皇祖母。”康王爷站起了身,随意地叮嘱了女儿两句,就走了。 这两天晚上都等不到三公主,季雨菲便自己洗漱完毕先上床躺着。 想来想去,忽然冷不丁想起了另一个也很重大的事情,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两天光顾着想二皇子的事情了,竟然忘记了一起去打猎的三皇子! 第一百八十章 原来 掐指一算,从打猎出发那天到现在,这三皇子起码也在野外呆了有四五天了啊。 自己想不到也就算了,难道三皇子他亲爹、亲祖母、亲姐姐啥的,外加康王这亲叔叔,都没想到吗? 还是说,三皇子早就已经安然返回、好吃好喝地休整了两三天了?所以大家就先不管他了? 不行,这个事情怎么着都觉得很不寻常,很想马上就知道! 想来想去,这大半夜的,季雨菲觉得,也只能去对面的三公主那里试试运气,看她回来了没有,能不能问到答案。 结果运气还不错,没过多久,季雨菲就等到了一身劲装回来的三公主。看见季雨菲等在她房里,也没什么意外地点点头: “有事?” “嗯,”季雨菲先把要跟进来伺候三公主的宫女打发走,然后走到正在自己动身脱衣服的三公主面前,低声问她: “我刚想起来,跟二皇子一起的,不是还有三皇子么?他…” “他回来了啊,是龙膘卫给找到的,躲在一个树洞里,不吃不喝有两天了,没啥事儿。不过回来后听说二皇子打猎伤重,就昏过去了。然后醒来后就一直躺着没起来。”三公主接过了话头,言简意赅地说清了三皇子的大致情况。 躲在树洞里?昏过去了?然后就一直没起来? 什么情况? 不过算了,本来还以为死在野外或者还没找到,长得那么美挺可惜的。现在安然无恙,就不要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季雨菲的睡意便上来了,打着哈欠跟三公主道晚安。 “哎,你知道了吧?咱们很快要回京城了。”三公主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一边跟转身已走到门口的季雨菲又加了一句。 “知道了,明天不是要公布二皇子的死讯么。”季雨菲拿手盖着嘴,头也没回。 “你先别走,过来我跟你说件事儿。”三公主还是坐在桌边,一边吃着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点心,一边招呼季雨菲。 “哦,那你快点说哈,我想睡了。”季雨菲还是仰天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过来坐下。 “你知道我这两天白天干嘛去了吗?”三公主先问了个季雨菲不感兴趣的问题。 “不知道,你父皇给你派活儿了吧?”季雨菲哈欠打烦了,看了下桌上,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点凉茶应该能清醒一点吧? “嗯,我带着人跟着龙膘卫又走了两趟那猎场,包括那处出事的地方,然后发现了一些问题。”三公主一边吃点心一边含糊着说话。 “有什么问题?”季雨菲也一边喝茶一边含糊着听。 “你父王没跟你说?”三公主有点怀疑地看了下季雨菲,当然,季雨菲眉毛一扬嘴一撇,表示了否定。 “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是这样,那地方一开始我们不是以为发了山洪么,但后来工部的人从京城赶过来了,看了下,觉得那地方应该是个事先挖好的大坑,后来又进行了表面的填埋。”三公主先说了个结论,见季雨菲的哈欠不打了,就又继续往下说: “所以这件事,肯定是人为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你说二皇子是什么时候挖的坑呢?而且如此重大的工程,应该不是这会儿挖好的,且需要专业人手,算好时间、天气等各种情况。这些条件二皇子倒是有,你还记得吧?他老婆的爹,就是工部侍郎。” “所以真是二皇子干的?!”季雨菲给惊呆了,二皇子深谋远虑啊,娶个老婆原来是为了杀他爹! 所以什么霸道深情总裁,原来是个人设啊,而如果是人设,它,它就要崩啊! 唉,再也不相信纯真的爱情了! 怪不得皇帝一下就怀疑到二皇子头上去了,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眼看季雨菲一副震惊的样子,三公主很是满意,先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才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说了句: “应该说:所以二皇子才遭到了父皇的怀疑。” 啥意思,所以其实并不是二皇子干的? 季雨菲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只好干瞪着前面的三公主。 “这么说吧,纯属个人看法哈,应该是,父皇在来行宫之前,就有了对二皇子的初步怀疑,这个怀疑,应该是跟咱们俩之前那件事情有关;然后父皇就在打猎之前,进行了一番布置,具体情况不清楚;结果二皇子的行为就印证了父皇的怀疑,然后就遭到了围剿。” 原来如此。 那,二皇子似乎也不算很冤,最起码,说明他还是有参与一些事情的。对了,竟然说是跟之前的落水之事有关?那起码说明二皇子搞不好确实有在策划什么大事件。 想到大事件,季雨菲心念一动,那张图纸,难道画的是皇宫的什么密道?反正这种皇城建筑,总有些安保隐秘路线。 季雨菲决定回去后再仔细看看那份图纸,看是否能根据自己去过的那些宫室等,推断出一些信息。 “但是呢,”三公主似乎也很想要个听众一吐为快,所以虽然不太满意季雨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敲了敲桌子提醒了下就往下说了: “问题就在于此,二皇子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出手?是因为觉察到父皇知道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了吗?但据你爹说,其实他在碰到你爹之前,似乎并没有想要逃跑之类的行为,而且还带着人手在找父皇,跟你爹也说了,当然,这个可以两面理解。” “对啊,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啊,二皇子说是很关心在找你父皇的下落,那也可以说他是在掩饰啊,反正怎么找都是找,找到了之后怎么对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季雨菲有点进入三公主的语境了。 “对,而且他后来还挟持你爹了,这个怎么说都不对。”三公主也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说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这事真是二皇子做的,那他肯定得找他老婆的爹帮忙。这件事,父皇已经在出事之后就火速派了龙膘卫的人回京严查了,你猜结果怎么着?” 怪不得,龙膘卫进了山之后就没见出来,原来那会儿就已经跟皇帝接上头、做任务去了。看来皇帝哪怕腿受伤了,也不妨碍他在野地里运筹帷幄。 “他老丈人招了?”季雨菲问了句,见三公主一扬眉毛,又赶紧补了句: “老丈人就是老婆的爹。” “哦,然后他老丈人就跟龙膘卫交代了,但交代的过程,后来,后来哈,父皇也跟我说了,之前没觉得,但后来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老丈人,一开始是很快就承认了,说二皇子确实有什么轨…不轨之心!对,不轨之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挖坑 “他老丈人这么痛快就招啦?”这要坐实了二皇子的不轨之心,那他女儿和外孙也要被连累了,这工部侍郎怎么这么没脑子啊? “嗯,”三公主点点头,又继续说:“后来父皇问过审问的人,说那老丈人,就跟等着他们去似的,这边的人一问,他就承认了,说二皇子确实有那什么不轨之心。龙膘卫就让他具体说是怎么策划安排的,时间地点天气什么的,怎么给算准的,又是怎么提前安排人进入避暑山庄挖坑的。结果那老丈人就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后来更是喊起了冤。” 这就有点问题了,一开始都承认了,但后面却又喊冤,说不过去,肯定有问题。但问题是否出在二皇子被冤枉,倒也不能这么一下就确定。 “龙膘卫一方面审问了二皇子他老丈人,一方面也查清了这半年来他老丈人的动向,好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连带工部其余关键人等,也都查了,都没什么问题。” “这些也就算了,最大的问题是,工部派来的人手,在查看了那个大坑之后,非常确定地说,这个坑并不是现在或者最近一段时间挖的,起码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了,应该是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开挖的,而且那个坑,感觉是因为挖到中途放弃了而匆匆填上的,也不算是故意挖坑害人。只能说,本来这山林里太大,大家没注意,或者就算事先查看了,因为挖坑时间太久,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因为赶上了暴雨,就…” 妈呀,那二皇子真算是倒霉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倒霉啊,好巧不巧的,刚好去那片山林打猎,再好巧不巧的,又给下了场暴雨,最好巧不巧的,人家亲爹还早就怀疑他了。 得,可怜的二皇子,都赶上窦娥的冤了,怪不得当时对着皇帝没啥尊敬之情。 “可惜,这些情况都是在二皇子挟持你爹、后来死掉了之后才弄清楚的。而且之前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是父皇当时腿上被射了一箭,再之前,还有人喊了声‘发山洪啦’,这些都是疑点。” “但是这也有可能是当时有人慌乱之下乱喊、乱射的啊。”季雨菲这会儿的天平已经倾向了二皇子,便很不屑地撇撇嘴进行辩解:“再说了,要不是你父皇早就有怀疑,其实这些,就说它们是疑点好了,也可以算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头上啊,譬如说三皇子,都是一个爹生的,难道他就没问题?” “对了,”说到三皇子,季雨菲觉得思路又开阔了:“你刚才不是说,三皇子回来后,听到二皇子受了重伤,不是昏过去了?搞不好他是故意装的,这样就没人问他、没人怀疑他了。” 说到后来,季雨菲都有点忿忿然了。 “是不是装的,是不是被冤枉的,当然得讲证据。所以现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二皇子又已经死了,那就不会给他定罪,所以明天早上会说他是打猎伤重不治而亡。”说完最后几个字,三公主自己都有点小得意,妈呀,“不治而亡”这么拗口的话,自己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了。 “你得意啥?”季雨菲本想说二皇子都已经被你误杀了,但转念又想起,毕竟当时是为了救康王,就还是及时咽下了后面的话。 “得意啥?我当然得意啦。”三公主被季雨菲白了一眼还觉得莫名其妙,人家现在做的可是越来越好了呢:“你不觉得,这些古代的话,其实学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除了一些不一样的称呼,其实也没什么难懂的。” 哟,你还有这自信呢。不过也是,人家现在都成了虎贲卫的指挥使了,当然是信心十足。 季雨菲便不说话,对着烛火想了一会儿,在三公主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之后,终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二皇子就这么死了,回去后,你见着他母妃,就是刘妃娘娘,该怎么办?” 那刘妃娘娘应该直接扑上来咬人了吧?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 “哦,这个你放心,父皇已经替我想到了。”说起这个,三公主都有点洋洋得意,当时的情形,父皇都快气疯了,不过还是拿自己没办法。就跟二皇子的事情一样,证据,凡事得讲证据啊。 于是三公主的瞌睡虫到中途就自动跑了,她兴奋地压低声音说了句: “刘妃要算账,也只能去找父皇。这个我跟父皇已经说好了。” 啥?三公主和皇帝这对皇家父女的感情已经好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还能让皇帝主动背锅?季雨菲这下是彻底来了精神: “你俩怎么说的?” 于是,同样兴奋的三公主,就对着一脸好奇的季雨菲,说了之前她“怼”皇帝的具体情形: “那会儿父皇不是跟我躲在山林里么,我们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分析各种可能性。一开始,父皇的意思是,这事儿是针对我来的,毕竟之前也发生过。” 那倒也是,之前的马球比赛时就发生过,三公主给侥幸逃过了。但话又说回来,那也是皇帝把三公主拉出来当招牌的原因啊。 所以这次,其实也是把三公主当招牌吧?包括给什么扳指啊,以及后来的什么虎贲卫头头啊,不就是想突出、再突出勇猛的三公主么。 三公主似乎也知道季雨菲在想什么,就继续洋洋得意地说: “我当然给驳回去啦。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的?” “父皇这么一说,我就立马回他:‘不对,父皇,这一次,我觉得是你连累我了!’”三公主对自己说的话很是满意,“连累”这词用的很到位。 “那皇伯父怎么说?”竟然没暴跳如雷?哦对,当时他还伤着一条腿,跳不起来。 “还能怎么说,他想了想,也就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毕竟当时,父皇心里其实已经觉得是二皇子了,他只是还有一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对,叫自欺欺人!” 那倒也可以理解,愣是谁,摊上自家儿子要坑爹这事,一时半会儿的,都很难接受。说起来,皇帝心理素质算强的了,在心中有了怀疑对象后,当机立断派人去追查事情真相,之后在发现所谓的真相之后就理智战胜情感、大义灭亲了。 可惜现实很残酷,这痛下杀手灭掉的儿子,竟然有可能不是真凶,这就有点坑了。想必皇帝这几天心里应该也不会太好过,如过山车般。 搞不好,如今对一箭射死二皇子的三公主,皇帝可能也有点后悔给了那么个位高权重的指挥使官职吧? 当然,那扳指,给了也就给了,可要不回去了,毕竟当时是通过周太妃给的,三公主可没得罪过周太妃,而且她本人也挺喜欢那个扳指,如今不打猎了,也是整天挂在脖子上。 还好,目前来看,唯一靠谱的是皇太后,当初一力保下了小阿泽,现在证明了还是很英明的。想必这也是皇帝和她关系后来缓和的原因,今儿下午也特意请了皇太后过去商议。 姜还是老的辣啊。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回了自己屋子,虽然在她心里,总觉得还是错过了一点东西。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丧 临睡之前,季雨菲还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虽然觉得每个人的表现都有点问题,但也没找到什么明显的又或者有说服力的破绽,也就作罢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白流苏来报,说二皇子的死讯已经公布了,而且皇上已经下令,过两天就启程回京。 季雨菲沉默了下,想起了昨晚跟三公主的对话,连带也想起了康王之前的叮嘱,先是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打扮,确保很是素净后,便带着白流苏去了皇太后的院子。 这会儿皇太后痛失爱孙,应该很伤心,自己作为孙女,肯定得在一旁安慰。 结果进了院子,发现皇太后不在,宫女说太后娘娘已经赶去皇帝那边了。 那倒也是,这会儿那边应该也挺忙乱的。 季雨菲便站在院子里欣赏了会儿水缸里亭亭玉立的荷花和荷叶底下游来游去的红鱼,定睛一看,那底下,还躺着昨天阿泽掉进去的那把小木剑。 克制住要回去查看图纸的冲动,季雨菲觉得这会儿应该去看看小阿泽。 谁想去了长公主那里,得知小阿泽等人也已经被带去了皇帝那里。 好吧,父王死了,当儿子的再小也得去,这个季雨菲之后便也想起来了,如果有灵堂,儿子搞不好还得跪在那里。 也不知行宫这里设不设灵堂,估计还是会先运回京城吧。 看来自己也得过去看看皇帝那边的情形,大不了不让围观再回来好了。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也赶紧过去了… 说起来,皇帝的住处季雨菲算是第一次进。因此跟皇太后住处不同,首先在院子门口就被拦住了,通报过后在门口还等了一会儿才被放进去。 如此重要时刻,季雨菲便也不抱怨什么了,很是小心地低着头跟着前来带路的一位老成宫女进了一处屋子。 一进屋便看见长公主带着两个小朋友在里面,而且很难得的,两个小朋友都没有在嬉笑打闹,阿泽还伏在长公主的膝盖上,埋着头。 该不会是直接把这消息告诉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了吧?告诉他他的父王再也没有了?那也太残酷了。季雨菲赶紧快步走过去看。 果然,听到响动,趴着的阿泽把头转了过来,这一转,季雨菲便也看清了,阿泽似乎是哭过了,人恹恹的。 再一看,旁边的阿桃,也难得地没有嫉妒阿泽占了自己的娘亲,还站在旁边很是大姐姐样子地用手轻轻摸着阿泽的头。 唉,虽然说,迟早是要知道的,但对一个如此小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难接受了一点,就不能说他父王出去打仗了什么的么? 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小孩子心中起疑,又或者忘记了,再说呗。 还连累人家阿桃,也要陪着一起直面死亡这件残忍而无法理解的事。 这不,把头转过来的阿泽,就带着一脸浓浓的哀伤对季雨菲说: “姑母,我父王死了!父王不要阿泽了!” 季雨菲看了下长公主,看来还是留了一点,没有把他母妃也死了的消息一并告诉这可怜的孩子。 尤其孩子一般都跟母亲更亲近,如果知道他母妃没有了,受到的打击相比更大,小朋友都不一定承受得住。 心里很是难受的季雨菲,想来想去,只好半蹲下身子,摸了摸阿泽的小手,安慰他: “乖孩子,姑母陪你做一件好玩的事好不好?” 阿泽还没回答呢,旁边的大姐姐阿桃就很兴奋地抢答了: “姨母,我也要!” 长公主赶紧轻轻瞪了下女儿,又用手悄悄指指趴在她膝盖上的阿泽,意思是这是为了安慰弟弟的,你抢什么风头呀。 可惜你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跟你母女默契?阿桃对母亲的示意视若无睹,还一脸高兴地拍拍阿泽: “阿泽弟弟,咱们来玩吧。” 小朋友么,很容易被他人感染,又或者已经不那么悲伤了,反正听了阿桃的话,阿泽竟然真的直起了上半身,有点好奇地问季雨菲: “姑母,咱们玩什么呀?” “嗯,等下就知道了!”季雨菲一边说,一边吩咐宫女去找一个西瓜,然后切成圆圆的一圈圈的样子端过来。 这是她刚才看到桌上放着的水果盘受到的启发。 不一会儿,奇怪形状的西瓜就被切好端过来了,季雨菲便让两个小朋友趴在桌边,给他们示范如何用筷子划出一颗星星形状的西瓜片。 这种事情,是以前季雨菲暑期实践时学来的,当时她们一个小分队去某个乡镇小学带着当地的留守儿童学习,天很热教室里没有空调,小分队怕小朋友们不肯来,就自己掏钱买了西瓜请他们吃,又为了调动小朋友们的兴趣,就特意想出了这个法子。 果然,小朋友们的天性都是一样的,看见季雨菲很快就划出了一小颗红色的星星西瓜,阿桃首先手痒了,也有样学样划出了一颗有点歪歪扭扭的星星。 阿泽更小,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季雨菲便用手握着他的小手,一起合力划出了一颗还过得去的星星。 阿泽比较满意,脸上都带了点笑,拿着那片星星状的西瓜仰头跟季雨菲说:“姑母,小星星。” “对啊,阿泽,姑母跟你说,你父王也变成天上的星星了。”莫名地,季雨菲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说出了这番话,季雨菲不禁一呆,吓得赶紧看长公主:这样说话不知道会不会犯什么政治错误? 长公主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呆了一呆,不过转眼回过神来,却柔声对两个小朋友解释: “是啊,这人要死了,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看着咱们地上的人。所以阿泽,你父王在天上看着你呢。” “好!”也不知是吃了一片星星状的西瓜开心了,还是对刚才星星的比喻有点似懂非懂,阿泽小朋友很是高兴地应了声。 长公主便走过来,拍了拍季雨菲的手,意思是不要紧。 季雨菲有点尴尬,又怕这个时代的人觉得怪异,想了想,就还是跟长公主补充了一句: “大姐姐,是这样的,我以前…小时候…母妃…也有人跟我这样说过,说母妃在天上保佑我,说我要想念母妃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我就…” “姐姐晓得,无妨,你这个**很好。”长公主低头摸了摸女儿的头,两个小家伙这会儿开始自由发挥了,正在兴奋地讨论着等下要划一只蝴蝶还是一朵花。 “唉,又多了一个没娘的孩子!”良久,看着阿泽,长公主还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对劲 两人相对唏嘘了一阵子,季雨菲正打算问何时会京城,外面一阵响动,然后传来了禀报声,说是三皇子过来了。 哟,这绝世美人恢复过来啦?季雨菲的内心有点小不屑。 不过等看到进来的三皇子,季雨菲还是很有点小惊讶的— 美人好憔悴啊。 真的,跟之前遇见的那一回相比,首先是衣服,那一次三皇子一身白衣飘飘,让人想起“公子如玉”之类的赞美之词,现在呢,穿了件灰不溜丢的衣服,衣服上还有几道皱褶,完全不符合一个皇子的做派。 其次是容貌,这一次的三皇子,虽说毕竟是年轻人,样子还是非常过得去,但是眼睛下面一圈浓浓的黑眼圈,人也看着瘦了不少,脸色苍白,这对美貌逼人的三皇子来说,还是有打了一些折扣的。 再就是精神面貌。作为真正的“天之骄子”,之前用光彩照人、意气风发来形容三皇子,很是贴切,可是现在呢,嗯,感觉三皇子有点像个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特别是那种风流债的落魄公子哥儿。 这从周围宫女们的反应也看得出来。本来是冒着不守规矩的风险也要偷偷看一眼的,看完之后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与爱慕,可这会儿呢,那领着三皇子进来的宫女,竟然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 想必刚才已经看过了,看过了之后就不想再看了,反正宫里的俊男美女有的是,何况在这行宫里,譬如那跑马场上,禁卫军一群群一阵阵,都是有家世有能力的年轻才俊。 长公主估计这几天来也是第一次见三皇子,看见他这幅样子也是吃了一惊: “三弟你—” 然后估计是想起了二皇子,便又叹了口气接了句: “也要自己多注意身体啊!” 别的反正也没法多说。 三皇子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又朝正努力掩饰一脸惊讶表情看着他的季雨菲点点头,便走过去摸了摸正在跟阿桃两个人努力划西瓜的阿泽,嘴里轻轻地说: “没事,皇姐,我过来看看。” “父皇那边还好吧?”长公主听了,便一脸关切地问他。 “还好,皇祖母在那边,贵妃也在。”三皇子还是低着头,用手轻轻地理着阿泽的头发。 “三弟,你…还好吧?还是得多休息,皇姐看你—”长公主看三皇子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劲。 季雨菲也在注意着三皇子的举止,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三皇子,很是颓废啊? 按说不应该啊,二皇子死了,他还好端端地活着,竞争对手少了一个,成功几率大增,不是应该很意气风发么? 难道他跟二皇子感情很深?可是分明阿泽看见他都没反应,还不如看见自己这个堂姑母来得亲近呢。 难道这位三皇子多愁善感,从二皇子的死里面,硬是品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那倒也有可能,美人不都这样嘛,伤春悲秋之类的。 季雨菲便也不做他想了,专心听着长公主问皇帝那边的情形: “父皇的伤势恢复得可还好?太医怎么说?不过有贵妃娘娘这么用心伺候,想必回京的路上也应该无大碍。” 嗯,说起来,那位徐贵妃其实挺厉害的,精力都用在刀刃上,从来了行宫开始,就基本不怎么出来应酬她们这帮小的,皇太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竟然也就真不怎么来了,等皇帝受了伤,据说更是从早到晚、亲自伺候着。 也是,儿子在京城监国,如今儿子的劲敌又去掉了一个,她再把皇帝伺候得满意了,加一把劲,搞不好儿子就顺理成章立为太子了。 别的人么,皇太后眼看着也不是很喜欢她,就不要不识趣地老往前凑了,其他人么都是浮云,那还来理你们作甚? 这贵妃娘娘看来很善于抓重点啊,点赞点赞。 低头这么想着的季雨菲,冷不丁地被三皇子叫“醒”了: “清妹妹!” “啊?”季雨菲赶紧抬起头来。 “阿宁托我给你传句话,说她中午还想吃昨天中午的菜,让你跟御膳房交代一声。”三皇子有点无语的样子。 “哦,是鸡翅啊,好的,我回头就跟御膳房说一声。”季雨菲赶紧答应,小菜一碟。 可惜这话一说,旁边两个小的也听见了,顿时都抬头表示他们也要吃,昨天的鸡翅很好吃呢。 季雨菲正想一起同意呢,长公主出来阻止了:“今天不行,阿宁不行,你们也不行。” “为什么啊?”一大两小同时问出声。 “因为…因为御膳房今天没有准备鸡翅,而且,”长公主深深看了季雨菲一眼,又加了一句:“今天是吃素日,御膳房只做素菜。” 啥,还有这种规定?季雨菲目瞪口呆,不过在长公主的深深注视下,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二皇子刚宣布死亡,阿泽就欢快地吃蛋黄鸡翅? 那肯定不行啊。 反应过来的季雨菲,便赶紧附和:“哦对,今早御膳房跟我说了,今天没有准备鸡翅,那咱们中午就吃点别的吧,以后再吃鸡翅好吧?” 两个小朋友顿时很是遗憾,季雨菲只好跟他们保证,等回了京城,就再给他们做一道绝对好吃的甜点。 说话间,三皇子便告辞走了,走之前又被季雨菲交代,说让他转告三公主,御膳房今儿没准备鸡翅。 反正这套骗小孩的说辞,对三公主应该也管用。 其他人估计也挺忙,之后季雨菲便跟着长公主母女和阿泽一起用了午饭,然后就带着两个小的回来睡午觉了。 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雨菲觉得现在外面都很安静,而且天也渐渐地阴了。 “也不知会不会下雨,唉,下了雨感觉气氛更糟。”季雨菲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木,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个风雨大作的午后。 对了!之前山林里不是还着过火么?那起火的原因找出来没有?还有,白衣胜雪的三皇子,着火那会儿,怎么都应该还在山林里吧?那他当时躲在哪里?连皇帝逃出来时都是倒在马上人事不知,为何三皇子毫发无损? 该不会,季雨菲脑海里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火其实是三皇子放的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谋论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之,这是季雨菲从宫斗剧里得出的结论。 看着最面善的人,搞不好却是一肚子坏水。 更何况,三皇子今儿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本身就很反常。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又睡不着了,nnd,反正如果明儿回去,还得在马车上躺一天,有的是时间睡觉,那还不如现在来整理一下思路。 于是睡不着了的季雨菲,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曳得越来越厉害的树木,开始针对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开始进行自认为合理的推理。 想来想去,还真给她整理出了一条有理有据的时间线。 按照季雨菲的怀疑加推测,先是半年前,不知何种原因,有人在这行宫山林里挖了半截坑,之后就填回去了,此事没什么人知道; 半年后,皇帝带着大队人马进来避暑,做了未雨绸缪的布置,譬如说,明面上,借由周太妃之手,把先帝的扳指赐给了三公主,让她再次被人羡慕嫉妒恨,当个活靶子引蛇出洞;暗地里,开始派人密切注意二皇子乃至其他相关人的动向; 之后皇帝到猎场打猎,或无意或被人有意地引领到了底下有坑的山林里,然后不知是因为事先测算还是碰巧,遇上极端气候天气,那回填的半截坑塌陷了,造成巨大死伤; 有人受到惊吓,又或者有人混入队伍,塌陷过程中,喊出了“山洪”两字,还射出了一支箭,伤了皇帝(此处季雨菲倾向于是慌乱之中有人乱射,毕竟打猎的人身上都带箭,又身负包围皇帝的重任,以为中了埋伏就慌乱之下射了一箭。真要有所预谋,那也应该准备什么箭头发出蓝光的毒箭吧?那皇帝不就肯定死翘翘了么,一劳永逸。) 皇帝受伤,意外被三公主所救,但他底下的那帮人肯定不是吃素的,譬如什么龙膘卫,所以在山林蛰伏的两天里,皇帝依旧运筹帷幄,密切注意着行宫这边和跟他打猎那帮人的动向,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等人,毕竟做事要问动机,康王可能也在被检视的范围之内; 在这过程中,皇帝派出的人,因为早有皇帝的怀疑在前,着重追查了二皇子的行踪,结果当时不知怎么的,二皇子跟康王碰到了一起,不排除两人是意外遇见的,而康王应该不太会想到这种弑君弑父的疯狂行为,于是走投无路的二皇子索性就把不知情的康王给劫持了; 三皇子呢,肯定当时也是逃命要紧,但他在山林里等了两天都没见人来,就放了把火,放火的理由,最纯洁的设想是想引人来救他,但如果这样,这跟他今天的反应有点出入,而最邪恶的猜想,就是他也知道皇帝躲在山林里,想要烧死皇帝。 本来皇帝估计还要在山林里养一下伤的,这从他昏倒在马背上被驼出来可以看出,那会儿他的体力应该还是不行,但有人放了把火,把他和三公主外加谢宜江三人给逼了出来,这件事应该是意外,不在皇帝的安排之中,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这“万金之体”,好在三公主和谢宜江挺给力,护送着他安全逃了出来,于是皇帝就让三公主当了个前无古人的虎贲卫指挥使,把谢宜江给大力提拔到了禁卫军十二卫之一的副指挥使,以示圣眷。 想到这里,季雨菲觉得自己的思路比较清晰了,眼下要搞清楚的,是几个时间线里面的疑问,譬如说: 三皇子为什么要防火烧山,季雨菲的感觉是,这家伙应该还是只是想引人来救他,毕竟放火烧死皇帝,那后续呢? 又或者说,他想要放火烧死那帮挖坑的人,三皇子搞不好因为是有人要造反、伏击了皇帝,那他想跟那帮人同归于尽? 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会把季雨菲心目中的美人拉低不少智商分,根据他的亲娘张妃以及亲外祖父张大学士的行为表现,三皇子的智商应该还是在线的。 所以三皇子可能真是在树洞里躲了两天憋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但他今儿早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烧死了山林里不少小动物而心怀内疚吧?还是说,他知道二皇子是被冤枉的? 那么问题来了,二皇子是不是真被冤枉的? 既然那坑是在半年前就挖了,如果真是二皇子派人干的,那他肯定应该筹划良久,一旦皇帝没死,绝对还有后手,不至于被亲妹妹一箭射杀、死得如此憋屈而迅速。 但你要说他无辜,这二皇子的老丈人,感觉也知道点什么事情,何况还有那张看不懂的神秘地图。 想来想去,季雨菲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康王,当时他跟二皇子在一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二皇子劫持的时候,又到底说了些什么? 季雨菲觉得自己没看错,当时康王跟二皇子之间,一来不像是那种人质与悍匪中间的对立关系,二来,两个人中间,绝对有过交谈。 但康王在之前问他的时候,是矢口否认的,这一点,也很让人可疑。还有一点,康王在带着谢宜江去救皇帝的时候,为什么要分开、打发谢宜江一个人去找皇帝?他在那大坑现场发现了什么? 来日方长,季雨菲觉得等到了回京之后可以再试着明确问下康王,搞不好是个重大突破。 也许康王在大坑现场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可能有人对皇帝不利,才会让谢宜江一个人去找皇帝,这样皇帝才不会被暴露; 而康王可能还知道另一个秘密:走投无路之下,二皇子告诉了康王什么事情,这个事情搞不好是对皇帝不利的,所以康王才谨慎地守口如瓶,对自己也不告诉。 但二皇子的这个秘密呢,可能跟自己手上的图纸也没有太大关系,毕竟当时康王的表情不像作假,事后也没有管自己要过那张图纸。 所以二皇子是怀着两个秘密死去的。 好了,想到这里,季雨菲又觉得轻松了,目前来看,无论是什么秘密,跟自己家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回去后呢,只要搞清楚图纸的秘密,以及胡搅蛮缠也要让康王吐露有可能存在的二皇子告诉他的秘密,就行了。 至于二皇子无不无辜,还是交给皇帝自己去查吧。 这一点,季雨菲忽然福至心灵: 其实也不难验证,只要看阿泽是否过继给信王府就可以。 不过继,那二皇子就应该是无辜的; 过继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京 说起来,这二皇子找的岳家比较低微,在这件事上,也证明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 岳家无足轻重,而且此事搞不好那位工部侍郎也牵连在内,那阿泽的未来,就完全是皇帝说了算了。 唉,二皇子这霸道总裁的深情,说起来,也真是害了那位温婉的二皇子妃了。 当然,反过来说,如果岳家比较强势,那阿泽的过继与否,可能还会有一番博弈或者考量,那就不能很正确地反映季雨菲的猜想。 也不知二皇子有啥秘密,看来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把那张图纸给破译了,不管如何,一张让二皇子贴身携带、还特意藏到儿子玩具里的图纸,重要性不言而喻。 季雨菲正这么想着,忽然“轰隆隆”一声巨响,窗外有雷滚滚而过,震得窗棂都在抖动,把她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扬声叫白流苏。 白流苏也赶紧就进来了,雷声转眼隆隆而去,两人便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看窗外的动静。 “哎呀,流苏,等会儿估计要下大雨了,这样子,明天不一定能走得了吧?”季雨菲觉得到时候搞不好会有泥泞,这时代又没有水泥路,路上应该挺难走的。 “郡主,这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别说明天了,可能傍晚就又放晴了,明天咱们回京,还挺适合的呢,天气也凉快些,而且路上的尘土也少些。”流苏望着窗外回答,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哦,那倒也是。想着回到京城还不知怎么个热法,季雨菲又觉得还是在行宫好,可惜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不回去也不成了,幸亏自己在大户人家,房间内起码还是有冰的。 于是主仆俩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窗外渐渐暴雨如注… 这一场暴雨,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但半个时辰过后,也就若无其事地云开雨收了,甚至之后太阳也出来了,来了个正常的黄昏日落。 第二天一早起来,也还是正常的夏日晴朗天气,蓝天白云,清风蝉鸣。 季雨菲在昨儿晚上已经听了传令,说明早就启程回京,因此今儿早上也是早早地就吃了饭等着了。 跟之前来一样,这次还是她坐车三公主骑马。不同的是,这次三公主可算是前呼后拥,不但身前身后都一直有人跟着,自己也一直在皇帝御驾附近的核心位置呆着,以至于都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能时不时过来找季雨菲聊个天,现在基本都是季雨菲派人去找她,然后等老半天,三公主才姗姗来迟,没讲几句话,就又会被人叫走,一副忙碌的样子。 到后来,季雨菲索性就不找她了,自己在晃来晃去的马车上睡觉,实在睡不着了,就去找阿桃和长公主玩。阿泽这次是随皇太后一起,长公主解释说,皇祖母怕她太劳累了,这些天毕竟都是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季雨菲听了便觉得,皇太后这次出来,除了二皇子这件大事让她堵心之外,也有很多人是让她感觉不顺心的。 譬如那位不管不顾、一心扑在皇帝身上的徐贵妃,一点都没有年长、位份高妃嫔的样子,别说替皇太后分忧了,之前还跟个三公主话里话外地过不去; 要不然,也不至于皇太后自己管着个小重孙。总不能把他扔给位份低的妃子,这次跟来的那些妃子,基本都是没生养过的,皇太后自己也不放心,二皇子已经没了,万一有风声走漏知道了真实的情况,搞不好还有人会落井下石。 还有那位周太妃,估计这次也让皇太后生出了很大的嫌隙,没看后来都躲着不出来了。皇帝跟养母一条心,生母肯定很不舒服。 再者,季雨菲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皇帝这次的做法,皇太后应该也是不赞同的,虽说当时是她自己下令放箭要射死孙子保小儿子,但搞不好她也会把此事怪在大儿子头上。毕竟要不是他之前的那些安排布置,康王也不至于被二皇子挟持,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至于让皇太后满意的人物,季雨菲接着想: 首先,自己应该还是让她老人家觉得还可以的吧?孝敬了几道好吃的菜,还帮着带过几次阿泽,有事也很识趣地不往前凑,还能怎么着? 长公主么,更应该是让她最满意的人吧?发话让长公主母女来避暑的是皇太后自己,来了后就忙着带两个小的,兼伺候她这老的,都没过过几天舒服日子,皇太后应该都觉得有点内疚吧? 至于三公主这小孙女,之前的射杀二皇子,总的来说,还是功大于过,毕竟人家也是听令而行,而且结合三公主之前的做派,皇太后也不会对她多想,一来是孙女而不是孙子,二来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嫡嫡亲的,三来之前还落过水,皇太后怪罪不到她头上。 这么想着,季雨菲便开始想回京后的事情了,唉,就是不知道京城天气有多热… 其实还好,可能是被现代的火炉城市生活所影响,预想得严重了一点儿,等傍晚到了京城下了马车,季雨菲觉得,京城其实也还凉快的嘛,最起码没出汗。 三公主跟着皇帝进宫去了,长公主带着一直在睡觉的阿桃回自己府里去了,季雨菲便也跟康王两人回了自家王府。 回到府里自己的院子,一切如常,树还是那些树,人还是那些人,哦不对,少了一个,没见到丁香。 季雨菲刚打算问呢,作为丁香姐姐的白流苏已经注意到了,赶紧屈膝行了礼告了罪: “郡主,奴婢这就去看看,丁香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回头请郡主责罚!” “没事,你先别往坏处想,也许她有什么事情在忙呢。”季雨菲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也不习惯刚才进府时一帮人列队相迎的隆重样子。 白流苏也不说什么,告了个罪就匆匆出去找丁香了,季雨菲就自己四处走动了一番,看看屋里的摆设有无变化,看看窗外的风景是否还跟以前一样,害得旁边的几个丫鬟看着有点惴惴不安了。 “没事,我就看看,这不是出去有一阵子了嘛,回来再熟悉熟悉。”季雨菲看出她们的神色了,笑着表示安抚,古代做下人不容易。 “郡主,丁香姐姐她…其实是病了!”中间有个季雨菲记得叫柳叶的丫鬟,大着胆子说了声。 “哦,生病啦?严重么?”季雨菲听了便赶紧问。 “嗯,好很多了,郡主,您等流苏姐姐回来再听她跟您说吧。”旁边一个叫柳枝的丫鬟赶紧补充。 看来这丁香的病有点严重呢,季雨菲便坐下来一边等着吃晚饭,一边等白流苏回来禀报详情。 这一等,就等了不少时间,等晚饭都上来了,白流苏才匆匆赶回来。 “你妹妹怎么样?可还好?”季雨菲放下筷子先问出了声。 白流苏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季雨菲竟然已经知道了,看了下旁边低头候着的几位丫鬟,停了下,才一脸严肃地答了句: “谢郡主,丁香她不碍事的,奴婢叫她明天就过来。” “没事的,你让她多休息几天,看过大夫了没?得的是什么病?”季雨菲一边喝着汤,一边继续问。 “郡主,您先用膳吧,回头奴婢跟您细说。”白流苏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幺蛾子 难道病得很重?不对,白流苏说明天就让她来,那应该不严重。 所以难道是什么所谓的“隐疾”? 季雨菲便也打住不问了,先管自己快速吃完了饭,然后才挥退了几个柳姑娘,让白流苏细细说来。 “禀郡主,奴婢刚才去看了,也问了,丁香身体上没什么病,她的病,主要是心病。”白流苏看着季雨菲那明显很好奇的眼神,就先给她来了颗定心丸。 不过这话明显更激起了季雨菲的好奇心,饶是克制,她也还是露出了一点神色: “怎么个心病?” 不会是因为没让她跟着去避暑而得了心病吧?但丁香那姑娘平日里看着挺没心没肺的啊。 “禀郡主,是这样的,”白流苏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走上来压低声音对季雨菲开始讲: “丁香她刚才跟奴婢讲,有天晚上,天比较热,丁香她们几个,就在院子里纳凉。到了半夜,大家都回屋了,就剩下个丁香和柳荫贪凉不肯回去。郡主,奴婢已经说过她了,也是她自己活该,这事算是让她吃一堑长一智—”白流苏的表情有点惭愧。 “哎,你别说她了,天太热睡不着,纳个凉有什么的,何况也不是她一个人,旁边不是还有人一起么。”季雨菲眼看白流苏有点离题,赶紧想把话题捞回来继续。 “是,郡主宽宏,不过想必以后她也不敢了。丁香说,本来两个人还在一起聊着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睡觉浅,结果不知怎么的被惊醒了,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的—” “哭声?”季雨菲顿时听得也紧张起来,妈呀,要不要这么吓人啊,光听着就瘆得慌。 “郡主莫怕,奴婢觉得是丁香胆子小,自己吓自己,也许是晚上什么风吹树叶声,再不然,其实是有人在唱歌什么的,这深更半夜的,人刚醒来难免不清醒,就听岔了。反正跟她一起的柳荫是什么也没听见。”白流苏赶紧安慰季雨菲。 “是在咱们府里吗?”这件事最要紧,得赶紧确定,虽然季雨菲觉得,那哭声应该是从前面的废宅里传过来的。 果然,白流苏摇摇头:“奴婢问过丁香了,她虽然还是挺害怕的,但很肯定的说,哭声离得有点远。” 那有什么好怕的,丁香胆子看来挺小。 “那,这事后来还有闹过吗?还是就那一晚上?”季雨菲沉吟着。 “这个奴婢不知,据丁香说,她是只听见了那么一次,所以奴婢说她是心病。丁香那晚上后来就吓得没睡着,拉着柳荫进了屋。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第二天这丫头又听别人说,据说又有人昏倒在那废宅巷子口处,醒来后直着眼睛说看见有鬼在那墙上飘来飘去,没有影子的,丁香便认定自己是听见鬼哭了。”白流苏比较详细地说了下具体的经过。 “那也难怪她吓着。”季雨菲随口应了一句,虽然她心里其实有点不以为然。 “谢郡主体谅。主要是奴婢老家那边,说听见鬼哭,是不祥之兆,听见的人,不久就会大祸临头,丁香那丫头,便自己吓自己。郡主,奴婢已经说过她了,这纯粹是无稽之谈。”白流苏其实挺心疼妹妹,便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解释的话。 “嗯,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你让她不要去信这些神叨叨的话。不过这事,后来有官府去追查吗?”原来还有这种来龙去脉,那倒也难怪丁香害怕。 “奴婢后来也问了府里的几个嬷嬷,说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官府也没办法,只是加强了那废宅周围几条街的巡逻,但那打更的更夫,是死活也不愿意去那巷子里了。”白流苏说的时候,神情也有点严肃。 这事,不知怎的,季雨菲虽说说不清缘由,但总觉得里面有点猫腻,便想到了之前一直执着于跟皇帝要这宅子的三公主: “也不知阿宁还有没有在惦记这宅子,如果她下次还提起,倒是要跟她说一说,劝她打消这个念头,这宅子里的水感觉不是一般的深。” 想完了,却发现白流苏还站着没走,而且神情有点犹豫。 “咦,流苏,你还有事吗?”这种表情在白流苏脸上可是罕见呢。 结果不问还好,这一问,白流苏竟然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请郡主责罚!” 把个季雨菲给吓了一跳:“怎么啦?没事啊,我不会责罚丁香的,她胆子小嘛。” 白流苏还是跪着没动: “不是的,郡主,丁香这死丫头,她,她…”白流苏牙一咬,一脸羞愧地抬头跟季雨菲说: “郡主,奴婢在跟府里人打听事情经过的时候,有个于嬷嬷,平素为人挺好的,特意拉着奴婢到一边,悄悄跟奴婢说,丁香这死丫头,这阵子,竟然,竟然跟西门家的少爷…郡主,奴婢都没脸说…” “跟西门家的少爷怎么啦?”季雨菲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接着问垂着头的白流苏:“是哪个少爷?大哥西门南还是小弟西门北?” 白流苏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季雨菲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暗自吁了口气,低声解释了句:“是西门北少爷,于嬷嬷说,丁香这些时日,跟那位少爷多有来往,后来生了病,那位少爷还悄悄来探望。” “哦,那他是关心丁香吧?”眼看白流苏一脸羞愤的表情,季雨菲总算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丁香喜欢西门北?!” 得到了白流苏的点头,季雨菲顿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快起来吧,这有什么啊,丁香也就比我小一点吧?而且这跟你也没关系啊。” 这事,季雨菲回想了下,貌似之前西门两兄弟过府来商量开点心铺子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那会儿西门北不是就悄悄在偷看丁香么。 而且自己还觉得两人挺般配的,毕竟性格都是一样的欢脱,就是怕他们以后生出的小孩会太闹腾。 对了,生小孩!虽说谈恋爱是乐观其成,但现在看白流苏的样子,该不会,已经滚床单了吧?那可不行,严格来说,白丁香好歹还是未成年少女诶。 季雨菲不仅想了,也赶紧问了,当然,还是用了自以为比较委婉的问法: “那他们俩,到什么地步了?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吧?” 这话一问,哪怕是在不太明亮的烛火下,季雨菲也看到,白流苏的脸都变得通红,声音也变得更轻了: “郡主,这个奴婢可以保证,丁香那丫头虽然不争气,但好歹也是守规矩的。她要敢…奴婢就打死她!” “不用不用,我就这么一问。就是不知道西门北是什么个心思,他要不是真心实意,那咱们可得提醒下丁香,这个事情可不能马虎,免得吃了亏去。”吓得季雨菲赶紧制止。不就谈个恋爱嘛,唉,封建礼教害死人。 当然,在哪个时代,都是女孩子吃亏,这个可得提前告知下那傻姑娘,这也是以前老妈在季雨菲上大学前耳提面命了好几次、让她熟记于心的。 结果,等到大三了,季雨菲还是没找到男朋友,把个老妈给看傻了眼,都有点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教导得过了头,后来还是在老爸的强力说服下才坚定信心的… 白流苏听了,竟然跪着给她磕了个头:“多谢郡主,奴婢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不知羞耻的死丫头!” “哎,不至于!你别吓着她,咱们先好好问问清楚再说。”说起来,自己还得找下西门家兄弟呢,上次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办得怎么样了?季雨菲想起来自己以前跟西门家的协议,当时是双方商定,在避暑回来后,季雨菲负责提供主打点心及具体制作方法,西门兄弟俩负责在这期间找好铺子地点及人员招募。 不过那会儿大家都觉得,避暑回来肯定是天气已经转凉的时候,刚好适合铺子开张。哪想到,天最热的时候,避暑大部队竟然都回京了,季雨菲这边,自然是压根儿就没想过点心花样,想必西门家那边准备得也不怎么样。 那丁香的事情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再找西门家吧,毕竟是女方,太急切了也不好。 主意打定,季雨菲也跟白流苏实话实说了,让她自己先密切观察一阵子再说,不可打草惊蛇,并交代她这做姐姐的也要讲究方法,对妹妹不可太过严苛了。 白流苏一脸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只是在转身要退出去的时候,还是犹豫着又问了季雨菲一句: “郡主,您,您明天进宫吗?” 如果进宫,那自己大着胆子求一下郡主,这次破例让自己也跟着进宫,然后见一下表姐欣娘,请她拿个主意。 “不知道诶,你也知道,二皇子刚那个啥,我觉得咱们还是没事先不要进宫了,你懂的!”季雨菲顿时被提醒想起了原来的事,唉,也不知今晚上那位刘贤妃娘娘会如何伤心呢。好端端的玉树临风的帅儿子,好好地跟着他老子出去避个暑,竟然就把小命给避没了,这事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啊。 所以自己就不去凑那热闹了,也不知三公主那家伙怎么样,希望不要让刘妃知道那射箭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要不然刘妃指不定得发疯。 再还有,也不知三皇子对这事知道得有多少?照之前那样子,搞不好也是瞒着他的,那么,张淑妃娘娘,也不晓得会不会控制住自己的幸灾乐祸。 对了,说起来,如果她控制不住,那其实也说明,搞不好那把山火不是她儿子放的,但看之前跟她打交道的经验,张妃娘娘不是那么浅薄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 白流苏有点失望,但也知道连避暑都提前中断,一个成年皇子的死亡背后肯定是个大事,相比而言,自己妹子的那点事,简直不值一提。既然自己回来了,就还是先把那死丫头严加看管起来吧。 主仆俩各怀心思,一时也没了声音,之后各自洗漱安歇不提。 结果一早起来,烈日高照,阳光灼热,宫里来人,宣康王府父女二人即刻进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旧时 d,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不知道出啥幺蛾子了,季雨菲听着窗外比行宫聒噪起码两倍的蝉鸣声,无声地叹了口气。 白流苏倒是有点高兴,不过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凝重的表情,就也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抛到了脑后,进宫非同小可,绝不能有一丝差错,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按照常规,季雨菲和康王先去了慈宁宫,皇太后一脸愁容,先打发了康王去御书房,说是皇帝找他,然后又打发了白流苏和欣娘,之后一把抓住季雨菲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清丫头,皇祖母这心里啊,总是不上不下的,昨晚刘妃知道了事情,就直接昏过去了,醒来后不吃不喝,也不言语,今儿早上宫女来报,说还是老样子,唉,虽说长平犯了大错,但这大错,可能也有纰漏,唉,皇祖母这心里啊,也不好受,你父王是哀家的儿子,可长平也是哀家的亲孙子啊,唉,将心比心…” 季雨菲能说什么呢,只能低着头,听皇太后絮絮叨叨地说,反正来之前的路上康王也叮嘱过了,让自己少说多听。 祖孙俩这么低声说了会儿话,可能是把心里憋着的话释放出来了,皇太后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便又恢复了皇太后的尊贵样子,之后又重新叫进了欣娘和白流苏,两人正儿八经地坐着开始聊起了天气。 这会儿,其实刚进头伏天,外面热着呢,但对季雨菲这南方火炉城市长大的姑娘来说,觉得也还好,毕竟屋里都摆着冰盆,出门的时间少,而且像王府里都是树,也就是蝉鸣声吵了一点。 皇宫里倒是没啥蝉鸣,反正也没有什么树,太液池那边可能噪音大一点,但慈宁宫这里,可说是静悄悄凉丝丝的,说惬意也不为过。 这么聊了会儿,季雨菲正想着等下要不要找个由头去看下三公主,顺便告知下那废宅的事,外面传来一声通报,三公主不请自到了。 进门还若无其事地跟季雨菲打了个招呼:“哈喽,你果然在这里!” 季雨菲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家伙总算是没穿火热的衣服了,穿了身淡绿色的衣裙,看着还挺清凉的,跟自己身上这套淡黄色的很是和谐。 季雨菲刚听了皇太后一肚子的话,看见这引发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便没好气地怼她: “你怎么来啦?不忙吗?”现在不是要开始组建虎贲卫了么? “哦,我被父皇赶出来了。”三公主反正向来是有啥说啥。 “你这丫头,大清早的,去见你父皇干什么?”皇太后明显也有点意外。 “我跟父皇要宅子啊。”三公主见两人神色,比她们还要意外,眉毛都扬起来了。 “不是,阿宁,你不会还是惦记着那个废宅吧?”见三公主点点头,季雨菲便赶紧问她: “皇伯父没同意吧?” 见三公主又点点头,季雨菲便松了一口气,然后跟她解释: “没同意最好,我跟你说,那宅子你千万别要,我回来后才知道,我们府里的丁香你知道吧?就是流苏的妹妹,都吓病了,咱们去避暑那会儿,她晚上又听见那边传来的,呃,怪声了。”差点说出“鬼哭”声,想着老人家比较忌讳,还好,关键时刻应给压回去了。 “有这事?”皇太后一听也慎重起来了,转头叮嘱三公主:“那宅子空置多年,没法住人,你就歇了这心思吧,别惹你父皇生气。” “我没惹父皇生气啊,我跟父皇说,我以后都是指挥使了,住在宫里不方便,我得住在外面,父皇也觉得可以。本来说得好好的,结果等我说到要那个废宅,不知怎么的,父皇就生气了,就把我赶出来了。对了,你爹进去了。外面还有好几个等着的人,也一起进去了。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我看见你爹,想着你可能也来了,就来皇祖母这里找你,哈,你果然来了。”三公主左右看了看,挑了个离桌上水果盘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拿起一串葡萄吃了起来,葡萄籽也不吐,吃得津津有味。 “阿宁,你父皇这阵子要忙正事,你少去烦他。还有,那座废宅,之前皇祖母跟清丫头是说过一些旧事,今儿既然说起,干脆也跟你们俩再说一段吧,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也难怪你父皇要生气。” 皇太后沉吟了下,再次挥退了欣娘和白流苏姐妹俩。 还有旧事?这下季雨菲也来了精神,赶紧精神抖擞地坐好。 “那座宅子,论年头,也快有上百年了吧,中间拆了建,建了拆,着过火,死过人,唉,跟个人一样,风风雨雨,历经沧桑!”皇太后先来了句很具诱惑力的开场白。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为,这宅子,打从它的第一任主人起,就注定了,不会有平平稳稳的一生。” 季雨菲想要跟往常那样张嘴接两句,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接的,就默默的继续听了。 “这宅子,原是前朝末帝的潜邸。”皇太后也不卖关子了,先给出了答案。 “”帝?是没落的“没”还是末路的“末”?嗯,意思估计差不多,就是最后一个皇帝的意思吧,那应该是末代皇帝的“末”吧?推算一下,本朝已经是第三任皇帝了,差不多一百年时间。 那看来这宅子确实不好,第一任主人就直接亡国了。 再继续认真听皇太后讲述这末代皇帝之后的废宅历史: “前朝的规矩,太子应住东宫。但末帝的太子,也不知是因为孝顺还是有别的想头,在立为太子后,竟然表示要搬到他父皇的潜邸里住。当时前朝已显露出了颓势,皇帝耽于享乐,宫中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可能也是为了避嫌吧,反正那会儿各方势力都各怀心思,也就没人管那年轻轻的太子有什么想头。有想头也没关系,他成不了气候。” 那是,要不然就没有今朝了。 “本朝先帝爷起事的时候,那位太子还是作了一番抵抗的,可惜大势已去。你们两个丫头啊,皇祖母在这里也多说两句,这世间之事,如那东流之水,顺水易,逆水难,再者,凡事都当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啊,虽说他有心回天,时移世易,民心所背,再无可能了。最后也是,年轻轻的,在那宅子里落得个自刎的下场。”皇太后似乎有点感慨,说完了,还拍了拍椅子扶手。 妈呀,怪不得当时康王疾言厉色地让三公主不要去皇帝面前要那座宅子,而且也不说明原因,就这样的来头,这宅子可不得果断放弃么,季雨菲总算明白了。 三公主呢,则是在仰头吃完了一串葡萄后来了句: “这人不错,比他那父皇强!” “你这孩子,这些话,自有史官下笔!”皇太后嗔了她一句,然后又加了一句: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就连先帝爷,后来也下令厚葬了他。” 这应该也是一种策略吧? “那宅子,一开始是被赐给了跟着先帝爷打天下的护国公,对,就是那谢小四家的老祖宗,不过那位国公爷坚决辞了,说那宅邸太大了,自己家中人口简单,而且他夫人据说已经看中了一座宅邸,够用了。明眼人也都知道,谢国公是避嫌呐,不过这谢家啊,倒确实是家风好,人口也简单。” “喂,谢小四家真心不错!”三公主在皇太后忍耐的目光里,总算仰头吃完了最后一串葡萄,拍拍手,对季雨菲竖了个大拇指。 “喂,你好好听皇祖母说话,扯我身上干嘛?”季雨菲白她一眼,以眼神警告三公主别乱说话。 “阿宁说得对,谢小四家是不错,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皇祖母倒想问问你,那谢小四,可有说过何时到你家提亲?”难得的,皇太后换上了一丝笑颜,带着点促狭的表情问季雨菲。 第一百八十八章 永和宫 “不是,皇祖母,这都哪跟哪儿啊!”季雨菲还想辩解,不过看到皇太后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又醒悟过来了: “皇祖母,您,您都知道啦?” 气得瞪一眼三公主,肯定是这家伙漏的口风。 “你也别瞪她,不是阿宁说的。这么点儿事,你不说,以为皇祖母就不知道么?行宫就那么点儿大,人来人往的。”这会儿,皇太后又没了笑意,恨铁不成钢地指了下季雨菲。 好吧,意思是自己的行为有点出格。也是,少男少女大晚上的在河边公开见面,在这个时代不算很合规矩。 季雨菲只好赶紧起身低头认错:“请皇祖母责罚,孙女知错了!”把个三公主给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哟,这会儿知道错啦?”皇太后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先喝了一口,见孙女垂着头不说话,又叹了口气: “罢了,这事认真说起来,也是哀家的错,谁让你从小连个母妃都无缘教导呢,后来也没给你派个嬷嬷…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大错,婉淑以前那么一板一眼地守规矩,也不见得就…罢了,你的事先放一放,哀家还是把这宅子的事给你们说完吧,这天也热,等下你父王那边事了,就早点回去吧。” “等下我也跟你回去!”三公主眼珠子一转,举起手跟季雨菲报备。 “你别打岔,先听皇祖母说完。”季雨菲瞥她一眼,跟自己回去,是又想看那宅子吧? “阿宁,这大热天的,你还是在宫里呆着吧,最近事多。”皇太后先否定了三公主的提议,又问季雨菲: “刚才说到哪儿啦?” “哦,皇祖母,刚才说到那谢老国公拒绝了先帝爷的赏赐,没要那宅子。”季雨菲很自然地回答。 “还先帝爷,你得称呼一声‘太祖皇帝’,或者‘老祖宗’!”皇太后纠正了一句,不过这次忍住了没再发感慨,只是暗自决定回头记得给这两位不着调的孙女各赏赐一个稳重的嬷嬷,到时可以时时在旁提点下应有的礼仪什么的,毕竟都是在她这慈宁宫里养大的,没得被人说她这皇祖母把人养得太骄纵了。 “哦,说到谢老国公拒绝了老祖宗的赏赐,皇祖母,您请继续!”季雨菲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有错就改呗,穿越女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没看旁边那更远穿来的,有些成语都不知道啥意思,动不动就一脸懵。 皇太后便看了下笑眯眯的孙女,继续往下说: “先帝爷见谢国公如此,也没强求,只是想了个法子,让人把那宅子一分为二,说起来,毕竟是潜邸,大得很。又规整了一番,然后分头赐给了两位堂弟,那两人便也谢恩受了。” “一开始还好,只是过了几年,等天下都太平了,那两家的宅子里,便总有些动静,一会儿是什么婢女死啦,一会儿又是有什么怪声啦,动静不算大,总之闹得人不安生就是了。便有一家置了别处的宅子搬走了。” “那另一家,本来就住得不安生,旁边的宅院空了,便也有样学样,过两年干脆把它给卖了。那毕竟是京城极好的地段,先帝爷刚安天下,有的是踌躇满志的新贵想要。可是啊,也不知怎么的,那些买过来的人家,刚开始也都安生,到后来,竟也有这些那些的事情,到后来干脆就空置了。这一空置,就一直空置到了高祖皇帝的时候,也就是你们皇祖父的时候,这些事,也是你们皇祖父有次告诉我的。” “说也奇怪,那房子空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儿,但有人家住进去,就总是有事情,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名堂,先帝爷的时候,还有人觉得说是前朝余孽在作祟,到了你皇祖父的时候,大家私下传来传去的,更是传成了是余孽的鬼魂在作祟,你皇祖父听了,发了好大的火,后来索性把那宅子给收了回来。” “收回来之后,派了龙膘卫的人进去查探,又请了佛道两家进去做法,那会儿啊,乾元观清虚道长还是个小道士,一点都不怯场,认真跟着他师傅一丝不苟地做事…” “之后那两处宅子很是太平了一些年头,到后来,老信王爷家住了一处,再后来,礼亲王家也住了一处,结果没过几年,清丫头你是知道的,后来就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那宅子,也就渐渐无人问津了。阿宁啊,听皇祖母的—” “这宅子我要定了!”三公主却一拍茶几,兴奋地站了起来,两眼亮闪闪地对惊愕的皇太后说: “皇祖母,你放心好了,再可怕也没有丧尸可怕,没人住就我去住,我跟父皇这就去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阿宁你等一下,合着哀家跟你说了半天是白说呢?还有什么丧尸?丧尸是什么东西?阿宁!”随着皇太后的一声呼喝,三公主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当了什么指挥使,脾气也见长了?清丫头,你赶紧去看看,别让她又惹你皇伯父生气,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御书房去,里面正在议事呢。快去!”皇太后也不说什么了,吩咐跟她一样同样愣神的季雨菲赶紧去追三公主回来。 季雨菲听了,不敢怠慢,便答应了一声赶紧也跟着出去了。还好,三公主还在不远处的路上站着跟个太监说话呢,季雨菲便喊了声: “阿宁,皇伯父那里在议事,你先别去!” 远处太阳底下的三公主听了,便往回走,那太监也跟着往回走。 “哟,这么听话啊。”季雨菲拿手帕挡住头顶,自己也赶紧往回走,太阳太晒了。 结果三公主跟那个太监进了屋,季雨菲才发现,那太监竟然是皇帝跟前的总管王洪发: “咦,王总管,你这是?” 王洪发看了眼季雨菲,先朝皇太后行了礼禀告: “禀太后,皇上请您跟公主和郡主一起,一起去永和宫,贤妃娘娘有请。皇上和康王爷等下也过去,还有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等,贤妃娘娘说是也一并请了…” “刘妃可有进食?”皇太后突然插了一句。 “这个…奴才不知。派来的是永和宫的掌事姑姑英娘,皇上一开始是说用了午膳就过去,那英娘平素很是知礼,这次却不知怎么的,跪在地上说贤妃娘娘说了,她一刻都不能等。皇上后来便答应了,英娘又请皇上派人来慈宁宫请您,还说可以的话,也请皇上再派人去请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她们,说贤妃娘娘有话说…奴才便过来了,太后!刚巧刚才来的路上又碰到了三公主,还有郡主,那就也请您们两位随行—” “永和宫里住的是谁?是二皇子他母妃吗?这是要找咱们算账的意思?”三公主悄悄挪到季雨菲身后问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刘妃 季雨菲便也悄悄地点了点头,又回头低声告诉三公主: “不知道会不会找咱们算账,你先什么都不要说,随机应变。” 看这架势,贤妃娘娘有点来者不善,但二皇子的真实死因按理应该是还瞒着刘妃的,所以季雨菲自己也有点吃不准,刘妃到底知道了多少。 “知道了,哀家稍作准备,你先回去吧,皇上那边事情多。”皇太后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吩咐了王洪发。 等他走了,又唤进了欣娘和白流苏,吩咐人给她更衣,之后祖孙三人一行便带着人往那永和宫去… “流苏,你跟紧点儿。”进宫前白流苏主动请求带着她,本来季雨菲还觉得没必要,这会儿,倒是感觉非常有必要了,刘妃肯定是知道二皇子的死讯了,不说别的,宫妃丧子后多半会发疯,这是宫斗剧里考验演员演技的必备场景之一,流苏功夫好,关键时刻两人在一起准没错。 但这刘贤妃叫自己去干嘛呢?二皇子的死跟自己没啥关系啊?难不成刘妃知道内情了,觉得既然她没了儿子,便也要灭了康王的女儿? 虽然被自己的想法给惊着了,但季雨菲很快就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消灭了: 传令的王洪发可是皇帝的人,而且这大白天的,皇宫里人手多着呢,不至于被刘妃给下黑手;再说了,皇帝到时也会去的,二皇子的死,在彻底查明真相之前,怎么着都不会让刘妃乱来的。 而且,季雨菲暗搓搓地想:虽然自己也挺同情小阿泽,但二皇子那张看不懂的图纸,搞不好说明他也早就怀有异心,也许刘妃被她儿子的死给吓到了,便主动选择自首招认了呢? 嗯,之前自己的推测里,不是觉得皇帝对落水事件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么?搞不好里面有涉及到刘妃和二皇子,所以现在刘妃熬不住了,干脆来个彻底供认不讳? 这也有可能啊,二皇子和刘妃密谋造反,然后无意中被原来的三公主给知道了,宫里的话,可能还是主要靠刘妃,然后刘妃就来了个痛下杀手,原来的康王府郡主就不幸成了个牵连进去的…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合理,搞不好这就是刘妃让人把自己也叫上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这是要给自己赔罪,还是表达没斩尽杀绝的遗憾? 算了,不管怎么样,自己等下还是要小心应对,宫里人都是随时憋大招的,没看宫斗剧里个个都是腹黑得厉害… 怀着这样的心思,跟在皇太后身后进了永和宫,季雨菲忐忑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无他,里面已经一大堆人了,虽然皇帝和康王还没到,而且看着也不太紧张,本来都是在喝茶聊天的样子。 季雨菲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朝所有坐着的人分别行了礼后就拉着三公主在皇太后身后拣了个角落坐下了,反正她算是食物链的底端,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等坐下了,才有空看哪位是刘妃。 张妃、徐妃两个面熟的,另有一个面生的不知什么妃,带着各自的宫女内侍,朝皇太后行过礼后又不约而同地开始低头喝茶,三个人穿得都比较素净。 季雨菲看了下,觉得另外那位面生的不太可能是刘妃,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从她们进来开始就一动不动站在屋子中间的人。 一开始季雨菲都没注意到她,那人站着一动不动,后来再看,不禁吓了一跳:那人竟然披头散发。 哪怕对这朝代的礼仪还不算了解,凭借宫斗剧积攒下来的知识,季雨菲也知道,女性在人前披头散发是极其少见的,要么被人认作无礼,要么被人当做罪犯。 当然,现下情况,如果那人真是刘妃,哪怕当着皇太后的面,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人家刚没了唯一的儿子,心神俱丧,难免不太注重外表打扮。 但是,季雨菲还是有点怀疑,毕竟照皇帝不到五十的年纪,他的妃子们,哪怕再不注重保养,也就是四十多岁,就跟季雨菲21世纪的老妈差不多的年纪,自己老妈可是满头大波浪的黑发,哪像眼前站在中间的这位,竟然很明显的到处都是一缕一缕肉眼可见的白头发? 比皇太后的白头发都还要多啊,六十多岁的皇太后,也就是有几根白头发,周太妃更是连白头发都没怎么看到。 难道是少年白?少年白的话就不会被选进宫了吧?皇家选妃是有严格的标准的,除非像二皇子妃这种不走寻常路的。 所以,想到二皇子,季雨菲悚然心惊:难道是听到爱子死讯、一夜白头?! 那这刘妃受的刺激可大了,也许,季雨菲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了,刘妃请这么多人来,搞不好要放大招。 当下就赶紧坐正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站在一圈坐着的人中间、黑衣白发的中年妇人。 从面容上看,这位女性其实还是挺好看的,而且哪怕紧绷着脸,也能看出她的眉眼间与二皇子有点相似。 所以应该是刘妃无疑了。 唉,丧子之痛看来把这位尊贵的贤妃娘娘打击得太大了。 正这么想着,那位刘妃娘娘说话了,对着在场诸人逐一看了一遍,然后朝着皇太后发出了一句嘶哑的话: “皇上什么时候来?” 无人回答,皇太后从进来后就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不理不睬。 那刘妃就再看了看,然后眼睛逐渐对准了季雨菲,直直地盯着她,再发出了一句嘶哑的话: “还有,你爹呢?他来不来?” o,吓得季雨菲一个激灵,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有点吓人呢,顿时下意识地回了句: “我爹很快就来了。” 等说完了,后悔得想打嘴巴,人家问你就回啊?而且回得结结巴巴的,丢死人了! 不行,可不能自行乱了阵脚,赶紧默念一遍: 我爹是王爷,我祖母是皇太后,旁边还有个大杀四方的三公主,再不济,身后还有个武功传家的白流苏,不怕不怕咱不怕!! 那刘妃听了季雨菲的回答,先是慢悠悠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忽然间把袖子一甩,竟然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间,开始仰着头慢慢地踱着步唱起了歌。 季雨菲先是目瞪口呆,但看那几位先进来的妃子还是低头淡定喝茶的反应,可能刚才刘妃已经干过一回这事了,便也就努力静下心来,还仔细听了下,感觉是首儿歌,伴着刘妃嘶哑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屋子里,感觉很是情意缠绵。 皇太后倒是一直很镇定,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这人是二皇子的母妃吗?她是不是疯了?等下会不会来打我?我可以打回去吗?”三公主又凑过来,低声问季雨菲。 “三公主,是你在说话吗?我这首曲子,你可还记得?”一直在唱歌的刘妃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三公主面无表情地问了声。 第一百九十章 旧事 “你唱的歌我怎么会记得?”三公主眉毛一扬,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答了句。 刘妃便又嘶哑着嗓子继续情意绵绵地唱着,感觉后面是唱完了整首,又把袖子一甩,再次朝着三公主问道: “三公主,我都唱完整支曲子了,你还是记不起来吗?” 妈呀,看来这是杠上三公主了啊,难道是已经知道二皇子是被三公主射杀了吗?季雨菲顿时有点发慌了,给身后的白流苏打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严阵以待。 这点默契主仆二人还是有的,毕竟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了,白流苏便回了个坚毅的眼神并轻轻点了点头,意思是她知道了。 对刘妃的这个问题,三公主这次是连回答都省了,反正在她眼里刘妃已经是个疯子了,疯子还理她干什么,自己是皇后生的,小雨同学说过,皇后生的公主最尊贵,那自己不想理就不用理。 刘妃见三公主不回答,便又扯着一副嘶哑的嗓子自顾自地悠悠开口了: “三公主,这是当年你母后给你唱过的,你竟然不记得了,唉,这可是我教给她唱的呢。说起来,杨氏没别的好处,就是耳根子软,我说什么,她竟然也就听了,哎哟喂,就这幅样子,还母仪天下呢—” “刘氏!”皇太后忽然一声大喝,把个正低头喝茶的徐贵妃给惊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杯盖子一滑,发出刺耳的“咔哒”一声,还好,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合掌把整个茶盏给接住了。 刘妃听了皇太后这声喊,既不恼,也不害怕,还朝季雨菲微微一笑说道: “说起来,你的母妃,跟那杨氏也是一个样,唉,可惜一样命不好,我说母后啊—” 然后在季雨菲觉得皇太后要拿茶杯砸人之前,竟然还一点不打磕绊地说了句让人感觉大逆不道的话: “您的儿媳妇,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们,怎么都这么福薄命短呢?” 疯了,这刘妃绝对疯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这是季雨菲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这刘妃肯定知道她儿子的死不对劲了,要不然不会摆出这么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跟皇太后对着干。 第三反应是,皇帝怎么还没来? 其实刘妃的矛头应该对准皇帝啊,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可以省省,没看皇太后现在又闭目养神、充耳不闻了么。 还有,这屋里的冰块是不是放太多了,外面看着阳光灿烂,里面坐着觉得冷飕飕的,偏偏除了个刘妃,就没什么人说话,真是让人不自在… 就这么如坐针毡地过了一会儿,外面一声通传,皇帝终于带着康王和一大堆宫女太监等浩浩荡荡地到了。 看见面无表情的皇帝进来,本来面无表情顾自己慢慢踱步、转圈的刘妃顿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季雨菲也惊讶地看到,有眼泪从刘妃的眼里流了下来。 刘妃没管眼泪,只是披散着头发,微笑着上前对皇帝行了个优雅的礼: “皇上,您终于来啦,臣妾可是等您好久了!” 声音嘶哑却温柔,里面有说不出的情意绵绵,感觉就跟季雨菲以前看的宫斗剧里那样,犹如一个争宠的宫妃终于盼来了皇帝过夜。 不过现在的刘妃,反正这话听在季雨菲耳朵里,是要强忍着才不打寒战的。 皇帝听了也没反应,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着弯腰行礼的刘妃没说话,也没说让她起来。 后面的康王则是利索地朝皇太后行了礼,然后找了个门口的、离一众女眷有点距离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又朝季雨菲点了点头。 季雨菲想了想,凑到睁眼看着场中皇帝和刘妃的皇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声,又对着三公主指了指康王的位置,之后起身带着白流苏悄悄地挪到了康王身后: “父王,我还是跟着您坐吧。” 这明显是宫中的场子纠纷,自己和康王两人就还是避着点儿、安心当看客听众吧,而且屋里感觉太冷了。 康王目视前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三公主没动,看了下康王父女一眼后,便继续专注地看着场中那一弯腰一站着的两个人了。 弯腰的刘妃抬起头,这会儿已经不流眼泪、也不笑了,面无表情地朝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就做了个让那几位围观的妃嫔很是惊讶的动作— 刘妃施施然地站直了身子,还很是优雅地往后掠了掠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黑衣,若无其事一般地低头整理着。 这时候,皇帝也总算开了金口: “刘氏,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把人都叫来,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刘妃抬起头,仰头停了一下,然后对着皇帝微微一笑,眼泪又流了出来: “皇上,长平就这么死了,你说我想说什么?” “长平没了,朕跟你一样心痛,昨晚也跟你说了,看在阿泽的份儿上,你要节哀!但你今儿这是闹得哪一出?把大家都叫过来,这大热天的,还把母后都给请过来了,朕只能问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想说什么,臣妾只是想,当着母后和您的面,跟大家说一说一些旧事罢了。”刘妃把披在前面的头发往后一扬,转了个圈儿,看着众人徐徐说道。 徐贵妃听了,看了眼旁边的张妃,可张妃毫无默契地正低头喝茶,而张妃旁边的某个妃,则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前面的刘妃。 徐贵妃便有点恼怒地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假装若无其事地拿它按了按额头。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一抬,那本来如隐形人一般跟在皇帝身后不远处的王洪发,便开始无声地动作起来,示意屋子里各位主子所带来的宫女内侍太监连带白流苏这个外来丫鬟,让他们赶紧退下。 连带皇太后身后的欣娘,见状也被皇太后摆摆手让退下了。 王洪发躬身行了礼,也跟在那些人后面快速地退出了屋外。 一时间,屋里便显得更冷了,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挪过来很正确,并且趁着大家都在动作,又轻轻地把自己的绣凳往门口再挪了挪。 皇帝则是用眼神巡视了一圈看了下,然后找了皇太后身边的座位坐下了,坐下后抬头看着那依旧站在中间的刘妃说了句: “说吧,什么旧事往事,今儿你就说个痛快吧!” 刘妃没接话,又仰着头转了两圈,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说,后来就把手一背,轻盈地转了个圈,回头对着皇帝歪着头问了句: “皇上,您可知,长平今儿多大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排行 皇帝皱了下眉头,没接刘妃的话,倒是有点不耐烦地说了句: “有话你就直说!” 刘妃便轻声笑了:“皇上,长平是正月初五生的,虚岁二十三了。可惜,”身子一转,走到了徐贵妃的面前,把个徐贵妃给吓得,一把抓住了坐她旁边的张妃的胳膊。 张妃眉头皱了皱,但终是忍耐住了,没把胳膊给抽回来。 “可惜呀,我儿堂堂正正来到这世间,是我这母妃无能,却是被你这个贱妇给算计了一把!”刘妃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还冷不丁地朝徐贵妃吐了口唾沫。 妈呀,这是什么个情况?季雨菲顿时听得惊呆了,怎么一转眼,矛头竟然偏向了徐贵妃?这是先开始清算昔日争宠留下的恩怨么? 这刘妃总不会以为二皇子是被个徐贵妃给害的吧? 惊吓程度最大的自然是徐贵妃,谁能想到,贵妃多年的自己,竟然还会有被人吐唾沫的时候,当下就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刘氏你疯啦?你儿子死了关我什么事?!” 扑上去就要打刘妃,还好,这次张妃没忍住,一把把徐贵妃给拽住了。 这一拽,徐贵妃顿时也清醒过来了,不甘不愿地甩了下帕子回了座位: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刘妃却没有适可而止,冷笑着对徐贵妃说道: “贱妇,当初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念你武将家的出身,行事粗鄙!唉,如今说来,悔不当初这四个字,也是无用,长平,是母妃害了你!” 这话一说,刚坐下的徐贵妃便再也忍不住了,甩脱了张妃紧拉着的手,站起来冷笑着指着刘妃的鼻子骂道: “刘氏,你张口闭口贱妇,今儿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行事粗鄙,你又怎么悔不当初了?” 又朝皇帝和太后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做低头拭泪状,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请母后和陛下给臣妾做主!臣妾也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无妄之灾,长平没了,臣妾也是打小儿看着他长大的,臣妾心里也难过…” 季雨菲看着瞪着眼睛看得投入的三公主,心里暗笑: 这末世来的小风同学,除了打丧尸和为填饱肚子奔波,怕是从来没有过什么娱乐生活吧?眼前这一幕就跟演戏似的,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当然,去掉她们俩外来户,其余的人估计是早就看腻了这种戏码,没看皇太后,依然半闭着眼睛,皇帝也只是做了个让徐贵妃起来的手势,另外那俩位妃子,更是没什么动静。 徐贵妃便自己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地回去坐下了。 刘妃又轻笑一声,看了眼身后的徐贵妃,对着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皇上竟是喜欢这一套,可惜啊,臣妾怎么学都学不会…徐氏,你的行为,都不只是粗鄙吧?我还说轻了。还假模假样地说长平,我呸,你不配!你连自个儿的儿子,都能算计!当年你是怎么生下的陈长生,可要我仔细给大家说说?” 陈长生?这是大皇子的名字么?季雨菲本来被这两人的话来话去听得有点无聊了,这会儿听到个新名字,总算稍微来了点精神,看来刘妃要来点干货了。 果然,听到刘妃的这句话,徐贵妃不再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倒是很是惊讶,而且回复的语气也不再是一幅气愤的腔调了: “怎么生下的?跟你生长平…还不是一样的!” 这回答似乎是在刘妃的意料之中,听了徐贵妃的话,刘妃便对着皇帝那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腊月二十五,徐氏家人过府探望,趁着无人时,徐氏母亲偷偷给了徐氏一包催生药,让她混在保胎药里服了,又说让人给算了,肚里是个贵子,只要保证在腊月二十八当天出生即可,皇长孙的名分有了,前途更是无量。徐氏一开始还有所顾虑,但到了腊月二十七晚上,终是咬牙服用了,疼了一晚上的肚子,到了腊月二十八当天午后,落地了陈长生。徐氏,我说的话,可有半分不对?” 徐贵妃音量不高,侧着身子半偏着头,冷笑着回道: “红口白牙一张嘴,你当茶楼说书讲故事呢!” 不过声音听着有点颤抖。 刘氏似是有备而来,听了徐贵妃这句话,倒是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了,只接着说: “你要人证是吧?你可知这事我是如何得知?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年,才让我给查到,当年你母亲是托她娘家嫂子找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太医,姓尤,这尤太医擅妇科,但心术不正,总喜欢做些阴私、猫腻之事,后来犯了事给赶出了太医院,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就索性重操旧业,在地方上的大户人家之间游窜,做些有违人伦之事。” 徐贵妃在听到“尤太医”的名字后,就一声不吭了,侧着身子随刘妃继续侃侃而谈: “徐氏,你那舅母,多方打听后,给她找到了这尤太医,还刻意打扮成一个富户人家的管事娘子,从他手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包催生药,为以防万一,还先付了五十两银子,说如果母子平安,再另付剩下的五十两。徐氏,我可有说错?” 季雨菲看了下,别说旁边的张妃了,连另外那位看着更淡泊的妃子,也都听得聚精会神。不过再偷偷看一眼皇帝,居然也跟皇太后一样,微微闭上了眼睛。 刘妃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了下皇帝,冷笑了说了声: “皇上,臣妾的长平,臣妾把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只因他是您的骨血呵!所以打从有了他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想方设法保养身体,哪怕徐氏这贱妇为了抢得皇长孙的名头,也是安慰自己,孩儿的康健比天大。当然,臣妾愚痴,到后来才知道,臣妾的长平,也只有臣妾自己疼惜…” “所以刘氏,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这时候睁开了双眼,盯着刘妃不耐烦地问道。 “父皇,我觉得,她的意思是,按照正常的情况,二皇子不应该是二皇子,应该叫大皇子,对吧?”冷不丁的,后面坐着的三公主弯腰凑到皇帝旁边,说了这么一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是我!” 屋里本就很安静,三公主这话一说,当然是每个人都听到了。 季雨菲吓得紧紧盯着皇上,生怕他暴起打这个刚被他委以重任的三女儿。 还好,皇上没什么动静,倒是中间站着的刘妃,忽然“咯咯咯”地笑了: “哎哟,皇上您看,三公主都知道的道理,怎么您…唉,可怜我的长平,临到死了,还是个千年老二!”一边说,一边似不解气地转了几圈。 转完了,又朝三公主说: “三公主啊,对不起喽,虽然你这心眼儿啊,跟你母后一样实在,可是没办法,当初,谁让她没有那母仪天下的命呢!” 啥叫“母仪天下”,三公主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如今她也很明白,再问一句,可能她家父皇就要暴走了,就很识相地没问。 刘妃便又施施然地踱了几步,再走到徐贵妃面前,轻飘飘地说了句: “所以徐氏啊,《管子》有云:‘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你可记住了?唉,也不知有没有听过这句话,要是听过,也断不至于做出那等禽兽事。” 说完了,不等徐氏反驳,就又慢悠悠地转身走到了皇帝面前,接着跟皇帝闲话一般地说话: “皇上,臣妾昨晚想了一夜,想啊想,想得头好痛啊,不过总算都想明白了。臣妾一开始,自然先想到了徐氏。” 这下徐贵妃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刘妃却微微一笑,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可是很快臣妾就否定了,徐氏虽说胆大包天,但还不至于大到这个地步,别说皇上了,太后娘娘还在呢,母后,您说对不对?您看徐氏,也没有那么顺眼吧?” 季雨菲看了下,皇太后竟然还是微闭双眼,这涵养功夫可真是厉害。 徐贵妃呆立了一会儿,可能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嘴张了张,忽然就一脸颓然地坐下了,之后用手支着头,再无声响。 这边的刘氏,则是越说越来劲的样子: “所以啊,臣妾就又想,哎呀,当时真是想得头痛得跟针扎一样,不过去掉徐氏,情况倒是很清楚了:长平说是打猎被野兽伤了,伤重不治,皇上又不让臣妾看他的样子,说是看了徒添一份伤心罢了,这个臣妾觉得也说得过去,唉,可怜我的皇儿!不过后来臣妾又想,长平他身边的人怎么就无一回来呢?害得臣妾想问当时情形都找不着人…哦对了,后来臣妾又想到,应该是那帮人护不住主子该死,可能是被皇上一怒之下都给处置了,皇上您说是吧?” 刘妃这么自说自话,季雨菲看了一眼,三公主貌似又听得入迷了。 “可是后来臣妾又想,奇怪啊,那长平他媳妇,怎么也说没就没了?哦是了,皇上说,儿媳妇与长平情深意重,哀痛之下也就随他去了。那,可真是笑话了!” 这刘妃的逻辑思维可以啊,季雨菲觉得。而且心理素质也不错,整个儿就跟闲庭信步似的,如果外表再修饰一下,那就跟舞台剧没差了,而且气场很强大,没看自己,一直觉得冷飕飕的。 “舞台”中央的刘妃,自然不知道门口缩着的康王府郡主有如此心思,她还是一边慢慢地踱着步一边管自己往下说,反正也没人接她的话: “为什么说它是笑话呢?这里面的原因啊,多得很,也就不跟你们一一说明白了,可就一条,敢问在座几位做娘的,扪心自问下,夫君死了,孩儿还小,你们会舍得抛下幼子随了夫君去么?有这样的傻子么?” 徐贵妃依旧低头用手肘支着,张妃的眼睛似无焦距,不知在看哪里,另外那位妃子,则用手帕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刘妃一边问,一边用眼睛逐一扫过在座的人,等看到康王了,却又微微一笑跟他说: “哎哟,不过康王爷,您那过世多年的王妃,倒很有可能,可惜她福薄命短,竟先你一步去了,唉,也是可怜!所谓天不假年、情深不寿啊!” 听了此话,季雨菲看到康王太阳穴上的经脉都跳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袖子,低声喊了句:“父王!” 康王没回头,只用手拍了拍季雨菲的手,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头却低了下去。 “所以啊,说来说去,长平怎么死的,长平媳妇又是怎么死的,皇上,您还打算继续瞒骗我么?”刘妃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下垂,再次直直地看着皇帝。 “那你觉得,长平是怎么死的,长平他媳妇又是怎么死的?”皇帝淡淡地说了句。 “皇上您问我啊,那臣妾就直说了,长平他媳妇,肯定是死在长平后头的。说起来,长平这媳妇,臣妾虽然看不上,不过这几年看下来,她虽然小门小户的,但对长平的一颗心倒是真的,只不过么,这婚事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她定然是不甘不愿地死去的。太后娘娘,您说臣妾说得对不对?” 皇太后一句话都没说。刘妃也不恼,便专心跟皇帝对话: “那臣妾便想了,既然后来连长平媳妇都不放过,那长平肯定是哪里惹了皇上,让他不顾父子亲情、痛下杀手、而且还要赶尽杀绝!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皇上如此绝情呢,啊,对了,皇上除了父亲,更是天子呢,那就对了!” 说到这儿,刘妃竟然还双手一拍,拍得季雨菲都吓了一跳,皇太后也睁开了眼睛。 “所以皇上是觉得,咱们的长平,会想要夺了您的位?啧啧啧,皇上,那您可真是…一位好父亲呵!” 说完了,脸一板,双手往前一伸,对着皇帝大喊一声: “皇上,证据呢?!”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候在外面不远处的王洪发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叫喊,吓得又赶紧往外退了几步,唉,今儿这屋里的事情,甭管听得到听不到,反正就当是聋了哑了,死也要烂在肚子里。 这也是他刚才交代那帮退出来的宫女内侍的话,所幸今儿能跟着来的,也都是当老了差事的稳重心腹,自然明白轻重,当下都退得远远的,只有自己,防着皇帝突然传唤,才斗胆稍微往前站着。如今听了那一声叫喊,又赶紧往后退回原处,眼观鼻鼻观心。 那屋子里的人,也被这一声喊叫给吓得不轻,皇上更是一声暴喝: “刘氏!长平害朕不成,又挟持康王,众目睽睽,你说还要什么证据?!” “什么?挟持康王?”刘妃先转过来看康王。 季雨菲也赶紧看康王,康王太阳穴上的经脉再次跳了一跳,然后沉声答道: “不错,长平不念叔侄之情,以本王要挟皇兄。” 刘妃似是呆了一呆,然后低头又开始慢慢地踱步转圈,转了几圈后停住了,转头问康王: “所以你就不念叔侄之情杀了他?” “不,本王没有—”康王赶紧辩解。 “是我,是我杀了他!”三公主朗声站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扯平 啊! 那位不知名妃嫔本来在喝茶的,更是直接手一抖,把茶盏给摔了。 徐贵妃和张妃也是脸色苍白,无比震惊地看向坦然站立的三公主。 “清儿,你先坐下!”康王回头轻声示意女儿。 “是你?三公主?”刘氏似乎不太相信,还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歪着头紧盯着三公主问道: “你为何要杀他?他,他可是你的皇兄!” “因为他拿起了刀,马上要杀叔王了!”三公主依旧一脸坦然地回答。 如此一问一答,听得那三位不知情的妃子眼睛都不眨。 “不是,三公主,我是问你,长平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还是说,是另有他人?”刘妃似乎还是不相信这个答案。 也是,谁能想到,三公主这个几个月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家公主,转眼间竟然能一箭射杀自己的皇兄?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是哀家!”皇太后却在这时终于发话了。 不但说话了,还站了起来,连带旁边的皇帝也站了起来。 皇太后却手一挥,示意皇帝不要阻止,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不远处傻愣愣看着她的刘妃清清楚楚地说道: “是哀家下令,射杀长平!” “啊——!”刘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喊,整个人一下扑在地上,以头抢地,看着痛苦至极。 完了,刘妃不疯也得疯了,季雨菲眼一闭,这出宫斗大戏不知何时结束。 再睁开,眼前的刘妃已经委顿在地,仰头看着俯看她的皇太后哀哀痛哭: “母后,母后你好狠的心啊!” “哀家要不狠心,哀家的儿子就要被你的儿子给杀了!”皇太后手指着地上的刘妃再说了一句,然后便回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皇太后这话里有话啊,季雨菲不禁想,也不知这儿子是指皇帝还是康王,又或者也许两个都指。 皇太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同时示意还在一旁傻乎乎站着的三公主坐下。 许是刚才沉默得太久了,皇太后有点意犹未尽,又指着坐在地上的刘妃厉声说: “长平落此下场,说到底,是你这做母妃的造成的!你说了这个说那个,那哀家问你,当着皇帝的面,你敢不敢说,从头到尾,你们母子俩,就没有一丝一毫不轨的心思?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说!!” 泪流满面的刘妃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不远处坐着的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俩,曾几何时,自己也肖想过,也许有朝一日那里坐的是自己和长平。哪怕是刚才,也还天真地想着,长平既然死了,自己再努力争一争,也许还能给他争得应有的皇长子的哀荣,唉,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什么也别藏着掖着了,反正长平已经没有了,自己也很快就会去陪他了,那就死也死个痛快,也让这帮活着的人不得安生! 想到此,刘妃便又用手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对面的三公主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三公主,你不用担心,既然你能杀了长平,还用怕我这弱不禁风之人么?”刘妃又恢复了之前淡定的样子,还慢条斯理地用手理了理头发。 “不好意思哈!”三公主朝刘妃严肃地行了个礼,然后便坐了回去。 “不过三公主,我也不怪你。”刘妃又继续说话了:“如今你杀了长平,虽说是听令行事,不过么,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一报还一报。” 朝皇太后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臣妾这话,您可知是何意?” 皇太后没接话,倒是皇帝,淡淡地说了句: “刘氏,慎言!” “太后娘娘,其实您也是知道的吧?或者说,您也早就猜到了吧?”刘妃没理皇帝,继续对着皇太后说话: “当年继后杨氏,从一开始,您就心里膈应,这话臣妾说得没错吧?那皇后之位,在您心里,除了您那福薄命短的侄女儿,还有谁配得上呢?可惜啊,算来算去,竟然还是落到了别的姑娘手里,您这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吧?” 这话说的,季雨菲觉得,有点当着三公主的面挑拨的嫌疑,皇太后应该要予以反击吧? 果然,皇太后回应了: “刘氏,你心术不正,自然见谁都以为跟你一般歪心思!不错,阿娇没了,哀家的心里,实在是痛心至极,哪怕这些年,只要想起来,都是锥心之痛!不过,同为儿媳,杨氏温婉贤淑,进退有据,哀家一样喜欢,所以她的死,哀家同样心痛!这些年,每每看到阿宁,哀家总会想起她的母后…” 季雨菲看了下,三公主侧头看着皇太后,听得很认真。 “但有一点,刘氏,你倒是说对了,杨氏小产过世,哀家其实是有怀疑的,毕竟…一回如此,还算偶然,回回如此,就不是了,这当中,肯定有问题!” “今儿你在这里洋洋得意,你当哀家全不知情么?你当皇上也全不知情么?刘氏!你可知,这些年,你能安然当着你的贤妃娘娘,却是为何?还不是看在长平的份儿上?!可你呢,你看你把你的儿子害到了什么地步?!” 皇太后越说越生气,把个旁边的茶几拍得“啪啪”响,说完了,似乎犹未解气,干脆拿了茶几上的茶盏,对着不远处的刘妃给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带着茶水茶叶的茶盏在刘妃裙边碎裂开,让人见了触目惊心。 也听得外面的王洪发缩了缩头,虽说传到外面已经是一声轻响了,不过凭借多年的丰富经验,王大总管还是清楚地分辨出,这是茶杯给用力砸到地面的声音。 唉,外面太阳晒就晒吧,好歹自己还是安全的,不知道里面的诸位主子,到时还能不能都全须全尾地出来… 王洪发在外面胆战心惊的时候,里面的刘妃倒是没什么感觉,不但没什么感觉,还不慌不忙地用手帕擦了擦被茶水泼溅到的裙角,用鞋子把那几块碎裂的茶瓷片拨到一边,才又徐徐地笑着对皇太后的话做出回应: “臣妾祸害长平?太后娘娘,您要这么硬扣屎盆子,臣妾也就只好实话实说了。唉,说起来,那杨氏,对,三公主,就是你死去多年的娘,其实也真是个好人,可好人不长命啊,谁让她挡了我儿子的路呢。徐氏的陈长生,枉担了个皇长子的虚名,那充其量也就是个庶子,不足为虑!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陈长生其实是个驽钝的,毕竟外祖家都是一窝莽夫!这些年,不过是徐氏给他搭了个花架子罢了!可那杨氏家,说起来,臣妾还是挺佩服的。杨氏不知足,生了你一个嫡出的公主,竟然还想再生一个嫡出的皇子!” 就因为人家皇后要生一个嫡皇子,所以你就下手害了她?果然是宫斗剧里的常规戏码,通常情况下,这种人一般是中了心魔,不可理喻了。季雨菲看了眼三公主,也不知这家伙能不能听得明白,不过看样子应该可以,三公主一脸认真的倾听样。 皇太后则是冷笑一声,不作回应。 刘妃见此也无所谓,又朝着皇帝徐徐说道: “不过皇上,说起来,这杨氏不止挡了长平的路,也挡了臣妾的路呢。”说话时,刘妃嘶哑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点温柔的感觉。 对此,皇帝也是冷哼一声,没作回应。 “唉,”刘妃一声长叹,弯腰拿起地上一片茶瓷碎片一边细细端详,一边接着说: “那时候臣妾太年轻不知事,一门心思放在皇上身上,以为您跟长平,就是臣妾这辈子的天地。这天地里,断容不下别人。唉,是臣妾错了!” “所以你就容不下杨氏?”这次皇帝总算开口了。 “对啊,唉,真是可惜了!”刘妃把那茶瓷片一扔,然后对着三公主说了句: “三公主,不好意思哈,我没了儿子,你没了娘,咱们也算扯平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密道 “没扯平啊!”三公主一听竟然又站了起来,还对着刘妃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娘没害人,你干嘛要杀她?” “哎哟,三公主,合着我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听明白啊。”刘妃似乎有点慌乱,不过还是以一声轻笑给掩饰过去了。 这话连季雨菲都听不下去了,脑子一抽,也站起来对着刘妃说道: “而且皇后娘娘当时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杀了两个人!”一个还是没出世的胎儿。 这话一说,皇太后和皇帝也都一脸凝重的表情,皇太后更是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 季雨菲松了口气,看起来自己这话应该没说错,正打算坐下呢,旁边的康王忽然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刘妃: “你这毒妇,我的阿晴,当时可,可也是你下的手?还有刘侧妃…你,你竟然连自己的堂妹也不放过?你这毒妇!我—” 一边说一边就要冲上前去,吓得季雨菲赶紧一把从背后紧紧抱住康王的腰身,一边大喊一声:“爹!” 这声“爹”把康王给喊醒了,顿时停住了脚步,却又不甘心地对着刘妃再恨恨地骂了一声:“毒妇,你不得好死!” 然后坐下用袖子掩面无声地哭了起来。 季雨菲的心里也不好受,看样子,康王的一妻一妾竟然都是死在这刘妃的手里。 可是,为什么啊?一个宫妃杀掉皇后还是比较合理的,说是争宠也好,为了自己的儿子去掉障碍也好,但杀掉一个亲王的妻妾,这,是因为杀人狂的反社会人格么?难道刘妃是隐藏的杀人狂? 不然没道理啊,想不通。 不行,还是得问个明白!反正自己是苦主。 季雨菲便继续站着,朝皇帝和皇太后那边郑重一行礼: “皇祖母,皇伯父,清儿的母妃死得不明不白,清儿恳请,想跟…她问个明白!”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了,反正自己也不屑于叫,就干脆用“她”指代吧。 “你尽管问,毒妇,你从实招来!”皇太后似乎也很是震惊,对刘妃的称呼也从“刘氏”变成了跟康王一样的“毒妇”。 刘妃却“咯咯咯”地再次笑了,慢慢地踱着步,对着皇帝歪着头问道: “皇上,那臣妾可就实话实说了喽?” “说这件事前,朕倒想先问你一件事,”皇帝忽然开了口,问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刘妃: “两个月前,你为何要在太液池边对阿宁和清丫头灭口?” “灭口?灭什么口?”刘妃愣住了,似乎不太清楚皇帝问的是什么事,不过转眼之间,倒是又想起来了: “哦,您指的是两个丫头落水的事吧?两个丫头自己起了争执,怎么就说是我灭口呢?皇上,这件事,可跟臣妾无关哪!” “毒妇!”皇帝忽然发作了,一声暴喝,人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似乎很是惊讶的刘妃: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狡辩!朕问你,是不是你和长平在密谋不轨的事,被阿宁她们听到了,然后你就下了毒手?” 皇帝这话,季雨菲觉得,好像有点先入为主了吧?而且之前不是还藏着掖着的么?怎么这下就全说出来了? 不过,放眼望去,除了那位不认识的宫妃,在座的反正也都知道,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而且可能是皇帝之前已经查到了很多信息。 也许,这就是他对二皇子痛下杀手的原因?季雨菲顿时觉得思路都打通了。 对了,如果是那样,自己手里的那张图纸,搞不好是这皇宫地形图?甚至于,更确切一点说,搞不好里面画的是皇宫里的什么密道?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啊,要不然那绿衣人怎么就死活找不到了呢?那等下回去,可以看一下有没有太液池这样一个比较大的目标,这个应该还是挺容易辨认的。 季雨菲的思路顿时被皇帝这一句问话给带偏了,看了下康王,也是一脸认真地在听着,毕竟事关自己的女儿。 哎呀,希望刘妃不要供出那张图纸啊,毕竟那张图纸能被二皇子这么贴身携带,应该是很重要的,如今落到了自己手里,知情不报,那皇帝肯定会怀疑自己的,搞不好还连累康王。 如此左思右想,季雨菲就暂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问个清楚的康王妃之死,开始很紧张地听着皇帝跟刘妃的对话。 “所以皇上,你这是把所有的脏水都要往臣妾身上泼是吧?”刘妃似乎还是不承认,不过仰头想了一会儿,估计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又笑着承认了: “好吧,既然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桩。” 又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想了想,似乎是打算好了,又笑着跟皇帝说: “可是皇上,你就不好奇,臣妾是如何光天化日之下做到这一切的?差一点就成功了呢。这要认真说起来,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啊。那杀人凶手,你…还没抓到吧?” 皇帝听了,又冷哼了一声没回答。 “哎哟喂,这可真是人才啊,我想一想啊,”刘妃这会儿开始“你”、“我”这样不分尊卑地称呼起来了,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那几位如隐形人一样存在的妃嫔,眼睛慢慢地逐一看过去,又看过来。 还好,那几位妃子毕竟位份挺高,年纪也不轻,到现在也听了不少刺激的事了,还是咬牙沉得住气的,忍着让她随便看。 刘妃便噗嗤一笑,对着她们三位甩了甩手帕: “放心啦,大家姐妹一场,我会替你们兜着的,不管是谁。”又转身对着皇帝说: “皇上,这件事,你是想要我现在当众说出来,还是等会儿再私底下说?” “就在这里说!”皇帝掷地有声。 “好吧,那就在这里说吧,嗯,时间有点久,我有点记不得了,烦请阿宁,或者清丫头,给我先讲一讲呗,有什么疑问我给补充补充。”刘妃似乎越说越顺,还又蹲地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鞋。 “你少废话,你只需交代,那水底下藏着的人,后来去了哪里?”皇帝又是一声暴喝。 “哦,这样啊,让我想想。”刘妃又蹲了下去,给自己的裙角也拍了拍,然后才一边低头看着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了句: “自然是那水下有密道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变故 刘妃这话一说,皇帝立马坐直了,瞪着眼迅速问她: “密道在哪里?” “在哪里?哎呀,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啊,只有长平知道,可惜…”刘妃一见皇帝的表情,顿时就笑了,竟然还有这种事,皇宫内院,固若金汤呐,谁这么厉害啊。 “啪!”这次是皇帝把他的茶盏给砸了,用的力道自然比皇太后的强,碎瓷片顿时溅了一地。屋子里的人也大多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刘氏!朕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给朕好好回答!”皇帝再次暴喝一声。 季雨菲刚被那茶盏砸地给吓了一跳,听了皇帝的暴喝,心里有点不爽,还有一些不屑: 堂堂一个皇帝,靠这么呼喝能逼出什么来?你都杀了人家儿子了,再不好好说话,还能指望人家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实情?严刑拷打还差不多,这种吓唬对成年人一般都没什么用。 何况刘妃这会儿也已经不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了,没看见着皇帝砸杯子,眼睛居然眨都不眨,而且虽然也身姿优雅地避开了那些四溅的碎瓷片,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不但笑嘻嘻的,嘴里竟然还接着话: “啊呀皇上啊,臣妾可实在是不知道啊,哦对了,倒是想起一件事,臣妾觉着,您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就是康王妃那件事,皇上,臣妾跟您说啊—”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往皇帝那边走。 众人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见刘妃笑嘻嘻地说着话,也不以为意,而且貌似皇帝也不阻止。 屋子本就不大,刘妃本来是站在中间的,周围一圈人坐着,彼此间也不算太远,只有康王父女坐在门口,稍微远一点。 刘妃离皇帝那边,其实也就两三张桌椅的距离,往前走了几步后,眼看离皇帝很近了,本来笑嘻嘻的刘妃忽然目露凶光,往皇帝扑了过去。 这下变故发生得太过迅速,坐在门边的季雨菲只看到刘妃袖子口有一点白光一闪而过,顿时吓得大喊一声: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皇帝身边不远的三公主,一下也扑了过来,并在刘妃手里的东西够到已经本能地往边上侧着身子的皇帝身上之前,一把徒手抓住了— 是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血顿时从三公主手里滴了下来。 皇帝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这会儿已经把试图抓住他的刘妃往外一推,然后敏捷地从椅子上抽身跳出了,同时还朝外大喊一声: “护驾!” 康王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离门口近,赶紧朝门外喊王洪发:“来人,护驾!”一边往三公主那边冲去。 季雨菲一看,也本能地赶紧跟着康王冲过去,那边还有皇太后和三公主在呢。 三公主还是死死地抓住那小匕首不放,她的力气大,刘妃一时也拔不出那把匕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已经脱身而去到了门口。 也就僵持了那么一下下,刘妃却忽然就放了手,然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手里拿了样不知什么东西,往自己脖子上用力割了一下。 鲜血顿时狂喷而出,刘妃随之仰天倒地。 对面发出一阵尖叫,已经赶到的季雨菲无暇顾及,急着拿出自己的手帕,包住三公主不断在流血的手:“阿宁,快,用力按住,你等下,我再去找点布条包一下!” 往四周看了下,眼前看到一条轻纱般的帷幔,赶紧跑过去,用力往下一扯,还好,居然给她扯下来了,便整条拖过来,一圈圈包在三公主的手上,一边颤抖着声音安慰她: “阿宁忍一下,咱们马上去找太医,不怕不怕。” “哈哈哈!”低头正忙着包扎的季雨菲,听到头上传来一阵笑声,吓得赶紧抬头,却见三公主笑颜如花,伸着那一只受伤的手,却一脸的满不在乎: “没事,这点伤算啥!你别怕!我打丧尸时受的伤多了去了。” “阿宁,皇祖母在这,你别怕!”康王也扶着颤巍巍的皇太后过来了,刚才刘妃在跟三公主僵持的时候,康王见皇帝已经脱身,就跑过去挡住了旁边的皇太后。 “皇祖母,我才不怕呢,没事没事,放心啦!”三公主还是在哈哈大笑,这是季雨菲第三次看见她笑,哪怕狼藉满地,那绝美的笑容却依旧如屋外的艳阳高照,驱散了满屋的阴霾与寒凉。 “阿宁,你真了不起!”季雨菲一边帮她托着那一大坨布幔,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由衷地说道。 说话间,门外冲进了一堆侍卫,后面跟着一脸慌张的欣娘和白流苏。 “别慌别慌,没事,没事!”皇太后一边靠康王搀扶着小心地绕开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已经死去的刘妃,一边摆手安慰欣娘。 又回头招呼三公主和托着三公主伤手的季雨菲: “你们俩,跟在皇祖母后面,地上都看着点儿。” 见外面又跟进来一堆刚才被王洪发带走的宫女内侍,还不忘交代她们: “快,小心扶着你们主子,赶紧出去!” 季雨菲往外走的时候,抽空回头瞅了一下,嗯,那三位妃子中,去掉那位不认识的,徐贵妃和张妃都已经委顿在地站不起来了,靠身边的宫女和太监在半拖半扶地往外走。 此种突发状况,估计大家都吓得不轻。 季雨菲又往另外一边看了一下,那边地上一大滩血,一身黑衣白发的刘妃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眼睛还是睁着的,手边不远处,有一块沾着血的白瓷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后续 季雨菲之前还没觉得什么,等到跟着康王伺候皇太后回了慈宁宫,请了太医给三公主清理了伤口并进行了包扎,父女俩顶着大太阳回了府后,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连带的,晚上也做了噩梦,梦里一直在被人拿着刀子追。 到第二天一早起来,更是头昏目眩,把个白流苏看得内疚不已: “郡主,都是奴婢不好,要是早点赶来就好了。” “你们进来时,事情早已经发生了,不然你们也进不来。没事,你去帮我请个太医,给我开点安神汤吧。”先是目睹了二皇子被一箭射中额头、睁眼倒下的场景,昨儿又近距离地看了他母妃死不瞑目的样子,唉,说没有心理阴影是骗人的。 长这么大,除了看宫斗剧里杀来杀去的,现实生活里哪里有过这种直面杀人受的刺激。 上次刚穿来时梦见的绿衣人卷鞭子拖人入水,感同身受,还以为够刺激的了。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正坐在床上叹气,康王赶过来了,还是人未到、声音已经传进来了: “清儿,清儿,父王来了,莫怕莫怕!” 唉,季雨菲又叹了一口气,这父王,声音还能更大一点吗? 康王进来后,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实时更新的消息。 譬如说,现在太医很稀缺,昨天后来那三个妃嫔都请了太医,从康王的嘴里,季雨菲也终于知道了,除了徐贵妃、死掉的刘贤妃、美人三皇子的娘张淑妃,旁边那位没见过的是卫德妃,有一个四公主,年纪跟阿桃差不多大,据说四公主从小身子弱,这位卫德妃不太出来,忙着照顾女儿。 也是,宫中妃嫔本就是要扮演娇弱的角色,这会儿更不能逞强,不管有病没病,还是都请太医的好。 再说了,这么大一堆烂摊子,还是赶紧倒下推给别人去收拾比较好。 季雨菲想起昨儿刘妃慢悠悠巡视一般看着那三个妃子说的话: “放心啦,大家姐妹一场,我会替你们兜着的,不管是谁。” 看来去掉个刘妃,其余的宫妃也不见得干净,背地里不知道干过什么坏事。 唉,算了算了,先别想那个刘妃了,要不然今晚还得做噩梦。 季雨菲便赶紧岔开话题: “皇祖母还好吧?皇伯父呢?”反正太医们肯定是先紧着这两位用的。 “你皇祖母还好,昨儿太医给开了方子,今早父王也派人进宫去问了,说是精神尚可。”康王先说了皇太后,然后一脸“你懂的”表情跟女儿说: “你皇伯父么,他是天子,当时自然得…后来下午就一直不得闲,后面还一大堆事情得严查呢。虽说刘妃死了,不过永和宫里不是还有其他人么,特别是她宫里那个管事的,叫什么英娘,自然是第一时间给严加看管了起来。” “那英娘有招认出什么吗?对了,父王,当时我不是还问刘妃母妃的事情么?永和宫里的人可有说什么?”这事,也是季雨菲昨天下午回到府里后才想起来的,当时被皇帝给打岔了。 提到这个,康王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种痛苦的表情,不过用双手抹了抹脸,他还是迅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招了,说是刘妃下的手。” “可是父王,女儿还是想不明白啊,这刘妃,是本来就是疯子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母妃?你说她去害三公主的娘,那是皇后,咱们可以理解,但母妃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啊?难道仅仅是因为嫉妒您跟母妃恩爱?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自己愿意进宫为妃,那就表示你自己愿意接受一夫多妻制还甘愿为妾啊,总不会是暗恋康王吧,也看不出来啊,对皇帝倒是一开始感觉还有点感情的样子。 康王听女儿说到后面,脸上再次变得痛苦,站起身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 “父王也不知道,也许刘妃真是个疯子吧!” “d,刘妃这疯子!不,贱人!”季雨菲气得捶了下床。 现在在她脑海里,二皇子也因为他这疯狂的母亲,而不再是深情霸道总裁样了: “本来我还觉得,阿宁当时一箭射死了二皇子,有点太那个了,现在想想,搞不好他也是个疯子,父王你别说,我现在回想起来,以前见过的那几次,都看到过二皇子眼角在颤抖,我觉得,假以时日,搞不好他也会变疯,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季雨菲在这么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康王面对着窗外的脸上,眼角有一滴泪在悄然滑落… 之后不久太医进了府,给季雨菲开了安心宁神的汤药,从他嘴里,季雨菲也了解了下宫里的情况,譬如三公主手上的伤势,据这位太医说,皇帝本来已经下令请了军医给三公主再次诊治,毕竟此类伤势,军中最多,因此也最擅长,不过在军医来之后,这位太医一脸敬佩地说,他们在旁边看着,那位军医可能是没给女子治过伤,一开始挺束手束脚的,三公主看不过去,自己给自己清理了创口,把个在旁边看着的皇太后给心疼的。 说得季雨菲都一阵疼,毕竟当时伤得有多厉害,自己是看得很清楚的。 看来这位小风头领在末世时没少受过伤,那会儿大家条件也差,估计一般也都是只能靠自己自救。 至于别的,太医毕竟在宫中混久了,就含糊其辞了。 季雨菲也表示理解,毕竟这是非常重大的事,而且太医们十有**也是不清楚的,宫里出了这种事情,目前肯定还是瞒着消息的。 倒是到了午后,本来打算补个觉的,护国公府来了位稳重的管事嬷嬷,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说是他们自家庄子上产的,并传了国公夫人的话,说是天太热,若是苦夏,就多吃点新鲜瓜果,若是觉得好吃,就派人过去说一声,回头再让人送过来,让她不用客气,又说让季雨菲自己多注意身体。 季雨菲本来就当一般的事情过去了,以为国公府是怕自己中途回来怕热,想着要么过两天去他们府里跟几位夫人面谢一下,不过等后来去了宫里的康王回来听说了,却是另一种说法: “应该是宜江回去跟家里人说了。他们禁卫军总是多少知道一些事情的,他如今不是副指挥使了么,这事他肯定知情。”一边说一边看了下女儿。 “哦,那倒也是。”之前两人也算是达成某种协议了,也不知谢宜江有没有跟家里说过,可能还没来得及吧? 那自己这会儿也还是先不跟康王说了吧,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季雨菲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但脸上还是随着心里所想露出了一点难为情的表情,康王便很满意地打住不说了,反正最近事多,之前在行宫,谢宜江已经跟自己求过结亲的意见了,先让他忙过这阵子再说吧,天也热。 说起来,康王还是比较喜欢武将家,尤其是出了刘妃这事后,更是觉得女儿得找个武将人家。别看刘妃口口声声看不上粗鄙的徐贵妃娘家,其实也不想想,当初两人一前一后生了儿子,虽说徐妃生得早,但同样是儿子,怎么人家后来就封了贵妃,自己却只是四妃之一?还得意地自封为四妃之首,也不看另外那两个,其实也就是敬她年纪大一点而已。而且贤良淑德四妃,中间还缺了个良妃呢。 再者,从二皇子那事开始,刘妃娘家是读书人家,读书人家就没什么助力好吧?再摊上个二皇子妃的娘家,那更是没啥用。所以刘妃如今敢刺杀皇帝,看着吧,为了遮丑,皇帝估计明面上不会怎么样,等过个几年,刘妃娘家肯定就是不知去向了。 阿泽么,基本就是按照母后的意思,要过继给信王府了,这可是让刘妃断子绝孙哪。 就是不知到时给个什么理由来堵住文武百官的嘴? 像护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如果出了事,皇帝要对付,难度就大很多了,毕竟树大根系深,又有谢二哥等人领兵在外,更是不可轻举妄动。 当然,二皇子已开府多年,总是培植了一些势力的,这个还是需要皇帝花一点时间来肃清的。 不过,从目前来看,这些事情都跟他们康王府无关,康王最想跟女儿讨论的其实是: 绿衣人事件到底是不是二皇子派人干的,以及— 到底是不是如刘妃所说,太液池底下有密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梳理 所以吃过了晚饭,康王便打发了下人,让女儿把那张图纸再拿出来仔细看看。 还别说,这次有了明确的目标—太液池,父女俩竟然很快就看明白了。 毕竟那么一个大大的水系图案,看过现代诸如杭州西湖旅游地图的季雨菲,还是能看明白的,一看就是个湖泊嘛。 康王也表示认同,毕竟那图案周围的曲线,都跟太液池边高度相似。 所以父女俩很快就确定,这应该是一张大内地图。 不过这张地图,跟别的地图有点不一样,作为从小生长于其中的康王,对那些大致的方位和建筑等,肯定是很熟悉的,但这张地图里,却没让康王找到那些熟悉的道路和建筑,上面只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所以一开始的兴奋感过去以后,康王也是疑惑了,连带季雨菲,都怀疑起了一开始的判断: “父王,搞不好这图不是皇宫地图。” 但两人心里也都明白,二皇子随身秘藏的图纸,除了这皇宫内苑,似乎也不应该有别的地方。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父王是觉得,”康王看了下还在认真研究图纸的女儿,咬牙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皇宫底下,确实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这话一出,还别说,女儿竟然也点头了: “不错,父王,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了,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安的样子— 不是为二皇子造反的可能性感到后怕,而是对自己手里有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感到惶恐。 万一皇帝追查到他们这里呢?那就哪怕现在烧了都来不及了,到时拿不出来更可怕。 阿泽倒是不一定还记得此事,但当时自己借口去拿玩具的时候,二皇子的院子里,可是已经被官兵围起来了,谁进去过,什么东西拿出来过,搞不好都一一被记录在案了,一查就清楚。 不过,也许皇帝的重心是放在二皇子的王府里,或者刘妃的永和宫里,季雨菲还是怀着一丝天真地想道,而且阿泽的玩具也不那么招人眼。 “这样,咱们反正现在也看不懂,先收起来再说。这种地图得懂行的人才看得明白,”康王沉吟道: “说起来,咱们现在也算是明白,长平当初为何坚持要娶那位庄侍郎家的女儿了,也不知他是先得了这幅地图、想让庄侍郎帮他,还是先娶了庄侍郎家的姑娘,以此为要挟,让那工部侍郎帮他绘了这地图。不过,如此隐秘之事,想必应该不是出自一个区区侍郎之手。那么,这幅地图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一点倒是要好好查一查。” “那父王你要小心啊!”这可不是小事,之前得知有绿衣人藏在太液池底下,皇帝已经够抓狂了,回头知道皇宫底下竟然遍布密道,那应该是立马抓起来砍了吧? 尤其是作为他亲弟弟的康王,那更是连现成的理由都有了:想兄终弟及呗。 皇太后都没法救。 “嗯,这事不急,以后再说,你把这图纸先收好了。”放在女儿这里比放自己手里安全。 “不过父王,”收好了图纸的季雨菲,还是有个疑问: “昨天在皇伯父问绿衣人的时候,我感觉刘妃似乎不是很清楚,你有没有觉得?而且她当时说的话,也是不清不楚的,你记不记得,她还对着那几位娘娘说什么‘大家姐妹一场,我会替你们兜着的’,我感觉,好像她故意在误导皇帝,其实搞不好不是她和二皇子干的。” 康王点头表示认同: “你这么一说,父王也觉得是。这刘妃丧心病狂,倒真可能是在误导你皇伯父。加上她也确实知道有水下密道这么一回事,半真半假,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皇兄留了个大隐患。这刘妃,看来也是恨毒了你皇伯父啊!” “嗯,所以这绿衣人的事,我觉得皇伯父可能查到了一些事情,但后来线索中断了,所以只好逼问刘妃。对了,父王,当时那汤泉镇上的太监,后来怎么样了?”季雨菲想起来出发避暑之前的遗留事情。 “哦,没什么进展,父王当时跟你皇伯父说了,他派了人去监视,后来我问过,说那人也就是吃吃喝喝,该出门就出门,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倒是那宫里的太监,在咱们避暑期间,依旧乐颠颠地倒…干他的活儿,父王觉得,那假太监,可能这里,”康王指了指自己的头,“有点问题。” 那就查不出什么问题了,看来那假太监是个牺牲品,真太监则逍遥法外了,厉害啊,这算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么?也不知这招是那真太监还是背后的主谋想出来的,总之一般人都不太会想到,而且就算想到,要不是季雨菲打发那两个丫鬟去了庄子上,搞不好也永远找不到他了。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现代的监控,季雨菲觉得,这事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了,只能到此为止。 所以皇帝昨儿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问刘妃吧? 可惜刘妃就这么死了,也不知皇帝是不是知道,这事有可能是被刘妃摆了一道,自以为高枕无忧了,其实搞不好真凶另有其人。 哎呀,想到此,季雨菲顿觉一股寒意,这刘妃绝对是个疯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到手 眼看季雨菲打了个寒战,康王赶紧伸手过来拍一拍安慰女儿: “别想了,疯子也好,傻子也罢,都在宫里,跟咱们没啥关系。” 又怕再讲下去女儿更害怕,便赶紧叫了白流苏进来,嘱咐她们早点安置歇息,又提醒季雨菲睡前再喝一碗安神汤。 一夜平静不提。 太医开的汤药还是挺管用的,季雨菲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早上吃了早饭后,便决定去宫里看看。 反正说起来,她这孙女去探望下皇祖母,总还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派人去问了康王,康王也觉得可行,又说自己还是不去了,昨天刚去过,皇帝也忙,让女儿回来后跟他说说就行。 父女俩这么商量了一番,季雨菲就带着白流苏进宫了,有刘妃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如今她可不敢再孤身一人进宫了。 先到了慈宁宫,皇太后看着精神挺好,心情也不错,见季雨菲去了,赶紧拉过去左看右看,一边还关心地问她,太医开的药吃了可有用。 “皇祖母,没事的,孙女昨晚睡得挺好。”季雨菲如今也知道,这位皇祖母是真心疼她,毕竟都是在她眼前长大的,所以心里也很是敬重,昨天刘妃扑上去之后,自己也是没多想就跟着康王上去保护皇太后。 皇太后估计也是觉得欣慰,所以现在看季雨菲也是左看右看、一脸亲切的样子。又知道两个孙女要好,主动给季雨菲说三公主的情况: “哎哟哟,昨儿个啊,阿宁这丫头,可把皇祖母吓得不轻,竟然自己拆开裹着的布条,还自己清洗那伤口的血污,啊呀,可把皇祖母给心疼的,连那军医,都夸阿宁胜男儿!” 又交代季雨菲:“等会儿就在皇祖母这里吃午饭,阿宁去你皇伯父那里了,等下也会过来,昨儿个晚上她就是歇在皇祖母这里的。” 反正也不想去别的地方走,毕竟昨天之后,季雨菲对于白天静悄悄的宫室还是有些发怵的,便陪着皇太后说话。 中间来了回太医,给皇太后诊平安脉,皇太后让那太医开一点消暑的汤药,停了昨天的宁神汤,又让那太医给季雨菲也诊了一下,说没问题的话也给她开一点消暑的汤药,毕竟头伏之后暑气是越来越盛了。 季雨菲无可无不可,也不知这个世界的夏天会热成什么样,如果实在不行,这时候也没空调,是否还得找个地方避一避暑。 季雨菲想到就问,问皇太后当时皇帝赏赐的那个田庄天气如何,毕竟旁边是有山林的,可以的话到时是否可以去那边住一阵子。 “那倒是个好地方,说起来,冬暖夏凉的,不过你们两个姑娘这么过去可不大放心,让皇祖母先想想,给你们安排一下。”反正让清丫头一个人过去是肯定不行的,宁丫头应该也愿意一起过去,就是不知道皇帝那边有没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她。 再者,皇太后也想起来,之前自己曾考虑过给两个孙女安排两个嬷嬷,这两天是得考虑起来了,这样的话,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放心一点… 果然,还没到中午,三公主就过来了,穿了身黑色的衣服,那只受伤的手包得严严实实的,兴致却挺高。 “阿宁,你的手还痛吗?”季雨菲赶紧问她。 “不痛不痛,欣娘,你这里有西瓜吗?给我来两块!”三公主摆摆手,阻止了季雨菲继续检查她那只伤手,一边问欣娘。 欣娘赶紧吩咐旁边的宫女去准备上西瓜,三公主便双眼放光地跟坐在一起的祖孙俩说: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猜猜看,父皇答应要赏给我一个什么好东西?” “哟,瞧把你给乐得,啥好东西啊?”皇太后兴致勃勃地问道。 “对呀,什么好东西啊,把你给美成这样?”季雨菲也跟着帮腔,不过看到三公主那美得直转圈的样子,脑海里一闪,惊得站了起来: “阿宁,该不会是,皇伯父答应给你那座宅子了吧?” 难道皇帝也是被这三女儿锲而不舍的精神给逼得投降了?现下人家可是实打实地又救了他一次,然后就不得不答应了? “对滴!”三公主想拍一下手,拍到一半想起来自己的一只手受伤了,就把双手背到了背后,得意地又转了个圈。 “胡闹!”皇太后却不高兴,拍了下自己坐着的凉塌,又指着还在转圈的三公主温言相劝: “阿宁啊,听你皇祖母的话,换一个,什么田庄啊都行,跟你父皇去说,你改主意了,啊?听话!” “对啊,阿宁,我跟你说,那宅子那么大,你一个人去住也太空荡了,而且那地方多年没人居住,肯定还得修缮一阵子。”这是季雨菲想出来的理由,本想说那宅子还闹鬼,但估计是宫里的忌讳,还是不说算了。 “不会,你知道我怎么跟父皇说的吗?我跟父皇说,那宅子可以一小半当我的住处,一大半当虎贲卫的办公地,这不就挺好的嘛。你说我这主意好不好?我这么一说,父皇竟然也没办法反驳我,然后,就,嘿嘿,同意了!”三公主还是一脸兴奋的表情,对两人的反对不以为然。 “那宅子多年未住人了,年久失修,你要想住,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住进去的。”皇太后跟着季雨菲的思路,来了个缓兵之计。 “这一点,父皇也说了,不过皇祖母,那我就赶紧说了,既然是虎贲卫的办公地,那不是,怎么着也得父皇出点钱吧?这个我早就打听过了!”三公主很得意。 这话很有道理啊,既然是为皇上办事,那自然得皇上出钱。 皇太后一时也语塞了。 季雨菲眼看大势已去,又不好直接把最近又闹鬼、还吓坏了府里丁香之事说出来,想了想,便参照长公主的情况最后再努一把力: “但是阿宁啊,你毕竟年纪还小,真论起来,都还没及笄呢,是吧,皇祖母?”见皇太后没反驳,便又接着说下去: “所以你要么过段时间再说?让你一个小姑娘单独住在外面,皇祖母也不放心啊,对吧,皇祖母?” 皇太后听了,没吭声。 “你的意思是要跟大姐姐一样嫁人了才能住出去?”三公主反应挺快,不过人家也想好对策了: “那就嫁人呗,皇祖母,公主嫁的人是怎么找的?咱们先准备起来好了!” 不就嫁个人生个小孩嘛,多大的事儿。 “胡闹!”这话自然是惹皇太后生气的,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一个尚未及笄的公主,说起嫁人就跟讨论等下吃什么饭似的。 不行,得马上给她们俩安排个可靠的管事兼教养嬷嬷了。上次阿月倒是毛遂自荐了,这次既然阿宁执意要住进那宅子,还连带着算作虎贲卫的什么办公地,倒是真需要像阿月这样德高望重的嬷嬷去帮她管着内务,反正她也是闲不住的人,在宫里不得已地住着是因为自己,这次就干脆让她一并出宫去吧,阿宁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至于清丫头,府里毕竟还有她父王,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别的主子,那就还是安排个年纪轻一点的嬷嬷,可靠忠心就行。 要么回头问下阿月,看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主意打定,在季雨菲诧异的眼光里,皇太后不自在地清了下喉咙,说了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那宅子,也不是不能去住,只一样,阿宁,等宅子修整好了,皇祖母得让洪嬷嬷跟你过去,让她替你管着内务。” 见三公主一脸不解的表情,皇太后顿时又生气了: “你要不同意,那宅子,你就是嫁人了,皇祖母也不让你去住!” 第一百九十九章 嬷嬷 “同意同意,一万个同意!”三公主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一边拿过欣娘端上来的一盘西瓜,也不用旁边放着的银叉子,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直接拿了一块开吃。 还好,宫里讲究,西瓜都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而且三公主碰巧又穿了件黑色的,要不然这吃相… 嗯,季雨菲表示见得多了可以忍,皇太后也努力忍了,其他人么,就,也只能视而不见了。 可惜三公主还犹未觉,一边仰头往嘴里放西瓜,一边还在间隙问皇太后: “对了,皇祖母,洪嬷嬷她做饭技术怎么样?” 这话皇太后可忍不了了,便顺手就把凉榻上放着的一把团扇朝三公主扔了过去: “洪嬷嬷是给你做饭的吗?就知道吃!” 团扇本就分量轻,一扔出去就横着打飘了,三公主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还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扇了扇: “哎呀,真凉快!” 可惜人虽好看却不够淑女,还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怎么看都怎么违和,很是糟心。 “唉,皇祖母,这事你别担心,等以后真住进那宅子了,阿宁的一日三餐,就上我家解决呗。”季雨菲安慰皇太后。 而皇太后呢,则赶紧安慰般地拍拍孙女的手,她心虚啊,她家阿月,还真不会做饭呢… 祖孙仨,便“尽释前嫌”,之后高高兴兴地一起吃了顿清淡的午饭,这大热天的,没啥胃口。 三公主的胃口自然是不会受影响的,所以这顿午饭吃得不太过瘾,盘子撤下去后还砸着嘴东张西望,季雨菲见了,便提议她等下跟着自己一起回府去吃瓜果: “谢国公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自家庄子上长的新鲜瓜果,孙女尝了,觉得挺好吃的,想着您这里有,国公夫人送来的也不多,就不给您送来了,皇祖母您不介意吧?”先得跟皇太后备个案。 “不介意不介意,不就一篮新鲜瓜果嘛,留给阿宁吃吧。”皇太后自然不会计较这个,倒是又一把拉住季雨菲的手认真问她: “你跟皇祖母说实话,这谢小四,你可认准了?” 之前竟然已经胆大包天地私自同意人家上门提亲了,得亏康王后来跟她解释,说那谢小四之前已经跟他求过意见了,要不然,哼哼,她金娇玉贵的孙女,才不会这么一下子就便宜了那老谢家呢。 “嗯,皇祖母,孙女觉得谢大哥人不错,各方面也都适合。”既然想清楚了,季雨菲觉得也没什么可害羞的,那就还是明确答复比较好,省得被一回回地问。 “那就好,你父王反正也跟皇祖母说过几回了,那等天气转凉了,这阵子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了,哀家就给你们赐婚!”皇太后也干脆,眼看清丫头也快十六了,既然你情我愿,那就早点把亲事给定了,早一点时间准备。张妃那边,贞儿还比清丫头大一岁,现下估计也相看得差不多了,干脆到时一并赐婚,去去这阵子的不顺与晦气! 皇太后越想越高兴,便恨不得现下就找个嬷嬷赐给孙女,当下就不留她们了: “皇祖母还有事,你们俩先回去吧,这午后的日头啊,最是晒,尤其是未时,趁这会儿还是午时,赶紧出宫去吧!” 那倒也是,季雨菲便拉着三公主行了礼退下了。 三公主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宫里得了梦想已久的宅子,出了宫又有吃有喝,晚饭后便依旧精神充沛地说要去看看自己的宅子。 季雨菲哭笑不得,合着之前跟她说的闹鬼的事人家根本没听进去: “阿宁,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前阵子这宅子刚又半夜被人听到什么哭泣声,丁香都吓得生病了。你还是先派几个人进去查探一番吧?” “怕什么?我自己也可以查!”三公主还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正这么拉扯着呢,康王的声音又洪亮地传进来了: “清儿,清儿!”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爹啊您就不能低调一点嘛? 季雨菲便暂时放过了三公主,两人同时往窗外一看,院门口刚进来的康王后面跟着个面生的嬷嬷,看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 康王先跟三公主说,下午皇帝下了旨意,正式任命她为新组建的虎贲卫指挥使,官邸就是那所废宅,皇帝已经派人去丈量考察了,说要做个牌匾,另外再看下宅子的破落程度,毕竟有些年头没有住人了。 三公主一听,自然很是兴奋,康王便赶紧转移话题: “来,清儿,你看一下,这是你皇祖母从宫里给你选的嬷嬷,姓季,季嬷嬷,你皇祖母说了,以后就让季嬷嬷帮你管着院子,打点事物…”康王兴奋地介绍着,这事他怎么没早一点想到呢? 之前那位沈嬷嬷倒是忠心,可毕竟只是当年从阿晴娘家跟过来的,见识能耐都一般,护不住主子,自己还丢了性命,如今好了,这位季嬷嬷可是母后派来的,母后选的人肯定不会错,能力手腕都是上乘的,等以后女儿成了亲,有这位嬷嬷也体面,以后府里的内务也不用太操心,反正母后答应等谢家上门提亲就给小两口赐婚… 康王越想越美,都没注意到,女儿已经拉住那一脸惶恐的嬷嬷,很兴奋地问她:“嬷嬷你姓季?” “禀郡主,奴婢姓季。”季嬷嬷虽然对郡主的热情很是惊讶,但多年的宫中训练让她依旧保持了明面上的镇定。 “好,多谢皇祖母,季嬷嬷你以后就在我们家了!”季雨菲还是很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位嬷嬷竟然也姓季,一个嬷嬷一匹马,感觉跟前世有了一丝联系了呢。 再看这位嬷嬷,四十多岁,脸色白净,穿着简单得体,不胖也不瘦,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看着也有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还别说,有那么个角度,跟她前世的姑姑很相似。 季雨菲便更高兴了,叫了白流苏进来,把季嬷嬷介绍了一下,吩咐她: “以后咱们院子里的事情,都听嬷嬷的,你们也是。” 季嬷嬷:果然,嬷嬷看人挺准啊,这是位容易相处的郡主,康王爷也是性子随和。嬷嬷当时交代说,这是份对我性子的美差,让我凭着本心做事,不拘小节、听令行事即可,自己当时还觉得嬷嬷有点夸大其词,要不是敬着她老人家德高望重不忽悠人,当时还半信半疑的,现在看来,嬷嬷果然没说错。 心里大定的季嬷嬷,暗自决定:等洪嬷嬷按她自己所说的,以后跟着三公主了,那自己无论如何要找个机会谢谢她。宫中犹如荆棘丛,虽有富贵前程,但哪里抵得上这安乐的康王府。 于是乎,季雨菲这位穿越过来的郡主,按常理是不太符合宫中嬷嬷的标准的,但因为洪嬷嬷的提前“预警”,加上父女俩之后的热情接待,便让这位本来有点忐忑的季嬷嬷定下了心来,并坚定了自己的忠心前路。 之后也一直主仆和谐,让皇太后和慧眼识人的洪嬷嬷很是得意,也让季嬷嬷一众宫里的老姐妹羡慕不已。 不过呢,季嬷嬷到来的第一个晚上,康王府其实并不平静,令她记忆犹新,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常忘东忘西的季老嬷嬷,面对一众在夏夜里贪凉不肯回屋睡觉的小丫鬟们,还会拿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传说,说得活灵活现如在眼前,吓唬得她们花容失色,立马逃回屋里去了。 季老嬷嬷便打着扇子洋洋得意: 一帮小丫头片子,真是不经事,三两句话,就吓得逃回去了,哪像当年那两位贵人主子,年纪也差不多大小,一个听得眼都不眨,另一个更是直接冲过去了… 第两百章 漫长的夜晚 上) 季嬷嬷通常是这样开头来吓唬小丫头们的: 那天晚上,一丝风都没有,热死了!有个嬷嬷,都说了不是我!那个嬷嬷刚到王府,因着是初来乍到,有点认床,翻来覆去的,人定时分的梆子都敲过了,还是没怎么睡着… 季雨菲:嬷嬷,据说你那天睡得挺香,还打呼噜了,后来是伺候你的小丫鬟把你给摇醒的好吧? 季嬷嬷:咳咳,郡主啊,这不是编故事嘛,时间、地点、人物等没什么大的出入就行了嘛,其它的,嬷嬷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嘿嘿! 季雨菲:唉,嬷嬷刚来时,还是挺谨言慎行的,可惜没过多久就变了,可能是我的气场太强了吧,不过这种转变也挺好的。 洪嬷嬷:季小妹本来就是个欢脱的人呐,嬷嬷我在宫里大半辈子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她也就是在宫里待久了,为了生存,不得不努力收敛了自己本性。等到了王府里,一朝得解放般,自然就显露无疑了呵。对了,季小妹啊,当天晚上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嬷嬷我可不知道,你给说说呗,不要加馅加料,咱只要原汁原味的。 季嬷嬷:好吧,其实那天晚上是这样的— 天确实挺热的,到了晚上,热度倒是下去了一些,可惜一丝风也没有,府里的树上,还有一些有气无力的蝉鸣声。 刚从宫里出来的季嬷嬷,倒是不觉得聒噪,反倒觉得旁边屋子里的丫鬟们的抱怨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毕竟初来乍到,季嬷嬷还是忍了,自己先打了盆凉水擦了竹席,便早早地躺下了,又平易近人地打发那伺候她的小丫鬟去跟隔壁屋的小姐妹睡。 之后便躺在床上,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开始回忆之前见到康王爷和郡主的情形,连带顺便给自己理一下往后当差的思路。 结果这一想,可能也是有点到新环境的兴奋感吧,竟然越躺越清醒了,一直到远处传来子时的梆子声了,才强迫自己收敛思绪准备入睡。 结果正混混沌沌、半梦半醒中间,忽然听到隔壁屋的小丫头一声喊,季嬷嬷惊了一下。 之后一切又归于寂静,季嬷嬷也再次准备沉入梦乡。 可惜隔壁屋又传来一声喊,之后是门开的声音,再之后是好几个丫头聚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 子夜本就安静,这几个丫头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季嬷嬷的睡梦被惊醒,本就有点不爽,加上觉得这王府里的丫鬟没规矩,顿时有一股气冒了出来,当下就索性坐了起来,披了件外衣推门出去,低喝了声: “没规矩!这深更半夜的—” “嬷嬷,您也被吵醒啦?刚才您也听到了吧?”那几个小丫头里面的一个,却先截了话。 “听到什么?”季嬷嬷一愣,借着隔壁屋内的烛火,看到那说话的丫头一脸惶恐,倒是也不再继续喝骂了。 “嬷嬷—”那小丫头倒是不怕生,见她发问,竟然还走了过来,拉住了她衣角:“刚才,刚才您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这王府里的丫鬟还真是没大没小,不过季嬷嬷的注意力还是被小丫头的话给吸引了: “什么声音?” “嬷嬷,就是,就是那种声音。”旁边那个伺候自己的小丫鬟见状,便也大着胆子走上前来解释。 季嬷嬷一愣,正打算问是否是自己猜想的那种情况,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嬷嬷你听!”之前那个丫鬟顿时惊恐变色,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旁边几个丫鬟见状,也顿时纷纷涌了过来,围在了季嬷嬷的周围。 一时间,因为几个人都屏气凝神,四下里静悄悄的,那远处传来的声音,便渐渐听得真切了— 如泣如诉,冷不丁地又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喊叫,听起来,不像鸟声,也不像人声,在静悄悄的半夜里,听起来确实是瘆得慌。 饶是在宫中见过了、听多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会儿,季嬷嬷也还是听得变了脸色。 不过,看了下周围几个紧紧围着她的小丫头,季嬷嬷觉得自己作为太后娘娘派来的宫嬷嬷,可不能辱了使命。于是暗自一咬牙,对那几个丫头沉声嘱咐: “切莫惊慌,你们在这等着,嬷嬷去下郡主院子,看那边可有影响。” 几个姑娘顿时也纷纷表示要跟着一起去,毕竟那远处的声音时高时低,却一直没有停歇,怪瘆人的。 “不用怕,我去去就来!你们多点两盏灯,在屋里等着!”季嬷嬷吩咐完毕,就自己一脚高一脚低地抹黑往前面郡主的院子里去。 本以为那边不一定听得到,谁想到,等她到了院子门口,正想拍门喊一声呢,那院门竟然是开着的,里面还传来了郡主的喊声: “阿宁你先别去!我不是已经让父王派人去看了么,你再等等!” 话音刚落,那院门就开了,三公主从门里出来,看见门外赫然站了一个黑影,惊得立马后退两步作势要踢,还好,季嬷嬷反应也挺快,赶紧大喊一声: “公主,是奴婢!” 后面季雨菲和白流苏听了响动也赶紧过来了,白流苏提高手里的灯笼: “郡主,是季嬷嬷!” 于是两边相互交流了掌握的情况,季雨菲说康王已经派人出去查看了,那些怪叫哭泣声估计是那废宅里传出来的,季嬷嬷听了便安了心,赶紧说自己得回去安抚那些小丫鬟们,就很识相地退出来了。 这边的季雨菲跟季嬷嬷说完了话,四下一看,却发现三公主已经不见了: “阿宁,阿宁!”没有回音。 完了,这家伙肯定是打算自己去一探究竟了。 不过,门口那边有康王派去的人,应该会拦住的吧?拦不住么也没办法,但乐观一点想,三公主自己打丧尸那么有经验,康王府的家丁身手也应该不错,多带点人去,还是出不了什么岔子吧? 就像之前刚穿来时,三公主在黑乎乎的护国公府里穿梭自如,还能拍昏那倒霉的张皓然呢。 “郡主!”旁边提着灯笼的白流苏,见季雨菲看着夜空不说话,这会儿那怪声已经停了,她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趁此跟郡主说了吧: “您有没有觉得,今天晚上这事,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儿?” “哦?怎么巧合了?”季雨菲本来还在回忆当初张皓然的倒霉样儿,听到白流苏这么问,就收回了心思。 “郡主,奴婢是觉得,三公主早上刚从陛下那里得了宅子,听王爷说,午后陛下才正式派人去那宅子门口丈量尺寸做新牌匾,怎么晚上就闹了事儿呢?” “那也许是巧合吧。”季雨菲也不知道这个判断准不准确,不过内心里,她是不太认同什么神鬼之说的,哪怕她自己是个穿来的,但穿越的科幻电影她本来就爱看,而神叨叨的鬼怪之类,反正在21世纪的时候,起码从没有得到证实过。 所以不管巧不巧合,反正宅子里的声音,季雨菲是不怕的。 她倒是比较担心三公主,里面如果是很多人,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会不会吃亏? 这么想着,季雨菲就有点等不住了: “流苏,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如果不对劲,就及时报官府申请支援,或者提醒康王随机应变。上次门口那个灰袍老头,季雨菲就觉得很有点深藏不露的意思。 当下主仆二人就赶紧带着一群院子里的丫鬟,连带坚持要跟着的季嬷嬷,浩浩荡荡地去了前门。 康王还在外书房里,三公主也在,见季雨菲来了也不惊讶: “正好,你们俩都来了,既然阿宁已经决定要那宅子了,那不管里面是什么牛鬼蛇神,咱们必须要查个一清二楚。”又说自己已经去给管京城治安的京兆府报案了,让他们那边速派人来。 说话间康王一脸神色严峻。 “没错,叔王,咱们一定要找出真相!我可不怕什么鬼,鬼还能比丧尸可怕?!”三公主在旁边搓着手,恨不得立马就出发。 季嬷嬷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个情况?三公主,几时变得如此勇武了?这跟自己以前在宫里见过的三公主以及其他的几位公主、妃子等都不一样啊。 还有,丧尸是什么鬼?! 另外,这位康王府的郡主也不一样,虽然没三公主那么要打要杀的,却也毫不犯怵,还给康王出谋划策。季嬷嬷想起之前洪嬷嬷交代自己的话,只能暗提一口气,给自己鼓劲。 结果等了会儿,眼看京兆府的人还没过来,三公主却又急了: “叔王,我先带人杀过去吧,万一里面的人逃了怎么办?这会儿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季嬷嬷一听,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这三公主,也太、太勇猛了吧? 之前她也有幸见过甚至伺候过几位皇子,也没见他们有如此冲(胆)动(量)啊,再说皇家教导,也不是教导他们身先士卒啊。 那一瞬间,季嬷嬷都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了。 不过,要相信洪嬷嬷。这是季嬷嬷残留的理智里所一直坚持的。而且以后要跟着三公主的可是洪嬷嬷。 所以季嬷嬷便用自己的左手用力掐了下右手心,打点起全副精神,克制住要打哈欠的冲动,专心在旁边候着。 然而康王的一番话,又差点让季嬷嬷嘴唇咬破: “也好,叔王跟你一起过去,咱们多带一点人,可能等咱们到了,那京兆府里的人也差不多到了。” “我跟你们去,我在外面看着点儿,流苏会跟着我的,放心!”季雨菲顿时也接话,自己在家等着,担心无用,还不如到现场去,反正现下这宅子已经归三公主了,上次那个嚣张的灰袍门卫,倒是挺想再会一会。 季嬷嬷还在想着要不要阻止一下,三个主子已经往屋外走了,个个都精神抖擞的,很是让人激(无)动(语)。 只有白流苏的那个妹子白丁香,之前太后跟前的欣娘也特意过来跟她提过,说她家这两位伺候郡主的表妹,姐姐白流苏是个稳重心细的,妹妹丁香却是个胆小冒失的,请她多包涵。 这会儿季嬷嬷也看清楚了,白丁香就是刚才隔壁屋里尖叫的那位,现在则是一脸发白揪着她姐姐的袖子不撒手。 于是季嬷嬷就主动跟季雨菲建议,说人多了,妖魔鬼怪自然就害怕退散了,干脆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去吧,到时传个话、递个信什么的也不差人。 这话正中白流苏的下怀,她实在是以她妹子为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丁香竟然差一点都要哭出来了,真是丢她们太原白氏的脸,以前学过的那些功夫估计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真是没出息,看来以后得狠狠心让她好好练练胆子了。 当下康王带着季雨菲和三公主,领着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一群手无寸铁的婆子,以及还有一群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们,往那废宅去了… 除了巷子口,大马路上也不是黑漆漆的,颇有几个人,看样子像是周围府邸的下人,估计也是听到了动静出来看的,反正这大热天的,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康王大家自然都是认得的,见状便都赶紧过来行礼,又有几个机灵点儿的,开始琢磨起要不要去禀报自家主子。 这废宅闹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可从没看到有谁家这么兴师动众地出来过,眼下这康王带着三公主出来了,大家都是在王公贵族家当差的,别的不说,总是有点眼力劲儿的,觉得这事有点那么不寻常起来。 于是本来大家只是当做寻常夏夜天热被吵醒顺便出来聊个天的,这下便都跟在相熟或不相熟的康王府家丁后面,打算跟着一起去巷子里探(看)个究(热)竟(闹)。 不过看着一整条黑漆漆不见头的巷子,众人的心里,还是不那么有胆气,康王则觉得还是得等到京兆府的人一起,于是大队伍就停在了巷子口,众人开始议论起这宅子的怪声来。 一时间,众说纷纭,康王也很是感兴趣地听着。 三公主等得心里着急,眼看大家都没什么动静,季雨菲也不是很想现在进去的样子,挠了挠头,决定自己先进去看看。 反正自己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去探路,问题不大,这巷子口还都是人呢,万一有成群的丧尸,那再叫喊一声好了。 主意打定,三公主摸了摸自己手里的一把小刀,这是她临时管康王府的某个家丁手里拿过来的,可惜这会儿也没有弓箭,想到此,三公主又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扳指,很是遗憾地贴着黑漆漆的墙根往里面走。 刚走到巷子口,忽的迎面刮来一阵风,吹得三公主脸上一凉。 第两百零一章 漫长的夜晚(中) 三公主顿时汗毛倒竖,那种前世的直觉又回来了— 是某种鸟类无声飞过! 而且还肯定不止一只,是一群! 三公主下意识地就把头一低,然后手里的刀子也反射性地往上一抬— “啪嗒”一声,落下一只小小的东西。 借着巷口微弱的灯光,三公主蹲下身子用刀子拨了拨,努力分辨了下: 嗯,好像是只蝙蝠,看得不是很清楚。 想了想,三公主拿出了随身的帕子把它包了起来,打了个小结挂在自己腰上。 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到那府门口一推,这次门是锁着的,推不开。 三公主便继续往前走。这会儿那巷口的灯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了,人声也已经听不见了,只好摸着墙根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眼看也没什么进展,依旧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三公主抬头看了下,刚好看到上面依稀有棵大树的影子,貌似还有一条比较粗的树枝,从墙后面伸出来。 估算了一下高度,又用手上的小刀用力戳了戳墙皮,看转眼就戳出了一个浅坑,三公主便决定攀墙,到时自己踩着凿出的坑往上爬就是了,这事末世里没少干过。 说干就干,在忙着跟周围人寒暄的季雨菲和康王发现三公主不见了的时候,三公主已经开始在墙上努力凿洞了。 可惜这活不好干,又是在黑漆漆的夏夜里,没过多久,三公主出发前换上的骑服就已经湿透了。抹了把汗水,正打算继续,旁边的脚下,忽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公主立马就停了手上的活儿,侧着头倾听了一下,然后发现是自己脚下不远处的一丛草在动,赶紧后退一步,然后拿出刀子严阵以待。 还好,毕竟有前世的夜行经验打底,这会儿也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不一会儿,眼看那草丛里慢慢地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动,三公主立马一刀子甩下去。 “吱吱吱”的叫声,那黑影似乎是个动物,被刀子扎中后就在抽搐挣扎,三公主便又用力一脚踩了下去,嗯,脚感似乎是一只有毛的软体动物,体积不大。 那黑影又奋力挣扎了一下,之后便彻底不动了。 三公主怕还没死,又戳了两刀。 最后一刀下去的时候,因为太用力了,一下还拔不出来。得,那就挑着这不知何物的东西先回巷子口吧,反正那墙皮挺硬的,凿洞不容易,三公主决定知难而退。 于是紧张的康王父女,正带着众家丁往巷子里来,与披头散发一脸汗水的三公主,在那废宅门口附近相遇了。 刚抬高灯笼的某康王府家丁,顿时被三公主吓了一跳— 三公主手里正用刀挑着一只黑乎乎的动物问他: “喂,你们看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 旁边其他人家打着灯笼的家丁,便也都凑了过来,这么一看,大家便都看出来了: 是一只黑兔。 “啥?这就是兔子?就是可以红烧的兔子?”三公主很是怀疑,便挑着兔子转头到处找季雨菲。 本来对着蓬头垢面从巷子里出来的三公主,有些没见过她的外府家丁还是比较怀疑的,不过等三公主说出这番话,大家也就深信不疑了。 连兔子都不知为何物的,也就只有养在深宫的公主了。不过红烧兔子?嗯,先听听康王府的小郡主是怎么讲的吧: “是啊,红烧味道不错,明天早上让府里大厨给你做,夏天吃最好了。” 康王则考虑得多些,问三公主: “阿宁,你从何处逮到这只兔子?” “哦,就在那边的墙根处,我也看不清,草丛里钻出来的,我带你们去看看好了。” 说干就干,府门口的人群就兵分两路,一路原地等着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京兆府派人过来,另一路则跟着三公主继续往前走。 令人奇怪的是,府门口如此热闹,那门后面,竟然依旧没什么动静。 既然里面如此沉得住气,外面的人自然也不去管他,反正守在门口,里面有什么人,怎么也跑不了。 三公主的定位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没过多久,她就停住了: “是这里。” 再拿家丁手里的灯笼照了一下,没错,头上一棵大树伸出枝桠,底下一大丛草,墙上还有几个坑,有浅有深,就是自己刚才挖的。 康王则专注低头看那一大丛草,看了会儿,用脚拨了拨,然后拿起旁边家丁的长棍往里面捅了下,果然,草丛里面是空的。 康王便让家丁们把草拔了,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原来是个不大不小的洞,看来这兔子是从里面钻出来的。 有家丁便说了,兔子一般是一窝一窝长的,里面估计有个兔子窝。 “所以这里面还有兔子对吧?你们觉得还有几只?”这下三公主来劲了,看来回京城是对的啊,原来是让自己吃上朝思暮想的红烧兔肉啊,顿时兴奋得直搓手: “叔王,咱们赶紧进去吧,把兔子都给逮了红烧,反正这宅子是我的了。” 又吩咐家丁,赶紧把那兔子洞堵上,省的兔子们都跑出来逃走了。 一时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走回府门口时,巷子口一阵喧哗,京兆府的人总算姗姗来迟了。 是一支五个人的小分队,领头一个三十来岁的小队长自称姓陆。 先见过了康王和三公主等人,陆队长就上前拍门了,拍了半天,总算从里面传来个声音: “谁呀?” 等听了陆队长自报家门,屋里面又没有声音了。大家只好又在外面继续等。 等啊等,在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三公主建议直接踹门之际,终于,府门开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一个踉踉跄跄的人,“扑通”一声跌出了门外。 第两百零一章 漫长的夜晚(下) 等旁边的两个家丁好不容易把这跌倒在地的人扶起来,一人揪着他衣领、另一人架着他胳膊、再把他那似乎还在醉酒状态的脸抬起来,借着灯笼光,几个人都仔细地看了看,是个差不多五十来岁的老头。 “咦,之前的那个老头换掉啦?”季雨菲脱口而出。 “对哦,之前那个老头呢?”三公主便也凑过来看。 那个本来还在垂着头嘟嘟囔囔的老头一听,抬起头迅速地看了眼眼前的两个姑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状态看着也不是很像醉酒的人了。 “怎么,你俩认识?”康王很是吃惊,还有,什么叫“之前的那个老头”?难道最近皇兄刚换了人? “对啊,我们俩之前来过,是下午的时候,看门的也是个老头,不过比这人强多了,那老头会功夫。”在季雨菲还在想着怎么跟康王说的时候,三公主已经快人快语地说清了。 唉,希望这家伙不要把摘青枣的事情说出来吧,康王可是三令五申不让她们接近这废宅的。 “哦?你俩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告诉叔王一声?”康王看了眼旁边装死不吭气的女儿,淡淡地问面前还算“靠谱”的侄女。 那陆队长也在旁边凝神听着,这两位天家贵女虽然出乎意料,但她们俩说的如果属实,那这事就不是半夜闹鬼的事了,而且康王在一开始就跟他讲明了,皇帝已经把这宅子赐给了三公主,眼下这主人就在身边,断没有随意放过的道理。 于是对面的三公主,也不知是真没看清还是看不清季雨菲的眨眼示意,很是诚恳地对着康王说了句: “嗯,有段时间了,去避暑之前,我还摘了好多青枣。对了,”问那一直盯着她看的老头:“园子里的青枣还有么?” 三公主的话,说得周围的人都听了一愣。 园子里的青枣?公主还进过这宅子?而且宅子里还有青枣? 那老头倒反应迅速,立马回了句: “不知道,没见过。” “好好说话!”旁边的家丁用力打了一下那老头的头。 那老头挨了打,虽然在不满地嘀咕,却依旧抬头看着三公主不说话。 那陆队长却一脸深思的表情,在康王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康王看了一眼那陆队长,眼神也变得严肃了,想了想,便也凑近他耳朵嘀咕了几句,那陆队长便走开了几步,招来一个他带来的五人组小分队中的某个队员,也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之后那队员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季雨菲看在眼里,心里便生了疑惑,再结合前后两个不同看门老头的情况及反应,觉得这事背后可能有大问题,便赶紧悄悄地招了招白流苏,叮嘱她密切地注意周围情况。 康王反正身边自有可靠的人。 白流苏之前那次是紧跟着自家主子的,自然也知道之前那个灰袍老头的情况,听了之后自然是打点起精神。 三公主也看出来了,但她惦记着那窝不知道有多少只的黑兔子,看大家一时都停在门口不动了,便打算把那京兆府来的小分队带进府里去,如今怕的应该不是人、而是这世界搞不好也存在的丧尸吧? 那听着不像人声、也不像鸟叫声的,除了丧尸,想不出别的可能啊。 三公主的心里便还是有点着急,想着毕竟这里只有自己灭丧尸的经验丰富,便跟康王说打算去找下那窝兔子。 话还没说完,三公主已经抬脚进了门,往右手边的墙根处去了。 康王顿时大急,赶紧叫那陆队长也带着人跟过去。宅子里的事小,三公主的安危事大啊。 那陆队长也知道轻重,赶紧带着人跟过去了。 季雨菲探头探脑地,也想跟过去,被康王给拉住了,让她跟着自己在门口等,又吩咐府里的家丁分成两拨,一拨也追着三公主那边过去。 一时间,府门口就剩下了不多的人,伴着两盏不算明亮的红灯笼,大家在等着京兆府再派人过来。 季嬷嬷觉得有点不安,实在是,周围都是静悄悄的,这会儿还是子夜时分,大家也都不怎么说话,巷子里和身后的府里,也都是黑乎乎的。 丁香更是紧紧拉住了自家姐姐的袖子,哪怕被用力甩了两次,还是继续锲而不舍地拉着,唉,可惜西门大哥这会儿没在… 时间似乎过得挺慢,康王负手而立,仰头对着府门外黑漆漆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郡主则对着黑漆漆的府里探头探脑,其余的人,也只敢小声议论着。 还好,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三公主们竟然出来了。 “阿宁,是你吗?”季雨菲顿时欢喜地喊出声,府门口等着的人也是一阵小激动。 不一会儿进府的人都回来了,令季雨菲扶额的是,三公主两眼亮晶晶,头上汗津津,怀里却竟然— 抱着一窝小黑兔! 好吧,果然是有一窝小黑兔。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殿下啊,季嬷嬷顿时痛心疾首地开始说那些跟着的家丁了。 康王父女俩不便说话,三公主自己自然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眼看那些家丁已经被说得都低头不吭声了,便把那些兔子递给了丫鬟们。 还别说,虽然夏天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比较热,不过小兔子毛茸茸的多可爱啊,丫鬟们还是挺高兴的,连带分到一只的白丁香,也是喜滋滋地摸个不停。 白流苏没眼看自家妹子的一脸傻样儿,只好转头专心听着康王对那陆队长的问话: “府里可有异常?” “倒是没觉得异常,不过卑职觉得,这府里…王爷,还是等京兆府派人过来再看情况吧。”那位陆队长欲言又止。 “嗯,我也觉得。对了,”抚摸着丁香手上那只小兔子的三公主也接了话,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了一样东西,三两下打开,手里举着给大家看。 在一圈灯笼光照下,只见三公主手里变成了暗红色的手帕上,赫然躺着一只小小的— “公主,这是…蝙蝠?”还是那陆姓小队长这方面见多识广些,迟疑着说了声。 这不说还好,一说,周围的众女性便都尖叫一声,包括季雨菲在内,均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像只小老鼠,不知道会不会咬人。 离得近的丁香更是吓得手一抖,还好,旁边她姐姐白流苏眼疾手快,把她怀里掉出来的小兔子给接住了。 “阿宁,这是你从哪里捉来的?”康王也是吓了一跳,他自己也是没见过。 虽说蝙蝠进家寓意吉兆,但毕竟长相丑陋,容易吓到家中女眷孩子,别说以前在宫中,就算是这附近的人家,哪个不是奴仆成群,对家中房屋建筑、花木布置等,也都肯定是用心打理,一般来说不至于会有蝙蝠巢穴,当然,这宅子废弃多年,有蝙蝠筑巢而居,也说得过去。 等三公主说是进巷子时偶然打到的,康王更是放下心来: “无妨,蝙蝠进宅乃吉兆,大家不用惊慌。” 说话间,巷子口传来一阵动静,之前那位陆队长派出的人回来了,身后带着一大队人马,且还带着兵器、火把通明,声势挺大。 “这是要包围整个宅子吗?看来里面确实有问题啊。”季雨菲一看,便默默地带着白流苏和人手一只小兔子的丫鬟们站到了旁边。 那带队来的人自称姓楚,先是给康王父女和三公主见了礼,之后就叫了陆队长前去问情况,看来官职比他要高。 没说两句,这位姓楚的将官就一挥手,那些将士们就快速地进了府门,只剩下一小部分留在门口,又朝康王一拱手: “王爷,那卑职就先带人进去!” 三公主一看,便也嚷着要跟进去,康王拗不过她,只好把自己的贴身侍卫也让了出来,吩咐他一定要跟紧三公主。 “放心吧,叔王,没事的!”三公主管留在门口的某个京兆府士兵手里拿了把刀,便带着那贴身侍卫往大部队方向去了。 “放心吧,父王,阿宁她厉害着呢。”有这么多人,能一箭射杀二皇子的三公主能有什么事啊,充其量也就是碰到那个灰袍老头,季雨菲觉得不用太担心。 见两个姑娘都这么没心没肺,康王用手摸了摸鼻子,想着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就安心在府门口等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色似乎都一点点亮起来了,不过宅子里依旧没什么动静,季雨菲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哈欠… “郡主你听!好像有声音!”旁边的白流苏却打断了季雨菲的下一个哈欠。 第两百零二章 天亮之后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季雨菲自然也不打哈欠了,果然,这会儿一安静下来仔细一听,远处还确实有声音,只是听不大真切。 “是兵器相击的声音!里面打起来了!”白流苏很是惊讶的语气,身子也一下变得紧绷。 “你确定?!”康王一听,赶紧过来问她。 “奴婢确定!”白流苏一脸肯定。 这下大家的眼光便都转到了那个后来一直安静如鸡的看门老头那里,这人后来一直缩在门边,很不引人注目的样子。 旁边看着他的那个家丁便踢了他一脚:“赶紧跟王爷老实交代,府里还有什么人?” “奴才,奴才不知道啊,王爷饶命!”那老头眼神躲闪,却坚称不知情,只一个劲地趴在地上磕头。 “想好了再说!”康王摆出了亲王的威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缩成一团的人: “里面到底有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那老头却只是不作声。 “看来是死到临头了还想抵赖!王爷,您看该怎么办?”旁边的人等着康王示下。 “你们几个先把他好好看住,回头交给京兆府仔细审问。”康王也没继续深究,叫两个京兆府的人过来把那老头给看押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那府里的情况: “你们再派两个人往那有声音的地方速去查探,别惊动对方,查完了就速来报本王,动作要快!” 两个京兆府的侍卫得令而去,剩下一帮门口的虽说心里各有商量,也都耐心地等着。 季雨菲等得有点心焦,生怕三公主出什么意外,康王也是,来回踱了几次步后,果断地跨进了门槛,反正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贴身侍卫,关键时刻保住自己应该还是可以的。 “哎,父王!”季雨菲喊了下康王,但他老人家只是往后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带着几个侍卫打着灯笼往前走了。 季雨菲抬头看了下,感觉天边有点发亮了,折腾了这么久,只要天快亮了就问题不大,而且那本来也跟着在看热闹的几位别的府上的家丁,这会儿也都回去了,搞不好等下还会有更多的人来。 而且这京兆府的人马,既然是管京城治安的,想来身手应该也不弱。 所以,自己就还是在门口等着吧。贸然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冲动是魔鬼,穿越女要这么快就挂掉那也太丢人了。 于是在季嬷嬷等一众丫鬟婆子的眼里,自家郡主施施然地走过去,用帕子拂了拂,就那么一屁股地坐在了门槛上。 季嬷嬷:郡主可真是个镇(心)定(大)的人呐。 不过很快,站着看得远的白流苏就说话了: “郡主,王爷回来了!” 季雨菲赶紧站了起来,果然,隐隐约约的,里面有几人快步出来,走到近处便看清了,打头的是康王爷。 “快,赶紧去报,让人前来支援,还有,”康王一边走一边找女儿,看见季雨菲了,赶紧叮嘱她: “清儿你先回去,父王要进宫去。” “父王!”季雨菲眼看不对,赶紧迎上前低声问康王: “里面的人很厉害吗?阿宁还在里面呢?” “无妨,父王把两个贴身侍卫都留给阿宁了,阿宁自己也厉害,放心,还有京兆府的人。具体情况一时也没法跟你说,总而言之,你先回府,不用担心,父王要先进宫去一趟。”康王匆匆说完,就带着人先走了。 季嬷嬷虽然不知道他们父女俩在说什么,不过凭借观察,她觉得还是得尽一下自己的本分,毕竟里面都打起来了: “郡主,奴婢觉着,您要么还是先回府吧?” 安全要紧啊,别她这刚到府上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康王府上的小郡主就有点什么闪失,那她可没什么面目去见洪嬷嬷了。 季雨菲从善如流,这会儿可不能逞强,便带着一众王府女性回去了。 回去后除了等待也没事可干,困意便重新袭来,在季嬷嬷等人的劝说下,决定洗漱睡下不提。 这一睡,就颇睡了几个时辰,最后还是被叫醒的。 确切的说,是被三公主给摇醒的: “喂,快起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还没等季雨菲睁眼开口问,脸就蹭上了一层毛茸茸,不用说,肯定是兔子呗:“你又找到一个兔子窝?” 身后跟着三公主进来的季嬷嬷:不是应该先问下那府里后来情况如何么? “没,不过你先抬起头看下嘛,这兔子的颜色很稀奇。”三公主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用手摸着那在季雨菲枕头边缩着不动的兔子。 这么一说,季雨菲自然赶紧睁了眼,侧着头斜着眼一看— 哦,这次是只小白兔,哦不对,是两只小白兔,另一只被三公主自己抱在怀里。 可惜21世纪的兔子作为宠物基本都是白色的,所以季雨菲也就见惯不怪地摸了两下就作罢了,让三公主对季雨菲的反应颇为惊讶,不过她那张面瘫脸上倒是没显露什么,反倒是声音里透露了她的兴奋之情:三公主表示,这样的白色兔子她只找到了两只,所以这两只兔子她不打算吃了,留着送人。 好吧,小白兔这么可爱,是不应该吃它们,不过不是应该自己也留一只吗? 季雨菲这么想着,自然也这么问了。 “那我怕还是想吃了它。”三公主有点不好意思。 身后的季嬷嬷:… 季雨菲自然是理解的,能克制住不吃它们,已经是三公主最大的让步了。可惜黑兔子们的下场就没这么好了。 想到此,季雨菲就又问三公主: “你那些黑兔子呢?都交给府里厨房了吗?还是你自己带回宫里去让御膳房给做?” 三公主挠挠头,还真认真地想了下,然后才回答: “嗯,要么还是放你们府里吧,先养着,一只一只烧,你也帮着想想,除了红烧兔肉,还能怎么吃?” 季雨菲便也坐了起来认真地想了想:“要么先让人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公有母,都有的话先留两只吧,搞不好就能接着生一窝小兔子了,那你可以多吃几只。” 季嬷嬷: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两位主子一直在说兔子?! 咬了下牙,看着天光大亮还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跟三公主一起逗着两只小白兔的郡主,季嬷嬷觉得自己真是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郡主,您,要么还是先洗漱了吃点东西吧?这会儿都卯时了!” 卯时是什么时候,床上坐着在逗着小白兔的两位其实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不妨碍她们俩看懂季嬷嬷的脸色。 季雨菲便下床穿了鞋,并婉拒了赶紧过来打算伺候她穿衣服的季嬷嬷:“不用,嬷嬷,我自己可以的,没事没事。” 季嬷嬷闭了闭眼:这府里看来确实得整顿整顿了,郡主自己穿衣穿鞋,旁边那小丫鬟竟然就那么干看着?!唉,说起来康王没了王妃也多年了,这府里真缺个女主人啊… 还没等她接着往下想,季雨菲倒是总算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哎对了,阿宁,昨晚后来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人藏在那府里?” 第两百零三章 小白 总算说到重点了,作为昨晚好歹也参与了部分过程的人,季嬷嬷觉得自己可以站着旁听一下,反正那两位主子也没赶人。 白流苏不也在旁边没动么。 只听三公主说了句:“都给抓起来了,有人死掉了,是什么人不知道。” 季嬷嬷:奴婢我还是走吧,听了白听。 “那我父王呢?” 季嬷嬷:对,这个也得听一下,毕竟是嬷嬷我的正经主子。 三公主:“叔王啊,叔王不是进宫了吗?” 季嬷嬷忍无可忍开口说话了: “郡主,时候不早,请用早膳吧!” “哦,吃早饭了!”三公主倒是比郡主快人一步回了话,之后就走到外面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下等着开饭了。 得,还是等康王回府了再说吧,先伺候两位主子用膳吧。 吃饭中间,三公主倒是还是说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的,譬如说,当时是怎么发现府里藏着一帮人的。 按照三公主的说法,她对黑暗环境里是否有隐藏的活物这事简直太熟悉了,一探一个准。 这话,季雨菲自然是认同的,丧尸片里大家晚上不是都得轮流值夜么,有那种步履蹒跚的丧尸,也得提早辨别。 所以这活儿对三公主来说确实不难,都老行当了。 当然,既然说到了老行当,三公主便越说越兴奋,从自己如何带着后面的人组队前进,到避开花木等可疑障碍物,再到指挥人手分头包抄建筑物,以及自己如何在后面那个姓楚的将官还在犹豫的时候一脚踹开房门,等等。 季雨菲:希望里面的人不是被当时丧尸一样砍杀,还有,难为那个楚将官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公主,哦不,皇室中人吧? 季嬷嬷:这三公主,怎的说话有点那么…不着调呢?仗着后面跟着一帮京兆府的人,就胡乱居功了? 季雨菲又问三公主,是在哪里发现有人躲藏的? 三公主侧头想了下:“不知道,黑乎乎的看不清,以后咱们再去看看,反正就是个房子,不过我的感觉一向挺准的,他们还不相信,我一踹门进去果然…”边说边开始比划起来,看来当时的打斗很过瘾。 话题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季雨菲便夹了个包子放她碗里:“来,吃个三丁包吧。” 反正她对之后的战斗也不感兴趣,于是三公主就嘴里啃着包子跟旁边的白流苏继续讨论功夫去了… 季嬷嬷:看着还是郡主靠谱些。 吃完了第二顿早饭的三公主,便又逗起了她的小白兔们,中间还一度鼓动两只兔子打架,不过估计连郡主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拉了三公主进屋去商量如何红烧兔子。 季嬷嬷便识相地退了出来,打算回屋去重新整理下自己的思路: 这位在慈宁宫里养大的乖巧郡主,这会儿看着,一点都不像贵女啊,加上那勇猛过人的三公主,分明是一个厨娘加一个吃货啊。 唉,回去得掌自个儿嘴了,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主子呢? 可是…唉,洪嬷嬷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来啊? 季嬷嬷这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三公主也听完了季雨菲给她仔细描述的红烧兔肉的烧法,把个堂堂公主殿下听得,看着手上的小白兔差点流口水,好在被提醒了她还有一窝小黑兔,也算暂时放过了面前的这两只。 旁边的白流苏看三公主眼神不对,果断上前表示要抱兔子去喂食,总算是解了这两可爱的小白兔的危机,又叮嘱抱着兔子就开始逗弄的妹子丁香赶紧出去。 说起来,也亏得那一窝可爱的小黑兔们,当时丫鬟们算是人手一只,所以哪怕是在凌晨黑漆漆的巷子里,大家也没觉得有多可怕,哪怕后来都听到刀剑声了,反正周围也有侍卫,还有老成持重的季嬷嬷。 不过自家妹妹今早就来请示说要出府买东西,哼,当她这十多年的姐姐是白当的吗?想要去找那西门家二少爷求安慰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啊,自然是没同意。 这些年爹娘每逢来信,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带着妹妹小心行事,毕竟这些年太原白氏早就没落了,也亏了表姐家的拉拔,自己以及后来的妹妹才得以被太后看中来到康王府。康王和郡主都宽厚待人,妹妹年纪小难免不太懂事,但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自己姐妹俩而影响了王府名声。 想到此,白流苏暗自决定,今晚就跟妹妹摊牌,训诫她一番。 屋里的三公主没了手上的兔子,有点意犹未尽,就说起了给兔子取名字的事情,并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看你对兔子也不感兴趣,那就送给父皇和皇祖母吧,刚好一人一只,要么给它们先取个名字吧,这样比较好认。” “哦?那你打算取什么名字?”季雨菲打着扇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我看了下,一只大些,另一只小些,那就一只叫‘大白’,另一只叫‘小白’吧。”三公主一本正经地说道。 啥?“大白”跟“小白”?您是认真的吗?还能再有创意一点吗? 那既然这样,季雨菲忍住笑: “挺好的,我觉得皇祖母毕竟是太后,要么就把‘大白’送个她吧,把‘小白’送给你父皇。” 想象下皇帝抱着只名叫“小白”的兔子,哦,画面好美! 三公主点点头: “嗯,那等下我吃了午饭就带它们进宫。” 唉,可惜自己不能老是跟着三公主进宫,看来那迷人的画面只能过两天再看了,不过: “现在太阳不大,早饭你也吃了,还是赶紧回宫吧,干嘛等到午饭后?” 三公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今儿中午你们家有好吃的。” 得,当我没说,季雨菲翻个白眼。 于是吃了好吃的午饭顶着个大太阳,三公主抱着两只兔子破天荒地坐着马车回了宫,毕竟她来的时候没骑马,是跟季雨菲一起的,而且抱着兔子也不方便骑马。 以至于在马车里继续逗弄两只兔子的三公主,并没看到迎面打马而来的康王。 这边的康王回了府,擦了汗换了衣裳,先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打发人去女儿院子看一下,看她还有没有在睡午觉。 去问的人在院门口刚好碰到季嬷嬷,季嬷嬷当下表示郡主已经起来了,等下就过去,之后就立马进院子,亲自进屋叫醒了季雨菲,反正眼看着郡主午休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哦,我父王叫我啊。”季雨菲虽然还打着哈欠,倒也没生气,白天睡多了确实不好,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眼看着小郡主慢悠悠走着、偶尔还打一个朝天哈欠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季嬷嬷的内心很是纠结:虽说洪嬷嬷交代自己,只要不出大事,凡事听命便可,可,可郡主这行事做派… 算了,还是再看几天吧,再或者,等洪嬷嬷自己也出宫来了再说吧,没看那三公主…也不知洪嬷嬷自己知不知道… 这边的季雨菲进了康王的内书房,见自家父王已经派人泡好了茶等着,顿时又来了精神,看来又有一番故事可听啦: “父王,事情都解决啦?来来来,请跟女儿详细道来,阿宁那家伙,连个话都说不清楚!” “还说不清楚,阿宁那家伙,唉,要什么不行,偏偏要了这么个宅子!”康王爷先“啪”的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 好吧,这是标准的先抑后扬的说书开场白吧,自家这父王,是越来越像说书的了,季雨菲仰天无声地叹息了下。 第两百零四章 余孽 “无事,清儿,不用愁,这跟咱们没啥关系,再说了,阿宁自己都挺高兴。”康王以为季雨菲在替三公主担心。 那货有啥好担心的,说她身经百战也不为过吧?就是不知道灭丧尸与跟活人交手区别大不大。 看样子应该没啥区别,没看第一回射杀二皇子没留下什么阴影,这第二回也不知杀了几个人,早饭照样吃得欢。 “对了,父王,那帮人是什么人?都逮住了吗?有没有被杀掉的?”其实季雨菲还想问的是,里面有没有被三公主干掉的,不过想着当时天那么黑大家也看不清,康王也不在场,就还是略过这问题吧。 康王却叉起一片西瓜放进嘴里,吃完了,才慢悠悠地示意还站着等答案的季雨菲先坐下: “别急,听父王慢慢跟你说。” 季雨菲便也坐下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等着听康王慢慢道来。 “总共抓了大概十来个人,里面有那个你们俩说的原来看门的老头,那人功夫不错。”康王先给了个准信,然后又补充说道: “有没有逃走的不知道,当时天黑不清楚,宫里正在对他们进行单独审讯,过两天就知道了。” 收到这里,康王看了下女儿: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们俩之前去过,才知道竟然有两个看门的。” 所以这是不怪罪自己的意思喽?季雨菲很识相地选择了不争功,只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吃西瓜。 见女儿如此,康王很满意,便又特意说了个“利好”消息: “你皇伯父对你们俩这事很满意,特别是阿宁,父王估摸着,本来给她这宅子,若说只有五分情愿,那现在肯定是起码有七分了。” “那还有三分呢?”季雨菲听偏了,揪住那数字。 康王没理,只接着说他的消息: “你皇伯父对此事很重视,交代下去一定要严查,毕竟哪怕那宅子已多年未住人,但这周围可都是要紧的人家,离皇城也近,竟然不知里面藏了这么些人,这可不仅仅是京兆府一句失职所能解释的。” “所以这后续的三分,便是要紧的地方,也是咱们以后不要再去追究事情的原因,清儿你听好了啊。”康王总算是又把话题绕回来了,季雨菲自然赶紧认真听着。 “这宅子,之前你们俩也都从你们皇祖母那里知道来历了,虽说都已是陈年旧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先有那行宫里塌陷的大坑,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父王也就跟你这么说一声,虽说本朝都已三代,根基稳固,什么前朝余孽不足为虑,不过对你皇伯父来说,总是要永绝后患为好。” 那肯定,哪个皇帝都不会喜欢,竟然还有一帮人在外蹦跶,想要他的位置。 “不过,父王,那个在宅子里自刎的前朝太子,他还有什么后人么?”没有什么皇族后裔,其他人再起劲,也只能定位为“心怀不轨想造反”,师出无名啊。 “这个…”康王似乎也没聊到女儿会这么问,沉吟了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这个倒是没听你皇伯父说起过。不过!” 说到这里,康王忽然心有所感,眼睛一亮,低声跟女儿说: “你这么一问,很多事倒是都说得通了!” “怎么说?”季雨菲顿时也来了精神,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你看哈,从你们俩落水之事开始,假定你皇伯父知道有前朝后裔,那么他在知道太液池下藏有人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到这帮余孽身上,毕竟能在宫中如此隐秘行事,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所以你皇伯父就开始搜查皇宫密道之事,想必这也是长平随身带着那份图纸的原因,中间种种咱们不得而知,但想必他们两人彼此之间肯定都有察觉了。”康王按时间顺序开始理思路。 “这倒是。”季雨菲按着康王的想法,也觉得说得通。 “之后在行宫,你皇伯父便想借此引出长平,为此也借太妃之手给了阿宁那个扳指,之后更是在猎场差点…那大坑,不是长平,就是那帮余孽提前备好的,这事自然就惹怒了你皇伯父,为此,唉,也不知他是肯定还是不肯定,就对长平…不过按照咱们之前的讨论,既然刘妃对太液池之事感觉不知晓,那他就没跟余孽掺和。”康王越说越顺。 “不过会不会二皇子特意没有告诉刘妃?”当时刘妃都打算拉着皇帝死了,应该不至于再做戏,看着确实不知情,那只能要么这事确实不是二皇子干的,又或者他干了没告诉刘妃。 “父王觉得,这事不太像是长平干的,毕竟他如果想要对付你和阿宁,有的是时机,不至于找这么个显眼的,太刻意了。父王还是偏向于宫里人干的。”康王觉得不太可能。 “嗯,那确实是,看来是有余孽在宫中潜伏?那汤泉镇上的太监,皇伯父应该会抓来严审吧?”搞不好就是个余孽呢,太监嘛,本来就是连接前后朝的。 “不错,这个咱们且看着好了。”康王顺嘴答了一句,然后又说回了那废宅: “所以如今这帮神不知鬼不觉躲在这宅子里的人,父王进宫这么一说,你皇伯父立马就下了命令,要求活捉,不行就斩杀,听得旁边的王洪发哟,都当老了差事的人了,那端着的茶杯也差点给滑脱了。” “可是父王,你说,那些怪声,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帮人既然是躲藏的,按理说越低调越好啊,怎么还隔三差五地闹出点动静呢?”季雨菲看着外面有点黯淡下去的阳光,很是疑惑这一点。 “这是个问题,这个父王也还没有想通,不过你还记得么,阿宁当时在那府门口,给咱们看过一只蝙蝠?”康王显然对那蝙蝠印象很深。 “你是说蝙蝠的叫声?这个不知道诶,没听过。”季雨菲努力想回想起自己以前在21世纪时对蝙蝠的叫声有没有了解,可惜脑子里啥也想不起来。 “看来在那帮被抓的人吐口之前,咱们也只能这么猜一猜了:一是这帮人不是余孽,但躲在这宅子里,可不会是一般的人,肯定是有问题的,这帮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问题相信很快会揭晓;二是如果这帮人确实是余孽,但他们闹的动静又是为何?是想让人不接近这宅子,他们好在里面自由自在过日子?那也枉称余孽了,不足为虑。”康王的手指重重地敲了下桌子,似是很不甘愿。 季雨菲的脑海里,有那么一点思绪划过:也许他们躲在宅子里,不是为了自由自在过日子,而是为了别的事呢? 但又有什么别的事呢? 第两百零五章 藏 康王见女儿陷入了沉思,便拿起叉子招呼她别再想了: “来,先把这西瓜吃完吧,这大夏天的,也就只有西瓜这好东西算慰人心了。” 听到“好东西”这三个字,忽然间,季雨菲脑海里就清晰了: “父王,你觉不觉得,搞不好那宅子里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什么藏着…”康王刚接过话,但很快也就想到了,顿时用力拍了下桌子: “不错!清儿,不错,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 说完了,特意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下,外面有白流苏,还有自己布置的隐身侍卫,这大夏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又走回桌旁坐下。 坐下后还犹自未觉地又轻拍了几下桌子: “不错,肯定是这么个情况!清儿这话说得太对了!连带在那行宫,那挖的大坑,搞不好也是在找东西。对,肯定是这样!” 看着颇有点激动的康王,始作俑者季雨菲倒还是一脸淡定,古装剧里面,前朝余孽什么的,之所以贼心不死,不就是因为有什么莫须有的宝藏之类么,幻想着找到了那些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之类,就可以招兵买马、翻身打仗、复辟王朝之类。 不过按照古装剧的尿性,通常就两个结局,一是有,但找到后便宜了新朝,因为大势已去、不得人心;而更多的则是找来找去,中间各种惊险加惊喜,却找到剧终也没有,最后绝望地发现只是传说。 当然,既然都推测到这地步了,季雨菲觉得,古装剧里的答案,不管是哪种可能,现下有没有可能,就也一并告诉康王吧。 这次康王的反应明显冷静下来了,对季雨菲的答案,也给予了自己的意见: “都有可能,不过咱们也还是往有的方向去想想:有可能,这是事关前朝或者所谓复辟的关键物件,或者,从那行宫猎场的大坑来看,搞不好是兵器什么的,这个可能性就大了,不过肯定是很要紧的就对了。” 说到这里,康王又想起一事: “清儿,那图纸你可得收好了,搞不好,这图纸那帮余孽手里也有,要不然他们如何能进到宫里。” 也是,这事要是皇帝知道了,自然会追问是否有外泄,那这事就跟康王府有点牵扯了。 “对了,父王,阿泽现在怎么样了?”说到图纸,自然就想到了拥有很多把小刀小剑的可怜孤儿了。 “还没有定论,也不知你皇伯父在想什么,包括刘妃,也不知他要如何处置。”康王喟叹了一声,似有所感。 “这样啊。”季雨菲也没说什么,虽然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古代的夏天,哪怕有冰,用来保存尸体,也是一件奢侈事,更何况,在皇帝眼里,刘妃母子,应该也是不值得给好好保存了吧?再说作为堂堂皇子,在行宫时就已宣布死讯了,这于情于理,也是需要早做打算。 既然现在摊上了什么前朝余孽的事,那倒是可以师出有名、借机发落了。 一时间,季雨菲觉得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便打算吃完西瓜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一边吃还一边跟康王请示,说可不可以让自家庄子里也多送点瓜果来,上次谢家送来的就很不错,也要回点礼,又说有点想小阿桃了,有空也想去长公主府上玩一下。 康王犹豫了一下,悄悄看了看埋头吃着盘子里西瓜的女儿,终是什么也没说,笑眯眯地答应了。 当晚自然再无什么吓人的怪叫声,连丁香都睡得很安稳。 当然,连白流苏都不知道的是,西门北其实暗搓搓地让人给丁香捎了个据说是从某处寺庙高僧那里捐了一大笔香油钱求来的护身符呢,对了,就是他母亲和祖母当年初次相遇的那家,灵着呢。 之后几天也是风平浪静的,虽然一天比一天热,不过好歹是穿到了郡主身上,无论还是在自家还是串门,其实也都跟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呆着差不多。 季雨菲先是去了趟护国公府,得知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带着谢勉小朋友和他妹妹去了京城附近的某处山上避暑,那里有他家的别院,府里不能缺人,世子夫人年富力强,也就留下来继续主持中馈了,反正她家夫君也得在衙门里继续当差。 护国公之前也去了别院几天,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帝回京了,这阵子也都在家,连带的国公夫人也回来了。 季雨菲上国公府的时候,老两口刚好都在,自然是喜得眉开眼笑,以无比亲切的姿态招待了这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未来儿媳妇,搞得这21世纪来的姑娘都不好意思了,呆了一会儿就落荒而逃。 之后一天又去了长公主府上,却意外得知母女俩也已经去了自家别院避暑,害得季雨菲颇为失望,不过倒是从留府的某位嬷嬷那里总算明白了,原来上别人家拜访之前,还得先派人下帖子,这是礼数,也不至于会扑个空。 季雨菲便很识趣地打道回府了,想来想去,觉得也就只能找宫里的三公主解闷了。 唉,没手机的时代真是无聊啊,自己也不是爱看书的人,看书也不一定看得懂。 还好,躺在床上发呆、打算实在不行就研究二皇子那份图纸的时候,丁香高高兴兴地进来了,这让季雨菲想起了西门兄弟,也连带想起了跟他们俩的合伙生意。 好吧,那就开始想点心吧,一天想一个也行,毕竟是开点心铺子呢。 正苦思冥想着以前在蛋糕店里买过的以及自己做过的甜点,白流苏进来禀报了,说宫里刚传来消息,刘贤妃娘娘之前因为心痛儿子早逝,一直缠绵病榻,清早薨了。 又说皇帝受此打击,已传了太医,太后娘娘便做主,说这大热天的,还是早日入土为安,令内务府把刘妃和二皇子夫妻的丧事尽早办了。 季雨菲听了,除了觉得作为皇子皇妃的丧礼有点仓促外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也不懂,倒是晚间康王过来说起,说这丧事看来是一切从简了,本来按制其实应该是礼部操办的,也不知大家听了会作何想。 当然,不管大家之前作何想,等到第二日早上听到二皇子所出之子被过继给早就断了香火的信王府为世子时,便不做他想了。 无它,宫里在宣布此事时,也给出了理由,说是皇太后心疼曾孙连丧三位亲人,特意请了仙道来给他测算未来之运数,结果道长说阿泽命中注定要么克夫克母克亲人,要么就被其余有福泽之人反制恐早夭,皇太后震惊之余自然不信,甚至又请了本来不是很热衷的高僧再次测算,却依旧是如此。 所以心力交瘁的太后娘娘思来想去,经高僧和仙道指点,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让小皇孙过继成亲王世子这么唯一的一条路,也算是取了个最稳妥的方法。 听到此事,本来已经知道的季雨菲是没什么反应的,倒是听到这么个理由,惊得她差点想笑出来。 妈呀,还可以这样胡诌,太后娘娘真厉害。 除了断了阿泽跟皇位的关系,其余的,在不懂行的人看来,其实一点都没损失呢,有的都是一个曾祖母的周全之心。 而且如此理由,也算勉强转移了宫里一下要办三个人丧事的焦点,虽然要怀疑的人总归会怀疑,但起码明面上已经过得去了。 好吧,此事也算尘埃落定,二皇子一家从此就跟皇室没啥关联了。 第两百零六章 德妃 令季雨菲纳闷的是,自家府里好歹还养着三公主的那窝黑兔子呢,这家伙居然能在宫里呆着不出来? 难道是皇帝又给她委派什么任务了?在忙着查废宅那帮窝藏着的人? 又问了下康王,刘妃和二皇子夫妇俩的丧事,自家王府需要做什么,不知道需不需要跟宫斗剧里那样,在棺材前一帮贵妇跪着哭,这大夏天的,那可有点折腾人。 康王听女儿这么问,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解释说,此事还得看宫里的意思,皇后丧葬有定制,但皇妃的没有,何况刘妃还是那样死的。 哦,听明白了,说白了,宫妃的丧事隆重程度,要看是否受宠,那这刘妃就估计要简单了,就是不知道二皇子的会怎样,毕竟是皇帝亲儿子,不过应该也不会太隆重。 “那,父王,不管怎样,我是不是应该进宫去安慰下皇祖母?”皇太后毕竟死了一个亲孙子,而且那天晚上看着也是想要保下来的。 当然,既然要进宫,自然是要“顺便”去看下皇帝抱着小白的醉人画面。 让母后时不时享受点天伦之乐这一点,康王自然是认同的,于是趁着早上太阳还不晒,季雨菲带着白流苏和季嬷嬷进了宫。 到了慈宁宫,果然,皇太后情绪不是很高,季雨菲便问起了之前三公主送来的小白兔,好歹可以解解闷嘛。 说到那小白兔,皇太后倒是笑了: “阿宁那丫头,真是孩子气!虽说白颜色的兔子不太多见,但皇祖母一个老太婆,哪里需要这么个玩物来打发时间,你来了,皇祖母倒是想起来,这兔子回头你出宫了带给阿桃吧,她肯定喜欢。” 那倒是,小朋友们谁不喜欢小兔子。 一时间,说完了兔子,祖孙俩也无话了,皇太后确实心绪不佳,季雨菲便只好打听三公主的近况: “阿宁这两天不知道在干嘛,她还说把另外那只兔子送给皇伯父。” 兔子的事情皇太后自动略过了,她不感兴趣,不过对三公主的动向还是比较清楚的: “这两天在忙着旁听提审那帮犯人呢。” 那倒是挺忙的。 一时间,祖孙俩又无话了,季雨菲便打算回家了,起身的时候,外面一声通传,皇帝来了。 季雨菲便等着皇帝进来再告退。 看见季雨菲,皇帝有点意外:“你是来找阿宁的吧?她今儿有事。” 季雨菲应了声,便打算告退了,又想起来那只要带给阿桃的兔子,便问太后身边的欣娘要。 谁想皇帝一听,便笑着跟她说:“一事不烦二主,清儿,你干脆顺路把朕的那只,给四公主送去,小丫头们应该都喜欢。” 四公主是谁?季雨菲扭头看季嬷嬷。 季嬷嬷赶紧上前一步,侧身朝她家主子耳边轻声解释:“就是德妃娘娘所出的婉静公主。” 德妃娘娘?哦— 季雨菲想起来了,就是当时在刘妃宫里见过的那个不认识的宫妃,康王后来提过的,据说这位姓卫的德妃不太出来,忙着照顾体弱多病的女儿。 好吧,既然是皇帝吩咐的,兔子又是三公主的,那跟自己没啥关系,冲着皇帝态度还算亲切的份上,走一趟就走一趟呗,季雨菲就行了礼带着两只小白兔出来了。 反正天家母子俩看着是要商量事情,估计是有关丧事的,也不会让自己听。 幸亏这会儿有了季嬷嬷,也不用问路,就跟着她走就行了。 一时间,弯来弯去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丧事的缘故,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季嬷嬷很是熟练地带着康王府的郡主站在了德妃娘娘的住处前。 抬头看了下那几个繁体字,加上一点宫斗剧里得来的“语感”,季雨菲觉得应该是“甘泉宫”三个字。 正打算抬脚进去呢,季嬷嬷给不着痕迹地拉了一把并低声说了句: “郡主稍等。” 哦,这是要让人先去通报一下,否则不礼貌,季雨菲便赶紧刹住了脚。 太阳渐渐升高了,四周也没有什么声音,一行人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一声颇为温柔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 “哎呀,郡主,快请进!” 上次光忙着注意刘妃了,这次季雨菲倒是很认真地看了下,这位德妃娘娘身量中等,一身姜黄色的衣裙,衬得皮肤很白,身材有点丰满,看着气色挺好。 相比徐贵妃的张扬之美和张淑妃的脱俗之美,这位卫德妃却是一种,嗯,家常之美。 怎么说呢,有点像那位如今已经过世的二皇子妃,这位德妃娘娘也不算一看就很美的人,脸是圆圆的,五官也看着没有特别的什么大眼睛和樱桃小嘴之类,但是放在一起看着很舒服,而且是越看越舒服的那种,然后这位德妃娘娘还有个特色,整个人看着挺娇媚的,面部还有点未语先笑的感觉,让人油然而生想亲近的感觉。 所以季雨菲也无形当中去了几分初次打交道的拘束感,让后面的宫女把小白兔抱过来: “娘娘,我刚好顺路,皇伯父说把这只兔子给四公主玩。” “哎哟,那静儿可高兴坏了,这大热天的,她本就无聊,也不知皇上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兔子。”德妃一边让她身后的宫女接过兔子,一边也顺手摸了两下,一脸稀罕的样子: “这纯白的兔子可不多见呢。” 啥?白兔子不多见?21世纪多的是啊,季雨菲有点吃惊,同时又不禁为三公主那家伙感到“庆幸”: 看来这家伙又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如果从那窝黑兔子里挑两只,搞不好就没人稀罕了。 可怜的黑兔子们,如今则只能在王府里等着被做成红烧兔肉。 想到这里,季雨菲便中断了思路,还是赶紧把这趟差事完成打道回府吧,在外面呆着还是有点热的,哪怕现在还是早上: “那,娘娘,你把兔子给四公主玩吧,我就回去啦。” “好,多谢郡主特意送来,我代静儿谢过啦!天热我也不多留了,反正最近宫里事忙,等凉快些了,还请郡主来我这甘泉宫喝杯茶。”卫德妃微微笑着,说出的话也如凉风拂面,很是让人舒服。 季雨菲自然不懂这些礼仪,不觉得有什么,就笑着告辞出来了。 等到出了宫回了府,季嬷嬷却打发走了屋里的丫鬟,又留了白流苏,对着正痛快吃冰镇西瓜的季雨菲说: “郡主,太后娘娘既然让奴婢来,奴婢现下就有话直说了。” 第两百零七章 卫家 哦?看着季嬷嬷一脸严肃的表情,季雨菲赶紧放下了西瓜叉子,看着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不过,等季嬷嬷说完,季雨菲便觉得不以为然了: 没啥事,就是提醒下自己的礼仪问题。 季雨菲自己觉得没啥问题,如今她自认行起礼来已经很自然了,甚至可说是优雅了,除了行礼,这上别人家拜访得提前下帖子啊、还有进门前等通传啊,其实一学就会。 多大的事儿。 当然,季嬷嬷说话之前也是准备充分的,不至于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郡主的问题,事实上,为了衬托郡主的问题,她也不惜举了德妃娘娘的“问题”: “其实今儿早上,德妃娘娘估计是宫里有事,要不然,如此接待郡主,也是…”略有点失礼的,毕竟郡主是代皇帝送兔子过去的,最起码也得客气地迎进去喝杯茶聊会儿天再走,哪能这么在门口说两句话就放人走呢。 而且按照以往的接触和大家的风评,这德妃娘娘是举止端庄,一步都不会错的,虽说让人感觉太过客气、平时跟其他宫妃少有来往,但人家的礼数是在的啊。 可能是最近宫里要办丧事的缘故吧,这德妃娘娘平日里就是个谨慎的人,这会儿估计也是不想惹人口舌吧,没看衣服都穿得那么素。 季嬷嬷这么一说,身为穿越人士的季雨菲,却自动忽略了自己的问题,开始深入了解季嬷嬷未曾说完的问题: “那要是正常情况下,德妃娘娘应该如何接待我呢?”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后悔了,身为慈宁宫教养长大的姑娘,怎么会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呢? 便只好讪笑着替自己解围: “那个,嬷嬷,我的意思是说啊,这德妃娘娘我也不是很熟悉,她平常是怎么个待人接物法?”这个总可以问吧?这位德妃娘娘看着起码比徐妃和张妃强,而且也没有儿子,万一下次真去她那里喝茶,那总得提前了解下对方背景。 季嬷嬷听了,倒是没想到这小郡主转眼就又把问题抛回到自己身上了,不过作为宫里的资深嬷嬷,这个问题确实也是太后娘娘当初派自己来的初衷之一,那就还是尽自己所能说一说吧,要不然,没得让那旁边站着的白流苏给笑话了去,毕竟来之前洪嬷嬷也大方地给她交了底,说这位流苏姑娘,连带她妹妹丁香姑娘,跟太后身边的欣娘其实是表姐妹。 不过本着多年来养成的审慎态度,季嬷嬷也只是拣着些自认为对郡主有用的信息说了说。 譬如说,这德妃娘娘出身挺好,是四个国公府之一的卫国公府。 季雨菲:有四个国公府?哪四个?搞了半天自己竟然只接触过护国公府。还有,为什么卫国公府是姓卫,护国公府却姓谢? 可以插话问一下么? 当然,季雨菲忍住没有插话,这么问太惹人怀疑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落了水“丧失”了记忆,但是这个季嬷嬷既然是太后派来跟着自己的,虽然到目前为止看着不知情,那是不是可以说呢? 在季雨菲内心纠结的时候,季嬷嬷已经说到了卫德妃的身份: “德妃娘娘虽说是庶出,不过她姨娘生她时难产过世,娘娘自幼养在老太太跟前,这礼节方面,自然是一丝也错不了的。” 妈呀,又是个难产过世的,这时代难产率很高吗?还是说,跟刘妃之前说的那样,都是被诸如正房夫人之类给以“难产”的名目给弄死的? 那也太可怕了,还好谢小四家应该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看来自己的选择确实是对的,康王观察了这么久才给自己找的这门亲家家庭关系挺简单… 妈呀,我为什么要想这么长远呢,还是赶紧听季嬷嬷说吧。季雨菲心里有点害羞,便把乱飘的思路给硬拉了回来。 不过,养老太太跟前,就“自然”是一丝都错不了了?这什么逻辑? 季雨菲有点不以为然,凭啥老太太养大的就确定一丝都错不了?万一那老太太自己有啥问题呢?这往上数也就才三代,万一有啥开国元勋是泥腿子呢?或者打仗半途娶了个什么人呢?那会儿谁还能确保对方一定是个贵族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呢? 不过既然是宫里来的嬷嬷这么说,那应该还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且先听季嬷嬷怎么说吧: “而且这德妃娘娘自幼承老太太教导,不骄不躁,行事稳重,入宫多年,平日里除了到太后娘娘跟前请安之外,跟其他娘娘也都是相敬如宾,只一心抚养着自幼体弱的四公主。” 这是在夸德妃娘娘低调做人么?那看起来倒是个淡泊名利的,不过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了,自己又没有儿子,低调些才是聪明的做法。看今日的谈吐举止,应该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季雨菲这么想着,偏季嬷嬷一下子刹不住,还在感叹: “说起来,这德妃娘娘,还真是大家德行的典范,不争不抢…” 有这么好么?季雨菲在内心里翻了下白眼,能进宫的应该都不是小百花吧?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又或者,人家搞不好在暗搓搓地准备什么逆袭呢。 对了,这卫国公府现在情况如何?这个应该可以问问,搞不好娘家败落了,自己又只生了个公主,拼不过人家,低调做人也是正常。 可惜,季嬷嬷作为一个久居深宫的资深嬷嬷,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下人,不好随便发表评论,只是就事论事地说了些客观的情况,比如说这国公府现下是德妃娘娘的嫡出哥哥当着国公爷,老太太已经过世了,国公府世子接了国公爷在兵部的差事之类。 也就这么些,多的没有了。 季雨菲听得意兴阑珊,便把这事儿丢过了一旁,一边按照季嬷嬷所教的打发人去下帖子给长公主府,说皇上有一只小白兔要给阿桃玩,一边开始琢磨自己未来点心铺子的菜单… 第两百零八章 殊途同归 这接下来的半天,便也就很快过去了。 傍晚那位曾经来过王府的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嬷嬷来了,说长公主母女俩回来了,要参加宫里的丧礼,请季雨菲明早过府玩。 季雨菲问了下,这听着已经算很简单的丧礼也得过两天再出殡,便第二天早上带着那只太后赏的小白兔去了长公主府。 阿桃见了自然是喜欢得爱不释手,抱着那小白兔“大白”、“大白”的叫的挺欢,本来以为是皇太后赏赐的长公主,一开始看着玩得满头汗的女儿是忍耐的,后来得知竟然是三公主送给太后的,当下就笑了: “我就说,怎么这么个名字,而且好端端的,皇祖母如何想到给阿桃送来一只兔子,原来还是阿宁!” 不过当着季雨菲的面,知道这两个妹妹要好,长公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的时候让季雨菲捎了一些她别院里产的瓜果回去。 看来这个季节,最流行送的还是瓜果,季雨菲默默记下了,没办法,如今有季嬷嬷在旁,她还是多长了一些心思。 这么多时令瓜果,府里就两个正经主子,康王这阵子还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季雨菲只能盼着三公主什么时候来吃个痛快了。 还好,就在当天傍晚时分,刚好吃过了晚饭,三公主竟然不请自来了,而且一来就催着厨房里给她做红烧兔肉,看来这几天也是在日思夜想她留在王府的“食材”。 在等上菜的功夫,季雨菲便问她这几天干嘛去了。 “哦,我去旁听审讯了,然后跟着我师父练习近身防卫。”三公主一边回答,一边眼睛一直盯着院门口,看来是饿得很了。 “哎,你先吃点水果填点肚子,得等一会儿呢。”可怜的小兔子,这会儿也不知是哪只被挑中了现杀。 三公主一听,便让白流苏给自己端一盘点心来,水果不解饿。 这大夏天的,谁还吃点心啊,不过看三公主那快饿疯了的样子,白流苏还是默默地去厨房了。 旁边的季嬷嬷看不下去了,三公主这哪里还有半点别说公主了、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啊,现在竟然拿了个桌子上的蜜梨,“咔咔咔”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声音大不说,怎么能直接拿着蜜梨啃呢,从她进宫起,就只见过贵人主子们拿着银叉子叉切好的瓜果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啊。 三公主这是饿了多久了啊? 季嬷嬷心下着急,暗示季雨菲又未果,只好自己出声提醒三公主: “殿下,您慢点儿吃,奴婢让人去切成块,可千万别噎着了!” 啥?噎着了?三公主停下快要放到嘴里的蜜梨,很不解地看着面前一脸着急、手脚无措的季嬷嬷。 “哦嬷嬷没事儿,三公主平时在宫里也是这么吃的,放心好了。”季雨菲特意把“宫里”两个字强调了下,希望这位一心惦记着规矩、礼仪的嬷嬷能明白,反正皇上和太后都看得下去,你有什么看不下去的? “可是郡主…奴婢…”郡主话里的意思其实再明白不过,不过三公主这吃相,确定真的过了皇上和太后的眼? 算了,自己毕竟初来乍到的,而且进的是这康王府,还是先忍了吧,等忍无可忍了再说。 季嬷嬷便默默地行了个礼,借口自己要去厨房看看,退出了院子,眼不见为净,让白流苏过来伺候吧。 “喂,这人是干什么的?看着不是很高兴。”三公主便又继续啃她的蜜梨,这梨挺甜的,水分也足。 “那是季嬷嬷,皇祖母给我的,管着我这院子里的吃穿住行,等你以后搬家了,皇祖母宫里的那位洪嬷嬷,以后就跟着你了。你忘啦?”季雨菲对三公主这方面的记性有点无语。 “哦,没忘。你这个季嬷嬷也不会做菜吧?”三公主问了她最在意的问题,然后不忘见缝插针地夸手上的蜜梨: “甜!好吃!” “不知道,不过做菜有厨房呢,你放心好了,这蜜梨是大姐姐家的,你喜欢就多吃,还有很多。”介绍完了蜜梨的出处,季雨菲赶紧把话题拽回来: “你这两天,都审讯出什么了?可以跟我说么?” “可以啊,不过你要保密,就是他们通过分开审讯,有人交代说是什么前朝余孽,就是以前的皇帝留下来的人。”三公主吃完了,把梨核往盘子里一放,用手帕擦了擦嘴和手,然后又起身往有点暗下来的窗外看了看。 季雨菲眼看她等得心焦,更是要转移注意力了,谁让这家伙是晚饭后才上门来的呢,按季嬷嬷的话说,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这样?然后呢?” “哦对,反正给他们严刑拷打了,还是没说别的。父皇后来也去了,还是没说别的。后来把其中两个人给拉出去砍了,还是没说别的。”三公主一脸的心不在焉。 “严刑拷打,你怕不怕?”砍头估计是不怕的,她自己都已经杀过人了,不过严刑拷打的场面更刺激人呐。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为了问出对方的秘密,事关生死存亡,根本就不用怕,这一点三公主浑不在意。 好吧,季雨菲觉得,在这方面,毕竟因为成长环境不一样,自己跟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确实想法不一样。 不过,既然三公主都坦言相告了,季雨菲觉得,自己也应该把之前的想法分享给对方,毕竟前朝余孽什么的,其实是很机密的事情。 于是趁着这会儿下人们都不在,季雨菲就假装想了想,然后装作刚想出来的样子,把关于宅子里可能有东西藏着的假设跟三公主说了: “你说,他们哪里不是躲?既然躲了,不是应该不让人发现最好吗?干嘛还整出半夜鬼叫吓人?这不是让人注意这宅子吗?然后这个世界的人一般都怕鬼,自然就不敢靠近了,他们就可以安心在里面呆着了,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打算在里面常住的,搞不好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三公主一听,嘴一咧,大喇喇地拍一下季雨菲的肩膀: “行啊,你也不笨嘛!” 啥意思?有这样夸人的么?还是说,这种想法人家也早就想到了? 嗯,应该是后者,人家聪明嘛。 季雨菲便瞪了三公主一眼。 “哎,别生气嘛,咱俩想法一样,不是挺好的嘛,叫什么?对,我师父说了,叫殊途同归!” 第两百零九章 师父 “什么殊途同归!对了,你师父到底是谁啊?我都好奇死了!你就告诉我吧!”季雨菲再次被三公主话里提到的“师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三公主还是一脸“就不告诉你”的得意表情。 不就是一个宫里的侍卫之类的嘛,大不了就是个宫里的侍卫长,干嘛这么一脸保密的神秘样子!季雨菲就有点生气了: “你要不告诉我,那我以后就不给你做菜做点心了,真是!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总不会是…妈呀,你师父…该不会,你是喜欢上你师父了吧?!” 对呀,之前按常理,总是把“师父”这形象往年纪大的男性上面想象了,现在看三公主这副死活不说的样子,搞不好是个年轻又帅气的师父呢? 徒弟跟师父诶,这就不是宫斗剧的剧情了,这可是修仙剧里的禁忌之恋呐! 季雨菲立马来精神了,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你也不用告诉我是谁,你就说,你师父,长得帅不帅?还有,嗯,白不白?”不会比谢宜江要白吧? 三公主见季雨菲这样子,有点怀疑地看了看她: “你什么意思?我师父帅不帅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跟我是没关系,不过跟你有关系嘛。来,说说,个子高不高?比谢小四还高吗?还有,在宫里哪个部门当差?”先挖点有用信息,回头再委托谢宜江慢慢查,这种事情,查起来不会太费劲。 三公主很无语地看一下眼里只差冒星星的季雨菲,总算吐了口: “不高,比我还矮一点,跟你差不多,人有点胖,不过挺灵活的,我师父功夫好。” 啥?那、那不是矮冬瓜么?三公主竟然好这一口?季雨菲顿时给震惊到了: “阿宁,这,这事,你父皇知道么?” “应该知道吧?”三公主狐疑地再次看了下季雨菲:“这事我在皇祖母和父皇面前都提过,他们应该都知道的,没说不同意啊?” 也是,毕竟是在宫里,谁还能逃得过那两位大佬的眼睛。 可是,就这么放任冷艳无双的三公主跟个矮冬瓜一起?难不成那矮冬瓜确实骨骼清奇、天赋过人?还是他们在这方面根本不知情? 季雨菲便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三公主: “那,你师父,长得应该挺帅的吧?” 三公主想了想,答了句:“帅气谈不上,一般吧。” 完了!掉进情网的女人智商就是低啊! 季雨菲一拍额头,以一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语气开始说三公主: “阿宁啊,哦不,小风啊,就算你以前在你那个世界没看过帅哥,那,在这里你起码也见过二皇子和三皇子啊,你的审美怎么就一点也没提高呢?” “谁说我没见过帅哥?还有,二皇子不是死了么,三皇子那样的我也不是很喜欢,太弱鸡了,对了,帅哥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啊?我师父年纪有点大了!”三公主说到后来,觉得有点明白季雨菲的意思了。 “啥?你师父年纪有点大了?多大了?二十多?三十多?还是四十多?有我父王那么大么?”季雨菲顿时又放心了,再怎么样,宫里那两位大佬是不会同意如花之年的公主嫁给个啥都不匹配的人的,自己还是想岔了。 “嗯,差不多吧,我觉得。不过你这么一说哈,我觉得,”三公主眼睛一转,凑到季雨菲面前说了句: “我觉得可以让你父王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考虑跟那矮冬瓜师傅配成双?季雨菲顿时愤怒了: “我父王是地地道道的直男!人家只喜欢女的!”凭什么长得好看认为就一定是弯的? “对啊,我知道啊,所以我觉得既然年纪差不多,可以啊。”三公主对季雨菲这没来由的愤怒感到纳闷: “我跟你说,我师父在宫里也是有身份的人,人家还单独住着一个院子,还有好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呢。” 有身份的人?没听说宫里还住着什么成年的男性人士啊?后宫不是应该就皇帝一个雄性么?难不成是被幽禁在宫里的? 那就更不能去掺和了,季雨菲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三公主: “阿宁啊,亲爱的,你认真听我说:现在这个时代不像你们末世,想干嘛就干嘛,想跟谁就跟谁,这个时代是非常讲究礼法和规矩的,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听得三公主云里雾里的: “不对啊,你父王不是没有王妃么?我师父这段时间我也看了,就是一个人,没有男人。而且我还问我父皇了,我师父是不是他的妃子,我父皇很生气,拿了个茶盏直接砸过来了,还好被我接住了,那就应该不是,所以为什么不能跟你父王啊?年纪挺合适的。”在这个时代看着也是可以的啊,就是两个人年纪稍微大一点,那也没关系啊,皇帝不是还有两个很小的公主么?搞不好还能生孩子呢。 “不是啊,我跟你说,这宫里的…你说什么?你父皇的妃子?!你还真敢说啊,你父皇竟然没气疯?不对不对…说来说去,你师父,其实是个女的?”季雨菲顿时很想打人,车轱辘话说了半天,居然连个最基本的性别都没搞对。 “对啊,我师父是个女的啊,我什么时候说是个男的了?”三公主觉得莫名其妙。 “你—?!”气得季雨菲,嗯,无话可说,唉,是自己太惯性思维了。 谁说呆在宫里的师父就一定是男的了?人家欣娘不也武功很好么。 不过,“你师父真的不是皇伯父的妃子?”那还能在宫里有自己的院子和伺候的人?谁这么大牌啊? 难道是太妃?这么算的话,这年纪可挺轻的,还有,那位先帝爷,嗯,也挺多情的。 季雨菲眼珠子一转,这种大八卦,可得跟康王及时分享。 “公主,饭菜来啦,让您久等!”门外传来白流苏的声音,嗯,也挺及时的,没看三公主,简直跟饿狼似的扑上前去了… 第两百一十章 贵人 三公主心满意足地吃了顿兔肉大餐,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懒洋洋地说了句: “好吃!” 然后再慢悠悠地说一句: “我有点后悔把那两只小白兔送人了!” 季雨菲不想接这种混账话,自己喝着杯凉茶。不过喝了会儿,倒是想起了那只“小白”现在的主人: “哎,对了,阿宁,你见过你的小妹妹们么?” 小妹妹们?三公主一脸懵。 季雨菲只好解释:“就是四公主和五公主,你不是说下面还有两个小的么。你见过她们么?” “四公主和五公主?没见过。哦不对,五公主我见过,路也走不稳,话也说不清,没法交流。”三公主觉得自己吃的确实有点多了,这会儿感觉脑筋转得有点慢。 “那这四公主你没见过?我跟你说,你父皇把你送给他的小白送给四公主了。还有,皇祖母把大白送给阿桃了。”季雨菲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三公主的反应,看她心不心疼那两只兔子。 “这样啊,行吧,反正送给别人就是别人的了,跟我没关系啊。”出乎意料的回答。 还挺大方,跟季雨菲小时候因为想要把送给好朋友的玩具拿回来、老妈教育她的那番话一模一样。 得,话题到此又聊尽了,季雨菲便也不说什么了… 一觉醒来,得知三公主已经吃了早饭、抱着一只黑兔回宫了,季雨菲便先问了下季嬷嬷,宫里的丧事什么时候办,自己到时得注意些什么,然后便话题一转,把三公主师父的情况跟她讲了,问她是否知道宫里有这么个人,一个会骑马会射箭会功夫的女人,这样的人,既然敢当三公主的师父,应该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季嬷嬷想了想,皱着眉头犹豫着跟季雨菲说: “郡主,好像是有这么一位贵人,住在宫里最北角的那个章台殿。” “哦,是贵人?那就是皇伯父的一个妃子喽?姓什么?”住得那么偏,看来是个被冷落的妃子,也是,跟康王年纪都差不多,那应该是年老色衰被嫌弃了。 “郡主,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奴婢也不清楚住在里面的那位是什么贵重身份。”本着一贯的谨慎,季嬷嬷虽然不清楚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往贵重里说总不会错,毕竟也算是一宫之主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其实她不是皇伯父的妃子,但是你们也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譬如公主啊太妃啊什么的?”这就有点奇怪了啊,竟然真的是“无名之辈”。 季嬷嬷没回答,低头欠身行礼,意思是她也就知道这么多。 那看来还是得找康王问问,季雨菲便打发人去正院看看,看康王是否还没出门。 三公主漏出的这个大八卦,不问清楚不快啊。 运气不错,康王竟然在家,而且很快跟着丫鬟过来了。 季雨菲便赶紧拉住他坐下,一边倒茶一边把三公主的师父的背景资料跟他快速分享了下。 康王先诧异地看了下女儿,看得季雨菲站起来举起两手作投降状: “父王,这次真不是我故意的,是阿宁昨晚跟我说的。” 这锅必须让三公主背,反正她这会儿已经回宫去了。 康王也不去追究谁说的,只是先让季嬷嬷和白流苏先退下,然后才问女儿: “阿宁可有说,她这师父,是她自己找的,还是你皇伯父给她找的?” 在季雨菲还在想三公主当时是怎么说的时候,康王又自己先回答了: “应该是阿宁自己给碰上的,你皇伯父,不可能、也不至于,给她找到这么个师父。” “什么意思?父王,这人很厉害么?她可是个女的诶。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康王这么一说,季雨菲更好奇了。 “这人,别说季嬷嬷了,连我,其实也是不太清楚。”康王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不多的信息: “父王只知道,她跟你皇祖父…似乎有些渊源,然后,你皇祖父驾崩的时候,好像还特意交代了你皇祖母,要善待她,要不然她也不会住在宫里。至于姓什么,从何而来,这些都不是很清楚。唯一可肯定的是,她应该不是你皇祖父的血脉。” 那倒是,要不然直接封个公主就完事了,不至于搞得这么神秘。 既然搞得这么神秘,还说是有些渊源,一个皇帝,跟一个当时应该正值妙龄的少女,还能有什么渊源?自然是情缘呗。 两人都会骑马射箭,这贵人还能教三公主功夫,当年肯定有的是共同话题。 本来还以为周太妃是他真爱呢,搞了半天竟然不是。 季雨菲顿时在脑海里开始脑补宫斗剧里的套路剧情: 皇帝在临死之前,嘴里还念叨着心爱之人的名字,然后皇后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承诺,皇帝便总算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镜头一转,某个凭栏遥望的绝美少女,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声或者丧钟,悄悄地留下了一行清泪… 季雨菲这么浮想联翩着,与此同时,康王也还在努力回忆着: “我自幼长于宫中,那会儿你皇祖父还在,没听说有这么位,听你说,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你皇祖母也没提起过。那…应该是后来进宫的。住在那章台殿…那章台殿挺偏的,想必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不过,”康王说到这里,又觉得比较惊讶: “这人住在宫里,却骑马射箭样样都来,也还是挺不寻常的。” 对啊,要往厉害里说,万一心怀不轨,对皇帝还有威胁呢。 “清儿,有空你跟着阿宁去看看,也不用现在,过段时间再去也行,最近宫里事情多。”康王吩咐女儿。 嗯,父女俩有默契!季雨菲自然是点头答应。 必须得跟着三公主去拜访下她的这位神秘师父啊,见识一下赢得帝王心的美人真面目,不知有没有三公主好看,再不济,也不知会不会美过徐贵妃、张淑妃啥的。 康王又交代女儿,明早刘妃等人出殡,亲王以下品阶的都需要去送葬,让女儿跟季嬷嬷问清楚,做好准备,别失了礼。 当然,康王也说了,毕竟是宫里的丧事,事情的前后经过父女俩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只要大致不出差错就行了,不用太上赶着。 季雨菲便明白了,看来自己到时只要去凑个人头、场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冤孽啊! 结果到了第二天,事实证明,这场葬礼远比季雨菲想象得要累得多。 首先是天气。 哪怕是一大早就出发去了宫门口集合,等了没多久,太阳还是不可阻挡地大了起来。 然后知了们也都争相叫了起来,配合着人群里的说话声,烦躁得很。 尤其这会儿还来了很多不认识的皇室宗亲,彼此都得相互见礼。 好在这会儿有了季嬷嬷,季雨菲在她提点下,也算忙中不乱了。 譬如说,跟季雨菲同一排的两位王爷家的郡主以及后面的几位国公府的小姐。 不过这两位郡主算是旁支了,对着季雨菲过于谦恭,彼此间也无话可说,而且毕竟也是丧礼,大家相互见过面后也就静默了下来。 死者为大,这会儿也不能撑伞什么的,季雨菲只好不顾季嬷嬷的咳嗽示意,努力躲在旁边旌旗的阴影里。 季嬷嬷咳嗽了两声,见季雨菲也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也就随她去了。 排在前面的三公主扭头想找季雨菲说话,回头找不到人,还很奇怪。 又看一眼跟自己一排的两位,右手边的长公主是用帕子挡着脸,左手边的二公主,也是站在旌旗影子里,见三公主看过来,还很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干嘛瞪我?”三公主觉得莫名其妙,这位二公主每次见她都很不爽的样子,明明两个人都不怎么熟。 “谁说我瞪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瞪你了?”二公主看见三公主那副一脸懵的样子更来气了。 “哦——我知道为什么了!”三公主想了想,然后忽然拖长声调说了句。 “你?!…什么为什么?你倒说说看!”二公主一甩帕子,真是看不过去这贱人一脸面无表情说话的样子。 三公主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用帕子挡着脸的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又重新拿帕子挡住,看着前方动也不动的队伍。 季雨菲听见这话,直觉后面二公主要吃瘪了,果然,三公主小嘴一张,口吐莲花: “你是嫉妒我站在你前面呗!” d,要不要这么直接啊,三公主威武!季雨菲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好看清二公主那张涨红的脸和死命拧着帕子的手。 这会儿她亲娘在别的地方,没法管控,这二公主估计要失控了。 没办法,嫡庶有别,所以长公主左边排的是三公主,淑妃娘娘所出的二公主只能排在最边上了。 本来后面还有四公主和五公主,结果那两个小的一个身子弱,一个路都走不稳,这会儿都不来了,反正从这丧礼规格也能看出问题了,四公主的娘卫德妃还是当时在场的。 这么一来,二公主靠边站的形象就比较突出了。 而被三公主这么一说破,这形象自然就更(很)突(尴)出(尬)了。 真是的,三皇子看着就比较不动声色,这同一个娘生的,二公主怎么动不动就上火呢?而且基本上还是自个儿招来的。 季雨菲这么腹诽的时候,三公主今儿也不知怎么的,竟然眼看着二公主已经吃瘪了还不够,眉毛一扬,嘴一咧,还朝后面的季雨菲一眨眼,对着二公主又说了句: “还有,我比你长得好看!” 妈呀,二公主不会扑上去打人吧?这是要活活气死她的节奏啊! 果然,二公主一声尖叫:“陈婉宁你这—!” 还好,关键时刻,总算是硬生生给刹住了,而站在前面几排的张妃也听了女儿的大喊快速走了过来。 话说一身素衣的张妃娘娘看着更不染烟火了,而且这些天感觉人又瘦了,其实比她家这横眉怒目的女儿舒服多了。 “怎么回事?老远都听到你在这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张妃低声严厉地说女儿。 “母妃,是她…她先挑起来的!”二公主下巴一抬,对着淡定看着她的三公主。 “你给我闭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好好站回去等着!”张妃用力掐了一把女儿,又对着三公主微微一笑:“三公主!” 然后就施施然回去了。 把个二公主给惊得目瞪口呆。 她这是被连续打脸的节奏么? 跺跺脚,二公主很不甘地回到了队伍里。 而旁边一直看完全程的季嬷嬷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思想震撼: 这两位公主…看来还是自家郡主好相处一些,所以礼节什么的,差不多过得去就行了。 从这以后,季嬷嬷在严于律己、宽以待郡主的路上一去不回了… 这场小小的闹剧倒是消磨了一些时间,没多久一声锣响,前面也有人嚎啕大哭了起来,队伍总算往前起动了。 季雨菲还以为很快就走到了,结果原来像徐妃张妃德妃等人,只是送出一些路程就可以,尽完了姐妹情就面容哀伤地被宫女们搀扶着回去了。 她们这帮算刘妃的小辈以及二皇子夫妇的兄弟姐妹,则需要送到城门口,据说下葬的皇陵还很远。 不过走过皇宫门前的那条大街后,后面抬轿子的、牵马的都上来了,毕竟再下去这帮娇贵的人也都吃不消了。 季雨菲便很开心地上了轿子,又体恤季嬷嬷年纪大,让她先在路边休息等大队伍回来,让白流苏跟着就可以了。 三公主则利索地翻身骑上了她的大风。 哎呀,看着白衣黑马在太阳底下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的漂亮姑娘,季雨菲也感叹,确实比二公主要好看啊,这人光长得好看还不够,关键还得有心胸和气势,这方面二公主早就落了下风。 话说这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队伍就没有那么整齐了。 于是季雨菲从轿窗往后一看,嗬,后面竟然是同样漂亮得过分的三皇子骑马上来了。 怎么说呢,跟招眼的三公主相比,也算不相伯仲吧,要不是兄妹关系,简直算是一对璧人。 可是因为三皇子是男的,而且这时代不知怎么回事,丧事是女的穿白的,男的穿黑的,一身黑衣骑着白马的三皇子,便还是差点让季雨菲犯了花痴。 打住打住,这人跟自己没关系!季雨菲放下帘子,硬生生地刹住了自己的绮念。 不过,窗外很是热闹是怎么回事?算了,还是再看一眼(三皇子)吧。 这一掀帘,好家伙,街边竟然人山人海,里面还有众多大姑娘、小媳妇乃至老太太,都是眉目含情的样子。 这帮人,应该都是来看三皇子的吧?要不是丧礼,估计就要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往三皇子身上扔手绢扔花什么的了吧? 怪不得三皇子越骑越快,承受不住这么多火热的异性目光啊。 不过,咦?街边楼上那靠窗傻望的,是张皓然那位儿子张天成么?作为没有官职、品阶的人,张天成其实是不用来送葬的。 当然应该也不会是来看三皇子或者出殡的热闹场面的。 那,难道是来看二公主的?这表兄妹两人有私情?宫斗剧里反正都这么演的嘛! 季雨菲顺着张天成的视线看过去—— 不对啊,好像看的是,骑着马还在东张西望的三公主诶! 冤孽啊! 第两百一十二章 问题来了 在季雨菲发现痴痴遥望的张天成时,骑在马上到处看的三公主也发现了,于是朝他扬了扬手,还喊了声: “哈喽!” 虽说他那爹不怎么样,但张天成又没对她怎么样,这一点三公主还是挺分得清的。 而且张天成长得也挺不错,就是看着跟三皇子一样,有点小娘炮,这一点三公主觉得有点遗憾。 不过跟她也没关系就是了,三公主就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声音比较大,连走在轿子旁边的白流苏都听了转头看三公主。 坐轿子里的季雨菲:哈什么喽!声音可以再大一点嘛?你跟他根本就不可能!那是烂桃花,烂桃花! 坐轿子里的二公主:陈婉宁果然是个贱人,小小年纪,竟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我表哥!贱人,贱人! 骑马上的三皇子: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张天成干嘛在这里?等着看热闹么?天成不是这种人哪? 正打算朝两眼发直的张天成打声招呼,后面一阵马蹄声,有人骑马赶上来了,打断了三皇子的思路: “三弟!” 不远处的季雨菲也听见了这一声,赶紧好奇地又往窗外看,叫三皇子“三弟”的应该是大皇子吧?以前没见过,不知长啥样儿。 可惜这一看,季雨菲有点小失望:这皇帝的基因,似乎不怎么强啊,怎么个个都像娘不像爹呢? 三公主是如此,三皇子和二公主也是如此。 二皇子倒是感觉跟皇帝比较像,可惜死了。 如今再看这大皇子,也是跟他娘徐贵妃很像,连那股张扬的气势都一模一样。 也不知胸襟怎样,看样子以后的皇位多半是他的了,那徐贵妃看着不怎么样,当时在行宫还跟三公主过不去,季雨菲想到此便放下了帘子。 不过这大皇子看着跟三皇子还挺和睦的嘛,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真的假的?过了一会儿,季雨菲又偷偷掀开帘子往后看。 结果这一看,只见跟刚才张天成那地方也没差几步路的一座楼上,季雨菲竟然又看见了倚窗而望的张天成他妹张琳。 不是吧?这兄妹俩怎么回事啊?既然都出来看热闹,好歹省点钱坐同一个包厢不行么? 而且连表情都跟她哥一样,也是痴痴遥望着。 总不会还是看三公主的,张琳很恨她,比二公主还恨她。 那就应该是— 季雨菲努力趴在窗口顺着张琳的视线看过去,嗯,判断正确,这次是看三皇子。 那倒也不用惊讶,这几乎整条街的姑娘、半老徐娘甚至老太太,都在看着三皇子发花痴呢。 不过三皇子连个眼风都没扫到街边,不但没看,而且竟然还跟三公主并肩骑了会儿,两人低头不知在说着什么。 季雨菲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轿子走得慢,把个张琳的神情给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怨妇样子。 切,等你正式嫁给三皇子再说吧,而且三皇子这桃花相,哪怕有了正妃,也还是会有一堆姑娘哭着喊着求着要给他做侧妃侍妾什么的,张琳同学,你前路艰难呢。 这么一想,季雨菲又很庆幸自己是三皇子的堂妹了,嘿嘿,近亲不可结婚,死了心就好。 再说了,谢宜江除了黑了一点、长得没三皇子好看外,啥都比他强。 没有讨厌的婆婆,没有更讨厌的小姑,也无需跟在皇家一样要娶一堆小老婆(自家老爹除外),人也阳刚负责任… 正越想越开心呢,轿子外面想起了谢宜江的声音:“郡主!” 不是吧,想曹操曹操就到吗? 掀帘一看,还真是,阳光下看着,谢宜江那脸也还行,没想象中的那么黑了。 季雨菲便趴在窗沿上跟他打招呼: “今儿你当差啊?” 谢宜江的耳朵有点发红,低声应了一句:“嗯。” 他能说这差事是自己主动去要来的吗?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乐得卖他人情。 “那你找我有事吗?”总不会是特意过来打招呼聊天的吧? “嗯,没事。”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谢宜江在马上还是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然后才稍微低下身子跟季雨菲轻声说了句: “我,我已经禀过父亲了,祖母她们也甚是欢喜,说等到中秋,父亲就会上门,上门提亲,然后祖母就会进宫,求太后赐婚。” 好吧,原来是为了这么个事情,季雨菲点点头,“嗯”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 刚才谢宜江低下头凑过来的时候,距离太近了,两个人似乎从来没这样过。 而且这么面对面说着什么提亲、赐婚的事,还是有点让人害羞的。 周围也都有人,大家都看着呢,还是少说为好。 不过,这快速放帘子的动作,在谢宜江的眼里,又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清妹妹虽然害羞,竟然还“嗯”了一声呢,她也,咳咳,盼着吧? 驻足看着他家清妹妹的轿子远去,哪怕极力克制,谢宜江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些傻乎乎的笑容,被在季雨菲不远处的二公主看在眼里,顿时恼怒地“唰”地一下放下了帘子: 陈婉宁是个贱人,这陈婉清,也是一路货色!竟然在丧礼时跟谢家那小四眉来眼去的! 坐在轿子里把个手绢捏来捏去的二公主,心里愤愤不平,不禁把母妃上次给她看的那几个人选,跟这眼前的新晋禁卫军副指挥使给比了比… 却说季雨菲放下了帘子,在短暂的害羞之后,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 所以好端端的,前世连个恋爱小手都没给人拉过的自己,竟然很快就要结婚了? 这一刻,她忽然很恐惧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是的,没听说哪个穿越女能穿来又穿回去的,自己也是如此,只能在此落地生根了! 怎么办?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吗? 再也不能跟宿舍那帮死党一起吃喝玩乐了吗? 从此就跟谢宜江两个人生儿育女、终老异乡? 季雨菲忽然悲从中来,开始抹眼泪… “喂,接着!”刚擦了一把泪,伴着三公主的声音,帘子一掀,轿窗外扔进来一样东西。 第两百一十三章 守株待兔 季雨菲赶紧用手一接,还好,顺利接住了,一看,d,竟然是一小包冰渣子。 不过,在这炎热的天气,还真是如及时雨般让人舒爽呢。 “哎,阿宁,哪来的?”季雨菲脸蛋偎在冰团上,掀了帘子问她。 “我让人准备的啊,这天不是挺热的么,屋里有,凿几块带出来就是了,聪明吧?”三公主很是得意地晃着脑袋。 “聪明,佩服!”季雨菲发自内心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刚才的悲伤情绪转眼就过去了,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不去想它了。 于是情绪好起来的季雨菲,便借机得寸进尺: “哎呀,这时候要是再有一杯凉茶什么的,就更好了!” “哦,那你就是做白日梦了。”三公主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又用马鞭一指前面: “不过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了,凉茶有的是。” 季雨菲探头一看,原来城门到了。 之前皇太后就发话过了,说天太热,大家在心里尽到了就行,送到城门口就可以了,后面就随大家意思。 这是连场面文章都不打算好好做了,毕竟刘妃母子居心险恶,犯下弥天大错,能让他们葬入皇陵,对皇太后和皇帝来说,都算额外开恩了。 不过听了三公主这话,季雨菲还是又多问了一句:“那你呢?” 难道你还想跟到皇陵去? “我有事,父皇吩咐的。”三公主把头探过来跟伸着脖子等答案的季雨菲低声说:“守株待兔!” 守株待什么兔?还有,这家伙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用成语? 季雨菲正打算继续问,三公主却一扬鞭,打马往前去了。 唉,就不能指望这人好好跟你说话!季雨菲也不生气,想着刚才三公主还跟三皇子头碰头,看来是皇帝在针对这场葬礼布置什么事情,搞不好是想借此把某些拥护二皇子的死党给抓出来吧?便暗自决定等下在城门口多待会儿,看是否能碰到三公主回来。 之后送葬队伍出了城门,众人跪地目送棺椁远去,出殡流程到此结束,除了那些必须去的,譬如大皇子和三皇子,他们要跟去监督到下葬完毕,但其余的人,尤其是众女眷和孩子,则算完成任务了。 天这么热,大家都觉得自己尽到心了。一时间,街上满是车马轿辇,很是热闹。 谢绝了长公主的邀请,说好改日再去找阿桃玩,季雨菲便打发走了那轿子,自己带着白流苏慢悠悠地在城门口逛起来。 这会儿也不觉得太热太晒了,反正手里还捏着小冰袋,两人都很是新鲜地看着路边的各种人和各种店。 走了一会儿,季雨菲看到路边一家店,感觉有点像是凉茶店,便拉着白流苏打算进去歇歇脚。 白流苏犹豫了一下,也还是跟了进去,反正自家主子不嫌弃,她自己肯定也是不嫌弃的,还好,这会儿幸亏季嬷嬷不在,要不然真是难为死她。 两人刚坐下等着上茶,耳边飘来外面树荫下几个人的对话: “哎哟,你们刚才可有看到?那个骑着一匹油光发亮的大黑马的姑娘?那竟然说是三公主?!”一个老头子模样的人,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是三公主,错不了!那大黑马你们也都看见了,一般的富贵人家可都养不起!而且公主骑马走在前头,旁边的轿子看着都是宫里的,错不了!”另一个感觉很有见识的中年人接话。 “那,那这三公主,”之前那老头子忽然压低了声音,还好,季雨菲主仆俩坐在门口,还是能听得大致清楚,“这三公主咋看着跟之前那个穿了身红衣服披着头发骑马过街的姑娘那般像哩?” 哟,这人之前还见过三公主骑马出城呢,季雨菲便更加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啊哟,什么那般像,”旁边一个胖胖的年轻人,一脸猥琐的笑容,“那就是三公主!那般美貌,那般风情,啧啧…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这会儿年纪还小,等过两年那可真是…” 妈呀,就差口水流出来了,季雨菲和白流苏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看来猥琐男哪儿都有,而且猥琐起来连街上只瞄到过一眼的公主都不放过,也算色胆包天了。 “喂,许老三,擦擦口水,清醒清醒!”旁边那个中年人也看不下去了。 “哪里有口水?你们还不是一样,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个…”伴随着一阵猥琐的笑声,季雨菲主仆俩自动选择了屏蔽。 “小姐,咱们走吧!”白流苏实在听不下去了。 季雨菲点点头起了身,她也听着觉得恶心,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门,反正这会儿连单子都还没点。 出了门,季雨菲习惯性地往路两边看了看,结果这一看,不是吧?从城门口那边慢慢走过来的,看着怎么那么像宫里那个倒夜香的太监呢? 赶紧回头一把抓住跟在后面的白流苏:“流苏,快坐回去!” 可惜她这么一出门,路边树荫下的那帮猥琐男也看见了一身素服的主仆俩,顿时都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那个年轻胖子更是“噗”一口唾沫吐地上,无比猥琐的眼神就那么**裸地看了过来,然后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哟呵!” 这声“哟呵”把个正往这边走路的那人给听到了,便也顺着猥琐男们的眼光往路边店里看过来,刚好季雨菲也在回头看他,两人的眼神就这么交汇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那人转身撒腿就怕! 看来是那汤泉镇上的真太监错不了了!季雨菲赶紧一推白流苏: “流苏,赶紧拦住他!” 哪怕是宫里的假太监,这会儿出宫,见了她就跑,那也是有问题的,逮住了再说。 “哟呵,这小娘子,看着,可是伺候宫里贵人的哪位妹妹?”那猥琐胖子“噗”的一声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看着素淡打扮穿一身白色丧服,但又肯到路边店来歇脚的,今儿这日子,这姑娘又姿容甚美,估计是宫里伺候娘娘们的,既然过了眼瘾,那就顺便再过过嘴瘾好了,反正再厉害的心思他们也不敢有。 “闭嘴!你个死变态!”季雨菲又气又急,嘴上说着,眼睛一直盯着白流苏飞奔过去的方向。 “哟呵,妹妹脾气挺大的嘛?宫里来的?还是哪家大户人家趁着今儿偷偷出来玩儿的?”猥琐胖子一听季雨菲骂人,顿时来劲了,又往前走了两步,差不多算是挡在了季雨菲的前面。反正这会儿另外那个看着厉害的姑娘已经跑远了,落单的凤凰不如鸡。 “放肆,我是郡主!赶紧让开!”季雨菲一边说一边打算从那死胖子的旁边过去。 “哟呵,你们听听,这位妹妹原来是郡主呢,敢问是哪家王爷府上?失敬失敬!”胖子一边说,一边还怪模怪样地行了个礼,却也刚好挡住了季雨菲的路。 季雨菲心一横,往后两步,对准那死胖子的肚子用力一脚踹了过去: “给我让开!” 正低头装模作样行礼的胖子没堤防季雨菲还能有这等本事,顿时被踹了个仰面朝天。 季雨菲往边上一闪,径直往白流苏追赶的方向飞快跑了。 “这泼辣娘们,赶紧给我追!nnd,本来爷还打算怜香惜玉,这娘们找死…”后面传来那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季雨菲赶紧用尽全力奔跑,这要被追上,可不得了。 也才传来几个月的21世纪女大学生,对于阶级鸿沟还没有太大体会,反倒是对以前看过的电影里的地痞流氓调戏情节印象颇深,当然,这也是她的本能反应,要不然,其实这会儿她也应该想起古装剧里某些英雄救美的浪漫情节的。 所以往前努力奔跑的康王府郡主,跑着跑着,很快就跑到了临近城门口的一个十字路口。 “不是吧?那死太监跑得这么快啊?也不知流苏往哪个方向追了。”手按着肚子跑得都快喘不上来气儿的季雨菲,顿时茫然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 有收获 就这么站了会儿发呆的功夫,后面依稀传来了那个死胖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你个贱婢,给我站住!” “贱婢”都骂出来了,看来是被气(踹)得狠了。 季雨菲当机立断,穿过马路朝城门口跑去,好歹那边有守门的将士,起码不会眼看着猥琐男乱来。 于是便再次气喘吁吁地开跑。 好在今儿毕竟办皇家葬礼,城门口的守军人数也挺多,看季雨菲一个一身素服一边回头看一边喊“救命”的姑娘跑过来,早就引起了注意。 中间一个领头模样的三十岁左右的将官更是喊了一声:“怎么回事?” 季雨菲一鼓作气跑到那将官面前。一停住脚,更是连话都喘得说不上来了,只能用手一指后面: “有个,有个,死胖子,骚扰我!” 将官往后一看,可不,那十字路口,还真有个气喘吁吁的死胖子。 “姑娘莫怕,他要敢过来,本官必收拾他!”看来是个王公贵族家的婢女,被个登徒子吓得,将官自然担起了保护的职责,谅那孟浪之徒也不敢过来。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胖子竟然还是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不仅过来了,还用颤抖的手指着躲在将官后面的季雨菲:“贱婢!你,你给我出来!”一边用手捂着肚子,也不知是因为疼还是气喘。 “我才不出来,这都是你自找的!还有,我可不是贱婢,我是郡主,康王爷家的郡主,你给我听好了!”季雨菲被当众这么骂也很生气,这人素质不怎么样。 这一说不打紧,那胖子之前也听过了,赶紧趁机回怼她: “还郡主?郡主千金玉体,会跟你这贱婢一样动上手?我告诉你,我可有秀才功名,轻易不会被人糊弄了去…” 本来还要继续骂下去,倒是那将官一听颇为意外,先是扬手止住了胖子的话,然后转身上下看了下季雨菲: “当真?姑娘可真是康王爷府上郡主?” “我骗你干嘛?我跟你说,你赶紧派人,往这十字路口两边搜一下,我的丫鬟,叫白流苏,去追赶一个逃犯了,她也一身白衣,会功夫,你赶紧派人帮个忙!”反正那胖子如今也只是叫骂,先不跟他理论,正事要紧。 眼看那将官还在犹豫,季雨菲只好又跟他说:“三公主和三皇子他们都出城去了,等下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他们回来作证好吧?”人都押你这里了,总可以了吧? 本来可以跟宫斗剧里那般,拿个什么玉佩啊珠钗啊什么的作为凭证,让人拿着回府去找康王,不过有这功夫还是让这将官直接派人去帮白流苏比较有效。 而且自己今天是穿着孝服,都没戴什么首饰,上次周太妃给的那个镯子倒是戴着,但又舍不得拿出来,万一摔了碰了怎么办? 那将官眼神里看着开始动摇了,旁边的一个下属凑上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便总算是点头同意了。 之后派了两个人兵分两路,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别去追赶白流苏,反正多的人手没有,有也不可能给,那两个还是在等着换班被临时抓差的。 将官自己,则让那犹自在低声骂骂咧咧的胖子和季雨菲分别在旁边等着。 不过季雨菲还是被额外关照了一番— 被请进了城门口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坐着,看样子是士兵们换班的休息室之类。 对此那胖子也是很不满意的,又开始低声嘟哝骂人,被那将官喝止了才作罢。 在等待的过程里,季雨菲得知这将官姓徐,官职是城门校尉,因着今儿办皇家葬礼,特意在此看着,以防出什么岔子。 季雨菲听他姓徐,心念一动,想着跟宫里的徐贵妃应该没啥亲戚关系,有也不好当面问,倒是当日在马球比赛时,负责安保工作的那将军貌似也姓徐,便试探着问他: “徐嘉惠将军你可认识?” 这么一问,那徐校尉顿时眼睛一亮:“正是在下堂兄!”又说自己名叫徐嘉明。 得,暗号接上了!虽然没明说,季雨菲的待遇顿时就提高了,又被请进了旁边一间更大的房间,一应摆设俱全,看来是个会客室或者贵宾休息室。 徐校尉更是亲自作陪,等到问了季雨菲一些具体信息,譬如当时怎么认识的他堂兄,为何在城门口逗留,以及丫鬟为何要离开她去追赶别人之类,便觉得眼前这姑娘的身份已是**不离十了。 当下便告了罪出来,亲自安排,增派了援手往十字路口两边去,安排妥当,才回房间跟季雨菲进行说明。 眼看着徐校尉这么进进出出的,那等在路边的胖秀才觉得不对劲了,反正这会儿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也都赶过来了,便大着胆子骂骂咧咧地要过来看情况: “怎么着?仗势欺人么?你要看上这贱婢了,你倒是先吱一声,兄弟我让给你便是——” “砰!”话音未落,胖胖的身躯已再次倒在了门口地上,引发了一众惊呼。 季雨菲想出去看看那胖子的狼狈相,不过想着现下自己也已表明了身份,还是矜持一点好了,便依旧坐着喝茶。 门外一片喧哗,大一点的声音是那胖子的,什么“官老爷仗势欺人”之类的,后来更是连“士可杀不可辱”都喊出来了,后面是几个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妈呀,这胖子的秀才功名不会是用钱买的吧?看他穿着还不错,家里应该有点钱。”季雨菲听得很无语。 那徐校尉的声音倒是没怎么听到,看来是不跟这种无赖一般见识。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季雨菲都有点觉得不对劲了: 不就是个太监嘛,白流苏身手挺好的呀,怎么会折腾这么久呢?别是误入了什么圈套吧? 好在,就在季雨菲等得心焦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白流苏熟悉的声音: “郡主,您在里面吗?” 季雨菲顿时大喜,赶紧出了门,一看,嗯,白流苏毫发无损,不远处那个太监被两个士兵押着,成功了! 咦,不过再一看,怎么好像后面还有两个人被押着呢?这是意外收获么? 第两百一十五章 还真的是 季雨菲便忘了旁边还有个死胖子在等着她,兴奋地朝白流苏跑过去: “流苏,你没事吧?” “郡主,奴婢没事,您放心!”哪怕知道自家主子一直把自己当姐妹般看待,但每次她这么第一时间问起自己,白流苏还是觉得心里很暖。 “你,你真是郡主?”旁边的死胖子傻愣愣地走上前来。 “放肆!”白流苏顿时凌厉地训斥了一声,又有点疑惑这城门口怎么会有闲杂人。 “随他去吧,流苏,怎么去了这么久?哦对了,咱们进去说话。”毕竟人家也没怎么着自己,还被自己踹了一脚,这城门口人来人往的,季雨菲不想太招人眼,便拉了白流苏一起进那间贵宾室。 那一直在旁边的徐校尉见了,倒也没说话,还转身开始吩咐手下看好了那几个押着的人。无它,之前马球比赛的事情,事后家中别的人不知道,但他们几个当差的堂兄弟,也还是相互通过了声气的,堂兄徐嘉惠虽然对三公主是赞不绝口,但也提到了这位第一个发现马夫异常的郡主,说也是镇定异于寻常千金小姐。徐嘉明本来是耳听为虚,但现在见到了王府一个贴身丫鬟的厉害,便自是深信不疑了。 虽说对王府郡主大白天派丫鬟抓一个看似普通的老百姓之事很有好奇心,不过一直视堂兄徐嘉惠为榜样、日常受他诸多指点教导的徐嘉明还是忍住了,贵人们的事,甭管是大事小事,还是少听少问为好,这是堂兄一直强调的,尤其是在今儿这场说隆重也隆重、说草率也草率的皇家丧事关头,那就更要识相一点。 于是在季雨菲主仆俩进屋之后,徐校尉就很有眼色地在外充当了临时守卫。 屋里头,季雨菲再次仔细看了下白流苏,确认她没事了,才问她: “那死太监会功夫么?”要不然怎么还要她这太原白家姑娘耽搁这么久。 “应该不会,不过另外那两人会一些,但也很一般,主要是奴婢追过去后才发现,竟然还有另外两人。那三人也挺狡猾,我抓了一个,旁边两个就逃了,而且还是分开逃的,等我逮住了一个,另一个又偷偷跑回来把那死太监给放了,今天出门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就…” 谁能想到仅仅是跟着郡主出门送葬,回来还能有这等巧遇。 “而且旁边还有很多围观看热闹、起哄的对吧?”季雨菲看白流苏那尴尬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情形。 大夏天的,也就早上这会儿功夫可以出门,所以刚好是街上最热闹、人最多的时候,一个大姑娘家,追着三个男人,可不得一群闲人围观起哄嘛。 “正是。”白流苏想起来也忍不住笑了,刚才一开始其实挺狼狈的,还好后来有人赶来帮忙了。 于是季雨菲少不得又介绍了一番帮手的来由,白流苏顿时吓了一跳。 “没事啦,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那人竟然如此,没事没事,是我让你去追的嘛,机会难得。”季雨菲见白流苏一脸内疚的样子,赶紧岔开话题,说事不宜迟,要赶紧押着这三人进宫交给皇帝发落。 为了避嫌,两人也决定什么都不问那死太监了,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省得皇帝猜疑,反正抓捕的经过很多人都看见了,皇帝有心的话一问就知道,何况还有这徐校尉在场。 “郡主,那咱们赶紧走吧,季嬷嬷估计也等得急了。”白流苏如今也挺想得开,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以后多注意就是,哦不,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好,干脆让那徐将军全权负责送到宫里,咱们就自行回府省事。”也好让那徐将军顺便讨个功劳。 两人这么商定,便一前一后出了门。 谁知季雨菲刚出门,就听到“扑通”一声,然后听到一声: “不才郝帅,见过郡主!请郡主赎罪!” 什么?这家伙竟然叫好帅?嗯嗯,赶紧走人,要不然就要当街笑场了: “没事没事,你起来走吧。” “多谢郡主,郡主…”季雨菲不想再跟他交谈下去了,拉着白流苏就走人。 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当时宫里统一配置的轿子给自己打发回去了,这会儿太阳很大,走回去还是比较累的,怎么办? 好在白流苏毕竟也是当老了差事的,见季雨菲仰头看着红日当头的街道发愁,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不禁抿了嘴笑: “郡主放心,奴婢之前已经吩咐过那两个轿夫,让他们回去后找到季嬷嬷,请她坐了王府的马车来城门口迎咱们,想必这会儿也快到了。” 听到白流苏这样说,那不远处的徐嘉明再无疑问,便再次请主仆俩回屋等候,说会派人去路上迎一迎季嬷嬷的,省得郡主多走两步。 之后没过多久果然顺利迎到了康王府的马车,于是季雨菲主仆俩谢过了徐校尉回府不提。 就是可怜那还跪在地上的郝秀才,跟他那帮狐朋狗友一起,眼看着季雨菲的马车远去,愣是没回过神来: “竟然真是王府郡主!上回是公主,这回是郡主,这,这贵族女子,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旁边的人听了这喃喃自语,却很是疑惑: “不是吧?这贵族女子,不是都说温婉贤淑、平日里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这郡主…还有上回那公主…”美则美矣,可这行事做派怎么都,那么不贵族呢? 算了,不想了,想了也白想,还是把看傻了的郝秀才给扶起来回家去吧,太阳也当空照了,这天怪热的,回去美美地吃两片冰西瓜多爽。 却说季雨菲主仆三人回府不提,那边的徐校尉押着三人到了宫门口,禀过了事情后便忐忑不安地等着。 之后来了一帮人,打头的先问了事情经过,便把三个人都给提走了,搞得徐嘉明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反复琢磨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以及这件事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好在晚上特意去跟堂兄说明了情况后,得到了他的肯定,徐嘉明这心总算是大致放下了,反正他这堂兄是族里最有能耐和见识的,听他的准没错。 却说回府后的季雨菲,自然是赶紧找康王,却得知康王早上就进宫了,顿觉庆幸,反正此事无论做的好与不好,起码还会有她家父王帮着周转一下。 果然,一直到傍晚时分,康王总算回来了,回来后还径自来了她的院子,一边吩咐丫鬟赶紧给他来杯凉茶去去暑气,之后照例挥退了其余人,才跟一脸期待看着他的女儿说道: “不错不错,清儿,这次大有收获!” 第两百一十六章 原来如此(上) 按照康王的叙述,当时他进宫,是皇帝找他让他帮忙看一下三公主那宅子的修缮,说过两天工程就要正式开工了,反正他家离得近,就让他负责监工。 这监工也就罢了,对三公主,康王还是比较爱屋及乌的,毕竟跟女儿跟亲姐妹一般,不过皇帝话里话外的,总是一副“因为你闲,所以我才给你找点事情干”以及“这么轻巧的差事,你总应该能干得好”的嫌弃样子,就不是很让人舒服了。 鉴于皇帝刚死了小老婆和儿子儿媳妇,损失有点大,康王也懒得跟他计较,就忍着气接下了差事,之后便赶紧去了慈宁宫陪自家老娘说话。 结果自家老娘看着精神也不是很好,估计也是因为今儿出殡的事闹心,康王陪着说了会儿话便也就主动告辞出宫了。 结果人刚到宫门口呢,就被后面匆匆赶来的御书房太监给叫住了,说皇帝找他还有事。 康王想着肯定是他那皇兄觉得自己干不好,还要借此叮嘱几句、敲打几句,就一肚子不爽地跟着去了御书房。 结果被告知竟然是自家女儿送葬回来的路上逮住了那个本来应该在汤泉镇养花弄草、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来了。 而且那太监还有同党,也被自家厉害女儿一并抓了。 康王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合着您的人手,还不如我家姑娘能耐呢! 当下那满肚子的不爽便早就消失无踪了,美滋滋地催着皇帝赶紧派人审问。 不过一开始也不太顺利,那太监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连那跟他一模一样倒夜香的太监被带来后,也还是嘴硬说很惊讶怎么会有跟自己这么相似的人,尽管被那倒夜香的太监拽着袖子脱口叫“哥”。 另外两个被分开审问的同伙也挺嘴硬,在严刑拷打之下也只是说自己是跟着那太监来京城看热闹的同乡,别的一概不说,估计之前在城门口被抓的时候已经串过供了。 一时无法,只好让人打入牢里慢慢磨。 康王便再次辞了皇帝出来。 上了马车,觉得自家闺女这么能耐,得找个人分享一下。找谁分享呢,自然是未来的亲家啦,这会儿应该已经送葬完毕回府了吧?顺便还能蹭一顿午饭。 于是康王就让马夫赶着马去了护国公府,天热,大家基本都呆在家,这会儿去肯定是一碰一个准。 那边的护国公也正对这皇家丧礼的某些细节有点疑问呢,见康王老弟来了,便一边吩咐下人去告知厨房加菜,一边赶紧熟不拘礼地拉了他就进书房详谈。 两人自然都是点到为止,不过鉴于谢小四也算是半个知情人,有些地方一点就通,护国公便大致明白了,暗自庆幸当年坚决辞了皇帝中意的这门亲事。要不然,别说牺牲了一个侄女,如今这国公府能不能保得住还难说呢。 又庆幸如今国公府里没成家的也就只有几个儿子了,没有女儿再给皇家“霍霍”,至于谢小四心心念念的康王家的姑娘,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郡主,而且是无兄弟姐妹的,想必皇帝也乐见其成。 一时哥俩喝酒吃饭不提,午后两人也不避嫌,就在护国公的书房内就着一张还算宽敞的凉榻上一起小憩了会儿。 眼看太阳有点小下去了,康王便跟护国公下了一盘棋、吃了几片西瓜后打道回府了。 结果刚到府门口,还就是那么巧,居然就被皇帝派来的人从后面给喊住了,说是皇帝有事请他再入宫。 这会儿再叫他,肯定是上午的事有结果了,看来是那几个人扛不住大刑伺候给招了。 康王只好又匆匆上了马车进宫见了皇帝,这次皇帝看着明显比较高兴,见到进来后就一直在擦汗兼抱怨的弟弟,也没怎么嫌弃,反倒语气轻松地开始夸起了侄女,说她抓人抓得太对了,回头定要重赏。 康王自然是心花怒放,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想上赶着给女儿讨赏,谁还那么小家子气啊,自家女儿可是有大能耐的。 皇帝客套了几句,见弟弟一反常态没接自己的梗,便也作罢了,给他说起了事情的后续。 原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时这三人审讯无果、被吩咐押入大牢,鉴于是跟宫中有关的,自然是押入安保级别更严的牢里,于是就依次经过了级别低的那些监牢。 结果好巧不巧的,三个人在被押解着经过监牢甬道往里走时,旁边某间牢房里,竟然有几人神情激动地扑到了牢门口,还有人嘴里喊着: “十一,十一你怎么也进来啦?” “十三,十三!我们在这里!” “老八,老八你们不是在镇上么?” 得,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老八、十一和十三就跟兄弟们在牢房里顺利大团圆了。 说到这里,皇帝又补充了,说有空时,让三公主或者清丫头去认一下,看那个老大是不是就是当时那个假装是看门的老头。 怪不得要叫自己进宫,康王顿时又不乐意了,自己好好的金尊玉贵的女儿,才不舍得让她进阴暗潮湿、臭气熏天的大牢里认人呢,要去也是皇帝自己那神鬼不怵的三女儿去。 不过呢,可能是看到康王不乐意的表情了,皇帝便又说了,其实认不认人也无所谓,毕竟这次把人头一点,去掉已经被拉出去砍了的那两个,里面从老大到十五已经都在了,就是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十六十七等人,上次一起抓来的那个真的看门老头已经确认过了,不知道数字排行的事,是因为自家老伴儿和儿子儿媳妇乃至孙子都受到了威胁才不敢泄露的。 得,这组团进京是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吧?整整齐齐一个不拉,智商感人呐,康王有种一拳打在豆腐上的浪费感。 “那皇兄,他们可有交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打算干什么事?”总有点小计划吧?虽然听到现在康王已经不是很在意他们的计划了,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皇帝倒也痛快,毫无保留地跟他这弟弟说了,说这帮人承认是前朝余孽,密谋复辟,但复辟需要资金,他们现在又很缺钱。听之前的人说,当年太子所住宅邸,也就是如今赐给了三公主的那座废宅里,埋了无数金银珠宝,便打定主意要把这笔宝藏给找出来。 不过据这十五人的团伙说,这么多年了,他们在这府里也翻遍了每处地皮,却一直没找到。 康王便更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人呐,笨的没法说,合着整天闹鬼是为了方便自己找钱?结果钱还没找着。 “皇兄,该不会,他们,还去…”康王一下想到了行宫猎场里的那个大坑,这帮余孽看着没什么脑子啊,该不会还跑去猎场挖坑找钱了吧? 不过话刚说到半句,康王一激灵,顿时又想到: 如果猎场挖坑确实是这帮人干的,那岂不是说明,今儿早上刚入土为安的二皇子陈长平的篡位嫌疑起码去了大半? 舌头一转,康王便赶紧想找别的话弥补: “还去…太液池那边找了吧?” 第两百一十七章 原来如此(下) 皇帝似无所察,依旧耐心地回答了康王的疑问: “不错,朕也让人问了,这一点倒是可疑,这帮人竟然没一个招认的,连那老八,哦,就是那之前躲在汤泉镇的太监,竟然也说不知道,而且还提到了一点,就是,当时那个绿衣人,他说其实并不认识。” “都是一伙的,还敢信口雌黄,这话谁信!”康王很无语,这是忽悠小孩子呢。不过等一下,如果是真的呢?毕竟是大刑伺候过的,犯不着这种明摆着的地方说假话啊,那么也就是说: “皇兄,这帮人估计也就是马前卒,看来不足为虑,也许他们背后是受人指使?” 如果有别的人替他们提前安排了,那不认识也是正常,小喽啰嘛。 “这一点,朕也想到了,不过哪怕严刑拷打,他们也说没有人了。”皇帝的回答很肯定,看来这帮人遭了不少罪。 “那就奇怪了,皇兄,那也就是说,这绿衣人,应该是另外一个团伙的?而且还是在宫里?”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余孽竟然还不止一帮,转眼新朝都已经第三代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余孽们的脑子有毛病吧? 有完没完? “不错,当中详情就不赘述了,只一点,这老八,说当时对付两个丫头的事,是有人主动找上门的,并承诺他,事成之后他便可安然离宫,并提前给了他很多银两作为回报。但中间的传话和银票,都是有人偷偷放在他枕头底下的,你也知道,这老八是个管事太监,有自己一个小房间,时间过去太久,进出他房间的人已不可考,再说这等隐秘之事,查了也查不出什么来。”皇帝说到这里,也有点头痛,那绿衣人一直是他这些天的心头事,结果现在在宫里竟然搞不好还有个隐秘团伙,而且明显比这在宫外小打小闹的团伙要藏得更深,手段也更厉害。 “皇兄,咱们先说这十五人的事,”这事既然皇帝打算密不外传,那也就只能靠他们兄弟俩的脑子了,康王便开始整理思路: “这十五人,应该不是天生就组团当余孽的吧?那他们以前的人都没有啦?还有,皇兄恕罪,但凡余孽,总得有个盼头吧?难不成,前朝皇室,还留下个把…” “这一点朕也已经问了他们,说知道前朝太子后来倒是真的留了点血脉,但到他们这一代,早就失了联系,不知所踪,所以如今他们心心念念的,还真是那不知埋在何处的金银珠宝。”皇帝虽说有点怀疑,但看当时那十五人的怂样,又觉得应该是真的。 “那这死太监既然拿了银钱,干嘛还进城来?是不是还想着替换进宫、然后再跟绿衣人团伙接头?”康王又想到一种可能。 “这一点朕也问过了,”皇帝一边说一边以一种“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的神情看了下康王: “老八招认了,说是他们住在汤泉镇的三个人,这些天跟城里躲在那宅子里的兄弟们断了联系,很是着急,就借着今儿城门口人多混进来看看。” 还老八,叫的这么顺口,康王对皇帝看他的眼神了然,心里不禁又腹诽了一番。 “那,皇兄,这太监之事,看来只能如此了?不过他们既然一心只为钱财而来,这老八,干嘛又净身进了宫呢?”康王总觉得皇帝还有隐瞒。 果然,皇帝又以“你竟然还有疑问,看不出嘛”的神情看了下自家弟弟,然后才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说: “因为之前他们更穷,老八听以前的人说,太监有油水可捞,就自告奋勇进了宫,他那弟弟,就是那倒夜香的,脑子有点问题,这些年,便都是他那帮兄弟帮忙养着,他再从宫里捎钱回去…” 妈呀,余孽们过得这么惨啊,康王都有点同情这帮人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老八心机很深,其实是想混进宫的,毕竟…” 毕竟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既然叫我进宫来,那你倒是痛快说啊!康王觉得自己的白眼都要翻到脑后面去了,从小他这皇兄就自我感觉很好,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如他灵光,切! 不过还没等他的白眼翻回来,皇帝的下一番话,就让康王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毕竟…宫里确实有这么一位…也算是前朝太子的血脉吧!” “皇兄…”康王震惊地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说,竟然…” “竟然什么?竟然藏在宫中?还是竟然没告诉你?”皇帝淡淡地看了下一脸震惊站着的康王。 “不是…皇兄!哎算了,那,你早就知道这余孽是什么人?你,你竟然也放心?”康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也觉得有点惆怅,毕竟是皇帝,其实很多事情早就了如指掌了。 “这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哦,母后也一直知道,不过现在出了这些事,朕觉得告诉你也无妨。”皇帝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语气。 “哦!”康王稳了稳情绪,觉得皇帝都不着急,他着那么急犯不着,便也坐下了。 回忆到这里,康王看了下同样很好奇的女儿,也学着皇帝卖起了关子: “清儿,你可知道,这藏在宫中的余孽是谁?” “是谁?这我怎么知道?皇伯父也厉害啊,竟然放任前朝太子的血脉在宫中?”季雨菲当然觉得猜不出来,自己一个穿来的,连宫里的几位公主都还没见全,怎么可能知道隐藏得那么深的余孽是谁。 不过,不是说只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个儿子么,宫里没见到别的男性啊? “不是,清儿,你再想想,父王既然这么问你,肯定是觉得你能猜到答案。”康王还是笑着看着皱着眉头的女儿。 “父王,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怎么可能猜到啊,总不会是…”季雨菲抱怨到这里,忽然脑海里一闪: “父王,该不会是,该不会是…?!”眼看康王依旧笑眯眯的,还开始点头了,顿时鼓起了勇气: “父王,该不会是阿宁的那位师父吧?!” 第两百一十八章 长久之道 简直就是脑筋急转弯啊,太子的血脉就一定是男的吗? 就跟当初听三公主说起她师父时一样,谁说教人功夫的师父就一定是个老头子? 看着女儿期待答案的小眼神,康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本王的女儿就是聪明,一点即通!”可惜现在皇兄看不到这画面。 季雨菲得到了肯定,顿时感慨起来了: 这脑回路,谁能想到,先帝竟然跟个前朝血脉有“渊源”,不知当时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也不知道先帝有没有“怜香惜玉”。 这在21世纪,这种渊源可是古装言情剧里的常见套路,来一段披着古装的霸道总裁跟个古代伪灰姑娘的爱情绝唱之类。 当然,之所以是绝唱,就是这种爱情,按照剧中那姑娘在雨中风中或者雪中的哭喊,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啧啧,要去那章台殿看三公主师父的心情现在真是无比迫切啊! “清儿,先别想阿宁的师父了,咱们说正事要紧。”看女儿一脸魂游天外的表情,康王觉得有点不妙,赶紧拉回她的思路。 “哦对对!父王请说!”既然是前朝血脉,估计此后余生也就一直禁锢在宫中了,所谓先帝遗言的“善待”嘛,那就不着急。 “父王是觉得,这太监的事,基本也就这么**不离十了,这事看你皇伯父的态度就有数了,所以现在这事,留下来的是两个问题:一是宫中绿衣人团伙,这事非常要紧,想必你皇伯父叫我进宫,也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看来过两天宫中就要开始严查各宫人口了,你这些天也少进宫,进宫也只去你皇祖母那里,切记!”康王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嗯,我也觉得,反正天热,非有传召,咱们尽量不进宫!”宫斗的大本营,那就是个深不可测的大坑,能不去就不去。 “再者,根据这帮人交代,那废宅里,似乎有藏着什么宝藏,这一点,想必你皇伯父也想到了,不过父王是比较怀疑的,这一大帮人,再废物,这都多少年了,总不至于一点都没发现吧?肯定是以讹传讹,余孽嘛,总要给点盼头…”康王有点不以为然。 “不过,既然你皇伯父都让父王去当监工了,这宅子以后又是给阿宁住的,咱们手头有这点便利,早上天气还凉快的时候,左右无事,你也可以跟父王去看看。”既然不能进宫了,那总要有点事情给女儿做,没看三公主都已经正儿八经混成了个前无古人的指挥使了么。 对此季雨菲也就随意答应了,她对那宅子不感兴趣,尤其是里面荒废多年,这种地方总不是很让人舒服,有时间还不如去长公主府上跟阿桃玩呢。 倒是在康王起身要走的时候,季雨菲又忽然想到了一事: “父王,你说,那行宫猎场的坑,会不会也是…也是这帮人挖的?那…那二皇子不是…?”真的被冤枉了? 还有那绿衣人之事,当时刘妃的反应似乎也确实是不知情,所以应该也不是另外的小团伙。 “这事,”康王便又回来坐下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是与不是的,也就只有你皇伯父知道了。埋在地下的长平委不委屈,假以时日,他父皇还在,总会有机会来证明的。咱们就不需要操这份心了。” 那倒是,如果不是二皇子干的,那他的死就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提都不能提; 而如果确实是二皇子干的,那就不算冤枉,但无论如何,二皇子是皇帝亲生的,儿要弑父,又落得如此下场,本就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此事不提便罢,谁要再提,焉知随着时间过去,不会被皇帝迁怒? 季雨菲一想通,便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父王,那到现在为止,也就这绿衣人之事,还是团解不开的迷雾。” 康王点头同意,临走时还情不自禁地喟叹: “看来这是个多事之夏啊!” 季雨菲表示同意,不过目送着康王出远门的时候,为什么还听到康王在哼着小曲呢? 算了,这些都跟自家没啥关系,还是继续吃自己的冰镇西瓜吧,天这么热。 季雨菲便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之后几天,季雨菲都安心呆在自己屋里,有空时听季嬷嬷讲些宫里趣事,反正这几天午后都是一场雷阵雨,出去也没啥意思。 季嬷嬷呢,面对着作为捧哏已经非常熟练的郡主,成就感非常高,于是就渐渐放开了,有的没的都开始讲了,反正自己以后是要老死在这康王府了,或者说,跟着郡主老死在她未来的夫家了,那就主子想知道什么,自己就说什么呗,宫里来的嬷嬷,不就指望着这点用场么?顺便不着痕迹地寓教于乐,指点下洪嬷嬷交代过的郡主的为人处世之道。 听说洪嬷嬷过几天也要出宫来了,前头巷子里的那座宅子已经开始动工修缮了,季嬷嬷这些天也跟着几位府里的大丫鬟上了几趟街,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比较满意。 最满意的当然还是大小两位主子的态度,一开始还只是让她管理郡主的院子,后来康王干脆让她开始管理整个王府内院的一应大小事宜。 估计也是乱了有些年了,康王府里经她这么用心一整治,还是挺能体现效果的,而且这府里的管事嬷嬷们,对自己这位太后派来的人也挺敬重。 所以季嬷嬷的日子,自认越过越舒心了,虽然忙是忙了点儿,累也是真的累,不过当家作主的感觉真心不错啊。 倒是原来宫里那些老姐妹们,这几天传出了几个不好的消息,再次让季嬷嬷对洪嬷嬷心生满腹感激,打算等洪嬷嬷出来后就要去给她大大的磕个头。 一是永和宫里的那几个嬷嬷,以前刘妃的心腹算不上,现在刘妃没了,竟然说是被皇帝下令殉葬了,把个季嬷嬷,在三伏的大热天里,硬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本朝开国至今都算是以仁孝治国以巩固新政,这殉葬一事可算是头一遭,说刘妃是心痛儿子才过世的,季嬷嬷如今是死也不相信了。 嬷嬷们尚且如此,永和宫里其他的年轻姑姑和宫女们,自然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平日里没心没肺一样的白丁香,季嬷嬷又是一番感叹。 二是另外宫里的人,有两个还是平日里也算说得来的,据说这会儿竟然被打发出宫了。这把年纪了,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了,说有本事也是一身本事,说没本事也是一无所长,要按往常,出宫后兴许还能在哪家深宅大院里当个小姐们的教养嬷嬷以度余生,好歹还有宫里这个金字招牌。 可出宫也有出宫的规矩,到年纪了放出宫,跟被打发出宫,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哪怕是一样的教养嬷嬷,这之后找你的人家,身份待遇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季嬷嬷也不清楚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据说不止宫女,太监们犯事儿的更不少,还有的是给直接杖毙了。 作为宫里人,她深知,此种大事,连打听的心思都不要起,免得惹祸上身。 没看府里两个主子,一个安心当好自己的督工差事,一个安分在家待着听故事,这些天可是提都没提进宫的事。 季嬷嬷便暗自下决心,自家这两主子,看着不拘小节,大事上看来是拎得清的,那自己就越发要当好了差事。 凡事都要看长长久久的不是? 第两百一十九章 感情的事 平静的几天过去,中间季雨菲抽空去了趟长公主府上,阿桃自然很是开心,一大一小两人从早上玩到傍晚,中间还一起睡了个午觉。 季雨菲觉得时间过得真是慢,一开始还不是很适应,现在倒觉得没什么了,当年不是有一句流行词么,“享受当下”,既来之则安之吧,享受慢生活。 午后醒来三个人一起吃水果的时候,来了个太师府的管事娘子,说是太师夫人差人送了些补品来,说宫里办了丧事,夫人劝长公主放宽心,保重身体。 碰到这种时候,季雨菲自然是低头不说话,只认真听着。 这闻夫人看来是放低姿态了,也是,她家最指望的是闻太师,可闻太师今年留守京城却没有被委以重任,可不得来巴结这儿媳妇了么。 长公主却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忍住了,让那管事娘子把补品都拿回去: “小公子身子弱,就当是我这个嫡母给他补身子的。” 那管事娘子很是尴尬,直说是太师夫人吩咐的,让她务必请公主留下。 “对啊,本宫留下了啊,这让你带回去的,是本宫给小公子补身子的,两码事,你就这么回夫人好了。” 那管事娘子来之前受了叮嘱,又不敢做主,只好说小孩子用不着太补的东西。 长公主一听,顿时又笑了: “你既然这么说,那本宫倒是问你,这些补品,可都是让本宫补什么?你自己看看?还有,这都哪里来的东西?夫人虽说要管着偌大的一家子,但既然是补品,就要舍得花钱,也别老放着,放久了,也没得糟蹋东西…” 说得旁边坐着的季雨菲都探头看了一眼,听长公主这话里的意思,这些补品不太好?可惜自己也看不懂。 不过看那管事娘子脸色通红,想必还真是如此,看来这位闻夫人是十年一贯的勤俭持家啊,但既然是送人的,那还是要选好的送,她家这儿媳妇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罢了,夫人心意本宫收了,你回去说一下,就说本宫这府里什么都有,她那里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就先紧着儿子孙子吧,本宫这里,自会照顾好自己和县主!”说完,长公主就端了茶。 如今季雨菲被季嬷嬷教导的,也知道这端茶是送客的意思了,当下就跟阿桃两个,一起盯着那手足无措的管事娘子。 到底,那管事娘子还是很狼狈地把那堆补品给带回去了。 长公主还意犹未尽,一边让乳娘把阿桃抱下去擦手净脸,一边轻声跟季雨菲说她家这位婆母: “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送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都不是好东西,就是有些东西,明明挺好的,硬是被她给放坏了。唉,也不知她是因为舍不得给我,还是舍不得用那些好东西。”说到这里,长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一笑: “清妹妹,姐姐跟你举个例子吧,有一年啊,太师不知因为什么功劳,得了我父皇赐下的一小筐水晶梨,说是贡品,香甜多汁,很是难得,这是那送来的婆子说的。那水晶梨啊,我还真没有,便也就收下了,那会儿阿桃还不会走路呢。” “我么,就想逗阿桃,她那会儿看见什么都流口水。结果你猜怎么着,哎哟,现在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想笑!” “怎么啦?姐姐快说!”作为一个成熟的捧哏,季雨菲虽然觉得不外乎是水晶梨烂掉了这样的情况,但总不能打断长公主的好兴致,就装出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 “哎哟,我得忍住,可不能笑!当时我就拿起一个水晶梨,那梨子挺小的,我就拿高点,阿桃被乳娘抱在怀里,看见这梨,那小嘴巴巴的就张开了,结果还没等她凑过来,‘啪哒’一声,姐姐我,哎哟——”长公主说不下去了,开始笑着揉自己肚子,旁边的丫鬟宫女们估计也是听过此事,也都捂着嘴笑。 “那梨掉在地上啦?”季雨菲一脸懵,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清妹妹,哎哟,姐姐先缓一缓!那梨是掉在地上了,可那梨核和那梗,却还在姐姐手上!”长公主努力想克制住笑,却没成功,旁边的宫女也赶紧过来替她揉肚子。 “所以大姐姐你是运气背、挑了个烂掉的梨?”季雨菲还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想必当时张着小嘴流着口水的阿桃也不觉得好笑,人家等着舔蜜梨呢。 “不是!好了,我得忍住,可不能再笑了。当时姐姐也想着,是不是运气背,当时太师夫人给我送了一盘来,大概有那么五六个,姐姐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又拿起了一个,阿桃还张着小嘴等着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啪哒’一声,又掉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长公主总算渐渐止住了笑。 “这下我就奇怪了,便挨个儿拿起来试,结果还真是,‘啪哒’一个,‘啪哒’又一个,眨眼间,地上都是烂泥,可怜我家小阿桃,到现在姐姐我还记得她那乌溜溜的眼睛里那小眼神,小嘴还张着,连那口水都流出来了,哎哟,我的小可怜儿…”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再次笑开了。 这么一想,嗯,阿桃当时的样子确实挺好玩的,季雨菲顿时也“呵呵”笑了:“哎呀,这是生生被闻夫人给放坏了吧?” “可不是!唉,我这婆母,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算了,不说她了,今儿这补品,估计也是放了很久才硬起心肠拿过来的,如果我收了呢,回头她就有事求上门了,回回如此!算了,不说她了,咱们吃自己的吧,这水果也得趁新鲜…” 一时间,阿桃也被乳娘带回来了,两大一小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不提。 回到家,康王问起,季雨菲就说了自己的疑惑: “父王,怎么每次去,都没有见到大姐姐家的驸马?”是为了避嫌吗?古代貌似有这规矩,不过大白天的,如果在府里,见个面说两句话应该也没事吧? 康王没想到女儿还注意到这件事,想了下,觉得趁这个机会教导下也好,毕竟中秋佳节也不远了,谢老哥早就跟他说了,过了这段时间,就来上门提亲,说媒的人也早就找好了,他这边一同意,谢老夫人就进宫去求太后赐婚。 “你这大姐姐,虽说平日里总是见她笑脸迎人,可她跟这闻驸马,也不知怎么的,这两年,似乎越发生疏了。之前咱们回京时,父王还看到那闻小公子也特意过来迎接母女俩回府,别说阿桃了,父王当时看着,阿淑其实也挺高兴的。后来听说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了别院避暑,毕竟是一家人,父王还挺为你大姐姐高兴的。” “结果后来听说,驸马一个人又提前回来了,别人家的私事,本来咱们也犯不着去打听,不过咱们在行宫也呆了些日子了,这一家人刚聚在一起,断没有独自一人丢下妻女回来的道理,想来也是处得不太融洽。” 看来这长公主夫妻俩确实感情不太好啊,可怜小阿桃了。 “清儿啊,这夫妻相处之道,贵在相互信任、相互体恤,虽说两人背后,自然还有各种家族利益、家长里短,但说到底,还是看彼此之间的情份。情分厚,大事也能化小;情分薄,那就自然小事也能变大事了。” 看女儿听得似懂非懂,康王决定还是说得更清楚明白些: “父王觉得,你大姐姐当初对她这驸马,不能说完全满意,那也起码有七成是满意的,可惜后来有了庶子之事,这事估计让阿淑对闻公子的心思下去了不少,而闻公子呢,可能也没想着弥补或者修正,再加上闻夫人等在里面掺和,外面也没有说合的人,两人的情分就变淡了不少。” 季雨菲其实是想评论两句的,虽说21世纪时她是母胎单身女一枚,但理论经验丰富啊,寝室里关于这方面的“研讨会”隔三差五地开呢,不过现下自己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千金小姐,做人要矜持,态度要端庄,还是光听康王说就好了。 “这次呢,父王琢磨着,那闻公子,其实是想来软和一下两人关系的,不过也不知这里面,是他自己的想法居多,还是被太师两口子说动的,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是阿桃的父亲,终归是一家人。可惜啊,这里面也不知是哪边的原因居多,总之看样子还是不欢而散了!”说到后来,康王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椅背,表情很是遗憾。 “不过父王,也许那闻公子其实是有求而来呢?今儿大姐姐还说,她那婆婆,每次都是先拿了东西,然后就来求她办事。”季雨菲有点听不下去,她觉得还是闻家那边的问题居多,别的不说,跟阿桃玩了这么多次,却很少听到阿桃念叨她爹,连三公主那样不擅长逗小孩的,阿桃还惦记着问起呢。 康王听了,倒是呆了一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闻家,最近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第两百二十章 大湖 不过么,既然说感情归根到底是两个人的事,那这作为外来人的父女俩,说来说去,也只是隔靴搔痒而已,说过也就算了。 倒是季雨菲对三公主的感情,说起来也确实是姊妹情深了,几天没见,就很是想念,便问康王督工时可有见过她。 “阿宁这阵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康王表示没见过,如今他见的最多的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一个是跟他讨价还价想少花点银子,另一个则是讨价还价要多用点好的材料,这两部的官员他倒是希望能少看到几次。 “那我明儿跟父王去逛逛那宅子吧。”这种天气,加上宫里的丧事,连宫斗剧里常见的宫斗经典场面之一—贵族小姐们的聚会都没有了,真是闲得发慌。 父女俩这么说定,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季雨菲就跟着康王去了前头那宅子。 刚进巷子,就觉得眼前一亮:围墙竟然被拆掉了,整条巷子看着宽敞了不少,也清爽了不少,浓阴匝地,绿意袭人。 康王解释说,围墙如果不拆掉,有些运材料的马车进出就不方便,而且拆掉后发现,巷子里有了树,景致也好了不少,像条寻常有生气的巷子了。 “父王,那,拆围墙的时候,可有再发现什么兔子窝?”这个很要紧,三公主的食粮呢。 “说起来也挺怪的,当时阿宁误打误撞的,竟然给她发现了这么个兔子窝,父王后来还特意吩咐那些拆围墙的注意下,却一无所获了。”康王对这位侄女的运气也是无语,大半夜的,随便这么一停留,竟然就是个兔子窝。 父女俩这么说着话往巷子里走去,中间一直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很是热闹。 等到进了宅子,更是人声嘈杂,工匠们都在抓紧这早上的凉爽时间干活,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跟那天晚上过来时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季雨菲心念一动,便想趁机去看下当年那个负有盛名的海棠园: “父王,以前那些建筑和园子都会保留吧?” “那是自然,现在只是修缮,大致都是按原样来,这宅子里的房子屋子之前都已经让工部评估了,除了有那么两间危房,其余的都还好,毕竟当年这可是…用的木料也都是最上乘的。”康王自认差事当的很尽心。 “那父王,女儿想去花园里逛逛,看下上次阿宁说的青枣树在哪里,有的话就摘一点。”季雨菲怕康王多想,便想出了这么个由头。 “去吧,旁边多注意点,到处都在修,人来人往的,别磕着碰着了。”康王叮嘱了两句,也就赶紧走了,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他。 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问了人,往那花园里去,季嬷嬷如今在王府里忙着主持内务,腾不开身了,但凡小的出门场合,季雨菲不想叫上她。 季嬷嬷呢,这会儿正是满腹干劲的时候,又看是跟着康王,流苏也在,又不过是前后隔条巷子的地方,也就随季雨菲去了。 季雨菲主仆俩便慢悠悠地逛起了宅子。一路上,时不时看到忙碌经过的人,道路上本来就被那十五人帮给收拾得挺干净,这会儿连路边也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路很好走,四周的建筑看着也跟常住人家没什么区别。 而且毕竟是很多年的老宅子了,路边可说是古树参天,又是早上,加上头一天还下过雷阵雨,还有点小风吹过来,这会儿凉快得很,主仆俩走了一阵子,也不觉得热。 “流苏,看来这宅子很不错诶,阿宁拣了个宝呢!我以后要多来这里逛逛!”季雨菲有点羡慕,小风头领刚穿越数月,竟然就有如此成就,先是赏了匹日行千里的骏马,之后得了个价值连城的扳指,后来又当了个前无古人的官,如今还挣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可说是穿越女里头一份呢。 嫉妒倒也不嫉妒,毕竟不是谁都有她的本事的,季雨菲自认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能一下穿到王府郡主身上,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 等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花园里,季雨菲才想起来,平凡如自己,其实连海棠花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问了白流苏,也表示不清楚。 “那咱们就随意逛逛吧,先找下阿宁的青枣树。”这个应该还是可以辨认的,毕竟当时的青枣她也吃过。 可惜等走进了园子,季雨菲才意识到,这大花园,应该是整座宅子里最荒废的地方了: 地上长满了荒草,看不清路,更别说那一直让她好奇的迷宫小径了; 满园的树枝也都没有得到及时的修剪,都肆意生长着。 两个打扮整齐的姑娘左看右看,生怕头发被勾散了,衣裙被勾破了,便决定还是先不进去了。 季雨菲踮起脚、手搭凉棚看了看,依稀可见远处有露出一抹亭子角,想来那就是当年最为瞩目处了。 可惜如今四处荒草萋萋,草木蔓生,当年的风雅事,早就无处可寻。 “算了,流苏,先回去吧,回头跟父王说一声,等让人修剪好了咱们再来。”季雨菲决定放弃。 之后两人为了绕过一树藤蔓,特意换了个园门出去,结果走了没多久,白流苏忽然指着不远处对季雨菲说: “郡主您看,那边好像也是个花园!” 看着那圆洞门里透出来的满眼绿意,季雨菲也不禁眼睛一亮: “走,看看去!” 进去后很是惊喜地发现,这里应该就是三公主当时摘青枣的地方,因为就在圆洞门不远处的一处湖边,两人找到了好几棵青枣树,树的高处还有不多的青枣挂着。 沿着湖边走了一阵子,季雨菲更是惊讶: “流苏,京城里,家中有这么大一个湖的人家不多吧?” 虽说穿过来后,没去过几户人家,但是像自家康王府,就只是那种寻常的花园,花园里倒是有湖,但以季雨菲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池塘而已,养荷花是够地方了,但划个船绝对是一下就上岸了,撑不开。 所以之前去过一次后,自己又没有慢悠悠逛园子赏花的那份高雅情趣,季雨菲也就没了兴致,为此还一度遗憾康王府没有像长公主府上那片成规模的桃林。 因此以前听到海棠花园时,季雨菲没觉得惊讶,但现在看到这么大一片湖面,就比较惊讶了,这可是寸土寸金的皇城根儿啊,又不是别院田庄,三公主赚大发了! 白流苏似乎也很震惊: “郡主,奴婢见识少,没见过有这么大花园的。” 而且仔细看着,那远处的湖边,似乎还系着一艘小船? 这是可泛舟采莲的广阔湖面啊,虽然现在湖里只是长满了水草之类,但看着也觉得眉目舒张,景致动人,风习习出来,在湖面荡出层层涟漪,那湖面上,还有一只水鸟无声掠过。 主仆俩一时都有些震惊,在湖边呆呆立了半晌。 “走,咱们再看看,湖边还有什么水果?”找找还有没有被十五人团扫荡过的果树,那帮人的生活看来过得不容易啊,再次同情。 当然,桃梨之类的树还是有,不过也差不多都摘光了,好不容易被白流苏看到一个遗漏的桃子,摘下来一看,季雨菲就觉得还是扔了吧,看着就很酸的样子。 “那咱们就回去吧。”也不知三公主当时是怎么拐到这地方来的,也许是吃货嗅觉使然? 白流苏答应了一声,主仆俩就摸索着往回走,一开始没什么人,四处都挺安静的,走了一段路后,很快就又看到了工匠,之后便顺利返回了大门口。 门口更是热闹,人来人往,康王这会儿不知到哪里去了。 回想起那片静谧的湖面,季雨菲感觉真像世外桃源一般,之前那种羡慕的心思不禁又浓了几分。 “不过郡主,这偌大的宅子,打理起来,可是需要花大力气呢。”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季雨菲的小心思,白流苏忽然在旁感叹了一声。 第两百二十一章 游泳 “那是,而且还得花大钱。”季雨菲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又再次感叹三公主的“狗屎运”: 当时竟然跟皇帝说是大部分地方要用作虎贲卫的官邸,那这些钱,也可以找皇帝出了啊。 再还有,虎贲卫的人,应该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吧?那也可以当免费的劳动力啊。修个花剪个草什么的,那肯定是高效又节能。 总之啥都不用愁就是了,哼,真是让人羡(嫉)慕(妒)! 带着白流苏回了府后,午饭时季雨菲少不得又跟季嬷嬷念叨了一番那府里的面积之大、湖面之广。 景色之佳暂时还没感受到,不过假以时日,等恢复了那片海棠花园,自然又是京城盛景。 对此,宫里出来的季嬷嬷自然也听出了季雨菲的羡慕之意,笑眯眯地说: “郡主啊,这湖要是在别院倒挺好的,平时约几个说得来的人,可以坐个船散个心什么的,可这湖搁在京城宅院里,奴婢是觉得,也不见得挺省心。” “哦,何以见得?”季雨菲顿时来了精神,内心里,其实她也希望听到一些不太好的方面,来抚慰自己那颗略失落的心。 “郡主您想啊,这深宅大院里,总是有一大家子人的,老的少的,平时总会有个迎来送往的事情,嬷嬷在此托个大,这操办起事情来,方方面面,那可不少,都得顾周全了,就好比说,伺候小姐们的丫鬟婆子们,就得再三叮嘱,万不可引着主子们,往那水边去…” 这倒是,宫心计之一,便是把情敌之类推下水,反正小姐们一般都不会游泳,轻则出丑,重则丢了性命; 宫心计之二,则是自己主动落水,忽然来个弱柳不胜风的样子,姿态优美地滑落湖中,引得某个早就看中的帅哥奋不顾身跳水救自己,然后顺理成章以身相许皆大欢喜。 前者一般能成功,反正这是宫斗剧用烂了的套路,不成功电视就拍不下去; 后者一般不会成功,因为帅哥智商在线,防火防盗防小姐落水,美女往往最后便宜了某个癞蛤蟆。 不过三公主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宴请各户人家的小姐呢?二公主还差不多。 哦对了,到时修好了宅子,还可以请二公主来逛一逛,肯定酸的不行,哈哈。 旁边的季嬷嬷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眼看季雨菲的脸色变好了,便放心地大胆说下去: “再者,家中有老有少,老人倒也罢了,小孩子都活泼好动,像如今这般炎热天气,自是一个不留神就想往水边跑,平日里丫鬟小厮尽心也罢了,就怕一个疏忽,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呢,真真摧心肝!” 这倒确实是,哪怕在21世纪,每年暑假,还总是看到那么几则儿童溺水而亡的悲伤新闻。不过,三公主有小孩,那得猴年马月吧? 而且三公主严重怕水,自己在温泉池子里憋个气都能把她吓得要死,以后有了小孩,别说游泳了,肯定严禁靠近水边三米开外。 对哦,那地方应该可以游泳!而且古代水质没有污染,肯定可以! 这大夏天的,闲着也是闲着,游个泳还是很令人兴奋的,季雨菲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当务之急,赶紧准备一套游泳衣! 哦不对,这个时代其实是有的,好像叫什么水靠?不过跟谁要呢? 跟康王说,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一来自己无缘无故会游泳很惹人怀疑,而且这时代不知道姑娘家下水游个泳算不算很出格。 要么自己让人做游泳衣?倒是不用经过康王这一关了,就是不知季嬷嬷会不会答应? “郡主,您别多想啦,反正咱们府里那湖不大,里面养些荷花莲花就挺不错的,回头嬷嬷再禀过王爷、让人多养几尾红鱼,等天气凉些了,那湖边水榭里就是个好去处了!”季嬷嬷看自家主子脸色变幻,以为她还在惦记那前头宅子里的大湖,赶紧出言安慰。 “哦嬷嬷没事。那个,我想问下,你知不知道水靠哪里有卖?”季雨菲决定直接一点问。 “水靠?郡主您是说穿着下水的那种服饰?好像没听说哪里有卖,咱们京城里水系不多,会水的人也不多,奴婢不是很清楚…要不,赶明儿奴婢让人去柳湖那边问问看?只是郡主,这水靠您是…”季嬷嬷对眼前的郡主如此大的思维跳跃有点疑惑。 柳湖?那边搞不好有卖,这倒是个好主意,回头自己悄悄去找找就是了,季雨菲便给含糊了过去: “哦没事,嬷嬷,我这不是没见过好奇嘛,刚才说到落水之事,便想到游…凫水了。” 季嬷嬷也就很识相地不再问了。 季雨菲却听在了心里,傍晚便把白丁香悄悄喊了过来,交代她走一趟天香楼,让西门兄弟帮自己买几套水靠,各个尺码都来一套,西门兄弟不在就留话给掌柜的,然后约好时间再去取。 季雨菲笃定,这趟差事丁香肯定乐意,毕竟她还惦记着人家西门北呢,所以也肯定不会大肆声张。 果然,丁香接了这私密差事,第二天早上就高高兴兴地出门了,中午回来就跟季雨菲悄悄禀报,说已经交代给掌柜的了,让自己过两天再去看看。 自家不靠谱的妹妹跟郡主这么嘀嘀咕咕地说话,惹得旁边的白流苏很是警惕,季雨菲只好跟她解释: “没事啦,我就是让丁香帮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水靠卖,但这事不是不能太张扬么。” 白流苏还是有点疑问,不过毕竟牵涉到主子,也不能直接去问妹妹,也就只好强压了下去。 果然,过了两天,平时看着不太靠谱的丁香,在她姐姐流苏的怀疑神色下,高高兴兴地把一个大包袱交给了季雨菲: “郡主,都给您买回来啦,您看看对不对。” 季雨菲打开看了下,还别说,这古代的水靠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了,材料轻又防水,而且在胳膊上试了下,还有点保暖的功能。 看来这西门兄弟做事确实靠谱,穿一身水靠在那湖里游泳,肯定很爽。 季雨菲便很高兴地问丁香: “花了多少钱?回头你再去一趟,把钱给人家。” “不用不用,郡主,阿北说了,这钱不多,不用给。”丁香姑娘粉面含春,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阿北?”这俩家伙都亲密到这份儿上啦,季雨菲立马把那水靠往桌上用力一甩,然后朝一脸带笑的丁香怒目而视: “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说!” 第两百二十二章 转换思路 本来还想讨个功劳的丁香顿时给吓坏了,赶紧双膝跪地: “郡主饶命!奴婢跟阿北,不西门北少爷没什么,郡主恕罪!” “还没什么?那你干嘛这么亲密地叫他‘阿北’?我告诉你,你们这叫‘私相授受’!”本着对白流苏负责的原则,季雨菲决定要吓唬下丁香,因此一脸的疾言厉色。 “郡主明鉴,奴婢跟西门少爷真的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丁香已经被吓得痛哭流涕了: “就是,就是西门少爷对奴婢挺好的,上次郡主去了行宫,然后那宅子又闹鬼了,那会儿姐姐不在,奴婢听了心中害怕,出门时有点恍惚,刚好撞到了西门少爷身上,他就问了一声,然后说家中有安神的汤药,后来送了一些给奴婢。” 这事之前季雨菲已经跟白流苏打过了招呼,说好要吓唬一下丁香以防万一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如今面对磕头求饶的妹妹,白流苏在旁一声不吭,反正这事她是完全赞同郡主的做法,这小丫头片子不来点狠的是不行了。 “还有呢?快说!”季雨菲有点绷不住了,装完狠的,趁丁香磕头的功夫,赶紧朝旁边的白流苏释放下表情,可惜那姑娘也是一脸紧绷的表情。 “奴婢喝了那汤药,晚上睡眠好了不少,心中感激,就,就给西门少爷送了瓶府里自制的防蚊虫水,奴婢自幼受姐姐教导,万不敢送那些留痕迹的私人物件儿,郡主明鉴!”丁香丫鬟真心是被吓到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交代。 “就这样?”季雨菲的声音已经软下来了。 “后来,后来西门少爷便又给奴婢送了两次瓜果,说是他们自家庄子里产的,说挺甜的,奴婢,奴婢嘴馋,也就收了,也分了给其他姐妹吃,不过只说是宫里表姐送来的。”丁香依旧低着头坦白。 “嗯,不错,然后呢?”季雨菲开始跟白流苏打眼神求助,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严查子女早恋的家长了。可惜白流苏怒其不争地看了眼地上的妹妹,很严厉地说了句: “还不跟郡主从实招来?” “真的没有了,后来就是郡主让奴婢去天香楼的事。奴婢去的时候,只有掌柜的在,奴婢就跟他说了买水靠的事,然后掌柜的人很好,说天太热了,喝杯凉茶歇一歇再走,奴婢看那柳湖的风景挺好,就,就多坐了会儿。刚好西门少爷过来查账,然后,然后就跟他说了会儿话。” 妈呀,这西门少爷看来是上心了啊,还查账呢,大热天的,也就丁香这小姑娘会相信吧?季雨菲悄悄看了下旁边的白流苏,这会儿她的脸上看着也没那么严肃了。 “那,你这次去拿水靠的时候,可有碰到西门少爷?”如无意外,那家伙应该早就候着了吧? “是,奴婢去的时候,又碰到了西门少爷,奴婢还觉得惊讶呢,不过掌柜的说最近天热,那柳湖边凉快,景致也好,西门少爷最近常去。奴婢就,又跟他说了会儿话。西门少爷说,说奴婢是王府里的,让奴婢不要叫他少爷了,叫阿北就可以。郡主,奴婢什么都说了,如有隐瞒,就天——”丁香最后都急的要发誓了,季雨菲赶紧止住她: “好了好了,没事!我们也是担心,怕你年纪小,那什么,对吧?流苏?”事情都清楚了,你当姐姐的,赶紧出来安抚下你这妹妹受惊吓的心哪! 白流苏朝季雨菲一行礼: “郡主恕罪,奴婢想带这不争气的妹妹下去说几句话。” “去吧去吧,好好说,啊?”季雨菲比较同情还处于早恋萌芽期的丁香妹子,在她垂头拭泪打算跟着姐姐出去时,还特意以口型交代白流苏,下手轻一点。 之后自己就喜滋滋地开始尝试这古代的泳衣了,还别说,虽然穿上后觉得有点热,但很贴身,想必到时下水会挺方便,而且对于虽然没污染但毕竟比不上现代消毒游泳池的水质来说,手脚全都包牢的水靠也更安全。 哎呀,顿时感觉跃跃欲试了呢,看来得赶紧跟三公主见个面,说下自己的打算,也不知宫里清洗得怎么样了,现在能不能进宫… 好在三公主虽然忙,还是惦记着康王府里的兔子们,于是在某一天傍晚又不请自来并熟门熟路地吩咐厨房帮她做一盘红烧兔肉: “宫里御膳房的大厨跟我说了,这夏天是吃兔肉最好的时候,等到天冷了就没那么好了,那时候吃羊肉更好,所以你看我现在,就忍着不吃烤全羊了。而且大厨还说了,兔肉对咱们小姐们好。” 还“咱们小姐们”,我可跟你不是一样的小姐,我可没忍着不吃烤全羊,季雨菲听了很想笑。 不过笑归笑,正事儿还是赶紧说,要不然回头又找不到这家伙了: “哎,你最近在忙什么呢?都看不到你人影儿。” “我在组建我的虎贲卫啊,我跟你说啊,我都招了好多人了,非常厉害!”说起这个,三公主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看来这段时间很有成就。 这些季雨菲不是很感兴趣,便随意应和了几句,譬如“出殡那天你也是出去招人啊”之类。 “不是啊,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那天我们是去守株待兔的,你忘记啦?”三公主放下了手里在吃的点心,对季雨菲这不走心的听众略有不满: “那天父皇交代我,要去皇陵那里守株待兔,看有没有人悄悄去拜祭二皇子他们。”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天宫里说送葬到城门口即可,原来是为了这个,跟三皇子耳语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害得那张琳还看得眼睛喷火。 “那有抓到什么人么?” “没有。不过等我回来后才知道,倒是给你抓到了那个死太监。”三公主又拿起了一块点心。 “别吃了,留点肚子给你的红烧兔肉吧!咱们先说下太监的事。” “行啊,那你说吧。”这次三公主可能确实不是很饿,竟然很听话地放下了那块点心。 “既然你知道太监的事,那你也已经知道那十五人帮的事了吧?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伙的。”季雨菲先把大致的事情过一下,见三公主点点头,便又继续说: “所以看来那让咱们落水的绿衣人,我跟父王也说起过了,你父皇跟我父王也讨论过了,觉得应该是另外一个团伙,只是这么想着,便觉得真心诡异,也不知那背后的主谋是谁。” 三公主一脸深思的表情: “这个事情,这些天我也想过,这样吧,咱们把叔王也一起叫过来吧,对了,你们吃过晚饭了没?” 废话,没吃晚饭你也不见得会跟我们分享你的红烧兔肉: “吃过了!你之前又没打招呼。我这就让人去看下父王。” 没过多久,康王来了,再过了一会儿,热腾腾的红烧兔肉也来了,父女俩就看着三公主开始大快朵颐,看得康王都有点馋了,又不好意思管侄女分一块肉吃,只好开始说话转移注意力: “阿宁,之前的事情你都清楚了吧?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想法是什么?这些天,你父皇在宫里可有查出什么?” “没查出什么,父皇很生气,皇祖母让我不要去御书房。”三公主一边吃着兔肉,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阿宁,你吃完了再说,不急。”季雨菲有点看不下去三公主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 “哦,那你们等等,喝杯茶吧,我很快的。”三公主继续狼吞虎咽… 确实很快,在季雨菲刚跟康王说完清理那大湖的想法后,三公主就抹干净了嘴角的油,正襟危坐地说了句: “叔王,我觉得咱们得转换下思路:如果这绿衣人背后的主谋是另一帮余孽,不是说余孽就是想推翻现在的皇帝么,那以他们能灭了我们俩的手段,为何不直接灭了我父皇?” 两百二十三章 迷雾 本来听着不对迅速起身要阻止三公主的康王,这会儿又坐了下去: “不错,阿宁这思路很对,咱们之前想岔了!” 季雨菲听了也认真想了想,还真是: “所以,反过来说,其实这帮人并没有想对皇伯父不利,就是单纯地想对付我和阿宁?” 见另外两人都没提反对意见,便又继续按这条思路往下走: “也就是说,之前咱们已经排除了要灭我的可能,那么搞不好是阿宁你以前听见过或者撞见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那背后的主谋知道了,害怕你告诉皇帝或者其他人,导致他们会有非常严重的不利后果,才对你我动了杀心、精心伪造了你我落水的情况?” 康王点头:“没错,情况应该是这样。” 三公主:“赞一个!” 那么,按此种思路走到底的问题便是: 是什么人或者事,让宫里的某一个人或者以某个人为代表的某一帮人,害怕因此给自己招来弥天大祸,譬如,被皇帝灭了? 哦不对,应该比被皇帝灭了还要可怕,毕竟,如果事后被查出是灭掉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的主谋,那也是要被皇帝灭掉的。 在古代,比一个人被皇帝灭掉还要可怕的事,还能有什么? 毕竟是宫斗剧专家,季雨菲很快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被团灭! 三公主:“大赞!” 之后又加了一句:“丧尸要能团灭就好了!” 丧尸是啥,康王很聪明地选择了不去问,只给眼前两个姑娘解释被团灭,哦不,被抄家灭族乃至株连数族的几种可能。 虽说如今自己好歹也是皇家郡主,不过古代这种惩罚真心不人道,季雨菲只好沉默地听着。 倒是三公主,听了康王的解释,拍着桌子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妈呀,这也太…又不是丧尸,他们都是活人呢!” 然后一脸认真地跟康王说: “叔王,你有时间得跟我父皇说一声,这样的惩罚是不对滴!一人做事一人当嘛,不行,我得找机会跟父皇好好说说,当皇帝也不能——” 后面被季雨菲及时捂住了嘴。 “你拦我干嘛?”掰开季雨菲的手,三公主很不解地瞪了她一眼。 “哎呀,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趁父王在这里,咱们还是再说回这桩事情吧。”季雨菲一脸赔笑还不停使眼色,反正今晚三公主不会回宫,到时再跟她解释吧。 三公主有点狐疑地看了下季雨菲,便又坐了下来: “行吧,那咱们继续说!” 于是三个人继续埋头分析。 首先是范围,这背后主谋,既然被三公主撞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那太监房间放东西,应该是个久居深宫之人。 那么,这人,基本可以断定,也就三类人:宫女、太监及妃嫔。 侍卫不可能,一举一动、每次换班什么的都有记录,而且都不是单独行动。 但很多宫女太监家中基本都没什么人了,虽说也有个把亲人,那也得感情很深厚才行,可进入宫中的,自己情愿的又有几个?十之**是家中所迫,不管是饥寒交迫还是其它原因,因此感情基本不会太深,为财更不至于。 此外,能策划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可得非常高级别的宫女或者太监,一般人基本不可能做到,而且也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道理同侍卫,宫中有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长期单独行动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这种可能基本就可以排除了,当然,以防万一,到时也可以让皇帝再去摸排一遍,不过皇帝如此清理过了,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想而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因此,三个人讨论了下,觉得九成九的把握,这背后之人,应该是妃嫔。 而且平常手底下连个姑姑都使唤不动的不受宠妃嫔,低级别的见了洪嬷嬷她们这种资深嬷嬷都想下跪讨好的低级别妃嫔,应该也不可能,势力不够,没人替她们卖命。 三公主毕竟是皇后嫡出,自幼又在慈宁宫,所见的人,应该是高级别的或者日常还算熟悉的妃嫔。 可惜落水之后就没有之前的记忆了,三公主更是连梦都没做过一个,无从查证。 除了妃嫔呢? 二公主? 季雨菲刚提出这个假设,还没等另外两人反驳,就立马自己否定了: 就二公主那种七情六欲皆上脸的做派,不至于隐藏到今日,早就露馅了。 所以,妃嫔这个选项目前来看是最正确的。 那么其次便是事情的起因了: 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那位妃嫔甘愿冒着风险对三公主安排了这么场看似严密的谋杀? 应该也是被逼急了才铤而走险的。 三公主还在苦思冥想呢,康王跟季雨菲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背叛皇帝! “怎么个背叛法?”这一点上三公主不是很明白。 有啥不明白的,后妃背叛皇帝,就意味着皇帝被戴了绿帽子呗。 怪不得是绿衣人,绿油油的,想到这里,季雨菲不禁噗嗤一笑。 “你笑啥?”三公主有点不高兴,刚才自己问绿帽子是什么意思,这对父女俩竟然哼哼哈哈地不想解释。 “哎呀,这个我也等会儿跟你解释。”季雨菲只好努力收起了笑脸,继续强行转变注意力: “如今看来,咱们基本就确定了目标范围,我是觉得,其实后面的事情咱们不用再管了,阿宁,你找个机会把这个结论告诉给你父皇吧。” 康王听到这里,补充了一句: “阿宁,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原因,”看了下女儿,“等下清儿也会跟你解释的。” 告诉皇帝自家弟弟和侄女以及女儿一起灯下讨论谁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活腻了还是怎么的? “哦好的,我等你解释。”三公主虽然有点迷惑,不过还是答应了,今晚要解释的太多,不差这一项。 “不过,”三公主在康王打算走之前,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那个绿衣人是如何消失的呢?这一点其实至关重要诶!” 好吧,问题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 能够把两个姑娘同时拖下水的男人,会功夫又会水的男人,是怎么进宫又怎么安然出宫的呢? 两百二十四章 解释 这个问题自然无解,三个人讨论一阵无果便散了。 当然,之后季雨菲少不得还得继续跟末世人类三公主解释之前的疑问: 首先是:为什么不能跟皇帝说团灭的惩罚太残酷了? 季雨菲给出的解释是:因为这律法就是皇帝定的。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吧? 三公主点头,不置可否。 之后的问题是:那“绿帽子”又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那个妃嫔又悄悄找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意思,季雨菲觉得点到即可,不用太深入解释了。 不过,本着对三公主负责到底的精神,季雨菲又强调说,已经成亲的人这么做是不对的,季雨菲强调了这一点,为此不惜以康王、长公主等人为例子,进行了具体说明。 不过,对此,三公主立马进行了反驳,说她知道有的男的可以有好几个老婆,譬如她家父皇,然后长公主家的驸马爷不是也另外生了个儿子?这不公平。 季雨菲也觉得不公平,只好又花费了大量口水对这个时代的特点及男女地位等进行了解释。 话赶话的,到后来,季雨菲便又说,自己以后肯定是不容许嫁的那个人再找别的女的,无论如何都不行。 “你就直接说是谢小四呗。”三公主撇撇嘴,“不过谢小四这人不错,我觉得不太可能再去找别的女的,真要找了,你告诉我,我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那要是万一我生不出孩子呢?”季雨菲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跟着跳入了“谢小四”的圈套,还真认真地思考起谢宜江纳妾、有外遇等的可能性来。 “那也不行!生不出孩子又没有罪,你也不想的嘛!”末世并不表示不懂科学,三公主很生气: “他要不听,那你也再去找个男的!不行,明天我就去找谢小四,找他问问清楚!” “哎——说什么呢!”这会儿季雨菲总算清醒过来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两个人竟然说得挺欢。 哦对了,倒是让三公主单独去跟皇帝说今晚推论这件事,还是得跟三公主强调一下的,也就是说,皇帝一个被戴绿帽子的人,为什么不喜欢被很多人知道的事。 这件事,刚好可以跟前面说的这个两性话题有点关联,听完了季雨菲长篇大论的说明,三公主总算是差不多明白了,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女性跟男性的地位差别。 “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当不上头领的?”三公主想了想,颇觉不解,自己当时可是凭实力众望所归被大家推选上去的。 “嗯,差不多吧,不过也有例外,就是那种非常聪明、非常能干的女性,也是可以的,只要让大家服气就行。”这是一个21世纪女大学生的理解,她只想到了一个武则天。 “那还差不多!”三公主对这答案还算满意,有可能就行,然后便以此类推地问季雨菲: “那你说,会不会是宫里某个女的想要自己当头头呢?” 为此,哪怕打着哈欠,季雨菲也还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耐心地给三公主解释了不可能的原因: 自己可以当太后,为何还要冒险当皇帝? 而且真想当皇帝,风险也不是一般的大,皇帝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那得看运气加实力加各种天时地利人和。 总而言之,被团灭的可能性,要远远大过当太后的安稳性。 没看刘妃母子俩的下场就摆在眼前么? “那,万一那个女的没有儿子,甚至没有小孩呢?”三公主锲而不舍,那不是也当不了太后么?那可以选择自己当皇帝啊。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有这野心,干嘛还打草惊蛇找个公主、郡主的下手啊,直接灭了皇帝不好么?这个之前已经讨论过了,不成立! 眼看三公主还坐在那里发呆,季雨菲不理她了,管自己上床不提… 早上起来,两人难得的一起吃早饭,康王派人过来传话,说吃完饭让三公主一起去前头宅子那里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当场提出来。 “对哦,阿宁,你上次怎么找到那个大湖的?你不是害怕水么?怎么爬上那湖边的青枣树的?”季雨菲顿时又想起了那一片静谧美丽的湖水。 “什么湖?在我的府里么?我怎么不知道?”三公主表示不知道。 “对呀,在‘你的府里’,有很大的一个湖,湖边有好几棵青枣树。难道你上次不是从那里摘的?”季雨菲听到“我的府里”,不禁又有点酸溜溜。 “哦,那青枣啊,那就在进门不远处,具体记不得了,反正没有水,有水我是不会爬上去的,万一水里有——”三公主一脸诚恳地打算解释。 “哎我知道了、知道了!”动不动就说丧尸,这还吃着饭呢。 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前头宅子,三公主路上还挺高兴地说着: “你看我挑的这地方不错吧?多近呐,以后到饭点了,你派个人过来喊一声就行,没几步路,我立马就到!” 哎哟喂,还真不见外啊。 季雨菲翻一个白眼,转念一想,好,等到了那湖边再跟她提要求,来而不往非礼也… 让三公主提意见这事,其实也就是康王的客套话,毕竟只是修缮而不是修建,材料和费用上,康王也都很大方,反正只要是能让他皇兄不爽的事情,他这弟弟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三公主的表现也很让康王满意,看了没一会儿,就跟康王手一挥: “叔王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就一个人住,没关系的。”然后转头问季雨菲: “青枣树在哪里?有几棵?” “走,我带你去!”就知道这吃货忍不住,正中季雨菲下怀。 于是按照上次走的路线去了那湖边,可能是因为白天阳光灿烂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穿来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关系,这次三公主倒是没上次那么惊慌,只是在离湖边有点距离的地方停住了脚: “青枣树呢?” 等到看到那几棵没剩下多少枣子的树,三公主很是遗憾,骂了几声“余孽”,又说这大湖没什么用,还不如跟长公主府里那样,填上土都用来种枣树好了。 “这地方挺好的啊,湖里可以养鱼啊,现在好像也有,回头我让父王叫人捞几条看看,有黑鱼或者草鱼的话,给你做道酸菜鱼,啊,不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酸菜鱼太好吃了!”想到酸菜鱼,季雨菲顿时心痒痒的。 “酸菜鱼?”连这小雨同学都要流口水的菜,三公主顿时好奇心大起: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做一次,我等下就让人下去抓鱼。”看这湖水这么清澈,可能真的没有丧尸。 “这事不急,哎,倒是有一事跟你商量一下呗,”季雨菲便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湖水挺清澈的,我想有空来这里游个泳。” “可以啊,反正你不怕被——”呃,算了,说了会被骂,三公主便及时停了。 “不过呢,我来游泳,还得你也来。你还记得昨晚我跟你说的事情吧?这个世界,姑娘家大白天的在湖里游泳,大家不乐意,连我父王知道了,搞不好都要气个半死。”先把话说得严重一点。 “那就不游呗,别惹你父王生气,你父王对你挺好的。”三公主替康王说话。 “哎呀你放心啦,你只要在湖边呆着就可以了,这样好了,我在湖里游泳,你在旁边烤鱼,你说行不行?再或者,我游完泳给你做酸菜鱼吃!只要对我父王保密就行了,怎么样?”季雨菲笃定,有美食在前,这家伙会折腰的。 “嗯,好吧,我考虑一下。”前世水里丧尸的阴影太深,但此时美食的诱惑又太强,三公主很是纠结。 这事急不得,反正还不知道康王什么时候派人清理湖里的淤泥水草之类的呢,季雨菲就很高兴地拖着三公主强行在湖边走了一会儿。 阳光灿烂,湖水清澈,哪怕离了湖边有那么两三米,脸上也是一副警惕的神情,三公主却也总算是没有拒绝… 于是在当晚的梦里,季雨菲穿着自认很性感的古代游泳衣,在碧波荡漾、凉风习习的湖水里游啊游,三公主则在湖边吓得大喊大叫自己的名字“小雨”… 两百二十五章 来往 三公主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估计也是想早点知道答案。 于是乎,第二天早上三公主进了宫,下午康王父女俩都知道了从宫里传出的第二轮清洗的消息。 季嬷嬷这边,过了几天后则是隐约知道宫里又有动静,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季嬷嬷还是又感叹了一番,觉得自己的运道还挺好,如今在王府里当家作主,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自己,相比宫里那些提心吊胆的老姐妹,那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对于宫里的妃嫔们来说,她们虽然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但该打听的事情可一样都不少。 譬如说当时的刘妃之死,哪怕一开始大家都当真以为是刘妃心痛儿子才死的,毕竟以前刘妃确实把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不过死了也就死了,怎么后来连个刘妃无比疼爱的孙子都给过继了呢,这就有点不对味了。 于是宫里宫外的,大家都各自发动关系,关系好的,更是互通个有无,慢慢的,也就推测出了个大概。 所以第一轮清洗,大家基本上都觉得跟自己无关,认为是皇帝在肃清刘妃和二皇子的残余势力和影响,结果现在短时间内竟然又开始了第二轮清洗,有些敏感的人,就觉出问题来了:看来还是有别的事情。 当下自然是免不了一番风声鹤唳,明面上,大家还是强作镇定。 过了几天,倒也还是渐渐地没有了下文。 底下的人,眼看事情过去了,便又渐渐地活络了起来,反正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多想无益。 那些上面的人,别说后妃了,就连嬷嬷和总管们,却更忐忑了。 无它,每天从御书房里扫出的一堆堆碎瓷片就充分证明了,这事远没有过去,而且皇帝对目前的结果非常不满意。 但这事是谁在负责呢?禁卫军的几个头头,这阵子好像也只是跟往常一样当差,莫不是那飞速蹿升的新贵、护国公府上的四公子谢宜江在悄悄地替皇帝办事? 这么想的人不少,于是从刘妃母子出殡后就一直呆在府里没去避暑的护国公,很是诧异地发现,自家夫人和儿媳妇,这几天的社交活动很是频繁,便在某天晚上夫妻俩在院子里并排躺着纳凉时,发出了“夫人四十一枝花”的酸语。 “哟,这是什么话?国公爷以前不是说自己才是英俊潇洒的一朵大红花么?”国公夫人很是诧异,这老夫老妻的,吃的哪门子飞醋? 眼看那死老头子还是躺在竹躺椅上、抬头忧郁惆怅地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叹气,国公夫人都给气笑了,便探身过去拧了把护国公的胳膊: “死老头子,有话就说,等下我还要去小四那院子里看看,他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一日三餐是怎么对付的…” 对哦,小四! 小四最近还挺得圣心的样子,连康王来的时候都提了几次,自己本来还以为是康王在刻意对自己夸未来的女婿,现在想来… 护国公的政治敏锐性还是挺强的,便顾不得自己被拧痛的胳膊,从躺椅上坐起身问夫人: “哎,夫人,这两天你们婆媳俩都去过哪些人家?” “干嘛?查户口啊?”国公夫人瞪了他一眼,那手眼看又要揪上来。 “哎哎,动口不动手!别!哎哎!先等等,有话跟你说!”护国公虽说如今日渐发福,但毕竟多年行伍,身子还是比较灵活的,当下胖腰一扭,大头一仰,又重新倒在了躺椅上,算是堪堪避过了他家夫人的独门“拧拧更长记性”手。 “瞧你这点出息!”国公夫人反应也快,一只手上落空,另一只手便用力打了下护国公的大腿才作罢。 “夫人明鉴,在下真的有话要说啊!”护国公眼看夫人歇了势,便又重新一撑椅子坐了起来: “是跟小四有关的!” 小四是夫人的宝贝疙瘩,地位仅次于老大宜海家的那两个小崽子,先把这话赶紧说了,要不然夫人搞不好还要动手掐自己。 果然,国公夫人听了就停了手,一脸诧异: “小四怎么了?”小四这阵子不知道多春风得意。 看来夫人的警惕性还得多培养培养,护国公暗叹一口气,又躺了下来: “小四没事,不过咱们不要给他惹事啊。” “咱们能给他惹什么事啊?当了个副指挥使就了不起了啊?这从西北老二那边回来,也才几个月呢…”国公夫人开始喋喋不休,看来是小四这兔崽子嫌自己整天管东管西的,跟他老子告状了。 翅膀还没长硬,且嫩着呢,等过两年成了亲再说,现下还不得靠自己,国公夫人总觉得自己这小儿子还是个半大小子,跟去西北之前没什么两样。 护国公眼看老妻还没想进去,只好又叹了一口气,打点起精神、耐着性子给她讲解他这边了解到的宫内最新动向,里面一半是小四跟他抽空讲的,另一半则是康王跟他悄悄透露的。 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看着夫人在旁边坐着不动开始发呆了,护国公便知道,他这老妻是听进去了,而且开始自己反思了。 好在,也就过了没多久,国公夫人一拍丈夫的腿(后者眼疾腿快,立马躲了过去,害得夫人的手扑了个空): “还行,夫人我仔细回想了下,没给咱小四惹事。” 说完了,又一瞪那架着二郎腿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扑上去狠狠地掐了把大腿: “让你躲!就这么不相信我?!…” 话虽这么说,从第二天起,这护国公府也就闭门谢客了,说是国公夫人身子不爽利,世子夫人要伺候婆婆,还有一大家子老小要照顾,对外面的帖子一概婉拒了。 康王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特意吩咐女儿上门去看望。 当然,对于这位未来的小四媳妇,别说国公夫人了,老中青幼四代女性都出来迎接了,阵仗一如既往地大,把个季雨菲给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她既然是上门探望病人,季嬷嬷早就给她打点好了,针对中年妇女夏天微恙的补品很趁国公夫人的心,另外给老夫人和世子家小姑娘的礼物也很是妥帖,一时间,看着家中女性们高高兴兴、相互交换礼物看的国公爷,有一点点发酸: 合着就他没礼物? 季雨菲回头看了下站在一旁的护国公,不以为意: “哦,谢伯父,我父王托我给你传句话,说他最近很忙,在帮阿宁整治那宅子,那宅子里有个大湖,里面好像有很多大鱼,我父王说,你要是有空的话,随时去找他,然后你们俩可以去那湖里钓鱼。” 谢勉小朋友的妹妹还挺小,说话都不是很溜,听了季雨菲这一串话,也只抓住了最后几个字:“鱼!鱼!祖父钓鱼!” 把大家都给听笑了。 护国公顿时就满意了: “好好,这大夏天的也没什么消遣,回头我就去找你父王,我说呢,这阵子都不上府里来了。” 季雨菲便又跟他解释: “父王最近脱不开身,阿宁想着早点住进去呢。那大湖挺难得的,我之前也去过,湖边比寻常宅子里要凉快好多,父王已经找人准备了一艘小船,你们俩可以到湖上去钓鱼。” 这下谢勉小朋友也动心了:“祖父,阿勉也想去钓鱼。” 这个护国公可做不了主,便糊弄大孙子:“哦,祖父主要是顺便去钓鱼,跟王爷还有正事要说呢。”一边看儿媳妇等她拿主意。 季雨菲这小姑娘看不懂眼色啊,见状还赶紧打圆场: “没事的,伯父,你跟父王说正事的时候,阿勉跟我玩好了,嗯对了,要么我把我大姐姐也叫上好了,她家阿桃感觉跟阿勉差不多,可以一起玩!” 护国公府的三位夫人,本来在听到季雨菲说可以带上谢勉时,还是有点想法的,不过听到季雨菲说要再叫上长公主家的小县主后,就没什么想法了。 这小郡主贴心呐,还没过门就想着夫家人了,小四走的什么狗屎运哪! 当下,去掉还不懂事的阿勉妹妹,护国公府家的老老小小,看着季雨菲的眼光,都满意极了! 两百二十六章 反其道 之后一段日子颇为平静。 知了还在树上奋力地叫着,三公主的宅子也在按工期修缮着。 护国公避开大孙子的纠缠,悄悄出门,跟康王两人美滋滋地在湖上当了一个下午的鱼翁,傍晚给国公府厨房拎回好几条大半人高的大胖鱼,晚上一家人就吃了顿美味的全鱼宴。 国公夫人惦记着每天忙到天黑透才回来的小儿子,就吩咐丫鬟给他留了碗鱼汤,里面放了些细细去了鱼刺的鱼片。等谢宜江回到院子,丫鬟便忙不迭地把这尚有余温的鱼汤给提了上来。 这大夏天的,谢宜江不耐烦吃热的东西,想让人给撤了,那丫鬟早得了国公夫人的叮嘱,赶紧回答: “四公子,夫人说了,这是国公爷今儿下午跟康王爷一起钓来的鱼,鲜着呢,都养了十好几年的鱼了。” “哦?哪里钓的?柳湖么?”这大夏天的,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回什么别院,那只能在城里,城里也没多少能钓到十好几年大鱼的地方。 果然,如夫人所料,四公子便没说让撤了,还打开汤盖看了看,那候在旁边的丫鬟赶紧又回答: “四公子,这是前儿王府郡主来的时候转告国公爷的,说康王爷在给三公主修缮的宅子里发现了一个大湖,里面有很多鱼,请国公爷有空跟她父王一起去垂钓…” 丫鬟还没说完呢,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公子坐了下来,拿起汤勺开始舀那鱼汤喝了,喝了两口后还砸了咂嘴: “不错,这鱼汤确实挺鲜的!” 然后眨眼间,那么一大碗鱼汤,连汤带肉,就给四公子喝了个精光。喝了个精光不说,还擦了擦嘴问那旁边一直看着的丫鬟: “我问你,郡主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家里人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露? 丫鬟便又想起国公夫人吩咐她的话,说让她务必要回不知道、不清楚、只是听说之类,不要回答得很具体明确。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丫鬟,谢宜江没办法,只好打算自己以后尽量早点回来,万一哪天刚好又能碰到清妹妹来家里做客呢? 可惜,之后几天,每次早早回家,看到的都是笑眯眯的娘和祖母,两人见他心不在焉地往身后看,还都一脸困惑的样子: “小四,你找什么呀?” 然后那后面便伸出来谢勉那小屁孩或者更小的谢勉他妹的小身子… 过了几日,谢宜江便明白了,家中这帮人太闲,逗他玩儿呢。 唉,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有多忙,皇帝这阵子把自己指挥得团团转,不过,连三公主都是如此,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查什么,一不留神就发怒,也就三公主那不怕死的,还敢上赶着去怼她家父皇,没看皇帝身边的王洪发这阵子都老了不少。 说起来,有阵子没见清妹妹了,倒是可以借此去下王府,跟王爷征求下意见,当然,也许顺便就能见到清妹妹… 主意打定,谢宜江某天便主动找机会跟着三公主去了康王府,据一起出了宫门的三公主说,清妹妹最近试验成功了一道菜,今儿让她去王府吃。 谢宜江只差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去跟她抢着吃那道据说能让所有人流口水的菜,三公主才总算答应跟她一起走。 一时两人骑马到了王府,进了门就直奔厨房。果然,他家清妹妹一身淡黄色家常衣裙,脂粉不敷,脸上红扑扑的,正在里面忙着指挥大厨们盛汤呢。 “哎,你也来啦,晚饭没吃吧?刚好今儿做的有点多,一块儿吃吧!”季雨菲忙的脸上都是汗,厨房里热啊,又赶紧安抚三公主: “你放心,放开吃,我做的尽够!” “哎,这厨房里多热啊,清儿,好了没有?阿宁快来了吧?”外面传来了康王的声音,然后进了厨房的康王赫然发现,三公主这吃货对着大厨毕恭毕敬捧着的一大盆鱼,正用手捞起了盆里的一片鱼肉,就那么仰着脖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阿宁!!”当着一帮下人的面,康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招呼大厨赶紧端走,这一转身,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宜江也来啦!刚好,一块儿吃!” 也就四口人,谢宜江又是那么层关系,康王便做主,说在内书房里腾张桌子出来一起吃那道什么酸菜鱼好了。 反正王府的书房,也就是个摆设,在里面吃饭不至于埋没它的书卷味儿。 三公主也同意,刚才在厨房吃了一片美味鱼肉后,她已经开始后悔当时捎上了谢小四。男的一般都食量大,这下自己肯定不够吃了。 所以三公主很高兴康王的建议,在一张桌子上吃,起码自己可以看着点儿,然后多抢点儿。 于是四个人就那么在一长条书桌旁两两而坐,开吃季雨菲做的酸菜鱼。 季雨菲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小害羞,毕竟跟谢宜江之前的那次见面,是出殡时隔着轿子被告知人家很快要上门提亲了,当时自己还胡思乱想了一番。 但是也很奇怪,现在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好像,也没那么尴尬。 而且,有康王和三公主在旁边,气氛也没那么微妙,大家一边吃一边有的没的聊着天,其实,还挺不错的。 康王:食不言寝不语,全都被阿宁这家伙给破坏了,都说了多少遍“好吃”了?幸亏让丫鬟们都退下去了,也没让季嬷嬷伺候,要不然她铁定得咬破嘴唇皮! 三公主:“好吃!哎,你们要不喜欢,就少吃点儿!” 谢宜江其实真没吃什么,他的注意力,一开始只在对面一直在他低垂着头也能看到的盈盈素手上。真好看啊,一只手腕上还戴着个通透的白玉手镯,让人想到这时节那水中的菡萏,娇美极了… 再过了一会儿,另外那三人竟然一边吃还一边自如地聊起了天,谢宜江汗湿的背便也渐渐挺了起来,这阵子在宫中历练得多了,加之康王有意,清妹妹也有情,谢宜江便给自己努了把力,慢慢试着抬起了头,跟满心满眼的清妹妹搭上了话。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吃,说着说着便被康王的“这阵子你们俩都在忙什么”的问话给带过去了。谢宜江听得多说的少,三公主则这会儿吃高兴了,开始一边吃一边给康王和季雨菲说起自己驳(怼)得皇帝哑口无言的得意事: “本来就是嘛,父皇这样子操作不行啊…” 慌得康王父女俩赶紧一个给她盛汤、一个给她夹鱼片:“阿宁快吃!” 结果三公主可能是这阵子确实也受了皇帝不少训斥,吃完了鱼喝完了汤,竟然又继续发起了牢骚: “真的,这样无头苍蝇一般,没有目标啊,还弄得大家都受到惊吓做不好事,对吧小四?” 谢宜江能说什么,当然也就只能笑笑,虽然他也受了皇帝不少训斥,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训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干嘛。 “放心,小四,我叔王他们都知道,唉,其实整件事的关键,确实是在于找出那个男的,可宫中都找了多少遍了,总不会又跟之前那个一样,换了个人,人家早就逃了吧?双胞胎有这么多吗?”三公主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康王父女很是惊讶,这家伙不是总是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吗? “阿宁,”季雨菲看不过去,忍不住劝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一定是双胞胎,也许是逃走了,只是咱们找不到那条逃走的密道而已。算了,咱们尽力了就行。” 康王也点头表示同意,虽说他刚才还想到了那凶手被灭口的事,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宫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之前皇帝肯定已经掘地三尺了,这人肯定还活着。 对面的三公主还在跟季雨菲继续诉苦: “可我就是想不通啊,我跟你们说,密道的事,父皇说了,基本上可以排除了,不可能有。那么只能是这人还藏在宫里,可宫里所有的男的,从侍卫到太监,哦不,太监不算是男的,但也不算是女的,算了,就说是不男不女的吧,都找遍了。侍卫们的轮值表小四那边都查了,那些太监们我也都派人试过了,会那鞭子功夫的,一个都没有啊。唉,烦死了!父皇说,这事是我跟他说的,要是找不到人,他就把那宅子收回去!” 看来这事确实是把皇帝给逼急了。也是,任谁,头上如此绿油油一片,偏偏连给自己戴这帽子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都不太能忍下去,更别说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要不然,满后宫都是太监是为了什么啊? 不过,季雨菲听了还是忍俊不禁: 连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竟然也知道太监是不男不女的了,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 “喂,你怎么啦,嘴里在说什么啊?你有在听我说吗?”季雨菲被旁边的三公主略不满地推了一把,一激灵,抬头看着对面的谢宜江问道: “谢大哥,你是负责查侍卫吗?” “是的,我把负责宫中守卫任务的所有侍卫都查过了,从现在往上一直追溯到之前半年。”虽然不知道季雨菲为何问他,谢宜江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刚才三公主所说的话让他很是震惊,不过如今倒是对皇帝给他安排的差事心中有数了。 季雨菲便又转头问她旁边的三公主: “阿宁,你呢?” “我啊,我就负责把宫中所有的太监都查了,真的,我连王洪发都查了!”为此她还被皇帝训了。 可怜的王洪发,可以想象他那委委屈屈的样子,等一下,赶紧说正事,季雨菲一敛神,敲了敲桌子,对三个人郑重其事地说: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什么想法?”对面的谢宜江端坐着问了声,看样子,应该是清妹妹对刚才的事有了新思路。 “我是觉得,之前咱们老想着是去找男的,这人也确实是个男的,但是,换个角度想:这人现在就一定是男的吗?我的意思是,一定还是要么太监要么侍卫的样子吗?如果是男的,为什么就找来找去找不到呢?” 眼看三人都一脸严肃巴巴看着自己,季雨菲深觉得意,便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新奇想法: “如果男人堆里找不到,那搞不好他其实在女人堆里呢?你们俩搜来搜去,其实一直在男的里面找,那是不是说,这人如果藏在女人堆里,其实恰恰就是你们找不到他的原因呢?” 两百二十七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d,你太牛了!”三公主大喊一声霍然起身,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季雨菲。 “对呀!不错不错,清儿想得对,可以一试!”康王听了也很激动,大拍了几下桌子。 谢宜江么,虽然不说话,但那双冒着星星的眼睛,却是暴露了很多的内容: 如此聪慧过人的姑娘,竟然答应以后跟他过日子了呢… 当下几人又讨论了一番具体细节,酸菜鱼也已经(被三公主)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分头行事。 天色已晚,谢宜江便回了府里,努力摆脱了家中老中青三代妇女对他不好好回家吃饭的抱怨,自己先整理了下思路,然后请父兄进了书房跟他们稍微透露了些内容,便回院子歇下了,等着一早就进宫干活; 三公主则是着急,也不在康王府过夜了,快马加鞭回了宫,然后叫人四处寻找皇帝。 没想到皇帝这阵子看哪位后妃都不顺眼,这个点了,竟然独自一个人在御书房里琢磨事儿,听到三公主进来,也不睁眼,就那么依旧闭着眼睛,只吩咐旁边已经开始全神戒备的王洪发先退下在外面候着。 王洪发大总管现在看见三公主就腿脚发软,自从上次被她突然袭击来了个扫堂腿、被带了个狗啃泥之后,到现在腰还隐隐作疼,虽说三公主后来诚(被)恳(逼)地(着)道了歉,说只是想考验下他的临场机变能力,王洪发还是想赶紧离这尊大佛远一点。 耍人玩有意思吗?他的临场机变能力还用验证吗?看来以后在宫里,一定要记着:防火防盗再加防三公主这惹不起的主! 眼看王洪发跟逃似的走掉,当下书房里就剩了这对皇家父女,皇帝微微睁了眼看面前兴奋得直搓手的三女儿: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你又想干什么?” “父皇,我想到问题所在了!我跟你说,这次肯定能抓到人,那个宅子必须是我的!”三公主先迫不及待地把结果告诉给皇帝。 “哦?说来听听。”皇帝倒是依旧声音低沉,对她不是很抱期望的样子,毕竟刚才那番话的重点听起来是在最后面那半句。 之前季雨菲死命拉着着急上马回宫的三公主,快速地给她说了下有可能的不良后果: 这事事关皇帝头上帽子的颜色,哪怕是亲生女儿,也得注意说话方式啊,要不然,哼哼,那宅子还是得拿走! 三公主本来都在马背上了,听到最后季雨菲的威胁才算是重新下马听她分析,之后也还是挺认真地听了进去,毕竟事关她的宅子。 所以现在面对情绪低落的皇帝,三公主除了暗暗纳罕这事对男性的打击竟然真的如此之大之外,对季雨菲的安排也总算是后知后觉地表示了欣(感)赏(激),要不然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大宅子,半途又飞了。 别的不说,都能把跟皇帝亲密无间的王洪发给赶出去了,那这事还真是不可说与别人呢。 三公主便开始给皇帝说自己今晚“新冒出来”的想法,说之前在康王府里吃饭时,因为跟陈婉清讨论鱼的性别,还被她嘲笑了,陈婉清说跟人不一样,很多动物都长得差不多,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是雄是雌。 三公主又说,自己当下就表示不服,那陈婉清还卖弄文采,以自己之前逮到的兔子为例,念了一首什么“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来反驳。 当然,这诗句什么意思,三公主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不懂的。 (皇帝听到这里,很是无语地看了下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儿,烛火摇曳,这女儿…当年教她功课的师傅是谁?皇帝发现自己还真是想不起来。) 不过呢,三公主又说,自己很好学,便让那陈婉清给自己解释解释。 (皇帝听到这里,便又忘了三公主师傅的事,忍不住“嗤”了一声,眼睛也总算睁开了,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公主,他这女儿,好学倒是真好学,不过也得看学什么吧?) 三公主不管这些继续说,说这时候因为听了陈婉清讲的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自己茅塞顿开,想着既然女的可以打扮成男的,那凭什么男的不能打扮成女的呢?虽然难度大了一点,但也不是不可能啊,于是就急着回来跟父皇汇报了。 三公主说完,努力忍着没问出那句“父皇,宅子你不会收回去了吧?”,只一脸期待地看着皇帝。 “你去王府吃饭,都有谁?”皇帝听完了,没让三公主等到高兴的肯定,反倒沉吟着问了这么个问题。 果然,小雨同学想得还真对,幸亏之前四个人都一起理了遍过程,所以这会儿三公主就面不改色地回答皇帝: “我跟陈婉清一起,哦,对了,还有谢宜江,他之前跟我一起出宫,就一起去的王府,不过王叔跟他一起吃,我说就四个人还分两个地方吃多麻烦啊,一起吃得了。可陈婉清不让,我问为什么,她不肯说,还瞪我。” 这都是实话,当时四个人一起“串供”时,三公主就是这么问的,而季雨菲也确实是光瞪不说。 皇帝便又笑了一声,然后开始细细地问她晚上都吃了什么。 这下三公主来劲了,说起那酸菜鱼,一边说还一边咂嘴,直说以后打算跟陈婉清一起过日子,让她天天给自己做好吃的,惹得皇帝又差点拿面前的白玉纸镇砸她。 不过想到明儿早上就得用她,皇帝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说自己知道了,让她早点回去睡,明早来见他。 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就先派了人去查证昨晚康王府的晚饭,好在头一天四人都有了预先准备,得出的结论自然如三公主所说,因此等到三公主进了御书房时,皇帝的脸色看着还是可以的,比旁边一脸惊讶加警惕的王洪发要强。 “父皇,你赶紧吩咐吧!”三公主一脸的兴奋,这事就跟以前末世小伙伴们抢着扫丧尸死角是一样的,危险有,但不大,因为大面上的情况都已经确定了,而且我方已占据优势,敌人再也无法逃脱。 “你急什么?”皇帝还在慢悠悠地喝着一盅不知什么汤。 “哦,我不急。父皇,你在喝什么?”三公主嘴里答着,眼睛便忍不住开始瞟皇帝手上的汤盅。 皇帝没说话,也没说给她端一盅来,王洪发在旁边听了暗自着急,生怕一个不慎,三公主直接上去抢。 好在三公主如今的侧重点不在吃上,她着急去找人,见皇帝没理她,想了想,竟然也慢悠悠地开始转身欣赏起御书房窗棂子上的精致图案来。 王洪发顿觉今天下午可能要下一场雷阵雨,这三公主如此改性,看着很不对劲。 又盼着,最好现在就下一场雨,实在不行,吹点小风也行,宫里连知了叫声都没有,皇帝在慢条斯理地喝汤,三公主在慢条斯理地看窗棂子,这御书房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自己都要屏住呼吸了。 好在没过多久,随着三公主突然一边朝着窗外猛挥手一边大声说了句“哈喽!”,王洪发总算又惊醒了过来: 有人来了! 皇帝也刚好喝完了汤,放下了那汤盅。 王洪发赶紧摆好架势,往门口定睛一看—— 门外不紧不慢走进来了一个女人。 两百二十八章 香酥鱼片 饶是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在皇帝身边呆了半辈子,王洪发还是呆住了: 这女人他竟然没见过! 而且出于职业习惯,王洪发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就赶紧低下了头,却已经把对方的长相仔细看在了眼里: 中等个子,身材略丰满,皮肤还可以,比较白皙,但五官么,也就还行吧,眉眼都淡淡的,在宫外可能还过得去,算个中上水平,但在宫里是完全不够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所以这人的身份,霎时让本来安静如鸡的王大总管产生了浓浓的好奇,从这女人一身简单的烟灰色衣裙及头上仅有一支白玉钗的打扮上来看,也完全看不出是宫女还是姑姑还是别的什么人。 所以在低头的同时,王洪发也自动竖起了耳朵打算认真倾听。 可惜皇帝并没有打算让他多呆,吩咐王洪发去端两杯茶来。 “父皇,你刚才喝的汤还有没有啊?”三公主不想喝茶,刚才皇帝似乎喝汤喝得很有滋味。 眼看皇帝又要发飙,本来还想着听一耳朵的王洪发赶紧迅速地下去端了两杯茶来,然后又在皇帝的挥手中迅速地自动退了下去。 出了门,王洪发先发了一会儿呆,可惜虽然看到皇帝颇为礼遇这位后面进来的中年女子,自己却还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毕竟除了后宫,能在皇帝面前出现的贵妇可不算多,而这偌大京城里的贵妇,能在宫中进出而王洪发没见过或者不认识的,可说是没有,毕竟逢年过节的,命妇们都得上宫里拜见,太后娘娘跟前可能见的人不算少,但能到皇帝面前回话的,还真不多,甚至可说是屈指可数。 王洪发自认别的本事没有,这过目识人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但这人居然没印象,还真是奇了怪了。 罢了,这人姿色不出众,想必不是宫里人,没看外面还候着两个小宫女么?要么等下让人去问问,这两个小宫女是哪个宫里的便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眼看那三公主竟然跟那妇人挺熟的样子,王洪发又默默地给自己打消了念头:还是先不要去打听为好,但凡跟三公主有关的,都是厉害角色,惹不起。 为此,王大总管举目望天,在内心里又默念了三遍“防火防盗防三公主”以提醒自己。 之后没过多久,三公主跟那女人就一起出来了,两人都是兴奋的样子,哦不,摩拳擦掌的样子,害得默念三遍后又继续抬头观察天气、想着下午会不会下雷阵雨的王洪发,一阵心惊肉跳之后赶紧低头。 等两人走出一些路了才又直起身,王洪发看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以及三公主跟她很是亲密的样子,不禁又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在宫里如此行走自如?莫非是… 御书房里传来了皇帝唤他的声音,王洪发赶紧中断了自己的猜想,凭直觉,王大总管觉得宫里应该又不太平了。 之后几天,果然如王大总管所料,宫里又进入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氛围,只不过这次换做了宫女嬷嬷们,太监们之前已经被洗过一轮了,这次反倒平安无事成了壁上观。 与此同时,宫里也渐渐有了风声,说是皇帝某样价值连城的宝贝之前失了窃,根据负责那宝贝收置的人员问询,目击者一开始说是个太监样子的人,之后禁卫军遍寻无果,才又改口说是宫女模样的人。 一时间怨声载道,有人埋怨那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的目击者,更有自认清白的人,咬牙切齿地诅咒那窃贼不得好死。 这皇宫,虽说本朝到现在的皇帝也才第三代,但前朝数十位皇帝,可都是在这宫里当的政,太监也好,宫女也罢,一代又一代,旧朝到新朝,人是如此,物件更是,所以你要说失窃,谁家宫里没丢过几件值钱东西?某些动乱的时候,连人都能不明不白地失了踪影呢。 所以这事一旦开了头,自然就有人倒了霉,本来只是奉命盘查宫女人数的禁卫军,包括领头的谢宜江,到后来都目瞪口呆了: 那些或主动或被动、或上交或查抄出来的值钱物件,竟然堆满了一个大房间! 皇帝听说后还亲自过来看了一次,没说什么又走了,侍卫们便继续接着干活,及收赃。 于是宫里的小道消息就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还有不怕死的,说是某位宫女藏了皇帝心爱的一个小玉玺,啧啧,简直是个不要命的祸害,且等着吧,皇帝这次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祸害。 这些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风声,康王和季雨菲便很识相地选择了一个在家安静避暑,一个在外忙着监工。 安静避暑的季雨菲,为此还思路大开,把前世那些蛋糕店里的点心都想了不少出来,只等天气凉快些后就在厨房里实地操作一番,然后给西门兄弟送去。 如此,宫里宫外两重天地过了一些日子,季雨菲手头的活儿告一段落,便有些按捺不住了,问康王: “父王,宫里还没消息么?阿宁的效率按说应该挺高啊?” 康王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不过呢,宫里老是不去,其实也有点“做贼心虚”,毕竟以前父女俩去得挺勤,想了想,康王便交代女儿: “清儿,要不你想点什么菜,把父王昨儿带回来的那两条活鱼给用上,天这么热,让你皇祖母吃点鱼挺好的,开开胃。” 这倒也是,季雨菲便答应赶紧回去想,争取第二天早上进宫给皇太后送去。 想来想去,结合厨房大厨们的意见和那花鲢鱼的特色,给她想出了一道既好吃闻着又香还容易长距离保存的香酥脆鱼片。 第二天一早,康王府的厨房里就忙活开了,之后在季雨菲的指导下,满满一大盒加一小盒的香酥脆鱼片就这么被精心放在食盒里跟着她进了慈宁宫。 “哎哟,这鱼片可真不错,天气热吃不下饭,就这么吃两片得了!”皇太后的精神不算很好,不过看到孙女这么为她着想,还是挺赏脸地吃了两片。 季雨菲就耐心地陪她说着话,说康王这些天忙活的事情和自己在那宅子里看到的情况,皇太后也没说什么,就那么听着。 眼看说了会儿话,皇太后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季雨菲才大着胆子问她: “皇祖母,阿宁呢?她现在当了这个指挥使,是不是很忙啊?都有好阵子没来府里蹭饭了!” “哦她啊,事儿多着呢,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回头皇祖母派人跟她说一声,把这鱼片给她送去。”皇太后也没说三公主在做什么,而且竟然跟往常不一样,没有让人去叫三公主。 看来这三公主这时候还是没逮到人,季雨菲心一横,努力做出一脸天真的笑容: “那,皇祖母,孙女可不可以自己去阿宁宫里看看啊?孙女有点想她了。” 两百二十九章 霜糖花生 皇太后看着不是很愿意,不过到底还是叫了欣娘,让她陪着郡主走一趟三公主宫里,说最近宫里事情多,如果找不到三公主,就顺便把郡主送出宫。 季雨菲明白这是皇太后对自己的一片爱护之心,宫里不是号称在找丢失的宝物么。当下就行了礼告退后跟着欣娘出来了,一路往三公主的住处去。 可能确实是因为有事情,本来就烈日当头没什么人出来,这宫里又没什么树,有树也没知了,这下更是安静得很,四下里都静悄悄的。 欣娘又谨守着规矩,姿态恭敬,话不多说,季雨菲也不好意思硬找她搭话,后面帮她拿着食盒的宫女更是低头只管跟着,于是一行数人就这么沿着墙根的阴影处静悄悄地走着。 到了三公主的宫里,这次里面的太监宫女倒是一下就出来迎接了,个个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季雨菲严重怀疑,他们是被之前那帮人被遣送到行宫、之后一去不返的命运安排给吓怕了。 欣娘问起三公主行踪,有个管事模样的宫女努力撑着一脸镇静的表情站出来回答,说她们也不是很清楚,说三公主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饭也不在宫里吃,自己作为奴才不敢打听主子去向。 欣娘也不为难她们,转身跟季雨菲解释,说三公主最近确实挺忙的。 言下之意,这会儿见不着三公主,您还是出宫吧。 季雨菲便也不说什么,把食盒交给了那管事宫女,说晚上等三公主回来了交给她吃。 之后也就出了宫。 这么一趟毫无收获的进宫,让季雨菲回家后忍不住跟康王还抱怨了几句。 “你这孩子,你这大热天地进一趟宫,知道的说是你孝顺皇祖母,惦记阿宁这位好姐妹,不知道的,听了你这话,都以为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了。此事莫急,得慢慢来!没听人说么,水越深,鱼儿越肥!”康王笑着劝女儿。 “父王,你这都什么比喻呀。”季雨菲觉得康王这比喻太不恰当了:“什么水越深鱼越肥,你老人家最近是钓鱼钓上瘾了吧?那宫里面的鱼咱们不是都知道有多肥了么?不就是个皇伯父的妃嫔嘛。” “非也非也,清儿此言差矣!”康王还文绉绉地来了句。 “那敢问父王有何高论?”季雨菲便也来了句自认文绉绉的回应凑趣。 “你这孩子!”康王先是伸手拿手中折扇轻敲了下女儿的头,然后神色一敛,有点忧郁地望着窗外说了句: “这娘娘跟娘娘,还是有差别的,就看娘家强不强了。” “父王你的意思是,如果有的人娘家够强,她就不一定会有事?”皇帝头顶一片大草原,也能忍得下去? “父王不是这个意思,无论是谁,哪怕她贵为皇后,出了这种事,都难逃一死。”康王拿起折扇扇了扇,可能是心中浮躁,扇了两下又“啪”的一声合上了: “只是这娘家如果够强,皇帝,嗯,你皇伯父就会进行考量,看如何行事最有利。” 这一点季雨菲表示很好理解,宫斗剧里一堆靠娘家势力获得帝王宠的妃子,一朝娘家势落,妃子的地位便一落千丈甚至被打入冷宫: “这我知道啊。不过父王,如果碰上有强大娘家的后妃,烦恼的应该是皇伯父,跟咱没关系吧?”只要不是那犯错的妃子娘家一怒之下造反,且造反成功,要不然这件事跟康王府有什么关系? “对,这事跟咱们没啥关系,是父王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唉,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了,那炸鱼片你皇祖母还喜欢吧?”康王转移了话题。 季雨菲也不想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反正问了康王也不会说,便接了他的话: “应该还好吧,不过父王,这个不叫炸鱼片,叫香酥脆鱼片好吧?”哪怕材料都差不多,但名字不同,给人的想象空间就不一样啊,这个对食物来说很重要。 对,自己得赶紧再过一遍这阵子想出的点心名字,尽量要让人有想象空间… 结果第二天下午,宫里来了位太监,告诉了康王府郡主两件事: 一是三公主昨晚把她做的那一大盒香酥鱼片都给吃了,后半夜肚子开始疼,今早拉了肚子,请了御医,之后症状就缓解了,到中午就好了,公主又重新进食了,精神挺好。 这话其实不是来人主动说的,而是在季雨菲询问鱼片是否全给吃了之后眼看对方吞吞吐吐才一点点逼问出来的。 听了之后,季雨菲的心情也是,嗯,real复杂。 二是三公主让这位太监告诉季雨菲,说那香酥鱼片非常好吃,让她再做一盒送过去,说昨天可能是因为天太热时间太长有点坏掉了,为了避免再遭遇放坏的可能性,三公主建议在鱼片里放辣椒,说那样味道好、放的时间又长。 这是在以生命吃自己做的食物啊,季雨菲哭笑不得,问那来传话的太监: “这事皇祖母和皇伯父知道吗?” 来人恭敬回答,说因为请了御医,皇太后和皇上都给惊动了,不过三公主坚持表示没什么事,只承认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然后就悄悄打发他出宫继续要吃的来了。 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三公主说自己太累了,这话谁信啊?幸亏昨天同样吃了香酥鱼片的皇太后没事,要不然这事就大了。 想来想去,季雨菲不放心,就只给了炸好的一小碟香辣酥鱼片让那太监带进了宫,又怕这吃货不满意,便又让他带上了一些自己用来试验甜点的霜糖花生米,为了怕三公主又一口气吃掉导致吃坏肚子,还精心用小布包分成了好几袋,这也是她之前在设计点心时想出来的,打算到时候就那么一小袋一小袋地卖,包装很重要嘛。 为此,季雨菲还专门找丁香丫鬟设计了几款小布包,这姑娘自从上次被自己拍桌子吓唬过之后,好几天精神萎靡不振,季雨菲便借此让她感觉并没有被自家姑娘“嫌弃”,果然,在季雨菲不住口地夸奖了她的绣工之后,丁香丫鬟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和自信。 打发走了宫里的太监,季雨菲想想不放心,还特意去问了下季嬷嬷,得到了确定没什么问题的肯定答案后才算放下心来。 又想着,但愿第二天宫里不会再来人,让自己继续做霜糖花生米,那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还好,到了第二天下午,宫里没来人。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过了整整五天,宫里并没有来人,却等来了宫中四公主因体弱中暑而亡的消息。 第两百三十章 四公主 “不是吧?中暑也会死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季雨菲感到非常震惊,而且是公主诶,公主不是一大堆人精心伺候着么? 康王则是一脸沉思的表情: “倒不是说一定会死人,不过四公主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这大夏天的也不能用冰,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四公主身边不缺人,这照料得也太不仔细了!” 父女俩说一阵,感叹一阵,哪怕康王内心有隐隐的感觉,觉得可能跟皇帝在彻查的事情有关,但父女俩都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宫里除了传出这档子事外,也没别的,反倒是之前闹得鸡飞狗跳的找宝贝之事,听说已经惊扰到了皇太后,被皇帝下令停止了。 看来是无疾而终,那藏在女人堆里的凶手还是没有找到,反正这些天是没有听到什么妃嫔被处罚的传言。 宫里便恢复了平静。 只是过了两天,又传出了一件事,说是心痛爱女夭折的卫德妃,这几天一直无法释怀,征得皇帝同意后,竟然在宫中修了个小庵堂,开始带发修行,为亡女祈福。 季雨菲回想了下,却回想不起来这卫德妃的具体样子,毕竟虽然见过一面,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中间那个状若疯狂的刘妃身上了。 想来也怪可怜的,宫中妃嫔,平日里见着皇帝的次数也不多,后宫要分宠嘛,有了孩子,孩子基本就是她们全部的精神寄托,刘妃是这样,这卫德妃估计也是这样,尤其是精心养育了几年的一个体弱孩子,这么一下子去了,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创伤。 白天无事,季雨菲便跟季嬷嬷等人发了一通感慨,季嬷嬷也感叹,说自己虽然没见过四公主,但四五岁的小姑娘,肯定是玉雪可爱、最讨人欢喜的时候,这样一个朝夕相处的女儿没了,卫德妃该是何等痛苦。 说得季雨菲还想到了自家父王,试想下,当时王妃过世的时候,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一个幼小的女儿,以自己现在了解到的康王对他那位妻子的情深意重,估计也是很难扛得过去。 当然,皇帝就不一样了,虽说接连没了两位皇后,人家现在还不是照样一堆美人左拥右抱,子女也不缺,好歹还有成年的若干个,而且搞不好以后还会有… 想着想着,季雨菲又不禁庆幸,自己运道不错,一来只是穿成了锦衣玉食的郡主而不是更高级别的公主,公主得生活在宫里,宫里的生活就复杂多了,哪像现在的自己,想干嘛就干嘛,自由自在; 二来呢,这世界的生活也还不错,迄今为止没有听到什么动乱,周边有什么邻国不知道,但也没有要求公主之类去和亲等等,看来国力比较强。 这么想着,季雨菲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自怨自艾了,虽说回不去可以自由吹空调、点外卖的生活,但如今好歹是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而且搞不好很快就要脱单了,对方还是个年轻才俊,那还抱怨个啥? 再抱怨,季雨菲眼前浮现出曾经的那帮室友的脸,宋明洁啊,陈晶晶啊,这帮家伙应该会气得扑上来直接开打吧?人家搞不好还在苦哈哈地上着课、做着作业、继续母胎单身呢! 如此一想,季雨菲便美美地入睡了… 又过了几天,三伏已经过了,暑热开始感觉渐渐消退,三公主却依旧没有来找她,害得季雨菲在季嬷嬷和白流苏等人面前唠叨了好几遍。 季嬷嬷便安慰她:“郡主,想来三公主如今事忙,这指挥使毕竟是个实职,陛下吩咐的事情多着呢!” 倒也是,只是这么久了还没有抓到凶手,皇帝没冲她发飙?也没听说把宅子收回去啊?这点督工的康王肯定知道。 不行,得进宫去看看,反正现在每天都很闲,天热大家也都不串门。 季雨菲便又做了一些霜糖花生,带着进了宫。 还是先进的慈宁宫,令人意外的是,皇太后竟然卧病在床,吓得季雨菲赶紧问床边站着的欣娘: “几时开始的,你们怎么都不派人跟我们说一声?” “清丫头,是皇祖母吩咐不说的,没什么事,皇祖母老啦,这天气里贪凉,让人多放了点冰,有点着凉,不要紧的。”欣娘只低头认错,皇太后倒是发话了,意思是自己吩咐的。 季雨菲便也就不说了,反正看脸色还可以,就是精神头不太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估计是肠胃有问题,以前自己夏天空调吹多了就是这样,拉肚子什么的,人就很没力气。 “那皇祖母你休息吧,可有什么想吃的,孙女给你做。”季雨菲自认自己也就这么点可贡献的力量。 “这两天胃口不太好,喝点粥就行了,清丫头不用太担心,宁丫头这阵子也忙,你先回去吧。回头跟你父王也说一声,让他不用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就跟皇太后行了礼打算告辞,行完礼才又想起来: “哦对了,皇祖母,孙女还给阿宁带了一些小零食,也就是花生米裹了点糖,阿宁估计喜欢吃,那孙女可不可以——”去下三公主住处,如果能碰到她,也能顺便问问这段日子宫里头的状况。 “哦,花生米?”本来已经又躺下去的皇太后,听了季雨菲这话,倒是又抬起了头,然后示意旁边的欣娘扶她起来: “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皇祖母,很好吃的,你尝尝!”季雨菲以为皇太后想吃,顿时很高兴。 皇太后也没说话,只从季雨菲手里拿过小布袋打开,拿了两颗放进嘴里,旁边的欣娘没来得及拦住,竟然跪了下来: “太后!” 季雨菲看着不对:“皇祖母不能吃甜的吗?”难道有糖尿病? “你过来,”皇太后牙口不错,嘴里吃着花生米,手跟季雨菲招了招,等她走近了,便又挥手让欣娘起来,让她出去候着。 等寝殿内的人都走光了,皇太后才一把拉着季雨菲的手,在她身上重重打了一下: “你这孩子,也不知你是哪里学来的这本事!” 哪里学来的?之前不是已经说了正当理由了吗?三公主醒来后就能骑马、射箭,那自己自然就能做个小菜、炸个花生米了啊? 所以,“皇祖母,今儿你是怎么啦?会做菜不行吗?阿宁可喜欢我做的吃食啦!” “那你可知道四公主是怎么死的?”皇太后又放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这小孙女说起来还挺巧思的,花生米又脆又甜,味道挺好。 第两百三十一章 往事沉渣 四公主?怎么又说到四公主了?而且四公主不是中暑死的么? 看着吃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的皇太后,季雨菲有点疑惑: 难道这位太后娘娘打算边吃花生米便跟自己唠嗑?瓜子没有就花生米来凑?那倒可以,自己也省得再去找三公主打探消息了。 反正花生米被皇太后吃了,三公主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季雨菲就先面带疑惑地说了句: “皇祖母,好像听说四公主是中暑没了?宫女嬷嬷们伺候太不尽心了!”一边说一边也从皇太后手中的小布袋里拿了两颗吃,甜食吃了会上瘾。 皇太后看了眼季雨菲的动作,瞪了下孙女: “中暑?还不是你的功劳?!” 什么意思?意思是真不是中暑而死的?但是四公主自己见都没见过啊,怎么又跟她搭上关系了?季雨菲听得目瞪口呆: “皇祖母,您,您是什么意思嘛?孙女听不明白啊!” 吓得都有点口吃了,宫斗的黑手果然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向了自己吗?可是这些天自己明明都在宫外啊,这样也能强行栽赃? 栽赃的人是谁呢?后宫里便宜行事的自然是宫妃了。但自己总共也没见过几位宫妃啊,出了刚穿过来那会儿在慈宁宫见过连名字和脸都记不住的宫妃群,说过话打过交道的,也就徐贵妃、刘贤妃和张淑妃了,刘贤妃已经死了。 所以是徐妃和张妃吗?可自己跟她们无冤无仇啊? 真的,跟张妃母女间的那么点小过节,应该也不至于让她们丧心病狂地把四公主给灭了来嫁祸到自己头上吧? 要嫁祸也应该是三公主先吧?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下手便利的只能是那四公主的亲娘卫德妃了。可那卫德妃跟自己更加无冤无仇了,两人连句话都没说过啊。 难道那卫德妃是疯子?! 疯子是没什么逻辑性可言的,想当年,寝室里几个人还曾经做过什么测验是不是疯子的逻辑题,里面的答案就是挺匪夷所思非正常人思维能想出的。 可是那卫德妃看着挺正常的啊… 眼看季雨菲脸色都有点变了,皇太后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话说得太急了,怎么说呢,对当下宫里出的这件事,自己的情绪也是挺复杂的。 当时乍一听闻四公主夭折,皇太后还是挺伤心的,之前已经有个小皇孙被迫过继给别人家了,现在又有个小孙女没了,可能是人越老心越软吧,加上之前两个孙女一起落水,虽说从理智上来说,皇太后也知道这些事情跟自己无关,但事情来得太频繁,从感情上来说,还是挺接受不了的。 所以德妃宫里一报过来,当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皇帝在那边,说让自己不用过去。皇太后当晚在床上还流了一阵子眼泪。 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虽说自己也没见过几次,德妃把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当眼珠子一样地疼,连抱出来吹点风、晒点太阳都不敢,但总归是自己的亲孙女,尤其还是个那么小的小姑娘,把个皇太后给想得思绪万千。 从早夭的孙女,又接着想到三个青春早逝的儿媳妇,包括自己最疼爱的阿娇,之后又想到两个刚接到自己宫里的丧母小姑娘,一开始想她们的母亲想得整天哭,宫女嬷嬷们怎么哄都哄不住。 如今总算把几个孙女都带大了,结果之前又落了水差点没了命… 皇太后又想到了刘妃母子俩,想起如今已经在信王府里的小阿泽…唉,眼泪真是止不住地流啊。 这世间真是苦难多啊,想这想那的,皇太后甚至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想当年,自己为了保住孩子,也是咬牙强忍着把老大给主动推给了周妃养育,要不然当时自己处境艰难,别说老大周围有无数看不见的威胁,肚子里的老二也不见得能保下来。 老二生下来后偏偏又是个体弱的,为此自己为了保住这孩子的命,不惜顶住言官的弹劾,跟皇帝求来了“康”字提前给他做封号以保福泽。 康王后来倒是长成了个康健的孩子,可惜当初自己的牺牲,并没有得到老大的谅解,这些年了,明里不说,皇太后知道,暗地里皇帝是在怨她的,怨自己当年“偏爱”弟弟,抛下年幼的他给别人养。 可是天地良心,都是做娘的身上掉下的肉,哪个孩子都是心肝宝贝啊,当初刚把老大送给周妃养育的时候,自己每天晚上不是想起来就流泪啊,担心刚丧子不久的周妃厌恶自己的孩子,又担心老大想自己,担心宫女们照顾不好他,担心这担心那,肚子里的老二也不安生,孕吐得厉害。 那刚开始的几个月,现在想起来,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结果如今贵为太后,皇帝却明显心向着只有区区几年养育之恩的周太妃,上次行宫的安排,自己事先竟然丝毫不知。 老二康王倒是孝顺,可是唉,康健也是康健了,家中事却…还记得当年小儿媳妇过世,康王趴在自己膝头哭得肝肠寸断。 自己能做什么呢?也无非是摸着他的头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老二心里的苦,自己这做母后的也知道,可是能怎么说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享受了太后的尊荣,那就要有当太后的牺牲。 普天下的母亲,怕都没有自己这个太后难当罢? 罢了罢了,上次被刘妃那番话给招的,这些好不容易已经被努力压在心底的陈年往事,都时过境迁了,可不能再如水底沉渣般,又让它们泛上来了… 结果当晚翻来覆去难过地流泪,次日早上,却被皇帝亲自前来看望后的一番解释给惊住了。 哪怕皇帝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说辞,皇太后还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四公主,竟然,竟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女! 合着自己流了那么一堆眼泪,竟然是给别人家的孩子!皇太后顿时给气得直接砸了几个茶盏。 砸完了,又想起这事应该眼前的皇帝最难受,可这样的事,哪怕亲如母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细细问发现此事的详情。 结果发现这一连串破事的起因,竟然是几颗花生米! 当时皇帝也没说花生米是哪里来的,只说是三公主这贪食的姑娘在执行公务时怀里揣了一包花生米,到德妃的甘泉宫里时,三公主惦记她这小妹妹,说没见过,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 德妃一开始是推说四公主身子不适的,不过三公主也不知怎么的,开始问起了之前送给四公主的小白,德妃才知道,那小白兔的原始主人竟然是三公主,当着一群宫女太监和侍卫的面,德妃也不好说什么了,就松了口说让三公主进去稍微看一看,自己则在外面看着那帮虎视眈眈的侍卫。 据三公主后来自己陈述,当时她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走进去看四公主到底长什么样。结果那刚醒来不久的四公主,见三公主吃得香很馋,在床上看得眼巴巴的。 虽说自己怀里还揣着一包,但那肯定是不可能给的,再小的孩子也不行,三公主便从小布袋里很“大方”地拿了两颗,放进了四公主眼看三公主掏袋子便早就张开了等着的嘴。 两人一个掏、一个吃配合得当,在旁边伺候的宫女嬷嬷们反映过来之前,四公主已经高兴地仰头跟三公主说了声: “好甜啊!谢谢三姐姐!” 想着就那么几颗糖,德妃向来又管束得严,伺候的那帮人生怕因此被责罚,就很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三公主如今是皇帝跟前最受宠的,有权有势,也招惹不起。小孩子吃两颗糖应该没什么事,大家又相互自我安慰着。 这是早上的事,结果据说三公主走了没多久,那四公主就不对劲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甘泉宫 四公主一发病,德妃就赶紧派人去请了王太医。因着四公主从小体弱多病,那王太医也算是小姑娘的专属御医了,当下就禀过了太医院匆忙进了宫。 这王太医长年给四公主看诊,自恃对她的体质已很是了解,眼看四公主脸色潮红又气喘难受,加上德妃在旁边催得急,想着应该又是以前的哮喘给犯了,便给她施了梅花针,又嘱咐宫女赶紧去煎针对哮喘的汤药。 施了针又服了药,四公主的动静便小了,德妃虽然看女儿的脸上依旧红肿着,但也想着应该是旧疾,便只是训斥了一番照顾她的人。 既然公主又犯病了,这会儿,那帮伺候的人心照不宣,更是不做声了。 王太医便行礼告退、回了太医院销条子。 结果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德妃竟然又派人来叫了,不但叫了他,还又请了太医院里另外一位擅长小儿科的何太医,那派来的是个管事姑姑,甚至还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去问太医正,是否能请到儿科圣手罗太医。 医者最忌讳病人家属的不信任,听了那管事姑姑的话,这王太医便有点不高兴了,合着自己这几年的精心诊治,一旦好得不及时,便觉得自己医术不如人了?这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 罗太医年事已高,平常已不到太医院点卯,这会儿只能去他家里寻找,需要一些时间,那管事姑姑便又催促他们两位太医,赶紧去德妃娘娘的宫里。 王太医肚子里有气,说话就有点不如以往讲究了: “姑姑得罪,若四公主还未好转,本官无能,还请…”另请高明吧! 这话一说,旁边那位本来无可无不可的同行何太医也有点不舒服了: 当年这德妃娘娘刚生了四公主,可说是宫里的一件大事,毕竟自三公主之后,宫里有近十年未有皇子和皇女降生了,是以皇帝龙颜大悦不说,卫氏更是直接晋为德妃,太医院里自然颇有人想上赶着去当四公主的专属太医。 这王太医医术自然不错,钻营的本事更不错,当年也是硬从几个同行中抢得了这份美差。这几年仗着医治四公主哮喘顽疾的功劳,不说在太医院横着走吧,反正也是个动不动就甩脸色的主。 结果现在也不是自己上赶着,是人家管事姑姑相请,想来也是德妃娘娘一片爱女之心,这不也没说答应去啊,结果这王太医竟然就又开始甩脸色了?这是甩给自己看么? 何太医本就不想掺与到这事当中去,这治好了,便是得罪了王太医;治不好,更是得罪了德妃娘娘,总而言之,无论是治好治不好,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主意打定,何太医也不是吃素的,就也对着那位管事姑姑行了一礼: “姑姑得罪,四公主向来是王太医诊治,本官并不熟悉小殿下体质和以往病案,还请…”爱请谁请谁吧,反正本太医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哎呀两位太医,实在是…”那管事姑姑心里着急,又不好当众说四公主状况,眼看两位太医都站着不动,急得直跺脚。 “怎么回事?姑姑,娘娘那边着急,太医们还没过去吗?”外面传来了另一位宫女的声音,短时间内,卫德妃竟然又派人来催了。 看来这四公主今儿是有些不好,何太医便更笃定不能掺和今日之事,默不作声地坐回了自己位置。 那姑姑一听,急得不顾规矩,拉起王太医的袖子就往外走,反正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伤风败俗就伤风败俗吧,救治公主要紧: “王太医恕罪,咱们赶紧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却还是强忍着绝口不提四公主的病情。 那在屋里坐着听了个全的何太医,便暗地里“嗤”的笑了一声: 果然,这上赶着抢来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德妃娘娘宝贝自家女儿,如此不让人喘息,也是难为王太医了。 当下太医院内的小心思先不提,那王太医被那姑姑拉了袖子走,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本来就是自己照料的四公主,如今公主犯病也是责无旁贷,当下就央求那姑姑松了手,一行人疾步去了德妃的甘泉宫。 却说紧赶慢赶到了宫里,饶是王太医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这会儿见了四公主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本来就走得急,这下更是汗如雨下了: 四公主脸上满是红疹,而人竟然已经昏迷了! 那德妃本来就已经急得不行,这会儿见了王太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红着眼睛一把就扑了上来: “王太医,你赶紧想个法子,公主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总算是想着还要仰仗这太医看病,卫德妃保留了一丝理智,话到嘴边留了一半,反正皇帝那边已经派了人去禀报,很快就会过来了。 王太医当下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开始施针,一边请卫德妃再次派人去请罗太医。这会儿眼看都人命关天了,还哪管自己那点小心思。 可惜哪怕是在这关头,也许是过于慌乱,也许是习惯使然,这王太医还是按以往的哮喘来诊治,生生延误了最佳时机。 等到皇帝赶来、之后正在家乐呵呵跟老伴儿一起吃着甜瓜的罗太医被太医院的人从他家直接一顶轿子飞速接来,四公主已经回天无望了。 把个王太医给吓得,直接软在了地上,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四公主虽说有哮喘,但随着年纪增大,自己也一直尽心尽责,发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怎么今儿就… 倒是后来赶来的罗太医,在听了事情经过后,朝皇帝拱手行礼请示: “陛下,可否容微臣再看一下公主?”人死为大,哪怕是个小姑娘,可毕竟贵为公主,也得看人家爹娘愿不愿意。 德妃娘娘在眼睁睁看着女儿痛苦地死去之后,就干嚎了一声、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中途赶来的皇帝,一股无名火不知找谁发,听了罗太医的请求,便冷笑一声: “也好,罗太医,你给朕好好查,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你给朕个说法,不管是谁,朕决不轻饶!” 太医也好,身边的人不精心伺候也好,本来这些日子就过得一直不顺,这次非得好好整治整治! 却说罗太医还在那边仔细观察四公主的病况,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害怕归害怕,这会儿出于求生本能,也在拼命地给自己找生路。 一个疏于照顾肯定是逃不了的,但如果是太医诊断错误,那就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了,打一顿板子也好、罚到倒夜香之类的苦臭地方去也罢,但性命是搞不好保得住的。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比如说,让四公主吹了风、着了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就罪过大了,皇帝一发火,搞不好一帮子人都得给四公主陪葬。 这也不是不可能,没看隔壁刘妃娘娘永和宫里的,宫女也好,太监也罢,连带嬷嬷,有一个算一个,据说都在出殡那天跟着刘娘娘去皇陵了。 既然都是在宫里混的,大家的心思也都差不多,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私底下偷偷看来看去,谁也不吭声,只等着罗太医发话。 有人觉得时间很长,有人觉得很短,罗太医倒是心理素质过瘾,依旧不慌不忙地检查完了四公主的小身子,然后过来对着皇帝行一礼: “陛下,微臣愚见,四公主浑身遍布红疹,看样子像是过敏引发的哮喘。” 第两百三十三章 病因? 罗太医这话一说,王太医顿觉又活过来了,自己一开始就是按哮喘给治的,哦不对,自己当时没考虑到过敏这个事情,只是按以往的哮喘来应对了,哦也不对,这过敏之事,说起来德妃娘娘自己也有责任,肯定是宫里那帮人伺候不仔细,给公主喂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急于寻找救生稻草的王太医,便赶紧一边朝皇帝拼命磕头一边给自己辩解: “陛下明鉴,微臣赶来时,宫中并无人跟微臣说明四公主有吃过何种过敏之物,微臣便以为只是以往一般的哮喘…”反正德妃娘娘已经晕过去了,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而且事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是自己当时没有问罢了,但病人家属最了解,应该及时告知啊。 “你住嘴!”皇帝和罗太医同时骂出了声,罗太医赶紧朝皇帝拱了拱手,他也是气急了啊,这小儿科不同于大人,小孩子自己不懂事不会主动说,很多时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太医都得跟周围伺候的人细细询问,这王太医在太医院里也呆了一些年头了,如今竟然说出这番不负责任的话,简直是,哼,简直是枉为医者! 皇帝听了罗太医这同一声喝骂,顿时也反应过来了,这太医还在打诳语呢,当下怒从心头起:“来人,拖出去杖毙!” “陛下手下留情,容臣细禀!”罗太医虽然知道这王太医有问题,但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同行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拖出去打死,还是于心难忍,当下也赶紧下跪阻止。 那边的王太医已经被吓得直接尿失禁了,不就是早上来看个哮喘吗,怎么现在自己就要被拖出去杖毙了? 皇帝面前如此失仪,一旁的太监便先把王太医给拖了出去,听候发落。 皇帝对这位罗太医,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当下就免了他的礼,淡淡地问他:“那你就细禀给朕听听。” “陛下,这过敏,也看严重与否,小殿下浑身红疹,微臣是想问问,今天伺候四公主的人,都给殿下喂食了哪些食物?”也好判断,王太医是否有错过最佳诊疗时机,如果过敏很严重,别说是王太医了,哪怕大罗神仙,搞不好也难回天,毕竟四公主的哮喘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些年哪怕一直小心伺候着,也听说是时好时坏。 这话皇帝也听懂了,便看了一圈那些听了罗太医此话都低头不语的太监宫女们: “今儿四公主殿内,是哪些人当值?从实招来!” 花了半个时辰左右,连卫德妃都悠悠醒来了,四公主从早上醒来开始,小到一次咳嗽,大到日常的出恭之类,总算都给问出了具体的时间。 “禀陛下,这样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罗太医也有点不解,照此看来,这四公主其实现在身体挺健康的,而且日常饮食作息一如往常,也没有吹过风、晒过太阳、受过惊吓,但如果真是如此,又怎么会突发旧疾呢? 想到此,罗太医少不得又再问了一遍: “你们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外来的吃食,或者外人进入?” 这话一问,低头跪着的那帮人惧是心头一凛,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突然出现在四公主寝宫、然后给四公主不知喂了什么甜糖的三公主。 那到底要不要交代这个情况呢? 说吧,哪怕最后证明没问题,三公主肯定是彻底得罪了,这次查抄后宫的负责人就是她,等事情过了,给自己随便扣一个罪名还不是顺手的事。 可不说吧,当奴才的,也算是兢兢业业了,结果竟然还要跟着王太医一起遭殃,没听陛下刚才说么,要把王太医杖毙啊!唉,真是不甘心呐! 不过,要死大家一块儿死,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当出头鸟了,还是先看其他人怎么做吧… 都不是第一天在宫里当差的,众人都这么想,于是四下里就还是一片低头静悄悄了。 等了一会儿,就在大家觉得度日如年生恐皇帝再次发飙的时候,打破沉默的人最后还是出来了—— 一宫之主的德妃娘娘,云鬓散乱,泪滴香腮,忽然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陛下,臣妾不敢隐瞒,今儿早上,三公主来过!” 皇帝眉心微动了下,声音倒依旧是淡淡的: “这个朕知道,她是奉命行事,各宫皆如此。” 德妃娘娘听了,低垂着头拭泪,声音却依旧从帕子里传了出来: “陛下,三公主来了之后,跟臣妾说,她没见过四公主,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儿。臣妾虽然觉得牵强,但不敢阻拦,便让她进了三公主的寝宫。” “哦?那她当时可有给四公主喂食?”这不可能啊,那家伙平时护食护得多紧啊,向来只有她吃别人的份。 “臣妾不知,臣妾当时在外面,陛下,臣妾悔啊!”德妃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人也随之匍匐在地。 哟,这眼药上的,罗太医有点不屑,这事情还没查清,怎么就急着给三公主扣帽子了呢?而且都是自家姐妹,又不是兄弟们争储,三公主犯得着给个本来就病歪歪的年幼妹妹下狠手么?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沉吟不语,一时间,整个殿内都是德妃娘娘的哀哀哭泣声。 好在过了一会儿,皇帝总算是发话了: “来人,传三公主即刻来甘泉宫见朕,朕有要事当面问她!” 得嘞,这事基本算成了!德妃娘娘跟满地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心里一松。 罗太医则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如果让自己在三公主和王太医中间选择,那么毫无疑问,自己会选择三公主。 原因呢也不消说,在宫里行走了一辈子,罗太医早就给磨练得灰头灰脸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万一此事给三公主带来什么祸患,以自己跟长公主的交情,以及长公主说起的跟三公主的姐妹情,那就真的是要得不偿失了。 皇帝身旁本来一直静悄悄站着的王洪发,听了皇帝的话,则暗地里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精神点儿,三公主又要来了! 上次这样的场合,就是不久之前已经安葬的刘贤妃娘娘的永和宫,虽说之后自己跟其余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来,但结束后的惨烈场面,可是自己亲自领着人去收拾的,刘娘娘那死不瞑目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可是生生折磨了自己好多个夜晚。 眼下变成了甘泉宫,刘妃换成了德妃,但三公主依然是活蹦乱跳的三公主,今儿中午,王洪发想到这里又看了下外面的大太阳,唉,还不知怎么个过法呢。 “哈喽,父皇你怎么叫我到这里来?咦,这么多人?”没过多久,随着令王洪发听了身子一颤的熟悉声音,三公主利索地进了门。 王洪发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咦,三公主身后,怎么还跟着上次那个进御书房的女人呢? 第两百三十四章 吃糖么? 王洪发又偷偷看了下皇帝的神情,咦,竟然好像是一副比较满意的表情?这是什么个情况? 王洪发便又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看来今儿变数挺大,自己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千万不能出差错。 三公主进来后,还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老头,那人之前已经给自己行了礼,但看着是个挺慈眉善目的老头,三公主便又朝他打了个招呼,得知对方姓罗,是个太医。 “父皇,谁生病啦?大热天的,叫个年纪轻的太医来嘛。”罗太医以前见过三公主,不过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现在的三公主,说话行事竟然都让人眼前一亮,嗯,难怪长公主对这个妹妹很是认可。 皇帝没理这话,只皱着眉头问三公主: “阿宁,今儿早上,你来这甘泉宫,是否有跟德妃娘娘说,要进殿去看下四公主?” “对啊,我不是没见过她吗,五公主我见过,不过我俩完全无法沟通,我就想——”三公主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你们俩相处的时候,旁边可有人在场?”皇帝赶紧截住了她的话。 “我想想,有啊,旁边很多人,四公主当时坐在床上。”三公主说到这里,总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怎么啦,父皇?看下四公主不可以么?哦对了,四公主呢,怎么没见到她?小姑娘长得不错,虽然没有我好看,嗯,也没有二公主好看,嗯…” “陛下!”旁边已经被搀扶起来坐下的德妃娘娘,顿时又哭出了声。 “阿宁,你——朕问你,你当时可有给四公主吃什么东西?”皇帝有点焦躁了,这事搞不好是真的。 “吃东西?有啊,我给她吃了两颗糖,怎么,不行么?”三公主一脸疑惑地回答。早知道这样,还省了两颗糖呢,这不是看那小姑娘当时眼巴巴看着馋得慌么。 三公主还没等到皇帝的回答,那边的德妃娘娘已经又开始哭了: “陛下——!” 妈呀,三公主很疑惑地看了下德妃,上次是刘妃哭,这次是德妃哭,这宫里的女人怎么回事?一男数女看来是不幸福啊。 “阿宁,你…”皇帝叹了口气,叫过王洪发,让他简短地把事情经过告诉这个看着还是一脸懵的三女儿。 很快,听完王洪发讲述的三公主怪叫一声: “不是吧?吃两颗糖就死了?这不科学啊!” 这话一说,德妃娘娘顿时又哭了。 三公主回身看了下德妃,跟皇帝说: “父皇,我可以去看下四公主么?罗太医跟我一起去好了。” 又伸手招了下跟她一起进来的那女子,皇帝微微点了下头,于是三个人一起进了四公主的寝殿。 趁这间歇,皇帝闭目暗自整理了下思路: 说是因为三公主的糖而导致四公主丧命的,皇帝不想相信,但感觉又不能相信,毕竟德妃这几年对女儿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平日里肯定是养得无比细心,所以真有可能是百密一疏,被三公主这区区两颗糖给钻了空子。 但你要说是三公主故意的,皇帝自己就头一个不信,别说她有这份心,就算真有,可她能捞到什么好处呢?一个已然掌握一定权势的即将成年的公主,要跟一个病歪歪的年幼公主过不去?跟四公主的母妃德妃倒还有可能。 但是平日里德妃娘娘自己也是轻易不太出来,要说三公主跟她有瓜葛,那还不如直接说跟二公主来得可靠,毕竟之前两人也起过冲突。但就算是二公主被气个半死,也断不至于拿这年幼的妹妹来对付三公主,这一点,皇帝自认对几个子女还是挺有信心的。 所以排除了这些可能之后,那只能是… 皇帝想到这里心念一动,会不会是平常跟三公主有瓜葛的人,借刀杀人、然后栽赃到了她头上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譬如说,那个绿衣人的背后主谋?搞不好人家已经知道,三公主是在打着幌子查自己,那么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皇帝的表情顿时就严肃起来了,看来这事不小,并不是明面上的过敏这么简单。 正想到这里,跟着罗太医进去看四公主的三公主出来了,一脸的严肃: “父皇,我有话说。” 这话一说,旁边瘫坐着的卫德妃立马就直起了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三公主。 皇帝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安慰般地说了句:“爱妃,静儿也是朕的女儿,朕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然后才吩咐三公主: “你有何话说?” “是这样的,父皇,之前我确实是给了四公主两颗糖吃,因为她看着很馋,糖是从我的小布包里拿出来的。”三公主先是痛快承认了自己确实有给四公主喂糖。 这话一说,那卫德妃立马就看向了皇帝,不过倒是没继续哭。 皇帝也安慰般地回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问三公主: “那你可知,四公主从小患有哮喘,不可随意进食?” 这话,乍一听没啥问题,不过听在王洪发这样的人精耳朵里,就觉出味道来了: 皇上这是想偏袒三公主。 果然,三公主点点头: “我这是第一次见四公主,不知道。” 得,这父女俩,也太…口不对心了,王洪发很想翻白眼。 三公主差不多长四公主十岁,满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四公主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为此都轻易不出来,德妃宝贝得紧,整日价请太医。现在你说不知道,还说是第一次见四公主?你信不信等下就来场雷阵雨? 皇帝却听了很是满意,点点头,还此地无银地加了句: “小孩儿眼巴巴想吃糖,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 妈呀,这一唱一和的戏码还能再假一点吗?德妃娘娘您还能听得下去吗?王洪发的眼睛已经翻到了后脑勺。 果然,“扑通”一声,德妃娘娘甩开了旁边扶着她的嬷嬷,又跪在了地上: “皇上,三公主怎能如此信口雌黄,说这是第一次见四公主、还说对四公主的病不知情?皇上,三公主是您女儿,四公主,四公主可也是啊!” “哎,你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三公主完全没有被德妃这番话带偏,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 “我给她出的糖就是普通的糖,我包里倒是还有更好吃的花生糖,但我怕花生糖她咬不动。” 末世里的小孩子缺少营养,长到好几岁了都是一口烂牙,稍微硬一点的东西都吃不下去,整天喝水煮的稀粥,所以见到一看就很瘦弱的四公主眼馋,三公主就只给了两颗她宫里下面的人主动献给她当零嘴儿的饴糖。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没舍得给季雨菲做的花生糖,那糖味道更好,但量不多。 “皇上,您可听见了?三公主确实给四公主喂了糖。可怜静儿,为了她这哮喘,臣妾平日里是千防万防,她这也是馋得慌了。小孩儿家家的,哪里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给了颗糖,自然是赶紧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吃了,谁曾想…静儿,母妃对不起你啊!”德妃一边说又一边开始哭。 哭得王洪发的眼眶都有点发热了,想当年,他之所以主动净身进了宫,也是想着能让饿得都站不起来了的弟弟吃上一颗眼馋已久的窝丝糖啊,唉… “哎,那个,你别哭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给的那个糖是,对,叫饴糖,我宫里人给我的,刚才我也问罗太医了,这饴糖挺好的,可以治疗气喘、咳嗽,而且挺软的,真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三公主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两颗糖放在手心,又抬头问皇帝: “父皇,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第两百三十五章 神队友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下,三公主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两颗深棕色的糖,嗯,看着味道应该不错,不过么,吃糖这事不适合现在这个场合啊,虽然自己也有点想吃。 皇帝便清了清喉咙: “不用了,你先收起来吧。”回头再管她要。 三公主一听,倒是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刻就听话地收了起来,而是继续摊着手走到了卫德妃的面前: “要不你也来一颗?这糖很甜,吃糖有助于恢复心情。” 末世里,无论对大人还是小孩,吃糖一直是最大的安慰和最高的奖赏,那些失去家人和朋友的人,大家无法再用语言来安慰,便会由头领拿出精心储存的糖果给他们。 末世的人生太艰难了,那么,悲伤的时候就在嘴里含一颗糖吧,能含多久含多久,也算暂时忘却了所有的苦。 所以对三公主而言,她真的是好意,想用甜糖来安慰刚失去女儿的娘。 可惜这是在另外的世界,这个世界虽然也有诸多苦痛,但各种甜丝丝的糖果多的是,所以三公主的手刚伸到眼前,就被卫德妃愤怒地一手打掉了: “三公主!你!你真是蛇蝎心肠!” 蛇蝎心肠啥意思,三公主已经不像刚穿来那会儿的懵懂无知了,光凭德妃愤怒到几近扭曲的面容就可以判断,这词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三公主便捡起了那两颗被打落的糖,看了下,一颗递给了罗太医,另一颗则回身给了那之前跟着过来的中年女子,两人都接了,那中年女子更是笑着直接放进了嘴里。 三公主再看了下,哦,皇帝旁边还有个王洪发正看着自己呢,眼神看着挺馋的,那就也给他一颗吧,好歹也算是熟人了,自己之前还为了试探武力值绊过他一次。 (王洪发:公主,奴婢是想暗示您,这时候不适合分糖吃啊!) 三公主便难得的大方了一回,从小布袋里又翻找出了一颗饴糖,递给了王洪发。 王大总管自然是赶紧推辞,虽说他有点受宠若惊。 皇帝斜了他一眼:“给你你就收着吧。” 王洪发便只好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 眼看分完了糖,皇帝便再次清了清喉咙,问三公主: “阿宁,你确定,当时给四公主吃的是这种饴糖?”本来心里就觉得不可能是三公主做的,现下听她这么一说,皇帝就更觉得不可能了。 “对啊,我当然确定,我可没有什么,嗯,蛇蝎心肠。”三公主活学活用。 卫德妃一听,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她: “三公主,你发誓!若有半分诳语,你就,你就遭报应!” 毕竟皇帝还坐在那里,卫德妃好歹强忍着没有说出“被天打雷劈”之类的话来。 饶是如此,皇帝的脸还是沉了下来,敢当着他的面让一个公主发誓,哪怕是刚死了女儿的后妃,也是很不合规矩的。 旁边攥着那颗饴糖的王洪发偷偷看着皇帝的脸色,感觉糖果开始在自己手心里融化了。 “发誓就发誓,如果我有半分,半分什么?哦,诳语,那就遭报应。好了吧?”三公主一口应下,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给四公主的那两颗糖,她刚才在内殿问过罗太医了,应该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是因为她那两颗糖害得四公主丧命,那就遭报应好了,虽然她不太清楚报应是什么,但里面躺着的那个小姑娘挺可怜的,万一是因为吃了自己的糖,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好了。 皇帝听了三公主发誓的话,脸色便又沉了几分,一时间满堂又静寂了下去,那些满地跪着的甘泉宫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感受不到自己麻木的下肢了,唉,本来以为拖走了个王太医,进来了个三公主,这事儿搞不好就这么了了呢,谁知三公主来硬的,那… 众人各怀心思一片沉默的时候,殿内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陛下!” 那位刚刚吃完了糖的中年妇人忽然开了口。 这一开口,满座皆惊,惊得王洪发手一松,手里的糖都直接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这妇人看着姿色平常,这一把嗓子,却如二八少女,如那春日黄莺,娇俏极了,动听极了,连愤怒的德妃娘娘,都听得一时惊愕住了。 皇帝看了下那妇人,平静地说了句:“你说!” 王洪发:皇上竟然没发火?!这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一把美好的嗓音便再次响起: “陛下,臣妾是觉得,既然三公主都发了誓,那这甘泉宫里的人,是不是也要都发个誓呢?嗯,就说‘刚才所说之话,如有任何隐瞒,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好了!” 什么?!刚悄悄捡起糖的王洪发再次手一松,糖又掉到了地上,这也太狠了吧? 皇帝却似乎挺认同: “不错,虽说三公主是外来的,也的确给四公主喂了吃食,不过,这从头到尾,到底情况如何,现下也不得而知,那就都发个誓好了!” 跪着的一帮人:… 但圣命难违,当下便一个接一个,在王洪发的监督下,开始小声地对天发誓,人家连内容都替你想好了,不发誓能怎么办? 三公主看着觉得挺新鲜,便又从小布包里摸出颗糖,一边嘴里咂着糖一边跟在王洪发后面饶有兴趣地听别人发誓。 罗太医觉得这事有点荒谬,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那女子的话,细想来也挺有道理的,就凭三公主给四公主吃了两颗糖就一定咬定是她害了四公主,那别人给的吃食就一定无害吗?再退一步说,给的真的就是所说的那些吃食吗? 一定要说三公主是外贼的话,难道那甘泉宫里就确定没有内鬼?虽说这话有点诛心,但下人们伺候不精心闹出的事,京城里每年都能听到那么几回,何况在这遍布各种算计和斗争的宫中,恐怕只会多不会少吧?所以又如何能就此定了三公主的莫须有之罪呢? 这么想着,罗太医就不禁多看了两眼那女子,这妇人见识不一般哪,区区两句话,就轻松解了三公主的围。记得当时是随三公主进来的,之后一直神色淡定从容,哪怕对着皇帝,似乎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罗太医忽然想起,刚才那妇人对着皇帝似乎自称“臣妾”?那应该不是三公主宫里的管事宫女。 但这妇人打扮朴素,应该不是哪位后妃,可这会儿能在宫里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罗太医便开始认真地回想起自己这些年见过的内外命妇们… “皇上饶命!”一声凄厉的喊声,惊醒了正苦思冥想的罗太医。 第两百三十五章 猪对手 只见跪在王洪发面前的一位宫女正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王洪发赶紧转身朝皇帝请示:“皇上?” “让她说!”皇帝没说饶命啥的,但眼神看着很期待的样子。 “回皇上,奴婢之前有隐瞒:早上三公主走了之后不久,娘娘进来看了看四公主,之后不久,宫里负责公主起居的贾嬷嬷就过来了,说公主出汗了,得给她换件里衣,奴婢便赶紧想上前伺候,嬷嬷却说不用,说她自己来就好了,小公主也喜欢嬷嬷,嬷嬷还说让奴婢先下去歇一会儿,说她不会告诉娘娘的,奴婢,奴婢就…请皇上饶命!” 说得很流畅,想来是早就打好了腹稿的。三公主就跟王洪发一起,回转身认真地盯着皇帝等他发话。 “你?!”皇帝还没说话,卫德妃倒是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那依旧在磕头的宫女很生气地呵斥道: “无耻至极!你这刁奴,为了推卸责任,竟然要强行攀咬贾嬷嬷!本宫问你,这种天气,公主又用不得冰,出了汗,你们这帮狗奴才,是不是都随便公主汗湿里衣?怪不得公主之前三番两次地莫名发热,原来是你们在偷懒!” 卫德妃又朝皇帝行了礼,声音都在颤抖,想是气得狠了: “陛下,臣妾无能,自以为平日里已经管束得挺妥当了,谁知还是疏忽了…臣妾有罪,臣妾没能护好四公主,请陛下责罚!” “无妨!”皇帝很简短地回了一句,眼睛却依旧看着那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小宫女: “那这贾嬷嬷当时说给公主更换里衣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回陛下,就奴婢一人在场,之前娘娘进来,见四公主还在床上不下来,想跟奴婢们玩闹,娘娘便吩咐大家都先退下,只留了奴婢一人在寝殿伺候,陛下明鉴,此事诸位姐姐都可作证!” 其实这事一问德妃便知,哪里需要其他人作证,不过想必刚才挨了德妃训斥,宫女也就只能如此说了。 但皇帝自然是可以问德妃的: “可有此事?” 德妃咬着下唇,看了下低头伏地的宫女,却摇了摇头: “臣妾记得,当时是有交代她们不可人太多,殿内本来就热,又不敢放冰…但臣妾说完就走了,后面具体的情况,臣妾委实不知。陛下,臣妾悔啊,当时外面还有三公主带来的人,臣妾忙着要去前面…!”还未说完,后面的声音消失在手帕掩盖着的低声哭泣里。 这话说得有点模棱两可,所以意思是后面殿内到底留了几人没法证实?又或者说,德妃这话里话外的,搞不好是她宫里这帮刁奴为了活命、串通说好的?可德妃这话说的,跟她平日里对四公主的精心照顾形象不符啊?罗太医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贾嬷嬷是何人?传她来见朕!”皇帝也有点不高兴,这一会儿是吃食,一会儿是换衣,不就是伺候一个小姑娘么,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上心、做不好?而且卫德妃平日里不是挺稳重的么,四公主也是当宝贝一样地养着,怎么今儿一听,好像也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 “陛下!”卫德妃放下了帕子又开口了,语气也还是有轻微的颤抖,想来是怕皇帝怪罪了: “当时是臣妾进去后见四公主背上有汗,出来后便唤了贾嬷嬷进去给公主替换里衣,是臣妾的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那贾嬷嬷是受德妃吩咐进去做事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可说来说去,贾嬷嬷的人影子都没见到,这不还是一面之词嘛?就跟德妃之前咬定三公主给的糖有问题一样。 看来那贾嬷嬷应是深受德妃信赖的心腹,德妃生怕那嬷嬷因此获了罪,罗太医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个判断。 不过三公主都被皇帝传唤来了,那贾嬷嬷没理由不来啊,罗太医又觉得这卫德妃实在是过于偏袒了,不知皇帝会怎么想。 “罗太医!”皇帝却在此时叫了他一声。 “微臣在!”罗太医赶紧回过神来。 “刚才你们三人进去看四公主的时候,那殿内有什么人?”皇帝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罗太医既然是资深太医,又是在宫中行走多年的,向来心细如发,此时竟然也能对答如流: “回陛下,适才臣等进殿时,殿内有太监两人,宫女两人,此外并无他人。”也就是说,没有嬷嬷这般年纪的人。 “哦?那这贾嬷嬷现在何处?传她来见朕!”作为负责公主殿内起居的人,公主过世了,竟然既不在殿内照看,也不在跟前回话,这是什么个规矩? 德妃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站着。 王洪发便赶紧出去吩咐,让人去找这贾嬷嬷进殿回话。 “贾嬷嬷,贾嬷嬷,”三公主嘴里念念有词,还回头跟那一起来的中年妇人咧了下嘴: “还有姓贾的嬷嬷啊?那不是很容易被认为是假的嬷嬷嘛。” 呃,这种脑回路,王洪发选择了自动不去理解,倒是罗太医听了禁不住一笑:这三公主,还挺有趣的嘛,有话就说,皇帝面前也没啥忌讳。 “阿宁你过来。”那妇人朝三公主招招手,后者便一边说着“干嘛?”一边很听话地走过去了。 看着那妇人对着三公主附耳低说的样子,别说王洪发了,罗太医和卫德妃都很是震惊—— 那妇人竟然唤三公主作“阿宁”? 所以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公主倒是一脸认真地听着,很快就听完了,然后这次换做三公主,附耳对着那妇人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皇帝看了她们两眼,耐着性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两人还在说个没完,皇帝就语气很差地吩咐王洪发给自己换一杯茶。王洪发赶紧下去了。 走的时候还顺便瞄了眼三公主,唉,适可而止吧殿下,皇上都已经在努力忍了! 好在当他手脚利索地端了杯茶再进来时,那两人已经不嘀咕了,三公主还木着脸跟皇帝请示,说她要去出恭,很着急,旁边那位妇人表示也要去。 娘诶,堂堂公主,说起来一点都不委婉,不过三公主可以理解,王洪发面不改色地给皇帝上了茶,然后垂手侍立一旁等皇帝反应。 皇帝从鼻孔里直直喷出一股气,倒是没说什么,挥了挥手,那两人就一前一后很欢快的样子出去了。 殿内便又恢复了安静。 罗太医看了看四周,皇帝面无表情,王大总管低头纹丝不动,地下一帮一动不动跪着的人,倒是卫德妃,嗯,好像在发呆? 唉,估计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四公主已经没了,刚才的问话里又被查出有疏漏的地方,如今过了那阵最伤心的时候,既然是宫妃,都不是扛不住事的,现下应该已经在考虑后续事宜了吧? 没过多久,两个号称急着去出恭的人又一前一后神情轻松地回来了。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王洪发手下的小太监来报,说贾嬷嬷被带来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贾嬷嬷 贾嬷嬷进来的时候,本着职业习惯,王洪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 个子略高又瘦,穿了身藏青色的衣裙,一直低着头,看着有点畏畏缩缩的。 进了殿后倒是“扑通”一声赶紧给皇帝跪下了,也不说话,就那么低着头跪着。 三公主和那妇人顿时来了精神,上(肆)上(无)下(忌)下(惮)地打量着,三公主更是往贾嬷嬷那边走了两步,还好,被那妇人又给拉回去了。 罗太医有些同情这眼前的嬷嬷,三公主贵为公主,而且也无真凭实据,那么就得拉一个人出来背这口黑锅,现下也没别的人,那就只能是这位负责四公主起居的管事嬷嬷了,当然,后面那一圈跪着的,其实也逃不了。 “你,就是贾嬷嬷?”皇帝开了口,那嬷嬷便又磕了个头。 王洪发很想说:怎么这么没规矩,又不是哑巴! “朕问你,你当时给公主换了衣裳,可有给公主喂食?”皇帝一心想从吃食中找出问题。 那嬷嬷便又低着头摇了摇头,然后又伏地磕了个头。 王洪发:嘿,怪了,好歹是个嬷嬷,总不会是被吓傻了吧?还是早已心知死路一条?竟然一声都不吭。 “陛下,臣妾自知失责,不过四公主每日的吃食,都是派专人照看的,此事一问便知,想来嬷嬷也无从…”卫德妃在旁边也补充了句。 罗太医现下对这位德妃娘娘也有点无语了,四公主明摆着是外物过敏引发的哮喘才丧的命,这当娘的,竟然还一心认为自己宫里的人没问题?这贾嬷嬷看来真是德妃的左膀右臂。 不过,罗太医想到这里,又忽然想到: 过敏之事,其实也并不一定就是入了口腹的吃食,身上所穿的贴身衣物,其实也是可以引发的! 唉,真是年纪大了脑袋不灵光了,被别人的话牵着鼻子走,这样的事情竟然这会儿才想起来,罗太医很想叹气。 不过,现在想起来其实也不算晚,罗太医又很乐观地劝慰自己,想完了就赶紧朝皇帝行礼: “陛下恕罪,微臣刚才疏漏,其实这过敏之事,并非只有吃食,所穿衣物、屋内陈设,乃至花粉香风,都可能引发,陛下,微臣老迈,刚才也是想岔了,陛下恕罪!” 其实主要是一开始思路被带偏了,大家都在先入为主地讨论吃食上的问题特别是三公主给的两颗糖的问题,说是其余起居一如往常,殊不知,外部环境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并不能就此断然排除在外。 当然,本着医者仁心,罗太医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陛下,微臣愚见,娘娘宫内,对四公主的吃穿用度,肯定是严格把控的,想来出差错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是有些偏差,如那贴身里衣未曾曝晒得当等,也是意想不到的事。因此,微臣斗胆,请陛下派几位太医,对公主当时所穿衣物乃至殿内寝具和陈设,统统再进行严格检视,以正视听。” 罗太医这话一说,卫德妃自然也有话说了: “陛下,臣妾无能,自知照顾公主失责,可静儿并非是这几日才得的哮喘,她那寝宫里的一应陈设,这几年来从无变化,那贴身里衣,臣妾也是交代要曝晒、再曝晒,如今天气炎热,臣妾更是从不曾放公主出门…陛下明鉴。” 这倒也是,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罗太医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只好捻须不语,反正他能说的都说了。 罗太医现在很是后悔,今儿本来是要出门会会老友的,家中老妻不放,说大热天的几个老头有什么好聊的,还不如在家吃井水里湃过的凉丝丝的甜瓜。 罗太医想想也对,就从了老妻。结果两人正在家乐呵呵地吃瓜呢,就这么被抓差、一路颠到了宫里来掺和这无头公案。 关键小公主还已经没了,要是能及时救治过来了,也算不虚此行。 唉,跟卫德妃那话说的一样,他也悔啊… “喂,贾嬷嬷你可有话说?怎么一直不说话啊?你不替自己辩解吗?”三公主忽然开口问那一直伏在地上的贾嬷嬷。 那贾嬷嬷还是低着头,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真是个忠仆,一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子,看得王洪发都心有戚戚焉,唉,当奴才的,就是这么可怜,说是你的问题就是你的问题,三公主自然动摇不得,就算真有问题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说,看来就只能是这贾嬷嬷给担了罪责。 平心而论,王洪发觉得也能理解刚才卫德妃对这贾嬷嬷的袒护,这德妃娘娘在宫里向来宽厚待人,想必也是不忍看着自己宫里多年的得力嬷嬷落此下场,没看她现在,哪怕用帕子掩着嘴,那眼睛里的泪,也是成串地往下掉呢,唉。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一个王太医,一个贾嬷嬷,谁让你们摊上了四公主这么个病秧子的差事了呢? 王洪发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等下就把三公主给的那颗糖给悄悄扔了,又不是小孩子,谁还贪图那么一点一会儿就没了的甜滋味呢? “贾嬷嬷,你叫什么名字?”那位跟三公主一起的中年妇人,忽然又开了口。 那跪着的贾嬷嬷背上一颤,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皇上,这嬷嬷姓贾名云。”旁边的卫德妃代为说了。 “皇上,这贾嬷嬷怎么回事,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一声不吭啊?奇了怪了。”好听的嗓音又说了,不过如此动听,大家一点都不嫌烦。 “抬起头来!”皇帝倒是先开了口。 那跪着的贾嬷嬷背上又是一颤,然后慢慢抬起了头。 三公主赶紧蹿过去看,看完了还瞥了瞥嘴,然后朝那妇人眨了眨眼睛。 那妇人便慢慢踱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那又低下了头的贾嬷嬷: “贾嬷嬷,你家中何处?” “嬷嬷她——”卫德妃又要代为回答。 “哎哟,娘娘,嬷嬷是你什么人啊?让你这般放下身段?”那妇人虽然嘴角含笑,却眼神冰冷地截住了卫德妃的话。 皇帝没发话,默许了那妇人的做法。 那妇人便又往前走了两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贾嬷嬷,你家中何处?” 那跪着的贾嬷嬷背上又是一颤,然后终于低头说了句话: “奴婢京城人氏。” 声音很轻,离得稍远的王洪发都感觉有点听不清。 “哦,京城人氏啊,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那妇人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一边慢慢走到了那贾嬷嬷的背后。 “奴婢家中亲人已过世了。”贾嬷嬷继续低着头低声回答。 “哎呀,真可怜,那可记得还有什么亲戚?嬷嬷看着年纪也不算很大,还不到四十吧?”那妇人又转到了贾嬷嬷的侧面,低头看着那跪着的人。 “奴婢不记得了。”这次声音倒是稍微大了一点。 王洪发也听清了,觉得有点不对,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如果这时候季雨菲在场,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把嗓子,跟当年某个当红的脱口秀女主持很像诶! “这样啊,怎么这么健忘呢?”那妇人轻笑一声,然后王洪发只觉寒光一闪,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把匕首,一手揪住那贾嬷嬷的发髻,另一手则拿着那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第两百三十七章 谜底(上) 这一下变故陡生,王洪发顿时给看呆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喊出那声“护驾”,三公主已经一步蹿到了皇帝身边,一边把两个手指放入嘴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吹哨声。 殿外霎时呼啦啦涌入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侍卫,一部分人围住了皇帝,另一部分人则围住了贾嬷嬷和那妇人。 “先捆起来!”那妇人依旧保持着动作,只吩咐围着的侍卫。 王洪发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这妇人的声音却是听得见的,只觉那好听的声音不再如黄莺般娇俏,变成了一把寒天里挂着的檐上冰凌,冷而尖锐,令人望而生畏。 三公主估计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咧了咧嘴对着似乎也还在震惊中的皇帝说了句: “父皇别怕,这贾嬷嬷是个假的嬷嬷!” 啥?殿内毕竟静悄悄的,那些跪着的宫人早就瘫了一地了,所以三公主这话大家都听见了。 贾嬷嬷是个假的嬷嬷?难道真是她害死了四公主? 这事卫德妃知道么?王洪发赶紧看向卫德妃,却发现她也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唉,真可怜,跟三公主争了半天,谁想凶手竟然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德妃娘娘这下要怪责自己了! 旁边的罗太医则不做此想,职业习惯和人生阅历让他万分震惊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朕没事,你去吧,帮下你师父。”皇帝终于说话了,声音有那一瞬间的艰涩,想来也是实在震惊。 师父?这妇人竟然是三公主的师父?那倒难怪刚才出手那么利落,不过三公主这师父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对着皇帝自称臣妾?满京城的内外命妇,可没听说有哪个会武的啊? 王洪发一边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皇帝,一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猜想。 同样在猜想的还有罗太医,不过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后就决定放弃了,自家就是个太医,虽然这些年去过不少深宅内院,但哪里能认识别人家的底细呢? 还是先看眼前的事情发展吧,谁能想到,一顶轿子着急忙慌地把自己接到宫里来,结果竟然是被迫吃一顿皇室的瓜。 “好。”三公主答应了一声,便穿过了侍卫群,又进入了另一个侍卫群: “捆好了没有?” 侍卫群里传来一阵含糊的动静,然后又传来了三公主满意的声音: “好了,下巴被我给卸了,放心,死不了了!” 上次马球比赛时那个假马夫不就是在被抓住时咬破了藏在嘴巴里的毒死掉了么?这事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在外面候命。”皇帝先把那些依旧团团围住他的侍卫给挥退了。 “皇上!”王洪发很着急,眼下侍卫越多越安全啊,这假嬷嬷看来也会武功。 “无妨,你也退下吧。哦对了,罗太医,你先跟着王总管在外面稍等片刻。”皇帝面无表情。 罗太医老而成精,心里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巴不得早点出去,当下就赶紧行了礼: “微臣告退!” 瘫在地上的那帮甘泉宫人,皇帝也命侍卫们顺便提溜出去严加分开看管。 一时间,殿内就剩下了区区五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一个瘫着,另外两个倒是站着。 “说吧,卫氏,这事是从何时开始的?”皇帝淡淡地开了口。 那瘫在地上的卫德妃没有回答,一边哭一边摇头。 “阿宁,下巴给装回去吧。”皇帝也没强求,转头吩咐三公主。 “好嘞,父皇,我已经看过了,这人嘴里没有藏毒。”三公主对眼前的事没什么反应,她的关注点还在跪着的假嬷嬷身上。 “说吧,什么名字,哪里人,如何进的宫,有什么说什么吧!”皇帝看着远处那已经披头散发还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会儿看着,果然是… “皇上,你要杀要剐请便吧。”那人态度还挺强硬,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时候,如果季雨菲还在场,听了这个声音,应该就会开始怀疑了: 那位当红女主持是后来变性的,但眼前这位,现在也没这高明的技术啊,难道,是个太监? 好吧,看来是别的宫里派来对四公主下手的,但是不对啊,聪明的郡主肯定转念就会想到: 这嬷嬷不是说是甘泉宫里的资深嬷嬷么,那应该老早就在了,不用等到现在啊?所以应该不是别的宫里派来的,就算派来也不用从太监扮成嬷嬷这么多此一举。 所以… 想到之前的推测,结合现代的思维,康王府的小郡主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这就是那位藏在女人堆里的绿衣人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惜,没赶上看现场实况,郡主表示有点小遗憾。 不过康王早就提醒过自己了,皇帝头上一片大草原的事,还是不要去看现场实况了吧,谁在谁倒霉。 当然,啥事都不懂的三公主和那不知什么身份的三公主她师父,又另当别论,要不是皇帝得仰仗她们俩看着那会武功的假嬷嬷,而且觉得这两人毕竟是奉自己命来搜查此人的,他也想把人赶走。 总而言之,人越少知道越好。 (罗太医笑眯眯地表示很认同,并表示,这事自己就打算烂在肚子里,哪怕回去后对自家老妻也绝不吐露半分,家里的瓜多好吃啊,回家不知还有没有得剩。) 所以那位态度还挺强硬的家伙,这会儿自然是招来了皇帝的怒火: “要杀要剐请便?哼,没那么容易!朕告诉你们,朕要卫氏满门给四公主陪葬!” “皇上!”那边本来傻呆呆瘫着的卫德妃一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然后开始哭着对皇帝不停地磕头: “皇上,臣妾说,臣妾全说,此事是臣妾猪油蒙了心,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求您,求您饶了卫氏一门,他们全都不知情啊皇上!” 没磕几下,因为用力过猛,那头上的发型就乱了,开始披头散发的不成样。 那态度强硬的家伙一见,眼泪也流了出来,声音也哽咽了: “皇上,此事全由奴婢一人引起,是奴婢自小思慕德妃娘娘,自打她进了宫,就日思夜想,最后想出了这一招蒙混进了宫,皇上英明,奴婢与娘娘从无任何逾矩行为,只求能相伴左右。求皇上开恩,处置奴婢一人贱命即可——”一边说也一边开始不停地磕头。 估计是当嬷嬷当习惯了,现下那人依旧口口声声“奴婢”,配着他的嬷嬷装扮,倒也不违和。 “你住嘴!”皇上一声厉喝,听得外面的王洪发又是一抖。旁边的罗太医则摇摇头,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了好几步。 唉,王洪发朝罗太医拱拱手,两人无话,各自默默地看着眼前满地的灿烂阳光发呆。 “朕只问你一件事,当时你为何要对三公主下手?又是如何下的手?”对皇帝来说,这事务必要弄个明白。 第两百三十八章 谜底(下) 对,这件事得问个清楚,三公主点点头表示同意。 “皇上,还是臣妾来说罢。三公主,对不起啦。”旁边的卫德妃倒是不再磕头哭泣了,抹了把脸上的头发,忽然开口说话了。 皇帝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说吧,我是挺想知道的,我和康王府的陈婉清,我们俩当时应该不知道你们俩这事吧?”三公主面带疑惑。 “不,恰恰相反,三公主,正是因为你知道了,我们才没办法被迫下手的,否则…”哪怕事情已经做下,说起来的时候,卫德妃还是露出了一点羞涩之意。 旁边的三公主师父看了,不禁撇了撇嘴。 “哦,那你给详细说说吧。”三公主倒是很好奇。 “唉,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三公主。也请你回头跟那康王府的郡主也说一声。”卫德妃凄然一笑: “当时你是来探望四公主的,四公主头一天请了太医,你虽年纪尚幼,但皇太后教养得好,三公主你不知从哪里得了个治哮喘的古方子,趁着早上太阳不大,亲自带着人送了过来。” 听到这里,三公主的师父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下眼前的徒弟。 “后来我问了宫人,说是你进门时怕四公主还未起床,特意吩咐了不要通传,也是…巧了,那会儿,我正让阿…廖振华帮我簪御花园里新剪来的蔷薇花儿,自然不免就…调笑起来,就被三公主你给看了个正着。” 德妃说到这里时,不禁看了下皇帝。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 “这还是后来宫里的人跟我说的,说你当时把方子交代了宫人就走了。我们俩自然是害怕得紧,左思右想,便觉得要做个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之后几天,我们俩就一边跟三公主你打探,一边开始筹划。”德妃说着说着便看向了那捆成粽子一般的廖振华,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匆匆一碰,又赶紧慌乱地分开。 皇帝的手动了动,然后缩回了衣袖里,握成了拳。 “后来我特意去了几次慈宁宫,可惜也无法判断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便一狠心,安排了那次落水的事——” “廖振华,你是卫国公老夫人娘家的什么人?”面无表情的皇帝忽然开了口。 “他,他是我祖母娘家侄孙。”卫德妃低声回答。 皇帝便又不说话了,廖家是南边人,会水不奇怪。 “那亭中太监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三公主见缝插针地问了句。 “此事奴婢来说罢。”那廖振华接了话,温柔地看了下卫德妃: “此事表妹并不知详情。” “啥,表妹?表妹是谁?”末世人类表示不清楚这种称呼。 “阿宁,表妹就是她。”三公主的师父指了指坐地上的卫德妃,“他们是亲戚关系,回头我跟你解释。” 三公主便先住了口,师父说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那廖振华便开始说那太监: “此事说来也巧,奴婢有次想念宫外热闹,便求了阿—娘娘,找了件出宫的差事。差事办完了,趁天色还早,就在城里的老字号张记面饼店,点了份他家的招牌鸡丝面,又特意寻了个楼上靠窗的雅座。等着上面的工夫,奴婢闲来无事往窗外街面上看,不意却看到个面熟的人。本来看一眼也就算了,再仔细一看,那人旁边竟然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廖振华停了一下,趁这间隙,三公主赶紧问他: “那鸡丝面好吃么?” 皇帝德妃廖振华:… 不过既然是三公主问的,廖振华也还是老实回答了: “禀公主,鸡丝面是这张记的招牌面,味道挺不错,就是稍微油了一点。” 皇帝德妃:… 三公主听了,便一脸兴奋地跟她师父说: “师父,鸡丝面我没吃过,明天我就出宫去!” “好,明儿你就去,不过现在先听人家说话,不要随意打断,知道吗?”那妇人又恢复了轻柔的声音,在那午后的殿内,犹如凉风习习吹过般舒爽,惹得德妃都抬头多看了几眼。 廖振华看了下皇帝神色,便又讲了下去: “奴婢看两人有趣,便又认真想了下,才想起来,那其中一人似乎是在宫中见过。可是这两人分明是长得差不多,奴婢在宫中久了,便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一般来说,宫里不太会找这样的人进宫。” “奴婢便长了个心眼,给了端面进来的张生记伙计,问他可认识那两个在树下交谈的人。那伙计倒是爽快,说这两人他认识,哥哥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弟弟他认识,常来他们店里吃面,人有点傻。” “奴婢便觉着,应该是哥哥为了照顾弟弟进的宫。那伙计也健谈,还趁机宣传了他们店,说这对哥俩其实手头不宽裕,通常都是弟弟先赊在店里,然后过一阵子,要么是他哥哥,要么是他们家的亲戚过来结账,但他们店是童叟无欺什么的。” “奴婢便记在了心里,回宫后暗自查访,竟然真给查到了,而且此人还算是个管事太监。奴婢,奴婢便觉着,也许以后可能用得着。后来便…” “那你又是如何让那太监换成了他弟弟?”三公主的师父又出声了,皇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奴婢给那太监留字条留银票,是想用银子来诱惑他,毕竟他要养那么个傻弟弟也挺需要钱。私心里,奴婢也想着,如果他愿意接了这差事,其实也可以让他背锅,毕竟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是当时在场的管事太监,临了总得有个惩罚,搞不好他就…反正奴婢与他并无打过交道,神不知鬼不觉,那些被支开的宫人,也是奴婢以宫中侍卫的模样去通知的,想必无人能想到奴婢头上。” “谁想此人也有自己心思,竟然换了他那不大灵光的傻弟弟进来,自己倒是带着银票给溜了。奴婢后来得知,心里自是高兴,毕竟他这么一溜,就更是无人知道此事了。” “谁知后来没过几天,娘娘去打听,得知公主和郡主又给救回来了,那一阵子真是…但后来又听说,公主已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奴婢便暂时放下了心来。” “可是平生做了亏心事,那心里总是放不下的对不对?”三公主的师父又适时地开了口: “所以你们也一直在找时机,想彻底了断了这件事对不对?” 德妃和那廖振华都低头不语。 “陛下,臣妾来推测推测看。这对,嗯,阿宁不知事,就说是鸳鸯吧,阿宁先别问,等下师父跟你讲。”先把那又打算张口问的三公主截住。 “这对鸳鸯日夜不安,自知闯下了弥天大祸,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走的路荆棘密布,也再难回头,咬牙走过去了,也许就是阳关大道,你们俩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那两人依旧低头不语,三公主却朝她师父竖了个大拇指,她师父就是厉害。 那妇人微微一笑,继续用那如今听在德妃和廖振华耳朵里如夜叉索命声的动人嗓音说: “所以哪怕今儿阿宁只是来盘查宫女人数,你俩却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好意思,阿宁,师父把你比作了狼,不过你在有些方面确实挺像个狼崽子的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回荡,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那妇人便脸色一板,盯住地上的卫德妃,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奸—鸳鸯,竟然为了自己日后快活,不惜朝四公主下手!稚子何辜!你们这对畜生!不,说畜生都是抬举你们了!” 说完了,似乎余恨未消,那妇人又朝地上“啐”了一口。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自知万死难辞其咎!可是皇上,臣妾一开始也没想对静儿下手,只是这些年来,臣妾也是太累了啊,静儿的病,您也知道,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没消停过啊,皇上您可知道,静儿生病时,多少个夜晚,静儿难受,非得让我这个母妃抱着,臣妾抱着她,抱得手都酸了、木了、没知觉了也不敢放下,就怕一放下她又哭醒闹腾。皇上,静儿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四公主…奴婢对不起你!”那廖振华也在旁边呜呜哭了。 皇帝脸色一变:“住嘴!” 犹豫了下,似乎想问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偏偏那廖振华也不知怎么的,对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个头,眼泪鼻涕一把地跟皇帝求情: “陛下,奴婢谋害皇家子嗣,罪无可赦,但求陛下开恩,饶了娘娘和卫家性命,陛下,陛下开恩哪!” 皇帝闭上了眼睛: “阿景,传朕的口谕给外头王总管:贾嬷嬷照顾四公主不力致其中暑,王太医错诊病情延误时机,后虽经罗太医全力救治,不治而亡,朕深感痛心,责令即刻杖毙贾王两人;卫氏,”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改口道:“卫德妃,心痛爱女夭折,愧疚不已,自请今日起带发修行,为四公主祈福,准。”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廖振华如释重负,竟然面露喜色,朗声磕头谢恩。 第两百三十九章 了结 卫德妃脸木木的,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四公主,母妃对不起你,母妃这就来,你等等娘。”说完了,牙一咬,就要朝那墙壁撞去。 三公主在她旁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卫德妃的头,堪堪碰到墙壁。 “陛下,臣妾羞愧难当、罪孽深重,陛下,就让臣妾以死谢罪吧!黄泉路上,也好继续照顾四公主!”卫德妃一边哭一边继续挣扎,可惜三公主就那么站着拽着她的一只手,德妃竟然也没法再往前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皇帝忽然拿起旁边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 三公主:为什么大家总是这么喜欢摔杯子?哦也不是大家,就是父皇和皇祖母,这是仗着自己是老大、喜欢耍威风的表现么? “想死?卫氏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到现在都还在欺瞒朕!你口口声声四公主,还有你,还皇家子嗣,你们俩当朕是死人吗?!”皇帝的眼里怒火冲天,说完了甚至冲过去对着那廖振华开始拳打脚踢。 “皇上,皇上您别打了,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道错了!”卫德妃转身哭着喊着想过来搭救廖振华,可惜胳膊还被三公主拽在手上,一时间依旧不能上前。 “你闭嘴!!你口口声声知错,你错在哪儿了?朕告诉你,你想死是吧?你去死,你给朕马上去死!!你死一个试试!你一死,朕就立刻灭了卫氏满门!!” “皇上饶命,臣妾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卫德妃这次真如一滩软泥般倒在地上,三公主拽了一下,觉得太重了拽着费劲,干脆就放了手,任她倒在那里。 想了想,又不放心,便还是站在一旁看着她。 万一又跟之前那刘妃似的,冷不丁地掏出把匕首扑过来要刺杀皇帝呢? 这边的皇帝打得累了,朝默不作声在旁边站着看的三公主师父一挥手: “阿景你去传旨吧。” 又朝三公主说:“别管她了,卫氏死不了!” “哦!”三公主便走了过来:“父皇,那咱们现在是要回去吃午饭了吗?” 余怒未消的皇帝看了眼面前的三女儿,又不甘心地回去踹了下那廖振华: 他好好的三女儿,竟然被这两贱人给弄得成了个傻乎乎的吃货!堂堂一个公主,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吃的,连街面上的一家鸡丝面都听得流口水,这是有多不开眼! “父皇别打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三公主没听懂皇帝刚才说的那番话,什么“杖毙”,什么“带发修行”,不过刚才皇帝不是还吓唬卫德妃不让她死么,三公主觉得跟上次刘妃宫里比,这次德妃宫里没死人挺好的,便想着赶紧去吃一顿比较晚的午饭,刚才不觉得,现在觉得饿得慌了。 当下皇帝跟三公主师徒俩一行三人回去不提,这边的王洪发先是派人送走了罗太医,之后带着人忙忙碌碌了一个下午,该杖毙的杖毙,该修行的修行,该入殓的入殓,好在这次死的四公主只是个孩子,虽说贵为公主,但毕竟是中途夭折的,中间请示了皇帝,说是简单入殓就好。 有不久以前的成年皇子二皇子和刘妃娘娘的葬礼规制在先,王洪发现在心里也比较有数,尤其如今皇帝给那德妃娘娘安排的所谓带发修行的地方,实则跟个冷宫也差不了多少,王大总管自认,这卫氏一族,估计也要从此没落了。 那么这么个几岁的皇女,你还指望她的下葬会有多么隆重体面么?黄昏时往各处宫里报一下丧,棺木在甘泉宫里停放个两天,天气又这么热,今年主子们都在宫里,用冰本就紧张,还是先紧着活人们用吧,回头把棺木往皇陵里一抬,就差不多了。 哦对了,皇帝痛失爱女,下令甘泉宫伺候四公主的所有宫人殉葬,也算是出人意料的一份体面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卫国公府里一得到消息,卫国公老夫人就不顾年迈、颤巍巍地由儿媳妇孙媳妇们搀扶着进宫来觐见太后时,皇帝以太后哀思过重拒绝了。 当然,卫家的女眷们也没有见到她们的德妃娘娘,据说皇帝正陪着心神俱碎的娘娘,外人谁也不见,宫里的娘娘们也一概不许登门打扰,问候也免了。 得,还能说什么呢,虽说四公主自幼体弱多病,但毕竟养了好几年了,如今竟然因为宫人照顾不当、令她中暑而亡,陛下和娘娘自然是心痛万分的,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了,免得见了面徒添伤心。 也许过阵子就缓过来了,娘娘也就不再坚持带发修行了,卫氏的女眷们相互劝慰着回家去了,宫里面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听到王洪发进御书房禀报卫氏一族进宫情形的时候,刚从慈宁宫跟皇太后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回来的皇帝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并让王洪发照着之前的说辞打发等着面圣的卫国公父子回去。 王洪发便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卫氏一族,看来是让皇帝厌弃了。 至于为什么会让皇帝厌弃,王洪发表示,自己不想猜、也不敢去猜,总而言之,他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彻底忘掉,这一点,他还是从那位老人精—罗太医的表现上领悟到的。 哦不对,那个三公主的师父得记得,可不能忘记。 那一把如黄莺般动听的嗓子首先忘不掉,其次是她面对皇帝的表现忘不掉,自称“臣妾”也就罢了,对着三公主叫“阿宁”也罢了,毕竟有师徒情分在内,可是全程在场、后来还奉命出来传皇帝口谕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有几个女的,哪怕是在这宫里混了很长时日的后妃,面对昨天那种场面,能如此从容、淡定? 而且竟然还是个能当三公主师父的女子。 凭直觉,不,想都不用想,王洪发觉得,三公主这位师父来头大了,自己得稍微知道点儿这人的底细比较好。 所以昨天三公主后来跟着她师父走了之后,王洪发之前已经吩咐过了他的某个干儿子,让那机灵的家伙“看着点儿”,今儿晚上皇帝那边如果没事,王洪发打算让那干儿子来见他,问问他后来可有打听出什么情况。 结果皇帝不知怎么的,早上从皇太后那里回来后,心情似乎很不好,在御书房内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还随口问了几句皇陵那边的情况,王洪发小心翼翼地尽自己所能回答了。 中午皇帝也没什么胃口,毕竟昨儿刚没了四公主,王洪发也不好多劝,只让御膳房多准备几样养生羹汤。 但皇帝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低落,下午一个人在御书房里走动转圈,傍晚时分,干脆让王洪发派人去叫三公主,等王洪发忙不迭地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你跟阿宁说,让她再叫一下她师父。” 第两百四十章 祖孙 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三公主这位师父住在哪里?这得有一阵子才能进来吧?而且晚了可就出不了宫了。王洪发有点发懵。 不过一个激灵又想到了:既然皇上如此吩咐,那妇人搞不好就住在宫里呢? 赶紧出门吩咐人去请三公主师徒俩,皇帝的脸色已经沉得快滴出水来了,那俩人得赶紧来啊,最不济,哪怕三公主总是惹皇帝生气,但最后也都没什么事,所以求三公主赶紧来啊。 好在那两人来得挺快,而且还是联袂而来,让王洪发大大松了口气。 之后识相的王洪发主动退出了御书房候在门外,反正经过这么多次,他算是明白了: 但凡三公主来,基本没有什么好事,有好事也轮不到他。 所以还是安心守在门口吧。 果然,虽然里面听着没什么动静,但之后出来的三公主师徒俩,脸上看着也不是很轻松,目送这两人走远的王洪发,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好在不知怎么回事,皇帝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后竟然又叫了他,然后摆驾去了有阵子没去的淑妃娘娘宫里,之后更是打发了他。 得,虽然对于皇帝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不是很明白,但既然不用他伺候了,王洪发也乐得走人,毕竟他还急着找干儿子了解三公主师父的情况呢。 然后父子俩坐下来后的交流有点让王洪发发懵: 三公主的师父,竟然住在宫里最北角的那个章台殿。 章台殿王洪发自然知道,住在宫里能独占一宫的,自然也肯定是个女人,可哪个宫中的贵人女主子,都没法跟三公主那位会骑射、会功夫的师父联系起来啊。 王洪发顿时感觉更迷惘了… 王洪发的心路历程皇太后自然不知道,但三公主和她师父的动静皇太后是知道的,确切地说,是皇帝告诉她的,这个动静指的是四公主没了那天两人的表现,之后两人的动静,是皇太后自己使人了解来的,这又指的是皇帝把两人叫到御书房里去的事。 知道此事后,皇太后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决定看情况再说,上次摊上了个周太妃,这次又是章台殿那位,皇太后投鼠忌器,先按兵不动。 于是就有了几天后季雨菲的进宫“自投罗网”。 当时皇太后自己已经有了些想法和猜测,又不能跟人求证,再加上想着甘泉宫这出匪夷所思的大戏的后续,包括皇帝会如何处置卫国公府,府里的那帮人又会如何应对,越想心里越是郁闷,便借口暑热,卧床休息。 结果本来行完礼要走的孙女,竟然提到了花生米,合着这花生米竟然是清丫头做的。 但当时皇帝没说啊,这是觉得不重要还是觉得没必要跟她说? 皇太后只好遣散了宫人跟孙女说了那天发生的情况。 结果谁知道,前世看多了宫斗剧的穿越孙女,听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会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花生米不会被当做了一个宫斗的牺牲品吧? 皇帝被后妃如此耍弄,心情肯定郁闷,需要一个发泄口子,而始作俑者,便是因为当时三公主在四公主面前吃自己做的花生米,然后被四公主的娘卫德妃拿来做了文章。 d,运气也太背了吧?穿越女不是都要开金手指的么? 季雨菲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皇太后一看不对,这孙女比不得那个孙女,胆子太小了,只好缓和了语气: “清丫头莫怕,此事实与你无关。只是这吃食啊,以后你也长点心,阿宁那也是个缺心眼儿的,以后就给她现做、现吃就成,知道了吧?” 得亏是那卫氏自己犯了错,而且阿宁如今在皇帝面前也得脸,当然,还有那阿宁的师父… 想到这里,皇太后就想起来自己这几天的最大心病: 皇帝当时在御书房里跟三公主师徒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以皇太后自己这几天得来的信息,哪怕皇帝看似正常,其实颇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 无论是从母子俩的角度,还是前朝后宫的情况立场,皇太后都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知道皇帝为何如此。 可不能直接跟皇帝打听啊,那就只能找另外那两个当事人了,师父不好问,徒弟总是自己嫡嫡亲的孙女,而且又跟眼前这另外一个孙女感情好,那就派她出马去打听一下呗? 既然有求于人,皇太后也不藏着掖着了,万一孙女不明白自己交代的任务可怎么办?刚才既然讲了前因,那就干脆把后果也讲了吧。 于是季雨菲就听说了,三公主师徒两人再进御书房的事。 当然,皇帝情绪啥的,事涉帝王**,皇太后不会坦言相告,她只是适当地表示出了自己作为一个祖母对孙女在此事中承担的风险的担忧,毕竟之前在甘泉宫发生的事,要不是皇帝、罗太医以及三公主师父等人都帮着或者向着她,那还真难保不掉进卫氏的坑。 季雨菲听了也很点头认同,同时更坚定了自己以后少进宫的心,这宫里处处皆是坑啊,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啊。 见孙女点头赞同,皇太后便开始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清丫头,你有空啊,也劝劝阿宁,别有什么话都说、有什么活儿都接,这有的是人…祖母这些天啊,每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是的,同为穿越女,这一点肯定是要相互提醒的,季雨菲又听话的点点头,她现在满脑子还是劫后余生的惊恐、混乱呢。 皇太后一看,嗯,这孙女应该已经往自己领头的思路上拐了,那就直说了吧: “就好比说啊,那甘泉宫出事后的第二天,皇祖母听说,你皇伯父又叫了阿宁进御书房,也不知什么事,皇祖母这几天也一直这么躺着,没法叫她来叮嘱两句。你啊,要是有空见到阿宁,就帮皇祖母问问,这次可别再去接什么烫手山芋的活儿了。” “好的。”一片混乱思想之下,季雨菲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等到出了慈宁宫的宫门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皇太后这是让自己去侧面打听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儿? 她跟皇帝不是亲生母子俩么?直接问不就得了? 看来是没法问出口,或者问不到,只好来找自己。 老太太精着呢,亲生母子也好歹是皇帝和太后,有些地方得适可而止。 但自己去就没问题了?搞不好被当做了炮灰呢?按宫斗剧里的说法,这得叫什么,揣摩圣意吧?自己是活腻了么? 不过,都已经答应了,唉,季雨菲默默地叹了口气,好歹有空也找三公主见个面吧,顺便呢,问下花生米的事,皇帝对此是个什么态度,倒确实是要问个清楚的… 于是顶着大太阳回到府里的季雨菲,心情难免郁郁,季嬷嬷看出来了,便找了个空档告诉给了康王。 以女儿为天的康王,加上宫里又刚出了四公主的事,当下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见女儿了,劈头第一句,也是挺让季嬷嬷无语的: “清儿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第两百四十一章 筹备 欺负?这满天下的人,敢欺负皇太后嫡亲孙女的人不多吧?何况郡主可是从宫里出来的,真要说欺负…哎呀,王爷也真是性情中人,想啥说啥,季嬷嬷顿时有点后悔自己去请康王来了。 季雨菲则没管这些,她正烦着呢: 宫斗剧看多了,里面那些傻白甜们被腹黑女们莫名其妙整死的桥段可不少,现下自己的一把花生米,既然皇太后都特意提了出来,说明还是被人注意到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后续手段等着自己。 所以康王冲进来这么一问,还挺对季雨菲心中所想的,连带站起来说话时的声音都有那么点颤抖了: “父王,我有事跟你说!” 果然被欺负了! 康王赶紧给了及时汇报女儿状态的季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让她到外面先去候着。 “说吧,父王在这里,咱们不怕,啊?”康王先给自己稳了稳心神,这会儿可不能乱。 等到女儿说完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皇太后对她的“任务”,康王反倒释然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赶紧安慰她: “没关系,清儿,就跟皇祖母交代你的那样,以后阿宁想吃啥,咱们给她现做现吃就是,坚决不让人把吃食捎进宫了,这中间可有不少路呢,经了多少人的手,咱都说不清!你自己也不要再带吃的进宫,咱是正正经经的郡主。嗯,应该说,清儿,以后你还是少做吧,确实,这也很容易给有心人当作把柄。” 这事其实康王老早就想说了,正儿八经的王府郡主呢,就算会做也犯不着整天给人做。不过一来女儿跟阿宁确实感情好,她也没上赶着满天下地给人做,到目前为止,除了阿宁,也就是长公主、护国公府、慈宁宫这么三家。 这三处都是要紧的人家,做了肯定挺好,不过如今看来,搞不好女儿的这个好处被人盯上了,那就还是以后少做为妙吧。 见女儿咬着嘴唇点头,康王便又交代她第二件事: “至于你皇祖母交代你的事,你有空问问阿宁也行,这样咱们也比较能知道你那花生米的后续。” 这事,康王自己也比较想知道,尤其是皇帝对清儿的态度,自古皇帝都多疑,尤其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皇帝,那所谓的贾嬷嬷,当时一鞭子卷下水的可是两个姑娘,焉知皇兄不会事后怀疑,他家女儿是否之前已经从三公主那里知道了卫德妃的丑事了?毕竟两个姑娘以前在慈宁宫里可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 而落水事件后,自己父女俩应对得也很积极,一副想找出那绿衣人的样子,那么皇兄也有足够理由怀疑,跟三公主往来密切的康王府,搞不好早就在暗中探查,甚至就是借着三公主的口把已经调查发现的新思路透露给他的。 甚至皇兄如果想得再阴暗一点,会觉得搞不好自家父女俩早就知道结果了,怕三公主一条线不保险,干脆再借着让四公主发病这第二条,双线齐下,务必让这皇家丑事曝光。 那么对康王府有什么好处呢?当然有啊,皇帝丢脸,皇弟开心呗,而且大仇得报,康王府还干干净净、毫发无损呢。 这么一想,康王便觉得,搞不好母后也可能想到了这方面,虽然不一定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当时两个小姑娘大白天地在宫中落水,嘴上不说,母后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心里怎么会放得下呢? 既然如今母后都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面,那就还是让女儿去问问看,反正他这女儿也不是咋咋呼呼的人,比阿宁强多了。 “不过么,”亲娘的吩咐不敢不听,但女儿也是亲生的,好歹让她担着风险呢,那总得有所回报,所以那就: “你到时也可问问你皇祖母,阿宁那位师父,也就是住在章台殿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这事,康王也很想知道,特别是皇兄对此人的态度,很令人琢磨,如此皇家丑闻,竟然也就让这么个女人来掺和了。 这女人什么个身份背景,母后如果能告诉清儿自然最好,就算不肯说,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母后对一手带大的亲生孙女还是很疼爱的。 康王这么一说,季雨菲也听明白了,对呀,好歹也不算白替人干活,嗯,心里好过一些了,反正目前来看没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传言,先去跟三公主查探一番再说。 而且三公主的师父听起来很厉害,自己也很好奇,借此事了解一些总是好的,看样子皇帝很器重这位师父呢。 当下父女俩就算揭过了这事,之后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午饭不提。 午后康王又去前头宅子上工了,季雨菲想起花生米的事,便特意在自己的点心花样本子上加了一条备注,等铺子开张了,要记得提醒顾客买回去后小心食用,特别是对家中小儿,这一点要在铺子里显眼位置张贴文字进行说明,同时提醒顾客对食物谨防过敏,所以每样点心的食材成分都会具体标明,以防被有心人做手脚。 字是让丁香丫鬟写的,这个本子到时也让她送到天香楼去,眼看如今天气已经明显没之前刚回京时那么热了,铺子的事情也好筹备起来了。 想好了一应事宜,季雨菲便上床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想着左右无事,便也不起来,依旧躺在床上开始想如何找时机跟三公主开口询问。 说来也是怪了,以前三公主多的时候一天跑一趟王府,不,应该是在王府一住好几天,赶都赶不走;现在则是好几天都看不到她人影,连进宫都不一定碰到她,还真是好奇她这虎贲卫指挥使在忙啥。 想来想去,便又想到了前头三公主的那个大宅子,也不知进度如何,上次买来的水靠还没派上过用场呢。 想到此,抬头看了下窗外,这会儿外面虽然天光依旧大亮,但热气看着已经没有那么烈了,季雨菲便坐了起来,叫了白流苏,跟季嬷嬷说了声后,往前头宅子去了。 季雨菲想到的主意是: 自己不想以后整天进宫去找三公主了,要进也尽量只进慈宁宫,其他地方都可能有潜在的危险。但是呢,无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自己,跟三公主还是很有情谊的,那么以后要找由头约三公主,就尽量在这即将成为三公主地盘的宅子里吧。 前两天听康王说,那曾经办过花宴盛事的花园已经让花匠们进去打理了,发现园子里那些枝蔓乱生的树竟然还是以前那些海棠花树,季雨菲便想着,这几天园子里应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现下可以去看看,顺便也再去湖边走走,看下那湖里清理得怎么样了。 少时,主仆二人便到了宅子里、见了康王,康王一听女儿来意,很不以为然: “哎呀,清儿,这海棠花是春天开的,现在这大夏天的,也就是长了叶子,没啥好看的,你要闷得慌啊,倒是可以去那湖边走走,父王已经派人清理了一番,你去看看。” 又嘱咐流苏护着点她家主子。 主仆二人应了,便还是先去了海棠园,虽说确实没开花,不过经过了花匠们的拾掇,跟之前两人来过的那次相比,如今的园子倒是不再荒凉,那些丛生的枝蔓已经被全部修剪掉了,只大致剩了些主要的枝干。 精神是精神了,但也显得很空荡,海棠花树又不算高大,因此主仆俩现下站在园子口,花树下鹅卵石铺成的迷径小路反倒清晰可见了,而且都不用费力踮脚,那花树中间的假山和亭子都清晰在望了,简直可说是一览无余。 这么一看,是没什么看头,看来确实只能等来年春暖花开再来欣赏这园子的美了。 “流苏,咱们去湖边走走吧。”还是那湖边感觉更令人心旷神怡。 主仆俩便又去了那大湖边,湖边依旧静谧无人。 不过跟上次来的时候比,似乎还是有了一些改变,譬如说,湖边的那些大树小树都被修剪过了,小船也换了一艘新的。 最大的变化是湖边还新修了两处水榭,不远处的岸边也修了个凉亭。 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很高兴地走了过去,在水榭里靠水那一边的栏杆处坐了下来。 已近黄昏时分,有微带着凉意的小风从水面徐徐吹了过来,说不出的舒服。 微微闭着眼睛朝着湖面享受着这轻风暖阳的夏日好光景,季雨菲便又觉得,自己还是踏踏实实地享受当下的美好生活吧,人各有所长,三公主就是那有能力但也忙碌的命。 于是释然又放松的季雨菲,甚至还在脑海里轻轻哼唱起了前世某个连续剧里的一首歌: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越唱越释然,越唱越开心,便忍不住在脑海里多唱了好几遍。 当然,还是要忍住不要唱出声来,要不然旁边的流苏可就要奇怪了。 唱着唱着,又不禁想,要是自己能在水里再痛快游个泳就好了,再不济,在湖上划个船也可以,可惜现在这附近就自己主仆两人。 反正吧,不能埋没了此处的良辰美景。 “流苏,这湖边舒服吧?”季雨菲想到这里,便睁开眼看对着湖面若有所思的白流苏: “你帮我想想,这里可以做点什么事呢?” “郡主,奴婢记得,您曾说过,要请长公主和小县主,嗯,还有护国公府里的小公子,来这里草地上玩,您忘啦?”白流苏回头面带笑意地说道。 “对啊,还是你记性好,我都给忘了!”说来这空头支票老早就开出去了,得,趁着还是夏天,得早点兑现了。 那就,来个水边游园会?烤鱼的摊子支起来,风筝也去买几个来,对了: “流苏,咱们京城里也能买到那种不太大的帐篷么?”类似21世纪那种露营帐篷,小朋友们肯定喜欢。 “奴婢不太清楚,可以先让季嬷嬷派人去外面买买看。”行宫里的篝火晚会盛况如在眼前,不到20岁的姑娘,谁不想玩?白流苏顿时也很有兴致。 嗯,不行反正还有水榭和凉亭。 可惜两个水榭中间有点距离,不过么,季雨菲眼睛一亮— 可以在水榭之间修建一条木栈道来连接啊! 以前跟爸妈去杭州游玩,那条对着雷峰塔的“长桥”多美啊,夏天傍晚时无数人对着一桥一塔拍照,甚至还有美女帅哥专门去那桥上凹造型的。 这主意可行啊! 反正小朋友们都有乳娘丫鬟什么的好几个人跟着,让他们在这亲水木栈道上跑一跑应该没问题。 然后木栈道中间,还可以设置一个较大的休息区域,放点桌椅乃至坐垫,大家一起坐看底下游鱼。 今年是来不及了,来年,嗯,可以建议下三公主,养点荷花,那就是个很风雅的所在了,宫里太液池边不就是这样呢,这个也可行! 而且有栈道遮挡,自己搞不好可以悄悄地来游个泳呢?那件水靠看着很不错,很想穿一回呢! 季雨菲越想越兴奋,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跟白流苏说了: “流苏,你说行不行?” “郡主,奴婢是觉得挺好的,真的!”似乎是怕季雨菲不相信,白流苏还很认真地加重了语气,然后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主子,很是纠结地说了句: “不过,郡主,这宅子,可是三公主的。” 第两百四十二章 论信任感的建立 白流苏这话实在,季雨菲也知道,但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三公主不同意呢?虽然她是怕水里有丧尸,但这种恐惧的心理还是要努力克服的嘛! 再说了,关键是— 要不然自己没法跟三公主找机会开口问那御书房的事啊。 对!可以先问御书房的事,如果三公主能告诉自己最好,如果不跟自己说,那自己就提出这修栈道的事,总不能一再地拒绝自己吧? 花的是皇帝的银子,负责的是自家父王,三公主没理由不答应啊? 不答应?哼哼,那什么麻辣香锅啊,酸菜鱼啊,以后就别想了,更别说天冷了之后的绝杀秘籍—火锅了。 不管,先去试了再说! 主意打定,季雨菲就一脸兴奋地去找康王了,他那边只要能确定工程的可行性就行,别的应该都会支持自己。 果然,听了女儿的一番打算,特别是听到女儿眨巴着眼睛、只差跟他明示的“有空咱们传个话让她出来一趟、商量一下”之后,康王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行,这样就师出有名了,在找了工匠问了可操作性及花费之后,康王便痛快地当场答应了女儿,说自己明早就派人进宫给三公主传话,让她有空出来一趟,商量下这宅子修建的具体事情。 交代完了,父女俩都很开心,季雨菲开心的是自己搞不好很快就可以在湖里游泳了,康王开心的是女儿的巧心思,于是两人又高高兴兴地一起吃了顿晚饭… 三公主确实挺忙,竟然过了两天才出宫来,而且又是晚饭之前的时候,还又催命一般地连声催促康王府的大厨赶紧给她做一盘红烧兔肉。 行吧,有事求你,咱就忍了,反正以前也这样。 季雨菲便笑嘻嘻地看着三公主拿桌上当摆设一般的一盘点心先给自己“暖胃”: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饿啊?御膳房的手艺只会好不会差,你是吃不惯还是吃不饱啊?” 三公主没理她,吃完了手里的点心,先给自己灌了杯凉茶,才没头没脑地回了句: “事情多,太忙了,老饿。” 哟,送上门来的话题啊,季雨菲赶紧装作轻描淡写地一把接住: “你怎么哪有这么多事情啊?忙什么啊?” 三公主却不答话了,又开始接着吃第二块点心。 装傻不回答?那我也装傻继续问呗: “诶,别忙着吃,我问你呢?你现在还忙啥呀?那个绿衣人不是抓住了么?前两天四公主中暑死了,背后应该是这件事吧?”可不能跟她说是皇太后说的,皇帝明面上可啥都没说。 所以现在就只能提醒三公主,之前好歹是自己理出的新思路,过河可不能拆桥。 果然,三公主嘴里继续吃着点心不说话,人倒是抬起头看了季雨菲一下。 “行,你先吃吧,回头我有话跟你说。”季雨菲有点生气,便很直接地明说了。 三公主点点头,然后人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下。 “放心啦,我家的大厨又不是第一次给你烧菜,肯定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赶做呢。”季雨菲这次便没好气了,合着她这里就是个用来满足食欲的地方? “不是,我是看下外面有没有人。”三公主又重新坐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跟神色有点不高兴的季雨菲解释: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经过,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过知道这件事真相的目前不超过五个人,所以我得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守着,虽然屋里就你和我。”之前白流苏等人已经被季雨菲吩咐退下去了。 原来如此,季雨菲便笑着很认真地给三公主道了个歉。 “没事,你不用道歉,”三公主不吃点心了,一脸认真地继续跟季雨菲说: “刚好,在说这件事之前,我也确实想跟你说一下,从这件事里面,我觉得,你和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相互信任,如果信任没了,那就办不成事情了,咱俩也完了。” 这开场白也太郑重了吧?季雨菲表示有点不解,卫德妃这件事,明明说的是一夫多妻制违背人性、很容易导致一方出轨啊? 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季雨菲便有点疑惑地跟三公主求证: “你是说,是因为你父皇对卫德妃不信任,然后她才去找别人的?” 这是宫斗剧里小白花替自己辩护的歪辞啊。 “不是,跟卫德妃无关。我想说的是咱们俩。”三公主坐直了身子,看了眼桌上盘子里的点心,然后还是转头看着认真盯着她看的季雨菲: “小雨同学,我是说,我作为小风同学现在跟你说话,咱们俩,应该一直彼此相互信任。” 这话说得,呃,让小雨同学有点尴尬,季雨菲便讪讪地解释: “没有啊,我是一直都信任你的啊。” “没关系,我现在跟你说,就证明我是一直信任你的,你呢,嗯,我是觉得,你不要生气哈,我觉得你有时候不是非常地信任我。”三公主依旧一本正经地跟季雨菲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我哪有!”季雨菲想了想,感觉自己也挺信任对方的啊? “好的,那我就先跟你说下这次的事情,首先,关于花生米,我跟父皇说的是,这是我在宫外见过,然后特意让你做了带给我吃的,你放心!”三公主开头来了这么一句。 好吧,好(确)像(实)是自己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季雨菲也正了脸色,很严肃地跟三公主说了句:“谢谢你,小风!” 三公主咧了咧嘴,算是这感谢她收到了: “不过以后这种零食我会注意的,也不会让你做了。” 行啊,果然是营地头领,一下就能从经验中总结教训了,季雨菲便也认同地点点头表了态: “嗯,以后你只能来现做现吃,宫里我是不会再给你送了。” 既然对方都如此信任自己,那还是继续给她做吧,宫外现做现吃就行。 三公主也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便给季雨菲讲了那天在甘泉宫发生的事情经过,跟皇太后讲的都差不多,只不过中间三公主补了一些她那师父的聪明决断,比如当时意识到那贾嬷嬷很有可能是假的嬷嬷,她师父便带着她出去提前布置了侍卫埋伏之类。 听的时候,季雨菲便不时发出感叹: “哇,你师父怎么这么厉害哦,这样也能想到!” 可惜三公主忙着讲事情经过,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很同意。搞得季雨菲在听完故事结局后也只能最后来一句: “唉,这卫德妃真是胆子大,就是可怜四公主了!” “这事父皇应该算解决了,毕竟事实明摆着的,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胆子这么大,然后那太监竟然还真缺钱。”三公主这时候倒也有点感叹:“说起来,其实很多事情都很简单,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无非就是为了活下去,或者说,更好地活下去而已。” 这是有感而发、想到原来的末世生活了吧?还挺哲学的。可末世那会儿是生存,现世这会儿是生活啊,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了,季雨菲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三公主她那相对比较“松散”的道德观: “话虽这么说,但很多时候,如果为了自己活下去,或者更好地活下去,而去伤害了别人,那就不对了。” 这是一个21世纪姑娘的价值观,她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残酷生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点,三公主表示,她这几天已经思考过了,而且跟她的师父也讨论过了,在现在这个世界,确实是得转换下思维方式。 以那现成的卫德妃为例,别的不说,为了生怕自己的事情被人揭发,就敢朝病弱的孩子下手,在哪个世界里,都不会被人宽容。 还有那个真太监,拿了钱自己逃了不说,竟然换了傻弟弟进宫来替自己继续干刷马桶的活儿,也是很自私的事情,为此,三公主表示,那弟弟既然是个傻的,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总算劝住了皇帝没杀他,让他能为了一口饱饭继续快乐地刷马桶。 季雨菲朝三公主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好样的。 三公主又嘴一咧:“那是因为这傻弟弟没有伤害过我们啊。” 既然心灵的交流都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索性放开了说: “小风啊,其实,这次把你叫出来,我是想跟你商量两件事的—” “且慢!”三公主忽然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抬手止住了季雨菲继续往下说。 第两百四十三章 论信任感的失去 季雨菲正酝酿起了满腹的感情呢,被三公主这么抬手给生生止住了,又看到她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禁不住紧张起来,悄声问她: “怎么啦,有人在外面偷听?”不至于啊,流苏功夫挺好的,不会没有发觉。 “不是。”三公主依旧侧着头,停了一下,然后猝不及防地,在季雨菲依旧一脸紧张的时候,忽的展颜一笑: “是本公主的红烧兔肉来了!” “你?!”季雨菲想打人,不过看在这惊鸿一笑的份上算了:“阿宁,你还是多笑笑,你这笑啊,说颠倒众生也不为过。” “啥意思?”三公主已经直接站起身、舔着嘴巴往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了。 算了,不解释也罢,如此惊艳的笑容,多了也就不稀罕了,还是让她继续保持吧: “没事,先赶紧吃你的兔肉吧。” 这话自然是正对已经在吞咽口水的三公主的胃口,于是少不得一顿风卷残云,看得季雨菲都忍不住也火中取栗一般,从三公主的盘子里夹了一小块兔肉吃。 也,就是一般的肉啊,季雨菲赶紧朝嘴里鼓着、眼睛朝她瞪着的三公主摆手: “放心,我也就是看你吃的太香给馋的,你吃吧,我不会再跟你抢了!” 一边说一边赶紧示范性地喝了口自己眼前的南瓜汤。 这是最近自己想出来的西式减肥汤,老南瓜热量低又有营养,还容易有饱腹感,夏天晚上吃最好了。 于是两个截然不同吃相的姑娘就这么头碰头相安无事地继续吃自己碗里的晚饭… 吃完了,满足的三公主在目送着提了食盒的白流苏出了门后,身子一转对准了季雨菲: “咱俩继续吧。” “咱俩刚才说哪儿了?哦对了,我说要跟你商量两件事。”这几天季雨菲可说是一直在琢磨这两件事,一提就想了起来: “第一件事,是想问你下,卫德妃这件事,皇伯父没有怀疑我和父王有参与吧?哦,对了,应该还包括谢小四。” “没有。反正据我所知是没有。”三公主很肯定地回答,不过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得再去查证下。” “为什么?”季雨菲本来听了已经放下了心,听到后则又紧张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父皇,曾经把我和我师父叫进了御书房,交代我们去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什么,为了避免暴露,我先不跟你说,不过我在这里先跟你说一句,就是通过这次卫德妃的事,父皇对之前二皇子的叛乱本来是很坚定认为的,现在动摇了。”三公主很简洁明了地说了季雨菲本以为需要花点力气才能问出来的内容。 不过季雨菲这会儿也没空高兴,她开始跟着三公主的思路往下走: “其实当时在行宫,你父皇对二皇子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吧?他干嘛急着要灭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信任,你忘啦?”三公主扬眉问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家父皇也只是怀疑?”季雨菲觉得皇帝也太多疑了吧:“那他可有证据?就凭当时行宫那个塌陷的大坑?还是放火烧山?这两者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二皇子。不,不对!” 想到这里,季雨菲反应过来了:“这些都是之后的事,在这之前,其实皇帝已经开始提防二皇子了,给你的那个扳指就是用来试探他的!” 所以早从马球比赛开始,甚至更早以前开始,皇帝就已经开始怀疑二皇子了。 当然,现在表明,其实二皇子也不算太无辜,要不然,他那张随身带着的图纸算怎么回事? 说到底,这对皇家父子都是早就各怀心思罢了。 “阿宁,皇帝为何早就怀疑二皇子,你有什么想法?”季雨菲觉得这个话题很有必要跟虎贲卫指挥使当面深入探讨一下。 “我刚才说了,其实很多看似复杂的事情,背后的真相搞不好很简单。而且这件事既然是我告诉你的,到我这里也已经有两天了,我已经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三公主对这位小雨同学的反应比较满意,自己一说,她就想到了。 “皇帝应该不会无中生有地怀疑他自己的儿子,你看他连四公主这样既不好看、身体又不好的女儿都不怀疑。”三公主先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 季雨菲有点哭笑不得,一般男的都不会闲着没事怀疑自己头上帽子的颜色吧?再说四公主能不好看到哪里去?难不成长得很像那贾嬷嬷?可惜自己没看到过。 三公主却怡然自得继续说自己的: “所以我怀疑,皇帝手里,一定有二皇子对他不利的证据,但这个证据,从目前皇帝动摇了他之前的判断来看,可能只是一种类似传言之类的,并无实际被他掌握的人证、物证。不,就算有人证也做不得数,毕竟可以像那个贾嬷嬷和卫德妃一开始那样,胡言乱语或者隐瞒实情。” “对的,可能就是一种传言,让皇帝听到了,说是二皇子会对他不利,这不利也就是造反把皇帝赶下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对吧?”季雨菲继续顺着三公主的思路往下想: “但是如何不利法呢?传言也要传得像样才有人信啊。传二皇子组建秘密军队?传二皇子结交朝臣?还是传二皇子要毒杀他老子?”季雨菲提供了几种她从宫斗剧里看来的套路。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但这些都是容易被查到的,一旦查到了,是真是假就知道了,不用一直怀疑、一直试探。”三公主否定了她的想法。 “那还有别的什么传言?总不会皇帝也怀疑二皇子是刘妃跟别人生的吧?”这话,应该会把刘妃气得挠破棺材板吧? “这个不会,二皇子长得挺帅的,跟父皇其实仔细看挺像的。”三公主再次进行否定。 可惜啊,长得像没用,儿子还是被老子给弄死了,连孙子都给过继了出去。 想到小阿泽,季雨菲自然想起了藏在他的玩具宝剑里的图纸: “哦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当时在刘妃宫里,刘妃也大声问你父皇要过证据,然后你父皇没回答,后来还逼问她太液池边水下密道的事,对吧?”当时皇帝逼问不出,还砸了个茶盏。 “不错,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刘妃并没有说出密道在哪里。”三公主也记起来了,师父虽然聪明,可惜当时刘妃那件事发生时不在场,怪不得之前两个人想来想去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后来咱们也知道,那太液池边其实没有什么密道,无非就是个会水的男人事先藏在荷叶丛里。但是在这次卫德妃的事情之前,你不觉得,你家父皇一直很执着于这件事么?当然,咱们一开始也很执着,但咱们针对的只是那男人如何逃走的事。”季雨菲一边慢慢地说一边努力理着自己的思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跟那男人的事情一样,虽说是同一件事,但每个人其实考虑的是不同的问题,咱们只考虑那绿衣人如何逃走,但皇帝在考虑的是这密道到底在哪里,而这密道的地点,他怀疑二皇子是知道的!”三公主说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第两百四十四章 章台殿 bgo! 季雨菲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以前21世纪的某个流行词。 就是这么个意思!二皇子手里有图纸,皇帝怀疑二皇子手里有图纸,二皇子也怀疑皇帝知道他手里有图纸,所以一直随身携带、小心隐藏。 是这样子没错了! 至于这图纸是哪里来的,皇帝又为何会知道,都不得而知。目前比较能肯定的,只有这么个跟传言性质差不多的猜测。 这个猜测有待证实,但从三公主透露的皇帝情况来看,应该**不离十。 要不然,能让一个皇帝不惜对亲儿子诸多试探乃至最后痛下杀手,除了怕儿子夺权篡位之外几乎不用作他想。 那么,看着拍了桌子站起来后一直没坐下的三公主,季雨菲开始纠结了: 自己手里的图纸要不要给三公主看呢? 还真是挺考验友情的啊,给吧,这事毕竟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康王府就粉身碎骨了;不给吧,人家都说了,要彼此相互信任,而且也都有啥说啥了,那… 三公主看着咬着嘴唇的季雨菲,以为她还在纠结这件事,便走过来试图打断她的想法: “别想了,咱们反正也就是猜测,到时再说。既然皇帝动摇了,他肯定也会派人去验证的,据我所知,那二皇子妃的娘家不是还有她爹么,那个什么工部侍郎。而且刘妃娘家也还有人,都可以查证的,就算查证不出来,也不是咱们的事。” 我才没有在纠结这件事嘞,这事该纠结的是二皇子他亲爹啊。 “对了,你不是说还有第二件事么?什么事?”三公主见季雨菲半响不回答,便直接问了下一个话题。 哦对了,还有要建造亲水木栈道的事,这事季雨菲没心理负担,便很开心地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说完了,便刻意做出一脸堆笑样,讨好地凑过去搭住三公主的肩: “怎么样,亲,能帮本人实现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么?我家就那么个小池塘,没办法。” 基本上,京城里没几户人家能实现的,所以,为了自己的愿望,怎么着也得放下身段、努力一试。 三公主回头看了眼不停朝她挤眉弄眼的季雨菲,一脸的不解: “当然可以啊,我干嘛不同意?” “真的吗?真的真的吗?哦亲爱滴,我要感动得哭啦!”季雨菲欢叫一声,猛地抱住了三公主的一只胳膊,还把头也靠了上去。 半个游泳梦实现啦! “喂,不用这么感动吧?我的宅子,不是跟你的差不多?我都叫人在那边给你留了个院子了,你爹没跟你讲?”三公主嘴角上扬,任季雨菲这么靠着她。 “不是吧?我爹没跟我讲呢,天哪,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本郡主先缓缓!”季雨菲很夸张地慢慢摸着桌子边坐了下来,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哦,那可能是我没跟他讲清楚,当时你父王来问我要住哪里,我便指定了两个院子,我想着,你以前不是说,这个世界女孩子不能在白天游泳么,那你可以晚上去游,只要你不怕水里有——”三公主看着季雨菲,嘴角依旧上扬着。 “哎行了行了,你不要说那个词,千万不要,求你了!”季雨菲赶紧截住三公主的话。 然后又开始纠结了: 这样的一个好姐妹,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如实相告图纸的事呢? 牙一咬,季雨菲做出了一个决定: “阿宁,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也只是好奇。”如果三公主还是坚持不告诉她那位神秘的师父的事情,那自己就暂时先不告诉她图纸的事。 “说吧,今天你的问题可真多。”三公主又咧了咧嘴,看着心情还不错。 季雨菲便直说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这位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她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而且,貌似你家父皇对她也很看重?” 见三公主眉毛一扬打算说话,又赶紧补充一句: “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挺好奇的,然后我每次问你,你都不告诉我。”这是实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我也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三公主也走了过来,坐在季雨菲对面。 “我师父姓啥我不知道,叫啥我也不知道,”眼看季雨菲嘴张了张想说话,三公主才加了句: “真的,我以前问过,我师父就笑笑不说话,我也就不问了。” “我当然相信你啊,她是你师父,她不说,你也没办法。”反正打也打不过人家。 “对啊,就是在前几天,我也才知道,我师父叫‘阿景’,我父皇这么叫她的,具体哪个jg字我不知道。”三公主表示她尽力了。 “阿景,这名字不错。那当初你是怎么知道她会武功的?”这皇宫里,搞不好总共也就她们师徒俩功夫不错,竟然阴差阳错撞在了一起?那也太巧合了一点。 “哦,其实这也是我父皇帮的忙。一开始是找了个侍卫教我,男的,被我打趴下了,我就说不行,得换一个。父皇一开始不肯,后来就说,宫里其实有功夫高强、骑马射箭样样都会的女人,不过人家不一定肯教我,看不上我的三脚猫功夫。” 三公主说得一本正经,季雨菲则听得在心里直撇嘴:既然给三公主找的,那侍卫肯定功夫不错,不过碍着男女、尊卑有别,才让着她的吧? “我当时觉得怎么可能?宫里的女人你也见过,一个个都,嗯,反正不像会功夫的。父皇便跟我说,宫里边上有个章台殿,让我过去寻那里的主人,她要肯教,就让我跟着她学。” 原来如此,估计皇帝当时也是想为难下三公主,又或者觉得那女人不一定肯收三公主这徒弟。谁知这俩竟然成了。 “还有这么段有趣的事啊,那你当时去的时候,你师父一下就答应啦?”那就是缘分了。 “没有,第一次我连门都没进去,师父不让我进,我还说了我是皇后生的公主,师父在里面听得哈哈大笑,说皇后生的可不得是公主么。” “然后第二次去我便说我是父皇让我来的,师父还是在里面笑,说皇太后说的也没用。” “后来到了第三次我火了,说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那里面干脆没声音了,我就翻了墙进去,还跟她打了起来,然后师父就答应了。” 还有这种事,看来三公主那师父也是个妙人,也不知三公主被打趴下了是什么个样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那位妙人的身份: “那你这师父够厉害的啊,对皇伯父和皇祖母都不怕。” “我知道你的意思,之前我还问过,她是不是我父皇的妃子,她说不是,我又问她,有没有子女,她说没有,我还问她有没有成亲,她就笑笑没说啥,我就不问了,反正我师父对我挺好的,而且功夫比我好,反应比我快,反正比我强,我就认真跟她学呗。”三公主说到这里,两手一摊,表示她就知道这么多。 那倒是,人家不说,你也不好意思问太多,看来这事还是得去问皇太后。 “哦对了,还有件事。”三公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两百四十五章 游园会 “什么事?”季雨菲一听便也赶紧接话,搞不好是重要信息呢? “我还问过我师父,会不会做饭。你猜我师父什么反应?”三公主皱着眉头问她。 咳,还以为什么问题呢!季雨菲表示无语: “你师父当然不会做饭啦,她是一宫之主,估计一直住在宫里。” 而且你这师父是个没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成过亲的贵妇人,有的是伺候的人,根本不用亲自下厨。 这个问题,看三公主的表情,想必当时是遭到了她师父的深刻鄙视: “我没想到啊,本来还想着以后能到师父那里吃饭呢,就像你给我做一样。结果我刚问,师父就哈哈大笑,我问你:这问题很好笑吗?” 其实到现在,三公主还是很不解: “你不是也会做饭吗?会做饭多好啊,这是最有用的生存本领!” 季雨菲一听便笑了: “不是啊,阿宁,你听我说,现在你要试着转变下你原来的一些想法,就好比做饭,在你以前的世界,会做饭肯定是有用的生存本领,那是为了活下去,但到了这个世界,食物充足,没有丧尸之类的威胁,活下去,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如何活得更好,才是他们要面对的问题。” 生怕三公主不明白,季雨菲又举了个现成的例子: “就像那位卫德妃,本来难道活不下去了么?当然不是,作为皇宫里的一个主子,一堆人伺候着她,有吃有穿、啥都不缺。可是她想活得更好,更随心所欲,除了填饱肚子,她还想有个爱她的男人常伴左右,这便是这个世界很多人在做的事,也就是说,对卫德妃来讲,做饭之类的事情,根本没法提升她的幸福感。” 三公主点点头:“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师父已经无需靠自己做饭了,所以她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吧?” “对的,这也侧面说明,你师父应该从小就过得很好,所以她觉得你问这个问题很可笑,虽然她并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季雨菲觉得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就像个知心大姐姐,生怕三公主的自尊心受伤。 换句话说,三公主的智商肯定比她强,但情商么,哼哼,搞不好是三公主的硬伤,从末世来的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 当然,贵为公主,情商低一点也不要紧,自己这郡主,不是也没好到哪里去,跟长公主之流一比,更是直接被碾成渣渣。 但是好歹可以双剑合璧,哦不,双渣合力嘛,谁怕谁啊,反正有清虚道长之前的好话加持,三公主是什么“贵不可言”,自己则是“有大福之人”,那也就是说,情商再渣,好歹还是公主和郡主,这就够了,应该不至于混得太差。 三公主倒没想这么多,她习惯就事论事: “嗯,所以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我师父也是个公主之类的人。” 这样比较简单,也是末世人恪守的生存法则,明天都不一定在哪里的生活,随时有可能被丧尸攻击的生活,想那么多干嘛,还不如踏踏实实解决当前的困难。 “不会啊,要是公主,早就公开了,不会搞得这么神秘。”季雨菲表示不太可能。 而且听三公主描述,她家师父长相也没啥奇怪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异国来的公主。 “算啦,咱们别想啦,你师父就你师父呗,她对你好、你跟她认真学本事就行。我呢,先把咱们的湖边规划告诉我父王,等建好了,我就托人告诉你一声,然后咱们就跟以前在行宫那样,来个水边烧烤会,你觉得怎么样?”季雨菲一下忘了图纸的事,又兴致勃勃地跟三公主说起她的水边游园会来。 行宫的烧烤滋味三公主自然是记忆犹新的,一听就眼睛发亮了:“行啊,越快越好!” “哦对了,还是得先跟你说下,到时也不止咱们,我想邀请下长公主和小阿桃,然后还有谢小四他们家的几位夫人和小孩,人多热闹嘛!”见三公主说了句“可以啊”,季雨菲便又补充了下: “因为有小朋友,咱们就白天进行,反正等栈道建好了天气也凉下来了。就是没有烤全羊,主要是烤鱼之类,就地取材。人不多嘛,但味道也挺好的,你放心!” “我没问题,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反正到时有好吃的就成。然后早点告诉我,我有可能在忙。”三公主表示。 这个自然,于是心满意足、觉得这个晚上收获颇丰的季雨菲,等到第二天早上送走了三公主、之后告诉康王三公主答应了建木栈道、又吃过了午饭、躺在床上准备睡午觉时,才总算想起来,昨晚把图纸的事情忘记告诉三公主了。 “算了,昨晚如果后来告诉她,有点太功利了,显得自己很看重‘一报还一报’似的。”季雨菲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打着哈欠入睡了… 之后的几天,康王很给力,把工作重点放在了季雨菲提议的木栈道上,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不以为然,等到过了大半个月工程顺利完工时,却是啧啧赞叹的: “清儿,你这想法真当不错,那两座水榭,本来是父王的主意,建成了后便觉得太多了,其实一座足矣,但你这么巧手一添,嘿,两座水榭就再好不过了,之前父王已经去走过那栈道了,你别说,真是舒服,那栈道中间的露天小水榭,更是妙极了!可惜不是在咱们府里,要不然晚上在那乘凉,不知多惬意!” 季雨菲听了抿嘴直笑,哪里是自己的巧思,不过是借鉴前世的西湖美景罢了。 那边的康王还在感叹: “说起来,此类水边建筑,跟那水域的大小挺有关系,如咱们之前去的那柳湖边的清雅处,虽则精心设计,但碍于只是一处柳湖引水而成的溪流,过于曲折委婉;宫里的太液池倒是大,但又太大了,一处水边引堤,太直白不说,气势上先弱了…就这湖面,不大不小,配上这长栈道,刚刚好!” “嗯,父王,那咱们就赶紧安排个游园会吧,乐一乐!”说得季雨菲也心里痒痒,很想去现场感受一番了。 “听你的,到时具体安排你告诉季嬷嬷就成。”自家宝贝女儿,哪用事事亲力亲为,只管拿主意就成,剩下的自有人去办。 于是又花了几天时间,康王府一边给长公主府和谢家下帖子,一边准备游园会的食材和用具,特别是那用来给小朋友们休息玩乐的小帐篷和风筝。 等到了日子,虽则依旧阳光高照,但已经过了立秋,都快处暑了,天气还是凉了下来,当天湖边又有一些风,还是挺惬意的,大家都是女眷,彼此见了礼,便舒舒服服地开始了这超小型的水边游园会。 长公主和护国公夫人在水榭里聊起了家常,世子夫人没来,据说家中有点事,而且还有个小女儿要照顾。 但是谢勉小朋友奉命代表他爹娘来了,然后来了之后就跟长公主家的阿桃高高兴兴地玩到了一起,两个人在帐篷里钻进钻出、乐此不疲,又拿着风筝在湖边草地上努力地放飞,还把两个水榭之间的木栈道给跑得“咚咚”响,反正栈道两边都是跟两个小朋友脑袋一般高的护栏,翻不出去,而且前后都有丫鬟婆子一堆跟着,就两家人,出不了什么事,大人们都比较放心,聊天过程中随时带两眼就行。 于是虽则就两个小朋友,童言童语的,听起来也唧唧喳喳热闹极了。 三公主么,则在季雨菲和护国公府老夫人一边一个指(旁)导(观)下,开始了她的烤鱼技术练习。这些鱼都是头一天季雨菲就让王府大厨们片好、冰好的,佐料也都入味了,只等三公主尊驾把生的烤成熟的即可。 为了两个小朋友,季雨菲又事先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蔬菜和水果烤串,到点了就让他们烤好送过来。 还别说,连中间特意过来蹭吃的康王,也不知是为了捧女儿的场还是纯属好奇,也跟着两个小朋友一起抢着吃蔬果烤串,吃完了还满口的夸,把个长公主听了都抿嘴直笑: “叔王,您要再这么夸下去啊,我家阿桃可就赖着她姨母不走喽!” “行啊,小阿桃就呆我们家好了,叔王可喜欢她得紧。”康王得意得很,一口应下,反正婉淑是不放心女儿留自己家不走的。 结果临了游园会要散场的时候,两个玩得很好的小朋友哭哭啼啼不肯分开不说,也不知阿桃是自己听到的还是谁告诉她的,竟然说要跟她的“阿勉哥哥”一起住在帐篷里不走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生活的意义 “叔王,那我们家阿桃可就真要交给您啦?”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嘴直笑,还用手拦住了后面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的阿桃乳娘。 “哎哟,那小县主要是不走的话,我家的阿勉哥哥可怎么办呢?人家也想留下来啊!”护国公府老夫人见状也来凑趣。 “没事,这地方是阿宁的,阿宁说了算!”康王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谁能想到也就一个下午,两个小家伙竟然就如胶似漆地不肯分开了呢。 好在最后还是有人来帮他解决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谢宜江。 谢宜江明面上是过来接他家两位尊贵的夫人以及小屁孩谢勉的。 当然,这差事是他自己厚着脸皮揽来的,谁让他家娘亲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要带着老的、小的来赴郡主主办的游园会呢。 于是哪怕那老的、小的都坚持不要他接送,谢宜江还是一脸“你们不用客气”地强行定了下来。 现下如约到了,护国公夫人撇撇嘴,跟自家婆婆对了个眼神: 这小四,一来就四处找他的清妹妹,阿勉在他腿边一直扯着他衣角喊“四叔”让他帮着放风筝也恍若未闻,真是不害臊! 老夫人回了个眼神:再唾弃,这时候也不能拆你儿子的台啊! 多年的婆媳默契下,护国公夫人自然是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跟儿子打招呼,反正康王爷就在旁边听着呢: “小四啊,你今儿挺忙的吧?难为你还惦记着祖母和阿勉,你这孩子,就是老挂心家里。” 唉,这捧的也太明显了点儿吧?老夫人觉得儿媳妇有点用力过猛了,没看那旁边的长公主又掩着帕子开始笑了呢。 清了清喉咙,老夫人决定自己上阵夸孙子: “小四啊—” “咦,谢小四你怎么来啦?”三公主刚好跟着季雨菲去旁边的亭子里挑风筝回来,以前在末世里没玩过,想带一个回宫后玩玩,看两个小朋友玩得很开心。 季雨菲则是喊了声“谢大哥”就不说什么了,这不明摆着的嘛,根本就不用问,人家是来接家里人回去的。 旁边看着的康王对自家女儿的表现很满意,不错,女儿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羞涩样子,大家闺秀嘛,就得是这个样子。 那边一直眼巴巴看着的谢家两位夫人见了也很满意,武将家庭本来就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做派,何况本来也就是日常的一次见面,犯不着煞有介事的样子,这郡主很对自家胃口,越看越喜欢。 想起来,这阵子天气凉了很多,中秋也快到了吧? 这么想着,几位大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下天空… 之后不顾两位小人儿的“凄惨别离”,两家人分头告辞离去,谢宜江很无语地发现,从头到尾,自己也就跟清妹妹见缝插针地说了两句都不知什么意思的客套话,中间还一直被哭哭啼啼的谢勉给打断,衣角也被他的小手给抓得有点皱。 而且因为两个小家伙犹如生离死别的悲壮场面,大人们都忙着围着他们哄劝,清妹妹也无暇顾及自己。唉,亏了自己还马不停蹄地从宫里告了假赶来。 季雨菲的心思,确实也不在谢宜江那里,实在是,她刚下了决心,要跟三公主说图纸的事了: “哎,反正这会儿天色有点晚了,要么你跟我回府里住一晚再回宫吧,刚好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事不宜迟,要说就尽快说,诚意也足。 “好啊,刚好我也还想放会儿风筝。”三公主嘴里答着,眼睛却看着风筝上的图案,之前她看两个小孩子玩,愣是没飞起来,还以为就是拿在手里玩玩的,谁知道这小雨同学说可以飞得很高,然后谢小四便拿过了一个风筝,在湖边试着一边跑一边飞了下,还别说,真的飞起来了,要不是见那两个小孩不肯走、谢小四又把风筝给收了回来,搞不好可以飞很高,看着很好玩。 三公主便也跃跃欲试,打算自己亲手飞一次,想来应该很有意思,而且听那谢老夫人一直在感叹:“我家小四还真是样样都拿手”,其实略有点不服气呢,放风筝看着挺简单的嘛,据说趁着风向跑起来就行。 结果天随人愿,等那一大群人走了之后,湖面上竟然吹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快,有风来了,咱们来放风筝!”三公主赶紧招呼季雨菲,末世里的时候,自己的行动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就不信这风筝在自己手里放不起来。 幸亏季嬷嬷办事可靠,风筝一买就十个,两个小朋友带走了两个,谢老夫人说怪好看的,想要一个挂自己房里,让谢宜江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带走了一个; 现下季雨菲一个,三公主一个,白流苏手里也有一个,于是一行三个少女,在翠绿的湖边草地上,趁着清风徐来,开开心心地放起了风筝。 有风凭借力,风筝自然扶摇直上,到后来,三个姑娘的风筝都稳稳地飞上了天,如翩翩彩蝶,在蓝天白云下看着美极了。 “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啊!”三公主手里紧紧抓着线轴,抬头看着那个被自己亲手放飞的风筝喃喃自语。 “对啊,这个叫生活!你以前的日子啊,只能叫生存!”季雨菲笑着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放风筝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尤其在黄昏凉爽的湖边。 “嗯,大家有说有笑,有的吃、有的玩的好日子叫生活。”三公主依旧仰着头,脸上辨不清神色地接了句。 好吧,这种对比有点刺激,季雨菲有点不忍地岔开了话题: “再放会儿咱们就回去吧,流苏,你记得挑一个风筝给你妹妹,再给季嬷嬷拿一个,刚才听谢老夫人说的不错,挂在房间里也挺好看的,季嬷嬷的眼光挺好。”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买来的,个个都是一幅画,有的是风景,有的是动物,有的是人物,很是精美。 白流苏笑着谢过,然后见三公主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自动退到了不远处。 三公主先是凝神不语,之后忽的望着湖面说了声: “幸亏我最终还是要到了这宅子!” “是啊,你在宫里就那么个院子,出来还是皇伯父刻意放你一马,要不然进出都不自由,你看那二公主。”季雨菲也很有感慨,知道三公主在宫外自由自在放风筝,二公主应该会嫉妒得发疯吧?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碰到过张妃母女了,想来那次没能去行宫对她们还是很有影响的,如今宫里又接二连三地出事,出事的还都是宫妃,想必张妃也是更要管好她女儿了,而且之前不是说已经在替女儿相看对象了么。 “二公主?”三公主听了倒是有点意外的样子,看了下季雨菲: “你怎么想到她了?” “因为她也是公主啊,你看就你们三个成年公主,四公主如今也没了,五公主还得好多年才长大,比来比去还不是就你们三个人之间比。”季雨菲解释了下。 不过说了一半,季雨菲又觉得凡事有利有弊,便又自行补充了一番: “二公主比我年纪还大一点,估计很快要定亲了,回头结婚了也会有她的公主府,所以其实也没啥,你有这么大的宅子,她刚好也可以借机跟皇伯父要一套大的。”估计不会这么大,但比照着长公主府来找总是可以的,那长公主府上都能有大片桃林,也是很不错了。 “所以公主的生活,就是想着怎么要个大一点的房子,然后找个人成亲、生孩子?”三公主斜着眼看她,这可不是自己想的生活。 “呃,也不能这么想啦,但这个世界的女人好像都是这样的,就是在家相夫教子过日子,不同的社会分工嘛,这也挺好的啊。再说了,公主已经算很幸福了,夫婿也可以自己挑,宅子那么大,奴仆成群,多好啊。”21世纪的女大学生,她们宿舍那几个,早出晚归上课、做作业、准备考研,哪个没做过这样的春秋大梦? 结果一朝穿越,自己竟然还真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嗯,做人要惜福。 “可是长公主感觉也不是很幸福啊?”三公主反问季雨菲。 “嗯,这个嘛…这里面有点复杂。”季雨菲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么说吧,这个世界呢,男女之间,在成亲之前,按照风俗习惯,其实对彼此的家庭成员、个人性格等,都不是很了解,然后这又是个有尊卑、等级的社会,所以两个人成了亲,就会有很多外面的因素干扰,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先声明哈,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点,就是重男轻女!一个女人生不出儿子就跟犯什么弥天大罪似的,这一点非常令人唾弃!” “你不是说公主很尊贵么?生不出儿子也还是不行?”三公主感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雨菲不以为然,觉得还是因人而异: “也看个人脾气吧,有的公主就很厉害,生不出儿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好歹是皇帝的女儿嘛。当然,这跟她丈夫家庭的社会地位也有关系,以及公婆对她的重视程度等等,总而言之,有外界因素,也看个人情况,我觉得,二公主就不会跟长公主那样,她的性格很张扬、很强势,而且她还有她老娘张妃以及她哥三皇子撑腰。” 不,这样会误导没有娘、也没有兄弟的三公主的,季雨菲赶紧又补充说明: “还有啊,这个世界不拘泥的人也很多啊,其实很多人家都没那么看重儿媳妇的身份,特别是那些平民家庭,我觉得人家就图姑娘本身人好、性格好什么、能持家什么的。而且有的人家非常开明,明明娶的媳妇身份一般,也没生出儿子,可是她夫家还是对她很好。所以我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 季雨菲说到最后下了这么个论断,其实她都有点绕晕了,但大方向应该没说错,人活着要有正能量嘛。 “但是,说来说去,感觉一个女人的幸福,还是要看她以后嫁的人家?”三公主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不能这么绝对,要这么说,一个男人的幸福,其实不也是要看他娶到的那个女人?”季雨菲本来下意识地想找皇帝做例子,好在最后关头总算刹住了脚,万一眼前这家伙哪天漏了嘴呢,那可是要命的事,皇帝被两个妃子戳了心窝子,这事必须得当没发生过。 得,还是找自家老爹做例子吧: “像我父王就是,对他的王妃一往情深,至今未再娶,就生了我一个女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你看人家谢家,从护国公开始,也都只有一个老婆、没有什么小妾,不也照样过得挺好?我看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挺幸福的啊。” 三公主一听,嘴一咧,上下看了眼季雨菲: “所以说,你爹真不错,给你找了谢小四他们家。” “哎,说什么呢?”季雨菲“啧”了她一下,然后很诚实地点点头: “是不错,我爹疼我嘛。” 实话实说呗,反正自己已经准备好过几天谢家来上门提亲了。 “不过呢——”三公主还有话要说。 “不过怎么样?”季雨菲等着她的灵魂最终发问,知心大姐姐随时恭候。 “我还是觉得,我以后要靠我自己、找个我自己了解并信任的人,就你说的,性格也要合得来,家里人也要熟悉。我可不需要别人先替我来安排,皇帝也不行。”说完了,三公主拿着风筝冷不丁地往前跑了两步,嘴里喊着: “然后,跟风筝一样,可以两个人一起,自—由—飞——翔——!” 第两百四十七章 告知 这就有点灵魂层面的意思了,好歹都是青春少女,谁还不是这么想的呢? 当年大学宿舍里的卧谈会,哪个女生不是想着能早点脱单、碰上个三观契合的男朋友? 可是学校里不是照样一大堆的母胎单身人士,男的女的个个一张哀怨的脸… 于是季雨菲都被三公主说得,给愣在了原地。 等到旁边的白流苏喊她才回过神来,一看,哎呀,自己那只风筝晃晃悠悠、感觉要下来了,赶紧再把线用力扯一扯。 还好,这会儿黄昏的轻风一阵阵从湖面过来,风筝很快又往上升了。 “哎,阿宁啊,我说,你要么给这湖取个名字吧,这地方多好啊!”季雨菲朝前面不远处的三公主喊。 “好啊,取什么名字?”三公主回头答应。 “你的地盘你做主呗,你想想看嘛。”也不知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会取什么样的名字,可以期待下。 “我想想哈。”三公主手里拽着风筝,眼睛看着湖面,开始想着给这个大湖取名字。 “不着急,取名字可是大事,你可以花几天时间想想,有空也可以问问你师父。”季雨菲表示这一时半会儿的能想得出好名字来才怪。 “不不不,我想好了,就叫——云湖!”三公主却已经听着很开心地叫出了声。 “云湖,是天上云朵的云么?好名字诶!不错不错!”季雨菲看向湖面,如今太阳快下山了,因着湖边一圈林木挡住了阳光,天上依旧是蓝天白云,底下的湖水却已变成了墨蓝色,而在这轻风徐来、泛起微微波澜的幽暗湖面上,便倒映着几朵荡漾的白云清影。 “是吧,我也觉得是好名字!取名字我擅长啊!”三公主颇为得意。 “取名字你擅长?不是吧,你还取过什么名字?”季雨菲一听又凑了上去,除了上次用来气自己的给黑马取的名“大风”,难不成以前末世的小风头领还管给人取名字? 三公主瞟了她一眼,嘴角扬起: “干嘛告诉你?不过么,看你这么好奇,这样好了,等你以后跟谢小四生了孩子,我负责取名字,绝对的好名字!” 还给她和谢小四的孩子取名字?算了吧,大家都是半文盲,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看不起谁,还是请有文化的人来取吧: “大名不行,小名可以让你取。” ——多年以后,季雨菲想起如今这一幕,都还是后悔得直想打自己嘴巴: 被“云湖”二字蒙了眼,其实小名也不可以随便让她取啊,三公主这家伙的取名技术,唉,那可真是独门绝技啊,令人绝望的绝啊… 放了会儿风筝,之后一行人便回了王府,季雨菲还特意让人去告诉了康王三公主给那宅子里大湖取的名字,之后两个姑娘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得了风筝的白丁香喜滋滋地端着一盘她亲自洗干净的葡萄进来给郡主谢恩,三公主便一边开始摘葡萄吃一边问季雨菲: “哎,刚才你不是说有样东西要给我看么,什么好东西?不是吃的吧?” 说起来,三公主虽然别的吃相有些不雅,这吃葡萄却是一等一的好,无它,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这句俗语被贯彻得挺彻底,葡萄是一颗接一颗地消失在她嘴里,速度又快,把个季雨菲都给看得有点傻了。 “看什么看?你要想吃就让丁香再洗一盘呗,你家总不会就这盘葡萄吧?”三公主没说一起吃,而且眼看季雨菲这幅样子,还悄悄把盘子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放心,要想吃我会自己让人上的…现在我也不想吃葡萄,就是看你吃得…可真快!”季雨菲一边说着站起身去拿图纸,一边遣退了众丫鬟。 “喏,就是这张图纸,你先看看,认不认得出这是哪里?我觉得像是宫里的地图,但是又看不懂。”季雨菲拿了图纸过来,摊在桌上给三公主看。 “这是什么地图?你哪来的?我先看看。”三公主一看,赶紧拿手帕擦干净了手,然后把那盘所剩无几的葡萄给放到了桌边的凳子上,自己趴在图纸旁边开始认真看。 季雨菲便把自己拿到图纸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然,里面还是稍微改装了一下,说成了小阿泽给自己送了一把宝剑,然后自己无意中发现剑柄里有声音、劈开后才发现里面有一卷图纸。 说完了经过,季雨菲又跟三公主认真解释: “这图纸,当时被我发现的时候,二皇子已经死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就给我父王看了,他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让我先收着。我俩当时的想法,觉得这应该是宫里的地图,毕竟你看这里,这个地方看形状应该是宫里的太液池,我们俩就怀疑当时的绿衣人应该是二皇子派的人,这也跟皇帝怀疑二皇子挖行宫猎场那个大坑的事对应得上。” 三公主依旧低头认真看着那张图纸不语,季雨菲便又继续说: “反正二皇子已经死了,父王就觉得,这张图如果给你父皇,还会对我们康王府不利,那就干脆毁了吧,我是好奇,因为一直没看懂,就还是偷偷收着了。”先把康王给摘了出来。 三公主的手指慢慢划过那些图纸上的内容: “看样子是像太液池,但这张地图上的建筑跟宫里的对不上啊,而且这些符号不知道什么意思…这图,得找个懂行的人才能看明白。” 说到这里,三公主的手指在那图纸上又重重地点了几下:“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季雨菲以为三公主看明白了,一阵惊喜。 “怪不得二皇子要找个工部侍郎家的姑娘成亲。”三公主的话让满怀期待的季雨菲一阵失望:“可惜现在也不能再去找那工部侍郎问话,父皇肯定已经问过了,现在去问反倒让人怀疑。而且那工部侍郎应该也没有透露地图的事,这就很奇怪了。” 这事季雨菲倒是不觉得奇怪: “应该一开始是想着要保住他女儿的性命吧?后来则是想保住他外孙的性命吧,毕竟二皇子如果坐实了有造反的心,他的儿子哪怕是皇帝的亲孙子,也是保不住的。”自来对待谋逆之人,皇帝们都是秉行绝不留情、斩草除根的准则。 三公主点点头没说话,看来这件事她也已经想明白了,手指倒是依旧在图纸上划来划去,季雨菲看了,便忍不住又说了声: “没事,看不懂就先收着,明天你把图纸带回去慢慢看好了。” 反正都给她看了,自己也看不懂,那还不如让这看着挺聪明的小风头领带回去慢慢琢磨,反正末世里估计看地图这种事也算是基本生存技能。 不过也要提醒她一声:“这图纸你要好好收着,别给其他的人看到,你师父也不行,万一告诉你父皇呢?”那康王府就倒大霉了。 “不,还是留在你这里,带进宫不安全。”三公主总算抬起了头,三两下把那图纸又给折叠好了,递给了季雨菲: “这图纸的样子我大概记了下,有空我会去太液池边走走看看。” “好的,反正你想看了就随时过来,而且过阵子你就可以搬到宅子里了,也方便。”季雨菲点点头,又拿着它进了内室重新收好。 出来时却见三公主用手支着腮帮子对着烛火出神。 “别想啦,硬想是想不出来的,也许下次机缘巧合,就刚好想明白了。”季雨菲以为三公主还在想那图纸的事,自己看了好多遍了,都没看明白,就这么看一次是绝对不会看明白的。 “不是,我是在想,二皇子为什么要藏着这图纸?他是真想灭了父皇?”三公主幽幽地说道,然后转头对着季雨菲认真地问道: “也就是说,凭什么二皇子觉得,这图纸能帮他灭了父皇?” 第两百四十八章 想头 其实也不一定是觉得能帮他灭了皇帝吧?但历朝历代,多少皇子有这么个想头啊,万一可以呢?那就是一步登天了啊! 季雨菲就耐心地给三公主科普皇子和皇帝的待遇差别,说完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之前的话当结尾: “咱们刚才不是就在说么,这时代的人呐,生存早就不是问题了,便有了别的想头,没办法,这个估计就是人性使然。” “这种人性,有点…”三公主耸了下肩: “反正我是没法理解,又没人逼他起来造反,跟他老婆孩子一起快乐地过日子,不也是你刚才说的好生活么?” 季雨菲只好又进行自我解释: “所以说人各有志,你是以前的苦日子过多了,所以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错,但人家不这么想啊,而且你听之前二皇子他母妃说的那些话,我觉得这件事情上,刘妃对她儿子的影响很大,总是心心念念说什么他才是大皇子,就入了执念了,非得要给自己正一下名。” 三公主摇摇头没说话,又对着烛火出了会儿神。 季雨菲怕她多想,便劝她: “哎,别想啦,反正跟咱们没关系,这种事情吧,我觉得,如今应该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应该发愁的事情。毕竟如今也就他们俩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我和二公主不用发愁这个?”三公主抬头问。 “对啊,因为这个时代的想法是,只要有儿子,女儿是不用考虑的,这也是为什么会重男轻女的原因,不要问我为什么女儿不可以,我也觉得很无语,但他们就是这么个想法。”季雨菲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所以你爹没有儿子怎么办?”三公主倒是挺能发现新情况。 “不知道诶,可能就跟阿泽的情况一样,到时找个人过继吧。”想到这里,季雨菲有点失落,自己父女俩其实过得挺好的,又很想替康王叹气,难道自己以后嫁人了,康王还得跟另外一个或大或小、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过继儿子一起生活? “这个没道理,明明有女儿,怎么就还要再找个别人家的儿子来当假儿子。”三公主想不通。 季雨菲也想不通啊,可没办法,只好又找现成的例子进行讲解: “所以啊,长公主,你大姐,不就是吃了没儿子的亏么?要不然她家驸马也不会偷偷地去跟别人生儿子,她那婆婆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要她去给那小孩请罗太医,甚至现在长公主自己带着女儿过,也没有跟那驸马分开,估计也是想着阿桃不能没有爹,女儿还是得靠家族。” 说到这里,季雨菲有点狐疑地看了下三公主: “对了,说起来,你不是宫里有个师父么?你那师父应该很有见识,这些事情她没跟你讲过?” 三公主表示,她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跟着她学功夫,以及听她讲解什么排兵布阵之类,两人之间没什么闲话。 好吧,这些话听着确实是家长里短的闲话,跟排兵布阵之类的完全没法比,而且毕竟是在宫里,估计那师父也很懂得避嫌,季雨菲表示服气。 不过一个公主学什么排兵布阵啊,也不知皇帝知不知道这事,就因为当了什么虎贲卫指挥使?这事不知如今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知道了,心里该作何想。 一个公主要这么厉害干什么?又当不了皇帝,季雨菲表示还是自己这个郡主好,安稳啊。 对面的三公主却撇撇嘴: “看来公主也没什么厉害的,还是当皇帝好。”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皇子们都想上位当皇帝呢,凡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啊,哦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他的权力总的来说还是很大、很大,而且基本上只要不要太出格,下面的官员们应该也都不会反对的。”这是21世纪来的姑娘从宫斗剧里得出的结论。 三公主便耸耸肩不说话了,反正她还是替这些古人想不通。 季雨菲便又安慰她,唉,当个知心大姐姐不容易啊: “其实相比皇子,我觉得还是公主好,毕竟只要不掺和到皇位纷争里去,公主就一辈子尽享荣华富贵了,安稳得很,哪个皇子当皇帝,不都是她兄弟么?当然,我指的是你和长公主这样没亲生兄弟的,二公主不行,她跟三皇子是亲兄妹,两人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个也不是咱们担心的事。” “所以咱们就别说这些没结果、跟咱也没啥大关系的事了,还是再说下那图纸吧,等下就好睡觉了。我问你:你看刚才那图纸上,不是有些曲曲折折的线条么,你觉得会是密道么?可是如今宫里不是应该已经都查清楚了么,不可能有什么密道吧?”季雨菲思忖着。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父皇自从上次绿衣人之后,应该已经都查过了,没查到什么,不然上次他不会一直追问刘妃。所以这地图还挺奇怪的。”三公主打了个哈欠。 “对啊,我也觉得挺奇怪啊,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这图纸画的,并不是什么密道,而是另外的意思呢?但另外的意思又是什么呢?真是伤脑筋。”季雨菲本来就想得有点烦了,被三公主一带,也打了个哈欠。 “那就别想了,以后再说!”三公主又打了个哈欠。 “行啊,那就以后再说。”差不多该洗洗睡了,唉,越来越适应古代这种天亮起床、天黑睡觉的接地气生活了… 第二天早上,想着要跟皇太后“汇报”下之前自己答应给她问问的事,季雨菲便跟三公主一起进了宫。 皇太后看着精神好多了,听了季雨菲说的游园会的事也是笑声朗朗,还跟旁边的欣娘感叹: “哀家当年去那礼亲王府,应该也去那湖边逛一逛!” 说笑了一阵,季雨菲便凑到皇太后耳朵边,轻声把之前从三公主那里打听来的事情跟她说了: “皇祖母,上次您跟我说的叮嘱阿宁的事,后来阿宁出宫后,我就跟她说了,阿宁没说什么事,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跟二皇子以前的事有关。” 话也只能说到此为止了,反正二皇子的事也好,四公主的事也好,自己“应该”都知道的不多就是了。 皇太后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眼季雨菲,拍了拍她的手,没说什么。 嗯,反正自己尽力了就行,三公主确实没说什么,毕竟是御书房里交代的事情,哪能随便见谁都说。 哦对了,当时康王还交代自己要问下章台殿那位的事情,季雨菲便在之后的祖孙聊天中特意把话题引了过去: “不过皇祖母啊,孙女在跟阿宁聊天时,也顺便问了下她那位神秘的师父,孙女好奇嘛,结果阿宁竟然一问三不知,只说她师父住在宫里的章台殿。皇祖母啊,阿宁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两百四十九章 阿景 其实之前季雨菲已经从康王那里得知,三公主的师父竟然是前朝太子的血脉,还是皇帝亲口告诉他的。 所以现在皇太后如果说不出别的有价值的情况,比如说这前朝太子的血脉为何就这么安然地生活在本朝皇宫里,那…对自己反正也没啥损失,嘿嘿。 皇太后听了季雨菲的话,先是没说话,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下孙女,然后便又先吩咐候在一旁的欣娘,先把刚才的凉茶给撤了: “这过了立秋啊,还是得注意了,可不能再一个劲地贪凉喽。” 欣娘心领神会地下去了,皇太后便用手用力拍了下身下的凉榻,朝季雨菲瞪着眼睛说了声: “你这丫头,竟然还算计到皇祖母头上来了!” 啥?算计?算计这词竟然还能用到自己这没脑子的人头上?季雨菲表示受宠若惊: “皇祖母我哪有?您看我这样子…做花生米的人,算计要用多少糖还差不多,嘿嘿!” 皇太后听了,便又瞪了她一眼: “还好意思提那花生米!从小在哀家跟前长大的人,你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哀家可一清二楚!” 季雨菲便赶紧赔笑:“那是,那是,孙女身上有几两肉,皇祖母一掂就知道!” 皇太后没理她:“不过么,经了这几次的事情,你对阿宁的师父好奇,也是情理之中。说阿宁一问三不知呢,也是正常,毕竟,她那师父…罢了,就统统告诉你这馋丫头吧,省得整天来算计你的老祖母!”皇太后说完,又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看来这老太太对孙女是真心疼爱啊,季雨菲立马先举双手讨饶,然后再做洗耳恭听状,静等皇太后科普三公主那位师父的神秘往事。 “唉,人老了可真是…今儿早上吃了什么,哀家都得好好想一想,可那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却依然记得很清楚,就跟昨儿个刚发生过似的!”皇太后先来了番感慨似的开场白。 季雨菲这小姑娘听着,倒是没什么共鸣,只是觉得,果然是子肖母,怪不得康王也挺有说书人的潜质。 见眼前花一样年纪的孙女一脸无动于衷状,皇太后便又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哀家当年第一次见到阿景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前?那时候三公主的师父应该也就跟阿桃差不多大吧?季雨菲赶紧在心里计算时间。 “哦对了,也不知道阿宁有没有告诉过你,阿景就是她师父的名字,不过大名她应该不知道,其实很好记,就叫‘美景’,‘良辰美景’的‘美景’。”皇太后先说了三公主师父的名字,不过似乎并不想说她的姓氏。 这一点季雨菲也不强求,毕竟一说姓氏,这个时代,难免就会牵扯到家族。 不过“美景”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很随意啊?还是说,她上面搞不好有个叫做“良辰”的哥哥或者姐姐?“良辰美景”听起来才符合逻辑嘛。 前世里,季雨菲的一位远方表姐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把“欣欣向荣”四个字拆开给了两个孩子,女儿叫“欣欣”,儿子叫“向荣”,也挺顺口的。 不知这位三公主的师父怎么个美丽,但听三公主的描述,好像也不算是绝世美人,那这名字“美景”,嗯,就有点意思了。 也许,季雨菲开始套用宫斗剧里的剧情:本来是还有个良辰,但良辰搞不好是个男孩,前太子的男性后裔,嗯,估计已经被斩草除根了,女孩子就没那么要紧了,就被一念之仁留了下来。 但毕竟是前太子的正宗后裔啊,不能放任到处走动,便给留在了宫中。 当然,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季雨菲也就是点点头,等着皇太后继续往下说陈年旧事。 不过皇太后虽然说要满足她的好奇心理,但其实说的也不多,也不知她是不想说,还是真心不了解。 只是一开口,还是把季雨菲给惊了一把: 照皇太后的说法,阿景竟然是先帝带回宫的。 当然,皇太后没有对季雨菲说的是,当时才五六岁的阿景,带回宫的时候还是先帝亲自抱在手上的,而且是一身男孩子打扮,惊得各宫里顿时流言四起。 先帝却什么也没说,只交代让宫女带下去梳洗,小心照料。 哪怕过了这许多年,皇太后虽然没有对孙女说,心里却依旧在庆幸: 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听旁人的撺掇,什么也没问,还亲自过去查看底下人的伺候情况,这才发现,那换洗之后被宫女带着喂饭的,其实是个小姑娘,宫里没有同龄的小公主,衣服自然也没有,只好让她依旧穿着原来的衣裳。 也是奇了怪了,里面穿的明明是小姑娘的衣服,外面却套了男孩子的衣服,打扮的也是男孩子的模样,也不知这是不是先帝的特意安排? 当然,事情越奇怪,便越发得重视起来,当下自己就找出了老大的几件旧衣服,试了下,还真是差不多,那就依旧做男孩子打扮吧。 阿景从小就机灵,先是很乖巧地任由宫女帮自己换衣服,之后又不声不响地一口一口吃着宫女喂的饭,一边吃还一边好奇地转头看自己的大肚子,两只眼珠子乌溜溜的,哦对了,那会儿自己肚子里还怀着老二呢… 听到皇太后说三公主的师父是先帝带回宫的,季雨菲先是震惊,回过神来后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之前她已经从康王那里听说了,两人之间有些渊源,看来也就是在此了,可能是先帝当时去追捕前朝余孽,顺便就把前朝太子血脉给抓了,然后一看是个小姑娘,就给带回宫了。 至于当时还没有小“良辰”,太后没说,季雨菲觉得也不想去深究,毕竟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估计应该也已经被先帝给灭了。 不过,听康王的意思,他小的时候似乎没有在宫里见过这位美景姑娘?季雨菲想到此,便问皇太后: “那皇祖母,她是不是跟我父王差不多大?他们认识吗?” “当然不是,阿景比你皇伯父还大个一岁多呢,而且后来,阿景也就出宫去了!”皇太后淡淡地回答。 出宫去了?这是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了么?唉,就不能痛快一点说么,季雨菲只好再次厚颜相问: “皇祖母,她是出宫去学功夫了吗?”要不然,在宫里长大的姑娘,不至于骑射过人、样样精通还不为人所知啊。 皇太后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孙女会如此问,不过么,还真是: “不错,阿景开蒙上了学,但她求着先帝说想学骑马射箭,先帝便派了人教她,中间有空也自己亲自指点,这丫头这方面有天分,又天性聪明,一教就会。” 也幸亏那阿景是个女儿身,要不然…先帝如此疼爱这位姑娘,也不知其他有孩子的妃嫔会不会嫉恨,季雨菲在心里暗想。 皇太后则又在庆幸自己当时做对的事情: 当日要不是自己亲自过去查看而发现了阿景的真实性别,从之后的若干年来看,先帝似乎并无意要暴露她是个小姑娘的事实,依旧做男孩子打扮,阿景似乎也挺适应,反正当时宫中并没有跟她一般大小的小姑娘,没啥可比性。 于是自己便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只安心吩咐底下人精心伺候着这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只是她这做法,先帝的赞许有没有得到先不说,却明里暗里地听了不少各宫里传过来的话。 总的来说,就是说这孩子应该是先帝在宫外所生,那时周妃刚失了腹中孩儿不久,先帝伤心,难免需要一点慰藉,便把这宫外的孩子接了回来。 话说到这里,本来还有几分道理,只是后面的话,就是针对她这“居心叵测”的中宫皇后了,不免难听得很。 说她虽然有皇长子在手,但并不如周妃功高、受宠,因此仗着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竟然狠下心把老大送给丧子的周妃抚养,以此获取皇帝的欢心和周皇贵妃的支持,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然后现在眼看又有个“庶长子”进宫了,便赶紧再去讨皇帝的欢心,堂堂中宫皇后,竟然肯放下身段,挺着个大肚子去伺候个来历不明的“庶子”… 那时候,听到这些流言纷纷,还是姑姑身份的洪嬷嬷,少不得安慰自己,又叮嘱自己孕中勿要多思,还是多花点时间养肚里的孩子,毕竟当时自己孕相挺不好,老二当时在肚子里可没少折腾自己。 而且中宫之外,其实更是危机四伏,诸妃虎视眈眈已久,朝中也并不平静。 那时候,虽说已是本朝第二位皇帝,但当时的开国皇帝,因为常年征战,其实是旧疾复发、英年早逝的,先帝虽然自小一直跟着父亲征战,但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接过皇位,四海虽初定,各处的隐患仍此起彼伏,难免有心力不足之时,为此,前朝的事也影响到了后宫。 因此,在借助于朝中各路跟随开国皇帝一路过来的老臣们的同时,也不得不进行妥协— 选妃进宫。 这些因此被选进宫的妃子,自恃家中势力和威望,本就不大看得起自己这出身寒微的中宫皇后,因了那莫名出现的“庶长子”,更是乐得落井下石。 有没有委屈?自然是有的,可是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又借着洪嬷嬷等忠仆的辅助,怎么着都要咬着牙走下去,尤其是知道阿景只是个姑娘家。 当然,阿景到底是什么个身份,自己当时也是跟眼前孙女一般,还是很好奇的。不过,先帝却依旧什么也不告诉,之后自己还是从周妃那里,才得知了这姑娘的真实身份。 第两百五十章 身份 刚得知阿景身份的时候,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心酸,反正自己当时肯定是一脸的丰富表情,皇太后又有点自嘲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震惊的是阿景竟然是前朝余孽的孩子,先帝却把她带进了宫,还好生教养着; 心酸的是,如此大事,先帝也竟然没有丝毫要告知自己的意思,反倒是皇贵妃周氏,早就是知情人。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皇太后又自嘲地想,不再把先帝看作是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夫君,而仅仅只是尊贵无比的天子。 换言之说,自己终于要朝“居心叵测”、“阴险至极”的中宫皇后一步步迈进了。 既如此,那么这位前朝余孽的阿景姑娘,就要真实探个究竟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影响自己儿子的未来呢? 颇花了些时间和精力,最后总算是大致查了个明白。 原来前朝余孽势力犹在,阿景是前朝太子遗孤,余党清除后被发现独自一人藏在不易察觉处。据某位跟着先帝的贴身侍卫讲述,当时是先帝亲自去把她抱出来的,抱出来后小姑娘竟然也一下就抱住先帝的脖子不撒手了。 也不知这些事情是不是先帝想让自己知道的,要不然那贴身侍卫也不会轻易开口,反正既然明白了阿景的真实身份,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说诱饵也好,人质也罢,反正不足为惧。 等到再过了几年,眼看阿景已日渐长大,连平常跟她一起玩乐的老大都开始察觉有异,先帝便干脆把她给挪出了宫,放在了如今即将成为三公主住处的那处宅子里生活,宫里为此又是一阵风言风语,直指“中宫善妒”,自己只是一笑置之,只安心抚养体弱多病的老二。 当年那处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略有耳闻,想来也是先帝的“引蛇出洞”计划,不过从先帝的频繁出宫来看,阿景早已不是他用来引诱猎物的质子了,这一点,也是让她、以及主动告知阿景身份的周妃,所想不通之处。 毕竟,以平常心而论,当年那么个小丫头片子,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先帝断不至于是看中了她罢? 又有那么个前朝余孽的身份摆在那里,连明明白白的纳入宫中为妃都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年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老臣们都还在呢。 那先帝又怎么会对这小姑娘青眼有加呢?而且说实话,虽则宫中后来并无公主降生,但阿景那孩子的长相,有一把好嗓子,可真心不算倾国倾城啊。 这谜底,说不上是困扰,但时不时想起,也算是一件挺让人不解的事,有好几次,当着先帝的面,都快话到嘴边了,幸亏想起了洪嬷嬷劝慰自己的话,便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一点,想必周妃也是有同感,反正她也时不时地借着商量老大的事,来跟自己套话,结果往往落得两人相对苦笑无语,倒也算是有了共同话题。 但到了最后,皇太后对阿景,还是很感激的,这感激里,也还是有对自己多年坚持付出和隐忍的庆幸。 毕竟,后来的先帝,因着早年征战落下的旧疾复发,生恐自己落入跟父亲一样盛年而逝的结局,变得暴怒多疑,并且不顾朝中形势,坚持不立储,害得身为中宫所出皇长子的老大,立场尴尬不说,也被很多自以为窥得帝心的人当做了刻意打压的对象。 而最后让形势发生逆转的,也不知应该算先帝,还是算劝说先帝改变主意的阿景。 当时一开始,自己只是知道先帝在病重时下了旨意,立了老大为太子,等到后来先帝临终之时召自己交代后事,才知阿景竟然胆大到在他面前直接谏言“史为明镜,嫡长不立动荡生”,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之后先帝便交代自己要善待阿景。 也就是个基本没人知晓的前朝余孽之女,何况又有先帝说的这番话,不就是给口饭吃么?当下自己就表了态,说定会在宫中给她一宫之主的待遇,如果以后要出宫,那也定会妥善安排,直到过世。 当然,阿景的婚嫁之事,两人都有意无意地略过去了,毕竟,余孽犹如死灰,虽则自己知道本朝已经多年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但焉知有无前朝宵小之徒深藏暗处,只等死灰复燃呢? 说起来,这阿景,也真是聪明得紧,幼时进了深宫,这么多年下来,明明有过如花的年纪,也就那么安安分分地偏于深宫一隅,据说闲暇时也就是看看书、练练骑射,直到三公主被皇帝指点着寻她做了师父… 当然,这些回忆皇太后是不会跟眼前一脸好奇的孙女讲的,她只是淡淡地提了下几处自认无关紧要的事情。 譬如说,这阿景的骑射、功夫都得到过先帝的亲自教授; 再譬如说,阿景曾经住过三公主那宅子; 再譬如说,她跟皇帝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季雨菲听了,便知道这位阿景师父的地位了,当下祖孙俩又说了些闲话,欣娘算准了时间,刚好端了茶进来… 出了宫回了王府,季雨菲便把皇太后这么些有限的消息告诉了康王,父女俩分析来分析去,除了觉得皇帝挺看重三公主的,也就没什么了。 实在是,这么点鸡肋一般的消息,怎么都不够看,当下说过了,父女俩便也就抛之脑后了。 如此,之后又过了阵安稳的日子,宫里宫外都没什么事。 天气也日渐转凉了,早晚起来,甚至都有了一丝凉意。 季雨菲闲来无事,便带着流苏和丁香姐妹俩,去了趟天香楼。 毕竟名义上是吃饭游湖,实际上是去跟西门兄弟洽谈业务。 说起来,这两兄弟不愧是出身经商世家,头脑活络不说,十分地恪守诚信,前期的准备工作竟然已经做完了。 按大哥西门南的意思,之前天热,很多生意都歇了,刚好可以借此低价盘进好地段的铺子。 这事季雨菲不懂,也不想装懂,反正她的事情只是提供软件,也就是点心创意,其余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不过本着负责的合伙人精神,季雨菲也还是把自己关于食品安全之类的想法跟两兄弟说了,对方也完全表示同意。 于是这场业务洽谈大家都挺合拍,一说就说了个把时辰,当然,洽谈的主角主要是季雨菲和大哥西门南,西门北是一会儿跟着丁香去沏茶,一会儿又跟着她去开窗,总而言之,人家很贴心地觉得,不能让郡主的贴身丫鬟干这些“体力活儿”。 白流苏在旁边坐着不动,暗地里看着努力绷著脸、眼睛里却亮闪闪都快滴出水来的妹子,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可是不能影响郡主的正事儿啊,只能暗自打算忍到回府后再收拾这不争气的自家妹子。 唉,其实回去后也不能收拾,人家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啊,而且郡主也在场呢,这要收拾了,不是打郡主的脸么? 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白流苏只好微微闭上了眼睛… 之后除了白流苏,两边的人都很满意地相互告辞、各回各家了,结果等一路兴奋地展望蓝图、期待着数钱的季雨菲回到府里,康王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正在着急地等着她,一见女儿回来,立马上来急吼吼地说: “正好,你可算回来了,快,收拾一下,跟父王进宫!nnd,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两百五十一章 欺人太甚 “怎么啦父王?”季雨菲给吓了一跳,康王的样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绷着个通红的脸,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看来是非常的生气。 要知道,以往哪怕是知道自己是被人拖下水的,可能是那会儿自己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康王的愤怒,也多少有点虚张声势,而且因为在皇帝面前,也还是比较收敛的,但现在是在王府自己的地盘里,康王感觉随时要爆炸的样子。 这会儿季雨菲也注意到,地上已经有一个明显是被康王摔碎的茶盏,看来已经是发了一阵子火了,而且旁边伺候的人都已经被打发了出去。 季雨菲便也示意跟进来的白流苏姐妹俩先出去: “父王,你先别生气,跟女儿说说看?”这会儿都下午晌了,进宫也来不及啊。 康王抹了把脸,颓然地坐了下来: “清儿,父王对不起你!” 唉,还是说书人的架势,就不能来个更清晰明确的开场白么?季雨菲想叹气。 不过康王是真的伤心,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 “清儿,刚才午饭过后,宫里你皇祖母派人传来消息,说皇帝有意把二公主许给谢家。” 哦,原来是二公主的婚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咦不对,谢家?是谢宜江的谢家么? d,这算自己被人截胡了么? 这也欺人太甚了!季雨菲顿时瞪圆了眼睛。 说完话就一直注意女儿情绪的康王,赶紧拉着她往旁边椅子上按: “清儿别生气,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赐婚的旨意还没下!你先缓口气,咱们等下就进宫找你皇祖母!” 进宫找皇太后?可是下圣旨的是皇帝啊。 刚被康王按着坐下的季雨菲立马又站了起来:“不行,父王,咱们不能进宫!” 康王听了便赶紧点头,反正现在最生气的应该是女儿,不能违了她的意思: “哦也对,这会儿都下午了,如今白天有点短了,咱们还是先忍忍,明早再进宫!” “不是,我的意思是,父王,咱们不能进宫去找皇祖母。”季雨菲对康王有点无语,这算是被爱女心切给冲昏了头? “为何?”康王还是没转过弯,人也在团团转,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父王你想啊,这事毕竟还没定下,皇祖母先给你传话,明摆着是要咱们先做好应对准备,而不是到她那里去哭诉,那她多尴尬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这是她给走漏的风声么?”季雨菲耐心给康王解释。 “那又如何?你皇祖母是他的母后,也是本王的母后!哼,还不是他欺人太甚!”康王说着说着又生气起来了,不过总算不转圈了,一甩袖子也坐了下来。 “是,可是皇祖母既是女儿的祖母,也是二公主的祖母啊!”季雨菲觉得在此关头,还是说话直接一点好,要不然康王都听不进去。 果然,听了季雨菲如此直白的话,康王给愣住了,呆了一会儿后,终是又颓然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清儿,是父王无能!” 声音听着都有点哽咽了,但季雨菲没觉得悲惨至此: “父王,你是可怜女儿只是个郡主,没能抢过二公主吗?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不上皇帝又不是他无能,应该是宫里那位投胎更早的缘故吧?这没啥可怪罪的,当年的大学生们都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儿。 而且这不是圣旨还没下就被自己提前知道了么?21世纪来的姑娘表示很乐观,还是可以再努力一把的。 哪怕努力到最后地步,二公主真的嫁给了谢宜江,嗯,是挺扎心的,但,好像也不是天塌下来那样的大事。 能嫁给谢宜江确实挺好的,可是现在毕竟还没到非卿不嫁的你死我活地步啊,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二公主那样的性格,暗搓搓想一想,跟谢宜江是怎么都不配,到时谁苦谁知道。 当然,先不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想个应对之策吧,无论如何,一是要弄个明白是谁的主意,二是怎么都得争上一争,好歹都是皇太后的亲孙女,凭什么自己看中的人就得眼睁睁被人抢走? 关键那看中的人本人应该也不愿意吧?到时虽说苦了二公主,不也同样苦了谢宜江么? “父王,咱们先想一想,这个馊主意,到底是谁出的?”季雨菲觉得得先搞清楚这一点,敌人是谁这点最关键,要不然不能对症下药。 康王赶紧又点点头:“对对对,还是清儿稳得住,父王刚才太急切了。”反正只要女儿不哭不闹,他心里也有了底。 那么出主意的人是谁?父女俩对看一眼:都不用猜,也就一只手以内吧,张妃母女,皇帝,真要凑四个选项,那就再加个三皇子好了。 但是问题来了,之前张妃不是早就在给二公主挑夫婿么?难道偌大的京城,就没一个入她们母女眼的?这不可能啊。 而在行宫时,谢宜江给季雨菲月下吹笛那一段,不说很高调,但也不算低调,三皇子难道就没听说过? 再说了,这一家人,之前不是还有张侍郎母子俩的恩怨么?那可是张妃的亲娘、二公主的亲舅啊。有这么一茬前事,这二公主的婚事,打着灯笼也不会找到护国公府里来吧? 真是奇了怪了! 当时谢家父子三人可是实打实地在御书房听肿成猪头的张皓然控诉过护国公府的所谓大逆不道之罪的,虽说后来被皇帝和了稀泥,但经了此事再来议婚?张妃不嫌弃,谢家还嫌弃呢,此事要真成了,当时敲登闻鼓的张皓然,一眨眼可就成了谢小四的舅爷了! 这脑回路,要说是张妃的主意,那可真得佩服她是条能屈能伸的汉子了! 而能屈能伸到这个地步,除了为她儿子三皇子打算之外,季雨菲觉得可以不作他想。 顺着这条思路下去,父女俩一分析,觉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牺牲一个二公主,换来一个国公府的鼎力支持,这买卖值啊。 毕竟谢宜江如今可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国公府还有个在西北军中任要职的谢宜江他叔叔,谢宜江他大哥入了工部,老婆又是什么威远侯府出身,看着都是加分项。 得罪一个康王府有啥?到时一口咬定不知情不就好了? 而且二公主也不见得是被牺牲,搞不好人家自己也看上了谢宜江呢,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母子三人一合计,得,跟皇上说一下吧,就说挑来挑去,挑中了谢宜江。 如果是这样,季雨菲觉得,这事张妃都不用使什么招数,毕竟一个是侄女,一个是亲生女儿,而且还是个以前挺喜欢的女儿,别说皇帝了,就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也都会想着给自家女儿的。 二公主之前没能跟着去行宫,搞不好皇帝都觉得有点亏欠她了,这会儿去他跟前哭一哭啥的,张妃母女俩又都是那种看着楚楚可怜型的,一准能打动皇帝下决定。 “d,只是真这样的话,也欺人太甚了!当咱们父女俩是死人啊!”康王先忍耐不住,起身又要砸茶盏。 第两百五十二章 对策 回头一看,好吧,刚才那杯茶已经被自己给砸了。 这一停顿,生的气就有点接不上,康王便又坐了下来。 “父王别着急,咱们先把思路理理清,没事的。”季雨菲赶紧安抚他。 康王摆摆手:“放心,清儿,父王没事。父王只是想不通,这张妃找谁不好,为何就认准了谢家呢?” 哪怕是替三皇子打算,但,京中有权有势人家的年轻适龄子弟也不少啊?康王表示还是想不通。 “有啥想不通的?张妃肯定早就权衡过了,搞不好二公主自己也看上了,然后谢宜江在行宫的表现也从三皇子那里知道了,一合计,得,谢家这门婚事可行!虽说有张皓然的过节在先,但就凭张妃那张嘴,说不定还能说得皇伯父觉得她是一个为了女儿婚事啥都能隐忍的大度母亲呢?” 这倒也是,康王被女儿说得沉默了,本就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生死仇家,当时那事也是皇帝自己息事宁人的,明面上看还是张家受了委屈呢,何况张家是张家,二公主可是他皇帝的亲女儿,两码事。 这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张妃厉害啊,季雨菲觉得好笑:所以接下来,在经过了刘贤妃和卫德妃后,宫里轮到张淑妃隆重登场了么? 可惜前面两妃都下场甚惨,这次张妃如果单纯只是为女儿找个好婆家那也罢了,万一还有别的什么心思,或者冲着康王府而来,反正宫里的女人心思大都不会太单纯,哼哼,那就拭目以待吧,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斗志的。 “清儿,这些咱们都不用多想了,”康王打断了季雨菲的思路: “既然是你皇祖母特意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那么说明此事你皇伯父和张妃那边应该都达成一致了,咱们现下想的就是如何想个对策出来!” 哦也对,不管是谁的主意,既然皇太后都特意让人捎了话出来,那还是得慎重应对。 看来皇太后应该是站在自己父女两人这边的,不过也不一定,也许是确实疼爱自己这一手养大的孙女,也许是因为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那总得提前告知一声康王府吧?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后面的结果就跟她无关了,二公主毕竟也是她的亲孙女。 而不管皇太后是什么样的心思,自家父女俩也不能按康王的意思,高调地跑去慈宁宫哭诉。本来就觉得皇太后偏心康王的皇帝,这次还不得被他抓住把柄?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截了弟弟家的胡,康王和自己也没话可说。 人家是皇帝,康王府跟谢家只是口头约定,并无实质性的进展,真要较真起来,皇帝大不了翻脸不认人就是了。 季雨菲刚说到这里,康王却听了眼睛一亮: “不,清儿,这事还有别的办法!咱们确实不用去宫里——让谢家出面!” “而且这确实也是考验谢家诚意的时候!”女儿面前,康王索性就实话实说了: “谢家又不是寻常人家,想把二公主嫁过去?那也得谢家肯娶啊!谢老二如今还在西北军中,当年,嗯,父王不知有没有跟你讲过,当年你皇伯父还看中了谢老二家的姑娘玉珠,想聘了给二皇子,此事后来没成,一方面自然是二皇子自己不想,另外则是谢家直接进宫谢恩给婉拒了。” 所以谢家作为国公府,腰杆子还是挺硬的喽?季雨菲顿觉底气又足了一点,看来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也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而且自己前阵子刚请过谢家老的小的开心了大半天,没理由谢家这么势利一下就倒向张妃那边了。 真要这么势利的人家,那不要也罢,季雨菲也把自己的心里话都掏了出来,康王点头深表同意。 不过么,鉴于刚才父女俩还提到了张皓然,季雨菲眼珠子一转,笑着跟康王说: “父王,既然是对策,宫里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也得了解一下,所以女儿觉得,咱们可以让阿宁去帮咱们先探听下虚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康王一听也是直拍腿:“你的意思是…对呀,刚才太着急了,竟然把阿宁给忘了!阿宁跟张家,不,张家跟阿宁,可是不对付的!” 而且二公主也看三公主极不顺眼,稍一讲话就炸毛,并且从没占到过便宜。 不过,这次的性质有点特殊,跟刘妃母子造反惹毛皇帝、卫妃出轨惹毛皇帝的事情不一样,还是得小心操作,不要再惹毛了皇帝。 皇帝已经不能再被惹毛了。 以防万一,谢家那边得赶紧通知一声,让他们先准备起来。 康王说干就干,当下就急匆匆出门去护国公府商量了。 季雨菲便躺在床上想着要怎么跟三公主说,以及更重要的,如何找到三公主说。 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结果,反倒给想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有点黑了,把个季雨菲给汗颜的,这算是自己不上心的表现么?问了下,康王还没有回来。 “还好,要不然肯定要被说了,好歹这是自己的事,太不在意了!”季雨菲虽然这么想着,但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种旁观者的感觉,一种跟康王郡主这个身份有点稍微脱离的感觉。 也许这才是自己没法做到康王刚才那般着急上火的真正原因吧? 季雨菲一边吩咐点灯,一边对着窗外的夜色发起了呆。 结果等到发完呆、吃完晚饭好久,康王才回来,一听他从院门口传来的声音,季雨菲便知道: 这事有门了! “清儿,父王真是没看错他们谢家!”康王进了门就一脸兴奋地直搓手: “下午去他们家的时候,父王就当着他们家老夫人的面给说了情况,你谢伯父还没说什么呢,老夫人就表了态,说谢家哪怕是跟咱们家结不成亲,也是断不会跟宫里有瓜葛的。” “这话虽在意料之中,但如此痛快地答应,也还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何况谢老哥当下也立马接了话,说哪怕是之前口头承诺,但君子有诺,不可言而无信,定要争取给他家小四一个满意交代。” “后来宜江也回来了,一听就急了,好说好歹,我们几个大人把他给稳住了,本来是想直接来找你表个态的。”说到这里,康王偷偷看了下女儿,哟,还挺稳得住,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点头掩饰,谢小四可是直接把两人在二皇子出殡那日相遇的情形都说了。 “哦对了,关于找阿宁的事,父王跟他们也说了,咱们现在进宫也不方便,”康王接下去说的事倒是让季雨菲惊喜地抬起了头:“所以,宜江就自告奋勇说他近日会找机会传话给阿宁的,毕竟这是他的事,呵呵。” 竟然一下就峰回路转了,好消息,季雨菲顿时也开心得跟着康王笑了起来。 第两百五十三章 仗义 于是之后的几天,因着下了一场秋雨,季雨菲干脆就窝在院子里不出门了,想着琢磨点什么新鲜好吃的。 反正目前这事,自己能做的也没多少,而且按照这世界的风俗习惯,女孩子不应该亲自上阵操心自个儿的亲事,那就交给大人们和男方家忙活去吧。 咱现在不是算娇滴滴的王府小郡主么… 谢家的效率挺高,也就三天之后吧,谢宜江晚上从宫里回来,直接来了王府。 看着谢宜江跟平常没什么差别的神色,康王一边问情况,一边赶紧派人去把女儿也叫到内书房来。 等到季雨菲赶来的时候,康王已经一脸轻松地笑着跟她说了: “别着急,清儿,宜江这边顺利得很。” 我不着急啊,我着什么急啊,要急也是你们急啊,季雨菲对康王的话很是无语,搞得她很着急要嫁给谢宜江似的。 不过康王这话听在谢宜江耳朵里,自然是顺耳的很,还高兴地暗自搓了搓手。 好吧,随便你们怎么想,季雨菲决定听之任之了。 “来,宜江,你跟清儿好好说说,跟阿宁的具体情形。”康王又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串场人。 谢宜江便赶紧端正了神色: “哦对,是这样的,前两天一直找机会,但没碰到,你们也知道的,毕竟是宫里,不过今儿早上也是巧了,三公主竟然主动找了过来,说是太后娘娘派人跟她说的,说郡主找她有事要说,让我传个话。” 没有啊?自己要有事跟她说,也犯不着找谢宜江做传话人啊?哦不对! 想到这里,季雨菲不动声色地跟康王对视了下: 看来皇太后还是偏向自家这边一点点啊,竟然主动帮忙了。 康王也立马就想明白了,微笑着跟女儿点了点头,母后贴心啊,哼,又不是皇兄一个人的母后。 谢宜江虽然看不懂这父女俩之间的眉眼官司,不过两人的神色还是能判断的,看来是个利好消息,当下便也就继续说他和三公主的碰面了: “所以我一看三公主来了,当下就把情况跟她说了,三公主很仗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仗义?仗义这词用在三公主身上,嗯,其实谢宜江自己都觉得有点不那么确切,事实上,当时三公主听他说了事情后,先是咧了咧嘴,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好几眼,然后说了句: “谢小四,你长得也一般啊,怎么就那么多姑娘喜欢你?有啥秘诀?说来听听?” 哪有什么秘诀啊?而且哪有很多姑娘喜欢啊?再说了,一个小伙子干嘛要跟个小姑娘交流这种秘诀啊? 好在当时旁边没什么人,但三公主这番话也把他臊得够呛。 这还不算,之后在自己郑重委托她帮忙打听情况之后,三公主又上上下下地看了自己好几眼,然后又嘴一咧来了句: “没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嘛,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件事,谢宜江后来答应了,没办法,形势所迫嘛,但他发誓,打死他,自己也是绝不会跟眼前的康王父女吐露的,最起码现在肯定不会。 三公主的要求是什么呢,人家是这么说的: “我跟你说,谢小四,我取名字很厉害的,我都给我宅子里的大湖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云湖,怎么样,好听吧?所以,你们俩以后生的孩子,大名就算了,小名必须得让我取,你答不答应?” 啥?饶是谢宜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三公主提出的如此要求,还是给惊呆了! 这、这不是还在说如何阻止跟二公主的婚事么?怎么一眨眼,竟然已经开始商量起自己跟郡主所生孩子的名字了? 这、这也发展得太快了吧?这是做梦吧? 梦里谢宜江倒确实是做过跟自家清妹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但醒来后也还是自嘲得要给自己打个嘴巴清醒一下呢。 结果三公主现下就站在自己面前,大咧咧地说要自己答应让她给自己跟清妹妹以后生的孩子取小名? 谢宜江抬头看了下天空,嗯,天挺蓝挺高,还有丝丝的凉风吹过来,最正常不过的天气了。 “喂,你答不答应?”对面的三公主还在催: “不答应就算了,我连名字都给想好了!” 啥?名字都给想好了?那、那不是得等以后生了才知道是男是女么? 谢宜江便情不自禁地跳进了三公主的坑,弱弱地回了句: “那、那你得准备两个名字。” 对此,三公主表示自己当然是有备而来: “那当然,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取名字挺厉害的,宅子里的那个大湖被我取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陈婉清便一个劲地夸我,对,然后我说要给你们俩的孩子取名字,是她当时自己说的,说大名不行,小名可以让我取。” 啥?清妹妹说孩子的小名可以让三公主取?所以这是… 谢宜江觉得自己脑袋都不够用了,里面轰轰作响,满脑子飘的都是“清妹妹”、“生孩子”、“取小名”这几个字。 看在三公主眼里,谢小四则是个面对天空一直傻笑的人,顿时就不满了: “喂,你快点表个态!我忙着呢!” “哦,哦,可以的,公主,您说怎样就怎样吧!”反应过来的谢宜江,点头如捣蒜,不然还能怎么样?清妹妹都同意了,那、那就先这么办吧,反正也就是个小名。 ——当然,跟季雨菲一样,后来的谢宜江,也是差点悔青了肠子,此是后话。 却说当日在康王的内书房里,谢宜江自然没有把这些事情跟父女俩说,只是简单报了喜,之后三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先暂时按兵不动,等着三公主那边探听的情况再说,毕竟明面上,宫里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到了晚上季雨菲躺在床上再回想时,不知怎的,一来,是隐隐觉得,谢宜江今儿在说三公主“仗义”的时候,脸上红红的很是可疑,让人怀疑是不是被三公主敲了什么竹杠; 二来,听说三公主痛快答应接了这事,季雨菲便觉得,张妃母女俩,哼哼,搞不好接下来的日子就会过得不那么舒服了。 果然,在季雨菲幸灾乐祸的第二天傍晚,三公主亲自出了宫,来了趟王府。 照三公主的话说,头一天下午她与二公主刻(狭)意(路)相(相)遇(逢),时间不等人嘛,就直接问二公主是不是喜欢谢小四。 康王父女:… 二公主一听先是冷笑,之后反问三公主,看上了又怎么样? 三公主便说,自己也看上了谢小四。 康王父女:… 三公主:然后二公主便扑过来要打我!还说我不要脸,当然,嘿嘿… 康王父女:… 第两百五十四章 如此打探 季雨菲的内心,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听到三公主这番话的感受。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还浮现出了很清晰的两虎相争,哦不,两位公主对打的画面。 当然,也就眨眼间的功夫,二公主已经被彻彻底底地压在三公主身下了。 唉,画面太美,还是别想了,还是问关键性的事情吧: “阿宁,二公主没事吧?” 万一下手过重就不好了。 三公主大咧咧地挥手表示没问题: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我下手有分寸的。反正她起来的时候走得挺快,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儿,而且她后来还去父皇那里告状了。” 前面的话康王不好插嘴,现在听到去皇帝那里告状,顿时立马就抓紧问了: “那你父皇怎么说?” 不得不承认,三公主这打探情况的方式虽然新颖,但也很有效啊,立马就捅到皇帝跟前去了。 “父皇就问二公主,是不是真的喜欢谢小四,不过二公主很奇怪,身子扭来扭去的,竟然又不回答了。”三公主边说边站起来想模仿给康王父女俩看,季雨菲眼疾手快赶紧制止了。 画面太美,不想看。 “她那是故作扭捏,毕竟一个姑娘家,当面承认喜欢谁,不是很合规矩。”这一点倒是要低声跟三公主解释下。 “哦,又是规矩啊。”三公主先撇了撇嘴,然后有点得意地说: “我可没管,她不说,我就赶紧跟父皇说了,说我喜欢谢小四,让他跟我一起搬进那宅子里住好了!” “噗——”康王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给喷了出来,然后开始剧烈咳嗽。 “哎——”三公主迅速跳开,然后略带惊奇地跟季雨菲说: “当时我说了后,我父皇也是这样!当然,肯定喷不到我身上,不过王洪发就倒霉了,他打算出去,刚好经过父皇桌子前面,就被直接喷了一脸,呵呵!” 呵呵,一点都不好笑,可怜的王大总管。 “那你这么说了,你父皇怎么反应?”康王耐着性子试图把话题跳过去。 “哦,我父皇喷完了茶,一直在咳嗽没说话,然后就用个手指指着我,王洪发挂着一脸茶叶,在拍父皇后背,呵呵。”三公主还沉浸在王洪发被喷的好笑场面里。 “咳嗽完了之后呢?”季雨菲虽然也觉得很好笑,但还是更关心后续情况。 三公主便又洋洋得意地往下说: “哦,父皇后来一直没跟我说话,就问二公主,说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我还想说,但父皇叫我闭嘴,我也就跟二公主说,她要真喜欢,我就让给她好了,不就一个谢小四嘛,大不了我以后再找个别的什么谢小三好了!” 说完了,还朝季雨菲眨个眼睛,意思是“我机智吧?求表扬!” “小三”?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21世纪的那种特殊含义吧?要不然皇帝会继续咳嗽下去吧?季雨菲很无语地想道。 还有,三公主朝自己眨眼睛是什么意思? “阿宁,你只是去探听情况的,何苦要说自己也喜欢…”康王有点听不下去了,这疯丫头,万一皇帝当真了怎么办?还有,谢宜江那会儿应该狂打喷嚏吧? “没事,我不是要去打听情况么,得有个理由嘛。”三公主还是觉得自己足智多谋: “这样的话,我后面就可以一直去找二公主了,而且父皇搞不好觉得对不起我,还会给我赏赐呢。”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反正估计皇帝是不会这么想的。 “那后来呢?”季雨菲表示自己现在只想知道答案。 “嗯,父皇就让二公主回去想想,说想好了再去跟他说。二公主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出来后我本来还想继续问她的,但父皇不让我跟着。” 就这样?康王父女俩都略有点失望。 三公主便又加了一句:“哦对了,刚才忘记说了,父皇还跟二公主说,只要她自己愿意,张妃那边不是问题,他会去跟她说的。” 这话有点内涵,意思是其实如今张妃娘娘也不是很同意? 然后在三公主捅出这件事之前,其实二公主,也不一定同意? 那么这件事,其实是皇帝的意思? 康王父女对看一看:这信息可挺管用的,搞了半天是皇帝的意思。 而且这也解释得通,为何当初皇太后给他们送消息了,估计是皇帝有此想法,然后去跟皇太后交流商量了。 不错,三公主这种走偏锋的试探很有效! 季雨菲便很大方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阿宁,你可真厉害!” “那是!”三公主也坦然接受,然后又自以为很贴心地安慰季雨菲: “放心吧,二公主其实是看不上谢小四的!” 好,虽然话不是这么说的,但康王父女都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并且也放下了一大半心,想来以二公主那骄纵的性格,她要看不上的人,估计没什么人能勉强她。 可惜,接下来三公主又加了一句: “但是她想恶心你!”这个你自然指的是季雨菲。 啥?什么仇什么怨,就为了恶心我,便不惜答应嫁给她看不上的谢小四?这二公主是脑子被门夹了吧?季雨菲表示理解不能。 “然后呢,她母妃也同意!”三公主说话大喘气。 “哎,说话不要这么一波三折,搞得跟说书似的!”季雨菲忍无可忍。 “什么一波三折,这是我很辛苦打听来的好吧?”三公主不为所动,这可是自己第二天早上又特意去找二公主打听来的消息好吧? 当时二公主一看见自己就又要冲上来,还好,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算她运气。 然后自己就又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谢小四。 二公主脸都涨得通红,尖叫着说了句: “谁喜欢谢小四了?谁还不知道,某个不要脸的贱人早就…哼,要不是我母妃…” 可惜很遗憾,后面的话被旁边一个嬷嬷给制止了,嗯,宫里的嬷嬷们权力都很大嘛! 三公主记得,自己看不过去,还特意走到那个嬷嬷面前问她:“甘泉宫的贾嬷嬷,你认识么?” 果然,那个嬷嬷吓得都跪下了,三公主对自己的效果很满意,虽然这个嬷嬷一看就是真的。 “阿宁辛苦了,你打听来的消息非常有用,今晚叔王让厨房给你好好做顿吃的。”康王说完话,又颇有深意地看了女儿一眼。 第两百五十五章 似是而非 季雨菲虽然不知道康王这一眼是何意思,不过父女俩如今也是挺有默契的,最起码,季雨菲觉得,康王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当下也不做声,只柔声问三公主想吃什么。 结果这三公主今儿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犯了选择综合征,选来选去选不好,季雨菲就干脆让她自己去厨房直接祸害那帮大厨。 “你不去啊?”三公主还觉得挺惊讶。 “我去干什么?你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好了,放心,大厨们又不是第一次给你做饭做菜了,你的口味他们也都知道,你尽管吩咐!”季雨菲还在想康王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如今时间紧,有想法就得抓紧交流。 “行,那我去了,那等下我让他们把饭菜端到哪里吃?”三公主一眨眼都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才想起来这事。 “就端到我院子里吧!”本来还想说干脆让三公主直接在厨房里吃得了,不过想起来人家毕竟是公主,那可不行,季雨菲就回喊了一句。 三公主背着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挥了挥手,意思是她知道了,季雨菲想想不放心,便又让白流苏也赶紧跟过去看看,大厨们面对三公主有心理压力啊。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父女俩。 “父王,你刚才是有话想说吗?”季雨菲赶紧问康王,虽然三公主这一去应该会在厨房那里停留一会儿,在那家伙心目中,厨房是她很喜欢呆的一个地方,大厨们大火烹饪的方式一度让她叹为观止。 “嗯,清儿,刚才阿宁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吧?父王是觉得,这事,搞不好一开始是你皇伯父先想出来的。”康王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季雨菲点点头:“不错,女儿也这么想。按阿宁刚才说的,二公主其实是知道谢宜江跟咱们府里的事情,所以她是不愿意的,也不想,但后来却被她母妃劝服了,对吧?” 康王便又接过了女儿的话: “之前阿宁还说,你皇伯父跟二公主说,只要她自己愿意,张妃那边不是问题,他会去说的。那么也就是说,按照时间顺序来说,是你皇伯父先有此想法,然后去跟你皇祖母说,之后皇祖母传了话出来,咱们便让阿宁去试探。之后二公主去告状,你皇伯父便趁势找张妃商量,张妃同意了,又反过来说服二公主同意此事,大致便是这么个经过,对吧?” 不错,时间线很清晰,就是这么个前因后果。 那么,季雨菲忽然想到,皇太后派人给康王府通风报信,其实也并不是自己之前认为的偏疼自己胜过二公主这么简单吧?其实当时八字还没一撇呢。 说起来,谁知道当时那对皇家母子到底商量了什么呢? 又或者说,到底皇帝和皇太后各自是什么打算呢? 季雨菲把自己的疑惑跟康王说了。 “这样吧,反正事已至此,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后果都是一样的:咱们得阻止谢家跟二公主的这种可能性。”康王神色严峻,三公主探听来的这番消息,背后值得深究,他打算明早去找谢家商量。 季雨菲点点头:“嗯,那咱们先吃饭吧,估计阿宁的菜已经点得差不多了!” … 第二天一早,康王去了护国公府,三公主不急着回宫,说要先去看下自己的宅子,又问季雨菲要不要一道去,顺便去游个泳。 季雨菲昨晚后来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虽然觉得蹊跷,又想不通皇帝的用意,颇为烦恼了一会儿,早上起来也觉得有点烦躁,这会儿听了三公主的话,有点破罐破摔地觉得,倒是确实可以去游个泳。 当下想了想便同意了,在屋里先把水靠换上,然后外面再套上衣服,跟着三公主一起出了门。 好在如今已是处暑,早晚天气有点凉了,等到到了湖边,温度又刚好尚未上升了一些,太阳直直地照着,刚好是游泳的温度。 季雨菲便很是兴奋地吩咐白流苏去周围看下有无闲杂人,然后自己迫不及待地在水榭里除了衣服,出来在草地上做起了热身运动。 这阵子,宅子里的工程都已经接近尾声了,这湖边又没有什么工程,加上两人进来时已经吩咐过了,让人不要到湖边来,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会儿湖边很安全,没人来。 当然,对于这两位穿越人士来说,真有人来也没什么。 21世纪的时候,季雨菲因为长于南方,从小学开始就学游泳,当时在她们那个区里还得过名次,后来因为学习忙没法兼顾,自己天资也有限,就放弃了,不过毕竟中考是要考的,所以还是颇为下了一些功夫,中考前还特意报了强化培训班,力求拿满分。 可以说,季雨菲的游泳,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运动员,但跟业余人士比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中考之后到高考之前,她都忙于学习备考,但考上大学之后,因为学校里就有游泳馆,还是又把这爱好捡了起来,虽然一开始,她是奔着去泳池里邂逅帅哥去的,但游着游着,原来的感觉又回来了,倒是很有耐心地坚持了下来,每个星期都会去个一到两次,每次也都能一口气游个1000米,蛙泳和自由泳都可以。 当年的季嬷嬷能瘦下来,可以说,游泳也功不可没。 倒是后来,因为熬夜追宫斗剧啥的,有时候没心情去,便有点荒疏了。 所以就跟“小雨”、“季嬷嬷”让她感觉跟前世仍有关联之外,游泳其实也是。 当下做完了热身运动,在三公主好奇的目光里,在赶回来的白流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里,季雨菲慢慢地往湖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安慰似的跟两人说: “放心,我就在这栈道里面游,这里我早就让人探过深度了,没事的!” 然后话音刚落,“哗啦啦”,季雨菲的身体先于脑子行动,一下扑进了水里。 “啊——!”白流苏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又及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事,流苏,别怕!”季雨菲头在上面,听到白流苏的尖叫,还不忘侧头说话安慰她。 等下还要回去,头上可不能弄湿,这一点季雨菲好歹还记得。 三公主先是在湖边草地上呆呆地看了会儿,然后忽然回过神来了,拳头一捏,竟然勇敢地走上了之前她一直在抗拒的木栈道。 白流苏一看,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之后,三公主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毕竟这木栈道挺宽的,两边还有半人高的护栏,便快速走到了中间那个圆形的露天水榭上。 虽说并没有站在护栏旁,但远远的,也能看到水中的季雨菲慢慢地朝自己的方向游了过来。 “哈喽,这里!”虽说还是有点紧张,但毕竟湖上阳光灿烂,旁边还站着个比她还紧张的白流苏,三公主慢慢地便放松下来了。 她可是小风头领,营地里当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季雨菲听见了,便停了下来,在水中一边踩着水,一边跟三公主说话: “阿宁,你不害怕啦?” 不是从来都离水边起码三米的么?不是怕水中有那啥么? “你游过来吧!”三公主没正面回答,只朝季雨菲招招手。 “切,你就装吧,不过也算是一大进步了!”季雨菲便又得意地朝三公主那边游过去。 湖边跟木栈道之间的水域不宽,季雨菲便很快就游到了,扒着护栏朝三公主招手: “阿宁,你过来一点。” “对啊,公主您别怕!”虽然不知何故,站在护栏边的白流苏也赶紧跟着主子招呼三公主。看不出啊,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公主,竟然怕水。 “哎,你过来一点啦,没事的,我有话跟你说。”季雨菲仰头扒着护栏叫三公主,眼看她一脸警惕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便招招手叫她蹲下身,然后对着三公主低声说: “我跟你说,刚才我在游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你之前说的话,你是不是说,之前皇伯父叫你和你师父去御书房,是关于二皇子的事?” 第两百五十六章 盘算 “对啊!”三公主有点疑惑地低头看季雨菲。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反正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哈,你也没跟我细说,我就这么瞎猜的,猜错了你就告诉我。我是想着,皇伯父是不是因为卫德妃的事,对二皇子的事又产生了一些别的怀疑,譬如说,因为他一直没找到太液池边的什么密道,然后绿衣人如今又知道只是个男扮女装的贾嬷嬷,那么他会不会就开始怀疑,当初在行宫猎场那边发生的事情,其实可能是别人所为?” 怕三公主理解不够,季雨菲又补了句: “譬如说,你父皇会不会怀疑是我父王或者三皇子,或者别的人?我的意思是,虽然那帮之前被捉的余孽,你记得吧?就是在二皇子出殡时被我撞见的那十五人帮,他们有可能已经承认说是他们干的,不过这事也只有你父皇知道,当时他听了,也只是半信半疑。但后来贾嬷嬷的事发生了,你父皇就觉得,可能二皇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如果这么想,那么他估计又会开始怀疑,搞不好当时在行宫,包括放火烧山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个思路说得通啊,之前跟康王也讨论过,毕竟关于二皇子,很有可能只是一些莫须有的传言,皇帝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么,随着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皇宫里并无密道,皇帝很有可能开始反思了。 毕竟二皇子是他亲生儿子,以前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下人都没了,搞不好就又有恻隐之心了,便生出了新的盘算。 这盘算,很有可能便是借自己和谢家的亲事进行试探。 至于试探的是康王,还是三皇子,还是两者都是,甚至还搭上别的什么人,那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说出自己猜疑的时候,季雨菲紧紧地盯着三公主。 果然,三公主眨了下眼睛,然后吁了口气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季雨菲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也就季雨菲这个跟她厮混得很熟的人,才从三公主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笑意,旁边的白流苏虽然听不清两人刚才的话,但听见三公主站起身后说的这句话,都一脸紧张地往两人这边挪了几步。 “流苏别怕,我们俩说笑呢。”季雨菲心里有数了,看来还真是自己所猜想的这样啊,所以康王府要成为皇帝对付的下一个目标了?季雨菲觉得自己很需要在清凉的水里清醒清醒,便松了抓住护栏的手,再次入了水开始继续游… 这一游,就游了半个时辰左右,沿着木栈道来来回回地游,越游越顺畅,可惜这会儿还得顾着头发,没法来个自己最想显摆的潜水。 “好啦,郡主,咱们差不多得回去了!”白流苏看得有点心急,水里虽说不冷,但这么长时间呆在里面,对女孩子不是很好吧?而且万一有人过来看到呢? 季雨菲也不想再游,一来这么游不够痛快,二来也确实怕有人过来,自己倒不要紧,关键会吓到对方。 便又进了水榭,拿了白流苏预先准备的毛巾,擦干净了身子迅速换了衣服,又让白流苏帮着整理了下头发。 “哎呀,真痛快啊!”往回走的时候,季雨菲还在回味刚才游泳的滋味。 “别痛快了,回去咱俩还得讨论下事儿。”三公主是一脸沉思状。 “哦,也是。”想到了刚才两人一上一下的对话,季雨菲不禁心里一沉,也加快了脚步。 之后回到府里,康王还没回来,想来中午也不见得能回来,季雨菲便让白流苏去吩咐厨房给三公主准备饭菜,自己拉着她回了房继续商量: “所以,咱俩理一下思路:皇帝之所以想把二公主嫁给谢宜江,其实是想试探我父王和三皇子吧?”说得严重一点,搞不好是“对付”。 三公主想了下,用词很严谨:“有这种可能。” “那,阿宁,我现在可不可以问你,当时你父皇交代你去做什么事?”季雨菲觉得现在可以跟三公主提出这个要求。 三公主双手一摊,也实话实说了:“让我去查一下二皇子在避暑之前的行踪。” “那你师父呢?” “不知道,父皇当时问她话的时候,让我去偏殿吃东西了,说是哪里进贡来的青桔,这个季节不多的,就他和皇祖母那里各一小篮,说只准我在那里出,不能带走,我就赶紧去偏殿吃了,父皇还让王洪发看着我,说得给他剩点儿,等我吃完出来,他们俩已经谈完了,就一会儿。”三公主一边说还一边咂了砸嘴,看来那青桔挺甜。 “那你都吃光了没有?”季雨菲情不自禁地问她。 “呃,父皇说给他剩点儿,又没说剩多少,我就给他剩了一个,还是最小的那个,嘿嘿!”三公主得意地说道,当时可把王洪发给吓得,在旁边一直扭来扭去的,还不断跟自己说这青桔不能多吃。 当然,这种骗小孩子的话,自己肯定不会相信,照吃不误,不过后来晚上牙齿有点发酸倒是真的。 但吃到就是赚到啦,青桔挺好吃,可惜据说没有了! “那看来咱们还是得靠自己猜了。”季雨菲知道了青桔的结局,思路便又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 三公主却站了起来:“哎,先这样吧,午饭快好了吧?我得早点回宫里去,昨儿父皇还说要找我问话呢,我是借口要查看宅子进展才出来的,还说不想看见二公主…” “哦好的,那你在宫里先别轻举妄动,也别去招惹二公主,免得让你父皇怀疑。我们这边先商量下,回头咱们有空再联系,有事你去找下谢宜江吧,反正你在皇帝面前说你也看上他了!”季雨菲觉得很好笑,但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联系的好办法。 很快午饭好了,两人快速吃完,三公主就回宫去了,这边的季雨菲,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思路,想着等下康王回来了可以再继续交流下。 结果康王回来的时候脸泛红光,哼着小曲,感觉心情很是畅快。 季雨菲也被感染,笑着问他:“父王,看来你们是商量出个好办法了?” “走,进去说!”康王摇头晃脑的,看来中午是喝过酒了。 进了书房,季雨菲便笑着给他先倒了杯茶:“父王,你跟谢伯父喝了多少酒啊?” “多乎哉,不多也!”康王还来劲了,文绉绉地在女儿面前慢悠悠地晃了晃手表示否定。 “好吧,那你能跟我讲讲,你们都商量出什么了?”看康王这样,季雨菲表示不是很期待。 “哦,我们也没商量什么,就是你谢伯父说了,整件事,都不知道宫里是什么个情况,靠咱们这么瞎猜,打草惊蛇不说,万一猜错还麻烦,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反正这是两家早就商量好的事,那就假装不知情,快刀斩乱麻,明儿就上门来提亲!” 第两百五十七章 应对 饶是之前早就答应了谢宜江,但康王这么喷着酒气说出来,季雨菲还是惊呆了: “不是吧?父王,你是说,明天?”这也,太仓促了吧? 康王一脸熏熏然的表情: “对啊,你谢伯父说了,媒人什么的都是早就找好了的,择日不如撞日,本来就是两家人都期盼的大好事,如今刚好水到渠成!” 季雨菲:所以皇帝应该想不到,他其实是这“水”吧? “唉,就是事情决定得仓促了点儿。”康王又说了,有点遗憾的样子: “谢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这纳采用的大雁,一时半会儿的,可捉不到,只能用大白鹅来代替了,估计大白鹅都不一定有,反正这也就是走个过场,有只鹅就行。清儿,父王跟你说啊,咱们只要图人家好,别的都是——” “父王,女儿有个主意。”季雨菲赶紧打断了康王的絮絮叨叨: “现下还是下午晌,父王你可不可以派人去下天香楼,我记得前几天跟他们俩谈事情的时候在他们靠湖的那一面看到过大白鹅,好像还不少。” “当真?”康王顿时高兴地站了起来: “说起来这西门家生意做得极广,你这么一说,搞不好咱们也可以问问看,他们是否知道谁家有准备大雁?毕竟这也快到中秋了,搞不好有人家跟咱们一样也在准备…不错不错,就这么办!” 说完就赶紧往外面走,扬声叫管家过来。 季雨菲:刚才不是还说,只要人家好,有只鹅就行么… 不得不说,康王府的运气挺好,到了天香楼一看,果然,那临湖的水边,真的圈养了一群大白鹅。管家办事也利索,一看保底的有了,便又跟那天香楼的掌柜打听,问他能否帮忙搞到一只大雁。 大雁的功能是什么,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反正只要有人家准备给儿子提亲,多半都会早点准备起来,毕竟大雁不会等着你去捉它,所以这也是大家一般都在秋天开始议亲的原因,这时节才有大雁成群结队往南飞啊。 那掌柜在知道对方是康王府的管家后,便已派人速去通知西门兄弟了,等到听了他的要求,也不去细问是谁要议亲,赶紧表示自己会尽力去找。 当下管家谢了那掌柜,便带着两只挑来的肥白鹅回去交差了,办喜事么,好事成双嘛。 康王见了那两大白鹅,虽说仍对大雁抱有一丝希望,但现下也不觉得有遗憾,世事难料,就像他当年成亲,母后事事都给他照料周全了,临了,不也没能跟阿晴白头到老么? 如今这门亲事,凭良心说,康王自认这已是他能给女儿找的最好的人家了,所以没有大雁又怎么样?谢家上上下下,相信都会善待女儿的。 想到这里,康王看了下还在认真询问管家大白鹅们会不会下蛋的女儿,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说事起仓促,惟愿结个好果吧… 然后到了傍晚的时候,因为一开始的兴奋劲头已经过了、如今想到女儿即将嫁人又变得很是惆怅的康王,竟然等来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护国公府,之前被康王派去谢家送大白鹅的管家,又带着大白鹅回来了,很是兴奋地跟他禀报,说国公府竟然设法找到了一只大雁; 二是西门兄弟俩登门拜访,随身带来了一只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大雁。 好事成双啊,真是天助我也! 康王顿时高兴地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旭日初升的时候,护国公在媒人的引路之下如约而至,礼节周到,礼物体面,媒人舌灿莲花,最重要的是,还带了这季节极难得的大雁,并且是两只! 季雨菲被季嬷嬷一脸严肃地留在了院子里,说这会儿女儿家得含羞不见客。 康王则请他的谢大哥一起,两人之后吃了顿非常和谐的午饭,中间康王还悄悄告诉护国公,里面有一盘红烧鹅肉,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亲手所做,当然,手艺还是当时去谢府学骑马时、由护国公夫人亲自传授的。 康王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按照习俗,这时候应该由女方母亲到厨房亲手做菜招待以示对这门亲事的满意,当然,显贵人家的夫人,也就是象征性地动一下手,不过自己府里比较特殊,所以在早上经过季嬷嬷的特意提醒后,康王便让女儿下厨做了道菜,材料么也是现成的,反正昨儿刚得了两只大白鹅,本来是想还给天香楼的,西门兄弟很会说话,说就当预祝跟郡主合作生意成功了。 听了康王对红烧鹅肉的隆重介绍,护国公也很是感叹,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小四刚从西北军中回来时,家中还在替他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差事。 结果也就几个月的光景,小四竟然有如此大的造化,差事好不说,还如愿让金贵的郡主点头同意了亲事,而自己跟康王,竟然也真成了拆不散的亲家了。 护国公越想越感慨,当下便又就着这跟夫人所烧味道差不多的鹅肉,多喝了两杯酒。 这谢家的提亲便毫无悬念地成功了。 女儿的亲事既然定了下来,少不得,康王第二天得进趟宫,去跟养大孙女的太后娘娘以及顺便跟皇帝也汇报一下。为此,哪怕事情已经做下,康王也不免心有惴惴,晚饭后便又叫了季雨菲过去说话。 “父王,你别担心,我是觉得,皇祖母那边应该还好,反正以前她也问过我好几次谢家的情况,之前不是又让人传话给咱们宫里的打算,想必内心也是希望这门亲事成的。就是皇伯父那边…不过毕竟他也没有明确问过咱们,咱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季雨菲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不过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康王看着已经有点紧张了。 “那不是的,清儿,再怎么着,你也是正正经经的王府郡主,一般的郡主婚事,都会让太后娘娘下懿旨赐婚,以示体面、隆重,更何况是你…父王是怕…唉!”康王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担心此去宫里要横生波折,慈宁宫他倒不怕,毕竟是自己的母后,就是怕皇兄那边… “那父王,咱们先坐下来想一想吧,皇祖母和皇伯父到时会怎么想。”既然是祸躲不过,那就想想看会被祸害到什么地步吧。 坐下说了会儿话,季雨菲倒是又想起来,自己昨天早上跟三公主说的话了,便把自己的怀疑跟康王说了: “父王,之前咱们不是理过事情发生的经过了么,然后我又找阿宁打听了下,我是觉得,皇伯父之所以想把二公主嫁给谢宜江,其实是想试探你和三皇子吧?确切的说,皇伯父可能觉得,当初在行宫猎场,其实二皇子并没有什么反叛行为,反倒是你和三皇子…” “哦?你也这么想?”康王很是惊讶地看了下女儿。 原来康王其实也已经有此猜想了?那倒是省了自己要进行解释的口舌: “所以父王,既然皇伯父有此怀疑,那咱们干脆就大大方方地行事好了,怕这怕那的,反倒会更加——”授人以柄。 康王来回踱了几步,打结的眉头终于也慢慢舒张开来了 “不错,是父王想岔了,宫里要如何想,甚至你皇祖母要如何想,其实都不干咱们的事,咱们堂堂正正,又有何可怕?!” 转眼间,也许是想通了,康王忽然又变得豪情万丈: “再说了,如今也不是只有咱们父女二人,谢家既然提了亲,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当中的利害关系,想必他们也都想过了,他们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第两百五十八章 乐不乐意 也许是想到了如今的铁杆盟友护国公府的加入,也许是季雨菲的话起了作用,反正康王心头的阴霾给一扫而空了,第二天早早地进了宫,还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季雨菲也觉得不用太担心,反正除了皇太后上次托人传话之外,也就三公主这么非正式地找二公主“聊”过一次,这个世界不是都讲究大人出面么,但两个公主说破天,也不是大人,何况另外一个当事人谢宜江,其实跟她们也没啥接触乃至约定,这就作不得数了。 nnd,老娘就要定谢宜江了怎么着啊?一个早早没娘的孩子、陪着三公主被倒霉地拖下水的孩子,宫里的两位大佬,有点同情心行不行? 再说了,康王这样老实巴交又早年丧偶的,已经因为是老二而当不上皇帝了,皇帝竟然还要怀疑他这亲弟弟?有没有点人性啊? 然后找的谢家虽然贵为国公府,但人家这一房现在也没啥人大权在握,找的谢宜江还是没法继承世子爵位的小儿子,这防火防盗也防不到他身上啊,一个皇帝,想当阻碍侄女婚事的拦路虎?好歹也要考虑考虑京城里的人都怎么看吧? 当然,季雨菲也考虑到了二公主的恼羞成怒或者张妃的算计之类,不过真心的,凡事都得师出有名,这事本来就是自己在先,跟他们毓舒宫没啥利益冲突啊,要怨就怨硬给她们拉来这趟生意的皇帝吧。 嗯,想来想去,道德上面自家没有任何错处,当然,也许在实力方面可能不如宫里,但好歹也有血缘方面的关联,又没有现实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想来大家往后保持点警惕心、远着点宫里总行了。 季雨菲想得有点天真,毕竟之前这几个月过得有惊无险,还是比较顺畅的。 等到看到康王依旧一脸喜气地回来,更是放下了心中大石: “父王,还顺利吧?皇伯父没说什么?” 康王很开心: “没说啥,反正你皇伯父平时看父王也不顺眼,就说了两句,然后让去你皇祖母那里了,嘿,说起来,你皇祖母听了倒是挺高兴的,说就等着谢家派人进宫了。” 季雨菲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让谢老夫人她们进宫求赐婚懿旨啊!”康王越说越兴奋,交代女儿说要去护国公府说一声就匆匆走了。 季雨菲却觉得有点过于顺利了,连带的,都有点心神不定起来: 如果皇帝想好要查验康王,又怎么会这么轻轻放过呢?皇太后那边,倒是可能真的替小儿子家高兴,毕竟如今尘埃落定,也算提前解了两个孙女之间的潜在纠纷。 但是,矛盾本来就是皇帝引起的啊,皇帝会这么善罢甘休么? 会不会有什么后招? 这后招,会落在康王府头上,还是护国公府头上?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便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又不是跟三公主那般有实权的人。 唉,算了,还是既来之则安之,等着皇帝先出招吧… 也不知康王和护国公府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既然谢家能提出第二天就上门来提亲的方案,是个利落的人家,于是提亲成功之后的第三天,谢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就全身正式穿戴,去慈宁宫求赐婚懿旨了。 看来也是怕夜长梦多。 而皇太后自然也乐见其成,很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第四天,皇太后给自家孙女—康王府郡主和护国公府四公子谢宜江的赐婚懿旨就颁了,一时间,上两个府里恭贺的人很多,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康王府的郡主有宫里太后加持,国公府的四公子如今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自然是乐得趁此来走动一下加深关系。 有了这道太后旨意,也算名正言顺了,之后两家人便高高兴兴地继续走结亲礼程。 这个世界,结亲的程序还挺繁琐,而每一道程序,让季雨菲无语的是,竟然基本都需要大雁。 好在每一道程序中间,总还是有些时间间隔的,从提亲开始到最后的成亲,据季嬷嬷说,讲究的人家,竟然都需要两年时间左右,把个季雨菲给惊到了。 惊到之后,又有些庆幸,照此推算,目前的自己,也还不到十六岁,那么等到真正成亲之时,也差不多十八岁了,那时候生孩子什么的,对身体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了,这个世界,还没听说过女孩子可以不生孩子的,而且自己对结婚这件事,也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有了时间间隔,加上天气也确实日渐转凉,抬头总能看到成群的大雁往南飞,护国公府便在之后的几道工序里都很给力地送了大雁上门,而且次次都是成双成对,给足了康王府面子。一时间,搞得第一次看到大雁的三公主很是开心,围着那几个装大雁的笼子直转悠: “这大雁能红烧么?” 啥?还红烧,这可是代表坚贞爱情的吉祥物呢,季雨菲连忙把笼子拿开了一些,一边赶紧把刚从季嬷嬷那里听来的典故说给三公主听,说完了还一脸坚决地表示,等到送礼完毕,自己就会把大雁们放生,让他们能赶在天气变冷之前及时飞到温暖的南方。 三公主听了,耸了耸肩,倒也没再说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季雨菲的错觉,只觉这家伙这阵子的食欲明显不如以前了,食量也变少了。 季雨菲便有点担心地跟在她后面追问: “阿宁,你最近有什么事么?”该不会、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了谢小四吧? “没啊。”三公主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带头往季雨菲的院子里去。 可是还是不对啊,进了屋,三公主竟然也不再跟以往那样,眼睛一下就看向桌子上找吃的。 “阿宁,你看,你竟然都不想吃东西了,一定有什么事,不行,你必须得告诉我!”季雨菲不乐意了,之前不是说好要彼此信任的么。 三公主抬头看了下嘟着嘴的季雨菲,难得地还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这话说的,季雨菲赶紧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 “是这样,之前在宫里,可能是因为太后娘娘赐婚的事情,二公主非常不高兴,父皇为此还给她好些赏赐,然后有一次我们俩在皇祖母宫里碰到了。”三公主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简洁到位。 “然后她没对你怎么样吧?”季雨菲有点紧张地问道,等问完了便又想起来,自己简直是杞人忧天。 “哦,也没啥,就是当时皇祖母让我们俩都留下吃饭,那会儿父皇和张妃也在,皇祖母准备了一大桌菜。”三公主说的时候,还是有点情不自禁地砸了咂嘴。 看来是皇太后出面当个和事佬、安抚下张妃母女?季雨菲觉得应该是这种可能,皇帝“摊派”的亲事被康王府“截了胡”,人家母女俩也不乐意啊,偏偏太后娘娘还发了赐婚懿旨,可不得安抚一下么。 “都有什么菜?好吃吧?”季雨菲兴致勃勃地问三公主,本来人家母女俩就心情不爽,再看见三公主胡吃海喝,估计会更加心里堵。 “哦,是这样的——”三公主一脸疑惑地问季雨菲: “吃饭之前,二公主忽然笑嘻嘻地跟皇祖母说,可能还是得多添几个菜,说怕我心情不好。这话很奇怪,我怎么会心情不好呢?还有,我心情不好,为什么就要多添几个菜?心情不好不是应该吃不下么?” 傻孩子,人家那是讽刺你呗,讽刺你跟谢宜江没成,心情郁闷;又讽刺你食量大,整天胡吃海喝呗,季雨菲笑而不语。 话又说回来,二公主这种话,夹枪带棒的不要太明显哦,一点都不含蓄,不知当时在座的其余三人会怎么想,别人暂且不论,一个亲爹一个亲娘,但皇太后应该不乐意听,太没技术含量了。 季雨菲便问三公主: “二公主这话说了,大家都什么个反应?” 第两百五十九章 过节 “没什么反应,就张妃喊了她女儿一声。”三公主已经忘了之前的疑问,对着季雨菲开始说起了她之后的应对: “我觉得二公主这话肯定不是好话,就回了一句:‘我心情没什么不好啊,陈婉清不是要跟谢宜江成亲了么,这可是喜事啊,我们俩可是生死之交呢,都一起落过水的’。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高兴着呢。我这话没说错吧?” 当然,这话再对也没有了,想必当时二公主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季雨菲乐呵呵地想,一边也赶紧点头。 “然后父皇对我很满意,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就继续说:‘再说了,陈婉清也一直劝我,要少吃一点,所以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开始少吃饭了!说到做到,请大家监督!’” 季雨菲:你父皇应该不是满意的目光吧?惊讶倒是真的。还有,虽然三公主叫自己开口闭口“陈婉清”,但对自己的话还是在听啊,嗯,也算别样的穿越姐妹情了! 说起来,正儿八经的姐妹二公主,反倒是每次都在三公主手里吃瘪。季雨菲很想笑: “那其他人听了什么个反应?” “没什么反应,哦,皇祖母点点头笑着说我确实要少吃一点,父皇其实也挺满意的,后来吃饭时还一直看我,我就控制住自己,那顿饭吃得挺少的。所以你问我,都有什么菜,其实我也不知道,吃饭时我也忍得挺辛苦的,就只看自己面前的那两盘菜,然后他们给我啥我就吃啥,别的一点都没吃。”三公主一边回忆,一边又有点遗憾的样子砸了咂嘴。 “行啊,你这自制力真可以。不过阿宁,你是以后都决定不多吃了么?”能忍得住么?毕竟有前世的饥饿回忆啊,而且不是说是为前世那些可怜的小伙伴们而吃的么?季雨菲虽然佩服,但对后续发展表示不太看好。 “是的,反正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而且,”三公主看了眼季雨菲,一脸认真地说了句: “我的小伙伴们,那些死去的,虽然具体人数记不太清了,但应该跟我过来的这些日子差不多,一天算一个,所以我本来也决定不会多吃了。” 所以,虽然还有很多活着的人,但总不能你在这边好吃好喝,人家在那边忍饥挨饿吧,嗯,小风同学的这个做法很对。 而且看来这家伙确实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说不吃就不吃了,很能忍得住啊,毕竟是从末世过来的人呢,果然头领不是白当的。 而二公主运气不好,上赶着又一次被打了脸。 “那大家看见你没跟以前那样吃饭,有没有感到很惊讶?”季雨菲还是挺想知道的,估计效果跟大家第一次看见三公主大吃大喝时一样惊人吧? “还行吧,反正大家吃饭也不吭声,但我知道他们都在偷偷看我。然后临走的时候,皇祖母给了我和二公主一人一样东西,我看张妃很开心地跟皇祖母道谢,我就收了起来,哦,就是跟你手上戴的这个差不多。”三公主一边说一边指了下季雨菲手上戴的那个周太妃给的镯子。 这种首饰对三公主一点用也没有,平时只见她挂着个扳指在脖子上,别的一概没有,耳朵上虽然有耳洞,却从没戴过耳环,手上也是什么都没有。 二公主估计应该会喜欢,毕竟是太后娘娘赏的,搞不好本来就是太后娘娘借此安抚二公主,三公主只是顺便的幌子。 那么从宫里的层面来说,此事应该是过了,张妃母女不算有损失,毕竟之前她们也没想到要找谢宜江,现在还得了皇上和太后的安抚,估计后面还会在二公主的亲事上有所补偿。 接下来就看宫里会不会对宫外出招了。 但季雨菲觉得,如果皇帝要发大招,那谁也拦不住,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是来阴的,嗯,想必经过这一次,因为不至于立马就使第二次吧? 想来想去也想不清楚,反正防不胜防,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虽然这比喻有点不恰当,但确实是同一个道理。 康王如今倒是没有女儿的担心,并且因为自认找到了护国公府这么个盟友后,腰杆子反倒挺得更直了,季雨菲见此,便也渐渐地想开了。 之前问了府里的丫鬟们,随着天气转凉,各种社交活动也陆续开展起来了,譬如说,后面很快就是中元节了,大家都会去水边放荷花灯,尤其是柳湖那边最多了,到了那天晚上,宽阔的水面花灯星星点点,也算是柳湖一景。 季雨菲问的时候,丫鬟们回答得都很积极,柳湖那段,是丁香说的,看得出,这小姑娘很想自家主子当天晚上去逛一逛,当然,最好是带上她。 季雨菲自己也想去看看热闹,又怕康王不同意,便跟他说到时约上三公主一起去好了,反正她也就这么个小伙伴,所幸这个小伙伴还是挺强的。 康王却不赞同,说中元节本来就特殊,两个女孩子去湖边看灯也不放心,柳湖那边肯定人挤人的,最好还是叫上谢宜江,安全有保障。 季雨菲想想也可以,反正如今两个人已经有了太后懿旨,又不是私下约会,在人前一起看个灯应该没啥问题,何况还有个三公主,便同意了。 康王便赶紧乐颠颠地派人去知会准女婿一声,那边自然也是乐颠颠地答应了,如今他好歹是个副指挥使,不用值夜班。 而更让谢宜江喜出望外的是,本来要一起赏灯的三公主,因为在路上听了丁香丫鬟一顿绘声绘色的叙述,下了马车后,果断进了天香楼不出来了。 丁香丫鬟是怎么说的呢?人家只是太兴奋,想着要见到西门北了,嘴里便开始控制不住地给两位主子说起西门北之前跟她讲的柳湖边的所谓“中元放灯”美景。 这还是当时自己因为被前头宅子半夜的怪叫声吓到时,西门北悄悄安慰自己时说的,说到时看能不能带自己去柳湖那边放荷花灯,说放了荷花灯,就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了。 为此,西门北还给丁香大肆形容了一番柳湖边“中元放灯”的盛况,当然,既然是夜晚,少不得,也多是描述那些人山人海的情形,而且为了逗小姑娘,西门北也加了一些鬼怪内容,毕竟是中元节嘛,成功地让丁香听得一惊一乍的。 现下丁香转述得很到位,季雨菲听了觉得刺激,三公主却联想到了末世里那些独自值夜的时候,便决定自己还是在天香楼上看一看就行了,这可是个正儿八经跟死人有关的节日,还是不要去凑这种热闹了。 季雨菲嘴上笑话着,心里倒是也理解,便很大方地让丁香也留在了天香楼里,看同行的流苏一脸不放心妹子的不甘心表情,便索性把她也留下了。据说外面人会越来越多,自己跟着谢宜江逛一圈就回来好了。 谢宜江一听,自然乐开了花,看来清妹妹也是很想跟自己单独相处呢。 于是兵分两路,三公主带着人上了天香楼的专属包厢,季雨菲则跟着谢宜江一前一后上了街,湖边最远处还有点灰粉色的余韵,眼看很快就要天黑了… 第两百六十章 不期而遇 街上人很多,街道两旁全都摆满了摊子,虽然以卖荷花灯的为多数,但也有别的卖吃的甚至卖玩的,只是跟别的过节情形不同,没有很热闹的叫卖声罢了。 但也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鬼气森森伴着活人的哭声,季雨菲看得有趣,便一家摊子、一家摊子地开始逛了起来。 谢宜江也不催,跟在她旁边,还很耐心地帮她问价。季雨菲自己没带钱,带钱的白流苏留在了天香楼,又不好意思让谢宜江付钱,便大多笑着看过就算。 两人便这么一边看一边说着话,也许是被周围人来人往的环境感染,也许是如今两人也算是很熟悉了,一开始还算是彼此有点拘谨,但很快,两人就若无其事地随意地说笑了起来。 之后谢宜江便掏钱买了盏季雨菲看了眼睛一亮的荷花灯,笑着说等会儿可以拿去柳湖边放,毕竟这是中元节的习俗,季雨菲也不坚持,笑着跟着他继续往前逛。 天已经黑了下来,街上两边摊子上点着的灯便显得明亮了,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谢宜江一手提着灯,另一手开始时不时地虚环住季雨菲的肩,帮她挡住旁边人的触碰,甚至在某些人挤人的地方,大胆地隔着衣服拉住了季雨菲的胳膊。 季雨菲正沉浸在逛街的乐趣里呢,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很是找到了一些前世跟着爸妈逛那些仿古景区的感觉,而且谢宜江本来也是让自己有好感的人,因此对这种21世纪的人来说并没觉得有什么的肢体接触也就毫不抵触了。 再说了,这不是正好说明谢宜江挺会照顾人的么?这男生越来越觉得不错啊。 见季雨菲没啥抗拒,谢宜江自然是美滋滋的,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保护他的清妹妹,等到两人逛完一段街、打算去人更多的湖边放灯时,干脆抓着季雨菲的手腕不放了。 不放就不放呗,这会儿夜晚也有点凉意了,好歹没有汗滋滋的,再说柳湖边的人确实挺多,而且大家还手里都拿着点了蜡烛的荷花灯,小状况就挺多的,一会儿是一个姑娘惊叫着说头发被旁边的灯给燎着了,一会儿是两个兴冲冲的小伙子直接相撞、把手上的荷花灯给烧起来了,甚至还有因为太挤而不慎掉进湖里的,当然,湖边水不深,都被及时拉了上来。 周围的人基本也都是年轻人,倒是见惯不怪,有些人还趁机怪叫几声,想必也是借着过节给自己找乐子,哪怕这是中元节,反正放荷花灯除了祭奠先人的意思外,也有祈福之意,祖宗们看见自家子孙如此健康、快乐,也会感到满足吧? 这跟丁香丫鬟之前说的很吻合,也不知小姑娘现在有没有偷偷跟着西门北出来放灯,反正年轻人嘛,什么节日都能给他们过成情人节,尤其这柳湖一带,看周围人的年龄,基本也都是年轻人。 好在谢宜江毕竟是宫里禁卫军的头儿,年轻人个子又高,季雨菲没受到什么冲撞不说,还硬是给他找到了一处湖边的空地方,拉着季雨菲蹲了下来。 还别说,这一蹲下,湖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荷花灯便一下到了眼前,配着这会儿已经洒满湖面的月光,让现代人类颇为开了下眼界。 眼看季雨菲一脸赞叹甚至有点发呆的神情,谢宜江利索地掏出了一条帕子,示意她坐在上面。 季雨菲本来打算直接坐在草地上的,见谢宜江如此,当下也不推辞,就这么坐了下来,刚好旁边又有棵柳树,便一脸满足地靠了上去。刚才走的路不少,腿有点酸了。 两人就这么一边看灯一边随意地说着话,季雨菲发现,虽然谢宜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但人家也算见多识广了,不仅给自己说了很多京城里中元节的习俗,连带之前他去从军的西北,也是让季雨菲听得津津有味。 想起之前两人在行宫等着吃竹林叫花鸡的那回,季雨菲真心觉得,谢宜江这所谓的贵族子弟,教养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到季雨菲察觉到身上有些微凉意、周围的人也渐渐少了下去,才意识到两个人已经坐了很久了: “哎呀,谢大哥,咱们赶紧回去吧,有点晚了,阿宁该等急了!” 谢宜江只好先站了起来,虽然他并没觉得坐了很久,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拉了一把季雨菲。 季雨菲呢,也没觉得有什么,也是很自然地一边拿起垫在底下的帕子一边就着谢宜江的手站了起来。 “哟,我当是哪家的小两口呢,原来是您二位呀!”耳边传来了一声有点尖锐的声音。 季雨菲抬头一看,嗬,人生何处不相逢,张侍郎家的小姐张琳赫然站在不远处,还一脸来者不善的表情。 小两口?我们就小两口怎么啦?皇太后已经昭告过天下了好吧?而且这不是更衬得你形单影只么?季雨菲便微微一笑: “原来是张家小姐,刚才你身后那人,我差点以为是三堂兄呢!” 这张琳真是莫名其妙,每次都来主动招惹。既然如此,讽刺话谁不会说啊?你不是特意坐在街边看三皇子么?可惜人家没来陪你啊! 其实张琳身后并没有别人,不过也怪了,好歹是侍郎府的小姐,就这么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出门过中元节了?就算没有心仪的表哥三皇子的陪同,不是还有个亲哥哥张天成么? 季雨菲便又加了一句:“哦,看错了,不是你表哥,应该是你亲哥吧?怎么就管自己走了呢?” 其实季雨菲这话完全是瞎扯,结果张琳一听,竟然变了脸色: “哼,还不是陈婉——”话说了半句,一甩帕子自顾自走了。 陈婉啥?二公主陈婉贞也来啦?那张天成陪着她倒也有可能,看来张琳是落单了,怪不得看谁都不顺眼。 谢宜江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眼看张琳气呼呼地走了,才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问仍被自己牵在手里的季雨菲: “刚才听你说她是姓张的?是不是那——?” “对,就是那被阿宁砸破头的张侍郎家的小姐。”季雨菲笑嘻嘻地回答,说完了还抬头问他: “怎么样?我刚才说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谢宜江一听是张皓然的女儿,自然是深觉解气,想当初,为了他那莫名的登闻鼓,自己父子三人可是在御书房实打实地跪了好久。 当下两人就这么一边说着这张小姐一边加快了脚步回了天香楼,结果等两人上了楼一看,嗬,三公主的豪华包厢里竟然好多人! 听到楼梯口有动静,那楼上的人便纷纷探头过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三公主—— 可是不对啊,三公主旁边那人,一身白衣一张俊脸的,不正是刚才碰到的张琳她哥张天成么? 妈呀,原来张琳气呼呼脱口而出的“陈婉——”,竟然是三公主陈婉宁啊! 第两百六十一章 不爽 季雨菲便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张天成竟然到这天香楼来了,这算是巧遇还是不期而遇呢? 不过跟自己没啥关系,跟三公主,嗯,估计也没啥关系,没看楼上全是人么? 相互见过礼后才发现,这帮人大部分都是熟人,尤其是跟谢宜江,里面大部分是他之前禁卫军中的小伙伴们,纪子豪等人。 中元节虽说原意是借放灯托哀思,但跟21世纪一样,但凡是节日,都会被年轻人趁机用来玩乐。柳湖这边,因着湖边诸多的游乐场所,便渐渐成了节日时年轻人的聚集地。禁卫军里都是年轻人,很多还都是光棍,便成群结帮地出来厮混。 三公主呢,虽然自己不想去黑黢黢的湖边放灯,但不妨碍她站在高楼处看人家放灯。 反正丁香丫鬟已经不见了,据说是去底下路边的摊子上“就那么看一看”,当然,西门北肯定是自告奋勇陪同的。 白流苏不放心,便走到沿街的窗边往下张望,以冀监督她家妹子。三公主便也跟了过去看,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让她给看见了纪子豪他们。 也不能算太巧合,主要是纪子豪他们经过天香楼时,免不了就想起了季雨菲往下扔谢宜江荷花枝的事情,这事最近刚尘埃落定,还是光棍的小伙伴们说不羡慕是假的。 于是知道的人一边给不知情的人说,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地都抬起了头,然后便都看见了顶上的三公主。 三公主也认出了这帮曾经跟她一起吃过烤羊肉的人,当下便举起手喊了声“哈喽!” 人家贵为公主,如今又是能干的虎贲卫指挥使,禁卫军里的年轻人们都是很服气的,便赶紧上楼来拜见了。 好在这天香楼现下还有大哥西门南在坐镇,当下也立马效率挺高地置办了一桌酒席上来,自己也腆着脸在旁边陪着。 三公主一点也不计较,还特意招呼了西门南跟大家再次相见,反正大部分都是熟人嘛,而且这地方还是西门家给自己的,烤羊肉多好吃啊。 白流苏觉得自己不方便在旁边,便又再次站到了窗边继续着急自家妹子,然后不经意间,又看见了张家兄妹俩。 按说这张天成和张琳兄妹俩,其实是不认识白流苏的,只是本来在呼朋唤友的三公主,眼看白流苏还站在窗边,以为她是在等季雨菲和谢宜江,毕竟现在有一屋子谢宜江的小伙伴,便走到窗前招呼她: “怎么样,有看到谢小四他们回来么?” 然后就在三公主这么探头往下看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张天成抬起了头,然后跟三公主看了个对眼。 三公主愣了一下,然后对自己今晚能看到这么多熟人颇为高兴,便又朝底下愣在那里的张天成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下面天香楼的门口,意思是让他上楼来。 反正人多热闹嘛,西门南置办了那么大一桌子菜呢。 张天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进了楼,张琳拉不住,便气得跺脚管自己走了。 结果等他上了楼才发现,一屋子都是人,这下更不能提前走了。反正张天成本来也不想走,于是就在殷勤待客的西门南的招呼下顺势坐在了三公主旁边。 在这之后,跟三公主就什么骑射、排兵等话题越说越投契的纪子豪等人,更是又下楼找来了另外一帮禁卫军中的好兄弟,把个西门南给忙得满头大汗,不停上下楼。 谁能想到,这就是个中元节啊,大家不在湖边放荷花灯,竟然都跑到他家楼上来侃大山了。 嗯,足可见,三公主是个厉害人物,这帮年轻气盛的将官们平时可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呢,西门南更是觉得,自家一定得抱牢公主和王爷这两条金大腿,三公主是什么虎贲卫指挥使,而谢副指挥使则成了王爷家的东床快婿,都是牛人啊。 所以,小北看上了王府郡主的贴身丫鬟,于情于理,对自己家都是件大好事。现下哪怕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弟弟却带着佳人悠哉悠哉地去湖边放灯、赏灯,西门南也是毫无怨言。 天香楼本来就是个吃饭会友的好去处,如今又是在三公主的豪华专属包厢里,大家又都是聊得来的,哪怕张天成,虽然是文人,但也是同龄少年,何况还是个京城数得上的才子,聊着聊着渐渐放开了,也算是融洽,毕竟这帮禁卫军中的家伙,也基本都是世家出身,见识都是很不错的。 于是这一聊,就聊到了季雨菲和谢宜江回来。 两人上楼的时候,正有位长了张四方大脸的小伙伴在跟三公主讲她那宅子以前的住户---信王府的事呢。 季雨菲也不打断,只问了下旁边一直在的白流苏,原来这人竟然是信王府那位出嫁的静娴郡主夫家的一个侄子,排行第二,人称赵老二。 这赵老二既然是在禁卫军中混的,也是个会来事的,给季雨菲见了礼后还笑嘻嘻地说,那静娴郡主对季雨菲来说是堂姑,对自己是堂婶,也算是亲戚了,不敢跟郡主称兄妹,但以后见了谢副指挥使,也可以大着胆子多亲近、亲近了。 谢宜江当着大家的面自然是笑着打了哈哈,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这赵家的事,当时在季雨菲过府打听那位信王府郡主的事情后,祖母也跟自己说了一些。 别的不说,就说那郡主本是下嫁,当时又是太后赐婚,多体面的事情,结果赵家那位郡马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一开始还好,后来听了母亲的撺掇,在郡主还在守父母孝的时候,竟然就纳了小妾生了庶子庶女,而且比如今长公主家的那位驸马还不如,非说小妾好歹是自己子女的生母,硬是给留下了,后来更是体体面面地给了小妾单独的院子居住,自己也是基本住在那里。 这样的人家,你说能清爽到哪里去?算计倒是应该很在行,不就是欺负一个没了爹娘的弱女子呗?谢宜江当时听了祖母的叙述,就对这赵家觉得很看不上眼。 据说那位郡主后来生了嫡子后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只管教导孩子,那时候可从来没见这赵老二出来攀亲,现下肯定是觉得信王府又有了后了,而且还是血统更尊贵的二皇孙,然后自己又跟康王府郡主定了亲,便开始热络了。 谢宜江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看了下旁边的季雨菲,怕她就这么被赵老二的两句好话给绕迷糊了。 季雨菲感觉谢宜江在看她,便也转头回看了一下,然后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碰了下谢宜江的胳膊,然后微微笑着问那红光满面大名叫赵佳武的赵老二: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其实没怎么见过堂姑,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信王府的小侄儿,本郡主倒是挺熟的。” 第两百六十二章 内幕 好歹在行宫也带过小阿泽两天,这话季雨菲自认没毛病。 谢宜江一听,顿时就放下心来,不禁也轻轻回碰了下季雨菲的胳膊,嗯,他家清妹妹就是这般善解人意。 那赵佳武似是没想到季雨菲会问这话,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 “郡主,堂婶为人素来低调,平时也不太出来应酬,不过前阵子还听堂祖母说起来,应该挺好的。” 什么叫应该挺好的?而且堂祖母是谁?哦是了,应该是那静娴郡主的婆婆,看来如今是看到信王府又有了过继侄儿,对这儿媳妇又开始重视起来了。 季雨菲也不跟这赵老二过不去,毕竟也没啥关系,便只笑笑作罢了。 倒是旁边的三公主,一直在认真旁听,听了赵佳武的话后,还接了一句: “等我住进去了,有空请她来逛园子,好歹这是她老家嘛,哦对了,她有孩子么?还可以到湖边放风筝,我那宅子里有个很大的湖,挺好玩的。” 赵佳武赶紧点头应了,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这话带到,季雨菲生怕这人借此又来攀什么兄妹交情,便笑着跟三公主说: “这样吧,公主,等你住进去了再给堂姑下个帖子吧,正式请她带着孩子来游玩一番,刚好也可以热闹热闹,就跟咱们上回那样,你看可好?” 三公主自然知道季雨菲所说的上回是指那回,当下也点头表示同意:“不错,赵老二那就不用麻烦你去说了,等我住进去再说。” 赵佳武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讪笑着说不麻烦,这事便就这么说过去了。 季雨菲又看了眼旁边一直在认真听着不说话的张天成,想起来人家外面还有个在独自恨恨游荡的妹子,便又说了声: “张公子,适才在路上碰到令妹,似是就她一人?”你妹在找你呢。 听了季雨菲这话,大家的目光便都看向了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张天成。 三公主便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对哦,你妹还在外面,她又不肯进来,你还是赶紧去找你妹吧!” 张天成便讪笑着站起身来,跟大家行礼告辞走了。 那赵佳武似是后面来的,见状还好奇地跟旁边的人低声打听此人是谁。一般人也不能坐在三公主旁边啊。 待到得知此人竟然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张天成,三皇子的亲表弟、前任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亲孙子时,不禁很是意外地看了下三公主,又看了下谢宜江。 当初张侍郎晨敲登闻鼓的事,满京城的谁不知道,当然,后来大学士隐退、护国公府毫发无损的事,大家也传得沸沸扬扬。 赵家不是顶级勋贵,自然没法知道内情,不过这不妨碍他这在禁卫军中的子弟被委以重任打听,所以里面的详情也算知道一二,这也是他急着跟谢宜江攀交情的原因,国公府果然牛气。 所以这三公主旁边坐的竟然是谢家对头的儿子,倒真是意外,关键康王府郡主也好,谢宜江也好,似乎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嘛?这就有点奇了怪了。 难道是三公主的原因?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三公主,嗯,根据刚才的位置看,看上了张天成? 这很有可能啊,毕竟张天成一表人才,虽然是自己看不上的小白脸的样子,但搞不好三公主就好这一口啊,没听人家说么,三公主骑射功夫样样过人,但人家文的不行啊,而这刚好是张天成所擅长的,得,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赵佳武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又不禁往深里想了一层: 刚才郡主特意提到了那位过继给信王府的小皇孙,不禁让人想起了小皇孙他爹—二皇子,二皇子是没了,但现下不是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么? 大皇子虽说之前留守京城、代行监国事,但也没几天,如今这情形,难道…? 据说三公主和康王府的小郡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现在看来竟是真的,没看刚才那郡主还替三公主做主张、说要回头宴请自家那位堂婶么? 那么,谢宜江已经跟郡主定亲,这谢家跟三公主,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三公主如今看来是看上了张天成,而张天成是三皇子的亲表弟… 自认发现了了不得大事的赵佳武,便觉得今儿来这柳湖边过节真是赚大了,看来回去后又可以跟父兄乃至堂叔他们好好讨论下宫里形势走向了。 赵佳武在这么绞尽脑汁的时候,其余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在唾沫横飞地跟三公主进行骑射功夫之类的技术探讨,这一说,便又是大半个时辰,直到唯二在旁边觉得无聊的季雨菲和西门南觉得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而且西门北和丁香丫头也已经美滋滋地回来了,惊醒了旁边听得入神的白流苏,大家才惊觉时间也差不多了。 纪子豪几人还意犹未尽,揶揄了一番谢宜江后才跟三公主告辞走了,走之前,三公主还跟他们约了某个一起比骑射的时间,地点定在了她即将入住的宅子里,这会儿季雨菲才知道,宅子里有一处地方被三公主改造成了演武场。 好在经过季雨菲紧张的询问后得知,演武场本来也有,只是被三公主又扩大了一些而已,地点就在那云湖旁边。 还好还好,季雨菲拍了拍心口,差点以为是那海棠花苑被这不解风情的姑娘给祸害了。 “放心,你赏你的花,我射我的箭,咱们各有地盘、互不干扰好吧?”三公主一脸不以为然: “谢小四,我跟你说,等我住进去了,你再好好教下她骑马,那小雨可真是匹好马,别给她糟蹋了!” 呃,怎么听起来像是花花公子糟蹋好姑娘似的,季雨菲便更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真的,陈婉清我跟你说,骑马是项基本生存技能,你必须给掌握了,而且小雨真的是匹好马,你要不想骑就给我。”三公主一脸认真,表示她会说到做到。 “知道啦,我很喜欢小雨的好不好?而且我之前也在练习,这不是天热嘛,等天凉快些了,我天天到你的演武场上骑马,行了吧?”只要你不烦,我是不觉得烦。 谢宜江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也问了下三公主具体入住的时间,得知皇帝恩准她在中秋之后即可入住官邸进行正式办公。 对,明面上,那宅子算是虎贲卫办公场所。 “哦对了,刚好跟你们说一下,二公主的亲事好像也要定下来了,那天一起在皇祖母宫里吃饭时,皇祖母就说让张妃把人选给她看一下,现在我知道了,她们一下子选了三个,最后定了一个,我想想,是什么名字来着?对,是姓宋,叫什么宋昊哲,你们认识不?” 第两百六十三章 宋家 宋昊哲?季雨菲自然不认识,姓宋的她只认识当年宿舍里的死党宋明洁,便看向了谢宜江,应该也是京城里的某个世家子弟吧? 谢宜江却挠挠头,有点不太确定的样子: “姓宋?叫宋昊哲?好像京城里没听说有这号人物啊?”京城里数得上的勋贵子弟自己应该都认识,就算不认识,那起码也听说过,如张天成这样的。 还是说,他离京三年,京城里冒出了新贵?那也不至于啊,自己回京都好几个月了,而且在宫里当差也有一阵子了。 再说了,既然是新贵,他父兄平时也会提到的,怎么会没听说有这么姓宋的一家呢? 谢宜江还想继续问三公主这宋家的更多信息,三公主手一摊,表示没有了: “这是我让手下兄弟在办事时顺便打听来的,多了怕二公主又来打我。” 你还会怕二公主打你?其余几人都跟看怪物似的看向了三公主。 “也不是怕她打我,主要怕她又误会我也喜欢那个什么宋昊哲嘛。”三公主自认很幽默地朝季雨菲眨眨眼。 妈呀,谢宜江好歹你是见过的,但这宋昊哲,听谢宜江的口气,都不一定是京城里的人,二公主再多心也不至于如此吧?搞不好她自己也没见过。 哎哟,这么一说,二公主也挺令人同情的啊,张妃找来找去,竟然给她女儿找了个需要远嫁的人? 不过也不一定,搞不好成为驸马之后就可以回到京城来了,反正有公主府嘛。 嗯,还是回去后问下康王,这宋家是哪里的… 这个中元节的夜晚,一行年轻人便在柳湖边待到快子时了,才踏着月光姗姗回了康王府,之后谢宜江自行回府,反正今儿过节,虽说子时开始有宵禁,但一来有三公主这大牌人物在,二来自己也是随身带有通行令牌,自然没什么事。 当晚歇了不提,第二天早上,谢宜江特意早起跟父兄一道吃饭,在两人欲说还休的揶揄目光里,神色自若地提起了宋家与二公主联姻的事。 “行啊小四,陪着郡主过个节,还能得到这么个内幕消息。”世子谢宜海先控制不住开了口,反正这阵子调侃弟弟成习惯了。 护国公倒是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沉吟着说道: “宋家?难不成是驻守西南边境的安国公府宋家?说起来,宋延泰跟我年纪也差不多,家中应该有几个适龄子弟。” “安国公府?”世子也接了话:“这安国公府多年驻守西南,又比较低调,儿子竟然也一下子没想起呢,皇上怎么就…”舍得让二公主远嫁西南? 毕竟这宋家本来就不是京城人士,这也是先帝当年派他们家去驻守西南的原因之一。 护国公却不这么认为: “不,此事挺耐人寻味。如果真是跟这安国公府联姻,二公主不一定要远嫁西南,就是皇上舍得,张妃也不一定舍得,她本就是公主,京城自有公主府,到时只要那个什么宋昊哲到京城来成亲不就行了?小四啊,你有空也多上点心,这事的下文,说不定跟咱们国公府也有干系。” 这话一说,鉴于彼此都是国公府,后面不用多解释,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两兄弟顿时都肃容应了。 季雨菲那边,因为政治敏锐度不高,头一天晚上又难得地算熬了夜,第二天自然不像三公主那般依旧早早地起床回宫,一直赖到了日上三竿,最近早晚天气凉了,躺被窝里很舒服。 于是一直到中午被八卦的康王叫去正房吃饭问起昨晚情形,才想到了二公主要定亲这么个大八卦。 听了季雨菲提供的名字,康王也是先在京城豪门里打了个转,没找到姓宋的家中又有适龄子弟的,之后开始往京城外想,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开国时分封的卫、护、安、宁四大国公府中,常驻西南边境的安国公府其实是姓宋。 当然,虽然跟护国公一样都想到了安国公府,毕竟立场与出身都不同,康王想到的便是: 嘿嘿,看来皇兄是要跟我别苗头,也想给他女儿找个国公府的婆家啊!可惜那宋家远在西南边陲,那什么宋昊哲连长啥样都不清楚,更别说品行了,哪里能跟自己这从小看到大的好女婿谢宜江比啊! 康王越想越高兴,便把自己之前很怕皇帝给自己穿小鞋的心思给忘了个干净,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打听打听此事,回头找个时机,也好在皇帝面前炫耀炫耀自家这门大好亲事。 季雨菲么,也觉得可以就此放心了,皇帝给二公主找这么个婆家,明摆着应该是补偿张妃母女的心理,想必那安国公府驻守一方,就跟个土皇帝似的,二公主如果婚后过去,那就是个未来的土皇后,可以让她有资本继续骄纵;如果留在京城呢,没有婆家管着,关键婆家还挺显赫,那自然也是舒舒服服的,如果她要招摇,风头可以盖过长公主。 看来二公主这一边,以后应该不至于再来找自己茬,至于那位连二公主都看不上的表妹、侍郎府的小姐张琳,不足为惧。 季雨菲便也觉得很开心,看来这就是皇帝的后手了,反正只要压过自己就行了,而自己找到个谢宜江已觉得很行了。 还有,从昨晚自己的观察来看,一门心思谈恋爱的西门北不用管,西门南确实长袖善舞,跟他家合作的点心铺子以后应该也会红火的,反正最起码应该会有钱赚。 哎呀,简直是秋风送爽啊,做人得知足! 父女俩各怀心思,倒是都高高兴兴地一起吃完了午饭… 可惜这种高兴没持续了几天,随着宫里正式颁布太后懿旨、给二公主和安国公府嫡出第三子宋昊哲赐婚,皇帝下令由康王督造公主府,说是之前他的差事完成得很不错,三公主那宅子就修缮得相当好。 把个康王给郁闷得,当时给三公主修缮宅子,不也是因为被皇帝逼得么?而且三公主毕竟跟自己女儿亲近,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给缺人手的侄女帮忙、给女儿赚人情了。 谁知皇帝竟然还来劲了,他堂堂一亲王,好歹也是二公主的亲叔叔,竟然要奉命督造侄女的婚后府邸?又不是自己女儿府邸!郡主可没这等婚后赏赐宅邸的大好事! 退一步说,也甭管是谁的府邸了,督造也就督造,反正也就是挂个总名头,可二公主是谁呀?人家背后还站着个跟自己亲家—护国公府不对付的张妃呢,张侍郎晨敲登闻鼓的热闹事才过去多久啊? 所以这督造二公主府,都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在背后笑话,而且除了苦劳,估计到时连份功劳都指望不上,你说郁闷不郁闷? 无处可说的康王,便只好去找自己的谢老哥诉说,生怕他们误会这差事是自己主动讨来的。护国公只好据实相告来安慰他: “放心,既然是皇上让王爷你去做,你就尽力去做。此事不简单,你这边还算好的,也就是辛苦一点,反正咱们也不计较有何回报,真要有人较真起来或者借此事取笑于你,你也大可以说是疼爱侄女儿。只是有一样,老哥哥我这几天也细想了下,皇上给二公主的这门亲事,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哦?康王顿时瞪圆了眼睛。 第两百六十四章 国公爷的心思 护国公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小老弟,当初自己愿意跟他来往,也是觉得作为一个亲王,城府是意想不到的浅,有啥事都摆在脸上一看便知,如果再一细问,那肯定是连老底都翻出来给你看。 这康王的脾性,想必宫里那两位也都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这也是自己两家来往多年、没啥影响的原因吧? 至于两家儿女的亲事,护国公之前也是跟家中老娘认真分析过的,国公府到他这里第三代,自己和驻守西北边境的老二,守成还是有余的,所以接下来的第四代,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子弟就行了,其他的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老大以后要承袭自己的爵位,自然需要有挑起担子的能力,老二家的宜河,听说在军中历练得很不错,自己也听回来的小四夸了好几回,那么这两家未来的嫡支发展,便要着落在他们俩头上。 所以当时给他们俩兄弟娶媳妇时,家中大人们都是精挑细选了好久的,宗妇长媳,品行、家世、能力等,缺一不可。 至于其他两个小子,挑选儿媳妇就简单多了,品行自然要好,家世可以商量,能力么,就跟自己的定位一样,守成就好,万不可是个有野心的,那就家宅不宁、生祸患了。 当然,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你说眼看着老大以后能成为国公、娶了个媳妇还是威远侯府的嫡女,你给以后只能当旁支的老二挑个门第悬殊的媳妇,心里也过意不去。 所以在康王早年间跟自己开始走动的时候,护国公就动了心思,只是那会儿康王毕竟年轻,国公爷觉得应该还会续弦,那这丧母的长女,可不知会被养成什么样子。 谁知康王竟然就这么一路单了下来,丧母的小郡主也被太后娘娘接到了宫里教养,这几年里,护国公跟夫人的心思,也是日渐坚定。 说实话,小四对郡主的心思,一开始也是他爹娘有意无意地撺掇起来的。两人总是时不时地在儿子面前提郡主,而且是不着痕迹地夸郡主、贬其他姑娘。 小四去西北几年,护国公两夫妻也生怕儿子断了心思,想方设法让他回来了几次、且特意安排了跟郡主的不期而遇,平日里的信中,也是时不时要提康王府那么两句的。 偏巧这郡主生的也是花容月貌,性情温顺又没有架子,随着小四在军中光棍日久,偶尔回来见郡主这么惊鸿一瞥,自然是渐渐萌了情愫。 康王心思浅,跟自己来往多,稍微一引导,便就主动往儿女亲家的路上想了。 本来是两家乐见其成的好事,眼看就要成了,谁知皇上安排了二公主这么一出,也是出人意料。 小四的这门亲事,先不说他自己喜欢谁,单是把二公主和康王府郡主这么放一起比较,那也是郡主更适合国公府。 理由也很简单,国公府要想继续在京城顶级勋贵圈里混下去,如今皇帝春秋正盛,还是不要跟皇子们牵扯上关系,尤其是成年的皇子们。 康王本身目前来看只想当个富贵闲王,只要康王自己以后不发昏、或者不被人拖进未来的立储浑水里,对小四来说,便是个顶好的岳家。 康王府郡主没有兄弟,幼年丧母,虽然名气上来说听着有点遗憾,但人家好歹是宫中太后的亲孙女,且多年养在慈宁宫里,就凭这一点,便能让谢家门楣有光。 而且从护国公的私心里,就算以后立储什么的有点纷争,或者被波及,只要太后还在,反正太后娘娘目前来看还是挺康健的,那么小四跟郡主这一家,就肯定会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 前朝覆灭也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多少旧事如在眼前,都是教训哪,引以为鉴… 当下面对睁圆了眼睛的康王,护国公也是略有同情: “王爷,此事也就咱们哥儿俩之间说说,毕竟这跟你们王府,应该没什么关联。只是这几天老哥哥琢磨着,安国公府远在西南,皇上总不会是临时起意想到他们的吧?二公主可是他的亲女儿,这嫁女儿,可说是比娶媳妇还得慎重,你说是不是?” 康王自然是深有同感,不停点头。 护国公便继续给他分析: “所以王爷,这安国公府的宋昊哲,定不是如今落入了皇上的眼,可能几个月前乃至一年半载之前,皇上都已经派人考察过了,毕竟二公主今年都快十七了吧?我记得三皇子比小四还大一岁,那么今年就应该是十九了,礼部在给他筹备婚事,明年开春娶亲,对吧?” 康王有点想进去了: “不错,只是之前没动静,跟咱也没多大关系。” 护国公点点头,又给他细说: “而且以张妃和她父亲张大学士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任二公主到如今才匆匆选婿?当初给三皇子选正妃的时候,估计就已经考虑到了,毕竟是皇家,二公主和三皇子又是嫡亲兄妹俩,这同气连枝的,必定是全盘打算。也就是瞒着二公主本人罢了。” 这倒是,张妃那个父亲是个城府深的,张侍郎又不是个能撑得起来的,自然就指望靠三皇子这尊贵外甥来撑起张家未来的希望了,这事自然跟张妃不谋而合,父女俩当然是早早就想到了这些,哪里还会到现在还要跟个康王府的郡主抢夫婿? 这么一想,细思恐极啊,康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合着自己事成之前上蹿下跳气急败坏,事成之后又沾沾自喜春风得意,落在宫里皇兄和张妃两人眼里,怕不是跳梁小丑吧? 这跟斗蛐蛐有什么分别?见那蛐蛐没动静了,就拿根草撩一下,那蛐蛐就又毫无知觉地大动一番… 新仇旧恨顿时都涌上了心头,康王气得大力拍了下桌子。 “王爷别气,咱们现在明白了也来得及。何况此事虽然听着气人,但结果还是如了咱们的意,大可不必再去较真。” 唉,怎么能不气人呢,谢老哥是不知道自己这千年老二多年来受的委屈和苦楚啊,不过算了,说了也没什么用,康王便又抹了把脸、打起了精神继续问: “所以这安国公府,也不知是皇上看中的,还是张妃父女俩看中的?” “张妃有张妃的打算,皇上有皇上的打算,不管是什么打算,反正这安国公府,自此就跟三皇子一条船上的人了。”护国公答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康王点点头,也是,甭管过程,结果对谁有利,便就按结果来应对。 现下皇帝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两个成年皇子,外加大皇子膝下一个小皇孙,二皇子已经没了,儿子也给过继到了信王府,跟皇位可说是基本无缘了。 所以皇帝这是什么个打算?打算开始立储了么? 许是看到了康王脸上的变幻神情,护国公又点点头,凑过来低声跟他说了句: “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得醒着点儿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中秋之前 如何醒着点儿?康王被护国公这么一说,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护国公便只好又安慰这不长心的亲家兄弟: “王爷不用着急,此事皇上定会从长计议,咱们只要彼此心中有数就行了。” 该着急的应该是皇子和他们的母妃们吧?这可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艰辛之路,本来还只是在路边看看,如今可是要正式踏上它了。 何况变数也挺多,后宫那么多妃嫔,谁知道后来还有没有四皇子、五皇子等子嗣陆续生出来呢?历来最说不准的,便是这把普天下最尊贵的位子,最后到底是轮到谁来坐。 康王也不是为这个,他只是想到了别的一些事情,后面哪个侄儿当皇帝,他可不在乎,反正到时继续当自己的富贵王叔就行了。 当下谢绝了护国公的留午饭,康王满怀心事地离开了谢府,回府后也是思来想去、闷闷不乐,午饭胃口便很不好,基本没动筷子,且之后挥退了诸人,说自己要去歇一歇,让人不要打扰。 吓得正院管事赶紧亲自报到季雨菲院子这边来,季嬷嬷听了,也赶紧过来跟季雨菲说。 季雨菲以为康王生病了,掐着时间等了一个多时辰,想着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便派人去正院看康王醒来了没有。 康王早就醒来了,看到女儿一脸担心的样子进来,还替她担心: “清儿怎么啦?” 季雨菲有点莫名其妙,看来康王没什么事儿啊,不过来都来了,还是问一声吧: “父王,你最近可是胃口不佳?底下人说你今儿午饭都没吃。” 哦,康王想起来自己早上的事了,这么一想,肚子顿时觉得比较饿了,便一边让人去厨房弄点吃的,一边跟女儿轻描淡写地解释: “没什么事,今儿早上去了趟谢家,吃的有点多了。” 吃的有点多?你以为你是三公主啊?而且三公主如今也不多吃了好吧?康王看来应该有点事情,季雨菲便干脆坐下来问他: “父王,可是为督造公主府的事情烦心?”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件感觉能让康王烦心的事情了,督造的可是二公主的府邸啊,自己也觉得烦心。 好吧,既然女儿都问到这份儿上了,那还是跟她也说一说吧,毕竟照目前来看,立储的事搞不好很快就有动静了,多长点儿心眼总是好的。 康王便把护国公跟他说的那番话给大致转述了一遍,把个季雨菲也给听得愣住了。 这宫斗剧情看来是一步步要深入发展了啊! 季雨菲顿时想起了之前在行宫时,绝世美男三皇子主动找康王喝酒的事情,以及三皇子在出殡那日跟三公主并排骑马的超级养眼情形。 看来谪仙一般的三皇子也是接地气的啊,生在皇家果然就是要遵循游戏规则,二皇子出局了,剩下的两位皇子看来就要一对一单挑了。 也是奇怪,皇帝后面竟然再也没有生儿子了,康王好歹还算是因为没再娶妻、情有可原,这皇帝三宫六院的,后面去掉个四公主,这多年来也就只生了个五公主啊。 难道皇帝生育能力有问题? 五公主总不会,嗯哼,也是什么贾嬷嬷造的孽吧? 哦离题了,这事应该是皇帝纠结的事,还是赶紧回到两位皇子的立储之争吧: 照康王的意思,这是要让大家提前开始站队么? 站错队的下场,都不用康王科普,每个宫斗剧里都淋漓尽致地展示了。 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站队吧?谁当皇帝,自家都是皇叔级的康王府啊。 季雨菲便赶紧开始劝康王,她怕自家这父王有所偏倚,毕竟之前不是还跟着三皇子把酒言欢了么,喝酒事小、站队事大啊。 谁知康王听她一讲,很是赞许: “不错,清儿,父王也正有此意,此事轻率不得,咱们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为好。”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皇帝还能逼着你站队不成? 一般来说,皇帝最忌讳底下的人去站队什么未来的皇帝了,因为这就意味着大家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掉啊,这可不能忍! 得,还是先操心操心很快就要到眼前的三公主的乔迁之喜吧,怎么着也算是入住新房,得给她庆祝庆祝,毕竟那宅子里也有自己的一个院子呢,那也得提前进去收拾一下。 康王本来就不是在为这件事郁闷,睡了个觉也早就好了,现下听了女儿的话,刚好厨房那边又送过来了一些羹汤,便刚好就着汤听女儿说她的打算。 还真是,日子过得挺快的,刚回京城那会儿,见天儿地盼着三伏天赶紧过去,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中元节都过了,之后是白露,很快就要到中秋节了。 嘿,想到这里康王又高兴起来了,本来谢家还说是中秋节时来提亲呢,结果如今竟然早了一个月就定了下来,可见有时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皇兄可能也没想到,人家谢家跟自己的关系这么铁吧?当然,自己女儿也争气,反正怎么比那二公主强。 那自己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呢?让那些该担心的担心、该愁的愁去! 康王便一扫阴霾,美滋滋地喝起了羹汤… 之后的日子,季雨菲过得很是忙碌,一边是因为跟西门兄弟的点心铺子打算在中秋节前开张,因此得赶紧让点心师傅们把活儿练起来,有些不清楚的环节,少不得,季雨菲还得稍微化个妆,扮成个普通的厨娘去指点他们一番。 说起来,季雨菲不得不佩服这西门南的生意经,人家竟然跟那些点心师傅约法三章并立了契约,说是做法密不外传,就算师傅之后另谋高就,也得在三年之后才能仿制这些点心,否则就得告官并索取赔偿。 这契约精神和专利精神多前卫啊,季雨菲表示非常看好自己的钱景,据说西门南争取在中秋节前半个月开张,以便抓住中秋节这一波大家都要买各种糕点的利好行情。 嗯,合作看来没问题,季雨菲觉得以后白丁香小姑娘嫁给西门北也没啥问题,没看白流苏如今对妹子也没以前那么严厉了么? 铺子顺利开张了,借着天香楼的老牌子和镇店点心助阵,生意还不错,西门北说往后应该会更好,毕竟之后天气只会越来越凉,八月之后节日也多。 忙完了铺子的事,离中秋也就没几天了,季雨菲便开始接过康王的班,去三公主前头那宅子里坐镇,监督房子里的装饰进展,好在没过几天,宫里的洪嬷嬷出来了,这下季雨菲就乐得轻松,时不时地坐在那云湖边的水榭里发发呆,想着要给三公主做道什么惊艳的菜。 说来说去的,季雨菲就多提了几次“云湖”,洪嬷嬷有次听到了,先是不动声色地问她是谁取的名,等到听说是三公主自个儿取的,饶是洪嬷嬷这等沉稳的老人,也是被这当中的巧合给惊住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宫宴 季雨菲见洪嬷嬷呆了一下,便问她这名字可是有何不妥? 不就是一朵云倒映在湖里么?难道洪嬷嬷是被这名字里的诗意给感动了? 那也不至于啊,按说这是个挺普通的名字啊,洪嬷嬷这等人物,什么高深的名字没听过? 不过也不一定,就拿自己的名字以及几个公主的名字来说,简直都是烂大街的名字,真要有心统计,估计什么“婉”啊、“淑”啊、“贞”啊、“静”啊,都可以当选年度女孩子名字中最高频的汉字,然后长公主的名字“婉淑”排名绝对第一! 好像几个皇子的名字稍微高级有点,但也没高级到哪里去,都是“长”字辈,大皇子叫陈长生,二皇子叫陈长平,三皇子叫陈长安。 哦扯远了,先听听洪嬷嬷怎么回答吧。 什么?您老人家就这么微微一笑,然后说三公主才思敏捷? 说三公主才思敏捷您不觉得亏心么?说她骑射过人好歹还是比较有人信的。 看来这云湖二字有点故事,季雨菲眼珠子一转,把这事给记下了,打算回去问康王。 哦,康王估计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这名字他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反应,还是有空进宫问问皇太后吧,洪嬷嬷这些年都生活在慈宁宫,有也应该是太后娘娘知道的故事。 只是后来几天天气忽然变冷,冷到大家都觉得要多穿一件衣服了,季雨菲缩在府里,差点把这桩小事给忘了。 西门南倒是很高兴,没想到今年天气冷得这么快。天一冷,点心就可以保存得更久,而大家自然就要开始“贴秋膘”,吃的就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 结果等到中秋之前两日,天气又渐渐暖和了起来,因着要过节了,大家便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出门四处访客送礼。这个世界的习俗,是相互送自家做的月饼,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三公主兴奋极了,这世界也太有爱了吧?大家相互赠送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月饼,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最美好的事情了啊! 喜得她一头扎进御膳房,跟着点心师傅一通操作猛如虎,捣鼓出了十来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月饼,然后洋洋得意地开始四处跟人交换。 宫里自然没人跟她交换,三公主就带着这些月饼出了宫,找季雨菲等人换。 当然,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骑着大风转悠个半天,就换回了各种从外表上看就比自己那些送出去的要好吃很多倍的各家独门月饼,三公主就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宫了,进宫后也没有吃独食,还分了一些给皇帝和太后。 这事,在中秋宫宴开始之前,被皇太后当作个暖场笑话说给了大家听,还说三公主回宫后直感叹,这月饼二字不知是哪位聪明人取的,简直太贴切了。 宫宴是分男女的,鉴于三公主如今风头很劲,听了皇太后的这番话,大家自然知道这只是祖母对疼爱孙女的调侃,一番说笑后也就过去了,季雨菲却忽然想起了洪嬷嬷当时听到“云湖”这名字的反应。 当着大家的面问皇太后,季雨菲怕万一被有心人做文章,便在之后扶着太后入席的过程中,悄悄跟她说了,意思是其实人家阿宁有时候也能超常发挥,不经意取出个好听的名字。 季雨菲本来就是侧着身子扶着太后的,说完这话的时候,更是紧盯着太后的反应,也不去管另一边扶着太后的二公主会不会听到。 话说二公主今儿不知道怎么了,一脸神思恍惚的样子,算了,不去管她。 因着是宴席,人挺多,大家说说笑笑的,其实声音挺嘈杂的,皇太后听了季雨菲凑到她耳边的轻声低语,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语笑宴宴地看着前面慢慢走着,一副过耳不过心的应付样子。 等走了两步后,倒是忽然停住了,然后语气有点不确定地转头问季雨菲: “你刚才说,阿宁给取了个名字叫‘云湖’,‘云朵’的‘云’?” 来了!果然是一样的反应!季雨菲努力压住自己,假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啊!” 这会儿,本来神思恍惚的二公主,因为皇太后停住了脚步,便也注意到了,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嗯,很好听!”皇太后却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好吧,反正起码没什么不良后果,季雨菲暗自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了… 一场中秋宫宴,花样挺多,其实没什么吃头,所以,认真当作一顿饭来吃的,除了三公主,也没别人了。 季雨菲是前世宫斗剧看多了,这种场合是最容易出幺蛾子或者被人下绊子乃至下毒的,能少吃尽量少吃,大不了在家中多吃一点再来,或者回去后再多吃一点,像三公主这般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给啥吃啥的,男人们的宴席上可能会有,但女人们的宴席上,真心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所以一开始,季雨菲生怕二公主又借机嘲笑三公主,然而今儿这二公主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没说什么话还不稀奇,竟然还时不时地发呆。 幸亏是大过节的,张妃估计也是在强忍,除了一些不着痕迹的动作提醒,也没说什么,于是一顿中秋宴会,也算是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地过了。 之后是阖宫老小,在皇帝亲自搀扶着皇太后的带动下,浩浩荡荡一起到那太液池边赏月。 当晚天气也给力,硕大的一轮满月倒映在湖面上,惹得大家赞叹不已,之后候在那里多时的一些年轻文臣,奉命开始当场做一些咏月、颂月的诗,皇帝之后朱笔批了一首,号称夺桂之诗,于是四下里忽然鼓乐齐鸣,又有舞姬在那水边亭子里翩翩起舞。 这个时节,水边开始变黄的荷叶已经被及时清除了,有凉风习习吹来,那水边的舞伎,在月光下,便犹如化身成了广寒宫里的嫦娥,大有乘风飞去的势头。 把个三公主都给看得呆了,在季雨菲耳边说了好几声“不错”。 之后是阳刚的男性舞蹈,模仿一些射箭之类的沙场动作,把个三公主又给看得心痒痒了,一边说着“哎呀,这个姿势不对”,或者“这样根本射不了多远”,一边下意识地摸出了脖子上挂着的扳指,套在了拇指上摩挲转圈。 这动作被侧头想要让她闭嘴的季雨菲给看到了,眼睛一眨: 想起来了,这扳指的里面,似乎,刻了朵祥云?然后,那祥云的意思是什么来着? 第两百六十七章 虎贲卫 哦对,貌似是康王说的,好像意思是祥云图案跟先帝的名字有关? 那不是得避讳么?但是康王听了没啥反应啊,难道是没想到他亲爹的名字? 但是洪嬷嬷和太后娘娘的反应也不是制止啊,看来应该没关系。 季雨菲便放下了心,反正不犯忌就行,至于二公主的发呆,估计是在想那位叫什么宋昊哲的人吧?既然安国公府远在西南,那二公主按常理是没见过她这位未来的夫婿的,发呆也是情理之中,应该是在忐忑吧?古代的盲婚哑嫁就是这点不好,突然间竟然就要跟个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人一起生活了。 这么一想,季雨菲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更加满意了,起码谢宜江是自己认识的人啊,而且两人私下里相处也有几回了,感觉挺好,而且护国公府里的人也都熟悉,多好! 至于后面的成亲,反正起码还得一年后,怕啥? 看来穿越还是很不错的,开了金手指了,做人得惜福,季雨菲有点感慨地想着… 中秋便这么过去了,之后三公主就正式入驻了她的所谓官邸,按照这世界的习俗,旭日东升时,三公主骑着她的黑头大马在她的那帮手下弟兄们簇拥着进门的时候,鞭炮还“噼里啪啦”放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之后这虎贲卫就算是正式在世人面前亮相了。 虽说之前大家都对三公主的英勇事迹有所耳闻,但本着固有的“女子不如男”的观念,对皇帝的这项决定不以为然的人大有所在,因此哪怕是三公主这么大张旗鼓地开始正式走马上任干她的活儿,明里暗里的,对皇帝的此番大手笔颇有微词。 首先是对一个公主干着一个皇子的活儿有微词。 虽说本朝跟前朝相比,风气已是大大的开放,姑娘家带着帷幕上街之类的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了,但你要让一个千金小姐干个正经的官府差事、而不是寻常的开个店铺做个买卖之类,这事还是挺罕见的。 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本朝开国之初,也颇有女子因为战乱,纷纷学会了骑射功夫,当时也有不少姑娘家能助父兄上阵杀敌,就连早年间宫里的妃嫔,据说也颇有几位功夫了得。 但那也是权宜之计不是?谁家姑娘还能靠此谋生啊? 结果别说千金小姐了,皇上竟然让自家嫡出的三公主出来在朝堂行走了。本来之前大家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以为也就是支非正式的队伍,皇上疼爱女儿,让她练着玩儿。 合着这事皇家父女俩竟然当真了?名头还忒响,取了个仿效前朝的什么虎贲卫? 虎贲卫是啥?虎贲卫可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啊,那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指挥,再正确不过了。 一时间,三公主宅子前的硝烟散尽,朝中的大臣们,特别是某些重臣们心头的迷雾,则越发浓重了: 皇帝设立这仿效前朝的心腹虎贲卫,还特意让三公主这亲生女儿当指挥使,怎么说呢,很是不同寻常啊! 首先,虽说之前的行宫猎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大家明面上都知道是二皇子打猎出了意外,不过么,相信二皇子这么个会武的成年皇子因为打猎而丧命,而且二皇孙还因此而莫名其妙地成了个被过继的孤儿,甭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要说二皇子之死真是意外,那大家这些年在朝堂也算是白混了。 当然,到底二皇子是怎么死的,诸位重臣在底下人的反复打听下,也基本没有什么口风透出来。笑话,此事非同寻常,不可问、也不可说啊! 结果本来以为此事就那么算了,二皇子家一连串的晦气事过去就过去了,之后宫里又传出了四公主因病过世的消息,倒是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那四公主从出生开始,基本就是个宫里最金贵的病秧子,加上今年夏天天气确实热,你说要这么个病弱的小姑娘因为中暑死了,嗯,反正比成年康健的二皇子的死要来得有说服力得多。 之后倒是平静了一阵子,结果等到天气凉了,结果三公主的一番大动作,又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别的不说,龙膘卫那帮人,心里就不是很平衡。要搁以前,就算宫内有禁卫军,宫外有神策军,但满天下的人谁不知道,他们龙膘卫才是真正的皇帝心腹。就凭这一点,以前但凡龙膘卫出去办事,只要亮出自家招牌,谁不是俯首帖耳、殷勤款待? 也就是行宫猎场那回,大家有点防不胜防,主要也是赶上天气不利,让皇帝遇了一回险,得,虎贲卫竟然应运而生了! 应运而生不说,当头头的竟然还是皇帝亲生的三公主。 三公主其人怎么说呢,咳咳,龙膘卫指挥史施显合表示,他对公主殿下本人是表示很佩服的,从功夫到骑射各个方面,这一点,从他自己的亲身接触及被革了职后外放到神策军、委委屈屈地当了个副统领的前任禁卫军统领黄安的表述中都可以得到验证。 但是、但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三公主再能干,那也只是个尚未及笄的金枝玉叶啊,陛下这打的什么主意啊?这是不信任他们龙膘卫的办事能力么? 还是太信任自家亲女儿的办事能力? 还是有别的只有皇帝自己知道的不可言说与人的秘密任务? 唉,施显合表示,虎贲卫正式挂牌办公,鞭炮放得那么响,硬是把自己手下弟兄们的士气都给放没了啊! 要是别的人当头还好说,龙膘卫素来横惯了的,谁怕谁啊,找个时间去会一会、杀杀对方的威风也就找回场子了,可是现在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哦也不对,三公主虽然是个小姑娘,其实一点也不娇滴滴,当然,三公主再粗糙,他们龙膘卫也惹不起。 “唉——!”骑马出门的施指挥史,看了看手里拎着的一包早上夫人交给他的礼物,忍不住仰头叹了口气。 之前他还因为心里过不去这道关,私底下还特意去拜访了下向来交好的闻太师,跟他这位老哥们求个主意。 闻太师倒没说什么,只说了些天气最近凉下来啦、京城里最近又出了什么奇闻啦之类有的没的,等自己觉得有点无趣、打算告辞时,闻太师来了句: “其实啊,施老弟,这不是挺好的么?三公主毕竟是个姑娘家,这姑娘家,等到及笄了,不就要赶紧张罗婚事了么?” 对啊,施显合顿时眼前一亮,这三公主再能干,不也得跟那康王府的郡主一样,年纪一到,就要忙着找驸马了么? 结果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家,却又被自家夫人泼了一盆冷水。 照夫人的意思,姑娘家年纪到了要嫁人怎么啦?人家是公主诶,除了生孩子得自己亲自上阵,其余时候,其实一点都不耽误她做正事。 夫人还说了,就算皇帝再疼自己闺女,也没有拿着正儿八经的虎贲卫给她玩儿的,这三公主定有过人之处,而且深受皇帝信任,从今儿起,自己这龙膘卫指挥史,必须跟三公主交好! 于是乎,因着这正儿八经的虎贲卫指挥史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夫人还特意二话不说揽过了恭贺殿下走马上任的礼物,然后今儿早上就早早地打发自己出门了… “头儿,咱们早点去吧,早去早回!”旁边的下属本来就很不想去,眼看自家头儿还仰头长叹,顿时更郁闷了。 唉,还是早去早回吧,反正也没啥话好说,想当初进了龙膘卫,那是何等风光,走出去谁不高看一眼。 结果现在,唉,竟然要跟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送礼恭贺!这都什么事儿啊! 想到此,龙膘卫指挥史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两百六十八章 吉兆 施夫人既然能数落身居龙膘卫指挥史的夫君,自己自然也是个很能干的人,这不,送给三公主的礼物,就挺花心思的—— 一身据说是施夫人亲手做的衣裙。 虽说不是三公主最喜欢的大红色(施夫人:咱是恭贺官衙开张,又不是给您做喜服!),但一身大气稳重的杏黄色衣服,款式还挺新颖,结合了骑服和平时的衣裙式样,这样的话,三公主作为虎贲卫指挥史,这身衣服既适合她的身份,又便于她的行动,最要紧的是: 三公主穿上竟然非常的合身。 当下,三公主就换上了这身衣裙,出去跟在前院喝酒的施显合表示,他家夫人这朋友自己交定了! 施显合:所以我这堂堂指挥史,其实就是个被夫人差遣来送礼物的多余摆设么? 郁闷之下,龙膘卫的指挥史便又多喝了两杯酒。好在旁边一堆熟悉人士,而且都是被皇帝明示今儿要来此恭贺的,大家心知肚明,便都推杯换盏起来。 反正三公主都不用大家敬,那酒简直就跟水一般下肚了。 这种情况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是一堆大老粗,人家是尊贵的公主,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好彼此安慰:这位三公主既然能担得起虎贲卫指挥史,想必酒量也不会太差。 施显合便又想起了自家夫人的嘱咐,说一定不能第一个走,唉,真愁人啊,万一三公主在众人面前醉倒了怎么办?今儿就不该来啊! 好在很快,施显合觉得(听)夫人的话是对的—— 就在大家咂舌于三公主的惊人酒量并且不知该怎么制止时,外面传来通报声,说大皇子和三皇子联袂来访恭贺三皇妹。 恭贺啥?恭贺三公主比两个皇兄还要能干、得了这虎贲卫的指挥史?还是恭贺她得了这独一份的大宅子当作所谓的办公衙门? 天字不可说出头,不过今儿这一趟,看来自己是来对了,施显合便又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等会儿就得上去给两位皇子敬酒了呢。这回好歹都是男的,敬个酒就是必须的了。 周围的人自然也都这么想,纷纷给自己满上了酒。 于是等到两位皇子进来时,便看到了满座端着酒杯一脸期待的大男人,也是颇为吃了一惊。 那天早上于三公主而言其实挺开心的,大家一起喝酒喝得很是热闹,可惜她是没听到后来外面的传言,虽说因着她是公主,大家也没怎么在明面上传,但私下里,根据闻府那边刻意传到长公主府里的所谓闲话,反正对于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来说,还是挺刻薄的。 饶是长公主努力克制,也是被气得不轻,只好过府来找季雨菲说一说: “真真是气死人,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把阿宁给说的,唉,清妹妹,这可是大姐姐头一回听到,怎么会有这么心思龌龊的人!” 季雨菲只好安慰她:“肯定是对阿宁羡慕嫉妒恨呗!大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你一生气,她们就得意了!” “羡慕嫉妒恨”这新词把长公主给逗乐了:“还说呢,你这一连串的词吐出来,肯定也是气得狠了!得,咱们也就姐俩说一说,可千万别让阿宁听到了,要不然又是一顿气!” “哎呀大姐姐,放心好了,阿宁不会生气的。”这一点季雨菲还是很有把握的,你要一个末世来的人为古代的道德观而生气?才不会呐! 当然,三公主现在也没空生气,人家现在新官上任,事儿多着呢。 同样忙碌的是替她打点内宅一应事宜的洪嬷嬷,所以在听到康王府的季嬷嬷说要过来拜见的时候,洪嬷嬷还觉得她添乱: “哎呀我的季小妹啊,咱们老姐妹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你没看我这,到处都是事情!” 洪嬷嬷也知道季嬷嬷是来道谢的,可当初自己把季嬷嬷推荐给康王府,图的也不是要对方的谢意。 听了洪嬷嬷的这番话,季嬷嬷赶紧赔笑着说了自己的来意: “给您添乱了,实在是,这几天听了一些闲话,想着还是来跟您老人家拿个主意。” 洪嬷嬷一听,便先坐了下来,又吩咐小宫女上了茶,便请季嬷嬷一边喝茶一边说一说都是些什么样的闲话。 这些闲话,有一些是当时季嬷嬷从长公主来访时在旁边听到的,有一些则是自己让人事后去外面查证的,当然,在洪嬷嬷面前,自然是讲得委婉再委婉。 可洪嬷嬷是什么人,大半生浸淫于宫廷,那可是个语言锤炼得精心又精心的地方,此刻听了季嬷嬷的转述,自然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于是之后两个年老成精的嬷嬷,就心照不宣地喝了茶道了别,并相互约定有空就聚一聚,嚼一嚼两人都已经很久未曾经历过的市井闲话。 然后就在三公主入住的几天之后,京城里忽然又传开了一股闲话,说是本来应该在春天盛开的海棠花,竟然在三公主的宅子里又开了! 而且还不是一朵两朵,竟然是满树繁花呢,就在那个已经多年荒废的海棠花苑里,真是惹人惊奇,这可是大吉兆啊! 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正在云湖边的水榭里喝着自制下午茶的季雨菲,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开花有什么好稀奇的,天气一冷一热地交错,花儿们就以为春天来了,然后就反季节开花了呗,还吉兆,还大吉兆,这种没脑子的话也有人信,太逗了! 可惜,郡主哈哈大笑完了才发现,旁边坐着的三公主,和旁边坚持站着伺候的洪嬷嬷,竟然都没笑。 “不是,你们不觉得好笑吗?天气反复无常,就跟人一样,总有一些傻乎乎的上当受骗嘛,这海棠花虽说在春天开花,但估计温度跟这会儿差不多呗,就以为春天到了嘛。”季雨菲还以为这两人不明白,赶紧进行科普。 可惜,话刚说完,洪嬷嬷就微微欠身回答了: “郡主,奴婢托大,论年纪也一大把了,可这春海棠在秋天开花,而且满园盛开的景象,奴婢可从没看到过。” 啥?洪嬷嬷的意思,这真的就是大吉兆喽?季雨菲顿时都忘了往嘴里塞自家那点心铺子送来的桂花糕了,老太太好歹是宫斗专家,啥场面没见过,竟然连这种事也信了? 联想到前两天长公主说的京城里沸沸扬扬对三公主的负面议论,季雨菲猛地意识到,这什么花开吉兆之类的,搞不好,就是眼前这位洪嬷嬷的精心运作吧? 可以啊,这洪嬷嬷要搁21世纪,估计会是个了不起的危机公关专家呢。自认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的季雨菲,便又问坐旁边淑女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桂花糕的三公主: “哎阿宁,你觉得呢?” “嬷嬷说了,吉兆就是好事,春天的花,秋天也能看到,可不就是好事嘛!”三公主放下桂花糕,很认真地答了一句。 第两百六十九章 转型 洪嬷嬷听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嘱咐小宫女们在水榭外面等候两位主子传唤,自己便下去忙别的事了,这刚新搬的宅子,到处都是事情。 “哎,洪嬷嬷是不是对你挺严格的啊,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淑女了。”季雨菲眼看洪嬷嬷走远,赶紧问三公主。 说起来谁能信啊,当初狼吞虎咽、一个人能吃掉一桌菜的三公主,如今竟然一杯清茶、一块桂花糕,季雨菲对洪嬷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没有啊,洪嬷嬷挺好的,我觉得她说的话挺有道理。”三公主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那倒是,洪嬷嬷肯定是为了你好,不过你能坚持住也算是有本事。说起来外面那些闲言闲语的,你倒是可以身体力行地粉碎了!”季雨菲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最后一块桂花糕。 “不错,虽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洪嬷嬷说了,既然是要做事情,那就不能让人留话柄,自然是能改善就要改善,反正对自己也没有坏处,”三公主看了下季雨菲手里的桂花糕,停了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点我虽然不是很认同,毕竟我也没有什么话柄可以留的,不过洪嬷嬷后来又说了一点,我倒是觉得很对。” “洪嬷嬷的意思是,我作为公主,大家对公主是什么样子,已经有了固定的看法,这个看法让他们对公主产生尊敬,自然也就会听我的话、跟随我。但是如果我没有表现出公主该有的样子,那么大家就会失望,很多时候如果我让他们做事,可能就收不到应该有的效果。” “什么意思?”季雨菲嘴里在吃桂花糕,听得不是很真切,就问了一句。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不错,当时我就跟你一样,嘴里在吃东西,问的也是同一句话。” 这话虽然没啥讽刺的意思,但季雨菲还是赶紧喝了口茶,往嘴里的桂花糕努力咽了下去,之后擦了擦嘴说了句:“洪嬷嬷怎么说?” “洪嬷嬷便又跟我解释了,说如果我跟大家就这么一起喝酒啊吃饭啊,那一开始大家会觉得我这个公主不拘小节,但久而久之,就会起了轻视之心,觉得公主也不过如此,甚至觉得我是有意为之来应和他们,这样的话以后会很影响我的号召力;” “再者,我毕竟是个姑娘家,姑娘还是得有姑娘的样子,何况我还是皇后生的公主,一言一行,不说跟别人比吧,起码也是有很多人看着的,我就得有个公主的样子。这也是在提醒底下的人,我不仅是他们的头儿,更是尊贵的皇家公主。这样大家就会对我保留敬畏之心,凡事也会…呃,事半功倍!” 这些话想必三公主自己也已经想过了,除了最后面那个绕口的成语,其余的都被她解释得很到位。季雨菲听了,也不由得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下自己懒散的坐态。 洪嬷嬷说的有道理啊,尤其是对刚出来行走江湖的虎贲卫指挥史而言。 “洪嬷嬷还说什么了?”季雨菲不禁再次追问,同时又想起了自家的季嬷嬷。 季嬷嬷人挺好的,王府内宅如今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季嬷嬷除了刚出宫时对自己有点要求之外,如今好像没什么了。 三公主似有所察,看了一脸期待的季雨菲一眼,嘴咧了咧,倒是也言无不尽了: “洪嬷嬷也说到你了,说你就挺稳重懂事的,如今又定了亲,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对你都很满意,你父王又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以后出嫁了肯定会过得很好。” 这,这是对自己的夸奖么?能得到这么个德高望重的嬷嬷的夸奖,还,还真是高兴啊! 季雨菲没意识到自己的嘴都快咧到耳朵了,不过本着稳重的做派,还是努力敛了神色认真问个结论吧: “所以呢?” “所以以后我要努力做个稳重懂事的公主呗!”三公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也…行吧,就是乍一听闻三公主要开始学着端庄、,整天担心肠胃出毛病。何况如今看来暂时也穿不回去了,那还是要努力学着做个不那么特立独行的人。 季雨菲想到此,便点点头,又随口问了句: “那上次你跟大家喝了那么多的酒,大皇子和三皇子都看到了,他们怎么说?” “他们没说什么?不过我后来想了想,三皇子还好,他跟我也算熟悉了,大皇子是很惊讶的,端着酒杯一直在看我。然后听了洪嬷嬷的话,我也比较了下大家对大皇子他们和对我的态度,嗯,确实是不同的。”三公主看来这几天琢磨了不少事情。 “怎么个不同法?”季雨菲顿时也来了兴趣。 “就是怎么说呢,我跟大家喝酒的时候,大家对我是小心翼翼的,然后还带着种好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大家对我不熟悉,又觉得我是个公主,竟然还会喝酒,出于礼貌,大家便也跟我喝了;但是对两位皇子,大家同样也是小心翼翼的,但这种小心翼翼,肯定不是因为不熟悉,而是两位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或者说,他们还有别的做派,让大家对他们小心翼翼。” 说到这里,三公主似乎有点烦躁,还挠了挠头。 季雨菲很理解这种烦躁,这是发现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无力感,自己也曾经历过,好在有前世的宫斗剧观剧经验,也算是很顺利地坚持了过来。 如今轮到了末世过来的小风头领了,但是,洪嬷嬷一把戳破这气球,似乎也太蛮力了点儿。 季雨菲便安慰三公主: “阿宁,我说点我的看法吧。” “洪嬷嬷的话,也对,也不对。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的话,倒是挺适用于我这样的,就是所谓的有身份有地位,但其实跟其他姑娘一样,以后也就是嫁人生子的生活,那么我就要遵循大家的标准,尽量不要太特立独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样不行;但是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看到对面三公主那张哪怕没什么表情也一样赏心悦目的脸,季雨菲想起这位姑娘的各种英勇事迹,以及之前她在末世的生活环境,这样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又怎么忍心把她按所谓的标准来要求呢? 再说了,“皇帝让你当这虎贲卫指挥史,自然有他的考量。除了可能因为事情特殊、不想让两位皇子或者别的人来参与之外,更多的也是看在你的能力份儿上。皇帝掌管一个国家,他不可能太随意行事,所以,除了你是他的女儿之外,我相信皇帝对你的任命,肯定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那么,既然是皇帝钦定的,你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你又何必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你的行为是行为,事情是事情,这本来就是两码事,如果一定要靠你的威信来巩固你对底下人的管理,小风,这方面你自然是比我有经验得多,你是觉得,大家更看重的,是你的身份,还是你的能力?” 第两百七十章 豁然开朗 此次云湖之畔的谈话,对两位从不同时空交汇的姑娘来说,都具有重大意义。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坚定了坚持自我的决心。 当然,也开始更多地思考自己如何与这新时空进行良性融合的方式。 一味地委曲求全?不,那不是她们要的结果。 肆意行事、仗着身份想干嘛就干嘛?嗯,季雨菲是宫斗剧看多了,她怕自己从女二变女配甚至路人甲,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反正从目前来看,自己这行事风格,应该还可以,没听三公主说,连洪嬷嬷这样的宫斗大拿都加以肯定了么? 再说了,就一个没兄弟姐妹的亲王之女,对别人也没啥威胁,反过来说,又因为是亲王之女、太后之孙,别人也不能威胁啥。 所以就这么过下去吧,当然,得把婉清郡主这之前一直被自己有意无意忽略的身份也重新捡起来。毕竟以后得靠这招牌过日子。 三公主么,就复杂一些了。 本来么,从末世那种艰难生存的环境穿越到这五彩缤纷的世界,已经够让人感慨的了。一开始,三公主的心情主要是羡慕与嫉妒乃至,呃,一点点的恨。毕竟这世界的人看着有吃有喝还不用担心丧尸随时来袭,美好到不真实。 但很快,本着一种对周遭环境敏锐的本能,三公主发现,其实这世界,与之前自己生活过的那个人人为生存而争斗的世界,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说白了,大家还是在为生存而争斗,只不过,就像小雨同学说的,表面上,大家看着已经变成了对生活的高要求。 但生活的基础还是生存,对她们俩目前所处的环境来说,生存与生活其实是密切相关的,一旦生活失败,那就干脆连最基本的生存也会失去。 二皇子是如此,刘妃是如此,贾嬷嬷是如此,卫德妃是如此,那些什么假太监啊、十五人团啊更是如此。 所以刚开始过来时,因为看到小雨同学那么进退自如地应对而存在的那么一丝隐隐约约的自卑心理,渐渐也就消失无踪了,谁也别笑话谁,这个世界本质还是一样的。 (小雨同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进退自如的?你知不知道前世我熬夜看了多少宫斗剧才换来如今的战战兢兢、勉强过关?) 那么,既然自己在末世里就能被大家推举为头领,在这个世界里,又是很幸运地成为了皇后娘娘生的三公主,如今更是成为了拥有自己队伍的虎贲卫头领,没理由还要努力矫正自我、迎合他人啊! 当然,吃饭、喝酒之类的小问题,三公主也想过了,洪嬷嬷说的不能太出格也是对的,没看人家小雨,虽说跟自己说话时一副自由奔放的样子,等到转个身,跟这世界的土著姑娘们说话时,便一点也不与众不同了,还能做出好吃好喝的跟大家打成一片,这一点自己也许在某些时候也可以学一学。 但是,别的方面,特别是大的方面,虽然具体哪些是大的方面自己还没想到,三公主还是觉得,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之前在末世过得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好歹在这么个花花世界里,如果再不过得痛快些,那不还是另一个末世么? 那个末世自己好歹还是营地头领呢! 当然,之所以当了头领,靠的是实力,所以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也要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 云湖之畔,两位如花少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高远之处: 天高云阔,湛蓝的底色下,正有一行人字大雁往南飞。 “哦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下,”少顷,三公主打断了两人之间的静谧:“二皇子的事,有了点进展了。” “哦?”大雁顿时抛一边,季雨菲也跟着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之前皇帝不是让我追查他的事情么?咱们之前也讨论过,皇帝肯定是听说了关于那张图纸之类的传言,才对二皇子产生怀疑的。我就试着从这方面下手,让人去查了下二皇子府里在去行宫之前的一些情况,重点是进出他们府的陌生人,反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二皇子的,一开始我们先查了府里的会客单,没什么情况,后来大家讨论了下,觉得可以扩大范围,就找了二皇子亲信的会客单,也还是没什么异常。你猜后来我是怎么查到的?” “我想一想哈。”季雨菲对这事没想过,见三公主如此问,也就装模作样地表示要想一想。 当然,这种事,连皇帝都要专门成立个组织来盘查,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想得出来呢? “算了别想了,还是实话告诉你吧,不过有些事也是咱们讨论出来的。就是,我后来想到,其实二皇子这图纸,应该是很早就拿到了,只不过就跟咱们一样,没法看懂,所以二皇子后来就想到了娶工部侍郎的女儿,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没看后来还是丢了性命么,就只能靠这种方式让工部侍郎全心全意地帮他。”三公主先说了自己的思路转变。 “没错,所以你要查的话,就不要去查这段时间的人了,得查以前的情况。”季雨菲跟上了她的思路:“但是这工作量也太大了吧?而且很久以前的事情,谁还记得啊?” “不,这事,肯定是在二皇子成亲之前一年半载的工夫,太早也不太可能,毕竟我听说二皇子当时号称要娶工部侍郎家的姑娘,大家都是大吃一惊的,说明之前也没有什么迹象。” “然后我又跟皇帝说,这时间点,想必二皇子肯定会找刘妃商量,这时候我才知道,皇子以前也都住宫里的,得等到他满十五岁了才能出宫住皇子府,那么这事肯定应该是在他出宫到定亲之前一段时间的事情,这个还是比较确定的,我便跟皇帝说,这事搞不好刘妃宫里的人也有知道的。” 说到这里,三公主一脸不可思议地跟季雨菲说:“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刚跟皇帝说起,他就很不高兴地说,刘妃宫里的人都死了,奇怪吧?” “都死了?怎么可能?”季雨菲也觉得奇怪,皇帝该不会还隐瞒了什么吧? “我也觉得奇怪啊,但又不死心,这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啊,就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活着的人了么?还好,我跟你说,皇帝身边的王洪发挺能干的,可惜不能把他挖过来,他就在旁边小声地提醒皇帝,说其实永和宫里还有个英娘没死,因为当时被押在牢里审问,就没赶上殉葬。对了,你知道殉葬是什么吗?”三公主盯着季雨菲问了一句。 第两百七十一章 突破 “我知道,殉葬就是…妈呀,整个永和宫的人都被殉葬了?太可怕了!”季雨菲被这个可怕的消息给刺激地捂住了嘴,古代的奴才们太可怜了。 “嗯,这事确实挺可怕的!”三公主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还是比不上末世的丧尸可怕,而且她虽然不赞同皇帝的做法,但是在经过跟不同的人了解了殉葬的用意后,也算是明白了皇帝此举的用意:杀人灭口呗。 当然,从明面上说,皇帝是在表达他对刘妃娘娘的感情,堵别人的嘴。 唉,没法理解! 不过幸亏,皇帝虽然来了这么一招,还是有个漏网之鱼英娘,而且更幸运的是,这英娘竟然还是刘妃以前的心腹。三公主便又接着跟季雨菲说: “所以我就去审问了英娘,这英娘一开始嘴挺硬,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跟她说,只要她说了,我就不会让她死,我说到做到。” “所以英娘就同意了?”也是,监狱里太难熬了,这英娘熬了这么久还没死,可想而知求生欲还是挺强的,坚持着什么都不说估计是她觉得能让皇帝留她一命的机会,现在有了三公主的保证,自然是什么都能说了。 “对,当时跟我一起去的还有王洪发,他在听了我的话后还专门派人去问了皇帝,然后皇帝也同意了。英娘便什么都跟我说了,说完还给我磕了头说谢谢我。” (王洪发:其实英娘最要感谢的人应该是我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雨菲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给二皇子送了图纸,至于英娘,反正她已经不用死了,就,先不用太关心了吧? “嗯,那英娘也是想了很久,毕竟有很长时间了,然后就说,有一次二皇子进宫来见刘妃,以前都是让她在一旁伺候的,但那次二皇子让她退了下去,但又吩咐她守着门,母子俩在里面聊了很久。” “之后据英娘说,刘妃娘娘那天晚上一直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后来的几天也是有点异常,心神不定的样子,自己还跟刘妃娘娘建议说要不要让太医给看看。刘妃却说不用。” “后来这样的情形又出现了几次,每次都是二皇子进宫,然后母子俩关门密谈,然后刘妃又是晚上睡不好,很有心事的样子。”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个把月,之后两人便都恢复正常了,之后刘妃还派英娘出了趟宫,让她跟着刘妃的娘家嫂子,一起去一个京城贵女们最喜欢的做衣服的铺子,后来知道是去相看护国公府的小姐,就是谢小四他堂姐。”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所以原来皇帝看中的二皇子妃竟然是谢家大小姐?季雨菲表示顶级豪门圈子好小。 “当然,你我也都知道,此事后来没成。”三公主两手一摊,表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可能是受此启发,这刘妃母子俩,之后便动起了这工部侍郎家的念头,后来英娘便说,二皇子进宫来跟他母妃说,庄侍郎家有个女儿,年龄适合,品性也不错。” 这刘妃母子也是豁出去了,为了张看不懂的图纸,竟然能如此付出。不过想必他们俩也早有野心,只是这图纸刚好投其所好而已,而且照皇家思维,被迫娶个不喜欢的老婆算啥,老婆有用就行,反正等到登上皇位,大小老婆一大堆,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于是这后面的事大家也就不用再说了。只是,季雨菲想了下又问了:“阿宁,那这图纸到底从何而来?” 这关键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别急,既然时间点差不多确定了,那就再找二皇子府上的人问话核对就行了。”三公主表示这事不是问题,只不过问题在于: “毕竟年代久远,好歹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一般人都不太想得起来,所以我们后来就只问生客,倒是被那个二皇子府的门房给想起了一个人来。” “但那门房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当时有个中年人,一看就是外地来京的,因为口音听着不是京城的,穿着打扮倒是正常,但皮肤比较黑,个头也不高,虽然看着不是风尘仆仆的,但也应该是刚到京城不久的外乡人。” “这人来了之后,也没有投递什么名帖,只说有要紧的东西要呈给二皇子。这门房内心狐疑,一开始还不愿意通报,毕竟自打二皇子开府以来,号称有才华、有谋略、想在府里讨一口饭吃的人多了去了。” “这人也不急躁,只说可以让人把他带的东西拿进去给二皇子瞧一眼便知道了,连他家主人是谁,二皇子也一看便知。门房也怕落个不是,便让人带了这中年人带的一个小木盒进去给二皇子。那中年人便转身离开了,说改日再登门拜访。” “这门房觉得奇怪,凭啥这么笃定二皇子一定会见他?而且就算要见他,好歹约个时间啊,结果刚想问对方住址,那人却已经走了。之后又过了好一阵子,具体时间那门房说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是穿夹衣了,没有风的时候其实是不冷的,但那天那中年人来的时候,刚好京城里刮大风,有点凉意,门房就记得,那中年人在等二皇子召见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搓手说冷,门房就这么点印象,之后很快,在听到通报后,二皇子派人把他领了进去。” “这便是门房记得的全部事情了,我觉得这事肯定是跟那图纸有关,便又找人问了二皇子府的其他人,包括伺候书房的人手,可惜大家都没有印象,而且书房里早就被皇帝搜查过多遍,应该也没有什么具体收获。” “线索到这里感觉又断了对不对?”三公主眉毛一扬: “但是很多时候,只要做过了,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就跟丧尸一样,哪怕是活死人,只要它们走过的地方,别的不说,乌鸦都会多一些…” “哎,别离题,说重点!”季雨菲赶紧打断,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丧尸跟乌鸦,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三公主瞥了季雨菲一眼,唉,怎么会跟兴趣爱好如此不同的一个人成为好朋友呢?是了,应该是因为对方做的一手好菜吧?哦,这事现下不能多想,三公主便清了清喉咙,继续专心讲这被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蛛丝马迹: “后来我跟手下这帮兄弟多次讨论,大家提供了不少思路,比如说,这中年人说话的口音是不是可以打探一下,那门房不是说一听就是京城外面来的嘛。没办法,大海捞针也要试着捞一下,刚好我手下有个家伙,很善于学别人口音,对各地方言也有所了解,就特意过去问那门房,有没有对那中年人什么具体的话留有印象。” “还别说,多问了几次之后,竟然让那门房给想起来了,说当时那中年人话不多,也学不上来,毕竟时间挺久了,但在第二次来的时候,就在门口等待的功夫,刚好迎面刮来阵冷风,那人脱口骂了句话,这话那门房倒记起来了,听起来像是‘麻批’。” “这算是挺不错的收获,据说应该是西南边一些地方人的口头禅,大家便又交流想法,觉得这人既然要来找二皇子,而且又拿得出能让二皇子看得上眼的东西,反正大家也没有想到里面会是什么图纸,都以为是很贵重的东西,又是奉命远道而来,就觉得这人应该不会住很差的客栈,而且应该离二皇子府不远,那么住了那么一阵子的一个有钱外地人,去二皇子府周边的客栈问问,搞不好会有印象。” “就这么着,这些日子弟兄们其实挺辛苦的,天天是确实有这么个人曾经住过,而且一住就是一个月,每天也不干什么事,就是早上出去溜达,到晚上才回来,回来后还跟店里伙计感叹,说这京城真好。” “这店里的伙计,基本还都在,有个把离职的,大家也都找到了,把他们的话收集起来一整理,便大致得出了个结果。” 说完了,三公主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端起了中间宫女进来倒的茶,很是优雅地抿了一口。 哟,还卖关子呢,季雨菲看着乐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得意,应该是有了结果了,季雨菲便也端起桌上的茶,朝三公主隔空一敬,娇滴滴地笑着说了句: “指挥史请讲!” 三公主嘴一咧,很是满意: “根据伙计们的印象,这中年人喜欢吃咸辣食物,但比较怕冷,外貌体型也符合,应该就是在西南地区长期生活的人,但跟刚到京城的大部分外地人不一样,这人言语之间颇为自信,出手很是大方,而且对京城繁华很是向往,感觉很快就能在这天子脚下买房置地似的,所以我们讨论后觉得,这中年人应该是西南边的某家显贵派来跟二皇子联络的亲信。” “但是显贵不少,为何要单独派个人来跟二皇子联络呢?又为什么不是大皇子呢?还有,显贵在西南边呆着不是挺好的吗?为何感觉要搬到京城来呢?是想让二皇子帮个忙的意思?这些都是可以缩小范围的线索。具体情形我这里也不跟你多说了,反正我手下那帮兄弟很能干,到最后,我们还是成功地缩小到了那么两三家,然后我就决定差不多了,大家太辛苦了,范围也不能再小了,就把这几家的名单交到了父皇手里,照目前来看,他应该确定了是其中一家。你猜猜看,是哪一家?”三公主再次展露了她得意的神色。 “哪一家?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家?我连京城里的那些人家都没认全好不好?”季雨菲没好气地说了句,不过看着三公主那表情,又还是沉下心来把自己所认识的人家过了一遍,嗯,应该是听说过的非京城的人家,那就只能是…: “安国公府宋家么?!” 看到三公主很是肯定的点头,季雨菲有点无语,皇帝竟然派人去查安国公府与二皇子串通的事,这事不应该在二公主的赐婚懿旨下放之前就提醒她一声么?当时自己还好奇地跟康王打听这安国公府的事,合着竟然是三公主给她这姐姐挖的大坑啊。 二公主知道的话,别说气得发疯了,应该想杀了三公主的心都有了吧? 这皇家也真是,竟然到处都是自己人挖的坑! 对此,三公主的解释是:“哦,我之前也没想到,当时把名单交给父皇后我就忙别的事去了,毕竟虎贲卫总不能一直干这样的活儿吧?当初招人的时候,我可都跟大家说好了,我想要的是一支有勇猛战斗力的军队,这也是之前跟父皇说好了的。所以交完差后一时就没去注意,等到后来二公主的赐婚消息出来,我也没多想,毕竟你们老是说什么宋家,还有什么宋昊哲,我都感觉不认识…” 那倒也是,不过原来皇帝还有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季雨菲觉得自己倒是有空要跟康王说一声,哦对了,还有护国公府那边,毕竟都是国公府,可能也有必要要了解下这方面的情况。 想到此,季雨菲又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错怪三公主了,当年护国公府都有胆量拒绝二皇子家的亲事,那这安国公府,据说还是盘踞一方的类似土霸王,皇帝怎么也不可能不打招呼就直接把安国公家的儿子定给二公主,而且时间上来说也对不上,哪怕一来一去,这时间上也得花好久: “阿宁,我觉得,二公主这件事,跟你应该没有直接关系,毕竟还是有时间差的,应该说,你的这个调查结果,刚好跟二公主这位未来的夫婿家不谋而合了。”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好巧啊。”三公主感觉压根儿就没想到季雨菲刚才的那些。 好吧,那看来真是好巧。就是不知道,早已经给二公主定下这门婚事的皇帝,当时看到三公主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时,是个什么反应。 还有,为何三公主说皇帝已经确定了是安国公府? “哦,就是前几天,父皇让我派人去西南,说是要调查下宋昊哲这人怎么样,我推荐了几个人,父皇还单独召见了他们。” 什么调查宋昊哲,其实是去调查整个安国公府的吧? 而且照目前来看,也不知是皇帝事先知道了什么,还是纯粹起了疑心,反正这安国公府应该是早就在皇帝的视线内了,哦对了,搞不好就是跟二皇子同一时间怀疑上的,之前自己跟康王和三公主等商量出的可能性—皇帝听说了关于二皇子的一些情况,其实很可能是听说了二皇子跟安国公府合作的一些情况。 那这事如今就全对得上了!皇帝早就想好了办法对付他们。 只是时间有先有后,一个是给安排了一门好亲事,另一个给他安排了一个陷阱,如此而已。 这么想想,季雨菲觉得背脊有点发凉:这皇帝准备得很充分、很长远啊! 好吧,刚才三公主说什么来着?说自己当初组建虎贲卫的初衷是要建立一支有勇猛战斗力的军队?这是三公主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啊,当然,我说了之后,父皇想了想,也同意了。”三公主在季雨菲的追问下有点疑惑地回答。 季雨菲松了口气,既然三公主当初跟自己说要彼此信任,那最起码,虎贲卫这方面,就不太会对自己或者康王甚至谢家不利,而且人家的目标是军队,应该也不至于是来刺探王府有无造反之意这种活计的。 但是除了虎贲卫,皇帝不是还有什么龙膘卫之类的么?还是得提防着啊! 一瞬间,眺望着阳光下平静美丽的云湖,季雨菲都觉得,自己没法再平静了。 “哎,在想什么呢?”三公主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阿宁,我是觉得,皇帝心思深不可测,你可要小心些才好!”季雨菲勉强挤出了个笑脸。 “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是交上去了几个名单,让皇帝自己选择,而且其实当时大家都比较确定是安国公府,但我也还是加上了另外几个,做主的事就让皇帝自己去决定吧,我就老老实实干活。”三公主似有所觉,回答的也很明确。 “没错,你做得很好,很到位。而且谢谢你刚才都告诉我,这件事,我回去后也要告诉我父王一声,我这心里有点不安,阿宁,实话跟你说,上次咱们先斩后奏、轻轻松松就求来了太后的赐婚懿旨,本来我就觉得,这事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现下听你讲了这么一遭,就更觉得,皇帝后面肯定还有什么招数来对付我们,呃,我指的是我们康王府和谢小四他们家。我觉得,皇帝肯定不会这么算了!” 第两百七十三章 可怕 季雨菲说到后来,觉得心里的恐惧感是压都压不住了,声音也有点颤抖。 妈呀,不会是等着要灭了他们康王府吧?毕竟皇帝连自己的亲儿子二皇子都下得去手呢,亲弟弟又有何舍不得的,何况根据康王的说法,皇帝对这亲弟弟一直很是看不上眼。 三公主听了季雨菲的这番话也是神情严肃,好在她的心理素质比较强,毕竟是末世经历过成群丧尸来袭的大场面,当下也不反驳,只是沉吟了下: “你也先别这么想,我觉得你是得跟你父王商量下,然后你父王再去找小四他爹商量下,他们更有经验,也比咱们更熟悉皇帝的行事风格,然后两家人再一起商量几个预案出来,有备无患。” 当下季雨菲也无心喝茶赏风景了,两人匆匆作别,季雨菲便径自回了康王府。 康王还不在,据说是去城外庄子里了,把个季雨菲急得不行,旁边的季嬷嬷还好奇地问她: “郡主,可是有急事找王爷?要不要奴婢派个人去庄子上跟王爷说一声?” “不,那倒算了,也没那么急。”季雨菲想了想,觉得此事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就又努力镇定了下来,之后为了平复心情,还特意带着流苏去自家花园里走了走,可惜有了云湖珠玉在前,自家这被季嬷嬷精心打理过的王府花园就有点不够看了,走了两圈就作罢,回去躺在床上对着账顶发呆。 所幸发呆到天快黑时,康王总算回来了,一回来就被季嬷嬷派的人给截住了,听说了自家女儿的反应后,康王自然是直奔女儿的院子来。 “父王莫急,女儿没什么事,咱们先吃饭吧,你都骑了很久的马吧?”季雨菲经过下午的发呆,心情好歹是平复下来了。 康王本来就有点觉得是季嬷嬷小题大做,现下见了神色如常的女儿,更是放下心来,当下父女俩先一块儿吃了晚饭。 等饭菜和底下的人都撤了下去,康王才漫不经心地问女儿有什么事。 然后等季雨菲一番连珠炮似的叙述后,康王便终于目瞪口呆了。 完了,谢老哥说的事情竟然是真的,自家这皇兄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 不不,还不一定是终于,搞不好是预谋已久的,只是还没有正式出手而已。 “父王,你别着急,这个也只是女儿和阿宁的猜测,可能还是得跟谢伯父他们讨论一下。”虽然季雨菲心里觉得很有可能,但眼看康王开始不停地转圈,便忍不住还是好言安慰。 “不,不,清儿,你们想得很对,确实是这样的!之前是父王疏忽了。”康王依旧在屋里不停踱步。 “那就算这样,咱们还是坐下来讨论下,有可能的情况吧。”着急也解决不了事情啊。 “嗯,对对!”康王听了,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但也还是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无措样子。 季雨菲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就康王这么个富贵闲王样子,皇帝有什么好警惕的? “父王,关于这个安国公府,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怎么会跑到西南去呢?”季雨菲决定给康王找个话题好开头。 “哦,安国公府啊,这宋家本来也不是京城人氏,确切的说,他们家本来就是西南那一带的。”康王一听女儿发问,倒是也立马就接上了话。 “父王之前跟你说过吧,本朝有四大国公府,你皇祖父给取了卫、护、安、宁四字,卫家就是德妃娘娘的娘家,说起来,德妃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跟她娘家也是分不开的,她爹卫国公当初跟着你皇祖父平定天下时,每次打仗都要请命冲锋在前,后来德妃的几个兄弟,也是被她那不要命的爹给亲手带出来的,如今没什么仗可打了,还时不时地要四处打猎过过瘾,所以行宫打猎,你皇伯父都不愿意带上他们…” 得,又偏题了,每次康王一说话,开场白之后就要走偏,季雨菲只好微笑着接话: “父王,那这四个国公府的功劳都挺大的吧?” “那当然,不然也不会封为国公府。其实说起来,这四家都是自你皇曾祖父起就跟着打天下的,战功赫赫不说,也是忠心耿耿靠得住的。这四家中,卫国公出身本是个屠夫,自己都说不清是哪里人,反正就一直跟着皇帝走,如今就在京城了;” “谢家是京城人士,以前也是个大家,说起来是你谢伯父他祖父有见识,眼看前朝气数已尽,就毅然让儿子投了起义大军;” “安国公宋家咱们先放一边,这宁国公姓梁,他们家是北边人,如今也是在北边呆着,哦对了,大皇子妃就是宁国公家的嫡女。所以四大国公府,如今两家在京城,两家在边境。” 康王先大致说了四大国公府的由来,然后开始重点说这安国公府: “这宋家,本来也是西南那边的人,而且跟其他三家不同,宋家还是文人出身,开国之初因为出谋划策立下奇功,深受两代皇帝信任,这也是为什么在宋国公上书说在四海平定之后要乞骸骨回老家,你皇祖父欣然答应的原因。” 文人脑子就是灵光啊,没看卫国公府在听说德妃娘娘要削发为尼之后,竟然还又诚惶诚恐地说愧对皇恩然后又送了个德妃娘娘的亲侄女进宫,说起来,如今宫里又多了个年纪轻轻的卫贵人,而且辈分跟卫德妃还差着一辈,皇帝想来也是堵得慌。 康王自然是不知道季雨菲脑子里的幸灾乐祸,反正他是一开头就刹不住的人: “这老宋国公本来说是要带着一家老小从此不问世事了,你皇祖父当然不答应啊,便说让他们在西南驻守边疆,当然,鉴于宋家是文人,自然还是另有西南大将军任命,一文一武,西南边境就此太平,这么多年来,除了逢年过节、红白两事、爵位更替之类的,京城几乎听不到这安国公府的消息,很是低调。” 完了,越是低调越说明厉害,或者说,有问题。相比而言,卫国公府这种看起来高调的,或者说不着调的,反正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反倒是安全的。 嗯,也许卫国公府也是感觉到了德妃此事当中的问题,然后捏着鼻子认栽,舍了个姑娘来保全家吧? 如今的季雨菲,深深觉得,凡事不可小看对方,现实生活里处处都是宫斗剧,丝毫大意不得。 那么这安国公府,本来就是一帮脑子好使的人,回到西南经营这么多年,简直就是放虎归山如今又成山大王,放到任何一个皇帝身上,都不会掉以轻心。 这么看来,也许皇帝早就派人监视安国公府了,也许当年那个中年人一进京,搞不好皇帝就知道了。 哎呀呀,皇帝这种生物简直是太可怕了! 第两百七十四章 可怜 康王说到这里,想必也是跟季雨菲一个想法,神色都严峻了几分。 会咬人的狗不叫啊,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再还有,皇帝其实早就布局了,刘妃如果地下有知,心也是凉透了啊。 唉,无情最是帝王家! 振作了下精神,康王努力挤出一丝笑脸,安慰同样神色严峻的女儿: “清儿莫担心,这安国公府既然在西南边陲经营多年,想必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如今被懿旨赐婚,想来也有应对之策,咱们只需围观即可。” 围观是没问题啊,只是皇帝整这一出,不免有敲山震虎之嫌吧?回头我可是要嫁到同一个级别的护国公府啊,论实力估计还不及安国公府呢,而且康王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原点了?现下要讨论的是皇帝会怎么对付自家和谢家的大事啊? 可惜据说因为跟谢宜江议亲,自己要尽量少去国公府了,要不然,季雨菲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康王去谢家商量。 也许是看出了季雨菲脸上很明显的不以为然的神色,康王咳嗽一声进行了解释: “父王的意思是,你皇伯父现下的重点是应对宋家,那么对咱们家和谢家,时间上应该还是会有些…” 哎呀就是因为还有些时间,所以才更要抓紧时间商议啊,要不然等到事到临头才准备,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好吧? 季雨菲便顾不得了,反正这也算是自己亲爹,有话就直说吧: “父王,要么明早你去找下谢伯父吧?你们两人好好商量看看?我是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搞不好皇伯父也已经想好了对咱们两家的应对之策,毕竟之前我跟宜江的亲事,咱们可说是先斩后奏了。” 见女儿双眼灼灼地盯着自己,康王便应了:“好,听你的,父王明早便过府去一趟。” 又吩咐季雨菲:“今儿从庄子里带了两筐秋梨和早柿回来,你明儿有空,就给阿宁送一点去。”说起来,这三公主跟自家女儿,简直是比亲姐妹还要好,竟然什么话都跟她说,那自己也就投其所好,有吃的喝的肯定第一时间想着送去。 季雨菲应了一声,送了康王出门,回来后情不自禁地又拿出了那幅图纸认真看了下,唉,其实也知道看了白看,便洗漱后先躺下了。 一时也睡不着,便就着烛火开始思考自家前程这件事。 想来想去,不禁又从安国公府想到了二皇子,从二皇子又想到了当初做了好多天噩梦的刘妃,想着想着,忽然又想起了当初刘妃的某些话。 记得当时自己还征求同意,打算问刘妃为何要对付康王妃以及是如何对付她的,可惜当时被皇帝给打岔了。 对了,皇帝打岔,虽然当时觉得合情合理,但如今想来,其实也有点不太对劲,感觉就是想要把康王妃之死给含糊过去似的。 而且说起来,除了康王妃,连康王后来纳的一个侧妃,貌似还是刘妃的堂妹,竟然也给刘妃这个疯子给害死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记得自己当时还怀疑过,三公主的母后被杀,逻辑上是很成立的,妻妾争宠嘛,但一个宫妃要处心积虑地杀死一个亲王的妻妾,当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堂妹,去掉刘妃是个疯子的假设,其它可能都不是很成立,除非—— 除非是皇帝授命与她! 唉,想到这里,季雨菲都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皇帝以太子之位利诱刘妃,刘妃自然是傻乎乎地信了,或者就算不信也没办法,她就是为儿子活着的。 所以先是…等下,还是不对,时间顺序上,是康王妃先死,那么,从逻辑上来说,而且从刘妃当时的叙事上来说,这件事是她听命干的,后面那件杨皇后的事,反倒是模棱两可的,也许是皇帝让她干的,也许是她自己干的,毕竟皇后想生嫡皇子,严重碍了她的眼。 天哪,想到这里,季雨菲给惊得一下坐了起来: 刚才还想着刘妃是变态,难不成这皇帝才是真正的变态?!竟然派自己的小老婆去害死弟弟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总不会是宫斗剧当中演的皇帝看上了弟媳吧?那也应该是直接害康王啊? 害死康王的一妻一妾,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康王只剩下自己这么个子嗣,而且还是个女儿。 等下,季雨菲在漆黑的床上坐着,竭力想把刘妃当时的话再一一想起来。 对了,当时刘妃要行刺皇帝之前,还假模假样地说要跟皇帝说康王妃那件事。当然,走了两步、话还没说完刘妃就扑上去了。 唉,这件事当时明明很要紧的,后来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季雨菲再次懊恼地拍了下自己额头。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是值夜的丁香丫鬟醒来了:“郡主,您要喝水么?” 还好幸亏不是她姐白流苏,季雨菲便也放低声音假装含含糊糊地回答: “没事,你睡吧,方才有点热,我把被子掀开了一点,现在好了!” 丁香便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季雨菲便重新躺下,睁着眼睛继续想。 其实皇帝也不是变态,无非就是个防火防盗防一切对他皇位不利的人吧?康王妃的死差不多在十年之前,那会儿皇帝的儿子们也都还小,所以他的重点防控对象是自家亲弟弟。 也不知康王妃娘家是什么个情况,没听康王仔细说过,皇帝可能既怕康王仗着王妃娘家势力坐大,又怕康王一个接一个地生儿子,毕竟他也总共就生了三个儿子,于是就派出了刘妃帮他干掉心腹大患。 这件事,康王当时不是也痛苦地质问了么?怎么现在跟没事人似的?他跟王妃如此情深义重,如今怎么又不闻不问了呢? 难道是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便干脆随便过了? 这,这也情有可原哈,虽然还是很不甘心。 毕竟当时的案发现场,貌似除了刘妃,也就只有跟着刘妃出宫的二皇子了,那时候二皇子还小,如今又已经入了土,连作证的可能都没有。 而且真要说起来,刘妃也不是主角,人家当时是陪着皇太后出宫来的,这要一对质,不是要逼着康王去怀疑自己的母后么? 这可是大不孝啊,别说太后应该没参与,就是真参与了,你让一个做儿子的为了说不清的老婆之死去跟亲娘反目? 想想也不可能,成本太大了。 所以康王如今的表现也可以理解。 何况除了太后娘娘,对方是只手遮天的皇帝,鸡蛋碰不过石头,康王不得不隐忍下来,也许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吧? 季雨菲在被窝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唉,康王真可怜! 第两百七十五章 可恨 “季雨菲,你个死女人,你能再黑化一点吗?!”周末回家的宋明洁一进门,就看到她们寝室的奇葩一枝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得,这死女人这两晚肯定又熬通宵狂追剧了。 而且追的肯定是某部最当红的宫斗剧。 宋明洁就纳闷了,季奇葩刚进校时,也好歹是个阳光小美女,个子是标准的一米六八,皮肤白皙细腻,肥是肥了点儿,好歹也能糊弄说是残留的婴儿肥不是?虽然大家都叫她“季肥婆”。 结果刚过了一个学期,刚好赶上了宫斗剧的大好时候,不知怎的,这季肥婆就迷上了,然后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狂追剧。 追就追吧,奈何人家追完剧后总要有一段时间出不来戏。 于是各种作妖,伤春悲秋之类。 人倒是瘦了,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种灵魂和**的双重考验啊。 所以渐渐也就没人叫她“季肥婆”了。 但同寝室的其他几个人受不了啊,每次看季雨菲追完剧后空虚寂寞伤心感慨得跟行尸走肉似的在屋里晃荡,尤其还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顶着黑眼圈的那种,上课也是魂游天外的样子。 于是大家又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季嬷嬷”。 季嬷嬷这外号,貌似挺让人记得住的,而且之后刚好某部当红网剧里有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物就叫“季嬷嬷”,这么着,季嬷嬷的名声就迅速传开了。 季雨菲这一点挺好的,对前面的“季肥婆”是进行了反抗,但后面的“季嬷嬷”,呃,似乎同寝室那几个家伙也没啥恶意,也就随她们叫去了。 谁想网红剧后,班里的男生们竟然也知道了。 内什么,英语专业,一个班总共就5个男生,开学典礼上学院领导就语重心长叮嘱全院女生要“用心呵护”的院草们,叫就叫吧。 不过有一次在课间休息时,因为发作业本的男生脱口而出:“季嬷嬷,季嬷嬷在哪里?” 善良美丽温柔浪漫的张老师听见了,很是不悦,用英文训了全班15分钟,并且借此让他们写了一篇不少于200字的反思。 反思?反什么思?季雨菲表示要反思也轮不到自己吧?受害者要反什么思? 于是咬着笔杆的季雨菲想来想去,征得张老师同意后,决定开始写自己的兴趣爱好,反正这种题材的套路写法下笔如流水。 写来写去,季雨菲忽然发现,自己除了看宫斗剧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了。 唉,谈恋爱这事其实也算,奈何文科为主的大学,僧多粥少,而且,以季雨菲自己在电视剧里遍览俊男的心态,要找到个高大帅气多金学霸男的概率还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交完作文的季雨菲,真的感觉到忧伤了。 “季雨菲,对不起哦,我们以后再也不这样叫你了,你不要想太多了啦!”晚上熄了灯,借着黑暗,寝室老大的陈晶晶幽幽地开了口。 “对对对,你不要往心里去哈,明天中午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啥尽管点!”宋明洁也赶紧跟上。 对面的张皓然不吭声,季雨菲也知道她那德行,花钱请人吃饭?这是不可能的事,当然,平时大家一起吃零食啥的,张同学肯定是比谁都吃得欢的。 不过可恨之处是,张皓然虽然逮着机会就拼命吃,但还是比谁都瘦,个子又小,大概也就156左右,反倒被人夸“精致美”。 反正这种大好年华,只要你不是太丑,会点打扮,总是看得过去的… 季雨菲不去想张皓然,跟陈晶晶和宋明洁解释:“不是啦,是--那个--你们就没觉得,咱们好歹也大三了,一转眼就奔四了,为啥咱们还是光棍寝室呢?” 好吧,这话题一出,连张皓然也躺不住了。 “就是啊,我跟你们说,咱们当初志愿就填错了,应该去那种理工院校。我有个同学,她们那学校,男女比据说超过7比1,她一进去就被人追,还挺高兴,现在很后悔,她说她那个学校男的都跟饿狼似的,只要女的不是太丑,一般大二之前绝对都脱单了。” “就是啊,咱们学校信息学院那个男神你们都知道吧?仗着自己是学霸,挑得嘞,老实说,他长得也就一般,就是个子高,成绩好。” “是的!放那种理工科学校,他还不一定是学霸嘞,切!咱们学校男生质量太差了!” “唉,谁让咱们倒霉呢,选了这个男女比例是1比7的,惯得他们!” “算了,现在也来不及了,大一大二的,现在都很认清形势的,稍微好一点的,早就给瓜分了,剩下的现在都是歪瓜裂枣没法看的,你看看咱班那姓余的!” “d,大三感觉就要当剩女的节奏,这世道!” 于是说来说去,大家都觉得要失眠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可爱 当然,可恨归可恨,该做的准备可一点不能少。 三个人当下就开始给还在宫里当值的谢宜江讨论起了如何能成功回避皇帝黑手的出路。 商量来商量去,护国公的意思是还是让小四去西北老二那边避避风头,毕竟谢远作为驻守将军,还是挺有掌控力的。康王也觉得同意,现在他觉得谢宜江在宫里时刻有风险。 谢老夫人想了想,却觉得千日防贼不是好办法,就算这一次破解了皇帝的花招,备不住下一次又要中招。 为此,谢老夫人拿出了当年跟着老国公爷闯荡时的魄力,说干脆见招拆招,想来那皇帝断不至于一下就要了小四的命,毕竟他身后还站着整个谢家。 谢老夫人一头白发的威武样子让康王想起来都很是感叹。谢老夫人掷地有声地说:谢家当年满门跟着太祖起事如今也就只是到了第四代,如果皇帝敢对她家小四不利,那她就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亲自拖了门口当年先帝御赐的国公府牌匾,去敲那登闻鼓,让世人看看,皇家如何让功臣齿冷心寒! 这话把康王和护国公都给结结实实地震撼住了,也算是给两人吃了定心丸。 当然,老夫人该叮嘱的也一样没少,照她的意思,等谢宜江回来,她会亲自把事情给他讲清楚,此其一;其二,远在西北的谢遥,也要特意派个信得过的人去说一下。 最后呢,老夫人也说了,康王府和国公府从此就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一家人了,以后凡事都要通有无,彼此信任。 这一番话下来,说得前面两个三四十岁的汉子热血澎湃,顿觉信心百倍了。 季雨菲:姜果然是老的辣啊!这国公府的底气还是挺足的,希望谢小四不要无辜受害。 怪不得,康王回来后还有心思发张妃母女的牢骚,原来是又不把这可能的风险当一回事了。 但谢老夫人说的也对,千日防贼也防不了什么,只能先等着皇帝出招了,反正谢宜江自己有警惕心就好。 对了,有空还是要跟三公主讲一声,让她也注意下这方面,关照下谢宜江。 主意打定,季雨菲第二天便去了前头宅子,找三公主说了下情况,现在就这点好,三公主如今算是正式住在宫外了,所以就算进宫也是当天回来,而且自己在那也有院子,有时候没碰到三公主,就在院子里等着。 结果这次去了,季雨菲惊讶地发现,三公主竟然跟着洪嬷嬷在认真地看书,确切地说,是在洪嬷嬷的一个字,三公主就跟一个字,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季雨菲便赶紧制止了旁边宫女的通报,悄悄地走了过去。 “你也来跟着学吧。”冷不丁地,三公主停下了说了这么一句。 “哟,好厉害啊,一心二用啊阿宁!”季雨菲笑嘻嘻地继续走了过去。 “这点动静还能不知道?嬷嬷,陈婉清跟我一样,当时我们俩落水后,以前的记忆没有了,字也很多不认识了,也写不好,又不想让人知道,都瞒着别人。”三公主看了她一眼,跟洪嬷嬷认真地说明。 哦对,两个穿越来的半文盲,毛笔字都写得跟狗爬一样,很多繁体字也都不认识,幸好,落水失忆是个万金油,哪里不对就擦哪里。 洪嬷嬷点点头,给季雨菲行了礼,三个人便重新开始,一个读,两个跟,不一会儿,洪嬷嬷就很高兴地夸她们真是天资聪颖,一教就会。 季雨菲:鄙人好歹是大学生啊,无非就是有些字不太确定,但好歹长得跟简体字比较像啊,惭愧啊惭愧! 三公主则点点头,大言不惭地说了句:“嗯,我也觉得!我是皇后生的公主嘛!” 好吧,季雨菲觉得,可能是这家伙有副漂亮的皮囊吧,如此没水准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呃,听起来竟然也挺可爱的! 没看洪嬷嬷,竟然一脸慈爱地呵呵笑了走了,说是让她们俩自己说说话。 眼看着洪嬷嬷离开,三公主还得寸进尺,认真地跟季雨菲表示,自己以后还要开始练字。 季雨菲虽然也很想练好,这段时间其实她也有在偷偷地练,但一来不想让人知道,二来又有点急于求成,渐渐便失了兴趣。 练字这件事,其实很需要有老师在旁边指点,像季雨菲这般盲目,其实很难有长进,对三公主的这番表态,季雨菲就有点打击。 但三公主表示,自己要求不高,每天就练一个字,然后隔一段时间,就把练好的字带进宫让她师傅点评一下。 对哦,人家还有个能文能武、被先帝教导过的师父呢,季雨菲表示有点羡慕,但在练毛笔字这件事上她决定还是不要跟风了。有这功夫,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多钻研点厨艺、跟进下跟西门兄弟合开的点心铺子的生意比较好。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以前她们那位深受大家喜欢的张老师就说过,每个人都有短有长,最重要的是发扬自己的所长,而不是如某些教育学家所提倡的补短板。 道理也很明白,张老师说了,短板如果是其他人的所长,那么你就算补了也无济于事,毕竟既然是你的短板,说明这恰恰是你所不擅长的。 但你的长项还是可以继续发挥的,而且如果是你擅长的,一般也是你所感兴趣的,那就能越做越好。 季雨菲深以为然。 于是在听了三公主的学习计划后,季雨菲也只是笑笑,然后就把谢宜江的事跟她说了,当然,谢老夫人之类的事情就先不说了,只说是自己觉得,皇帝有可能会因为之前两家私下定亲的事迁怒于谢小四,拜托她平时关照一下。 为了表示可信度,季雨菲也顺便给她科普了下四大国公府的事,重点突出皇帝对安国公府的安排。 三公主一听,没说要对谢宜江有什么关照,倒是对二公主表示了同情: “妈呀,二公主应该是父皇亲生的吧?” “肯定是亲生的,跟皇伯父仔细看还是挺像的。”唉,卫德妃这事闹得大家都有强迫症了。 “但二公主也太可怜了,比长公主还可怜!”三公主还是一脸感叹:“那个五公主还小,看不出来,不过我们这三个公主里,虽然我和长公主都是没娘的孩子,但现在看来还是二公主最可怜了!” 然后还没等季雨菲进行反驳,三公主就说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番话: “你说,二公主会不会喜欢那个张天成啊?上次我记得张天成还特意在路边看二公主呢。张天成虽然看着弱了点儿,但长得其实还不错,对吧?” “要么咱们去跟张天成说说吧?看他愿不愿意。愿意的话,就跟你和谢小四那样,赶紧让他娶了二公主算了!” 第两百七十七章 可以 饶是季雨菲自认以前电视里反转剧情看了很多,听了三公主这番话,也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让张天成娶二公主? 妹子,你确定他们俩是你情我愿地深深喜欢着彼此么? 你知不知道,当初张天成特意在那路边楼上痴痴遥望,看的是你这缺心眼儿好吗? 所以你竟然还想让他娶别人?这是要逼死张天成好吧? 至于二公主?嗯,目前来看,二公主也没有看上张天成的样子,要不然这么多年表兄表妹的,早就瞒不住了。 再说了,根据自己以前跟康王的讨论,张妃跟她爹,也没有想要肥水流自家田的意思,二公主基本上就是要借联姻来帮衬三皇子的命。 所以与安国公府宋昊哲的婚事,哪怕二公主再不愿意,也不由她说了算,张妃估计还挺高兴的呢。三皇子永远摆第一位,没得商量。毕竟三皇子的前程有了,她们母女俩的前程才有了。 想必这也是三皇子来找康王、让他好好督造二公主府的一点主观驱动力吧?二公主可是实实在在为了他这亲哥哥而牺牲呢,那他这亲哥哥也得努力弥补下亲妹妹。 就是不知他们母子俩,有没有意识到,二公主的这门体面婚事,也许是皇帝用来试探他和宋家的一招棋?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反正皇子的命运就是努力争取,但凡有点机会。 万一成了呢?大家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无非就是博弈嘛。 季雨菲便把这些想法也跟三公主交流了。 “唉——!”三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二公主生在皇家,就是这样的命,生不由己,也身不由己。”季雨菲安慰她。二公主后面可就轮到三公主了,这个话题还是赶紧打住了吧,免得物伤其类。 “不是,我是在替张天成惋惜,看来他是只能求而不得了!”三公主还冒出了文绉绉的一个词。 好吧,二公主讨厌三公主,其实也是对的,呵呵。 然后张天成这人,竟然还挺入三公主眼的嘛,季雨菲对张皓然是讨厌,主要也是因为名字,但对张皓然的儿子不讨厌,便试探性地问她: “你要替他惋惜,不如,回头你招了他做驸马?” 张天成估计挺愿意,但张妃和她爹等人,应该会疯吧?张天成可是整个张家未来的希望之星。 三公主听了,则是很意外地看了季雨菲一眼: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张天成太弱了,人是长得不错,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哟,那你倒说说看,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子?”这下季雨菲也来劲了,合着这小风头领也走姑娘家的寻常路呢?本来还以为她没啥七情六欲,整天木着个脸,都不会笑。 “我干嘛要告诉你啊?反正不是谢小四那类型的!”三公主白了她一眼。 “好嘛,不告诉就不告诉,小心回头也被你父皇莫名其妙地赐婚!”季雨菲也不服输。 “那不会,这个我心里有数。而且这件事情我跟父皇已经说了,必须得我自己选。”三公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你父皇怎么说?没有朝你扔东西?”季雨菲觉得自己可以想象皇帝当时暴怒的画面。 “没有啊,放心,当时我师父在呢。”三公主表示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哎对了,说到你师父,她老人家就这么一直住宫里啊?那你现在住这边,不是挺不方便的?”说到这里,季雨菲计上心来,开始撺掇三公主: “我也挺想见见你这位厉害的师傅,其实你可以问问你父皇或者你师父本人,可不可以出来跟咱们一起住?像现在这样,大家一起在水榭里吹吹风、看看风景、聊聊天,多好啊!” 反正之前这位阿景师父也在这所宅子里住过,看来是可以出宫的。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现下是另一个皇帝了。 但所谓的余孽们,那帮十五人团,不是早就被灭了么,四海升平,这么个中年妇人,也不用太提防了吧?何况先帝不是说了么,要善待她,现在这位皇帝对她也挺尊敬的。 “对哦,这个可以有。我怎么没想到呢?不错!”三公主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嗯,等下我就进宫去问问!” 一边往水榭外走,一边回头跟季雨菲最后说了句: “放心,你家小四的事我有数!” 好,看来三公主都听进去了,季雨菲便放心地欣赏起了云湖秋景… 之后的几天没什么事,除了康王依旧每天回来唠叨他这督建活儿的艰难,以及季嬷嬷忙里忙外的换季整理,中间也就谢宜江来了一次。 三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之后谢宜江跟父女俩表示,他爹和祖母已经跟他说了,自己这几天也思考过了,根据这阵子的当差经验,皇帝对自己还满意,自己也认识、结交了不少人,所以这份差事其实还是想继续干下去的。 但是,既然皇帝有这么个可能的心思,那自己也得做好准备。谢宜江的想法是,等个适当的时机,自己跟皇帝提出,到军中再去历练一段时间。 理由也想好了,就说自己觉得定了亲,肩上责任更重了,对未来的家庭要有个担当之类。 其实谢宜江心里的真正想法,是觉得自己还是要往上走,虽说清妹妹已经是郡主,这头衔上已经是到顶了,但这是她自己与生俱来的荣耀,自己作为她未来的夫婿,还是想给她再锦上添花一点。毕竟大哥以后是国公爷,大嫂以后就是国公夫人。 反正自己也没啥本事,好歹出身武将家庭,那就只能给她挣军功了。这样的话,等到成亲时,这门亲事也会更体面、更受人夸赞。 谢宜江这话,康王自然一听就明白。年轻人情深义重,便自然想给心爱的人最好的自己。 虽然看着康王一脸满意的表情有点迷惑,但谢宜江能说出责任与担当这样的话,季雨菲也很是感动,当下就柔声安慰他: “谢大哥,此事急不得,出去容易回来难,咱们还是先看看皇上之后的动作吧。” 再说了,季雨菲看了下谢宜江如今不算太黑的脸,这好不容易有点变白了,再去军中风吹日晒,回头还不成个彻底的黑炭?新郎官一身红,衬着个大黑脸,呃,有点嫌弃! 谢宜江的心里,自然是想着呆在京城能时不时地跟他家清妹妹见个面、一起吃顿饭什么的,回到西北军中又跟一帮糙汉子厮混?嗯,真心不是很想。 但形势摆在眼前,好歹是国公府的出身,谢宜江也深知,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想了就算的。 所以听了季雨菲的话,谢宜江虽然心里高兴,也还是跟父女俩提前说了这种可能性: “反正父亲已经给二叔去了信,让他先替我留意着位置,我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就是,嗯,这一去的话,肯定就会有好长时间——” “这你放心,”女儿不方便说,康王赶紧替她表态:“反正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二叔一家人都能在那一呆多少年,又不是什么蛮荒地带,回头我跟你爹也可以去那边走走,看看你。如果你到时在那呆的时间很长,那什么,玉珠当年不也是京城里金娇玉贵的大小姐么,如今照样在那成了亲、安了家,回头清儿也可以去那边找她玩嘛。” 哇塞,这玉珠跟自己以前是闺蜜么?竟然还要自己不远千里地去找她玩?这情谊也太深了吧? 不过也行,就当一次长途旅行嘛,看看不同于京城的风土人情也挺好的。前世长那么大,自己也没去过西北一带。 季雨菲就点点头表示同意:“可以啊,你放心好了!” 第两百七十八章 可行 谢宜江回去的路上,简直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策马狂奔,说不出的畅快。 啊,清妹妹太好了,竟然还说以后要到西北来看自己,这种情分太难得了,自己太幸福了! 所以,谢宜江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他的清妹妹挣一份属于他这夫婿带来的荣耀。 回到家后,先回自己院子平复了下心情,谢宜江才找父亲和祖母等人说了康王父女的意思,一家人听此,也顿感此门亲事真是结对了,康王父女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两家人心往一处用,力往一处使,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一家是亲王府,一家是国公府,可没有二皇子妃娘家那么好糊弄。 于是连世子谢宜海,回去的时候也酸溜溜地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说了句: “你小子这走的什么运!” 谢宜江嘿嘿地笑,走的狗(桃)屎(花)运呗! 自此,两家人就说定了:先按兵不动、静等皇帝出招再说。 三公主这边,则是把她的师父成功地接出了宫。 为此,三公主在看着洪嬷嬷忙前忙后、大动干戈地指挥着丫鬟们收拾给她师父的房间时,还跟旁边站一起观看的季雨菲发牢骚: “父皇真是的,一点都不大方,我都跟他说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师父的,他就是不吱声,后来还是师父自己跟他保证,说一步也不会踏出宅子的,父皇这才答应了。我还想带着师父去柳湖边逛逛、吃一顿天香楼的烤全羊呢,我都跟西门兄弟说好了!” 季雨菲看了眼依旧在忙碌指挥着、恍若未闻的洪嬷嬷,笑着安慰三公主: “没事的,你师父一直住在宫中,想必也不是很在意外面的风景,何况你这宅子里就有湖、有树、有花看,大不了咱们到时在云湖边也来一顿烤全羊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一听这话,三公主觉得可行,便又高兴起来了,挤眉弄眼地开始畅想起云湖边烤全羊的盛况,又说到时一定要弄得热闹一点,可以多请些人来,就跟之前在行宫那样。 季雨菲便也跟着她一起畅想了一番,之后回了王府,少不得跟康王也提了一句。 康王一听也很意外,没想到三公主竟然把这事给办成了,而且这位阿景师父,竟然也主动跟皇帝提了限制条件。 嗯,父女俩对看一眼,看破不说破,这事后续不好说。毕竟阿景是货真价实的余孽,哪怕如今只有她这么一个仅剩的余孽。 但康王如今对皇帝很有看法,所以只要能让皇帝添堵的,康王都乐意去想、去做。 比如说二公主府的建造这件事。 之前康王牢骚满腹的,但后来不知听了谁的劝,突然就莫名地想开了: 哪怕二公主那边不断提要求,他有啥可操心的?照做就是了,花的是他皇兄的银子,得的是他这皇弟爱护侄女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于是自己这边舒坦了,二公主那边也满意了,甚至三皇子为此还特意请他吃了顿饭表示谢意。 席间康王便也顺便问了下他的婚事以示关心,礼部如今最大的事情就是他这一桩。 三皇子大婚,季雨菲等康王回家后听说了,觉得有点好奇,也不知这三皇子妃是什么个情况。说起来,大皇子妃她也没见过,大皇孙也没见过。 康王便给她科普,说这三皇子妃不是京城人氏,是什么中南总督的嫡女,现下已经从家中启程,由她父兄亲自送嫁、礼部派专使迎接,半个月后便到京城,等待一个月后完婚。 “父王,那三皇子妃见过她未来的夫君么?”季雨菲有点隐隐的嫉妒,毕竟嫁给三皇子这样的绝世美男,也算是极好的运气了。 康王表示:“应该没见过吧?不过长安自小就长得出众,但凡见过他的人都过目难忘,想必那总督何大人也见过。” 三皇子的事就先揭过不提,之后季雨菲便准备参加三公主组织的湖畔烧烤大会。 鉴于如今替三公主管家的是洪嬷嬷,又有个见多识广的阿景师父,季雨菲很识趣地只等着到时吃羊肉,一点也不参与之前的筹备工作。 于是等到烧烤当天去了才发现,云湖畔很是热闹非凡。 天高云淡,云湖畔一堆珠环翠绕的贵妇人,哟,季雨菲自嘲地想道:咱如今也算是顶流圈的一份子了! 没看不仅长公主来了,护国公家的世子夫人也来了,令人惊讶的是,连宫里的二公主竟然也在,很是出乎季雨菲的意料。 当然,季雨菲最关注的三公主的师父也在,并且第一时间被三公主介绍给了她: “来,陈婉清,见下我师父,师父,她就是陈婉清。” 什么叫她就是陈婉清,搞得对方很熟悉自己似的,季雨菲便朝三公主一瞪眼,然后再朝这位阿景师父微一行礼,也不知该叫什么,反正对方年纪大嘛。 那边的中年妇人也朝她回了个礼,笑着说了句:“今日总算是见到了阿宁整天念叨的好姐妹了!” 这话很有技术分量,似有替三公主刚才的话解释之嫌,季雨菲便也笑着应了,一边迅速地看了对方几眼,果然,这位美景师父长得很一般,看来前朝皇室单从相貌上就比不过这一朝的。 因为不熟,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各自散了,季雨菲觉得,三公主的阿景师父讲话挺正常的,看来以后可以跟洪嬷嬷两人合力把三公主掰回一个符合皇室典范的正常公主样子。 之后季雨菲又跟其他认识的人纷纷打了招呼,包括正常的皇家公主——二公主。 令人惊讶的是,二公主看起来瘦了不少,神色间也有些郁郁,跟她原来那种清高不凡的样子反差挺大,看来是跟她那门跟安国公府的婚事有关,见了季雨菲,也没跟以前那样看不顺眼、挑毛病。 季雨菲顿觉三公主这么把二公主拉来不太好,人比人气死人啊,三公主自己守着个大宅子想干嘛就干嘛,搞得跟交际花似的,自己却要跟个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结婚,多糟心啊。 正感叹呢,不远处的长公主喊她了:“清妹妹,快过来!” 季雨菲抬头看了下,长公主旁边坐着两位夫人,一个看着年纪略长,年龄跟三公主这位师父差不多,另一位年轻轻些,想必是长公主社交圈里的什么郡主、县主,就笑着走了过去。 长公主便过来拉了她的手,跟那两位坐着没动的夫人笑着说: “来,清妹妹,阿宁一直拉着你说话,快来见过叔祖母,还有这位,估计你是认不得了,咱们的堂姑母,信王府的‘静娴郡主’!” 啥?信王府郡主?那这另外一位是—? 叔祖母?这么年轻的叔祖母? 季雨菲灵光一闪,既然信王府的郡主都来了,那这叔祖母,莫不是—— 礼亲王妃?! 这都是谁请来的? 季雨菲顿时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两百七十九章 可巧 事实证明,季雨菲还真是蒙对了,这位看着其实还挺年轻的叔祖母,竟然真的是自己一直想见一面的礼亲王妃。 当然,既然是三公主的地盘,这两位意想不到的贵客—礼亲王妃和信王府静娴郡主,自然都是她请来的。 来不及细想三公主这一歪招是何用意,季雨菲赶紧随着长公主的话朝两人先行礼,反正都是她的长辈。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礼亲王妃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然后是一阵滔滔不绝的讲话: “中秋那会儿在宫里看见,当时人太多了,没来得及打招呼,哎哟,叔祖母那会儿就想跟你们皇祖母说,她老人家真是好福气啊,左手边是花一样的婉贞,右手边是花一样的婉清,哎哟喂,羡慕得我呀,回去还跟你们叔祖父说,什么时候我也能有那样的好时候啊?然后你们猜那老家伙怎么说?猜不到吧?他就回了三个字:想得美!把我给气得,哈哈哈!” 季雨菲顿时给看愣了,一边说自己很生气一边哈哈大笑?礼亲王妃不是传说中挺风雅的人么,怎么现在看来,呃,说话挺接地气的嘛? 而且礼亲王妃不仅说话接地气,长得也挺接地气,是真正面若银盘的那种,头发漆黑浓密,衣服还大模大样地选了玫红色,与她说话的风格非常搭。 “哎呀堂婶,您看,把婉清都说得不好意思了!”旁边的信王府静娴郡主笑盈盈地接了话。 哦对,这位年轻轻就父母双亡的孤女,跟传说中的反差也有点大。 首先是外貌上的,虽然没有几位公主那么惊艳,但也是肤白如雪,很耐看的那种,尤其是眼睛,很是清亮。据说小孩也有点大了,但看着也就比长公主大一点,再配上一身姜黄色的衣裙,反正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妇。 季雨菲不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上,穿的是一套粉色的衣裙,还是季嬷嬷特意为今天的场合准备的,说是真正的少女颜色。 可是跟这两位比,怎么感觉还是玫红和姜黄更衬肤色呢?嗯,下次还是穿自己喜欢的鹅黄色好了,那种颜色才是娇嫩的少女颜色。 “哦对,静娴啊,幸亏你提醒,堂婶就是这样,每次一高兴就乱说话,哎婉清啊,没事儿,不用太拘束,你叔祖母就是这样,咱们以后多走动几回你就知道了,哈哈!”礼亲王妃看着真是个爽快人,未语先笑,而且应该是个喜欢热闹的,看着心情很舒爽。 也是,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她折腾出名满京华的海棠花宴了,这种事情,肯定得是有心又有力的人出来操持张罗。 季雨菲便打定主意,这种两位前主人都在的场合,千载难逢,可以的话,要趁机打听下当年的事情,不过,这种八卦搞不好挺忌讳的,只能看时机。 就这么跟大家一起聊着天,季雨菲还在努力琢磨着该如何把话题引过去呢,三公主端着一大盘烤好的羊肉大踏步地过来了。 “哟,婉宁啊,今儿你这主人家可是忙坏了,辛苦、辛苦!”礼亲王妃眼疾手快,赶紧站起来吩咐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上去帮着接一下三公主手里的盘子。 “没事,一点也不辛苦,你们尽管吃,羊肉有的是。”三公主把盘子一放,然后自己先叉起了一块切好的羊肉开始吃。 还好,总算不是手抓羊肉了,吃相也算斯文很多,看来这阵子洪嬷嬷没少费心调教她。 饶是如此,从未见过如此贵女吃相的静娴郡主看得略惊讶,礼亲王妃更是直接笑着说了:“哎哟,婉宁果然是大将风范,看你吃的,叔祖母都馋了!” 一边说,一边也自己动手叉起了一小块羊肉往嘴里放。 长公主有点护短,便笑着替三公主圆场子:“叔祖母,婉宁可厉害了呢,那会儿在行宫,她自己打猎,自己动手烤羊,皇祖母和父皇都说味道很不错!” 礼亲王妃估计是对三公主的事情有点知道,听了也没说啥,只朝三公主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低头吃她的羊肉。 旁边的静娴郡主却很是惊讶: “当真?那三公主可真厉害!哎哟,说起来,我家那不成器的孩儿,转眼也读了好几年书了,就是身子骨不算太康健,这不,连这烤羊肉,我都怕他不克化。” 长公主一听,便又开启护妹模式: “可不,我家的小阿桃,仗着家中就她一个孩儿,以前也是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身子骨也不算康健,结果上回跟着去了趟行宫避暑后,哎哟喂,两位妹妹,大姐姐还没跟你们说呢,之前不是整天磨着我说要学骑马么,说要跟两位姨母一样。我给她磨得没办法,后来就给她养了匹小马,还别说,小孩子学得快,如今也算有模有样了,都不用马夫牵着,能自己小跑一阵子了呢,饭菜也吃得香了,睡眠也好…” 所以虽然没带小朋友来,但还是要不可避免地开启了炫娃模式么? 果然,旁边两人也立马投入了进去,礼亲王妃据说是有个刚会走路不久的小孙子,静娴郡主家的儿子听着好像也就七八岁,当下就聊得火热起来。 季雨菲觉着,这种场合,应该把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给请过来,她好歹有俩娃啊,太有共同语言了。 不出所料,在接到季雨菲派去的丫鬟特意邀请后,世子夫人立马笑盈盈地过来了,于是四个人攒成局,平日里其实不大会吃的羊肉也吃得有滋有味。 好吧,季雨菲朝三公主使一眼色,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来了。 结果那愣头青没反应过来,停了一下之后,依旧埋头继续斯文地吃盘子里的羊肉。 看来这阵子洪嬷嬷在吃食上对她很是严格啊,这家伙肯定是打算趁此良机多吃一点。 季雨菲便出来独自往那两座水榭间的木栈道中间走,上次就那么游了一回泳,可惜现在天气有点凉了,而且洪嬷嬷她们住进来后也不方便,唉,遗憾! “怎么?好端端的,郡主叹什么气?”后面传来了一阵无比动听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三公主那位相貌看着很一般的师父。 刚才两人相见时,先是到处都是人,两人也没说几句话,季雨菲虽然觉得这位阿景师父的声音很令人印象深刻,但后来被长公主叫过去一打岔就给忘了。 现下听到后面传来这么动听的声音,便赶紧回身笑着跟她打招呼。 可是该叫她什么呢?叫师父自然不行,人家只是三公主的师父,但叫别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称呼可以选啊? 季雨菲只好主动问她:“不好意思,该怎么称呼您呢?” 第两百八十章 可好 对方发出了一阵犹如黄鹂出谷的清脆笑声:“郡主客气,那这样吧,我托点大,叫我一声景姑姑你看可好?” 季雨菲一听,心里暗暗给她点了个赞:不错啊,这称呼再好没有了! 论资历,好歹是宫中出来的,旁人听着,以为是宫里的嬷嬷下面的姑姑;论年纪,又真是给她当姑母的年纪,加上毕竟跟皇帝还打小一起玩过。 季雨菲当下便笑着叫了声“景姑姑”,对方便又笑着问她: “郡主可是有何不适?” “哦,没有、没有,姑姑误会了!”季雨菲赶紧解释:“我是想起不久之前这湖边还荒草丛生,心里有点感慨呢。” 总不能说其实是自己在遗憾天凉、人多,没得游泳吧? 谁想这景姑姑听了,竟然也是悠悠地叹了口气: “是啊,谁能想到,姹紫嫣红开遍,与那断井颓垣,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这话,半文盲似的季雨菲是似懂非懂,不过想到这位景姑姑的真实身份,却似乎又有点明白,当下便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应和了句: “可不,好在后来父王派人把这湖边都重新修理了一番,阿宁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也不知以前这湖归礼亲王府还是信王府,倒是可以趁现在问一问那边育儿经说得正欢的两位,以前有没有取过什么名字。 季雨菲就有点心急,打算重新回水榭里问问。谁想这景姑姑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嘴里还轻轻地说着:“云湖,可真是个好名字。” 对呀,季雨菲本来要挪动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眼前这位据说跟先帝颇有渊源,既然三公主那扳指里刻着祥云图案,不如现在问问她? 季雨菲便点点头:“嗯,阿宁这次可真是刮目相看,我还生怕她乱取呢,结果她一说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好听极了,后来皇祖母知道了,也说是个好名字,还把阿宁给得意的!” 一边说,一边注意看景姑姑的神色。 可惜对方只是遥望着湖面波澜不知在想什么。 季雨菲便牙一咬,得,干脆就说破了吧,反正这事也不算什么机密: “对了,景姑姑,后来过了两天我又想到,那会儿阿宁得了周太妃给的那枚皇祖父的扳指时,我们俩还发现里面有刻了一小朵云,父王当时解释过,说是跟皇祖父的名讳有关,那不是,哪怕是湖名,也得避讳么?可是后来连皇祖母也没说什么,奇怪了!” “不要紧。”痴痴望着湖面的人总算回答了:“那是你们皇祖父幼时的乳名,这事,其实如今也没太多人知道了,先帝少时被家人唤做‘云哥儿’。” 原来如此,季雨菲顿觉恍然大悟,怪不得不用避讳。 不过,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季雨菲觉得,这位景姑姑刚才说话的时候,特别是提到“云哥儿”的时候,声音很是温柔,衬着她那动人的嗓音,咳咳,有股缠绵之意呢。 呃,古装剧看多了的姑娘,不禁开始想:该不会,景姑姑对比她大了20来岁的先帝,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感情吧? 也不是不可能啊,21世纪那会儿,女大学生中间,有阵子不是还挺流行什么大叔恋么? 倒也不是真的去找个大好多岁的大叔谈恋爱,就是挺喜欢那种中年人的淡定、成熟之风范。相比而言,身边有些同龄男简直幼稚得可笑。 当然,大叔的颜值还是第一先决条件,要不然就是可怕的中年猥琐男了,哈哈。 而那位以前的皇帝,她的那位皇祖父,既然是十几岁就跟着父亲打天下的人,肯定是很成熟的,加上外貌应该也挺过得去,毕竟看康王和皇帝两人都是帅大叔,那么这么一位成熟好看、又拥有滔天权势的中年男人,怎么看,都是能吸引大票少女芳心的。 可惜不知怎么回事,先帝没有看上这位姑娘?虽说外貌挺一般,但一把嗓音多好听啊。 还是说,因为是余孽,怕生后患? 但临终时不是交代太后娘娘要善待她么?当初也手把手地教她功夫,应该也是挺有感情的啊? 脑补了一出少女爱而不得大戏的季雨菲,心里又开始痒痒了,唉,谁让自己每天都很闲,那就只能八卦了嘛。 而诡异的是,站在旁边的景姑姑,解释完后竟然也没再说话,又开始幽幽地看着湖面。 有清风从湖面徐徐吹过来,拂过这位如今已然是中年妇人的前朝太子后裔的发梢与裙角,也许是季雨菲自己的感觉,看着有点萧索。 好在这种有点让人感慨的情形没持续多久,湖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季雨菲转头望去,那边赫然是一群男的,而且还全副武装的样子,中间还有人在兴奋地朝这边挥手。 不是吧?季雨菲的第一个念头是:三公主不会为了帮助看着郁郁寡欢的二公主,替她安排了一出皇室版的非诚勿扰吧? 那这宅子肯定要被收回去了! 身后的景姑姑却已经回过了神,笑着跟她解释:“郡主不用担心,这是阿宁请来的一帮朋友,说是当初约好了要一起比试骑射功夫的,哦对了,谢副指挥使到时也会过来。” 话音刚落,三公主就出现在栈道尽头,朝那边的一帮小伙子们也奋力挥手。好吧,看来三公主这烧烤大会规模还是挺大的,而且做了两手准备。 女眷们在湖边赏风景,男的在演武场比试骑射,互不干扰,反正地方大嘛! 希望二公主不要多想。 当然,今儿看二公主的样子,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没看她,一直低头趴在水榭栏杆上看湖水,连旁边那么喧哗,竟然也头都不抬一下。 “郡主,”身后的景姑姑却走到了季雨菲旁边:“阿宁让我也去观战,说是指点他们一下,等下你要愿意,也可以过来看看。” 看啥?看一帮男的比赛骑马射箭?哦对了,谢宜江也会来。 那就去看看吧,反正又不止她一个女的,季雨菲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之后在水榭里又跟那帮聊着育儿经的人说了会儿话,当然,这会儿大家不聊育儿经了,开始聊三公主的丰功伟绩,聊完了,季雨菲眼看大家陷入了一个暂时的停顿期,有点冷场啊,那就救个场吧,便笑着说: “对了,叔祖母,姑母,你们可知道,自从阿宁搬进来,这宅子可说是焕然一新啊,前两天,那本应在春天开的海棠花,还开了好大一片呢,我觉得这会儿可能还有,咱们在这水榭里也坐了好半天了,要不,去那花园里走走可好?” 第两百八十一章 可能 可惜,季雨菲自认没什么问题的提议,却没有得到在座几人的积极响应,先是礼亲王妃爽朗地笑着说自己老太婆了,喜静不喜动,还是在这湖边坐坐便好了,反正等会儿就得回去,家中小孙子回头该找她了。 之后是那位静娴郡主,说自己在家中无事也就是赏花弄草,反倒是这湖边坐坐,有清风拂面,觉得挺舒服的。为此,还歉意地跟季雨菲说,等过两天,要请她和三公主等人,去她家做客,说她的院子里别的没有,时令花是肯定能欣赏到的。 长公主自然不用多说了,见此情形,便也很识时务地说她也坐会儿就该回去了,阿桃这次没带她来本来就不高兴,还是早点回去陪女儿的好。 季雨菲觉得很莫名其妙,不就是赏个花么,有什么要紧?按洪嬷嬷的操作,这春海棠在秋天开花,可是大吉兆啊,多难得。 这几人竟然都不想去沾沾光? 本来还想着可以在园子里一边慢悠悠赏花,一边趁机把话题带到以前的事情上去呢。 不过想必礼亲王妃和静娴郡主都不是很想记得以前的事情,毕竟一个当年家中在太后娘娘大驾光临的时候死了个姑娘,起因也算是因为那个海棠花宴,另一个虽说跟海棠花没什么关系,但家中父母都在此地双双离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这么一想,季雨菲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心太大了,没想着八卦的其实是别人家的伤心事。 便决定将功补过,叫了个小宫女,让她先去园子里看看,说如果那边花开得还不错,就折几枝过来,权当赏花了。 长公主便又捧堂妹的场,笑着对其他人说:“看吧,我就说,清妹妹是个体贴人儿,这下咱们都不用移步,就能换景了!” 那本来就不想去的两个人,便也笑着夸起了季雨菲。 本来恹恹趴在栏杆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二公主,听了几人的话,倒是回过头来跟季雨菲问了句: “之前那海棠花开得很多么?” 季雨菲笑着点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二公主便又恹恹地趴回去继续看底下的鱼。 一时间,水榭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在季雨菲正想着要不要再救场、以及不知该如何救场、觉得刚才的救场很失败等等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出现在了水榭外面,说是三公主派来的,让季雨菲去演武场那边。 来的真是及时啊,季雨菲便赶紧站了起来,跟其余几位告罪,说自己去演武场那边看看。反正东道主是三公主,跟自己没关系,而且想必洪嬷嬷应该也会做好后续招待工作的。 没看大家都不以为意,静娴郡主还笑着跟自己告别一般地说,回头下帖子请大家都去她家赏花么。 可惜自己还是走得不够快,刚站起来往外走,本来那一直无精打采趴着栏杆的二公主,竟然回头叫了声: “哎你等等,我也去看看!” 季雨菲抬头看了下外面:怎么回事?看着依旧风和日丽的,不像要变天啊? 可是分明二公主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等着要一起走演武场。 得,你要愿意,那我就奉陪吧,季雨菲便笑着跟水榭里的人告了辞,跟二公主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各自的丫鬟宫女,在前头小宫女的带领下,沿着湖边走。 记得三公主以前说过,那演武场就在这云湖边,可这会儿一边走,季雨菲不禁一边开始觉得奇怪: 这布局有点不对啊? 这个湖,明摆着应该是内院女眷们休闲游玩的地方,怎么旁边就是男人们骑马射箭的地方呢?这样不是很容易造成惊扰么?像护国公府,从内院走到演武场,那得好长一段路。 貌似这里最早是前朝太子居住的,那规矩更应该是严格,太子大小老婆应该也一堆啊,怎么就跟演武场离得这么近?就不怕那啥、头上帽子颜色变掉? 没办法,自从甘泉宫的事情后,季雨菲这方面很容易联想。 对了,想到这里,季雨菲不禁又想起来,刚才说要去看海棠花的时候,礼亲王妃和静娴郡主都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反倒是对着个云湖,两人都感叹了好多遍,一副第一次来逛此湖的样子。自己之前还觉得是她们客气,现在想来—— 想到此,季雨菲又想到了刚才跟三公主师父在木栈道上的对话,看样子,那位景姑姑其实感叹的不仅是云湖这个名字啊? 搞不好人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大湖? 想到此,季雨菲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这么大的一个湖,其实以前不一定有? 还真有可能,记得当初康王第一次进来看到这个湖时,也是啧啧称奇啊。 而且这湖边的林木,似乎也有点杂乱… “喂,你在干嘛?慢吞吞的!”前面传来了二公主不耐烦的声音。 “我在想,咱们这么走了,洪嬷嬷她老人家应该知道吧?”季雨菲含糊应道。 “不知道。”二公主恢复了她的本色,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到底走不走?” 合着三公主府里的事,确实跟二公主没什么关系,季雨菲便不说什么了,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渐渐的,前面传来了声音,季雨菲看了下,演武场还真是在湖边呢,在宫女的带领下,一行人走过湖边一条挺短的林荫小道,前面是个角门,推开门,嗬,声浪就扑面而来了。 得,演武场竟然就到了! 季雨菲不禁又回头看了下,这小道旁的树倒是挺高大的,看来这小路应该不是这次特意修建的,那么原来的布局就是如此,湖边就连着演武场。 但是这种布局感觉就是不太对啊,好歹穿过来有一阵子了,这时代的建筑格局以及各种规矩讲究,季雨菲自认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哪有内院和演武场如此紧密相连的。 不行,这事有空得去问问康王。哦,然后还可以多问问几个人加以确认,譬如护国公府里的老夫人。 没看角门外站着的谢宜江正等着呢,刚好可以趁此跟他说说这事。 季雨菲打定了主意,便也微笑着走上前去招呼他:“谢大哥你也来啦!” “哼!”前头却传来了二公主的一声冷哼,然后是她甩着帕子往前走的背影。 季雨菲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跟谢宜江打声招呼而已,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因为她要嫁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宋昊哲,自己跟谢宜江就要避嫌? 好吧,对这位骄横的二公主仅有的一丝同情心也就此消失了,季雨菲朝她的背影果断地翻了个白眼。 第两百八十二章 互怼 “没事,郡主。”谢宜江也听到二公主那声冷哼了,觉得自家清妹妹翻白眼的样子很到位,也很可爱,便笑着回了一句。 当下在谢宜江的带领下上了旁边的高台,跟上面坐着的景姑姑打了声招呼,至于景姑姑旁边坐着的二公主么,呃,那就随她去吧。 至于三公主,嗯,这家伙自然是端坐在她心爱的大风背上,正一眼不眨地盯着演武场中间的射箭比赛呢,看样子是个裁判。 季雨菲不知道谢宜江等会儿会不会下去,便赶紧抓住这时机问他: “谢大哥你是怎么过来的?” 谢宜江却误会了,侧着头低声跟她说:“没事,今儿我跟上峰提前告过假的,跟他说了,是三公主府里宴请。”清妹妹可真关心自己啊,唉,害她担心了。 季雨菲只好进行解释:“哦,我是问你是从哪里进到这演武场来的?” 谢宜江一愣,然后仰头想了下,回答说是从水榭对面那一侧的湖边过来的。 当时旁边还有人一起,所以明明看到清妹妹站在对面那湖上的木栈道上,也不好意思过去跟她打声招呼。 也就是说,谢宜江也好,刚才那群热热闹闹来喊三公主的人也好,大家基本是从云湖边过来的。季雨菲站起来看了下,然后发现这演武场没有大门通向外面,竟然是个封闭的地方。 随着季雨菲的视线,谢宜江也发现了这情况,便随口解释道: “这宅子荒废多年,可能是之前的人觉得没什么用,给封死了吧。” 倒也有可能,当时不是在巷子里也砌了堵围墙么? 而且也不知这边是当年礼亲王家还是信王府的地盘,貌似这两人应该都不是习武之人,这没什么用的演武场,估计在更早之前就给荒废了。 可是,既然这演武场本身就是存在的,季雨菲还是觉得这种布局很令人迷惑: “那谢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演武场离内院也太近了一点儿?我们刚才也是从湖边直接走过来的。”都没几步路。 这话一说,身为国公府公子的谢宜江立马就懂了,这建筑布局确实不太讲究,想了下,他说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之前两家人住的时候,这湖边其实就是两家人的围墙处?” 但话刚说完,他自己就先觉得不太可能: 一般的演武场基本都是安排在家宅的最边上,以防影响府中的日常生活起居。这宅子来历不凡,当初设计建造时肯定是很严谨的,那么十来年前无论此处是信王府还是礼亲王府的旧时家宅,此处依旧是最边上,断不可能是两家分界线。 再退一步说,就算当时是两家分界线,那内眷游玩之处,也不可能旁边就是别人家的围墙。 所以这浩大的湖,确实有点不明不白。 想到此,谢宜江便低头看了下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季雨菲:“这件事我回去问下父亲,以前可有来过此地,看看他是否还能想得起来当年的样子。” 说完了,依旧有点舍不得移开目光: 清妹妹穿了这一身粉色的衣裙,真是…格外好看呢! 没有察觉谢宜江异样目光的季雨菲,还在一脸严肃地跟他补充:“嗯,而且你最好也问下伯父,或者你祖母,当年这里是不是有这么大的一个湖?” 搞不好这里本来是个很小的湖,后来被人为扩大了,这倒是可以解释得通现在的布局了。没听之前刚发现这大湖时,大家都是颇为惊奇,说京城里没见过谁家内院有这么大一湖的。康王府里也就是个寻常的池塘,哪里像现在这地方,湖面大到能泛舟。 谢宜江自然是点头答应。 “哟,真是看不下去!走了!”身后不远处坐着的二公主却又说话了,听着还挺阴阳怪气的。 季雨菲还不以为意,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在嫌弃底下在比赛的那帮人水平差么?可都是禁卫军和虎贲卫里的精英啊,也算是年轻才俊了,二公主竟然还觉得看不下去?她家那美人三皇子,貌似骑射水平也不怎么样啊?当时在行宫不是还被困在山里了么? 好在季雨菲对这位二公主是向来能少打交道则尽量少打交道,听了她的话后便也只是点点头: “那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谁知二公主本来已经往出口走了,一听这话竟然又停住了,冷笑着回转过来对着季雨菲说了句: “放心!光天化日的,本宫又没有什么龌龊心思,怕什么?!” 这话有点无理取闹,但季雨菲也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刚才那句“看不下去”是在暗讽自己和谢宜江凑一起说悄悄话吧? 好歹是个公主,说话这么夹枪带棒的干什么?还“龌龊心思”,就是两个人说几句话而已,季雨菲便也笑着回了句: “那是,殿下胆量大,不像我,一个人走的话,可能等会儿还得让谢大哥给送回去!” 怎么着,来咬我呀?本姑娘就是有个熟悉又体贴的未婚夫怎么着啊? 二公主也没想到,季雨菲会如此大大方方地回应,抬眼看了下后面虽然脸红却似乎挺高兴的谢宜江,以及旁边认真看着场子里的比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说话的景姑姑,大力甩了下帕子,终是怒气冲冲地走了。 季雨菲便朝似乎惊觉过来的景姑姑歉意地笑了笑,转头又自若地跟谢宜江说起了话。 那景姑姑没说什么,刚才二公主上来后她就注意到了,康王府的郡主虽说确实已经跟旁边的谢公子定了亲,但如此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还是挺,嗯,勇敢的。 对,在景姑姑的心里,这样的做法是挺勇敢的,但在二公主撂话离场时,虽然眼睛看着前面,她还是竖着耳朵听的,又觉得二公主的话不无道理,毕竟皇家贵女,一言一行都是严格教导出来的,二公主看不过眼也在情理之中。 谁想除了三公主这样无视礼教的,这位跟三公主整日厮混的郡主也不遑多让,对着二公主的讽刺毫不在意,竟然还笑着直接挑明了。 不知怎的,景姑姑的心里,隐隐泛起了一丝羡慕:年轻就是好啊,能如此肆意说话。 但转念又一想:当年年轻的自己,却也未能如此肆意… 背对着景姑姑的季雨菲自然不晓得她的这番心思,还在跟谢宜江毫不在意地说: “不用管她,反正今儿是阿宁宴请,真要有事也是找阿宁,但目前为止,二公主在阿宁手下的战绩是完败!” 谢宜江听得忍俊不禁,他家清妹妹真是…促狭呢! 第两百八十三章 比试 这么想着,两人心情都不错,之后又说了一阵子话,直到三公主开始朝台子上挥手,似乎是叫他们下去,才意犹未尽地打住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但是也挺奇怪的,季雨菲觉得自己跟谢宜江每次在一起聊天都挺放松的。 所以看到谢宜江和景姑姑都要下去,季雨菲觉得自己一个人呆在台子上也挺无聊,就跟他们说一起去。 把个谢副指挥使给美的,嘴是控制不住地往耳朵边咧,清妹妹都不想跟自己分开呢。 景姑姑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位郡主一点都不在乎,看来两人的感情挺不错。 也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少年,一位粉裙娇俏的少女,怎么看怎么般配啊。 看着前面挨得挺近的两个身影,景姑姑无声地叹了口气… “来,让你家小四也来一发!”三公主一身杏黄色的衣裙,貌似这是她如今最爱的穿着,就是之前那位龙膘卫指挥史施显合的夫人给她做的,为此,洪嬷嬷还令人给她各种颜色都做了一套,款式一模一样,换着穿。 三公主这话一说,旁边的比赛人群里就一阵骚动。比较熟悉的如纪子豪等人,就开始“哦哦哦”地乱叫着起哄。不太熟悉的如那赵佳武等人,虽然嘴上不说,也是一脸羡慕的神情。 大家嘴上不说,看着红粉佳人如此多情地跟随,其实心里挺酸溜溜的:康王府的唯一嫡女郡主诶,太后宫里教养大的亲孙女呢,这谢小四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谢宜江如今的脸皮已经有点厚了,毕竟都被这帮人起哄过好几回了,当下虽然有点脸红,还是很镇定地拿过了旁边人递给他的一把弓,试了下,就拉开架势、屏息凝神开始瞄准—— “嗡”的一声,箭如流星,正中靶心! “好!小四好样的!”三公主先在马背上大声喝了一声彩。 季雨菲有点听不过去,三公主自己还比谢宜江小好几岁呢,平时叫“小四”也就罢了,这会儿可是当着众人面,便笑着也说了句:“谢大哥真厉害!”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出来,自然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当下便又那不服气的年轻人,也拿了弓上场,对着箭靶子开始比试。 还别说,这帮世家子弟毕竟也是挑选出来的,骑射功夫竟然都还不错,一时间,喝彩声不断,把个三公主看得手痒,从马背上下来,也嚷着要射一回。 旁边一直在默不作声看着的景姑姑,这时候便说话了:“阿宁,咱们换个方式比吧!” “哦,怎么比?”三公主一听顿时来劲了,走到景姑姑的面前,两眼放光地问道。 “这箭靶是静的,咱们就换个动的来,怎么样?”景姑姑一边说,一边还一脸慈爱地抬起手,抚了抚三公主耳朵边被轻风吹落的一丝头发。 “行啊,不过动的靶子是什么?”三公主很感兴趣,末世里的活动靶子她没少练,毕竟外面到处都是缓慢行走的丧尸,这可是她强项啊。 “这样好了,”景姑姑抬眼看了一圈众人,有几位少年分明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神色,便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演武场边的几棵大树:“那边有一棵柿子树,看到没有?上面的柿子还没摘过,咱们就以柿子为目标,射落一个算一个,怎么样?” 这话一说,周围顿时安静了。 实在是,不是大家不自量力,这柿子树长得挺高,又在场边,离得比较远,再者,这会儿有点风,那高处的柿子便有点晃,也不太容易瞄准。 有几个人便开始松动,觉得这位中年妇人不懂射艺,低声嘀咕了几句。 “师父,这原来就是柿子树啊!”三公主先发出了一声惊叹:“可是我吃到的柿子是红颜色的,这些柿子怎么是绿色的啊?” 季雨菲也不清楚,同样一脸疑惑地看着景姑姑。 谢宜江便只好出来答疑:“这青柿子从树上打下来后,又硬又涩,得放几天,等到红了软了,就可以吃了。” 原来如此,三公主顿时迫不及待地搓搓手:“那咱们开始吧!一人只准射一个!” 妈呀,还只准射一个,那也得射得中啊,众人顿觉压力山大。 眼看一时无人出列,纪子豪觉得自己得给亲戚们撑个场,便有点不好意思地出来了:“学艺不精,就当给大家抛砖引玉了!” “没事,阿豪,你注意力集中,试试看!”谢宜江对他的本事心里有数,便先给了他个下限。 果然,纪子豪没有射中。 有了第一个失败的例子,后面的人就开始大胆地跃跃欲试了,之后一个接一个的,有的射在树上,有的射在墙上,有几个甚至都直接射出了墙。 倒是那赵佳武,还不错,射出的箭从一颗柿子旁堪堪擦过,把那柿子给碰落了,惹得大家一阵喝彩,赵老二自己也很是得意,还朝谢宜江拱了拱手。 不知怎的,谢宜江对这位信王府郡主夫家的堂侄不是很喜欢,上次在那柳湖边的天香楼见了一次后,这人便好几次借故要跟自己亲近,一副跟众人展示“我们俩是亲戚”的样子,眼下见他又是这副跟自己很熟的姿态,便有心要杀杀他的威风。 谢宜江便朗声先攒了赵佳武一句:“不错不错!”然后对着三公主这边微一欠身: “公主,那在下不才,也姑且一试!” 三公主还没说什么呢,季雨菲先替他紧张了,谢宜江好歹是副指挥使啊,万一没射落,不是糗大了么?而且也很容易被他的部下看轻吧? 季雨菲便自作聪明地说了句:“没事,谢大哥,目标太小了,你尽力就行!” 三公主虽然看好谢宜江,但“尽力”这个词,一直是她所推崇的,听了便也点点头: “不错,小四你努力一把,尽力争取!” 谢宜江点点头,朝季雨菲微微一笑,然后弯弓搭箭、屏气凝神,少顷,手指一松,箭矢飞出,前面很快传来一声“啪嗒”声。 树旁边站着的小厮举起了旗子,有柿子落地了! 季雨菲登时放下了心,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其他人见状,哪怕依旧酸溜溜地,也还是跟着鼓起了掌。 厉害啊,谢宜江看来在西北军中没白混,季雨菲便再次当着众人面对他微微一笑: “谢大哥你可真厉害!” 旁边的三公主则一把拿过了谢宜江还拿在手里的弓: “行啊小四,那我也来一发!” 第两百八十四章 惊人 来了,终于能有幸一见三公主殿下的神技了! 虽说里面颇有些人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 当然,三公主还是以实力证明了自己—— 在一阵微风轻拂中,稳稳地射中了某颗略微摇晃的柿子。 顿时一阵发自内心的鼓掌声和喝彩声! 不服不行啊,虎贲卫指挥史真不是盖的,皇帝慧眼识人,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基本也可说是后无来者的公主殿下啊! 虎贲卫的几位年轻人,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跟着这样的头儿混,有前途啊! 赵佳武在人群中左右一看,眼珠子一转,一个大胆的念头进了脑海: 虽说上次看张天成坐在三公主旁边,以为是被她看上了,不过这件事情在回家跟叔伯们提及后就被他们否定了,说如今储君之位待定,陛下是不会容许张家势力坐大的,而且张妃的父亲也不容许他最看好的孙子做了驸马,因此张家跟三公主联姻之事几无可能。 赵佳武当时嘴上不说,心里就有了小九九:当年自家能跟信王府联姻,也算是京城数得上的人家,虽说郡主嫁过来后跟堂叔的感情很一般,但两人不是照样生了个嫡子么?那自己也算是跟皇室搭得上关系的人了。 三公主长得绝色,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自己努力一把,也不是不可能啊? 真要论起来,一个没了母后、舅家也不知在哪里的嫡公主,自己这出身,也是配得上的。 没看那护国公府的谢小四,又不是继承爵位的人,也不知他家给怎么使了力,不也照样一步登天、既升了官又定了门好亲么?前途大好着呢,让人羡慕死了! 赵佳武越想越觉得自己跟三公主这事有门,那日天香楼之后还刻意找了好几次谢宜江,想跟他拉拉关系、最好是让他帮着自己跟三公主见上一见。 可惜那谢小四见不得别人好,要么就装作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刻意回避,赵佳武没办法,就只好看看能不能趁参加这次三公主宴会的机会,让三公主注意到自己。 可惜之前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三公主使出了这手功夫,赵佳武的眼睛便盯着她不肯移开了: 这么能干的公主,驸马又如何,简直前途无量啊,不行,必须得拿下她! 赵佳武就高声喝了一声彩,然后大着嗓门连喊几句:“殿下威武,阿武佩服!” 还“阿武”,搞得跟三公主很熟似的,谢宜江很是无语。 旁边的季雨菲则噗嗤一声笑了,这人名字叫啥?“嗷呜”?是在模仿狼叫么?这是什么奇特的喝彩风俗? 但看旁边几人的神色,也是对这番喝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季雨菲便低声问谢宜江:“这人我记得叫赵老二?是郡主夫家那边的什么侄子来着?” 谢宜江点点头,低声回了一句:“此人名叫赵佳武。” 说话间,两人眼睛一对视,嗯,明白了,彼此都对这赵老二没啥好感。 季雨菲便开始关注三公主的回应,这赵佳武长着一张四方大脸,个子不算高,看着一般也就罢了,却总是感觉一副要跟三公主扯上关系的样子,记得之前在天香楼也是如此。 之前听过静娴郡主刚成亲时在夫家受的待遇,季雨菲便对这赵家的人没什么好感,虽说今天见到了堂姑母本人,看样子她也过得不错,但,第一印象已经生成,要好转还是要留待时日。 如今穿来也有数月,季雨菲现下也知道,也就亲近的人,才会加个“阿”字来彼此称呼,哪里会像这赵老二似的,当众跟三公主自称“阿武”,嗯,有点没脸没皮了。 不过,对于三公主,季雨菲也没那么担心,人家不是号称要自己选未来夫婿么?这赵佳武外表一般,功夫一般,也就拍马屁功夫估计还可以,三公主应该不至于看上他吧? 就算她自己看上了,宫里那两位大佬应该还是会把把关的吧?譬如家世什么的?静娴郡主好歹嫁的是嫡支,这赵老二貌似是旁支?那就差别大了。 季雨菲这么瞎操心的时候,三公主回应了: “佩什么服,来,让我师父给你们展示下,啥叫真正的威武!” 一边说,一边把弓往前一伸:“师父,你给这帮弱鸡看一看,啥叫真正的厉害!” “你这孩子!”景姑姑嗔怪了她一句,但也没有推辞,接过三公主手里的弓,开始朝着柿子树瞄准,嘴里还笑着说: “刚才不应该让你们射柿子的,这好好的柿子,被射破了多可惜!阿宁,师父给你射个完整的吧!” 话音刚落,箭矢就飞了出去,然后在众人的追随目光中,只见那树梢最高处的一个柿子应声而落。 少顷,站在树下挥旗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果真拿着个完好无缺的青柿子: “公主,公主,这是适才被射落的柿子!” 众人探头一看,果然,那柿子完好无损,顶上还连了一点小柄和一片叶子,很是可爱。 “看吧?我师父这才叫绝技!都给我看好了!”三公主得意地手里托着那青柿绕场一周,之后便在众人震撼的目光里再次端回到景姑姑面前,问了声: “师父,这柿子得放多久才能变红变软啊?” 这一点,在场的没人知道,毕竟大家都是饭来张口的人,季雨菲想了想,便说了个可能的时间:“我觉得怎么都要七八天吧?不过这柿子树长在这里,可能府里的人一时还没注意到,也不知现在可不可以摘了,等下咱们回去后跟洪嬷嬷说一声好了。” 三公主点头称是,之后大家又一起认真地跟景姑姑请教了一番技术方面的问题,这射箭比赛便算结束了。 本来还有骑马技术比赛的,但在前两天三公主才发现,这演武场竟然没有大门,那大家各自的坐骑就进不来,只能作罢,为此,三公主也跟大家说了,等大门打通了,就再次邀请大家来切磋切磋。 赵佳武刚才没得到三公主的回应,这会儿赶紧又趁机搭话:“好,咱们就等着再次光临府上,瞻仰殿下的骑马英姿!” 这话,呃,听得那些反应过来的人,开始彼此打眼色了,这赵佳武,也忒想吃天鹅肉了吧? 不过,虽然样子有点难看,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万一给他试成功了呢? 第两百八十五章 阿武 咳,绝无可能! 有几个脑子灵光的,早就想到了之前皇帝让二皇孙过继给信王府的事情。小皇孙克父、克母、克亲祖母的事姑且先放一边不说,这过继的人家,想必皇上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又或者说,给小皇孙的出路,皇上作为亲祖父,应该也是细细思量过的。 就算是个天煞孤星,也不是只有过继这条路不是?办法多了去了。 那么看来这被挑中的信王府,搞不好是让皇帝有其它考量的原因。 这个夏天,真要论起来,宫里唯一让人瞩目的大事便是二皇子家的一连串倒霉事了。至于四公主夭折那事,除了卫德妃的母家卫国公府徒添一份伤心之外,其余人家都觉得没有什么,本来就是个病弱的小公主,又不是小皇子,哪怕卫德妃说此后要在宫里戴发修行为四公主祈福,大家也都觉得只是德妃的权宜之计,毕竟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公主,想必是生怕皇帝迁怒、徐徐图之呗。 所以二皇孙这么令人意外的过继,大家都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对之前一直低调到类似无声无息、几无存在感的静娴郡主,也是又关注了起来。 要说二皇孙这事的直接受益人,恐怕也就是这位信王府唯一的血脉了吧?都说女人的娘家很重要,之前静娴郡主在夫家如此低调、甚至传闻被个小妾骑在头上,不就是因为没有娘家人替她撑腰么?如今倒好,眨眼间多了个侄儿,身份还不是一般的尊贵,便又有了倚仗。 想必这看着脑子不太灵光的赵老二,是被赵家那帮不着调的叔伯们给带偏了,觉得二皇孙过继给信王府是让赵家因此而多了一门厉害的亲戚,就抖了起来并生了别样的心思。 竟然还敢腆着脸在三公主面前自称“阿武”,嗨哟喂,想想都,那什么,有点恶心啊! 简直没法把飒爽英姿的三公主跟这癞蛤蟆联系在一起,画面无法直视。 三公主对诸人的心理活动浑然无觉,还大咧咧地回答了赵佳武一句:“那是!”然后回头看了下站她旁边的景姑姑,又说了句: “不是我夸口哈,我觉得这里面包括我师傅在内,还是我的骑术比较好,哈哈!” 师父虽然射箭厉害,但骑马这事,还是在末世整天骑马的自己比较占上风,这事纯粹靠多花时间练习。 好吧,大家又捏了一把汗,希望这事千万不要被赵老二给弄成了,三公主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 不过,最终把关的还有宫里的皇上和太后呢,应该也不用太担心。 众人怀着这些纠结的心思,一时离去不提。 季雨菲跟谢宜江走在人群最后面,两人先是悄悄评价了一番赵佳武的鲁莽行为,觉得这人应该不至于被三公主看上眼。 之后又说了下二公主的行为,觉得应该是在郁闷跟安国公府的那门亲事,不至于为此跟他们结下梁子。 谢宜江便安慰季雨菲,说看来这下半年宫里就在忙三皇子和二公主的事了。言下之意,这个下半年,对康王府和护国公府来说,应该还安稳的。 两人这么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大家沿着云湖边走了一段路了,好在季雨菲旁边还有白流苏和宫女们跟着,当下就告了别、自行折返了回水榭那边。 景姑姑跟三公主当时走在最前面,想必已经回去了,三公主么,呃,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地盘,爱去哪去哪呗。 结果等季雨菲回了水榭,发现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两个在水榭里收拾的小宫女,见了她,便,说客人们都已经走了,又说洪嬷嬷让她们在此等候郡主,说等会儿请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稍等,洪嬷嬷有事问她。 既然是洪嬷嬷,季雨菲当下便直接回了院子,等着她老人家来问话。 果然,刚坐下歇息了没多久,洪嬷嬷就进来了,两人先是客套了一番,季雨菲也顺便问了下礼亲王妃和静娴郡主等人临走时的情形,得知没什么问题,之后洪嬷嬷就很直接地问起了演武场那边的情形。 季雨菲也不隐瞒,想着这也应该是洪嬷嬷来找自己的原因,便尽量客观地叙述了一番经过,只是对于二公主,两人之间的口水仗就不说了,便含糊地说了声“二公主对这些骑马、射箭之类的事情可能不太感兴趣,就先走了”。 洪嬷嬷点点头,跟季雨菲又多问了几句那位赵佳武的情况,便道了谢带着小宫女走了。 季雨菲左右无事,便在院子里歇了,等着三公主来找她,好一起讨论下那云湖跟演武场仅一墙之隔的事情。 而在之后听了季雨菲提的疑问后,三公主表示,自己到时可以管皇帝问问看这宅子原来的布局建筑图纸还有没有,到时一看就清楚了。 “那你可不能直接跟你父皇说这疑问,这事,”季雨菲觉得最好还是先不要告诉皇帝:“还是拿到图纸再说,就说你要改建下宅子好了。”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同意,季雨菲张了张嘴,想着要不要告诉她其实她家师父很久以前也在这宅子里住过,但直觉告诉她,这位景姑姑比较厉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能问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你想说什么?”三公主见季雨菲欲言又止,便问了。 “哦,也没什么。”季雨菲一时找不到别的话,赶紧想了下,对了,可以问下赵佳武的事情: “刚才洪嬷嬷来问我咱们在演武场那边时的情形,我照实说了,她多问了两句关于那赵老二的情况。” 一边说,一边盯着三公主看她反应。 “谁?赵老二?嬷嬷干嘛问他的情况?这人她又不认识。”三公主一脸的不在乎。 “不过阿宁啊,这赵老二你觉得怎么样?”季雨菲期期艾艾地问她。 “什么怎么样?哦,射箭还行,骑马不知道。”三公主如是回答。 “不是啦,我是问你,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季雨菲干脆实话实说了。 “人?我又不熟,不了解。长得一般,不对,是很一般!”三公主侧头回想赵佳武的样子,老实说,长得一点都不帅。 “嗯,我也觉得。不过他好像很想跟你说话的样子。”已经不能再明确了吧?希望三公主明白她的意思。 “很想跟我说话?说什么话?”三公主依旧没明白。 好吧,刚才的对话就是浪费,对三公主应该单刀直入的: “就是,阿宁,你有没有觉得,赵佳武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就是,挺喜欢你的意思?” 第两百八十六章 回请 三公主听了后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让季雨菲回家后还乐了半天。 这种乐趣得找人分享啊,季雨菲便跑去跟康王一起吃晚饭,席间就控制不住跟他说了,反正父女俩一起吃饭时都不太讲究。 康王听了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害得季雨菲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是,清儿,这赵家,这赵家,是疯魔了不成?他们,他们凭什么…这…”康王震惊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实在是,这也太那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 那赵家,也就是个寻常的清远伯府,若说静娴嫁的好歹是嫡枝,但这赵佳武应该是旁支了吧?一个伯府的旁支,就因为进了宫里的禁卫军当差,竟然就敢肖想起皇家嫡出的三公主来了? 谁借他的胆子?! 虽说康王很乐意看到他家皇兄知道此事后吃瘪的样子,但三公主如果真被这赵佳武得了手…不行!康王觉得自己得叮嘱下还在一脸笑嘻嘻的女儿,趁现在没什么情况发生,让她给三公主及时提个醒: “清儿,这事你得上点心,提醒下阿宁,这种事情…就算没成,女孩子也挺吃亏的。”名声受影响啊,哪怕是公主。 季雨菲还混不当一回事,依旧笑哈哈: “放心啦,父王,阿宁,哈哈,你是没见她当时的样子,简直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好好说话,什么叫一万点暴击!”康王表示听不懂。 “哦,就是受到深刻伤害的意思,”季雨菲解释了下,想到三公主当时的表情,又想笑:“反正父王你放心好了,阿宁以后见了那赵佳武,肯定会绕道走的。” 那就行,反正这事也轮不到自己操心,康王便问起了当时的情形,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觉得自己必须得问下那宅子以前的布局,好歹康王当时也监过工: “父王,那个演武场怎么没有大门啊?还有,云湖算内院吧?怎么跟演武场就一墙之隔啊?这不好吧?” 这两问题,前面一个康王觉得不用问:“这都多少年了,以前礼亲王府还是信王府的时候,估计就不怎么用,后来当然是封上了。” 后一个问题,康王又觉得不用答:“这我怎么知道?” 还挺理直气壮呢?就知道自家这不靠谱的爹没啥好问的,季雨菲便也就算了,觉得还是等三公主或者谢宜江那边的消息吧。 结果过了两天,没等来那两人的消息,倒是等到了一张帖子。 这帖子竟然还是那位新认识的堂姑母—静娴郡主发来的,坚守承诺,请她三日后过府赏花。 季雨菲便问了下那送帖子来的婆子,得知那天在三公主烧烤大会上的人都给发了,连宫里的二公主也派人进宫去送了。 看来秋天果然是社交季啊,左右无事,季雨菲便答应了,之后两天,还认真地管季嬷嬷问了应该注意的礼仪事项。 鉴于上次穿了身粉色的衣裙,这次季雨菲决定自己做主,想着秋天的花应该以菊花居多,菊花么自然是黄色居多,但那静娴郡主听着似乎养花很在行,那估计是花团锦簇的,自己就还是穿件低调一点的吧。 季雨菲把自己的想法跟季嬷嬷说了,又挑了条藕粉色的裙子给她看,这颜色挺衬肤色的,而且老少皆宜,第一次上门做客,也不算太素淡。 季嬷嬷表示认可,两人又房四宝好了。貌似那孩子已经读了几年书了,送这种礼物起码不会出差错。 季嬷嬷便去找康王,这种礼物想必他的库房里有的是,果然,康王还挺大方,拿了套据说名家所出的文房四宝出来。 三日后,季雨菲便带着季嬷嬷、白流苏、白丁香等人,浩浩荡荡地跨出了她穿来后正式社交的第一步。 不怪季雨菲整出这等动静,连季嬷嬷都带上了,实在是,宫斗剧看多了,宫里自然危险重重,但好歹还有太后娘娘这**oss罩着,自己之前又落过水,一般人不至于再来找自己麻烦。 但宫外就不一样了,大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一样是危险重地。什么喝个茶被丫鬟泼湿了裙子啊,到湖边赏个景被人推落了水啊,进厢房休息结果猛地钻出来个大男人啊,上个厕所还被人领错道…总而言之,裙子要多带几套,人手也要多带几个,然后自己要警惕再警惕! 虽说只是去赏个花,但那边不是还有什么给儿子纳小妾的婆婆啊、肖想着三公主的赵老二啊,哦对了,还有上次拂袖而去的二公主呢,慎之慎之! 季嬷嬷内宫打滚半生,自然是谨慎的人,流苏会功夫,跟着自己肯定靠谱,丁香么,好久没带她出门了,总要放放风的嘛,另外再带两个丫鬟,万一轮不过来呢? …康王府的两辆马车出发的时间算早的,但还没到清远伯府,就发现被堵在巷子口了。 “看来郡主今儿请的人不少。”季嬷嬷掀了帘子朝窗外看了下。 季雨菲表示认同,主仆俩就坐在马车里等。 结果等了一会儿后,季嬷嬷坐不住了:不应该啊,这会儿不是应该有伯府的人主动前来引路么?再不济也会有人出来招呼一下吧?咱好歹是亲王府的郡主啊! 可惜没有人过来,外面倒是闹哄哄的,看样子有点乱。季嬷嬷想了下,便征求季雨菲的同意: “郡主,要么奴婢派人去伯府那边说一声?” 这种事季雨菲当然是听她的,于是车夫被季嬷嬷派去伯府那边通报。 可惜过了会儿那马车夫汗流满面地跑回来禀报,说伯府那边找不到个管事的人,门口正乱着呢。 不是吧?这静娴郡主看着是个挺清爽的人,应该办事不至于这么不给力啊? 还是说,是这赵家不给力? 季雨菲嘴上没说什么,只吩咐说就在马车里安静等着吧。头一次上门做客,好歹不能给这堂姑添堵。 “哈喽!”主仆俩刚等了会儿,马车外传来了三公主熟悉的招呼声。 季雨菲掀帘一看,嗯,穿着一身墨绿色骑马装的三公主跟她的大风浑然天成。这会儿倒是骑马占优势了,就跟21世纪骑自行车在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上灵活穿梭一个道理。 “喂,什么人?快走快走,主子们的马车都还进不来呢!”前面一个估计是伯父的小厮,挥着手想赶三公主走。 季雨菲顿时乐了:这下三公主跟那赵佳武应该彻底没戏了! 第两百八十七章 乱 真的,这清远伯府看来是个挺一般的人家,这赏个花而已,又不是大摆宴席,竟然连个门**通都理不顺; 理不顺也罢了,搞不好有的人家没这么兴师动众请过客,一时腾不出人手也是有的; 可是见着这么一匹油光水滑、威风凛凛的大黑马,这马上骑的姑娘,怎么着应该也不会是个打杂的丫鬟吧? 这满京城的丫鬟,还没有谁能这么大喇喇地骑着匹高头大马替主子开路的吧? 季雨菲顿时很替那位静娴郡主扼腕:不就是跟她一样没有兄弟嘛,竟然被迫找了这么户人家! 就在季雨菲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季嬷嬷已经利索地出了马车,朝那没眼力劲儿的小厮一声怒喝: “大胆!放肆的奴才!还不跟三公主殿下请罪!” 啥?这骑在马上脂粉不施的姑娘竟然是三公主?那小厮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嬷嬷有些懵。 “跪下!”前头又传来了一声怒喝,是个威严的老嬷嬷。 小厮腿一软,条件反射地跪下了。 跪下来后还是有点懵:不对啊,人家说跪咱就跪了?顿时又想站起身来,不过再一看,马车里的小姐们都纷纷出来见礼了,看来是个真公主啊。 可真公主怎么会穿得这么朴素啊?而且还自己骑马过来?小厮还是觉得有点懵。 “你在这儿跪着!这里还有清远伯府的人吗?”洪嬷嬷洪亮的声音。 旁边犹犹豫豫地过来了两个人,畏畏缩缩地跟三公主行了礼。 “去,跟你们伯府的人说,三公主到了!”洪嬷嬷努力压着自己的怒气,这清远伯府怎么回事?静娴郡主看着不像是个治府不严的人啊? 季雨菲这会儿也下了马车,先跟三公主打招呼:“阿宁,你下来吧!”再骑着马,小心又被人认作丫鬟了。 三公主利落下马的功夫,旁边的洪嬷嬷也过来给季雨菲见了礼,然后跟她解释:“公主不肯坐马车,倒是让奴婢享了福。” 然后看着那跪着还好奇地悄悄看三公主的小厮,鼻子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季雨菲点点头笑了笑,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觉得这洪嬷嬷有点太摆架子了,看把伯府这迎客的奴才给惊吓的。 不过看了一圈马车里下来的姑娘们,好像也没有认识的。 也许是看到季雨菲的神色了,旁边的季嬷嬷笑着说了声:“可不是,哪有这般不懂规矩的,既然是主人家,这会儿,怎么着都得有个管事的人出来迎客吧?竟然让一群奴才们乱哄哄地在路口瞎折腾,像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看来这里面有既定的礼仪规矩。 果然,说话间,有个一脸惶恐的管事疾步过来了,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奴才该死,见过公主!” 然后看了下几个人,走到季雨菲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你认错人了!季雨菲憋着笑,指了指旁边的三公主:“公主在这里!” 又憋着笑看了下两位嬷嬷的神色,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来也是没见过这种连个公主都被认错的场面。 那管事的毕竟老成,当下就跪在原地给三公主先请了罪,然后又磕头见了礼。 事情太急了,不知者无罪嘛,季雨菲觉得没什么,两个嬷嬷也是一脸隐忍的表情。 “你起来吧,赶紧带路。”三公主倒没觉得什么,她家大风站在这满是人和马车的路上有点烦躁,还是赶紧进去让它吃点草安抚一下吧。 当然,在其他人的眼里,三公主面无表情的脸是挺不爽的表现,当下那管事一听如遇大赦,赶紧爬起来在前面带路,又想要来牵三公主的马,可惜被大风高傲地打着响鼻给拒绝了。 一时间,鉴于马车们都还堵在巷子里,大家便只好步行进去,好在这巷子不深,三公主和季雨菲也不是挑剔的人,不过看季嬷嬷和洪嬷嬷的神色,却都是一脸不虞的样子。 连白流苏,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还低声在季雨菲旁边发感慨: “这,这伯府,当真是郡主的夫家?” 应该不是那位郡主在主持中馈吧?那位静娴郡主看着挺清爽的,不至于这么拎不清啊? 白流苏的这个疑问,季雨菲觉得应该不可能,但是这清远伯府,看着确实是管理混乱啊。想当初,在季嬷嬷还没来之前,也就康王自己和王府管家等几个大男人在操持,虽说有点小混乱,但大方向上还是挺井井有条的。 这伯府,郡主的婆婆貌似也还健在,怎么就乱成这样呢?难道是因为家道中落、平时没有如此大规模地招待过客人?但看那赵佳武的样子,应该过得也还不错,不至于啊? 再说了,那静娴郡主也应该自己站出来主持大局啊?今儿可是以她的名义发的帖子。还有,看巷子里堵了这么多马车,请的人挺多啊。 带着一丝不解,季雨菲等人到了大门口。然后门里面快速冲出来一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穿了一身玫红色衣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穿了身大红色衣裙的小姑娘,看着有十一二岁了,那玫红衣裙女子娇笑着给她们行礼:“公主恕罪,妾身招待不周。” 这是谁啊?是清远伯府的哪位儿媳妇么?看着比那位堂姑母要年纪大一点,糟糕,忘了问这些最重要的事情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后面那个小姑娘,看着应该是她女儿,等下要给见面礼么? 季雨菲正打算悄悄地问下季嬷嬷呢,旁边的洪嬷嬷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那矮身行礼的玫红衣裙女子:“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那玫红衣裙的女子抬起头看了下洪嬷嬷,似乎在犹豫,然后又看了下三公主,才笑着对着三公主说了声: “公主,妾身是伯府世子一房的金氏,给公主请安了!” 哦,好,记住了,金氏,季雨菲赶紧记下,看来这伯府人丁兴旺,估计这是堂姑母的大嫂,那应该是主持中馈的人。 “金氏?你是世子房里的人?”洪嬷嬷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三公主看了下洪嬷嬷,没说话,虽然她很想进去了,上次那位堂姑母说会做菊花饼,不知是什么样子,好不好吃,不过,凭这些天相处的经验,她对洪嬷嬷的治理能力还是挺佩服的,这会儿她既然在问话,那就先等等。 “正是。”金氏依旧对着三公主的方向,低头作答。 “如此,金氏,劳驾你去请一下你们伯夫人,跟她说:让她赶紧过来,到公主面前赔罪!”洪嬷嬷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语气。 第两百八十八章 错 洪嬷嬷说出的这番话,惊呆了门口所有的人。 季雨菲也很是震惊,这是什么个状况?让伯夫人过来赔罪?赔什么罪? 还有,这伯夫人应该不是指的那位堂姑母静娴郡主吧?洪嬷嬷应该不至于对她如此说话。 如果不是,那就应该是堂姑母的婆婆吧?那就更加尴尬了,这还没进门做客就闹僵了,多不好,等下还要不要进去一起赏花了? 想到这,季雨菲偷偷看了下季嬷嬷,发现她竟然跟洪嬷嬷一样,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啥情况?按理说两位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应该很分得清轻重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刚好三公主也看过来,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没办法,不是土著就有这种问题,那就随大流,先不吭声看情况吧。 一时间,门口一大片人,全都静悄悄的,等着伯夫人过来给三公主赔罪。 好在那金氏动作挺快,没过多久,一位看着比季嬷嬷要大一些的妇人被人搀扶着出来了,一边急忙忙地出来一边嘴里还喊着:“公主,老身来给您赔罪啦!” 动静很大,声音听着还有点哭腔。 季雨菲心里一松,看来是位没啥治家能力的伯夫人,唉,可怜,就这么被下人们给坑了。 这位伯夫人穿着一身暗红衣裙,人长得白白胖胖的,旁边一边是一个婆子扶着,另一边就是刚才那位穿了玫红色衣裙的少妇,之前那位大红色衣裙的小姑娘也还是跟着,不过脸上看着忿忿的,很生气的样子。 呵,又是一个系列的红颜色,跟自己第一次去长公主府时一个样,这三位看来是如假包换的祖孙三代。 “怎么,伯夫人是觉得委屈了?”洪嬷嬷的声音又适时地响了起来。 季雨菲一愣,看来洪嬷嬷对这位伯夫人不太看得上眼啊,之前有啥私人恩怨么?看着不像彼此认识啊? 那位伯夫人也是一愣,有点疑惑地看了下洪嬷嬷,再迅速地看了下站在她面前的几个人,然后做了个跟刚才那个管家一样的举动—— 开始朝季雨菲行礼。 好吧,看来我长得比较像公主,哦不,是旁边那家伙长得不太像公主,自己骑马来不说,打扮也是太朴素了。 季雨菲只好笑一笑:“伯夫人弄错了,三公主在这里。”一边用手指了下旁边的三公主。 这伯府看来是个比较边缘化的贵族人家吧?估计逢年过节的都没怎么进宫,要不然不至于连长得这么好看的三公主都会认不出。 当然,就算见过,也就见过那么一两次,如果平时都没走动,认不出也正常,只是说起来还是这位伯夫人功课没做好,如果一开始在进门前就被安排妥当了,自然知道谁是谁,错不了。 那伯夫人白胖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默不作声地重新朝着三公主行了礼,之后又迟疑着问季雨菲:“敢问姑娘是?”刚才听着对三公主的语气挺随意的,不知道是不是二公主。 季嬷嬷自认摆不出洪嬷嬷那副威严仪态,所以听到伯夫人如此问自家主子,也就是冷笑着说了句: “伯夫人以前没见过我家郡主么?” 于是连带那位看着有点愤愤不平的小姑娘,祖孙三人又是一番行礼。 三公主有点不耐烦了,问洪嬷嬷: “嬷嬷,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怎么堂姑母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迎接咱们?” 她请客那会儿,因着是自己想出来要邀请的人,都是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的。现在在门口都耽搁了这么一会儿了,那位堂姑母还没出来,别是走错了地方吧?京城里的房子,从外表看,其实好些都差不多,很容易弄错。 洪嬷嬷心里也有点纳闷,不过转头看到那伯夫人又是一脸尴尬的样子,再看到旁边的金氏,便想起了刚才的事,就对着三公主柔声安慰道: “公主勿急,有些事情咱们现在就得办掉,很快的。” 脸一板,对那伯夫人说道: “夫人,你还不跟公主赔罪?!” 啥?还是得赔罪?刚才不是都行了礼了么?季雨菲很是惊讶地看向跟她一样惊讶的伯夫人和她旁边的儿媳妇。 那小姑娘,好歹也是个伯府小姐,估计没受过这等难堪,当下就冷笑着朝洪嬷嬷发作了: “嬷嬷!祖母身体不好,这才没有亲自到门口迎接,公主都没说什么,你这么不依不饶的…”然后话就停了,一脸不屑地看了下洪嬷嬷,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季雨菲:也不知伯府小姐和宫里的资深嬷嬷,哪个品阶高一些?洪嬷嬷几时受过这种待遇? 三公主面无表情地说话了:“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 那小姑娘的脸都红了,咬着嘴唇不吭声,虽说一个老嬷嬷她自然是不怕的,但公主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不再反驳。 洪嬷嬷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怎么?还是觉得委屈么?伯夫人要觉得委屈,那咱们现下就进宫吧,到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去说一说,清远伯府好大的威风,竟然让个妾室来接待皇室公主,这是个什么礼数?” 啥,妾室?是指这金氏么?还以为是大儿媳妇呢,季雨菲懵了。 这次脸红的是金氏,不仅脸红了,眼睛里还及时地蓄了一眶泪,声音也是抖抖的: “都是妾身的错,想着能有幸见一下公主,才斗胆出来迎接,都是妾身一个人的错,跟婆—伯夫人无关,请公主恕罪!”一边说一边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红衣小姑娘见状,声音有点颤抖地喊出了一声“娘!”走过去站在了她身边。 季雨菲:好吧,现在我算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看来这是个宠妾灭妻的伯府,之前不是听谢老夫人说过,这静娴郡主刚嫁过来没多久,因为父母过世要守孝,然后她婆婆就做主给守孝时间没那么久的儿子纳了妾、生了庶子庶女?嗯,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那天见了静娴郡主本人,觉得她看着既不像被小妾压制的人、也不像过着被小妾压制生活的人哪,而且如果被压制得厉害,应该也不至于还想着要宴请大家啊? 怎么回事?季雨菲表示看来自己今天带了五个人手来是对的,这清远伯府看着挺乱的。 “公主恕罪,是老身的错,想着…想着自家身子不好,阿芸、阿芸又很想见一见公主天颜,才、才一时糊涂,遣了她过来…公主恕罪!”说完,这伯夫人颤巍巍的也想要下跪。 那红衣小姑娘便又带着哭腔喊了声“祖母!”,一边扑过来抓住了伯夫人的手,似乎是想要阻止她下跪。 洪嬷嬷却依旧抿紧了嘴唇没有松口,那伯夫人涨红着脸,似乎有点吃力地慢慢要往下跪,姿态有点难看。 “怎么回事?都站在大门口干什么?是在等我们母女俩么?还以为我来晚了呢。”外面传来了长公主笑盈盈的声音。 第两百八十九章 戏 阿桃兴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姨母呢?” 季雨菲便赶紧回身去迎她们:“姨母在这里呢。” “怎么不进去啊?”长公主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咦,怎么有人跪着?” 一眼扫过去,先看到了洪嬷嬷:“哦,嬷嬷也来啦?阿桃,跟嬷嬷打个招呼。” 于是一老一小在伯府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相互打了个招呼,然后阿桃小朋友就很兴奋地过来牵起了季雨菲的手。 “扑通”一声,伯夫人终于跪下了。 “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外面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公主也到了。 好吧,看来今儿是一出大戏,季雨菲默默地想,有长公主等人在,自己就当个小透明吧,反正也不知问题出在谁身上,但不管如何,跟着洪嬷嬷的导向走肯定没错了。 而洪嬷嬷这等能让皇帝都尊敬的人,杀伤力应该是很惊人的。 果然,听了二公主的回答,洪嬷嬷欠身行礼后只回答了简单的一句话: “禀公主,这清远伯府,让他们家的小妾出来待客。” 土著人士估计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季雨菲暗搓搓地想,看了下两位公主,果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眉毛。 长公主稳重些,想了下,问洪嬷嬷:“怪事了,那堂姑母如今在何处?怎么没见着她?” 又跟季雨菲说:“怎么你们都这么早过来了?” 季雨菲一愣,对啊,长公主这两个问题问得很到位啊,这伯府门口这么热闹,没道理那位静娴郡主不知道啊?只是也不能这么回答,便笑着跟长公主说:“帖子上不是说让咱们辰时末过来么?”一边说,一边示意季嬷嬷把帖子拿出来。 “不对啊,大姐姐这边的帖子上写的是巳时中呢,难道是堂姑母怕我们家的小阿桃起不来么?”长公主一边笑着说,一边却拿眼睛瞟了下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伯夫人似乎没什么反应,但那位小妾却似乎瑟缩了一下。 长公主便有数了,笑着跟诸人说:“没事,这会儿差不多也快到巳时中了,想来堂姑母也很快就出来迎接咱们了。” 果然,话音刚落,门里面就传出了那位静娴郡主的声音:“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没想到几位公主、郡主都这么准时,咦?” 没想到吧?你已经错过了一场好戏,季雨菲看着这位堂姑母脸上的一脸惊讶。 “夫人,还有你,你们这是做什么?”静娴郡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惊讶,说完了,又抬头看着门外:“怎么这么多人?!我可只请了咱们几个…” 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咬着牙看了下跪在地上的玫红小妾,对着长公主她们微微一屈膝行了个礼: “让各位公主、郡主见笑了,请大家看在我的薄面上,先随我进府去可好?” 季雨菲便看长公主,幸亏她来了,这会儿拿主意的就靠她了。 长公主便笑着问洪嬷嬷:“嬷嬷您看?”具体情况她一个刚来的也不知道啊。 洪嬷嬷点点头:“此事想必郡主不知情。” 那就好,反正伯夫人都在自家大门口下跪了,长公主便笑着对三个妹妹招招手:“走吧,咱们且随堂姑母赏花去!” 一时间,本来站满了人的大门口,在阿桃小朋友兴奋的叫声里,忽然就走了个干净。 “娘,咱们,咱们可以起来了么?”是那位唤做阿芸的小妾的声音。 “起来吧,人都已经走了,哼!”伯夫人一把甩开后面婆子慌忙伸过来的手,很是灵活地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对台阶下面犹自观望的另外一些人自如地笑着高声打起了招呼: “招待不周啊,来,请大家随我进府,快,阿芸,赶紧请大家进来!” 反正刚才门口说话的声音不是很高,再说了,客人们都到了门口了,管她们听见没听见… 于是当日这清远伯府门口车水马龙,但进了府后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去了世子夫人静娴郡主所居住的西苑,另一拨人则跟着伯夫人去了东苑。 当然,西苑的客人们是去赏花,且也真的看到了很多争奇斗艳开得正好的菊花,有几盆据说还很是珍贵; 东苑的客人们,则是吃了一顿很是丰盛的午饭,中间顺便看了些大家其实这个季节家中都有的菊花,也算是赏了次花。 西苑的客人们,包括后面晚一点过来的护国公世子夫人和礼亲王妃,一待就待到了午后申时,还每人得了一盘好看的绿菊,据说很是珍贵; 东苑的客人们,则是在勉强吃完了午饭后,就赶紧告辞回家了,当然,是空手而归的,菊花本来就不多,点缀而已。 只不过,哪怕是当时那些勉勉强强留下来吃午饭的东苑客人们,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会时不时地跟人提起这一天的事。 或叹息,或愤慨,或回味,不过大家的开头基本都是相同的— “你说这清远伯府,唉,竟然糊涂至此!” 怎么个糊涂法呢?大家自然很是好奇,于是曾经的东苑客人们,便拿出保留着的那张帖子,很耐心地给人解释: “你们说,好歹也是个体面人家,竟然由得一个小妾出来主持中馈,结果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截留了世子夫人,哦,也就是静娴郡主的帖子,截留还不算,竟然还胆大包天,把里面几张要紧的帖子给改了时间!” “你们说,哪家会出这样的事?真是笑死人了!” 而这种天大的笑话,自己竟然还现场目睹了,嗬,堂堂一个伯夫人,都是做祖母的人了,竟然就那么跪在门口给公主赔罪。 那听的人,有时也会多想,就迟疑着问了: “这么重要的事,当时邀请的也都是尊贵的客人,这静娴郡主,如何会如此不谨慎、被那小妾给算计了去?”怕不是,故意的吧? 这么一来,清远伯府宠妾灭妻的遮羞布就被彻底扯掉了,世人对她,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季雨菲也这么想过,那天回来后还跟季嬷嬷说起来过,不过,就算是事先知情,但也是事实啊,谁也没逼着那张狂的小妾去做这些事吧? 而且静娴郡主后来的事,也只能说是求仁得仁,并不见得对她自己有多少好处。 当然,长远来看,这位堂姑母还是有远见的。 但当时,等到大家都随她到了西苑,在满园盛开的美丽菊花中,这位曾经的信王府郡主,第一个做的动作,是对着她们深深地屈膝行了个大礼,以示歉意。 第两百九十章 赏 “哎呀姑母何必如此,快起来,折煞我们了!”长公主赶紧让人去搀扶她。 “不,姑母惭愧得紧,本来是想你们来高高兴兴赏花的,结果竟然让你们受了委屈。”静娴郡主说得眼睛都有点红了。 “哎哟我的姑母,我可没受委屈,我和阿贞是晚到的,对吧,阿贞?”长公主笑着问二公主。 二公主点点头,没吭声。 静娴郡主便看向了季雨菲和三公主:“当时是三公主和婉清先来的吧?府里那帮奴才不懂规矩,可有冲撞?”说完了,态度恭敬地看向了洪嬷嬷。 这事还轮不到洪嬷嬷她老人家亲自出来解释,季嬷嬷很有眼力劲儿,便主动上前跟大家讲了从巷子口进来的整个过程。 饶是长公主自认已经预想到了后宅小妾争宠的模样,这会儿听了,也是惊呆了。 第一个反应是,女儿应该没有听到吧? 回头一看,还好,乳娘带着阿桃在一边已经开始看花了,大盆的菊花,刚好跟个五岁多的小姑娘一般高,那闭着眼睛凑在花前闻花香的小模样可真可爱! 静娴郡主一边听季嬷嬷说,一边也在留意着其他人的动作,这会儿顺着长公主的视线看过去,哦对了,还有个小县主今儿也来了。 静娴郡主便招来个大丫鬟,吩咐她去把信王府的小世子给带过来,小世子这阵子刚好被自己接过来住,这两小家伙以前是嫡亲表姐弟,当然,如今也还是算表姐弟,就是关系上算远了一些。 想了下,干脆又让丫鬟把二公子也去叫过来,也不知等下那位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会不会带孩子过来,干脆让儿子当个小主人来待客好了,虽说小客人们的年纪小了一点,但这样也刚好可以看看未曾接待过客人的儿子如何表现。 这边的季嬷嬷自认比较客观地把事情说了,说完了便等着洪嬷嬷总结陈词,这事还是得她老人家来说比较有分量。 果然,洪嬷嬷虽然面色和缓,说出的话不是那么中听: “郡主,今儿这事,实在是不成体统,一个伯府的奴才,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公主呵斥,若说他是认不出三公主,那起码说明这伯府治下不力,当然,如今咱们也知道了,是你们家这小妾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你家伯夫人…唉,老奴托个大,皇上和太后遣了奴婢出宫,就是希望奴婢能照顾好三公主,可不能让她受这等委屈…” “嬷嬷放心!”静娴郡主很自觉的接过了话头,听话听音嘛:“此事,伯府定要给个交代!断断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去,还有郡主!”又朝着看着她的季雨菲微微一笑。 “只不过,洪嬷嬷,在此也先跟大家讨个情。”静娴郡主话题又一转:“今儿这事,本来是想请大家来赏花的,那就先请大家给我这做堂姑母的一个面子,咱们难得聚一起,还请大家先暂时抛了刚才那不愉快的一茬,欣赏下堂姑母亲手栽培的花儿们如何?” 看,如此思路清晰、有条理的人,身份也尊贵,竟然会被个小妾辖制?还真是挺奇怪的。季雨菲略感不解。 难道说,是因为如今又有了娘家才重新硬气起来的么?之前因为无父无母、无兄弟,只好隐忍着?看来古代女子的娘家背景真的很重要啊。 三公主则没想这么多,一听静娴郡主说要先忘记刚才那一幕,老实说,她也就是觉得这种事上听洪嬷嬷的肯定没错,要不然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家都坐马车来,她一个骑马的没被认出也正常嘛,当初那个张皓然家的,不也没有认出自己是公主么?所以现在既然要暂时忘记前面的事、开始赏花了,那一直惦记着的什么菊花饼,应该可以上了吧: “堂姑母,菊花饼是什么样子的?” 哟,还知道稍微委婉一点地问吃的了嘛,季雨菲很想笑。 不过倒是也有点好奇,只要跟厨艺有关,她也很想看一看是什么样子,好吃的话,也可以管这位堂姑母请教一下、回头也可以照着做。 因了三公主这句话,当下大家就很默契地对刚才的事情揭过不提,以至于等礼亲王妃和护国公世子夫人前后脚地赶来时,看到的景象就是在阳光灿烂、菊花环绕的一座院子里,大家和乐融融地吃着同样金灿灿的菊花饼。 跟着世子夫人一起来的阿勉,因为自家个子缘故,一眼就看到两个在菊花丛里跑来跑去的小朋友,顿时就眼热了,以至于都没看到不远处跟他热情打招呼的季雨菲:“阿勉,这里、这里!” 于是阿泽、阿桃和阿勉三个小朋友,年龄相差挺小的三个小朋友,就这么迅速成了好朋友,然后开始疯玩了起来,以至于后来勉强过来的静娴郡主的儿子赵佳宇,一个看着老成稳重的**岁左右的小朋友,竟然也被激发了他的孩童天性,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出了一身汗。 如此和谐的气氛,惹得礼亲王妃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哎呀,早知道就把我那淘气孙子也带来了,虽说连路都走不稳,好歹也能凑个热闹、当个小跟屁虫嘛!” 可不,伴着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是挺热闹的,连三公主都若有所思地咬着菊花饼看得出神。季雨菲凑过去逗她: “哎,我说,你最近的食量控制得很到位啊。”也就比自己多吃了一块饼,太厉害了! 三公主视线收回来,一脸认真地问她:“你想知道答案么?” 季雨菲这会儿被菊花香气和孩子们的笑声包围,警惕心有点丧失了,点点头:“想!”这可算是减肥秘诀了吧? 三公主便回头对着季雨菲说了句:“每次吃东西前,我就提醒自己:丧尸已经包围了营地,但营地里屯的粮食只能撑过三天。” 这话不假,以前最惨的时候,营地里只剩下够大家一天的吃食。 丧尸又来了!季雨菲皱眉看着手中的菊花饼,叹了口气,先放下了。 三公主耸耸肩,很斯文地端起了茶杯。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那边的长公主笑着问过来。 旁边的二公主听了长公主的话,也看了过来。这次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找季雨菲的茬。 “哦,我们俩在说,”三公主看了下在跟礼亲王妃和护国公世子夫人一边展示一边解说菊花饼制作工艺的静娴郡主,停了下,然后说了句:“为什么就我们俩的帖子被改了时间呢?” 对啊,这个问题问得好!季雨菲顿时也意识到了。 把三公主和自己放到另外请的客人那边去?当时巷子口堵的那些马车里,看着似乎也都是年轻小姐们。 但是明明还有个宫里来的二公主呢,要改应该也还要加上她的份儿啊? 这事看来里面有点猫腻,四个人顿时都陷入了思索中… 第两百九十一章 猫腻 “我这里应该可以说得通,估计是觉得我有孩子,出来肯定有点晚,就不用改时间了,怕露馅儿。”长公主先说话,然后又看了下旁边的二公主: “阿贞这里,应该是觉得出宫时间都有记录,也怕露馅儿。”二公主听了,点点头表示同意。 感觉比较说得通,但是让自己和三公主这么早过来干什么呢?给那小妾打着幌子做招牌、跟那帮不认识的小姐们玩?季雨菲觉得有点不爽了: “很有可能。所以她们便想让我和阿宁先来跟她们请来的人一起玩儿,可惜时间协调好了,其他人的帖子上估计写的时间还要提前,下人们不给力,便给一窝蜂地堵巷子里了。” 说到这里,季雨菲不禁又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小妾生的红衣少女,一脸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难不成是在怨自己和三公主搅了她们早就设计好的局? “也不一定,”旁边没吭声的二公主忽然说话了,还指了下季雨菲:“你呢,有可能是让你跟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一起玩儿,好歹是郡主嘛。” 什么叫好歹是郡主,哦对了,怪不得刚才一直没说话,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这二公主就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怼自己的机会么,季雨菲决定先宽宏大量地一笑而过,静等对方下文再说。 令人稀罕的是,说完这句,二公主竟然就没再针对她了,转头对三公主说:“至于你呢,应该是此次改时间的主要原因,你信不信?” 哦?这下其余三个人都来了兴趣。 二公主看一眼周围很是好奇的六只眼睛,略带得意地说: “理由很简单,搞不好是有人看上你了,尊贵的三公主,哦不,指挥史大人!” 看上三公主了?是谁啊?等下,该不会是…?季雨菲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该不会是那赵佳武吧?” “赵佳武?谁是赵佳武?你还知道名字?”二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人家把她的帖子也给改了。 “呃—”季雨菲略带歉意地看了下三公主,不好意思哈,要把那只癞蛤蟆给透露出来了: “上次在那演武场,我觉得那赵佳武就很想跟三公主说话,他之前也自我介绍过,说是这伯府世子的堂侄。” “原来如此,看来我是猜对了!”二公主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这赵佳武看来野心不小,好好的禁卫军不待着,非得想要去那虎贲卫。” 啥?还有这事?季雨菲立马看向了三公主,是自己误解了那赵佳武么? “不错!”本来默不作声听着的三公主,放下茶盏清了清喉咙:“所以我是不会让他调到虎贲卫来的!”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看了季雨菲一眼。 哦—季雨菲在心里笑死了:明白了,二公主没往那方面想,然后三公主还不好意思了! 长公主看了下三个妹妹的神色,笑盈盈地站起身来:“事情既然弄清楚了,那大姐姐我就去跟堂姑母打听打听,这赵佳武何许人也!” 然后过了没多久,其余那三位在热烈讨论怎么做菊花饼的人便跟着长公主过来了,静娴郡主是一脸生气隐忍的表情: “这赵家,简直是…!”本想骂人的,听到不远处儿子高高兴兴的说话声,到底是忍了下去,饶是如此,想到这些年自己的生活,眼睛里也是泛了点泪出来。 旁边的礼亲王妃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默默地叹了口气,刚才长公主过去询问的时候,这位静娴郡主也不想遮掩家丑,三言两语就把之前门口的闹剧给她和世子夫人说了,两人听了也很是无语。 虽说自己府里比较清静,但两人也都是世家出身,内宅的各种破事,就算没经历过,也是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只是哪怕再听过,这种郡主正室被个小妾如此作弄,又或者说,世族大家里被个小妾如此光明正大地捅娄子,也算是极其少见了,礼亲王妃和世子夫人都对她深表同情。 之后静娴郡主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季雨菲等人才得知,原来这赵佳武前阵子已经找过她了,时间刚好是在演武场比赛射箭之后。 看来还真是对三公主上了心了,一计不成就再生一计。 当然,静娴郡主冷笑着说,虽然是那赵佳武的祖母和母亲亲自来说项,自己也是当场给拒绝了,简直是没皮没脸到极致,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静娴郡主没说出口的是,其实自己对这清远伯府的人,早就厌恶至极了。自打自己嫁过来,前两年族人们还算客气,到后来,何曾拿自己当正经的世子夫人看待过?如今眼看信王府竟然又后继有人了,就一个个又腆着脸巴上来。 巴上来也罢了,大不了捏着鼻子跟她们周旋也就是了,就当看在儿子的份上。 谁想他们竟然有如此野心,这是拿自己和儿子开打的如意好算盘啊,记得当时那赵佳武的母亲还笑嘻嘻地说她家赵老二很有出息,等这事成了,以后还可以帮衬帮衬堂弟赵佳宇。 哪来的底气说这话啊!当时自己就沉下脸给拒绝了,那婆媳二人为此还去伯夫人那边添油加醋地编排了一番,好在自己毕竟是郡主,东西苑两边也已断绝来往多年,那老太太不便过来,便遣了她儿子过来。 隔天世子过来,夫妻俩反正也早就形同陌路,话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最后是对方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了结了,谁想对方竟然贼心不死,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这送帖子的事情上面。如果不是府里奴才办事不力,这三公主和康王府的郡主,可就真被她们算计了去。想到此,静娴郡主一阵心冷。 想了想,便吩咐丫鬟把正跟着阿桃等人一起玩乐的季嬷嬷和洪嬷嬷也请了过来,之后强笑着对几人说:“今儿这事,看来还是我想得简单了,不知背后竟还有如此算计,刚才我已令人去宫里递了帖子,明早我会去太后娘娘那里亲自请罪。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我这里给大家备了点小礼,改日再给大家赔罪!” 说完了,又对着几人深深行了一礼。 “哎呀,静娴哪,你可千万别放心上,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叔母我今儿好不容易能逃开我家那小魔星半天,有吃有喝又有花赏,可开心了!”礼亲王妃一阵爽朗的大笑。 “是啊,姑母,咱们都是自家人,不打紧的,我们家阿桃今儿玩得可开心了,等下跟阿泽分开,估计还要哭鼻子了呢!”长公主也笑着表示没什么。 二公主还是没吭声,不过神色看着还可以。 季雨菲便也笑着点头表示真没关系,要有事也是三公主更有事。 说完了,大家便看向了最有发言权的三公主:大家都表态了,你也出来说句话呗? 三公主看了下大家,然后在洪嬷嬷期待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哦,姑母,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礼物?是那个菊花饼么?” 第两百九十二章 罚 走的时候,三公主表示很满意:礼物果然是菊花饼。 其他人满意的则是另外一份礼物:每人一盆珍贵的绿菊。 菊花饼也好,绿菊也好,据说都是静娴郡主亲手做养的,诚意很足,大家都是欢欢喜喜地带走了。 回家的路上季雨菲还跟白流苏和季嬷嬷感慨,说这位堂姑母看着为人和善又能干,这清远伯府怎么就不珍惜呢? 回到王府,少不得拿着菊花饼去给康王尝尝,顺便就跟他说了今儿那一番闹剧,听得康王也很是诧异: “不是吧?这清远伯府也忒不像样了!之前没怎么听说啊?” 你一个大老爷们,自己还带着个小女儿单过,又只是隔房的堂哥,跟你说了能管什么用? 就算说了,听你刚才的话,也就是诧异一番,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可不就是说了也白说? 如今对康王说话,季雨菲已经很随便了,自己爹嘛,当下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地数落她这父王: “父王,你不觉得很生气么?如果换做是你女儿,被个小妾这么作弄,你会怎么办?” 啥?康王一听就炸毛了:他的心肝宝贝女儿,被个小妾压在头上?谢宜江还敢…哦,女儿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康王就笑着赶紧给女儿解释: “不是父王不生气,实在是生气了也没办法,这静娴嫁到了赵家,那就是他们的家务事了,以前的情况如何,这关起门来咱们也不知道,除非她自己出来申诉。但你也知道,这儿子都有了,怎么着,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眼看女儿一脸愤愤不平、张嘴要反驳自己的样子,康王赶紧又补充说明:“当然了,现在这个情况,倒不是不可以了。你不是也说了,静娴明儿要进宫跟你皇祖母请罪?” “那,皇祖母会降罪与她么?”如果真因此而获罪,那也太不公平了! “当然不会,都是自己人,怎么会怪罪于她呢。”康王先一句话安了女儿的心,然后耐心给她分析,如今女儿也定亲了,这种事,甭管以后会不会有,还是要提前跟她说一说的: “依着父王的猜测,静娴这一决定,应该也是趁势而为,毕竟她家这小妾,既然敢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女儿点头,康王便又给她分析: “但你静娴姑母为何一直容忍呢?这里头的原因自然多了去了,可能有她那婆婆等人的袒护,还有对她儿子的顾虑,不过父王觉着,多半还是因为之前她一个人孤掌难鸣、投鼠忌器之故!” 见女儿一脸不解,康王就又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你看,静娴婚后不久就丧父丧母,很容易被有心人做文章,就…就跟阿泽那事儿一样,明白吧?此其一;其二,她既已入赵家,那这赵家的是非,就算是家丑,家丑向来不外扬,清官难断家务事,真要闹起来,还会被人说她这主母没能耐,拢不住婆婆和丈夫的心,或者不容人;再者,她所生儿子年幼,且将来是要承继爵位的。总之,既然没有娘家人给她撑腰,静娴只能隐忍!” 说到这里,康王生怕女儿多想,又给她开解: “当然,咱们不一样,一来,谢家断不是这等不开眼的人家,小四也不是那等糊涂人,而且静娴毕竟只是一个宗室之女,你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 见女儿一脸懵懂地点头,康王一阵心痛:如果阿晴还在,这些事情哪需要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来教导?当然,如果她还活着,那也不会只让清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了… “父王你怎么啦?没事的,谢宜江肯定会对女儿好的,女儿相信你的好眼光啦!”季雨菲见康王说着说着有点哀伤起来的样子,想着他肯定是怕自己以后也无依无靠,便做出点轻松的样子回应。谢宜江敢纳小妾?nnd,关门放三公主啊! “就是,父王眼光这么好!”康王也趁机调整了情绪,然后继续对女儿说明儿宫里可能发生的情况: “其实吧,父王揣摩着,今儿这事,静娴也不是完全不知情,甚至咱们私下里说说哈,搞不好她也在等待这个时机。”如愿看到了女儿惊讶的目光,康王很满意地给她分析: “静娴从小就是家中独女,性子并不绵软,又有身份,那赵家只是个伯府,唉,说起来也是信王两夫妻看走了眼。但刚才父王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些年也是投鼠忌器,所以静娴也算是在隐忍,但现在不用了啊,信王府又有了香火,还是个顶尊贵的承继人,那她就不用再忍了。但是呢,这家丑如何外扬,自然也得慎重。” “所以也许是不小心,也许是无意,她要请客赏花的事让那小妾给知道了,毕竟对方算是掌管中馈,于是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对不对父王?”季雨菲自动接了康王的话,早就说,这静娴郡主看着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不错!”康王很满意女儿的反应:“所以有了阿宁的这件事,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宫找你皇祖母了,那这清远伯府的家丑就瞒不住了。毕竟就算她不说,洪嬷嬷也不会放过那伯府,婉贞她们当时也在。如今她这么一进宫,你皇祖母心肠软,肯定心疼她,那伯府估计就倒霉了!” 季雨菲点点头,头一次有点惋惜三公主住在宫外,要不然,最迟明天下午,就可以获悉这清远伯府的八卦了。 父女俩八卦一阵,叹息一阵,便也就算了,只等着过两天听消息,看宫里太后娘娘如何替侄女儿和孙女讨回公道。 谁想到了第二天下午,季雨菲正在厨房钻研如何做菊花饼呢,外头疾步进来了季嬷嬷,说宫里传来了消息。 这消息不用说,自然是关于清远伯府和静娴郡主的,季雨菲赶紧擦擦手,吩咐大厨们继续帮自己试验,自己先跟着季嬷嬷回了院子。 “怎么样?”季嬷嬷看着有点震惊的样子。 “郡主,奴婢只是听了很是惊讶,不过没关系,跟咱没啥关系!”季嬷嬷先给自家主子安了心,然后才说了如今在京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说是静娴郡主进宫跟太后请罪,太后听了很是生气,便派人告诉了皇上。陛下听了,便即刻传了清远伯府的伯爷和世子进宫,大大地训斥了一番,之后下令说直接让静娴郡主的儿子袭了世孙。” 嗯,看来这静娴郡主应该是事先打算好的,季雨菲点点头。 “这还不算,郡主,宫里如此处置,老实说,也在大家预料之中。”作为宫里的老人,季嬷嬷觉得作为郡主,应该有这样的预估能力。不过后来的事情发展,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两百九十三章 消息 据季嬷嬷说,眼看着清远伯府被宫里骂也骂了,罚也罚了,静娴郡主却在太后娘娘跟前继续跪着,说她把当年太后娘娘赐婚的懿旨也带来了,恳请太后赐她和离。 “太后娘娘听了,自然很是惊讶。倒不是说赐婚了就不能和离,只是她毕竟还有儿子在清远伯府,而且刚得了世孙封号,眼看着娘儿俩就有大好前途了,怎么就放手不要了呢?” “静娴郡主却一定要和离,具体说了什么咱们现下也不晓得,只是后来太后娘娘竟然真的答应了,说允她大归,回如今的信王府,安心抚养过继的侄孙。” 还有这种情况?看来静娴郡主是早就厌恶了常年住在小妾院子里的丈夫了啊。反正如今也重新有了娘家,而且那娘家也就只有个小不点儿大的所谓侄孙,那完全就是她当家作主了呢。 就是可怜了她自己的儿子,昨天看着也还不到十岁,那这不是一下子就没了娘么?离婚最可怜的就是孩子啊,这静娴郡主也是个狠人,居然挺舍得。 当然,作为袭了世孙的人,有吃有喝,经了这一次,清远伯府对这位嫡孙想必会供起来伺候,可不敢怠慢。 “不是的,郡主,奴婢是听说,只是听说哈,这静娴郡主的意思,好像是要带着儿子一起回信王府。”季嬷嬷听了季雨菲的叹息,犹豫了下,终是把她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也给说了。 “那清远伯府应该不肯吧?”这个季雨菲觉得不太可能,别说古代的嫡子了,就是21世纪,爹娘离婚,婆家一般也不肯把孙子让儿媳妇带走。 当然,这清远伯府搞不好愿意,毕竟小妾也生了儿子,貌似还不止一个,但面子上过不去啊,好歹是郡主所生嫡子。 “具体情况不知道,反正如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宫里也没有下最终旨意。”季嬷嬷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然后说静娴郡主也已经出宫回府了,看来这事宫里也在思量。 季雨菲觉得,这件事对京城那些勋贵人家来说挺有借鉴意义的,让大家看看,把一个郡主惹毛了会有什么后果。 此事后续未可知,季雨菲便去厨房看大厨们把自己刚才的菊花饼做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好,看看是不是也跟西门兄弟那边打声招呼建议一下,比如改良下做成菊花糕老百姓会不会买账。 傍晚的时候康王回来,也跟女儿提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叹息着说: “唉,这静娴,看来是气得狠了,不知她这些年过得是多憋屈。只是她要把儿子都带走,说要跟儿子自立门户,这事可不好办,没有先例啊!那清远伯父子俩,还活得好好的呢,祖父和父亲还在,却要跟着和离的母亲出去自立门户,这事要成了,清远伯父子俩就算不被气死,也得臊死,这还怎么出去见人呐…” 哦,原来季嬷嬷听来的消息不全,不是静娴郡主自己和离回信王府,而是带着儿子另立门户。 不过按照季雨菲这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其实也挺可行的,不就是跟丈夫离婚、出来当个单亲妈妈么? 现代离了婚的单亲妈妈活得有滋有味的多的是,季雨菲自己班里就有好几个同学是单亲家庭出身,照样很阳光,一点都没产生什么人生阴影。 何况静娴郡主既然是独生女,想必当年陪嫁也很丰厚,如今离了赵家,凭借嫁妆的收益,养活个儿子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清远伯父子俩到底是会被臊死还是气死,季雨菲觉得跟自己无关,而且看昨天那个伯夫人和小妾的表现,搞不好两者都不会,人家也许还会关起门来偷着乐呢。 也就赵佳武那边,可能会气个半死,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跟三公主之间硬扯的亲戚关系没法用了。 当下叹息了一阵,父女俩也就散了,反正这事还没定论,而且也不是他们父女俩说了算,就当听个小道消息了。 如此,季雨菲照样忙活自己的糕点创意,给她捣腾出了一道与别的点心铺子稍微不一样的水晶菊花糕,试做了几次后,大厨们都觉得味道挺不错,样子也好看,季雨菲便派人给西门兄弟俩送去了方子和样品,算是一道时令糕点。 这么过了几天,宫里总算又传出了消息,这次的消息倒是没有广为传播,只不过消息灵通人士其实也都知道了: 静娴郡主与清远伯世子和离,两人所出嫡子赵佳宇跟随母亲出府另立门户,虽然不改姓名,但至此与清远伯府一族再无相关。 竟然成功了,季雨菲替这位堂姑母开心,从此做个有钱有靠山的单亲妈妈挺好的,虽说按照古代的情况,这单亲妈妈基本上也就是单身一人到终老了,不过以前在那清远伯府,其实也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季嬷嬷这等在宫里待了半辈子的单身女性,很是替静娴郡主扼腕。一方面是替静娴郡主不值,觉得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妾和庶子女们,回头人家刚好借机扶正,该有的都有了;另一方面也不是很理解,毕竟她自己倒是自在了,但儿子的大好前程也给耽误了,本来可以安心承继未来的清远伯呢,母亲为了孩子总要有所隐忍和牺牲嘛,再等个几年其实就什么都有了。 相比而言,康王这样的单身男性,倒是很能理解,照他的话说,一个伯爵之位,犯不着心心念念地跟一帮恶心的人死耗,就算有朝一日得了那爵位,清远伯府既然如此乌烟瘴气不成体统,后面这孩子作为一家之主,也是烦得很;反倒静娴郡主的儿子趁此脱了身,如果自己争气,以后照样有前程,毕竟皇帝都算是他堂舅,家中又只有了一个母亲,再加上过继的二皇孙成了他正儿八经的表侄,不看僧面看佛面,拉拔一把还不是顺便的事。 季雨菲听了很是同意,连带对这位堂姑母也觉得敬佩。有如此打算,她那儿子赵佳宇,前程指日可待,比那伯爵虚名划算多了。 这次父女俩八卦一番,康王倒是没有再趁机交代女儿,主要是他觉得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自家女儿身上。 真要发生了哼哼,什么谢大哥,什么谢小四,那就等着他康王爷的滔天怒火把护国公府烧个一干二净吧! 第两百九十四章 不能忍 本来父女俩商量着,是不是要帮一下这堂姑母堂妹的和离后续,譬如找宅子啊、装修宅子啊之类,反正康王觉得自己如今对宅子的修缮工作之熟悉,简直快要胜过工部营缮清吏司那帮专业的家伙了。 不过毕竟这事也不是正儿八经从宫里下了旨意的,也算是家丑,总不好这么上赶着去跟人家说,万一被有心人做文章,还可以说成是他们康王府在背后撺掇的呢,那天女儿不是也去赴宴了么。 天底下嚼舌根的什么样人没有?万一那清远伯府狗急跳墙、倒打一耙,还可以说是女儿那天被怠慢了怀恨在心、如今借机落井下石呢。 清儿刚定了亲不久,还是不要给她惹麻烦了。 季雨菲没想这么多,既然父女俩都说到了要帮忙,又不知该怎么帮,那起码可以进宫去问问太后娘娘啊,顺便也可以再听听具体细节。 内宅争斗的事情,总是了解得越多越好,后面应该还有很多类似的宴会呢,可不得学着点。 于是说干就干,季雨菲第二天早上就去了慈宁宫。 “哟,这是谁呀?…啊,原来是我们家的孙女啊!”皇太后看着心情不错,还调侃了一番。 季雨菲赶紧先道歉:“皇祖母见谅,前几天就想进宫来着,不是听说静娴姑母有来过么,孙女就想着,还是过几天来看您方便。” “你这孩子,不用这么多心思,静娴是静娴,你是你,这都有阵子没来了吧?都不想皇祖母么?”皇太后今儿心情真心不错,还能开玩笑。 季雨菲便赶紧赔笑:“哪能呢,孙女自然是想念皇祖母的,都是孙女的错,以后啊,就天天进宫来,陪到您见我就烦为止!” “不嫌烦,自己的孙女怎么会嫌烦呢,哀家就你们这么几个孙女,阿宁如今还整天见不到面,也不知被她父皇使唤着干什么!而且眼看着啊,一个个都要出嫁了,你啊,贞丫头啊,唉,回头跟婉淑似的,成了亲有了孩子,就没啥空来见哀家了!”说到后来,皇太后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似有感伤。 “哪能啊,皇祖母,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孙女可以在此跟您保证,呃,就是悄悄跟您说哈,以后只要您一声召唤,孙女我就立马飞奔而来,不,是骑着我的小雨狂奔而来!怎么样?”彩衣娱亲这活儿很容易啊,先开个空头支票呗,反正在季雨菲这个年纪的姑娘心里,结婚跟没空进宫这事挂不上钩,至于生孩子,那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还骑马狂奔而来,你这孩子!难为你现在有这心思。只是这女儿家,如今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等你成了亲,就由不得你自己喽!”皇太后一脸慈爱,说完了却也还是叹了口气。 季雨菲便赶紧趁机把话题引到静娴郡主的事情上: “皇祖母,您是想到那静娴姑母了吧?像她这样的事情毕竟少见,主要是那清远伯府太不成体统,那天我和阿宁也去了,幸亏有洪嬷嬷她们,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个小妾如此胆大包天,堂姑母以前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也难为静娴能忍到现在。”皇太后说了一句,语气倒是淡淡的。 听着有点不对劲啊,不是应该挺为她感到愤怒、或者最起码心疼的么?季雨菲嗅出了一丝与自己预期不一样的情绪。 本来还是奔着想要给这位看似苦命的堂姑母帮忙的心思来的,如今看来,似乎,也有什么隐情? 有之前跟康王的八卦做底,季雨菲觉得背后搞不好真有什么隐情,便决定从“忍”字下手开始打探:“皇祖母,其实那天回来之后,孙女一直有点想不明白,堂姑母好歹也是郡主,为何要如此忍那小妾呢?” 皇太后听了,有点怒其不争地拍了拍孙女光洁无暇的漂亮脸蛋:“宝贝丫头,这世间事,哪里能事事顺心呢?可不得忍!” 还是不说?那就再努一把力: “那皇祖母,照您这么说,孙女觉得有点沮丧诶,堂姑母是郡主,竟然落得个和离的下场;大姐姐好歹是长公主,小阿桃却也主要是她一个人在抚养,要照这样,孙女觉得,其实嫁人也没什么好!”说完了,还刻意添上一副沮丧的表情。 皇太后一听,不对啊,这方向有点误导了,孙女可是刚定亲不久的人,别让她因此生了恐婚的心思,便笑着跟季雨菲解释: “哪能呢,你大姐姐,人家夫妻恩爱的时候,又不会特意来找你说;至于这静娴,其实此事,她也是不得已,不算是吃亏隐忍。” 果然!还真让自己和康王猜对了!季雨菲顿时瞪大了眼睛。 当然,落在皇太后的眼里,便是一副震惊的表现,便赶紧又安抚孙女: “你也别想太多,静娴有她自己的打算。那天进宫来请罪,她已经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打算都跟哀家说了,不得不说,清远伯府这样的人家,也真是少见,当年信王爷两夫妻,可算是看走了眼。”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痛快一点都说了吧,季雨菲便做出一脸感兴趣的样子: “皇祖母,这清远伯府,除了宠妾灭妻,还有其它什么不堪的事么?”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是啊,哀家当时见到静娴,也原以为只是宠妾灭妻这样的事。哪里想到,她竟是已经恨极了这清远伯府,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彻彻底底地跟他们脱个干净。” 好,太后娘娘要开讲了!季雨菲赶紧屏气凝神。 在后来皇太后的叙述中得知,原来这清远伯世子赵知明,不仅是宠妾灭妻这么简单,他这小妾,其实是他家的一个远方表妹,婚前有无来往不清楚,但在婚后,特别是还在信王爷夫妻俩的孝期时,两人就勾搭上了。 所以也不是被什么外人撺掇,其实就是他这儿子跟老娘撺掇的,之后就顺理成章地纳了进府。那远方表妹很是能干,做小伏低的,没多久就得了那伯夫人的欢心,毕竟之前在郡主儿媳妇那里,她没怎么能摆婆婆的款。 按照皇太后的说法,这是其中一桩,静娴郡主深以为耻。倒不是觉得要纳妾,而是觉得在自己父母孝期里,女婿竟然还寻欢作乐,不能忍。 不能忍的第二件事,是在那母子两人恳求她网开一面的理由。当时纳妾的原因,是那小妾肚子里有了孩子,那母子俩就允诺,说好歹是赵家骨肉,好歹让她生在府里。静娴郡主也觉得可以忍,便同意了,谁想哪里只是为了一个孩子,之后竟然迅速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种背信弃义,不能忍。 再还有呢,静娴郡主一开始也算是委曲求全,跟那赵知明生下了嫡子赵佳宇,之后为了一心一意养这孩子,就任由那赵知明哄了,让伯夫人把中馈直接给了那小妾。谁想这些年来,光在伯府里,赵佳宇就好几次出了事,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容不得这孩子。这一点,连皇太后都觉得不能忍。 还有一桩,皇太后特意说给了孙女听,让她以后自己也多留个心眼——嫁妆。 第两百九十五章 后续 据那静娴郡主哭诉,说当年因为是独女,信王妃简直是恨不得把个王府都给搬空,所以她的嫁妆是非常丰厚的,这也是当初信王爷两夫妻给她挑这清远伯府的原因之一: 清远伯府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在勋贵里都比较一般。 所以信王夫妻希望藉此能让清远伯府善待女儿。 哪知自打静娴郡主过门,因为自己刚成亲不久就守孝,觉得有点对不住婆家,出手就很是大方,刚开始几年还好,后来那赵知明就渐渐开始伸手了,要这要那的,这也还好,好歹是一家人。但到了后来,那管家的伯夫人,就明里暗里地跟她哭穷,诉说自己掌这一大家子的不易。 当然,皇太后也说了,这都能忍,嫁了人就是一家人,不能只可共富贵。当初信王夫妻既然有此打算,拿出一些嫁妆来补贴婆家也是应当的。 只是万万想不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静娴郡主陪嫁的嬷嬷发现,郡主库房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以前陪嫁过来的值钱物,要么是找不到了,要么是被人掉了包,放进了另外不值钱的东西! 这也太下作了吧,原来这种掉包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季雨菲表示这个清远伯府真心让人看不上,真要缺钱,跟郡主明说就是了,而且真要缺得如此厉害,那也不能光指望郡主的嫁妆啊,清远伯府的其他人也太无能了吧? 至于皇太后让自己以后留个心眼的护国公府,季雨菲表示有信心,毕竟这种要偷儿媳妇嫁妆的人家还是少见,而且谢宜江也不是这种人。 所以如今也能理解了,这静娴郡主看来是恨极了清远伯府啊。 然后把她那儿子赵佳宇也带出清远伯府的原因如今也明白了,再让儿子留在伯府里,近墨者黑,谁知道会不会被那府里的人养歪。 再说了,这清远伯府里这么乱来,万一下次再爆出什么事,哪怕那赵佳宇袭了爵,也没啥光彩的。 季雨菲觉得自己都明白了,便点点头跟皇太后说:“嗯,哪怕亏了些嫁妆,是要跟他们和离的,简直太龌龊了!” “谁说要亏了嫁妆才能和离?这和离了,嫁妆自然要一分不少地还回来!”皇太后的心情似乎又回来了,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 “哦?是让清远伯府赔钱么?”季雨菲觉得这个做法很痛快。 果不其然,后来又过了几天,京城里终于都知道了静娴郡主带着儿子跟清远伯府彻底决裂的消息,顿时众说纷纭,之后不久,那伯府里就放出了一批丫鬟小厮,之后又在有些好事者的传播下,大家都知道,清远伯府如今在变卖田产铺子,以偿还静娴郡主被他们“不小心”遗失的部分嫁妆。 整个京城顿时哗然,再翻出之前小妾抢着去迎接公主的事情,毕竟那会儿巷子里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人,本来还在说郡主仗势欺人、对带着赵家嫡子出户的事颇有微词的人,便纷纷倒了阵营,开始大批、特批这清远伯府的不堪了。 一时间,清远伯府成了京城之矢,很多人甚至特意坐了马车去伯府门前看热闹,于是那条当时堵车的巷子,便一次又一次地拥堵着。 这事既然是季雨菲从太后那里听来的,后来便大大方方地去见了暂住在信王府的静娴郡主母子,却意外得知,母子俩已经找好了宅邸,只等修整一番,下个月就可搬过去。 而且那宅子位置还挺好,就在信王府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据说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从一个告老还乡的礼部侍郎手里买下来的。 静娴郡主是这么跟季雨菲说的: “那会儿也是巧了,刚好皇上给阿泽赐了府邸,我便时常过来看看,有次回去途中刚好看到侍郎府在搬家。石侍郎之前在礼部做事,府邸虽然不大,却很是清雅,我便想着,可以问问看,他家这宅子还要不要了,你也知道的,清远伯府那里,我是能少待一些时间也是好的,有了阿泽,刚好可以借此躲个清静。” 看来还是有钱,季雨菲深刻觉得,躲清静也可以去信王府啊,根本不用自己再另外置个宅子。 既然没什么忙可帮,彼此说过了话,季雨菲也就告辞了,只说有空再聚。 静娴郡主便也笑着说,等过了三皇子大婚这件京城盛事再说,后面等她们母子俩搬了新家再请客。 对哦,这阵子被静娴郡主和离的事一闹,都忘了三皇子快要大婚这件事了! 看来很快就可以看到那位三皇子妃了,不知这位皇妃看到绝世美男的丈夫时会有什么反应… 这事季雨菲回去后自然又说给了康王听,表示不用再替静娴郡主担心了,人家如今好着呢,能当家作主的有钱单亲妈妈啥都不用愁。 康王听了便又开始数落清远伯府,觉得那赵家真是眼瞎:“信王府就这么一个郡主,守着座金山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自家又没什么出息的男人,那赵知明文不成武不就的,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差事,就知道整天抬举那小妾庶子,现在好了,倒是终于可以把她们抬举到高处了,可这高处跌下来就很惨喽!” 又说那清远伯:“当初静娴跟他儿子定亲时,跟信王爷称兄道弟、信誓旦旦的,如今儿媳妇要和离,也没见他出来说句话,据说还一味把错处推在伯夫人和那小妾身上,也是个没担当的。既如此,那这么多年他干什么去了?既没见他训妻,也没见他教子,听说如今倒是推了个干净、避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 意犹未尽之下,康王还顺便“点评”了下之前对三公主有意的赵佳武:“那赵佳武父王也去打听过了,是清远伯堂弟的孙子。说起来,他那堂弟倒是比清远伯要强,生的两个儿子都还不错,一个在兵部,一个在京郊西大营,所以那赵佳武,想必也是因此而进了禁卫军,前途还是有的。” 就是**大了点儿,想要一步登天,那还是差了点儿。如今更是被清远伯府拖累,名声上都损了不少,想必赵佳武的心思也应该歇了。 父女俩说东说西的,康王说到了二公主府的建造进展,季雨菲便也想起了即将到来的三皇子婚礼。 第两百九十六章 何小姐 这一说才知道,原来那三皇子妃的送嫁队伍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果不其然,也就过了三天,先是宫里设宴,皇帝与远道而来的亲家—中南总督何倬吃了顿饭,康王也去了,回来后跟女儿满口地夸那何总督父子俩: “不错不错,长安这门亲事真不错!光看他那老丈人和大舅子,就知道他家闺女差不到哪儿去,长安自己也挺满意,都不用他父皇说,敬了丈人又敬大舅子,喝得那叫一个高兴!” 季雨菲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问那父子俩的相貌:“父王,那总督和他儿子长得怎样?” 喝酒喝得高兴的康王表示,何总督父子俩一看就是武将出身,身材高大魁梧,说话洪亮,跟他也很投缘。 季雨菲:我爹不会是弯的吧?一口一个“谢大哥”的护国公是这样的相貌,如今这个跟他投缘的何总督也是。 算了,娘都死了这么多年,爹要出柜就出柜吧,好歹也替王妃守了这么多年寡、哦不,当了这么多年的鳏夫了。 康王不知道女儿竟然在心里如此想他,还在那边眉飞色舞地说那何总督: “还挺会说话,时不时地给皇上说点他那地盘上的奇闻趣事,他那儿子,叫什么来着?对,叫何鸣琦,也不时给他老子做点补充,总之,哎呀,这顿饭呀,清儿,不是你父王赴的宴会少,但吃得如此开怀的,还真是没有过,头一次!” 我的爹啊,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好奇了,这对父子上辈子是搭档组合说相声的么?季雨菲对那何家大小姐何梦瑶顿时越发好奇了: 如此能说会道的父子俩,女儿如果也是这种画风,跟人帅话不多的三皇子搭一起,嗯,那就有趣了,也不知谁会被谁带偏,希望能尽快见到这位何小姐… 机会很快就来了,康王刚赴了宫里的宴,第二天太后就从宫里派人到王府,说是请季雨菲和三位公主,第二天早上去那何家暂居的礼部馆驿,探望下未来的三皇子妃。 于是一行四人,在清远伯府的相聚之后不久,竟然又凑在了一起。 之前季雨菲先问了下,季嬷嬷的意见是,这种场合不能算太正式,也就跟平日里的聚会差不多,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穿着上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的,季雨菲便听从了她的建议,穿了件橘红色的衣裙。 在礼部馆驿门口碰头一看,连那感觉一向走清冷路线的二公主,也难得地穿了件粉色的衣裙,加上穿了身珊瑚红的长公主,嗯,画面很和谐。 当然,在骑马而来的大红色衣裙的三公主衬托下,画面就更喜庆了。 为此,二公主还有点不满意:“陈婉宁,你是穿骑马装穿上瘾了么?” 季雨菲:算了,您还是别再跟三公主过不去了,就没讨到过什么好,再说了,三公主这身大红衣裙很符合办喜事的气氛啊。 三公主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裙:“对啊,骑马方便。” 好,果然是把天聊死的节奏,长公主便笑着出来打圆场: “哎哟,阿贞,放心好了,未来的三弟妹啊,头一个要看的可是你哟!” 二公主皱了皱眉,看了下一脸无辜的三公主,终是没说话,甩了下帕子,带头进去了。 “走吧,清妹妹,你这身衣服颜色可真好,很衬皮肤,阿宁,下次还是换身衣裳吧。”长公主依旧笑着,没事人一般,招呼两个妹妹跟她一起进去。 等四个红色系姑娘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的正主何小姐何梦瑶倒是一身水蓝色衣裳,二公主便再次皱了一下眉。 趁着几人相互问候、寒暄的功夫,季雨菲观察了下,这位何小姐的长相,康王的描述挺准确,跟她父兄一脉相承的浓眉大眼,长相说不上非常好看,也就中人之姿吧,皮肤也不是很白,类似21世纪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而且个子高挑,目测比三公主还要高一点,很健康很有活力的一个姑娘。 当然,三公主的个子应该还有潜力,不过以何小姐现在这个高度,感觉跟三皇子可以并肩了。 季雨菲不禁又联想了下两人站一起的画面,一个看着有点文弱的绝世美男,跟一个健康活泼的姑娘,嗯,也算互补了。 是的,这位何小姐人挺活泼爽朗的,跟康王所称道的其父兄看来是一个风格,所以很快,刚见面时彼此有点拘束的气氛就散了。再加上有长公主这等玲珑人在场,本来就不用担心冷场,于是很快大家就有说有笑起来了。 照季雨菲的理解,这种初次见面,本来也就是彼此混个脸熟,然后大家喝会儿茶聊会儿天气啦、兴趣爱好啦之类的就可以散了。结果过了没一会儿,不仅是她,就连旁边的长公主和二公主,都惊讶地发现,何小姐竟然和三公主聊得很是投机。 投机到什么程度呢?何小姐旁边那位教养嬷嬷,一直在不断地以咳嗽、使眼色、努力插话、倒茶等方式,试图想提醒她,旁边还有三位正儿八经的皇室贵女,尤其是里面一位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小姑子。 可是这位何小姐竟然视若无睹,依旧在热烈地跟三公主讨论骑马、射箭之事,一开始长公主和季雨菲还努力凑趣说点骑马的事,到后来,嗯,术业有专攻,两人就渐渐搭不上话了,只剩三公主跟她说得火热。 二公主自然更没话说,季雨菲偷偷看了下,好吧,这位正经小姑子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唉,不知等下会不会发飙。 再看了下那位何小姐,已经跟三公主说到那匹御赐的千里马大风了。 下一步,不会是两人要直接出去看马吧?这位未来的三皇子妃似乎挺性情中人啊,季雨菲对康王的表述有点怀疑了。 当然,也可能这位何小姐性子直爽,在家中又很受宠,想干嘛就干嘛。 季雨菲刚想到这里,就见三公主站了起来:“走,我带你看马去,刚才我就是骑着它来的。” 落单的二公主倏然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们。 何小姐旁边那位教养嬷嬷,见状赶紧陪笑着劝她:“姑娘,外头太阳晒,回头再去看吧?” 这话,一般的姑娘都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可惜三公主不是一般姑娘啊,听了后便木着一张脸认真地纠正: “太阳不晒啊,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了,没事的。”难得碰到个同好,她很想显摆下自己的大黑马,而且大太阳下看着才叫漂亮呢。 何小姐也不是一般姑娘,听了三公主的话也附和着说了句:“就是。嬷嬷没事,我们就出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了。” 长公主眼看阻止不了,便朝季雨菲使了个眼色:“清妹妹,要么你也跟她们一起去看看?” 二公主看着一动不动,自然是不会出去看的,但阿宁这万事不走心的,带着个看着差不多一样不走心的何小姐,两人都在兴头上,别出去看个马老半天不回来,自己分身无术,只好让稳重的清妹妹出去看着点儿。 季雨菲对此心领神会,便对着长公主和那教养嬷嬷微微一笑,暗示让她们放心,之后跟在那两个头也不回往前走的姑娘后面出去了。 一匹马而已,再好看,它也就是一匹马,季雨菲自己也有一匹,骑得多了自是有感情,可再有感情,也不至于像三公主和那位何小姐一样,两人从马的吃食说到马毛的梳理,到后来甚至说到了哪种响鼻代表什么心情。 季雨菲都听得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的小雨了,太不上心了,以后要多花点心思。 可是那两位姑娘,你们俩这么得如此忘乎所以真的可以么?就没注意到,脸色铁青的二公主已经出来、并且盯着你们看了好久了么? 第两百九十七章 矛盾之处 回府后的季雨菲是这么跟她家父王描述当时的情景的: “哎哟吓死我了,好怕二公主会忍不住扑上去打人,当然,她估计也是想着怎么都打不过阿宁,才又硬生生忍下来的。” 当时的场面,一度很是尴尬,唯一觉得不尴尬的是三公主,秉承着她一贯的面无表情风格,跟二公主主动说: “你也喜欢?那你也去跟父皇要一匹好了。” 这种话说出来,季雨菲觉得自己救不了场,好在旁边还有个长公主笑着来帮忙: “阿贞要马干什么?阿宁你是指挥使,大忙人,自然用得着,我们几个呀,就还是坐马车好了,这秋天的日头,也挺晒的。” 这话一说,虽然挺能圆场子的,但季雨菲也暗道一声不妙:那位何小姐的眼睛瞬间开始发亮了! 果然,接下来倒是不晒太阳、不聊马经了,但回到室内的何小姐,简直化身成了超级粉丝,对着三公主,那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个接一个地抛问题,专门问虎贲卫指挥使的风光事,一边问一边啧啧赞叹。 季雨菲听着觉得还好,谁还没个把崇拜的偶像啊,想当初,21世纪的女大学生宿舍里,几个连初恋都还没有过的小女生,硬是不要脸地“共侍一夫”—反正全国几十万花痴女粉丝,都是他们家那谁谁谁的老婆。 何况这何小姐崇拜的是骑射功夫过人的三公主,女子里的骄傲,此种爱好很健康啊! 当然,一直拉着个脸的二公主肯定不这么想,看着笑嘻嘻的长公主估计也仅仅是面子情,但季雨菲既然能跟三公主混得好,对这位看着与她一个风格的何小姐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挺可爱的,回去后也是没什么保留地跟季嬷嬷说了。 对此,作为资深宫嬷嬷的季嬷嬷有点持保留意见,只好委婉地跟自己主子说,皇子娶妃不比公主下嫁,在皇子妃的选择上一般都会多找几家姑娘,从门第到家族到品性等各方面进行综合衡量后再慎重挑选。 而且一般都是提早两年就赐了婚,所以这被选为皇子妃的姑娘,一般家中都是早早就准备了起来。 这准备,指的不仅是嫁妆之类,更多的是对姑娘的精心培养,毕竟,皇子妃是嫁入皇家,重要性不言而喻。 季嬷嬷见季雨菲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不开窍样,只好又说,能被指为皇子妃的人家,通常家中也都会有教养嬷嬷,就算本朝开国不久没有太多繁琐的规矩,但在姑娘被赐婚后,家中肯定会千方百计为姑娘请一位德高望重之人进行全方位的教导,在成婚之前半年,宫里也会派几位资深嬷嬷去姑娘家进行各种辅导。 所以,这位姑娘其实也不见得是纯良的小白兔?季雨菲被季嬷嬷这番话给惊到了。 是真人不露相么?真那样的话,哇塞,季雨菲又被自己的揣测给惊到了: 这腹黑的何小姐跟以后的婆婆—宫斗专家张妃联手,那可真是双剑合璧、威力大增啊! 三皇子简直是如虎添翼啊,摊上如此有实力的岳家! 也不知那大皇子妃是什么个品性,徐贵妃看着是霸气外露的存在,这两对婆媳,没了中间的刘妃和二皇子妃,看来以后可以直接打擂台了。 也不知这是不是皇帝早就盘算好的?可是之前明明让人觉得,皇帝也许已经在怀疑,当时的行宫猎场那把火,搞不好是三皇子放的? 所以皇帝这打得什么主意?是要让两个儿子…季雨菲不禁打了个寒战。 二皇子好歹尸骨未寒哪!后面竟然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季嬷嬷见了,还以为自家主子被这未来三皇子妃的心机给吓着了,便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太多话了:“郡主,反正等他们成亲了,也就是逢年过节的大家相互见个面。”人还挺多,不至于有什么事儿。 季雨菲点点头,暗自沉下了心,想着以后跟这位未来的三皇子妃相处时还是得警醒点儿。这姑娘出身高门,有心机、善骑射,父兄都很能干,应该不会是个跟二皇子妃那般的弱者。 又想着是不是也得顺便提醒下三公主?别几句好话吹捧,然后被人带到沟里去了。 于是第二天季雨菲便特意去了前头三公主的宅子,晚上两人一起吃了个饭,饭后就把这些有的没的都给她稍微提了提。 结果三公主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放心吧,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洪嬷嬷提醒你的?”季雨菲觉得有个厉害的嬷嬷真心给力。 “不是,是我自己觉得她的话有问题。”三公主表示。 “怎么有问题?举个例子呗?”厉害啊,季雨菲很是好奇。 三公主挠挠头表示有点不容易说清楚:“举个例子,嗯,没法举具体的例子,就是觉得,这位何姑娘虽然也会骑射,但应该不是很厉害,就是学过而已,说话的时候有表现出来。然后感觉她一直在往我的黑马话题上引,有点故意要跟我搭话的意思。” 那也是为了讨好你这三公主殿下啊,季雨菲觉得没什么问题。 三公主便又认真想了想,然后真给她举了个例子: “哦对了,她当时有句话,我觉得有点问题,就是我们俩在外面说马的时候,何姑娘问我大风在自家演武场里能不能跑得开,这说明她是知道我住在宫外的,但等到长公主说我是指挥使时,她又感觉很惊讶的样子,这个有点前后矛盾。” 季雨菲想了想,也是,看来是那何小姐说漏嘴了: “看来这何家人挺厉害啊,对京城的动向掌握得也很清楚,而且你的情况他们也早就知道,所以这何小姐一来就主动找你攀交情,反正那二公主是三皇子的亲妹妹,谈不上得罪不得罪,我和长公主本就跟你好,她跟你好,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竟然是个心机girl,看走了眼! 果然如季嬷嬷所说,能被赐婚的,除了二皇子妃那种是个悲剧的例外,其余都是经过皇家严格审查过的,不会有什么小白兔,就算本来是小白兔,也在赐婚后被硬生生训练成了小灰兔乃至小黑兔。 “那你自己小心,既然这未来的三皇子妃找上了你,说明她觉得你有利用价值。”季雨菲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说完了不禁又自嘲地笑了: “咳,其实你也不用听这些,我自己还比不上你呢,算了,你听过就算。” 三公主便嘴一咧,说了句:“没有啊,我觉得你这是关心我嘛,咱俩有事是得相互说一下。照洪嬷嬷的话说,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还一根绳上的蚂蚱,那就应该是谁也跑不了谁了好吧?季雨菲都被逗笑了: “洪嬷嬷这话,应该是训你府里的小丫鬟们时说的吧?” 一时间,两人说说笑笑的,对这位未来的三皇子妃,面也见过了,为人也评价过了,便安心等着参加她和三皇子的大婚典礼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大婚(上) 转眼很快就到了三皇子大婚那一天。 季雨菲作为一个没经历过此种场景的现代姑娘,对这一天很是期待。 首先,是她与三公主奉命在三皇子的迎娶队伍到达礼部馆驿之前陪着新娘子,这事季雨菲不知自己具体要干什么,便问康王。 对此,康王表示,任务很容易,就是拦着三皇子不让进门就好了。 明白了,电视剧里看到过,给红包才能放行,虽说只是意思意思,那也得让三皇子掏个大的红包才行。 季雨菲顿时摩拳擦掌。 “哎,父王跟你说,这个只是模仿下民间迎亲的风俗,旁边也有礼部的人把控,意思下就行了,你们别太为难新郎倌了,图个热闹而已!”康王见女儿那样子,赶紧叮嘱她,并给她说了三皇子的准备— 那天他会带着一堆文武全才的年轻未婚小伙子们过来,所以基本不可能拦得住他,总而言之,也就是图个热闹。 明白了,季雨菲表示自己只要看到红包够意思就一准放行,当然,还要三公主配合。 对此,康王表示,三公主那边也已经有人去吩咐过了,对方跟她的回复一模一样:给钱就行。 季雨菲顿时觉得很好笑:两个见钱眼开的主儿,搞得跟土匪拦路设卡似的。 又问康王:“父王,为什么要叫我?不是还有个二公主么?” 两个公主陪伴一左一右,新娘子不是更有面子么? 康王便解释说,皇子大婚,按祖制,头一个晚上是宿在宫中,新房虽说只是临时,但也需要有人陪伴着新娘子,既然二公主住在宫中,又是三皇子的亲妹妹,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她了。 原来如此,季雨菲便觉得还是自己和三公主这个任务比较好,有钱拿不说,还能调侃作弄一番绝世美男,便很是期待,这可比隔着电视看热闹新鲜多了。 康王看女儿一脸兴奋样,终是忍不住,给她头上轻轻来了一记爆栗:“你呀,以后不是很快也能自己体验了么?” 呃,也是哈,季雨菲觉得脸有点红,便赶紧掩饰:“哎呀,父王,那你要干什么呀?” 侄儿娶亲,康王表示自己没什么可做的,一应流程和人手都是礼部早就准备妥当了,自己到时只需要在某个安排好的时间围观下拜天地、晚上吃顿婚宴以及等着新婚夫妇隔日见礼认亲就行。 想到此,康王忽然想起来,隔日见礼认亲,自己这位亲叔叔,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那里… 唉,等到女儿出嫁那天,也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送她出门… 然后这偌大的王府,从此便真的只留下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康王顿时悲从中来,眼角都湿润了,赶紧转身低头拭泪。 季雨菲虽然不知道康王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不过见他这个样子,想来应该是触景生情、联想到了要送自己出嫁那一天吧? 这种事情,以前在21世纪的时候,自己的爸妈也说过这个事情,老爸当时的反应也是很焦躁的样子,并提到了让未来的女婿住到自己家来的可能性,为此还被老妈好好取笑了一番。 季雨菲顿时也心酸了,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了口:“父王,可以把谢宜江算招赘么?” 这样也不至于以后让康王孤单一个人了,反正谢家老大承袭了世子,而且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那边府里不缺人。 可惜这只是一个21世纪来的姑娘天真的想法。季雨菲这话一说,康王顿时被惹笑了: “你这孩子,净说瞎话!堂堂护国公府里的四公子,大好前程的禁卫军副指挥使,哪里就沦落到要给咱们做上门女婿了?” 就算是亲王府,也不能这么仗势欺人,真要这么去提,呃,搞不好这门亲事都要黄了。 本来就在一个京城里住,自己也不是个糟老头子,哪里就矫情到需要招个上门女婿了,没看当年信王府,不也还是坚持把女儿嫁出去了么? 季雨菲听了康王的话,嘴里没说什么,虽然知道入赘之事不可行,倒是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头要亲自问问谢宜江乃至谢家,可否让他们婚后多回来康王府住住,凭啥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就一定要女方一直住在男方家了呢? 说干就干,季雨菲决定等到三皇子婚礼后就找下谢宜江问问他的想法。 当然,眼下她还是得盛装打扮去赚个钱先… 皇子迎亲有固定时辰,饶是如此,何小姐还是早早就穿好了喜服、盖上了红盖头,安静地坐在一张铺满大红被褥的床上等着了。 跟季雨菲一样盛装打扮的三公主,本来是在床边坐着的。不过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到处都是红艳艳的热闹场面,三公主东张西望地很是好奇,而且四处看了会儿之后,忽然悄悄地挪到对面的季雨菲身边问她: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们?” 季雨菲抬头看了下,还真是,屋子里时不时有人进出,丫鬟婆子们,还有什么喜婆、嬷嬷之类,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在悄悄地打量自己和三公主。 季雨菲生怕两人出了什么错,毕竟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穿越人士。眼下这里里外外的又都不是熟悉的人,没法当面问,就招手叫来随侍一旁的一个小丫鬟,这丫鬟看着应该就是个打杂的,让她出门去叫下一个叫丁香的丫鬟,说自己找她有点事。 这位自称叫“秀儿”的小丫鬟先是犹豫了下,看了下端坐床上的新娘子,季雨菲见了,便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放心好了,丁香就在门外,只是不方便进来,你就在门口喊她一声就行,让她过来在门口候着,我有事跟她说。” 那丫鬟还是咬着唇没点头,季雨菲看了下,便觉得那何小姐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大婚这天确实忙乱,但这眼看着没什么事情的小丫鬟,在面对郡主吩咐时,竟然也能硬扛着不答应,看来是那何家给下了死命令,管教有方啊。 厉害啊,季雨菲就自己站了起来出门去了,虽说当时康王叮嘱她时确实是说要一直陪在房中的,但也没说不许走动啊,就大大方方地跨出了门,找到了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白流苏和丁香姐妹俩,然后赶紧问她们:“我脸上妆有没有花?” 第两百九十九章 大婚(下) 看姐妹俩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季雨菲便跟她俩压低声音解释:“那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的,一直在偷偷看我和三公主,我觉得有点什么问题。” 丁香一脸虽然紧张但依旧懵的表情,流苏毕竟老成,仔细看了下自家主子那张难得上妆而显得光彩照人的美丽脸蛋,很是难得地抿着嘴笑了: “郡主,大家应该都是被您和三公主惊艳到了吧?” 啥?季雨菲觉得三公主虽然长得倾国倾城,但可能是因为看久了并且那家伙总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如今被白流苏一提醒,嗯,三公主是没什么不妥的,也就是如今因为难得的盛装而越发好看了而已。 至于自己,看来也是妥妥的小美人啊。嘿嘿,不好意思,看来幸亏那新娘子是盖着红盖头的,然后自己和三公主也都穿了不抢风头的粉色衣裙,要不然还真不好说呢。 季雨菲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刚回去不久,外面礼炮齐鸣、锣鼓喧天,说是三皇子的迎亲队伍很快就要到了。 “来了来了!”季雨菲顿时兴奋地喊了出声,送钱的人要来喽! 然后就见三公主“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蹿到了床前,一副护着新娘子的紧张神情。 季雨菲翻一个白眼,之前不是说好的,两人的任务是拦住三皇子不让进么,就很是沉稳地先吩咐大家把院门栓牢了,然后自己上前拉着三公主就往外跑。 咦,怎么回事?三公主的手有点凉诶?季雨菲忍不住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没事,动静太大,我刚才有点神经错乱,以为丧尸来袭了!”三公主淡定地回答,刚才那副紧张的神情已经消失了。 这也能联想到丧尸?季雨菲表示自己不能感同身受,便拍拍牵着的手:“没事没事,大吉大利、吉祥如意!” 鉴于只是礼部馆驿,所以这处用来送嫁的地方只是一处平时用来接待贵宾的院落,眼下满满当当都是人。 宫里来的两位喜嬷嬷很是紧张,虽然一脸的笑,却也紧紧站在了三公主的身后,她们之前被耳提面命过,一定要严格把控整个流程的顺利开展。 于是在两位喜嬷嬷的提示下,三公主和季雨菲给三皇子的那帮亲友团出了各种难题,譬如作诗什么的,外面的人便隔着院门做了一些两人都听不太懂的诗,中间门缝里不断有人塞进红包来,两人便毫不客气地直接拆了,三皇子挺会做人,前面那些红包都没什么话,也是底下人塞进来的,后来就直接上阵了,并且直言是给两位妹妹的,说她们辛苦了以表谢意。 季雨菲便明白了,刚才这些红包其实是打赏给院子里的人的,后面两个红包才是给自己和三公主的,嗯,应该是大额银票吧?那就笑纳啦! 眼看闹也闹够了,征得那两个喜嬷嬷的同意后,季雨菲便跟三公主说可以开门了,怎料三公主一听,便让她和其余人先退后几步,说万一外面人太多,院门一开,一股脑儿地都涌进来,会有点踩踏危险。 季雨菲:所以你是又想起了丧尸群攻是不是? 虽然觉得很无语,不过还是跟着听话的诸人往后齐齐退了数步,然后屏息凝神等着那绝世美男的新郎倌让新娘子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口水流一身。 “准备好了吗?”三公主回头喊了一声,大家纷纷点头。 外面倒是一片响亮的答应声。 也不知三公主在等待什么,总之过了几秒钟,在季雨菲差点按捺不住、打算出声提醒的时候,“咣当”一下,三公主取下了门栓,然后双手打开了院门。 于是随着大门的徐徐打开,门里的丫鬟姑娘婆子等一众女性们,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个长身玉立、一身喜服、微微笑着的新郎倌。 “啊——!”除了三公主和季雨菲,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一阵无法掩饰的惊叹声。 三皇子竟然、竟然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美!不,比想象的还要美! 是的,不是好看,不是帅,不是英俊,是美!如天上仙人下凡般的美! 饶是也算是总督府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了,那一瞬间,好多人都腿一软,就那么直直地跪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么,本来也已在震撼之中尚未回神,见旁边的人身子往下矮,便也无意识地跟着往下跪倒在地。 一时间,除了季雨菲和三公主,满院子的人,竟然就那么跪了一地。 当然,大家的头还是都抬着的,眼睛依旧是痴痴地往上看着宛如天人的三皇子。 好歹今儿不管谁是新郎倌,都可以尽情地看! 季雨菲站在人群最前面,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这帮人的傻样儿,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三公主本来站在院门口还在好奇地盯着跟平常穿着不一样的三皇子看呢,听到季雨菲的笑声便也回过头来,于是看到一院子痴痴抬头看着三皇子的人,不知怎的,许是被季雨菲的笑声感染,竟然也难得地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于是本来还在傻看着对面季雨菲一脸娇俏笑容的未婚小伙子们,无比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三公主的笑容,那一瞬间,犹如看到满树桃花盛放,犹如春水流过青草溪,啊,美人一笑,果然倾国倾城啊! 而三皇子身侧的张天成,这会儿也已看得痴了,如果旁边的人注意,其实还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阿宁!” 好在这会儿跟刚才那院子里的惊叹声犹如呼应似的,小伙子们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还算克制的抽气声,堪堪把那声极富情义的低语给盖了过去。 大门打开的这一幕,在很多年之后,都被不少人津津乐道。 小伙子们自然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回想着三公主那让人目眩神迷的惊艳一笑,而那些后来又回到了总督府的丫鬟婆子们,则在她们的余生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谪仙般的三皇子… 但彼时在屋里闷坐良久的新娘子何梦瑶,还在纳闷怎么外面的动静一下子就没了,好在这会儿她的父兄已经在旁边的正厅里端坐着了,等着背她出门上花轿的兄长何鸣琦是个稳重的人,见状便几步出了门,然后便看到已经回过神来纷纷再次起身道贺的满院子的人,与正笑着迈步进门的新郎倌。 饶是之前已经在宫里见过一次这位准妹夫,何鸣琦也还是被晃了一下眼睛,唉,说起来,自家妹子真是捡到了宝啊! 当下稳了稳神,两下彼此见了礼,三皇子便从随从手里接过了一双用红绸子绑着的大雁,亲手恭敬递给了何鸣琦,并喊了一声“舅兄”。 对面的何鸣琦也恭敬接了,回了一句“妹夫”,之后引着他去了正厅拜见自己的父亲何倬。 妹子嫁入了皇家,也就今儿这唯一的一次,自己和父亲能如普通人家一般,堂堂正正地享受这三皇子喊一声“舅兄”和“岳父”。 当然,三皇子拜见岳父的时候,其他人也就在院子里候着,三公主没这意识,还想拉着季雨菲也跟着要去继续看热闹,没拉动,回头一看,好吧,原来谢小四也在迎亲队伍里,两人正在眉目传情呢,算了,那我自己去看吧。 季雨菲:哪有,我这不是刚好看见了他嘛,今儿这么喜庆的日子,自然是要彼此打声招呼的。 谢宜江:清妹妹…不知何时能轮到咱们俩的大喜日子… 刚跟岳父见完礼的三皇子,正恭敬地听着有点感慨、有点惆怅、有点欣慰、总之各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的何总督说着那些事先准备好的送嫁的场面话,便听到后面传来了三公主的脚步声。 好在这位三妹妹今儿倒没怎么说话,只默不作声地在后面站着听,听完了,在三皇子被何鸣琦引着去接新娘子的时候,又默不作声地上前认真地看了下似乎在擦眼泪的何总督,然后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拍了拍何总督的宽阔后背。 于是,饶是见惯各种场面、自认已经波澜不惊的何总督,被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么沉默地一拍,也给拍得胸中翻滚、喉咙口发堵、几欲飙泪… 第三百章 快活 眼看着三皇子和何小姐拜别了何总督、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离开了,后面的人各种情绪,有羡慕的,有发呆的,有惆怅的,之后各人做各事,何府的下人们开始收拾院子,然后准备吃一顿为自家小姐庆贺的酒席。 其余如季雨菲和三公主人等,则自行前往宫中赴宴。走之前,三公主又特意问了声依旧望着院门外花轿离去方向的惆怅何总督:“你不要紧吧?” “无妨,无妨,臣欢喜得紧,多谢公主关怀!”何总督赶紧抹了把脸掩饰。 三公主表示不用谢:“没事,你要这样想,过阵子,你女儿就可以生个小娃娃出来了!” 何总督一想也是,而且那个小娃娃应该还会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娃娃,顿时就高兴起来了,便朝着三公主一行礼。 三公主一看没事了,便扯一下旁边不知在发什么呆的季雨菲袖子:“走了,吃饭去!” 据说今儿的宴席很丰盛,早点去好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洪嬷嬷特意叮嘱过不让骑马,说今儿只有新郎倌才骑高头大马,所以现在去往宫中的路上,两人同坐了一辆马车,白流苏姐妹俩便难得地同坐了另外的马车。 路上季雨菲有点反常地沉默不语,害得三公主看了她好几次,后来终于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喂,我说,你不会是因为现在还没跟谢小四成亲而难过吧?你有这么想生孩子吗?” 什么话,季雨菲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在因为后面形单影只的何总督进而联想到康王而难过好吧? 唉,康王越来越像自己的爹了! 哦不,康王本来就算是自己的爹,而且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爹! 结婚就意味着要把老父亲一个人抛下,怎么能不难过。 想到此,季雨菲不禁问三公主:“哎,我说,你对那个皇帝,感情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以前没见过自己爸妈么?”那现在有了个爹,感觉如何呢? 三公主侧头看了下季雨菲,对这么个答非所问的问题有点惊讶,眉毛都扬了起来。 但因着刚才何总督那一出,她的思路也很快就跟了上来,想了下,说了句: “还行,不过没有你对你父王的感情好。” “那肯定,我在康王眼里就是他的命根子。”季雨菲点点头,然后便又叹了口气:“所以啊,我刚才在想,等我出嫁时,他也会跟何总督一样难过,不,有可能更难过啊,然后王府里就剩下他孤单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三公主点点头:“那肯定,康王那人比较不扛事,搞不好会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不是这么用的好不好,季雨菲瞪她一眼,情绪有点消下去了,算了,刚才抽空已经跟谢宜江递了话,回头把自己的那个想法跟他交流了再说,便开始朝马车外看街道两旁那些依旧在热热闹闹回味着三皇子风采的男女老少们… 一时到了宫中,三公主却失望地发现,并没有午饭,据说要先等一应流程仪式完毕才能有一顿饭,但那顿饭的名字叫晚宴,听着就是要到晚上才有的吃,一旁的季雨菲还安慰她:“没事,阿宁,我问过父王了,不用到晚上,太阳落山了就可以开吃。” 那也要很久好不好,三公主只好郁闷地招呼她一起去自己寝宫中找点吃的,反正这会儿两个人也没有别的任务,剩下的都是二公主的事情了。 “行啊,咱们走吧!”康王作为长辈,还是有点事情做的,自己和三公主两个小辈,真心算是等着吃饭的人,季雨菲便跟三公主两人一前一后往她寝宫去。 时近中午,宫里也没什么人,估计热闹都在三皇子那临时的新房里了,季雨菲跟三公主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在屋里吃了会儿点心,觉得很是无聊,便提议:“哎,要不咱们去太液池边走走吧?” 这皇家娶亲没什么气氛啊,冷冷清清的,也就迎亲那会儿还行。 三公主这会儿点心吃饱了,想想也确实没有别的事,便跟着起身,两人往太液池边去。 偌大的太液池边也没什么人,两人站在那曾经落过水的亭子里,对着已经开始变枯黄的荷叶丛,季雨菲颇有点感慨:谁能想到,穿来也就几个月的功夫,那作恶的绿衣人贾嬷嬷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自己和三公主,一个定了亲,一个当上了虎贲卫指挥使,还真是,有点世事变迁的感觉呢。 三公主么,自然没这么多感性的想法,她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了句:“我已经来看过好多次了,你那图纸里的湖,应该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总不会是你那宅子里吧?”季雨菲心不在焉地答了句,然后转念一想,赶紧回头问三公主:“对了,你没有跟你父皇提过咱俩上次说的那件事吧?” 哪件事?当然指的是对云湖与演武场一墙之隔的事。 三公主表示没提,最近自己一直在师父的帮助下操练自己的兵马,没怎么进宫,皇帝也挺忙,没空理她。 “现在想起来,我怎么觉得,那个图纸上的湖,其实跟云湖也挺像的呢?”季雨菲表示还好三公主没跟皇帝提,万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呢? 三公主想了下,也觉得挺有可能,毕竟四周被建筑物围绕的大湖,京城里也没听说别的地方有。 柳湖那种地方就不用考虑了,比太液池还大,而且整天人来人往的,不现实。 “唉,也不知谢宜江有没有问过他家祖母。”如果云湖是后来开挖的,那也有点嫌疑。季雨菲顿时觉得这会儿还挺想碰到谢宜江的,要问的事情多了。 留了个心眼急于想碰到谢宜江的季雨菲,在之后吃完一顿感觉很一般的喜宴出宫的时候,让丁香跟着三公主同乘了一辆马车先回去,自己带着白流苏在宫门口稍微逗留了一会儿,结果如她所愿,当值完毕的谢宜江在宫门口暗淡的灯火中一眼认出了康王府的马车,当下就赶紧过来找她了。 “要么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季雨菲觉得这会儿天色已晚,应该没什么人注意,再说了,好歹也算是定了亲的人,不用太刻意避嫌。 谢宜江自然是说好,于是骑着马跟着马车到了两条街外的一处茶楼里。 两人要了个雅座,流苏在门口候着,季雨菲便开门见山地直接跟坐下来一直看着她的谢宜江说: “不好意思,谢大哥,耽误你回家了,就是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下。” 谢宜江犹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哪里的话,清妹妹,你也知道的,我回去后也没什么事,还不如、还不如这般跟你在此说说话。”脸有点发红。 季雨菲听了,微微一笑:“好啊,那咱们以后有空可以多出来说说话。”反正她回家也没什么事,闲得慌。 谢宜江自然开心,为了掩饰,赶紧喝了口小二提前给倒好的茶。 季雨菲便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哦,是这样的,谢大哥,就是想找你商量下,今儿我看到那何总督孤单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挺难受的。以后咱们成亲了,我可不可以每个月回王府住几天陪下我父王?” “咳、咳、咳!”毫无思想准备的谢宜江被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季雨菲下意识地走过去打算帮他拍一下背。 谢宜江心一横,一只手正捂着嘴,另一只手便抓住了季雨菲伸过来的手:“没、没事!” “哦,那就好!”季雨菲便想把手缩回来坐回去,可惜那手被谢宜江抓着不放了。 “哎,谢大哥,你、你怎么…”眼前灯火里的谢宜江双眼闪闪发亮,看得季雨菲有些不好意思了。 “清妹妹,”谢宜江低沉的声音听着很是温柔:“多谢你跟我商量,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愿意,我自会陪你,王爷以后也是我要孝敬的岳父大人…回去后我会跟爹娘和祖母禀过此事。” 谢宜江嘴上说着,心中却生了一丝甜丝丝的绮念:清妹妹的手好美、好柔软啊,灯下看着洁白如玉啊! 季雨菲感受着谢宜江手上的温度,心里不知怎的,也觉得甜丝丝的,头还不知不觉低了下去,哎呀,两个都没怎么亲密接触过的人,竟然,竟然在说成亲的事!可是,可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呢,怎么回事? 而且、而且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安静啊,感觉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咚、咚、咚”,连脸上都感觉皮肤里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的。 母胎单身的季雨菲,觉得应该是自己缺乏恋爱经验所导致的怯场,当下便决定:在成亲之前要多找机会跟谢宜江相处一下熟悉熟悉、多些了解,要不然以后住一起了多尴尬啊! 那边的谢宜江,其实也并不比她好多少,感觉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不是说那什么春什么宵的一刻值千金么,咳咳,不能这么比喻! 但,如此两人安静相处的时光,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啊,就算那次在柳湖边看荷花灯,周围也还是有不少人的。 谢宜江感觉自己有点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室内忽然爆了个灯花,总算是打破了一室尴尬又旖旎的气氛。 季雨菲趁机缩回了自己的手,谢宜江也掩饰地喝了口茶,两人的理智都回神了。 谢宜江便又想起了之前清妹妹托他打听的那件事:“哦对了,还有件事,就是咱们上次在演武场提的云湖的事,我回去后问了下祖母,祖母说好多年前的事了,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她印象中,礼亲王家也好,信王府也好,好像都没有那么大一个可以泛舟的湖。” “哦?”季雨菲沉吟道:“那这演武场与云湖一墙之隔的事就说得通了,不过你还有没有问过谢伯父?他有何印象?” 谢宜江做事比较稳重,还真问了:“我也问了父亲,父亲没什么印象,毕竟他不太会进内院,所以不太确定。不过他倒是说,京城里地价贵,一般不太会有人家在宅子里挖出这么大一湖,要划船也可以去郊外置个别庄。除非它是天然的,但天然的大湖他没听说过谁家有。” 季雨菲点点头,自家王府里也只有个还算大的池塘。 看来这云湖十有**是后来开挖的,但是在演武场旁边挖个这么大的湖干什么呢?难不成当初那十五人团到处找也找不到的前朝宝贝,就藏在这被挖开的湖里? 季雨菲不知该替那帮可怜的家伙说什么好了。 但二皇子应该不至于只是在找宝藏吧?不过也有可能二皇子误解了,其实也就是前朝遗留的什么值钱东西吧?如果真是这样,藏在前朝太子的宅邸里也说得通啊! 一时间,各种思绪纷纷,似乎哪种都有理,但又似乎哪种都有破绽,季雨菲觉得脑袋里很是混乱… “清妹妹,你还有什么事想问我么?”谢宜江见她沉吟不语,便一边低声问她,一边自认没什么痕迹地又把手轻轻覆上了季雨菲放在桌上的手。 异性的温度从手背上传过来,季雨菲一愣,本能地想把手缩回来,可惜已经又被谢宜江就势抓住不放了。 算了,抓就抓吧,好像,也,还好,季雨菲暗自安慰。 这次谢宜江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而且还能继续鼓起勇气把自己的话说出来: “清妹妹,不管有没有事情,以后,嗯,反正离成亲还有时日,咱们,咱们就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地就出来说说话,你说好不好?” 还隔三差五的…倒也行,反正没什么事情,阿宁现在也整天管自己忙,季雨菲觉得自己这么想很合理,便看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点点头。 谢宜江的手长得挺好看的,手指修长,比自己的长出不少,而且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干干净净。 也挺有温度。 “好,今儿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改日我让人送信到府上,你说可好?”谢宜江虽然还想多待会儿,但也顾及着季雨菲,时辰有点不早了,今儿还算是托了三皇子成亲的福,要不然姑娘家老早就得回去了。 再者,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后面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现下的自己,只觉胸中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升腾上来,让人只想放声欢呼。 说不出的一种快活情绪,让人很想跟当年在军中喝醉了酒一般,在大漠里肆意策马狂奔— 如大哥所说,他谢宜江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所以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谢宜江,就那么牵着季雨菲的手出了门,然后在外面白流苏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相携下了楼,又牵着佳人的手直到她上马车。 马蹄“哒哒”,谢宜江骑马慢慢地跟在季雨菲的马车旁边,长街月色如水,路上有人在兴奋地说着白天所见到的皇家喜事。 有什么要紧呢?白天陪着三皇子迎亲时那一丝的羡慕早就没有了,只盼着这条回王府的路越长越好! 于是在最后送到康王府门口后,谢宜江还是觉得得把自己的心情跟他家清妹妹说明一下。 好在白流苏一看谢公子牵着马过来了,也是立马就识相地后退了几步,季雨菲便见那只好看的手伸过来,帮她把一丝垂下来的头发轻轻抚到了耳后,然后谢宜江轻柔的声音在夜风里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清妹妹,今儿晚上,今儿晚上,我,我好快活!” 第三百零一章 相见欢 妈呀,“快活”这个词,好像,有点歧义吧?被别人听到的话还以为咱俩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呢,季雨菲腹诽。 不过看着谢宜江在门口昏暗的灯笼光里也依旧闪闪发光的眼睛,季雨菲又觉得没关系,快活就快活吧,今晚上自己也觉得,嗯,还行。 于是两人就在夜晚的清风里愉快地分了手。 第二天早上,季雨菲又约上三公主,跟着康王一起进了宫,三皇子夫妇俩要认亲,跟婆家人正式见面。 这次三公主就不跟她一辆马车了,骑着自己的大风跟个护驾的侍卫似的跟在季雨菲的马车旁,衣服也换成了自己喜欢的骑服,虽然颜色还是接受洪嬷嬷的劝说,穿了那件自己最喜欢的杏黄色,可巧,季雨菲也穿了件自认最衬自己肤色的鹅黄色,于是,两人又成了同一系列。 “哎,你今儿看着挺高兴的嘛?”上马车之前,因着三公主是早上过来跟她一起吃早饭的,饭桌上还多问了一句。 “是吗?可能是昨晚睡得好吧。”季雨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早醒来就神清气爽,嗯,可能是因为跟谢宜江达成了“协议”的缘故吧,不过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跟三公主说了,说了她也不懂。 三公主便也不问了,不过如今两人在路上慢慢走着,倒是没头没脑地隔着马车问了一句:“哎,你昨晚见了谢小四了吧?他怎么说?” 如果是云湖,那倒是很方便查探。 季雨菲这会儿也正想着谢宜江呢,听了三公主的话,便也很自然地答了句:“嗯,他同意了。” “同意啥?”三公主觉得答非所问。 季雨菲这才惊觉,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只好搪塞了一番。 不过人家三公主又不傻,等在宫门前下马车时,便目无表情地当着过来跟她们会合的康王的面,问了季雨菲一句: “谢小四同意啥?同意跟你生五个孩子?” 啥?康王顿时瞪大了眼睛:五个孩子?多是多了点儿,不过热闹啊! 哦不对,怎么两人才定了亲不久,竟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而且说了也便罢了,怎么还跟阿宁说了? 季雨菲在听到三公主的话时,脸就已经不争气地红了,等到看到康王那又惊又喜的目光,便很是羞恼地跟他解释: “父王,阿宁乱说的,我才没有!” 没有就没有呗,不用这么急着跟父王解释嘛,谁还不是过来人,康王哈哈一笑: “走吧,时候不早了!”说没说的,回头自己亲自问下宜江不就知道了,阿宁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的。 一时三人便进了宫。 见面的地点在慈宁宫,三人进去的时候,宫里的人已经基本都到齐了,坐满了一整个大殿。 皇太后心情很好,见了他们,笑呵呵地嗔怪着说他们来晚了,皇帝已经带着一对新人去太庙了。 于是众人相互一番见礼,季雨菲注意到,张妃今儿难得穿了件玫红色的衣裙,二公主也穿了件水红色的,看来也是特意为了今儿的见礼,正经是她们家的喜事呢,没看张妃一脸喜气洋洋的表情。 又看了下四周,难得啊,一众花红柳绿的妃嫔中,竟然还有个被一个穿淡紫色衣裙的妃子抱在怀里的红衣小姑娘,看来应该是那个被三公主描述为完全没法交流的五公主,可不是,人家还只是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呢,交流这词也太难为她了。 不过说也奇怪,那小娃娃见了三公主,竟然挣扎着要下地,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皇姐”,而三公主,居然也大踏步地走了过去,一把抱起了那小姑娘,然后在一众人的惊呼中,猛地把她往空中一抛! 顿时一片娇滴滴的惊呼声。 “哎呀,阿宁,小心!”皇太后吓得赶紧制止。 三公主却依旧又抛了几下才住手,那从一开始就咯咯笑的小姑娘还觉得不过瘾,扭着小身子叫着“还要!还要!” 那位淡紫色妃子便站起身来朝皇太后行了一礼:“让母后担心了,柔儿喜欢跟她三皇姐玩乐,三公主武艺高强,不碍事的。” 呵呵笑着观看的康王也不以为然,这种事情,女儿小的时候自己也没少做,小孩子都挺喜欢的。嗯,说起来,也许过个两三年,自己的手里就能有个亲亲外孙宝贝可以抛上抛下了。 想到此,康王觉得简直一刻也不能等了,对,今儿就去找宜江问问,小两口都已经商量到什么地步了… 皇帝带着三皇子夫妇回到慈宁宫的时候,不出所料地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便也很高兴地阻止了王洪发的通传,笑着迈步进去。 然后就看到,他家那争气的三女儿,正在人群中央的地毯上,用两只手挟着小女儿的胳膊,带着她飞速转圈呢。 众人纷纷起立行礼,皇太后便坐在那里笑:“快,阿宁,你父皇来了,先把你妹妹放下来,歇会儿再玩。” 趁这功夫,季雨菲先看了下这位昨日的何小姐、今日的三皇子妃何梦瑶,这一看,不禁也是略有感慨:妈呀,昨日是遮着红盖头看不清楚,但之前好歹是见过一次的,这位何小姐跟三公主相谈甚欢,一副武将家小姐的豪迈风格,怎么今儿看着,很是温柔婉约呢? 真的,连刚把五公主放到地上的三公主,抬头看着进来的三皇子妃也是愣住了。 长公主如果这会儿在场,想必也会一脸匪夷所思。 怎么说呢,何小姐的相貌自然还是没变,浓眉大眼的高个子,只不过如今穿了身大红色的衣裙,新娘子嘛。 可是神态完全变了,一脸羞涩的微笑,头微微低着,身子紧紧靠在三皇子的旁边,可说是亦步亦趋。 没见过她的人,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过三公主和季雨菲这两位见过的人,却是看着很有点违和之感。 难不成新嫁娘一定要这种风格的举止?季雨菲觉得有点疑惑。 鉴于跟自己以后也有关系,决定回去后问问季嬷嬷。 不过等到出宫时,季雨菲自己已经把答案搞清楚了— 哪里是什么新嫁娘的标准做派,这何小姐啊,其实也就是对风华绝代如仙人的三皇子一嫁倾心了呗。没看到后来,连皇太后都忍不住打趣了: “哎哟喂,你们小两口面也见过了,亲也认过了,还是差不多就出宫去王府甜甜蜜蜜地过你们的小日子吧!哀家觉着吧,很快啊,哀家就又能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重孙喽!” 第三百零二章 盼头 众人也赶紧笑着应和、恭喜,新郎倌三皇子是依旧一副淡淡的稳重样子,三皇子妃却满脸通红地行了礼。 看来这三皇子妃是真心想要早点给皇家开枝散叶啊,季雨菲表示很看好她,这位何小姐一看就是身体很健康的啊。 之后新人又跟着皇帝去了生母张妃的寝宫叙话,也算是接受父母的一番例行训导,反正也没有嫡母。 季雨菲等人,便开开心心地留在慈宁宫里跟着一帮妃嫔一起吃了顿大餐,康王则去找了之前在这里的大皇子。 季雨菲这才意识到,这都好几次宫宴了,自己竟然还没有见到大皇子妃,确切的说,是没跟大皇子妃打过照面。 上次在中秋家宴上,是人太多没法一一搭话,毕竟自己要陪着皇太后,这次则是刚好跟大皇子夫妇擦肩而过,据说那一家三口来得挺早,因着在座的多是后宫嫔妃,见了礼之后一家三口就去太液池边逛了。 这会儿眼看要午膳了,又遣人来跟皇太后禀报,说那小皇孙阿淳太调皮,大皇子妃怕惊扰到大家,午膳就陪着徐贵妃在她宫里一起用了。 季雨菲觉得这里面有点意思,估计是不想掺和到三皇子这边的事情上来吧,眼看皇太后听了没说什么,便也就跟旁边的三公主一般,管自己吃了起来。 三公主一边吃,一边低声跟她说:“昨天那顿喜宴味道很一般,还是皇祖母这里的好吃。” 竟然还能把吃食的味道描述成一般?有进步啊,看来末世的饥饿阴影在一点点退散了。 虽然,昨天那顿喜宴的味道确实很一般。 从慈宁宫告辞的时候,三公主更是对今日之行深表满意— 那位自己走路都还摇摇晃晃的五公主,竟然还拖了个跟她半人高的布袋子过来,说是要送给皇姐。 这方面的灵敏性三公主不用多说,一见那袋子,立马就蹿过去提了起来: “里面可是吃的?” 利索地打开一看,果然是,当下就喜得抱着五公主的小脸蛋“叭叭”亲了好几口,然后对着那不远处含笑站立的五公主她母妃抛了个飞吻:“谢啦,周娘娘!” 周娘娘?这人也姓周?周太妃的周?季雨菲便多看了她几眼。 回去的路上自然多问了三公主几句,问她怎么跟五公主母女这么熟。 “那会儿我不是在盘查宫中人口嘛,自然就跟她们熟了,周娘娘做的糖果很好吃,而且小不点儿很大方,每次都会跟我分着吃!”三公主一边说一边又感慨了下: “在宫中住着就这点好!” 啥?康王府里的大厨们表示不服啊,这些日子热火朝天的都给谁做的吃食啊?季雨菲便隔着窗翻着白眼笑着回了句: “行啊,那要么回头我就不做那柿子饼了!” 那自然是不答应的,不仅不答应,还得亲自跟着去王府看下食材准备得如何了才能放心。 到了王府下了马,三公主又想起来,康王竟然没跟着一起回来:“咦,叔王呢?” 季雨菲也表示不知道,反正人家康王也有自己的应酬嘛。 两人也不作他想,先直奔厨房查看柿子饼去了… 被忽略的康王这会儿正在护国公的书房里,跟他说着早上三皇子俩夫妻见面的情形呢,然后一脸感慨地跟未来的亲家描述起自己心中的那点小盼头: “哎,老哥,当时我母后说小重孙的时候,不瞒你说,我都恨不得眼前那两人便是宜江和清儿呢。” “且早呢!”护国公一脸不以为然,反正他没这么着急,先不说时间上不行,郡主年纪尚小,女儿家就算成亲早,那一般也得过了十六岁,小四倒是挺上心,但勋贵人家往往都是定了亲之后一年半载的才会正式迎娶,这样才显得隆重,而且两边也都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所以康王这点小盼头,一时半会儿地实现不了。 也就不讲究的皇家,就譬如二公主,现在就这么被赐婚给了安国公府,虽说这也不算是皇帝的临时起意,不过二公主比郡主好像还大着一岁,婚事这么一定,搞不好翻过了年就要成亲了。 当然,公主下降也有定制,搞不好礼部也好,张妃娘娘也好,老早就开始准备了。但老百姓们不知道啊,到时看着吧,看二公主成亲热闹时肯定一堆嚼舌根、乱评价的。 不过,眼看康王一脸“我明白,可我还是想早点实现啊”的失望,护国公少不得还得安慰下这老弟,以示同一战线的诚意: “没事,咱们住得也近,你要没事就多过来,要想抱孙子,你要不嫌弃,我家阿勉你尽管带去玩,想要几天都可以,随便玩,只要王爷你不嫌!” 阿勉如今能耐了,仗着家中就他一个男孩儿,哪怕他爹隔三差五地打,一不留神还是要上房揭瓦,说实话,护国公整天在书房里,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装模作样、躲着这家中的混世小魔王呢,惹不起啊。 康王对别人家的大孙子自然没啥兴趣,便讪笑着说自己还是有空多跟谢宜江培养点翁婿情吧。 这话很对,护国公便提议两人先杀几盘,然后慢慢等小四当值回来、一块儿吃个晚饭聊个天联络下彼此珍贵的感情… 谢宜江傍晚回来,本打算先回府吃个晚饭,然后就找爹娘商量下,一是问问他们俩的意见,就是跟清妹妹婚后去康王府小住的事情,再就是管他娘借个大丫鬟,明日去王府那边送个信,约清妹妹在他几天后的休沐日去游玩一下。 鉴于这两件事都有点难以启齿,路上谢宜江便一直在想着该如何跟爹娘张口。 结果还没理出思路来,府门口下了马便被门房叫住,说让他直接往老爷书房里去。 当下谢宜江也没多想,反正他家这赋闲的爹如今没什么事儿干,总是在回来时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来打探自己的事情,具体到今儿宫内见了谁、说了什么话,还琐碎得很,逼得自己有时候不得不悄悄打发人去请娘来阻止。 如今听了门房的话,谢宜江便想着,今儿还是多忍耐下他这管的挺宽的爹,毕竟有事相求呢。 不曾想,跨进书房,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康王。 想到昨天晚上的见面,谢宜江顿时有了一丝局促。 “怎么,小四,今儿你怎么看着有点不一样啊?”书房内的两人已经喝了点小酒,护国公的说话便有点直接了: “哦对了,是看到你家老丈人了吧?没事,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王爷,来,给我们俩倒酒!” 谢宜江赶紧应了声是,上前恭敬地给两人满上了酒杯。 康王在谢宜江进来后就一直看着,越看越满意,这会儿见他神色恭敬地上来给自己倒酒,便也笑眯眯地直接说了: “听说你们俩打算婚后生五个孩子?” 这话太刺激了,谢宜江手一抖,酒水洒在了桌上。 第三百零三章 欢喜 眼看着谢宜江手忙脚乱地一边自己清理,一边招呼小厮进来帮忙,护国公还是愣在那里— 五个孩子?他没听错吧?眼前浮现出五个阿勉奋力上房揭瓦的样子,啊,画面太美不想再看! 护国公顿时打了个寒战,这事,得跟小四好好说道说道啊,小儿难养、是祸害啊!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理想很美满、现实很伤感啊! 护国公便清了清喉咙,努力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缓缓开口: “小四啊,这五个孩子的事情…” 得,谢宜江好不容易拿起来、打算重新再给康王倒一杯的酒瓶就这么又从手里滑了出去! 好在康王眼疾手快,硬是给接住了,酒也没怎么洒出,这酒可是谢大哥珍藏的呢。 放好了酒瓶再抬头一看,不对啊,准女婿的脸色不是羞涩而是震惊,康王直觉有点问题,便想示意护国公别再说下去了。 但护国公的话刚开了个头,哪能这么容易刹住,何况两人的眼神当时也没对上,你看我、我看我儿子的,就这么给生生错过了。 于是谢宜江就听到自家父亲和蔼可亲的声音在打发小厮出去后继续响了起来: “…你要么再考虑一下?你又不是家中长子,如今又得陛下看重,不用急于生孩子。” 五个孩子,就按两年一个好了,那也得整十年呢,小四今年才十八,就按正常的二十岁成亲好了,那五个孩子还是生得出来的。 那就只能劝他把生孩子的时间往后稍微延一延吧,这样就可以少生几个,毕竟三十出头还添孩子的,出去也不大好意思,被人调侃。 康王不知护国公的内心戏,一听他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却是急了:不行啊,生孩子自然得趁早啊,越早越好! 合着刚才那点交心的话都白说了呢,你自己有了大孙子和小孙女,就不管本王的这点小盼头了? 康王便赶紧阻止护国公:“哥,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成家跟立业两不耽误啊,小四…” “爹说的话当真?”谢宜江却反应挺快,赶紧抛了刚才那生五个孩子的谜团,顾不得害羞,一下就抓住了这现成的话柄: “那,既然不急于那什么,那还能干什么?” 什么那什么、那什么的!那还能干什么?那还用老子教你么?护国公瞥了眼旁边一脸着急要辩白的康王:“你们多过几年两夫妻的小日子,不着急哈,不着急!” 康王本来急得不行,但听到这话,忽然福至心灵:对呀,着什么急啊,有的姑娘嫁过去好几年才开怀,子嗣上很是艰难,清儿万一随她母妃…那还不如先让婆家给个宽松的环境呢。 康王便画风陡然一变,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谢宜江呵呵笑: “对,听你爹的,不用着急,有时间啊,多陪陪清儿,少年夫妻,没孩子的时候很难得!”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宜江也就不管对话里俨然把自己当做已经成亲之人的奇怪论调了,赶紧打蛇随棍上,红着脸对着两位父亲大人郑重行一礼: “如此,儿子就在此提一请求!” 只要能暂时打消小两口的早生孩子、多生孩子的念头,两位过来人的父亲觉得,关键还是在于劝服男方,如此,只要谢宜江愿意,多几个请求也可以考虑。 于是出乎谢宜江本人的意料,之前想了一路的不可行计划,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轻松解决了: 康王跟护国公一唱一和,不仅顺利同意两人的婚后小住计划,还顺便赠送了别庄小住计划、消暑避寒计划乃至三人均觉得不可能的周游各地计划,管它呢,先答应了再说; 至于婚前有可能的两人来往之事,本来就是定了亲的人,多来往几回,那能叫事吗? 这些话,在谢宜江欢欢喜喜连饭也没跟着他们一起吃、借口还有公务要回院子处理离开了之后,两个喝得有点微醺的父亲依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各回各家后还分别告知了女儿和夫人。 谢夫人听了虽然不算很乐意,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儿大不由娘,先给儿子卖个好,婚前让他们多美几回,起码在娶了媳妇的时候好拿个把柄,提醒他不要一下子就忘了亲娘的好。 再说了,生不生孩子,大老爷们不知道,其实这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还不是女人说了算。 至于五个还是六个,也就是小两口不知天高地厚,等真有了孩子,生一个当宝,生两个嫌吵,生五个,呵呵,年轻人还是太天真了! 这边的季雨菲,是第二天早上才从康王那里知道的,顿觉消息太过玄幻,接受起来有点难度: “等等,父王你说慢点儿,谁跟你说,我要跟谢宜江生五个孩子?” 康王舀一口汤,慈爱地一笑,并不回答。 还煞有介事地反问自己,明摆着是小两口自己头脑发热说的昏话嘛,至于是女儿自己想的,还是谢宜江提议的,那就不要再去刻意追究了嘛。 于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季雨菲总算是让康王相信,自己绝对没说过那样不靠谱的话。唉,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21世纪人的肺腑之言诚不欺我! 康王也总算在女儿的反复追问中,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就是听了昨天三公主在宫门口的那么一句,加上后来在宫里又听了母后打趣新人的那么一句,便随随便便地跑去护国公府说了一大堆话。 内疚之下,康王不得不把自己这次冲动行事的后果告知了女儿: “那个,清儿啊,都是父王太偏信了。不过,也没什么,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嘛,反正昨晚,你谢伯父和我,也就是答应了宜江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季雨菲一脸警惕。 以前大家在宿舍里动不动都说“坑爹”,合着以后自己得说“坑女儿”了,心塞! “那个,”康王说的时候还有点心虚:“就是,宜江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找你,父王同意了;然后,另外这件,父王觉得对你没有什么影响,他说婚后会带你去别庄啊,或者回王府啊,来小住几日,这个父王觉得挺好,就不知你觉得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小心看着女儿的神色,希望她多体谅下到时自己作为孤寡老人的难处。 原来如此,这不就是昨晚两人商量的事情嘛,谢宜江效率挺高的嘛! 季雨菲便不动声色地假装负气的样子答了句:“算了,你们都同意了还能怎么样!” 第三百零四章 喜欢 有了早上康王冲击性的铺垫,在后来谢夫人的贴身丫鬟过来送信时,季雨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心情了。 再等到按谢宜江信中所说,三日后是他的休沐日,请自己去京郊骑马散心时,季雨菲的心情可说是雀跃了。 也不知为什么会这般高兴,想来是因为又可以骑小雨了吧,自己都好久没骑马了。 当然,还可以去京郊,这也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毕竟穿来之后,也就那么几个活动范围,最远不过城门口,季雨菲还是挺想出去走走看看的。 为此少不得对自己现有的骑服进行了一番挑拣,发现都没有合意的,现在做估计也来不及,只好跑去管三公主借衣服,人家不是豪气地包款包色么。 “你要穿骑服干什么?”三公主虽然很大方地一口就答应了,还拿出了一件没穿过的灰色骑服送给她,但对这位很少骑马的姑娘有点疑问。 “哦,听你的话,要开始练习骑马了呗。”季雨菲不想告诉她真实原因,便想赶紧把话题岔开:“这颜色挺好看的啊,你干嘛不穿它?” 别的颜色都见她穿过了,黑色、红色、杏黄色的还不少穿,怎么就嫌弃如此优雅的灰色了呢? 当然,灰色是低调了点,这一点不太符合三公主的个性。 “你想知道原因么?”三公主又是眉毛一扬。 完了,估计又是跟丧尸有关,季雨菲顿时后悔。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三公主神秘兮兮地把脸凑到她面前,低声说了句: “因为丧尸的眼珠子是灰色的!” 要死了!三句不离丧尸啊,气得季雨菲交代白流苏拿了骑服直接转身就走… 谢宜江倒是觉得挺好看的,灰色一般姑娘不太会穿,显得有点老气横秋的,可是他家清妹妹穿着就是好看,显得很是脱俗,可巧他自己今儿也穿了件深灰色的骑服,想着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所以啊,谢宜江咧着嘴在马上发痴: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也就是清妹妹那匹黑马引人注目了点儿,不过还是巧了,自己如今的马儿也是黑色的。 马儿:这个真不叫巧合,纯粹是你自己为了跟人家小雨的颜色相配! 季雨菲也觉得两人这颜色挺低调,为了低调,她把坚持要跟着的流苏都给留在了城门口,并耐心跟她解释: “没关系,我也就跟着谢大哥出去跑两圈就回来,你就在这城门口附近喝喝茶、逛逛街好了,不用太刻意等,你自己带钱了吧?万一到了饭点等不到或者找不到我们,你就自己找个地方吃饭。放心好啦!” 放什么心啊,虽说谢大人功夫确实好,但自己好歹是保护郡主的,哪有奴婢自己一个人悠哉悠哉逛街的? 可是眼看着那两人都没有想带着自己的意思,季雨菲为此还灵机一动,带着自己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处,问那边的人徐嘉明徐校尉是否当值。 徐校尉刚巧也在,听说郡主过来就直接出来了,得知有个郡主贴身丫鬟要托付给他,立马拍了胸脯表示绝无问题。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跟去就太没眼色了,而且反正那徐校尉说了,郡主他们一回来,就会派人来找她的,白流苏就放心地去那城门边的一个茶楼消遣去了。 于是心情大快的谢宜江,就这么带着比他还兴奋的季雨菲纵马出城了。 也不能怨季雨菲兴奋,实在是,这不就跟以前跟死党们去市里一日游么? 高教园区远离市中心,得趁天气好的周末去市里逛街玩乐,所以每次到这个时候,哪怕是周五,她们都会早早睡下,为第二天养精蓄锐,毕竟第二天都是要玩得累到瘫才会回来。 所以对白流苏说的他们俩跑两圈就回来,谢宜江是不想的,季雨菲呢,其实也是不想的。 不过要不然那实诚的姑娘非得跟着啊。 纵马跑出了城,季雨菲的心情顿时就开始放飞了,话也多了起来,又见着什么都新鲜,便开始对着谢宜江不停地问东问西。 这倒挺符合一位养于深宫的小姑娘的表现,谢宜江一边耐心回答着她的各种问题,一边也对小姑娘的心思感到很是有趣。 譬如说,哪怕是个路边的茶水铺子,他家清妹妹竟然怀着浓厚的兴趣下马去看了,不但看了,还问他可不可以点一杯茶品尝一下。 那自然是可以的,就是怕这种路边的粗茶清妹妹入不得口。 然后再次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贵为郡主,他家清妹妹一点也没有娇贵的样子,竟然还喝完了整杯茶。 西北从过军、自家也只有一位如今在西北生活的堂姐,谢宜江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也早就练就了随遇而安的品性,如今见这位以后要嫁给自己的金贵姑娘也是如此,对她的心思自然又多了几分。 加上季雨菲又是一日游的快乐心情,行为举止上并没有太介意,于是等到两人骑了半个时辰的马,又歇了两个路边摊,谢宜江便大着胆子提议去路边不远处的一处溪边饮下马。 季雨菲一开始还听不明白,等到知道是哪两个字后,顿时小激动了一把:饮马江湖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跟这四个字沾上边! 小雨:呃,郡主,饮马就是给马喝水的意思,我跑了一路也渴了,真心跟江湖没啥关系! 谢宜江呢,饮马其实也只是个幌子,主要是想跟他家清妹妹坐在泛着金光的溪水边好好谈谈心。为此,他可是今早死催活催地把厨房里的人都叫起来,大清早地硬是让他们赶出了一批糕点,就等着这会儿派上用场呢。 于是长着小野花们的溪边青草地上,先是季雨菲欢快地奔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季雨菲:这不就是21世纪公园里的草坪么?不,比草坪还要干净还要好看!),之后谢宜江牵着两匹黑马去了溪边饮水,自己再慢慢过来,自认毫无痕迹地在季雨菲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天光正好,这个季节,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溪流“哗啦啦”地响,有点若有若无的风,马儿们在远处并肩喝水,身边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时候呢? 那天送清妹妹回家的时候,长夜路不远,他以为已经够快活了,谁想到几天后的现在…嗯,还真想躺在青草地上对着蓝天白云幸福地叹气呢! 正这么想着,“噗”的一声,旁边的季雨菲仰天一倒,毫无形象地躺在了草地上… 第三百零五章 生气? 穿过来有数月了,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警惕,再到后来的一惊一乍各种事情,从王府到皇宫,这几个月算容易,但也算不容易,所以基本上,季雨菲自认还是按照古代闺秀的样子一板一眼地生活着。 这会儿也就谢宜江一个人在身边,底下是松软的青草地,简直是从未有过地放松呢。 于是跟谢宜江所想的一样,季雨菲倒在草地上的时候,还很满足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那一刻,谢宜江的心里,差点把持不住,要扑上去… 嗯,躺在清妹妹身边。 可是怕被清妹妹觉得自己孟浪啊,算了,先忍一忍,以后…以后总有机会的! 于是如果有人这时候从溪边经过,便会看到两个年轻人在那儿,只是跟平常所见略有差别: 坐着有点不自在的是个少年,反倒是那少女,竟然就那么坦然地躺在草地上。 不仅躺在草地上,那少女还以手枕勺,仰头看着顶上的蓝天白云大发起了感慨: “哎呀,这才是生活嘛!整天窝在京城里有什么意思!” 得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出来时怕骑马弄乱了发型,干脆让人仿着三公主日常骑马装的打扮仅仅包了块头巾,等回头起身时大不了再整理下就可以了,这种简单的发型如今自己还是会的。 旁边坐着的谢宜江这会儿在天人交战,所以说话反应就有点慢,看在季雨菲的眼里,便觉得是因为自己躺在地上离得有点远才听不清,便干脆半支起身扯了下谢宜江的袖子:“谢大哥,这草地上挺干净的,你也躺下来吧,挺舒服的!” “轰”的一声,谢宜江只觉那只被他家清妹妹拉过的袖子都要着起火来了,怎么办?这样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双双躺在溪边草地上,万一、万一有人经过看到了怎么办? 可惜,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不争气的身体已经先于想法,很诚实地躺了下来! 好吧,那就、这样吧!谢宜江便也默默地仰头看起了天,嗯,天挺蓝的,云在天上微微地走,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是挺舒服的。 反正这附近没什么人家,离路边也有点距离,就算看见两匹马,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两个男的… “哎,谢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西北那边有沙漠吗?”季雨菲还兀自不觉地问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可是自己当年很想去的地方,大漠沙如雪啊,因着一句“饮马”而浮想联翩的季雨菲已经刹不住了。 这个话题让谢宜江稍微平静了一点,之后整理了下情绪,便开始对着身边的人讲述西北的大漠风光,讲着讲着,话题就渐渐歪到了自己在戈壁滩上纵马驰骋的经历。 少年人嘛,多少还是有点想凸显自我的,尤其是旁边的姑娘听得也很投入,时不时还发出惊叹声。 季雨菲:嗯,本人毕竟有对皇太后和康王等人“说书”捧场的丰富经验,不过你的描述还是挺吸引人的,不错不错,请继续! 就这么着,说着说着,谢宜江便渐渐放开了手脚,也算是讲得很精彩,听得季雨菲侧着身子支起了手肘很是认真。 于是,阳光灿烂的野花青草地,不远处的马儿们在耳鬓厮磨,在某个不经意回头的瞬间,看到身边有这么个娇艳如花的姑娘专心地低头看着自己讲故事,尤其这姑娘还是已经跟自己定了亲的,血气方刚的少年脑子一抽,头一探,凑过去轻吻了下姑娘的脸颊。 因为太过突然,季雨菲在被吻到的时候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等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秒钟。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不远处的马儿们在溪边安心吃草,时不时打几声响鼻…等等,刚才是,谢宜江亲了自己的脸颊? 季雨菲的脸顿时红了。 两辈子加起来,母胎单身的姑娘,也没被男生亲过啊,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 “清妹妹,对不起,你、你生我气吗?”谢宜江眼看她半晌都没作声,一开始的心神荡漾之后有点慌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哦——我——咱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反应过来的季雨菲不知该说什么,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裙,然后往溪边牵马去了。 完蛋了!谢宜江倒是不后悔刚才的动作,就是后悔应该跟清妹妹事先说明一下,可是、可是这种事情也没法提前说啊! 唉,清妹妹肯定生气了,怪自己太唐突! 不敢再跟季雨菲并肩而骑的谢宜江忐忑了一路,并没有注意到,他家清妹妹的脸其实并没有紧绷着,甚至于,那嘴角还有点翘着。 而到了城门口之后,鉴于早就在那里翘首以盼的白流苏一下就跑了过来,谢宜江也没能有机会再进行任何的交流,反倒是季雨菲主仆俩,因为彼此分开了这么一些时候,两人开始热切地交流起刚才彼此错过的活动来。 一行人便这么回了王府。 本来谢宜江还打算在门口鼓起勇气再说两句话的,可惜也不知怎的这么凑巧,康王竟然也刚从外面回来,自然是热情地招呼谢宜江进去喝杯茶再走。 于是,在家等着八卦儿子一天动向的护国公两夫妻,意外地看到了个垂头丧气归来的小四。 “哟,谢大人,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啦?”国公爷抢先一步,自认很幽默地说了句,看来今天开局不利啊。 谢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儿子有可能在他心爱的姑娘那里碰了壁,这当老子的还幸灾乐祸,也亏得是亲生的。 “没事,爹,娘,我回屋去了,晚饭我在自己屋里吃。”谢宜江恹恹地说了句。 做爹娘的对看一眼,这下也没心思调侃了,谢夫人用手一挡还想说话的丈夫,笑着回了句:“好啊!” 等儿子走远,护国公赶紧小声问自家夫人:“你这走的是哪步棋啊?” 进了府门,凡事就是夫人说了算,这一点护国公向来谨记于心,如今眼看夫人出手,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谢夫人满意地看了下丈夫:“想必小四今日在郡主那里碰了壁,放心,你夫人我等下亲自出马去打探下。” 虽然对于儿子有事夫人要出马这件事,护国公觉得有点不服气,不过,万一夫人碰了壁,自己再出马也不迟嘛。 当下便假装神色谦恭地对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劳夫人了!” 谢夫人就吃他这一套,轻笑一声,理了理衣裙,昂首阔步地跟着往谢宜江的院子里去了… 第三百零六章 没事! 谢宜江这儿子养了十几年,除去在西北的那几年,谢夫人对如何打探儿子的私事绝对是一把好手,所以两三下话说完,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当然,谢宜江也没想瞒着他亲娘,他也挺想找个人认真讨教一下的,最好这人还是个女性,这样可以知道清妹妹的心思。 所以这母子俩可说是一拍即合,在谢宜江遮遮掩掩地说明下,谢夫人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原来如此! “行啊,小四,有你的!”这事,首先必须得鼓励一下,要不然以后的信心就都没了。 “娘,你,你没觉得儿子…不妥?”谢宜江顿时觉得信心又有点回来了。 “傻儿子!你们俩都定了亲的人了,虽说咱也要求举止有礼,不过嘛…”谢夫人寻思着该如何让儿子明白,其实,发乎情止乎礼这件事,也就是在男女两人真正产生感情之前。 真要这么举止有礼,那还成什么亲啊,孩子也生不出来。 哦,想岔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四今天做了点出格的事,不知道人家姑娘有没有生气。 谢夫人认真回忆了下跟这位未来的小儿媳的几次接触,觉得这位康王府的郡主应该不是个拘泥于礼教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跟着自己下厨房学做红烧肉。 于是她就大胆地给儿子先吃了颗定心丸:“这事,姑娘家嘛,毕竟脸皮薄,你要她怎么回呢?总不能跟你说她不生气吧?那可说不出口。这样,到底生没生气,咱们回头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个试探法呢?那当然是看人家姑娘是不是再也不理儿子了呗。 虽然两人都是定了亲的人了,不可能一直不理会,但短时间内如果不理,就表示人家姑娘害羞生气了,那就得男方主动一点去承认错误、赔个罪。 谢夫人就给儿子支招:“明儿大清早,你就送点东西过去赔罪,至于送什么东西,那总不能还要为娘教你吧?平日里郡主有什么喜好,然后你以前都送过什么让她觉得可心的东西,今晚上你好好想一想,好吧?” 为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话点到为止,谢夫人带着大功告成的满足感又昂首挺胸地回去了。 那边正房里等候多时的护国公,听了夫人的一番邀功,不禁笑出声来:“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毕竟是毛头小伙子,没啥经验啊,笑死了! 招了夫人一记白眼,护国公赶紧改口:“哦不,这事说小也不小,还是夫人机智,小四幸亏有你这娘亲帮他!” … 这一晚上,谢宜江便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 一方面,自然是冥思苦想该给清妹妹送什么礼物赔罪,另一方面,白天那一刻的情形又时不时跑出来干扰。 清妹妹光滑白皙的脸庞,身上似乎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控制不住了呢,手好像还差点摸…打住,先把礼物想出来再说! 按照他家娘亲的宝贵意见,礼物既不能太隆重招眼,也不能太轻飘飘不够诚意,想了半天,谢宜江总算是想起来,自己当初曾经因为在天香楼下被清妹妹扔了枝荷花,后来大清早去柳湖边买了一束新鲜的荷花枝送她,对,就送花! 刚好这个季节金菊飘香,谢宜江便决定第二天给季雨菲送盆好看的菊花。 可惜他对这养花没啥认知,只觉既然送人,那就越大朵的花自然越好看,又急于表现,便没来得及去花市买,反正家中祖母的院子里现在很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谢宜江就亲自去了谢老夫人的院子,反正他家祖母醒得早,院门早就开了。 猫着腰看来看去,最后挑了盆看着枝繁叶茂、有几个大花苞的,抱回来后叮嘱小厮早上送去康王府,之后自己便心神不定地去了宫里当值… 季雨菲晚上也没睡好,白天发生的事情对她还是挺有冲击力的。 说句不好听的,好歹也是人家的初吻嘛,虽然只是在脸颊上。 不过,翻来覆去了半天,季雨菲总算是对自己恨恨地承认了:其实,现在自己的感觉是,沾沾自喜。 都定了亲了,季雨菲对谢宜江自然已经是认可了的,不过认可跟有感情是两回事,但今儿谢宜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出,季雨菲觉得自己竟然不讨厌。 不但不讨厌,其实心里还挺欢喜的,一路上心情都不错,后来连白流苏都看出来了,回来后还大着胆子问自己:“郡主看来练习得不错!” 哦对了,自己跟她说是出城让谢宜江指导下自己的骑术。 季嬷嬷等人也觉着了,说看来骑马这事,还是得实地多跑跑,看把郡主给高兴的,估计今儿技术好了不少。 “哎呀,看来本郡主是要开始谈恋爱了呀!”想着想着,季雨菲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听到动静,外面传来了丁香含糊的声音:“郡主,您是要喝水吗?” “哦不用不用,就是被子有点热,你睡吧!” 丁香向来心大,一听吩咐便又放心地睡了,还好,今晚不是流苏陪夜,季雨菲便也辗转着渐渐迷糊入睡了… 结果早上刚开吃早饭,外面就有小厮吃力地抱了盆硕大的菊花进来,说是护国公府送来的。 季雨菲顿时想起了谢宜江,心里一阵甜蜜,问那小厮的话时也不自觉地带着一股子娇柔的语气: “送花的人可有带什么话?” “回郡主,那送花的人没说什么,只说是奉谢副指挥使之命送花来的。” 既然是这位未来的姑爷送来的,底下的人也挺有眼色,这话不至于是女婿送丈人的,就直接送来了郡主这里。 这个笨猪!季雨菲一阵气恼,送花还送了盆菊花,21世纪菊花可是用来送地下的老祖宗们的! 旁边的季嬷嬷一看郡主神色不对,便赶紧笑着打圆场: “这花看着不错,回头估计开得又大又多呢!” 又大又多?季雨菲眼珠子一转,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就干脆糟蹋下这菊花好了,把花掐了做成菊花糕! 于是先是被祖母四处找花、之后又是苦等王府那边回音,心神不定了好几天的谢宜江,终于在这天蔫蔫地回家后迎来了心情大转机— 康王府送来了一盒菊花糕。 送来的小厮还特意转告了,说是郡主眼看那么大一盆菊花,开得还挺好,怪可惜的,就给做成吃的了! 传话时,季雨菲的表情其实是恨恨的。 可惜谢宜江听了,却是眉开眼笑— 没事了,清妹妹不生气了! 第三百零七章 好去处 谢宜江得知他家清妹妹不生气了,便高兴得立马在第二天早上又让谢夫人的大丫鬟帮自己送了封信到康王府,说是请郡主去赏菊。 季雨菲看了下,赏菊的地点叫流云精舍,问了下那位大丫鬟,得知此地是个专做素斋的地方,有个挺大的花园,以时令花卉而闻名。 季雨菲便答应了。 本来也没啥可生气的,再说都定了亲了,那就,继续相处着呗。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第二次休沐日,大清早地,谢宜江就精神抖擞地骑马出府了。 刚吃完早饭的季雨菲听到丫鬟来报,说谢大人已经到了前院时,还有点无语:这也太早了吧? “哎呀谢大人真是体贴,这金秋时节,天气又好,多少人都出去赏花,可不得早点出门嘛!”季嬷嬷仗着自己资历老,又从康王那里感受到了态度,便替准姑爷美言了一句。 刚定了亲的年轻人,就是得如此性急才对,这说明对自家郡主上心啊! 季雨菲虽然觉得话不能这么说,但又觉得有点道理,虽然这个时候不会像21世纪那样堵车,但上次在清远伯府巷子口不是连马车也塞到动不了么,那就还是早点出门吧。 鉴于上次出门带了白流苏,让她在城门口等了好久,这次季雨菲决定带白丁香小姑娘,等到了那地方,就让她自己出门先逛一逛。 于是在白流苏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白丁香欢天喜地地换衣服去了,上次跟着郡主出门,她可已经尝到甜头了… 在前院跟谢宜江碰头时两人也没多话,彼此都带了丫鬟和小四,出发后隔着马车也不太好交流,气氛便有点微妙。 只是季雨菲没想到,这一趟出门还真让季嬷嬷给说中了— 马车给堵在了半道上。 “郡主莫急,我先上去看看。”谢宜江下了马,先到前面去看了看,见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有人在跟一辆马车上的小厮对骂,据说是马车撞了个路边人,衙门里的差役还没来,撞伤的人倒是已经被抬去送医了。 周围一堆围观的人,很是热闹,看样子这路一时半会儿地通不了。 谢宜江只好回来跟季雨菲实话实说,劝她稍安勿躁,先在马车上等一会儿。 季雨菲想了下,问谢宜江:“谢大哥,从这边过去还有多远?” 谢宜江抬眼看了下,表示马车过去还是有一段路的。 两人说话间,王府的车夫仗着自家郡主平时听宽和的,便插了句嘴,说走路的话快得多,毕竟不用走堵成一片的大马路。 “那,如果抄近路走过去,要多久?”季雨菲觉得坐在马车里很闷,如果走路去不远的话,其实也没关系。 这话一问,谢宜江也很心动,其实刚才他就有点这想法,平常出门就最怕碰到这种事情,而且两人一起走路,顺便也能说说话,挺不错的。 车夫问了下路边的人,得知抄近路过去其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回来一说,季雨菲便下了马车,谢宜江也下了马,交代随身跟着的小厮牵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路边一条不算宽的小巷子。 丁香本来想跟着一起,季雨菲不是很想,还安慰她:“你要觉得在马车里呆着闷,就下车走一走,路边有看到想吃的,就自己买一点。” 这话一说,丁香立马就决定不跟了,不用走路,在这路边还能逛一逛,不挺好的么,虽然姐姐在出来前就叮嘱自己一定要寸步不离郡主,不过这也得是到了地方之后啊,眼下这不是没办法么? 丁香丫鬟目送着郡主跟着谢大人消失在前面的巷子里,便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好整以暇地逛起了路边店铺,反正还有得堵… 却说季雨菲和谢宜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巷子,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挺多,想必也是因为外面马路上给堵了,大家都来抄近路。谢宜江便借着帮她遮挡旁边行人的冲扰,先是跟她并肩而行,之后更是在某处拥挤的地方,主动揽过了季雨菲的肩。 这事季雨菲本来没觉得怎么样,以前在行宫的林子里和柳湖边也发生过,但自打上次有了那么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现在却觉得有点不同了。 怎么说呢,季雨菲都觉得,自己有点闻到谢宜江身上的气息了。 好像,还挺好闻的,也不知腰间挂的香囊里放的什么香料。 季雨菲在低头找谢宜江香囊的时候,谢宜江则在低头闻季雨菲的发香。 于是一条本来可以一盏茶走完的路,两人走得拖拖拉拉有点慢,之前微妙的气氛也早就消失了,逐渐变得默契起来。 等到了那流云精舍,两人算到得早,人还不多,谢宜江便提议先去那闻名的园子里赏会儿花。 这流云精舍看起来是个挺高档的地方,光从外面看,像季雨菲这等不识货的人,还以为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府邸,根本不像季雨菲以前在古装剧里看到的那些酒楼模样。 而且进去之后也是别有洞天,根本没感觉到酒楼那种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反倒是真像个寻常人家的布置。门口进去后便是一条挺宽的路,两边古树参天,谢宜江介绍说,这路便是通向花园,两边的院子是吃饭的雅座,如今还是静悄悄的。 两人便先往那花园里去。 本来季雨菲还有点不以为然,想着既然是食府,这花园想必也只是个噱头,也就是个现代意义上的街角公园之类,权当添一点风雅而已。 哪知进去后大吃一惊,这流云精舍的花园,嗯,反正比她家府里的强多了: 那满园的菊花,简直就是个大型的菊花展啊! 看到季雨菲眼里的惊艳,谢宜江很是满意,这银子没白花啊,虽然,当初他从某个半纨绔的手下嘴里听到这个建议时,还挺不以为然的,但那半纨绔当时就拍着胸脯说了,说如果头儿去了不满意,他来出这个钱。 本着对半纨绔吃喝玩乐这方面的信任感,加上时间也有点紧,谢宜江在派人下定金后,便也觉得还是试一试吧,毕竟定金都那么贵,总得拿出点花样来吧? 现在看来这银子没白花,清妹妹看着挺满意,进来后就有滋有味地开始欣赏起了各种颜色的菊花。 谢宜江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不过看着眼前人比花娇,便很有耐心地慢慢陪着她看。 清妹妹赏花,他么,自然是,嘿嘿,赏她呗。 而且清妹妹看着心情很好,一边看花,还一边跟他说起之前清远伯府里那位静娴郡主种的菊花和做的菊花饼。 谢宜江一边含笑应着,一边暗自决定,回头要再去问问那半纨绔,管他多要几个好去处。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郡主?” 第三百零八章 偶遇 周围人不多,对方的声音也不是很响,似乎有点不太确定,两人同时回头一看,不是吧?竟然是三皇子妃何梦瑶,穿了身绿色的衣裙。 好吧,季雨菲觉得,还是要保养下皮肤,小麦色比较不太好配衣服。 三皇子妃在听到谢宜江自报家门后,很了然地笑了笑,赞许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两人行礼起身的时候,三皇子妃却又朝后面说了句:“琳表妹,来见过郡主和谢大人!” 琳表妹是谁?季雨菲略有点惊讶。 然后便看到跟在三皇子妃后面低着头的几个姑娘里,有一个人走上前来行了礼: “张琳见过郡主、谢大人!” 啥?张琳?张皓然家那个似乎总是跟她有仇的张琳?但这个张琳,不是特意等在路边就为了看三皇子一眼么? 怎么如今竟然跟三皇子的正室一道来赏花? 还有,以前跟二公主一起时,张小姐不是挺嚣张的么?今儿怎么挺低调的样子,还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季雨菲表示不解,神色上不免露了几分。 那三皇子妃见了,以为季雨菲不认识,便笑着解释一般地说: “琳表妹是外祖家的姑娘,体谅我刚到京城不久,怕我日常无聊,便请我到此处赏花,不想竟然遇到了你们,还别说,这地方真是不错…” 竟然还是张琳提议来的?巴结未来的表嫂么?不过不对啊,既然如此,张琳不应该更嚣张么? 季雨菲再看一眼依旧低着头的张琳,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当下也不多说,彼此客气了两句,借口自己早来、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便与旁边不远处站着的谢宜江一起从园子里出来了。 谢宜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出来的时候还笑着对季雨菲说: “清妹妹,我还以为你要跟她们一起赏花吃饭呢。” 什么话,季雨菲翻了个白眼: “你都订了座好不好?” 这是实话,总不能人家掏钱请客、自己却巴巴地跑去跟别人吃饭吧?再说自己跟那两人也不熟,何苦要上赶着去蹭饭呢?何梦瑶不知道,张琳肯定是不愿意的。 季雨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尚可,听在谢宜江耳朵里,便带了点别的意思,像是撒娇般的嗔怪,好歹是小姑娘家,谢宜江如今又是全副心思的时候,自然是听得嘴角上扬、心情舒畅。 之后两人去了预订的雅座。 这流云精舍跟寻常酒楼不一样,其实并没有楼下堂食、楼上雅座这样的分别,沿着那刚才进来的路回到门口,告知订座的姓名,便自有侍女打扮的丫鬟,引了客人去不同的院子。 每个院子便是一处天然隔开的雅座,很具私密性。引路的侍女经过了专业的训练,路上还能给你解说不同院子的风格以及她家的特色菜肴,时间把握得也很好,不疾不缓,娓娓道来,却也刚好在到达院门口时讲完,令人对之后的进餐很是期待。 谢宜江毕竟是第一次来订座,对此并不知情,路上还在纠结等下那院子的风格会不会让他家清妹妹不满意,好在等到了那院门口,侍女轻轻一推门,随着那院门的徐徐打开,眼看季雨菲一脸惊喜的目光,谢宜江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事后想想,谢宜江觉得这流云精舍之所以如今在京城很出风头,功课确实做得好,估计他让小厮来订座的时候,对方也打听过了订座之人的身份,要不然,给他安排的这处院子,优雅精致,比他那半纨绔手下之前的描述要好很多,应该是流云精舍最好的院子了。 当下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好奇,先逛了会儿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相当于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这个季节特有的菊花不说,用餐地点还安排在了一处水中的亭子里,配着底下游来游去的红鱼,令人很有胃口。 水边还有长廊,适合饭后走路消食。刚才那引路的丫鬟也说了,吃完了饭,把饭桌撤了,如果有兴致,还可以再点几支曲子,伶人就在亭子里唱,客人可以在长廊里听,也挺不错。 听曲这种高雅的事情之前季雨菲已经跟着康王体验过一回了,表示不算太感兴趣,现下走了一大圈,倒是挺想吃饭的,便进了亭子里坐下来开始等着上菜。 这流云精舍的上菜也跟别处不同,据说是每处院子都有不同的菜单,却并不是由客人任点,而是固定上菜。 季雨菲和谢宜江两人在等待的过程中还特意讨论了一番,觉得这个招数挺有效,一来可以让食客保持好奇心,二来如果吃得对胃口,下回自然还想再来,点个不同的院子继续尝试,这一年四季不同时令的,来的次数自然就多了。 如今两人说话感觉很是熟络,说完了饭菜,季雨菲便想起来刚才碰到的那两人,不禁把出殡那天张琳的行为跟谢宜江说了,说完还感叹: “她既然喜欢她表哥,怎么还能忍得住陪她这位新表嫂?” 不是应该嫉妒得眼冒金星么? 而且今儿感觉何梦瑶也跟之前那次不同了,豪爽的样子没有了,一副端庄皇子妃的做派,也不知知不知道张琳对三皇子的心思。 但不管怎样,说两个人是因为气味相投、短时间内迅速成了闺蜜而相约出来赏花,季雨菲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听着季雨菲絮絮叨叨的话,谢宜江觉得,这种女孩子之间的心思他不懂,也无意去揣摩,反正刚才除了自家的清妹妹,他对那两人也没怎么注意,所以等季雨菲说完了一大堆话,也就只是笑笑。 季雨菲一看,误以为谢宜江觉得自己很八卦,便想找回一点场子,歪着头想了下,忽的把双手在桌上一放,仰头问谢宜江:“哎,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下,你家,有纳妾的人么?” 搞不好张琳是想巴结何梦瑶,然后让她帮自己到三皇子府当侧妃?这个很有可能啊,那么眼前这位笑笑不说话的未来夫婿,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呢? 谢宜江自然没想到这一点,对季雨菲的脑回路也略感猝不及防,但是这种问题可真是表明心迹的好时候啊,自然是想都不用想: “清妹妹,我们家没什么纳妾的人,我,我自然也不会的!” 说得这么顺,季雨菲暗自在心里撇嘴,不过两人感情自认还没好到容不下一粒沙的时候,便也笑笑不说话。 谢宜江便急了,清妹妹出身皇室,因为见多了这种事,所以不相信他么?当下也顾不得了,看了眼虚掩的院门,双手一伸,捉住对面季雨菲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眼神认真而迫切: “清妹妹,你相信我,我对你,自是一心一意!” 谢宜江的手很暖和啊,季雨菲被他这么一拉手,人也被迫坐直了,四目相对。 气氛便又有点暧昧起来。 偏谢宜江还无知觉,一心认真地给季雨菲讲: “真的,清妹妹,就算,就算没有五个孩子,我,我也不会纳妾的!” 又来!这五个孩子都要成一个破梗了,三公主随口胡诌害死人! 但是,如此认真的谢宜江,就跟上次问自己会不会生气一样,看着怎么挺可爱的呢? 想到这里,也不知怎的,季雨菲脑子一抽,手还被人家拉着,身子一探,凑过去在谢宜江脸上亲了一下! 第三百零九章 牵手 谢宜江的脸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但拉着对面姑娘的手却没有松开,头也没有动,眼睛也依旧亮晶晶地看着对面的美丽姑娘。 只是嘴咧着,一副想笑却不知该如何笑的样子。 季雨菲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侧头往旁边的水面看去。 怎么办?后续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上次一样起身走掉?但是饭还没有吃诶! 一时间,亭子里静悄悄的,连水里鱼儿的戏水声都清晰可闻。 好在救星很快就来了— 院门外传来了叩门声和一位男子洪亮的声音:“上菜喽!” 两人顿时同时松了手。 这地方还真不错,连上菜都如此有眼色,季雨菲便放心地抿了嘴笑,对面的谢宜江则有点不自在地用手握成圈,抵唇轻咳了两下。 这个姿势看着,谢宜江其实,也还帅的嘛!季雨菲见他这么不好意思,顿时又抿着嘴笑了。 这一笑,吃饭时气氛便又融洽了,流云精舍的饭菜确实挺不错,上菜的伙计夸嘴说,他家大厨可是跟宫里御膳房的师傅师出同门,真假不知,但味道是真的好。 就是量少了点儿,吃得有点意犹未尽,谢宜江便安慰盯着空盘子看的季雨菲:“没事,以后咱们再来好了!” “不用,这里太贵了,尝过一回就行,这几道菜,我觉得回去也可以试着做一下。”季雨菲倒还真不想再来了。 量这么少,也就图个环境和氛围,外加那个漂亮的大花园,但这些自家府里不也有么,就是规模小了点儿,但好歹免费啊,季雨菲有点替谢宜江心疼银子。 谢宜江一听,便又想咧嘴了:清妹妹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替自己心疼银子了,而且她还说做菜给自己吃,长得好看,人又贤惠,自己怎么这么好运道呢? 于是如今被季雨菲招的胆子挺大的谢宜江,便又打算探过桌子来拉她的小手。 堪堪碰到他家清妹妹那如玉的指尖,那手却及时地一缩,然后对面的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糟糕,我把丁香给忘了!” 谢宜江内心有点小失落,他可没把早上带出来的小厮给忘了,刚才两人抄近道前就吩咐过了,让那小厮自己在外面解决。而清妹妹那小丫鬟,刚才似乎听到也有叮嘱过,其实不用去管她的。王府的小丫鬟,应该有点见识,不至于出什么事,搞不好是在外面逛街给忘了时候。不过话虽这么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看上去有点着急的季雨菲: “别急,清妹妹,你那丫鬟应该已经到了,咱们出去问问便知。” 季雨菲确实有点担心,这丁香不比她姐姐流苏,平时看着就是个不长心眼的姑娘,别在街上给什么流氓恶霸给看上了吧?古装剧里不老有这种剧情么?不行,得赶紧出去找找。 “哎呀,你说咱俩刚才干什么了,怎么就把她给忘了呢?”一边匆匆往外走,季雨菲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把个大活人给彻底忘了。 谢宜江忍住笑,刚才干什么了还用说吗?顺势拉住季雨菲的手: “你走慢点儿,看着点路,你那小丫鬟不会有事的。” 这一拉,后面也就不松开了,反正袖子够长够大,大家也看不见。 季雨菲也有同感,既然大家都看不见,那就随他去吧,都你来我往亲过一回了,拉个手也没啥。 于是等丁香眼前一亮看到自家郡主时,一眼就看到了两人借着宽大袖口遮掩的牵手模样。 丁香觉得自己回去后得把这事告诉给季嬷嬷,郡主其实一点都没生气,没看这会儿脸上都笑眯眯的。 至于丁香是为何如此慧眼如炬呢?咳,人家也是有经验的人嘛… 一边走一边还在彼此说着话的季雨菲两人,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丁香给吓了一跳。 “哎,你跑哪里去啦?怎么才来?饭吃了没有?”季雨菲又惊又喜,白流苏的妹子可不能丢了。 本来还想上前两步问话,可惜手被人家牵着,那人也没想放手,那,就还是站原地好了。 丁香看了下郡主旁边的谢大人,又看了下两人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凑到她家主子面前声音很轻地说: “郡主,我刚才听到一点事情,不过不算很要紧,等下回去跟你仔细说。” 其实她在外面确实逛了好一阵街,饭也吃过了,便赶紧假装邀功来掩饰。 于是三人出去结了账出了门,看到等候的王府马车,谢宜江有点依依不舍,两人这么牵着手说说话多好啊,便提议时候尚早,要么去柳湖边再走一走吧。 季雨菲也不是很想就此回家,自然是同意了。 丁香呢,人家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好不好?那天香楼可是在柳湖边呢,今儿搞不好西门少爷也在。 上了马车,兴奋的丁香便开始给季雨菲讲述她刚才的意外发现: “郡主你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事情?” 妈呀,一个两个的都要自己做逗哏,季雨菲看一眼窗外那个模糊的骑马身影:“你刚才去哪儿啦?” “哦,没去哪儿,就在外面逛了逛。”丁香意识到自己不能给郡主留空档发问,便赶紧含糊了过去,开始讲后面的要紧事情: “刚才我到了那流云精舍,就问他们您和谢大人在哪里吃饭,那精舍的人便给我指了路,本来他们要给我带路的,我说不用,自己慢慢走过去就好了。” 为什么会婉拒人家带路呢,其实丁香也不是全无心眼,来之前季嬷嬷特意叮嘱她了,让她别没事就往郡主跟前凑,说谢大人好不容易休沐日,让他们俩多相处相处、说说话。 这话如今都不用季嬷嬷教,丁香比她姐姐流苏明白多了,碰到西门少爷的时候,她也是如此想法。 所以在打听到郡主他们那院子刚上菜不久,丁香就打算自己在这精舍里稍微逛一逛,好歹有这么个机会。 里面还挺大,丁香怕自己惊扰到什么贵人,毕竟来这精舍吃饭的,可不光光是靠有钱,于是就净挑些小路和花径走。 就这么走来走去,走到了一处开得正好的芙蓉花丛前,丁香左看右看,觉得挺好看,往四周看了下没人,便拿出帕子往那芙蓉花丛后面的石块上一铺,打算在此赏个花、歇歇脚。 坐了会儿,觉得有点凉打算起身,前头却传来了脚步声,还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真是不要脸!” 第三百一十章 张琳 按丁香的说法,当时她立马就听出,这两人说的是外地口音,不是京城土著。 季雨菲听了便呵呵了两句:“我家丁香真是敏锐啊,点赞!” 丁香便很满意地继续说,当时她怕外地人麻烦,本来要起身的,便又坐了回去。 谁想那说话的两个姑娘也看到了这丛开得正好的芙蓉花,走过来掐了两朵,然后彼此一边相互簪花一边就在原地继续说起了话。 甲姑娘:“好歹是侍郎府的嫡出姑娘,又是宫里娘娘的亲侄女,怎么就这么愿意给人做小妾呢?” 乙姑娘纠正她:“不是小妾,是侧妃,你小点声儿!” 甲姑娘听着有点不屑:“侧妃不也还是小妾么?我声音挺小的,放心,这路上没人。” 乙姑娘:“那不一样,宫里娘娘,说白了,以前不也就是侧妃么?” 甲姑娘:“但那是从前,母凭子贵,如今可是尊贵的淑妃娘娘…哎你说,那张小姐,不会也是打了这个心思吧?!”说到后来总算反应过来了。 轮到乙姑娘不屑了:“你才知道啊,不然谁会上赶着巴巴地来陪咱们小姐,哦不,三皇妃啊?她们俩很说得来吗?小姐才不会看上她!你没看上次进宫,我看那二公主,人家可是嫡亲的表姐妹,我也没看她们很要好。” 甲姑娘便嘻嘻一笑:“不过这张小姐,我看着也不是个很有心思的人,今儿出来,我偷偷注意着,都好几次了,看咱们小姐的眼神,那叫一个嫉恨,掩都掩不住!” 乙姑娘一听也笑了:“可不是,还自以为挺有心思,其实早就被咱们小姐,哦不,咱俩老是改不了嘴,以后得叫皇妃呢,早就被三皇妃给识破了!别的不说,哪有表妹整天在新娶进门的表嫂前面表哥长、表哥短的,还不停地东问西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关心亲亲表哥,哈哈!” 甲姑娘一听也哈哈笑了起来… 据丁香的描述,话题到这里就中断了,两人开始说起了她们家姑爷---三皇子的美,顺便又感叹了一番三皇妃的好运道,然后又开始替她家皇妃担心,三皇子这么美,防得了一个张琳,防不住后面无数的王琳、李琳、各种琳啊! “她们俩自己没啥哪方面的心思么?毕竟是三皇子呢。”季雨菲听到这里倒是又插了一句,宫斗剧里不是老有什么爬床的丫鬟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丁香的脸却涨红了,有点急切地给她解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们俩没有这个心思。”谢大人虽然是厉害的年轻才俊,但自己可从来没起过这方面的心思。 季雨菲不以为然:“没有就没有呗,我觉得那何家管得挺严的,何小姐也是个厉害的人,丫鬟们估计不敢起心思…不过丁香,你解释啥?跟你又没关系,你只是转述给我听嘛,别着急。”说完还狐疑地看了丁香两眼。 丁香还是红着脸嘻嘻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季雨菲便也就过了这话题,之后又随口问了下她的午饭,得知小姑娘在外面吃了,也就作罢了。 等到下了马车到了柳湖边,看到不远处的天香楼时,季雨菲才把刚才丁香的表现给联系起来:合着怕自己误会,赶紧辩白呢,其实人家早就看上西门家少爷啦! “笑什么?”旁边的谢宜江见状,温声问她。 “哦,等会儿跟你说,丁香,难得来一次,你去那天香楼,问下点心的事情,你知道的。”季雨菲朝丁香眨眨眼,早就等着这一句的丁香应了一声立马乐颠颠地去了。 季雨菲便回过头来跟谢宜江说自己丫鬟对天香楼少东家有好感的事,不能说两人已经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但少年慕艾的事还是有的。 这话季雨菲觉得说了不要紧,毕竟眼前这人以后便是自己未来的家人。 谢宜江听了有点惊讶:“可是上次那位招待咱们的少东家?” 得知是跟那位少东家长得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欢脱少年,谢宜江不禁笑了,那一位比较老成,感觉跟眼前的小丫鬟不是很合适,还是欢脱型的比较配。 “你笑什么?”季雨菲赶紧问他,不会是在笑话自己驭下不严吧? “我在笑啊,”谢宜江又趁机不着痕迹地拉住身子靠过来问他的姑娘的手,一阵心猿意马:“他们俩挺般配的!” 两人在柳湖边走走停停,感觉还挺有话说,要不是觉得吃完晚饭回去太晚对季雨菲不是很好,谢宜江是想着干脆连晚饭都在这柳湖边就地找个酒楼解决得了。 可惜那丁香丫鬟去了天香楼没多久就回来了,之后一直跟在他们俩后面,眼看已到申时,这回去的路上也还要花点时间,就只能狠心结束今天的相处了。 送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季雨菲也有点依依不舍,对于谢宜江提议的下次休沐日活动自是一口答应。 本来谢宜江还想到王府里再逗留一会儿的,怎奈这次再也没有康王凑巧相遇,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如此,前前后后的,也算是颇为过了些日子,但凡有空,谢宜江便往王府来,接了季雨菲往外头去。 去干什么呢? 季雨菲在后来被三公主盘问时想了想,好像也没干什么。 但是,好像只要跟谢宜江待一起,没干什么也挺好的啊。 季雨菲觉得自己是在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了。 毕竟,跟三公主没说的是,她跟谢宜江,从一开始的拉个小手、亲个脸颊,如今已经发展到很习以为常地揽着腰或者头靠头地相依偎了。 至于那啥,唇齿相依,季雨菲表示还没有,不过,好像,有那么一点期待哦。 “妈呀,你怎么一脸花痴啊,谢小四有那么好吗?”三公主表示不理解。 “哎呀,反正我觉得好就行啦!等你以后找到了你的那个人就明白了!还有,以后不许再叫他谢小四,人家是副指挥使!你要么叫他名字,要么叫他官衔,听到没有?”季雨菲开始护犊子了,谢小四这名字多杀威风啊,如今自己都被要求叫名字了,“谢大哥”说是太生分了。 三公主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只是叫习惯了,要改也没问题,大不了以后叫他名字好了。 两人笑闹一番,季雨菲便又问她: “就许你来盘问我,那我也问问你:你整天忙来忙去的,都忙啥?” 对此,三公主面瘫着一张脸不置可否,然后挠挠头说了一句很没头没脑的话: “张皓然的那个女儿,被送到尼姑庙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素斋 三公主这话一说,之前已经被丁香打过小报告的季雨菲立马就想到了,看来是张家不让张琳当侧妃,要强行阻断这件事。 听了季雨菲的说明,三公主也表示挺巧合,当然这不是重点:“行啊,这种事情竟然也会被你们知道。不过我问你,那什么流云什么舍的饭菜好吃么?” 好吃是好吃,可是也贵啊,季雨菲替谢宜江心疼银子,但三公主要去吃,跟自己可没关系,搞不好还能带自己去吃,那就实话实说好了: “好吃!就是量少了一点,不过你如今也吃的不多,足够了。那里还不给菜单,每个院子每个季节的菜肴都不一样,所以你在等的时候,还会有点小期待。” 这话一说,三公主自然就心动了,如今她是吃的不多,但不代表她不想吃啊,可惜在打听过饭菜的价格后,三公主差点跳了起来:这都是谁家开的饭馆啊,也太黑了吧? 不行,有这钱,天香楼都能吃半个月了,再好吃也忍了! 可是素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啊?还是有点好奇诶。 “素斋就是都是蔬菜做的菜,里面不能有肉,但有些菜会用蔬菜做出肉的味道。素斋是起源于寺庙的,和尚尼姑不能吃肉,但有些小和尚、小尼姑出家前尘根未静,还会怀念以前吃过的肉食,便想办法做出一点肉的味道,就这么个意思。”这是季雨菲对素食的理解,多的也没有了。 不过以季雨菲当时在那精舍吃的感觉,其实那地方也就打着个素斋的旗号,里面有些食材还是很难界定的,再者,那当时引路的丫鬟也很实在地说了,说如果有人吃不惯或者身体不好需要食补之类,其实也可以提前告知,他们也会上那么几道荤菜来搭配的。 当然,这些涉及到人家的经营之道,季雨菲也就没说。 所以听到三公主耳朵里,也就是一些蔬菜做的菜,就彻底打消去那流云精舍花大价钱吃饭的想法了,一点都不实惠。 季雨菲见她一脸遗憾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想到刚才说起的张琳被送尼姑庵的事,便又提议: “刚才不是说了么,这素食其实就是起源于寺庙,要么回头问下我家季嬷嬷,让她替咱们安排个寺庙去吃一顿,寺庙里的素斋一般还不要钱,就是味道可能差了一点。” 差一点怕什么,三公主顿时来劲了:早说嘛,不花钱白吃的地方,赶紧安排起来。 季嬷嬷自然很能干,第二天就安排妥当了,说三天后是某位菩萨的生日,已经跟城外一所著名的尼姑庵莲溪寺说好了,到时会静候两位贵人。 季嬷嬷说她特意打听过了,这家尼姑庵的素斋是有名的,特别是素烧鹅,据说无出其右,可惜每次都是限量供应,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只在那些重要日子供给有缘人。 三公主自然不知道什么叫素烧鹅,她只听到了一个“鹅”字,季雨菲呢,听是听过,但没吃过这道菜,于是两人都很期待。 其实季嬷嬷没说的一件事是,寺庙里的素斋也不是不花钱,只不过化作了香油钱的形式而已,为此她也特意陪着出门,并在禀告过康王后带足了香油钱。 三天后,三公主早早就来到了王府会合,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阳光透过帘子随着马车的跑动一晃一晃的,季雨菲在里面舒舒服服地躺着,越想越开心:如今的自己,过得才是穿越女的金手指生活嘛,爹娘管得松,嬷嬷代操心,有空出个游,还能谈恋爱,哎呀呀,明月清风,四海升平,真是快活啊! “郡主,您在笑什么?”马车里陪着的丁香好奇地问她。 季雨菲体谅季嬷嬷,专门安排了另外一辆马车,再让一个小丫鬟服侍她,然后自己也可以自在随意一些,譬如像现在这样毫无形象地肆意躺着。 白流苏么,还是让她陪着坚持骑马的三公主吧,这样大家也都适得其所了。 看了眼丁香好奇的小脸蛋,季雨菲便想起了上次跟谢宜江一起去柳湖边逛的时候,丁香被自己支去天香楼的事。 结果西门北没在,但人家转头就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说是那点心铺子开张以来的盈余,把个季雨菲给美的,想到此,话便脱口而出了: “我呀,我在想,西门少爷好能干哦!” 要知道,去那流云精舍吃饭,也就花了谢宜江二十两银子,虽然季雨菲自己没亲手付过银子,但那会儿谢宜江给自己买的荷花灯,她可是知道价钱的,才两文钱。 所以五百两银子简直就是巨款啊,季雨菲觉得,刚好可以趁此机会,等下让季嬷嬷给菩萨捐点香油钱,谢谢他们的照拂,让自己的穿越生活如此惬意。 因此,如今季雨菲夸西门家两位少爷的时候,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但听到丁香的耳朵里,自然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咬了咬嘴唇,在晃来晃去的马车里,丁香忽然坐直了上半身,对着季雨菲来了个实实在在的磕头: “郡主,奴婢求您一件事!” 季雨菲被她磕的只好也坐起了身:“怎么啦?这么郑重其事的。”不会是来求自己成全她和西门北的亲事吧? 结果当然是。 照丁香的意思,那西门北已经跟她说了,说自己已经禀过爹娘和祖父祖母两人的事了,大家都表示乐见其成。 “这样啊,不过这件事,我得问问你姐姐和宫里的欣娘,还有你们远在太原的爹娘,他们的同意才最要紧。”季雨菲自己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这个世界肯定有各种自己不了解的讲究和规矩,话就不能说得太满。 丁香眼泪都出来了,红着脸跟季雨菲说,其实之前太原家中出了变故,她父亲早逝,因为她们姐妹俩在王府做事,加上表姐欣娘又在慈宁宫,平日里也有外祖家的照拂,母亲过得也还算可以。可惜不久前家中庶兄定了亲,娶的姑娘家里挺不错,那本来还算本分的姨娘,便渐渐嚣张了起来。母亲自幼跟着外祖父习武,这方面本就不太擅长,被那小妾弄得很是添堵,前阵子还莫名其妙地生了场病,也不知是不是人为的。 又是小妾!小妾这生物还真是不利家庭和谐,季雨菲便又开始想起了谢宜江的好:人家就差赌咒发誓了,说绝不会纳妾呢… “郡主,您在听奴婢说话吗?”丁香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嘴角溢出的笑意,人家在说伤心事诶。 “哦,我在替你想办法,你继续说。”季雨菲赶紧中断了自己对谢宜江的思念,嗯,过两天就又是休沐日了。 于是丁香继续说自己的打算:母亲本就膝下无子,她们姐妹俩又早早来了京城,那庶兄眼看着不会是个孝顺的,等以后翅膀硬了只会变本加厉,还不如早点把母亲接来京城,哪怕让她独自一人居住,也好过姐妹俩在千里之外整天挂心。 不错啊,这丁香小姑娘看来不是个没心没肺的,想的很是长远呢,季雨菲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这事你跟你姐姐商量过么?” 丁香摇摇头,然后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说:“不过奴婢跟阿北说过了,他也同意了,然后阿北说,奴婢母亲如果一个人到京城来居住,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大方便,还、还不如奴婢跟他成了亲,到时妇人外出走动方便,就可以照顾到娘了。” 还“阿北”,原来弯弯绕绕的在这里,季雨菲便也明白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算是个解决的方法,何况丁香也很迫切地补充了,说这事阿北说了,他家中爹娘也认可。 这西门家不错啊,能赚钱还能替人着想,季雨菲便也表了态: “行吧,我这里,还是先等你跟你姐姐和表姐都说了再看,反正只要情况允许,大家都同意,我就没什么意见。哎,先把眼泪擦一擦,这不是在想办法嘛,没事!” 马车里主仆俩一通说,很快也就到那尼姑庵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莲溪寺 这尼姑庵名叫莲溪寺,想必当时取名的人是就地取材的,下了马车的季雨菲不禁想。 毕竟山门外那条如今依旧还剩了残荷的河流很是醒目,当然,河字不如溪字诗意。 不然,其实后面那座山也挺有诗意的啊,但总不能取个青山寺这样的名字吧,听起来就不太令人能想到是个尼姑庵。 前来迎接的住持妙慧法师见季雨菲一脸出神地望着那桥下的脉脉流水,以为她在遗憾没赶上看水中荷花的好季节,便赶紧上前介绍: “禀郡主,时节已过,现在自是没法赏荷,不过小寺如今倒是提前挖了些这溪中所产嫩藕备着,糯米是昨儿晚上就浸泡好的,今儿早上已经早早地就吩咐厨房煮上了,大殿前那棵开得最好的桂花树,今年新收了不少桂花,等下请公主和郡主稍事休息,便可品尝小寺特意现做的桂花蜜汁藕。” 三公主一听,季嬷嬷这地方选得真不错啊: “那赶紧给我们上藕吧,我们不用休息。” 妙慧法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这三公主怎么…不过好歹也是经常接待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妙慧法师转眼也就不着痕迹地掩饰了: “如此,就依公主意思,请随贫尼先到禅房等候片刻。” 等到色香味俱佳的两碟桂花蜜汁藕端上来,连季雨菲都不禁食指大动,毕竟也坐了一段时间马车了,于是这两位进了山门就直奔禅房等吃的尊贵姑娘,便跟别的香客来了个相反的顺序:先吃饱喝足,再逛寺庙拜佛。 妙慧法师有种活久见的感觉,但,看在那位随行资深嬷嬷给的足量香火钱的份上,就,还是给跪在佛祖前的郡主安心敲木鱼去吧。 季雨菲这会儿还是挺诚心的,当然得拜一拜菩萨们啊,事实上,满天神佛她都想表示下谢意,这会儿的穿越生活多滋润啊! 三公主在旁边看着,倒也没烦躁,只是等季雨菲起身的时候问了句:“素斋什么时候开始?” “你不是刚吃过糯米藕吗?”季雨菲有点不可思议,这家伙不是说如今吃方面都正常了么?而且糯米做的吃食很饱腹好不好? “不是,量太少了,而且你不是说那素斋挺好吃的嘛。”三公主舔了下嘴唇,刚才那蜜汁藕甜丝丝的真好吃。 “还是再等一会儿吧,这寺庙又不是专门做吃的地方,人家也有固定时间,咱们先在这寺庙里逛一逛吧。”季雨菲觉得一直要吃的太给人家压力了,又不是酒楼,没看妙慧法师一脸不知该怎么好的表情,这素斋既然是给她们专门做的,这会儿肯定还没准备。 三公主这点挺好的,很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觉得季雨菲说的话也挺有道理,就还是同意了。季雨菲便嘱咐妙慧法师可以先慢慢准备中午的饭菜,不用着急。 当下一行人便逛起了这座莲溪寺。 本来还有个尼姑被住持派过来要给她们引路介绍的,季雨菲见她很是诚惶诚恐,就打发了她,又见季嬷嬷很是虔诚想要继续拜各路菩萨的模样、丁香一副要菩萨保佑她姻缘的模样,连白流苏也主动过来说想去药王殿拜拜,季雨菲估摸着她是担心母亲,便干脆让她们都自由活动,自己挽着三公主的手开始随意逛了起来,只留三公主的两个小宫女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哎,这地方怎么没什么人啊?”三公主东张西望,京城里到处都是人,柳湖边更是人山人海,这尼姑庵倒是很清静。 “不是啦,应该是听说咱们来了,这尼姑庵控制了客流吧。”要是势力一点的寺庙,搞不好还会关门谢客专门接待她们,所以受过古装剧熏陶的季雨菲,为此还特意提前交代了下季嬷嬷。 不就是吃个素斋嘛,何必高调地兴师动众。 三公主便也点点头不说话了,只把手从季雨菲怀里伸了出来,嘴里说了一个字:“热!” 热你个头,这都寒露节气了好吧? 不过到底还是白了个眼后也没再强行上去挽人家胳膊了,还是回头挽自家谢宜江的胳膊吧,人家就从没有不耐烦的时候,哼! 两人便继续沿着边上的长廊一路往上走,走了一半,眼见旁边有处小院子,里面探出一丛挺好看的花,季雨菲便示意三公主一起进去看看。 花儿开得挺好,大朵大朵粉色的花,院子里只有个在扫地的小尼姑,见她们俩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下,便又继续低头安静干活。 季雨菲问了下这小尼姑,得知此花便是当时丁香偷听三皇妃丫鬟讲话的那种芙蓉花,便驻足欣赏了会儿,确实挺好看的。 三公主却往里面走,里面是个小佛堂,也有菩萨供着,那菩萨前面的蒲团上,还低头坐着个在念经的老太太。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那老人家没抬头,依旧低声念着经,三公主也没吭声,只抬头看着那菩萨像。 季雨菲转身不见了三公主,便喊了一声:“阿宁,你在哪儿?” 三公主在里头应了一声,季雨菲便也走了进去,对着菩萨拜了拜,又见前面有人在念经,便打算叫她走。 三公主却对着那菩萨没动:“哎,你说,这菩萨这么好看,是根据真人雕刻的么?看着很是、很是…” 形容词匮乏的末世半文盲,季雨菲很是鄙夷地扯了下她袖子:“慈眉善目是吧?” 废话,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当然是好看又慈眉善目了。 不好意思哈,季雨菲又对着观音菩萨拜了一拜。 三公主看了下她的动作,却依旧站着不动,还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哎,你说,咱俩也够可怜的,都只有爹没有娘,更不知道她们长得什么样,好不好看。” 那坐着念经的老太太一顿,停下了念经的声音。 “是啊,咱俩是够可怜的,走啦,别打扰人家念经。”季雨菲倒没什么感觉,人家在21世纪的亲妈还好好地活着,样子也好好地记在自己的脑海里呢。 三公主却更是发起了感慨:“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那个刘妃也真是脑子有病—”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雨菲一把捂住了嘴。 可惜还是来不及了,那坐在蒲团上的老妇人一开始倒是没啥动静,可惜几秒钟后霍然转身,直直地抬头看向了她们俩。 第三百一十三章 巧遇 那老妇人看着快六十了,头发已经全白,面容也很是苍老,还穿了身深灰色的衣服,感觉皇太后要比她年轻。 季雨菲直觉这老太太不是个普通的香客或者居士,毕竟这莲溪寺是季嬷嬷提前通知过的,见她这般动作,便继续捂着三公主的嘴对她抱歉地笑一笑: “不好意思,我家妹妹脑子不是很清楚,见了生人喜欢胡言乱语,打扰了!” 说完就想拉着三公主往外走。 这会儿那院子里的小尼姑也不见了,看来就这个老太太听见,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三公主被她这么说倒是没反对,也很顺从地被她拉着走,可惜那老太太却一下就准确地喊住了她们:“请公主和郡主留步!” nnd,这老妇人见识不浅啊,三公主不就说了个“刘妃”嘛,竟然就这么认出了她们。 可是也可能是人的名字啊,“刘菲”不行么?赶紧糊弄下走人得了。 季雨菲便还想走,再次强笑着对那老太太分辩:“老人家认错人了,我们姐妹俩就是来庙里上个香,并非什么公主和郡主!” 刘妃害人是宫中密辛,明面上人家可是因为伤心儿子才死的,这事可不能外传。 眼看都拉着好奇回头看的三公主走到院门口了,可惜那老太太却噗通一声在后面跪了下来:“臣妇是勇毅侯家的,见过公主和郡主!” 勇毅侯?不认识什么勇毅侯啊?只知道威远侯府,那是谢宜江他嫂子的娘家。 眼看两人虽然一脸茫然,却是站住了,那老太太便依旧跪在那儿行了个礼:“臣妇冒犯,刚才公主所说之事,那刘妃,可是宫中薨逝不久的刘贤妃娘娘?” 厉害啊,果然是这两个字漏了馅儿,季雨菲只好扮天真: “这位夫人你听错了吧?我们俩刚才在说菩萨。” 一边说一边赶紧朝从院门口探头进来的小宫女打个手势,让她把院门关上。 一个老太太对着她们两个小姑娘磕头行礼,被别人瞧见可不大好,也不知这庙里还有些别的什么人,估计都不会是平民百姓,还是省点事吧。 又朝那老太太示意免礼:“你先起来说话吧。”这么大年纪了,跪自己多不好。 那老太太却依旧跪在那儿:“臣妇冒犯了,其实您二位从进来时,臣妇就知道了。” 啥?季雨菲表示这老太太厉害了,旁边一直不吭声的三公主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那老太太见状微微一笑:“这些年,臣妇一直是每逢观音菩萨生辰日,必来此处念一卷《心经》,从未间断,因此这庙中情况也略有知晓,菩萨生日,来的香客只会比更多。今日来此,却见庙里颇为清静,问了下师父们,要么不知,要么就含糊其辞,臣妇便想着,应该是有贵人来此。” “适才您二位进来,臣妇便知道,应该是今日来此的贵人,臣妇毕竟在那侯府数十年,听了公主的话,说是都没有了母亲,臣妇无礼,便私自想了下,一开始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后来公主又提到了‘刘妃’娘娘,臣妇便觉得,应该是三公主和康王府的郡主了,请公主和郡主恕罪!” 说完了,肃容又给她们磕了头。 “呃,起来吧,没关系。”三公主说话了。 “对啊,没事,你先起来吧,地上凉。”季雨菲也赶紧附和了一句,希望能冲淡这位老太太刚才在问的“刘妃”娘娘的事情。 可惜,那老太太磕头谢了恩起来,却又旧事重提了:“臣妇冒犯,是想跟公主求个事情。” 然后在季雨菲还没想出搪塞的借口前,先对两人略带苍凉地一笑:“当然,问之前,臣妇还得先跟公主和郡主说一说自家的事。” 自家的事?是勇毅侯府的事么?勇毅侯府…好像什么时候听过…对了!是之前关于那礼亲王府的海棠花宴时听到过!他家的姑娘那天晚上死在了礼亲王府! 还有,那勇毅侯夫人,不是说在家庙里落发出家了么? 季雨菲万分震惊,好在当时她侧对着那老太太借着看后面的芙蓉花在努力地想搪塞的理由,旁边又站着个如今个子比她要高的三公主,脸上的震惊表情总算是没被看到。 等她整理好表情回头,发现那老太太已经从屋里拿出了三个蒲团,放在了院子里的太阳下:“还请公主和郡主委屈一下,臣妇所讲的事情,可能要耽搁下两位一些时间。” 季雨菲还没说呢,三公主就回答了:“还行,我们吃了糯米藕过来的。” 哟,刚才是谁在催着要去吃午饭啊?季雨菲觉得好笑,这家伙看来其实自制力挺不错的。 既然她都不急着吃午饭,季雨菲自己当然更不想,于是在那老太太的再次行礼道谢中,两人坐在了蒲团上。 其实这地方挺不错诶,这时节的太阳已经不晒了,又是山脚下的早晨,令人觉得暖洋洋的,院子里刚才被那小尼姑扫的挺干净,旁边还有丛开得挺繁盛的芙蓉花,嗯,如果是个不太悲伤的故事就好了。 可惜,等下季雨菲两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位苍老的夫人,转眼间,就无声无息地从眼睛里落下了两行泪: “那一年,臣妇的女儿,勇毅侯府嫡出的小姐,死在了礼亲王府的花宴上。” 原来真的是勇毅侯夫人,唉,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娘的一直没法释怀啊!季雨菲深表同情。 可是,哎等等,这勇毅侯夫人开口就说她家不明不白死去多年的姑娘,这,这跟她们俩有什么关系吗?哦,刚才似乎只提到了三公主,那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吧? 季雨菲顿时来了精神:估计只是跟礼亲王府也就是现在的三公主那宅子有关系,那听听也无妨。 三公主没吭声,只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递给那老太太。 “多谢公主!唉,臣妇无状,想必也就只能到死的那一天,这眼泪才算是真正哭干了。”勇毅侯夫人谢过三公主,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了帕子擦了擦,又哽咽着对两人说了句自嘲的话,堪堪算是控制住了情绪。 “可惜,家中尚有两儿,如今又有了孙儿孙女,又哪里能一死解脱呢?”老太太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了,再次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认真地说了句: “再说了,害死我那可怜姑娘的凶手都还在这世上快活,我这当娘的,又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去见我那可怜的秋儿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坚持 这话信息量好大啊! 季雨菲记得,这件事当年好像不了了之了,关于许大姑娘真正的死因,众人也不太清楚,跟自己讲述的那几个人也都不太愿意提及,但照这勇毅侯夫人的意思,她可是一直坚信是有人行凶害死她女儿的? 跟传说中略有出入啊,既没有落发出家,也没有一蹶不振。 而且这话说的,难道她还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季雨菲与三公主不禁对看了一眼,三公主一脸严肃地问那勇毅侯夫人:“那你是知道,是谁害死你女儿了么?” 老太太没有正面回答,只又用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回公主,此事当年你们都还小,自然是不清楚,臣妇先给您们讲一讲罢。” 这是让她们俩稍安勿躁、静候下文的意思,当下两人也就不说话了。 勇毅侯夫人便大致讲了下当年那事的经过,此事三公主和季雨菲其实都早已听人讲过,自是不会多问。 只是当中细节,许是为了等下要跟三公主请求的事,老太太还是讲得很清楚的。譬如说,当时那两个贴身丫鬟是被发现昏倒在假山边的一棵海棠树下,可是哪怕后来要被暴怒的勇毅侯鞭打而吓得簌簌发抖,那两人却依旧跪在他面前异口同声地坚持说,自己牢记夫人的叮嘱,一直紧跟小姐并没片刻离开。 “可惜,当时老头子伤心成狂,哪里听得进两个被认为护主不力的丫鬟的话,反倒觉得她们是死性不改,一顿鞭打之后那两个丫头隔天就被发卖了。”勇毅侯夫人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她们了。” 季雨菲没吭声,心里倒是活动开了:照这老太太的话,那俩丫鬟其实是后来被打昏了放在园中树下的?那么在那之前,许大姑娘带着两个片刻未离身的丫鬟到底去了何处呢? 许是照顾到两人对当年事不知情,勇毅侯夫人便又讲了当时找到许大姑娘时的细节,照她的叙述,她家姑娘是倒在离海棠花苑挺远的一处墙角根儿,众人寻到她时,周围并无可疑人士,后来经过反复盘查府中人员,也并无可疑之人。 季雨菲努力地回想着谢宜江他大嫂当时给自己说的情况,记得好像说许大姑娘死得不是很体面、有什么外伤来着? 对面的勇毅侯夫人则又开始拭泪:“姑娘是臣妇的老来子,捧在手里当宝贝一般养着,家中也都是宠爱得紧,刚好及笄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了,可真是不甘心呐!” “臣妇伤心欲绝,又被侯爷责怪,一气之下便想自尽了事…想必是我那乖女儿在天有灵,当时白绫都挂上房梁了,却似乎听到了她在声声喊我…也可能是还惦记着我那刚娶了媳妇的大儿和刚定了亲的二儿吧,后来便也不那么想死了,只在凳上攥着白绫枯坐了一宿。” “那一晚上,我便前前后后把去赴宴那晚的事情又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我那姑娘从小娇生惯养,性子上难免骄纵了些,既然及笄了,行事上便要学着稳重些了,毕竟…唉,毕竟要开始准备说亲了。” 可惜再也没有这种可能了,季雨菲心有戚戚焉。 勇毅侯夫人抬头看了下太阳:“臣妇太啰嗦了,没得耽误公主和郡主用午膳。” 三公主便又说了句:“没事,我们刚才吃过糯米藕了。” 勇毅侯夫人再次在蒲团上低头行一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这次的节奏快了些: “臣妇当晚想来想去,自认并无纰漏,海棠花宴这种场合,我挑的自然是稳重靠谱的丫鬟,女儿虽然平常性子有些跳脱,那天去之前可是被我吓唬过,说如果她不稳重些,我以后就不会带她出门了…唉…所以姑娘在园中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三个人又都是我多次叮嘱提醒过的,臣妇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等我想起来再要找那两个丫鬟确认时才想起来,她们已经被侯爷发卖了,急得我当时就去找了侯爷,反正他也没睡。等听了我说的话,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那人牙子想去寻那两个丫鬟回来。” “可是说也奇怪,这也没两天的事,那俩丫鬟,竟然怎么也寻不到了,人牙子说,许是因为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有那有钱的乡绅之类,就喜欢买这样的姑娘当妾室,怕咱们反悔寻了去,就给瞒下了。” “因了这么个疑问,我和侯爷这些年,可说是日日不宁,总在反复思量,越思量便越觉得有问题。” 嗯,说到要点了,本来也就在随意听着已知事情经过的季雨菲,觉得要开始认真听了,后面应该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勇毅侯夫人便看了眼三公主,说到了正题: “秋儿当时发现的时候,后脑勺有个还在流血的伤口,当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是估计是跟那贼人打斗时给伤到了,墙上的藤蔓有被扯落的痕迹。唉,臣妇当时被人言语误导,只一心想着是礼亲王府帮女儿遮盖,秋儿搞不好是跟人…之后却在反反复复地思量中,又觉出了几个疑问。” “一是如有贼人,那贼人趁王府大张旗鼓宴请时来浑水摸鱼也是有的,但敢到王府内院,想必也是艺高人胆大,又怎么会摆脱不了我家姑娘那三脚猫功夫呢?秋儿虽说也跟着她父兄自幼习武,但也无非就是用来强身健体而已,都没跟人打斗过,又怎么能一路尾随至那跟外院相连的小门处呢?” “二是就算她能没被贼人发现或者甚至打得他落荒而逃,可既然太后驾临,礼亲王府必是戒备森严,秋儿并非逞勇之人,沿途有人,定不会由得那贼人逃走还孤身追赶。” 这倒是很有道理,季雨菲看了眼三公主,这家伙听得很认真。 “所以在后来的反复推敲中,臣妇跟侯爷认定,那墙角根儿,其实并非秋儿死去的地方,她也并非是为了追踪贼人而为他所害!” 这话,听着有点道理,但,似乎也没有太强有力的证据支撑啊,季雨菲便试着问老太太: “可是,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无从证实啊!” “是,郡主,臣妇和侯爷虽然坚信,也暗地里查访了多年,却没什么收获,本已心灰意冷。却不料在五年前,是在事发后隔了整整五年之后,有天府里门房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一个半大孩子送来的,只说是给侯爷然后就转身跑了,侯爷本来也不当回事,可是一看那信封,上面竟然描了朵红艳艳的花儿,因着这么多年的心病,侯爷便一下觉得那是朵海棠花儿,当下便也就拆开了。” “里面是什么?”季雨菲很是好奇地脱口而出,三公主看了她一眼。 当然好奇啊,哪像你这么沉得住气,季雨菲也回看了她一眼。 “回郡主,那信拆开,里面是幅图纸。”勇毅侯夫人恭敬地回答。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请求 “图纸?什么样的图纸?”季雨菲再次脱口而出。 该不会,跟二皇子那份图纸一样内容吧? 勇毅侯夫人以为这位郡主听得入了神,依旧恭敬地回答道:“我跟侯爷仔细研究了下,应该是礼亲王府内院的布局图纸,当中的便是那海棠花苑。” 好吧,没有这等巧合,季雨菲又看了下三公主,后者也回看了她一眼。 “我跟侯爷细细看了那图,图中所绘,那园子当中有座假山,假山上有座亭子,当时夺得花魁的人,便是要拿起亭子里石桌上一个系着红绸子的木搥子,去敲响挂在亭子边的一面锣,当年我那秋儿也…唉,不说这个了…只是这图纸上有一处很费人思量:那亭子里假山下,却画着一条曲线,蜿蜒通向了园子外头的一处建筑。”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勇毅侯夫人似是在斟酌该如何说,过了会儿才一咬牙说:“臣妇夫妻俩便觉得,这定是当时那贼人凶手所绘,又或者,就算不是,也是当时的知情人,但这图纸对堂堂礼亲王府内如此熟悉,侯爷和我,便又细思极恐,不敢轻举妄动。” 那倒是,能有如此图纸,且这图纸上的内容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的,这背后之人不一般。 三公主却一脸深思的表情: “你们当时,可有去追查那个送信的人?” 勇毅侯夫人却眼睛一亮,看着三公主有点激动:“回公主,侯爷事后便派人去查,可惜那送信的半大小子就是个街上的小乞丐,说不出什么来,只说那个送信的是个中年人,听口音不太像京城里的人,当时也是临时找到他的,答应送完信就给他十文钱,后来也果然给了,之后那人就走了。” 外地口音的中年人?季雨菲心里一动:这不就是当时给二皇子府上送信的人么?而且听眼前这老太太所说,当时送信的时间似乎也差不多,该不会是… 季雨菲在如此思量的时候,三公主抬头看了下日头,然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所以你跟我们说这番话,你想求我什么?” 一头白发的勇毅侯夫人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漂亮姑娘,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么大的一个宝贝女儿啊,不,不能让女儿就这么枉死! 勇毅侯夫人便再次磕头行礼:“臣妇恳请公主,允臣妇夫妻去那海棠花苑一看,查看下是否真有此密道!” 原来如此,季雨菲顿时觉得刚才进这院子赏花简直就是个错误。不,其实不管自己会不会进来赏花,这勇毅侯夫人应该都会设法跟她们相遇的,不过就是时间早晚而已,也许是在大殿内,也许是在这莲溪寺的任何其它地方。 这么一想,季雨菲心里就有点不爽了,明摆着她们被这勇毅侯夫人算计了啊,登时也一下就站了起来,冷笑着说了句: “侯夫人,想必今儿你来,也不是为了在菩萨面前念经这么简单吧?” 菩萨面前可不打诳语。 那勇毅侯夫人倒也爽快,对着两人又磕了个头:“臣妇冒犯,确实是想见到公主和郡主!” 三公主皱了下眉头,看了下季雨菲,又看了下那底下的白头发老妇人,想了下便又问她:“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俩今天会到此地?” “回公主,臣妇确实是常来此处,上次来的时候偶然听寺中小师父说起,便留了个心眼,臣妇该死!”勇毅侯夫人今儿磕了无数的头,可是为了女儿,磕再多的头,她也觉得心甘情愿。 “你继续念你的经吧,我们先去吃午饭了,回头再说。”季雨菲见三公主似乎想要答应,赶紧一把拉了她就走。 “等下,我还有句话问她。”三公主没有被拉动,依旧站在原地问老太太: “送信是五年前,这五年间你们都可以去查证,为何要等到现在来找我?” 哦对,这也是个问题,季雨菲便松了手等在原地。 “不敢欺瞒,”既然有求于人,勇毅侯夫人也痛快,知无不言了:“当时已不是礼亲王府,侯爷与我若想进园子,必须得让陛下知晓,这图纸来历不明,不敢就此惊动陛下,此其一;其二,就算陛下答应,那也势必会让礼亲王家无端卷入猜疑,必得慎之又慎;所以思来想去,臣妇两夫妻不敢轻举妄动。” “但你们应该也有私下去过吧?勇毅侯习武,晚上悄悄去一趟不也行么?”三公主负手立着,面无表情。 勇毅侯夫人低头的身子抖了一下,这三公主果然不好糊弄啊:“公主恕罪,侯爷确实有亲自去过一趟,但那府里虽然荒废多年,其实里面有人驻守,侯爷也没提防,他年纪大了,功夫上不免不如以前,去了一次差点被发现,后来那府里听闻时常闹鬼,便也就作罢了。” 好吧,季雨菲听到这里有点想笑,原来是十五人团的功劳。 那如今在知道三公主住进了这宅子后再次动了心思,也算是情理之中,何况一对苍老的夫妻如此惦记着当年不明不白死掉的小女儿,似乎,也,可以答应? 反正这事做主的不是自己。 季雨菲就静等三公主的回答。 底下蒲团上的勇毅侯夫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三公主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 “你既然怕惊动我父皇,那你什么时候来都会惊动,因为如今掌管我内院的是洪嬷嬷,我皇祖母身边的人,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没错,季雨菲又觉得三公主这想法也很对,如此明晃晃的查探,那跟鹰隼一样敏锐的洪嬷嬷绝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就变成损人还不利己了。 勇毅侯夫人一听,绝望地又打算磕头求情,三公主却又说话了: “不过,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去看一下,只要你把图纸拿过来就行,你愿不愿意?” 那倒可行,而且也可以顺便跟二皇子那幅图比对一下,季雨菲对三公主这主意表示很欣赏,于是就清了清喉咙,对那勇毅侯夫人说: “你考虑一下吧,我们刚好要去吃午饭了,你要考虑好了,就派人给我们传个话,反正这寺庙里你熟悉得很!” 勇毅侯夫人沉默不语,就在季雨菲等得不耐烦,打算再次拉着同样沉默不语地看着的三公主走掉时,老太太总算又再次说话了: “臣妇愿意,不过,臣妇有个条件。” 哦?这是不信任咱们么? 勇毅侯夫人却又行了个礼:“臣妇并非不信任公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臣妇与侯爷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可否恳请公主查看之后,臣妇再把那图纸送过来?” 这还是不信任咱们的意思喽?想要两厢验证?季雨菲又想冷笑,那勇毅侯夫人这次却抬头看向了她: “也请郡主到时前来,臣妇有件关于刘妃娘娘的事,想要跟您说一下,此事兴许跟康王府有关。”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四婶? 跟康王府有关的刘妃娘娘的事?季雨菲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应该是跟当年康王妃的死因有关吧? 这勇毅侯夫人不简单啊,看来真是有备而来,这是暗示自己得去帮忙查验那海棠花苑的密道、否则就落不到好处? 用投桃报李来形容似乎不太恰当,礼尚往来还差不多,呃,好像也不能这么说,也就是各取所需吧,不管了,先答应再说。 季雨菲便看了眼三公主,等她决定。 三公主也回看了她一眼,然后再看向那抬头一脸殷切地等回应的勇毅侯夫人,说了句:“三日后,你到天香楼等着。” 然后就很有气派地转身往院门口走了。 后面传来那勇毅侯夫人释然的声音:“臣妇多谢公主!” “哎,阿宁啊,那勇毅侯夫人所说的送图纸的人,感觉跟到二皇子府的那个中年人应该是同一个人。”刚走出院门,季雨菲就迫不及待地跟三公主说了她的想法,这可是重大发现啊,这后面绝对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 “不错,这件事我会派人继续追查的。”三公主如今反正有的是人手。 说完了,看了下后面跟两个影子一样跟着的小宫女:“刚才我们在里面,外面可有什么人经过?” 两个小宫女低头回答说是季嬷嬷派人来过,她们俩回答说是公主和郡主还要在院子里看看花。 住持不久之前也派人过来,说是午膳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阿宁,那等下咱们敲个竹杠好了,让那住持多给咱们做点桂花蜜汁藕带回去!”季雨菲凑在三公主耳朵边提议道。 刚才那勇毅侯夫人说话半真半假,说是自己从庙内小尼姑处听到公主要来的消息,不管是不是之前跟住持彼此套好的说辞,反正这莲溪寺住持难辞其咎。 要吃的这一招,对三公主自然是绝对有用的,于是在吃午膳之前,三公主就跟那住持提了建议。 谁想那住持也是个能耐人,竟然眼都不眨地笑着说本就有此打算,之前还生怕贵人嫌弃,如今已经做好了桂花蜜汁藕,只等回去时装盒子。 既然如此,季雨菲觉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跟着已经迅速坐下的三公主入了席。 毕竟是第一次在正儿八经的寺庙里吃地道的素斋,季雨菲还是挺好奇的,那住持一见,便很有眼色地给两人先介绍了一番才退下。 等到两人吃饱喝足,三公主闷头喝着那道号称补血养颜的紫薯银耳松子粥,来了一句:“还是红烧肉好吃!” 见仁见智吧,人家吃饭也是种修行,又不像咱们贪图味道,季雨菲笑而不语。 一旁伺候的季嬷嬷听了,不免对等下要上的素烧鹅不太抱希望,好在那住持挺会做人,也是在午后临走之前才呈上来的,那会儿三公主和季雨菲两人已经在莲溪寺前面的溪边走了些时候,回来时看到一碟用热油炸得金黄酥脆的豆腐皮卷,咬一口里面还有香菇和各种蔬菜,三公主也就不去追究为何里面没有真的鹅肉了。 于是连吃带拿,这趟打着素斋名义的寺庙行,对两人来说,也算是收获不少。等到回到城里,眼看刚好太阳快要落下的样子,季雨菲惦记着还要把尚有余温的素烧鹅和桂花蜜汁藕趁新鲜给谢宜江送去,便在路上就跟三公主分了手,自行让车夫往护国公府去。 如今两人来往频繁,今儿季雨菲要去庙里吃素斋的事谢宜江自然是知道的,这会儿也已经从宫里打马回来了,两人刚好在府门口碰了头,于是相视一笑不着痕迹地拉了手并肩进了府。 季嬷嬷抬头看看天,自家郡主如今这种状态,嗯,就让丁香陪着进去伺候吧,反正她一个资深嬷嬷,没得还要让那府里的人麻烦招待自己。 再说了,之前在那莲溪寺的时候,白流苏说有事情要跟自己讨个主意,这姑娘性子向来沉稳,这几天却一直心神不定的,想必是碰到什么麻烦事情了,趁现在等候的时间,刚好可以问问她。 进了府的季雨菲,被谢宜江拉着,先是去了老夫人处,拿出了从莲溪寺带回来的吃食。老夫人一看立马知情识趣地热烈捧场:“哟,这莲溪寺的素烧鹅可是一绝,快,快让厨房去热一下,咱们今儿晚上就吃这个了!”又一边吩咐赶紧去请府里其他人特别是刚下完学不久的谢勉。 吩咐完了,又笑嘻嘻地对并肩立在面前的两人挥挥手:“祖母这里等下就热闹了,没关系,小四,你就好好陪郡主说话去吧,回头厨房会送一份到你院子里去的。”然后自以为很善解人意地朝自家孙子眨眨眼。 谢宜江自然心领神会,便不着痕迹地行了礼拉着季雨菲出来了。 可惜半路上遇见了正被丫鬟带着往老祖宗屋里走的谢勉,小家伙大老远的就看见了季雨菲,便高兴地喊了起来:“四婶!四婶!” 嗓门太响亮,惊起了路边花丛里几只小麻雀和一只小花猫。 季雨菲自认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却也被谢勉小朋友这几声毫无遮挡的称呼给猝不及防地红了脸,连本来在袖子下跟谢宜江拉着的手也自动缩了回来。 谢宜江手里一空,顿时就不高兴了,又不好训斥家中的宝贝疙瘩,毕竟这称呼还是自己费时费力教的,只好讪笑着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跟小侄子说:“快去吧,老祖宗屋里有好吃的。” 谢勉小朋友一边朝他们蹦蹦跳跳地走近一边高兴地点头:“我知道,是四婶带来的,四婶每次都有好吃的,阿勉喜欢四婶!” 眼看走到跟前了,还抬头问季雨菲:“四婶,这次你带来的是什么好吃的呀?” 跟在谢勉后面的那些丫鬟已经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季雨菲便回头瞪了一眼谢宜江:“问你四叔!” 然后就甩袖往外走了。 “哎,清妹妹——”谢宜江不好拉她,只好先恨恨地吩咐了声谢勉:“赶紧去吃你的吧!”一边跟在季雨菲后面追她。 季雨菲到底还是没被拉住、出了府,被个小屁孩这么一声声红果果地叫着,自己又是主动送热乎的吃食到未来婆家的,脸上挂不住啊,还是赶紧打道回府、把剩下的吃食带回去孝敬自家父王吧。 马车里的季嬷嬷和白流苏还没说完事情呢,听说郡主回来了,还相互看了看愣了下,今儿这是怎么了?半个时辰都没到,还以为谢家老夫人会留饭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首饰铺 季雨菲这一羞愤出府,其实上了马车回了王府后就没事了,谢宜江是四叔,那她自然是未来的四婶,谢勉小朋友叫得没错啊,主要是嗓门太大了,有点小尴尬嘛,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可惜谢宜江不知道季雨菲的心思,当天虽然着急也不好意思就跟过来,第二天下午便巴巴地赶到王府来求原谅,可惜那会儿他的清妹妹还在三公主宅子里没回来,只能失望而归。 第三天下午宫里有事情,谢宜江没办法过来。 第四天下午倒是又巴巴地过来了,可惜府里说郡主又出门去没回来,顿时给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清妹妹竟然三天不理人了,这可不行。 好在后面一天就是休沐日,谢宜江大清早就起来,拎着一篮子谢夫人给准备的他家庄子上新挖的嫩藕上王府来了,这次总算让他高兴地知道,郡主还在府里用早餐并没有出门。 听到禀报说谢大人过来了,季雨菲还愣了下,直觉以为是护国公,旁边的季嬷嬷见她发愣,便委婉地提醒了下,总算是让她知道,此谢大人是谢宜江。 好像是从两人定亲后不久吧,应该是季嬷嬷的意思,府里的人就开始统一称呼谢宜江为谢大人了,毕竟“国公府四公子”这样的称呼太见外了,也衬托不出自家准姑爷的年轻才俊风范,而谢大人的称呼,其实并不会弄混,毕竟国公爷如今没差事,有差事的谢大人世子谢宜海也轻易不会上她们这康王府来。 当下听说谢宜江来了,季雨菲也没觉得什么,就说请他进来,季嬷嬷正觉得是否应该提醒下自家主子:这午饭还好说,早饭难道就要两人凑一起吃?这、这不太好吧?还是让谢大人去正院陪准岳父大人用早膳吧? 可惜21世纪来的姑娘觉悟还是不如本地土著,自己吃得头也不抬不说,在谢宜江略带忐忑和不自在、迎着清晨的阳光踏进心爱姑娘的院子并惊讶地发现被引进了饭厅时,季雨菲也只是很随意地抬头招呼了他一声:“你早饭吃了没?怎么这么早过来?” 旁边的季嬷嬷自然是努力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谢宜江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倒是一阵狂喜:看来清妹妹消气了啊。 早饭当然是吃了过来的,每天准点进宫当值都养成习惯了,不过为了不再惹清妹妹生气,那自然是把她的话当金科玉律一般尊奉就行。 于是哪怕知道季嬷嬷等旁边的人很看不过眼,谢宜江还是赶紧点头:“没,没吃呢。”然后在季雨菲对面一屁股坐下了。 接下来,季嬷嬷因为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唉,真是有点看不过眼哪,怎么看,那两人,都跟一对小夫妻没两样了。 在季嬷嬷退出去的时候,季雨菲刚好开始跟谢宜江说起这两天的事情,说自己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在忙,不过如今总算是有点眉目了,今天没什么安排,等下出去跟他讲。 谢宜江自然是高兴地点点头,饭厅里不是说事情的地方,还是等下带她去自己想好的地方再说吧。 既然清妹妹看着已经不生气了,谢宜江便又大着胆子说让她多吃一点,自己先去康王那里问个安。 于是一个吃完了早饭,一个去问安扑了个空,两人便会合一处,又是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往谢宜江之前想好的一处地方去了。 这一处是什么地方呢?谢宜江表示,这是他亲娘给的建议,应该不会坑自己— 首饰铺子。 女儿家应该都爱买首饰打扮自己,这是他亲娘说的,为此,亲娘又叫来了他大嫂,大嫂给了几家城中最受年轻姑娘欢迎的高档首饰铺,并给出了具体的地址。 今儿要去的这家,据大嫂说附近有好几处风格雅致的茶楼,选完了首饰,刚好可以去那茶楼歇一歇、说说话。 为此,谢宜江还特意在出发前对季雨菲说要先保密,惹得季雨菲也顿时好奇起来,可惜等到下了马车听说是首饰铺,略有点小失望。 非土著姑娘对这些穿戴之类的既不懂、也不太感兴趣,还觉得每天梳妆打扮都太耗时间,好在如今她也没什么事,才算勉强适应了下来。 眼下得知是卖首饰的地方,就不是很想进去,那些首饰的材质和使用的场合都不懂,惹人笑话了怎么办?好歹自己现在是郡主,代表的是康王府的脸面呢。 不过见旁边谢宜江一脸期待求表扬的样子,季雨菲觉得还是给他卖个面子、进去开开眼界吧,大不了自己保持笑而不语就行了。 又后悔今儿带来的是白流苏,估计也是个不怎么懂行的人,算了,进去再看吧… 护国公府世子夫人推荐的,哪怕谢宜江是生平第一次跨进这种地方,以他世家子弟的眼光,也是觉得很不错。 这很不错,不仅体现在铺子里的装饰,也体现在他们的服务上,就好比现在,铺子里面人不少,但谢宜江刚领着季雨菲进门,就有一位掌柜模样的人殷勤地上来询问并主动表示二楼有私密的包间。 还真体贴,谢宜江本来就是第一次来,置身于这种大部分是女性的地方略有不自在,见状便赶紧表示去二楼,季雨菲也无所谓,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跟着那掌柜的上了楼。 上了二楼才发现,跟楼下敞亮的大堂比起来,这楼上竟然别有天地,全是一间间关着门的房间,私密性还挺强,外面只能听到一些隐约的说话声。 就是过道稍微窄了点儿,不过看着走动的人也挺少,倒是没什么妨碍。 季雨菲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过道尽头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然后转眼间,两个被好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姑娘出现在了过道尽头。 一个姑娘鹅蛋脸,个子比较高,但不瘦,看着有点魁梧,穿了身水粉色的衣裙,肤色一般,长相也一般;另外一个则比较娇小,人倒长得不错,皮肤白净,娃娃脸,穿了身浅黄色的衣裙。 两厢一对照,大家都愣了一下,季雨菲更是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浅黄色衣裙差点笑场: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哦不对,搞不好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对上了 跟季雨菲撞衫又撞路、又让她感慨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位,自然是张皓然家那位张琳小姐。 过道本就偏窄,也不长,季雨菲这边引路的掌柜便赶紧在前头站住了,对面有个估计也是引路的婆子,便笑着上前来跟掌柜的交流彼此客人信息。 季雨菲觉得奇怪,这张琳之前不是说被送到尼姑庵了么,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又放出来了,不但放出来了,心情看着似乎还挺不错,难不成她的愿望达成、不日就要嫁给她的三皇子表哥做侧妃了? 但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又一反以前嚣张的风格,竟然迟疑着咬住了嘴唇,这跟上次跟在三皇妃后面一样,看着很是违和。 当了侧妃不是应该更嚣张了么? 旁边那位比她高出一截的姑娘季雨菲并不认识,但那姑娘似乎认识她,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还站在原地动作利索地给她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季雨菲不认识她啊,但见人家已经主动给自己行了礼,赶紧侧头低声问旁边的谢宜江:“这是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姑娘?谢宜江当然也不认识啊,便赶紧看季雨菲后面的白流苏。 可惜,白流苏一下也想不起来。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对面的张琳来主动介绍了,可惜张琳似乎站那里发傻,隔了一会儿,在被那行完礼的不知名姑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有点不太情愿一样站在原地给季雨菲也草草地行了个礼。 季雨菲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看见自己这么不开心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她了呢?看来只能自己稍微主动一点了。 季雨菲便上前几步,努力挤出一脸笑盈盈的亲切样子问那高个魁梧姑娘:“好巧啊,两位也是来看首饰的吗?” 谢宜江在旁边听了,不禁低头摸了摸鼻子,清妹妹真可爱,这话说的,嗯,可真够客套的。 好在这时候白流苏反应过来了,低声问了下这时候因为对面的姑娘要行礼而主动退到后面来的掌柜,得知那跟张琳在一起的是左都御史家的小姐,姓陆,至于叫什么名字,掌柜的自然不好说。 这就足够了,白流苏便悄无声息地上前,在季雨菲耳边低声说了。 左都御史的官衔大不大,季雨菲表示不知道,但再大想必也大不过亲王去,那自己这郡主应该还是扛得住的,想来这也是张琳没怎么嚣张的原因之一。 看来也不一定是张家终于答应她去当侧妃了,也许是她自己在尼姑庵里想通放弃了,张小姐依旧只是侍郎府的张小姐。 想到此,季雨菲便继续笑盈盈地往前走,眼看两方队伍之间也就这么几米路,总不能自己给她们让路吧? 那对面的引路婆子一看,便打算往后退,那高个子的陆姑娘眼睛里闪过一丝尴尬,犹豫了下,也往后退了几步。 只有张琳,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依旧那么咬着嘴唇站在原地。 季雨菲觉得今儿这张琳真是邪门了,脚步便放缓了下来,心里也生出了点警惕。宫斗剧里到了这种时候,往往连背景音乐都会随之紧张起来呢,说不定后面就会生出什么事,小心为上。 令人欣慰的是,旁边的谢宜江和白流苏跟自己步伐一致,谢宜江甚至还稍稍往前了那么一点,似乎是要替自己先挡着。 张琳却依旧没动。 nnd,这张琳是打算找自己碰瓷的架势么?这是张家的传家绝活么?张皓然找谢宜江碰瓷,然后他女儿找自己碰瓷? 季雨菲有点恼火了,要么你打声招呼,大家两边各贴着墙根走,本郡主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彼此相逢一笑而过;要么你自己主动退一步,彼此擦肩而过、当做今天谁也没遇到过谁,可你这么杵在原地一副楚楚可怜样是什么个意思? 总不至于我一走过来,你就往我身上倒、然后大喊“郡主撞人啦”吧? 这么窄的过道,就算我真撞了你,你也倒不到地上去吧? 还是说,季雨菲眼角余光看着稍微往前的谢宜江:张琳要倒到谢宜江身上、然后借此让他负责到底? 那这张琳也太黑心了吧?难不成跟那莲溪寺中的勇毅侯夫人一样,是早就算计好在此等着的? 倒也不一定能让谢宜江负责,但恶心一把护国公府、再恶心一下自己肯定是顺手拈来的事。 季雨菲顿时打了个寒战,脚步一顿,一把伸手拉住了谢宜江。 谢宜江本来也走得很慢,被她在后面这么一拉,便也顺势停住了脚步,还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好在就在这么一拉一停之间,有个站在张琳身侧的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往旁边的房门一用力,那房门竟然开了,那婆子探头看了下,里面似乎并没有人,就笑着朝季雨菲行了礼,然后用了点力,把没提防的张琳给一把拉进了房里。 旁边那本来已经后退了两步的高个姑娘一看,顿时也朝季雨菲再次利索地行了个礼,然后带着其余的丫鬟婆子们也进入了房内。 季雨菲也如释重负,一场对峙就这么不着痕迹地给消弭了,挺好。 站在白流苏身后的那位掌柜本来一直默不作声,这会儿却跟一下子又活过来似的,蹿到了前头,再次点头哈腰地笑着开始引路。 经过那间空房的时候,季雨菲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那位陆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门外的自己。 季雨菲便也回以微微一笑。 至于张琳,哟,竟然背对着自己。 罢了,也不知这姑娘抽什么风,不跟她一般见识,回头再打听一下她的情况便是了。 季雨菲便嘴角上扬,以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姿势,依旧拉着谢宜江的胳膊,拐了个弯,由着那掌柜的,尽心尽责地领到了那首饰铺子用来招待顶级客人的头号包间里去了… 等到在包间里坐下,季雨菲才无知无觉地从谢宜江的胳膊里松了手,趁着等上茶、等上首饰挑选的间隙,问了下谢宜江左都御史家的情况。 可惜谢宜江表示自家乃武将出身,跟文官队伍的左都御史陆家没什么来往,他大哥谢宜海可能知道的多些,当然,他爹护国公知道的应该更加多,回去后可以问问他们。 季雨菲觉得也不用特意问,搞不好那陆小姐只是凑巧是张琳的闺蜜,两个姑娘相约出来买首饰而已,便也就没再说什么,只在掌柜的端着一盘盘首饰进来后,专心跟谢宜江挑选了起来。 本着替谢宜江省钱、又不轻易露出自家眼拙的原则,季雨菲最后只挑了一对简单的白玉耳坠,刚好跟她手上那周太妃所赐的白玉手镯相搭配,便当场把原来戴的给换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走的时候那掌柜的还在不住口地夸自己好眼光,谢宜江看着也挺高兴,他也觉得那对耳坠清妹妹戴着很好看。 既然让别人破费了,毕竟那对耳坠不便宜,季雨菲便说自己请客,问谢宜江等下的安排。 谢宜江自然不会让她掏钱,便说自己已经让小厮去附近的茶楼订了座。 季雨菲觉得都无所谓,便跟着他往那旁边一个叫“半日闲”的茶楼去。 订的自然是雅座,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边走还一边说什么“天”字号的包厢临着街,挺不错的,房间俏得很,这是特意卖他们面子给留的之类。 季雨菲听不懂,白流苏却听懂了,这是茶馆在跟他们示好呢,想必小厮来的时候已经没房了,迫不得已打出了谢宜江的招牌才订到的。 不过这小二也真是的,白流苏在心里腹诽:就算是要示好,好歹也进去了再说呗,这么在路上大咧咧地说,生怕别人听不到么?旁边可都是包厢呢,万一有没订到那天字号包厢的顾客表示不服怎么办? 果然,刚想到这里,旁边就有一扇包厢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句尖锐的女声也随之传了出来:“哟,你们茶楼原来是这么做生意的,狗眼看人低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对比 季雨菲一愣,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啊? 再一看,那探头出来的姑娘,不、不就是刚才狭路相逢的张琳么? 唉,今儿出门没看黄历,还真是冤家路窄! 张琳也愣住了,然后,在后面那位似乎是陆小姐的“算了啦!”的声音中,又“哗啦”一声把门给用力关上了。 季雨菲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见此也不生气,只是被这一日两次与张琳的不愉快相遇给搅了很是失了兴致,便跟谢宜江提议:“要么咱们也别在这里喝茶了,去别的地方吧?” 谢宜江也有此意,反正刚才那小二也在旁边听到了,这跟他自己也有关系,正儿八经的拒绝理由,便点点头带着季雨菲出了茶楼。 不过等下要去哪里呢?两人不约而同站在门口想了下,事先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啊。 眼看都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季雨菲便提议还是回家去吃算了,然后去三公主那宅子里跑一会儿马、聊一会儿刚才想要说的事,之前那宅子里的演武场已经请人重新开了大门,如今像谢宜江这样的外男,无需经过内院,直接进演武场就可以,挺方便的。 也许是如今骑马越来越得心应手,也可能是每次看到三公主这么骑马出门办事方便又潇洒得很,又或许是因为之前坐马车被堵过两次,季雨菲觉得骑马这事,还是很有趣、也很有必要继续的。 就跟当年大学生们纷纷学开车一个道理嘛,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生存技能,这也许是被三公主这个末世来的人所影响的。 如今一般的骑马其实还可以了,当然,在三公主的眼里还是很不可以,所以下一步,季雨菲决定一边巩固自己的骑术、一边看情况要不要开始跟着谢宜江学习射箭。 毕竟穿着打扮这些贵女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季雨菲自己不是很热衷,从今天买首饰来看,更是觉得如此大费周章地花钱、花时间买一对耳坠有点划不来,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网上购物这么方便快捷。 季雨菲21世纪的爹娘是做生意的,从小受到的家庭熏陶是实用,高雅艺术、美学之类的影响可说基本没什么,也就是小时候学了一阵电子琴,还弄得家庭很不和睦;上了大学,也无非就是跟着一帮死党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如果要说最大的艺术投入,也无非就是花钱充月卡看视频网站上的宫斗剧了。 所以虽然当年她们善良美丽温柔浪漫的张老师在课上无比投入地念着莎士比亚的二十四行诗,底下一帮不学无术的学生们其实心里想的是等下中午外卖要点什么好吃的。 如今穿来几个月了,没啥文化的季雨菲,从一开始对整个皇室环境的兴奋好奇,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也算是过了一遍穿越的瘾,之后实用主义抬头,在意识到自己并不能顺利穿回去之后,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那种思想,反正她是太后跟前养大的郡主,不太有人敢来挑她的错。 再说了,当年张老师不也说了,其实人要学着扬长避短,跟一帮赢在起跑线的原装贵女们比拼才艺?那都不用比,天资有限、中间插队的人,直接被秒成渣。 于是点心铺子合作起来,骑马练起来,如今又从前几天的探查中感觉外部环境风云变幻,那还是学点实用型的生存技巧比较要紧吧。 听到季雨菲的骑马提议,谢宜江自然开心。刚才陪着她去买首饰,其实也是硬着头皮的,谁让自己前两天惹清妹妹生气了呢,眼下云开雨散,自然乐得做自己擅长的事,反正骑马也就是个形式,只要两人能待在一起说说话再看看能不能“顺便”做点别的事就行。 于是自认已经很是忍耐小两口一起吃早饭的季嬷嬷,很是愕然地看到小两口竟然又回来了,然后自己又得忍耐小两口继续一起温馨地吃午饭。 季嬷嬷觉得自己还是不是很能忍耐,便又找了个借口默默地退了出来,出来后不禁又默默地抬头看了下天空: 王爷,今儿晚上请您务必早点回来吃晚饭吧,再这么下去,这谢大人都要长在王府里了… 不知季嬷嬷在背后如此忍耐、忧心的季雨菲,倒是很开心地在午饭后跟谢宜江去了三公主宅子里的演武场,两人先是并肩骑了会儿马,反正这会儿连白流苏都被她吩咐不用跟过来了,自在得很。 就这么点路,两人可是直接从王府骑马过来的,方便极了。 骑了会儿,眼看季雨菲额头有点冒汗,谢宜江便提议到旁边休息一下,顺便说下刚才说要告诉他的事情。 “哦对,宜江,刚才没来得及说,这会儿正好跟你说一下。”季雨菲想起来了。 那天从莲溪寺回来,季雨菲先去了护国公府,之后是羞恼着回来的,当然,一觉醒来也就忘了,精神抖擞地过来找三公主。 可惜三公主一边吃早饭一边表示自己今儿还有事情,得等下午才有空,又说此事不急。 季雨菲只好按捺住一颗好奇的心,先回家拿出那张二皇子的图纸参研了半天,看来看去,倒也觉得确实跟那云湖及周围的建筑有些相似,但是问题是这云湖以前貌似并没有啊?难道这图是在这几年内绘制出来的? 那样的话新的问题又来了:当时那些十五人团到底在找什么呢?按说他们跟二皇子的目标应该是挺一致的。 而且照三公主已有的调查发现,这图还是从京城外传进来的,时间也起码是五年前,难道当时就有余孽对这废宅如此熟悉? 季雨菲想来想去想得头痛,决定还是再也不想了,脑力有限,只等着三公主来叫她。 这些经过,季雨菲自然没跟谢宜江说,只说了在莲溪寺碰到那勇毅侯夫人的事情,并说了她让三公主查探的请求。 “那你们有查出什么结果吗?”谢宜江算是知道了那几天自己来回总等不到人的原因,同时也对这事的结果很是好奇。 “哼,阿宁那家伙,自己悄悄地看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说起来,季雨菲还有点生气,这都好几回了,每次碰到大事,都感觉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当然,事后三公主还是会跟自己说的,但晚说不如早说嘛,而且两个人一起探索不是挺有意思的么?等到人家都已经有所发现了,就跟被提早剧透一样,失了兴趣。 呃,好像也不能这么比喻,毕竟自己当时在那假山里钻来钻去半天,硬是什么也没察觉,后来还是三公主提示自己才一步步看出来的。 当时三公主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在假山上的亭子里,然后在季雨菲第十回从底下的假山洞里懊恼地走出来时,探头朝她喊了声:“你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第三百二十章 发现 坐你个头,一脸挫败的季雨菲对三公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三公主却扬了扬眉毛,把话又说了一遍。 季雨菲只好恨恨地走了上去。 “你这人,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竟然还是没理解。”三公主在那边咧了咧嘴。 “行啊,公主殿下,在下愚钝,您开开恩,给小的一个明示呗。”季雨菲很没好气。 “算啦,你也是没想到嘛,其实我也是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偶然想到的,问题应该在上面,所以才让你上来。”三公主也不藏着掖着,说自己之前也是在假山里走了好几遍,差不多把每一寸地方都摸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情况。 这么一听,季雨菲觉得自己的气可以消了,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笨鸟先飞呢,关键词在“笨”字,嘿嘿。 “那你是怎么想到的?”季雨菲的语气便好转了,听得三公主又是一咧嘴,就知道这姑娘嘴硬心软好说话。 据三公主说,头一天下午她办完事回来,便上了这园子里,一开始也觉得挺有把握,可惜在假山里面就着日头认认真真地把每一寸地方都看了,却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三公主说到这里,眼看季雨菲眉毛一扬,知道她又挑到了话里的问题,便叹了口气跟她解释: “我知道,那会儿你过来约我,我又说没空,只留了你吃晚饭,实在是,那什么,洪嬷嬷当时在府里。” 洪嬷嬷哪天不在府里…等下,季雨菲顿时瞪大了眼睛:“所以现在,洪嬷嬷也不在府里么?” 三公主双手一摊,表示这还用问么? 这事自己应该想到的,毕竟当时在那莲溪寺,三公主就没答应让那勇毅侯夫人上府里来,说会惊动洪嬷嬷。 季雨菲顿时暂时抛下了假山的问题,迫切地问三公主:“所以,洪嬷嬷,你当时是怎么支开她的?” 三公主表示,此事也是从那莲溪寺回来后才安排的,不能毫无理由地支开洪嬷嬷,毕竟人家从出宫后就一直没离开过这府里,所以昨天早上自己说要出去办事,其实是去那之前皇帝所赐温泉庄子逛了下,然后昨天下午回来后,在洪嬷嬷面前夸了下那温泉,说洪嬷嬷劳苦功高,让她今儿也去庄子里泡一下,且不用着急,实在不行,也要待个一天再回来,顺便把那庄子里的新鲜瓜果蔬菜运一车回来。 “你下水啦?”这是季雨菲最感兴趣的点。 对此,三公主眼神闪烁,说自己泡了下脚。 “可以啊,进步了,过阵子天冷了,咱们再去吧?有我在你别害怕,到时争取全身浸泡好吧?”季雨菲对三公主刮目相看,为了让洪嬷嬷出门,牺牲真够大的。 三公主不置可否,只说今天早上洪嬷嬷就出发了,说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辛苦,只做了奴婢该做的事情,不过公主所赐不敢辞,鉴于来回一天往返太累,今早去、明早回。 “那,你现在就已经知道了这假山的问题,难道…你昨晚就来过啦?”季雨菲便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现在离洪嬷嬷走的时间也就相差了一个时辰左右。 三公主点头,说自己其实也挺好奇的,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便干脆趁着有月色,昨晚到这园子里来先看了看。 “你不怕啊?万一有丧尸呢?”可算给她逮着这机会了,季雨菲赶紧“发难”,虽然也明知这世界不可能真有什么丧尸。 三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科普末世里的夜晚是什么样的情形,以及如何在漆黑的夜晚分辨附近是否有丧尸在走动。 “哦好了好了,我错了,赶紧说回正题吧。”唉,就不该问那丧尸问题,都起鸡皮疙瘩了… 以上这些两个姑娘之间罗里吧嗦的事情,季雨菲当然没有跟谢宜江细讲,只是跟他说了三公主支开洪嬷嬷让她去庄子里泡温泉的事、以及三公主是如何发现假山问题的经过: 当时三公主踏着月色到了园子,钻进了那假山里,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无所获,便放弃了,上了假山上的亭子坐着开始整理思绪。 按三公主当时的话是这么描述自己当时的灵光一现:“后来我想,这件事,也许问题就是出在那勇毅侯夫人的女儿身上,要不然怎么就她倒霉了呢?那她当时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行为呢?想来想去,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只是因为当晚她是唯一一个上过这假山亭子的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唯一一个上来过的王府外面的人。” 所以呢?季雨菲记得自己当时比谢宜江现在的反应要慢了一拍:“所以问题出在那亭子里,上面搞不好有什么机关!” 对此,哪怕季雨菲对自己的表现也算满意,对谢宜江的反应却是非常满意:聪明、反应又快的指挥使谢大人,嗯,以后就是我的了,真是越看越帅! 于是身体要比脑子反应更快的季雨菲,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了下谢宜江的脸:“答对了!真聪明!” 这算什么聪明啊?是个人都应该会想到吧? 呃,那也不一定,最起码不会被清妹妹如此夸奖。 谢宜江眼睛迅速瞟了下演武场内,除了那两匹应该早就见识过的马儿,什么人都没有,也应该不会有,毕竟门是他家清妹妹自己从里面打开的。 于是想到此,谢宜江便也在季雨菲亲了他后不好意思地回转脸庞的同时,头一探,也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 没有一丝风,对面是棵高大的柿子树,哦,就是当时大家相约比赛射箭的那一棵,现在柿子已经都被摘光了,叶子也掉光了,光秃秃的… 这演武场,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呢,两人在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又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然后就心有灵犀一般,两人身子不约而同往彼此一靠,谢宜江手一伸,揽住了季雨菲的肩,而季雨菲的头靠在了谢宜江的胸前。 以这种姿势继续往下讲三公主的事,后面就又详细多了,一个絮絮叨叨地讲,一个不厌其烦地听,反正就这么在太阳地里坐着就好了。 其实这事让三公主来讲,就简单多了: 如果问题出在亭子里,那都不用摸,仔细观察应该就能发现问题,毕竟当时是晚上,许大姑娘当时也不至于一寸寸地摸,应该是偶然被她碰着的。 果然,就着还算明亮的月光,三公主在亭子里看了下,亭子不大,也就四根柱子,记得当年办那海棠花宴的时候,第一个走出迷宫到达亭子的人,要赶紧拿起亭子里石桌上的一个系着红绸子的木搥子,去敲响挂在亭子边的一面锣。 三公主便开始一根根柱子仔细摸过去。 上来的通道边的两根柱子没什么,但摸到第三根柱子的时候,感觉上面朝亭子外面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凸起,有点像榫头,三公主试着用了点力往里面一按— “咔”的一声轻响,榫头被按了进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密道 三公主赶紧下来,往假山里进去一看,果然,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道挺窄的门,刚好供一个成年人侧着身子过去。 那假山建在园子中心,是处独立的建筑,因此那门虽开了,里面的台阶却是往下的。 如果那勇毅侯夫人所说不假,那这台阶下面,应该通向园子外头的一处建筑。 “你下去看了吗?里面是什么?”季雨菲听到这里时,还是挺紧张的。 三公主却忽然一笑,拉起了她的手。 季雨菲直觉不好,这姑娘平时都是一张面瘫脸,忽然笑颜如花,肯定不会有好事。 “哎呀,亲爱的小雨啊,里面有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三公主那一脸笑太美了,真心让人无法抗拒。 原来这家伙昨儿晚上虽然打开了门,但其实也不够胆子,如今想要拉着她一起下去。 当然三公主不是这么说的,她的解释是:万一里面有丧尸呢?何况当时她也没带什么兵器和照明工具。 nnd,所以现在带了兵器和照明工具,里面的丧尸就自行退散了吗?季雨菲恨恨地把手抽了出来,不行,坚决不去! 三公主又一脸惊艳的笑容解释说没事,她会走前面的,就算有,迎着光亮逃出来也应该来得及。 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以及三公主那令人招架不住的笑容,季雨菲接过三公主给的一把剑,勇(畏)敢(畏)坚(缩)强(缩)地跟在她后面下了地道… 听到这里时,谢宜江很是及时地握住了季雨菲的手,低头一脸温柔地跟她说:“以后可不能这么跟着三公主鲁莽行事了,知道吗?多危险!” “嗯,我知道了,听你的。”季雨菲很是受用,决定以后不能让谢宜江为她担心。 虽然,其实后来走下去之后一点危险也没有。 那条密道也就是比较暗,然后估计因为多年没用,里面一股霉味儿,但挺宽的,两个人甚至可以并肩走。 三公主随身带着火折子,进去后就打着了,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盏灯点燃,季雨菲定睛一看,这不是一盏荷花灯么? “你,你这灯,不会是之前七月半的时候买来的吧?”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为此三公主还挺得意,说没想到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那咱们得走快点儿,这荷花灯燃得挺快的。”季雨菲看了眼花蕊中间的那颗小蜡烛,很不放心。 好在荷花灯还没燃完,她们就走到了尽头,上面有光线投下来。 再次沿着台阶往上走的时候,季雨菲的心跳都快了几分,手里的剑也不自觉地举了起来。 前面的三公主回看了下那只举着的带鞘的宝剑,轻声让季雨菲往后退一些,然后吹灭了荷花灯,自己无声地抽出了鞘内的剑。 季雨菲恍然大悟,也有样学样,抽出了宝剑,一脸紧张地跟着往上走。 三公主先把荷花灯往上扔了出去,外面没有什么动静,等了下,忽的一跃而起上了地面。 季雨菲则依旧缩在地道里等着,过了会儿才敢轻声喊:“阿宁,阿宁!” “上来吧,安全了!”不远处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 季雨菲便也迅速地出了地道,抬眼一看,咦,这地方有点熟悉啊? “熟悉吧?这是洪嬷嬷给我准备的书房,据说以前也是书房。”远处坐在书桌旁的三公主懒洋洋地回答,又说自己查看过了,外面也没人。 季雨菲再看了下,地道口旁边是一个摆着一盆墨菊的花架,那花架下连着一块地板,看来是因为地道被开启花架才移开的,那平时如果合拢了,一般人是肯定看不出来的。 “来,你先别管那地道了,过来咱们讨论下那许大姑娘的死因。”三公主朝她招手。 “所以,那许大姑娘当时应该是从密道里过来的,胆子可真大呀,那可是大晚上的呢。”季雨菲一边走一边感叹。 “但她当时应该有灯笼,毕竟当时满院子都挂着灯笼。”三公主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加了一句:“而且还带了丫鬟,再说她也不知道密道有多长。” 那倒是,三个人提着灯笼,搞不好还挺兴奋,毕竟当时许大姑娘刚夺了魁还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以为这又是寻常的一场探险呢,谁知道会连到园子外面,而且还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造成她死亡的原因,应该是在从密道里出来后,见到的这屋里的人。”三公主思忖着说。 这话一说,季雨菲顿时觉得这屋里有点阴森森的,但又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 “不错,可能她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人,或者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那么问题是:到底她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人,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我觉得,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三公主用手指敲着书桌下了个结论: “这书房应该当年也是礼亲王用的,尤其是在太后娘娘来的时候,府里警备肯定森严,不会有别的人,而对于许大姑娘来说,她如果只是见到礼亲王,问题不大,大可以道个歉就行了,所以应该是上面的人不想放过她。” “但许大姑娘没想到的是,就算地道开启的时候没有声音,这边的人后来也听到了地道里传来的声音,他们可能也不太确定地道里的人在里面多久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将里面的人灭了口。” 季雨菲咬着嘴唇思索着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那他们为什么不一下子把三个人都灭了口呢?后面不是还有两个丫鬟么?” “那不行,三个人都死了,问题就严重了,你知道吗?”三公主说了个令季雨菲意想不到的情况:“如果死了三个人,那就必须报官,让衙门里来办案,那整件事就遮掩不了了。” 原来如此,那自然是只能先灭了领头的许大姑娘的口了,估计当时她仗着自己会些功夫,又没有预料到后面的危险,第一个带头出了密道。 “或者,也有可能当时打头的许大姑娘被书房里的人灭了口,但后面的丫鬟侥幸逃回了园子。只不过,既然这密道能开启,王府里的人自然是知道另一头在哪里。何况那两个是丫鬟,她家小姐被人抓了,又是在别的府里,也不敢怎么叫嚷,就这么个时间差,便被王府派去的人给打昏在园子里伪造了个假现场。” “这也解释了,那勇毅侯夫人说的,后来他们再去寻那两个被发卖的丫鬟,却怎么也寻不到了,那两个丫鬟应该最后还是被灭口了。”三公主依旧以一种懒散的姿态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一手敲打着桌面。 季雨菲用手支在桌上:“不过照这么推测,我觉得勇毅侯夫人其实也没有跟咱们交底,当时那两个丫鬟既然说自己是寸步不离她家小姐,那自然也应该说出密道的事。” 三公主点点头:“她这是怕咱们不想查证,留了一手呢。说起来,一开始她说要咱们查验了之后再交出图纸,我还想着,这万一查不到呢,如今也算是全都对上了。” “勇毅侯当初曾来此地查探过,却不了了之,怕被人发现是个原因,也有可能是他当时一个人,怕进了密道出不来;还有,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父皇请求进府查看,有可能是听了丫鬟当时说的密道之事后,经过这么几年,差不多也想明白了,觉得礼亲王府一家应该跟他家姑娘的死脱不开干系。” 季雨菲一听,则又想到了另一个更深的可能: “或者,他们后来更是觉得,这礼亲王府当时出了这事却圣眷依旧,他们勇毅侯府又不是寻常人家,搞不好,当时书房里在的并不仅仅只是礼亲王府的人,那许大姑娘听到的,也不仅仅是礼亲王府的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密辛 季雨菲说到此,不禁跟三公主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目前为止所知的唯一一个合理可能:太后! 所以,太后娘娘当时出宫,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要看望怀孕的小儿媳妇吧? 要不然,礼亲王也不会在出事后还有脸跑到皇帝面前去哭诉、而且后来也竟然毫发无损吧? 之前避暑时,礼亲王爷不是还奉命帮大皇子辅国么?可见圣眷依旧啊。 而且上次去清远伯府,那位礼亲王妃说话做事如此爽朗,说白了,也是这些年过得挺顺的缘故吧?记得海棠花宴出事后还说她郁郁寡欢,简直没法想象啊。 这么一对比,再想到自家王府,有那么一瞬间,季雨菲忽然感到一阵浓浓的哀伤: 她这原身的爹娘,到底是怎样一种令人同情的存在啊! 康王妃先是被太后利用来当作出宫的借口,然后又被刘妃趁机下了药、最终还失了孩子丢了性命。 至于刘妃是自己愿意,还是皇帝授意,又或者授意加愿意,又有什么分别? 左右康王妃就是个皇权之下的可怜牺牲品。 可怜的还有依旧活着的康王,独自一人过到现在,连个这时代人人看重的儿子都没有… “哎,你别想了,你爹不是还好好的么?”三公主似乎也想到了,一边安慰季雨菲一边转移了话题: “说来说去,这件事情后面不简单,咱们明天先见了那勇毅侯夫人再说吧。还有,”也许是想逗季雨菲笑,三公主朝她眨眨眼:“其实现在还有个很重要的难题摆在咱们面前。” 什么问题?季雨菲擦了下微湿的眼角。 三公主却已经站了起来:“当然是:这地道怎么关闭的问题。” 好吧,这确实是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雨菲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悲伤的情绪了,笑着抬头问谢宜江:“你知道我们后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吗?” 谢宜江笑着表示自己没那么聪明,一边鼓励似的又轻吻了下季雨菲的额头。 季雨菲自然很是受用,但也谦虚地表示,她们俩其实也没那么聪明,先是在那书房的地道口摸了个遍,也没摸到什么凸起之类,摸到后来,自己很是懊恼,毕竟第二天早上洪嬷嬷可就要按时回来了。 “于是我就越看那旁边的墨菊越觉得不顺眼,就想把那花连盆带架搬走换个地方摆,结果刚把那花盆抱起来,你猜怎么着?”季雨菲一脸兴奋地问谢宜江。 然后在谢宜江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的时候,季雨菲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 “那花架下面的地板,竟然就自己移了回去,可能是受力减轻的缘故吧,好简单。” 也好聪明,不知是谁设计的这灵巧开关,谢宜江如是想,不过还是很配合地一笑:“那也多亏了你。” “那是!阿宁幸亏叫上我!”季雨菲很是得意。 之后跟三公主两人又回到海棠园中看了下,果然,那凉亭柱子上的凸起已经恢复原状了,地道口也关闭了。 两人便又特意试了一次,依旧如此,密道的问题便就此搞定了! “所以你们第二天去见了勇毅侯夫人?”怪不得自己第二次去王府又扑了个空,为此还又多忐忑了一天。 “是的,第二天洪嬷嬷回来之前,我们俩就把这事办好了。”季雨菲对三公主的安排表示佩服。 “那勇毅侯夫人得知此事如何反应?”这一点谢宜江也有点好奇,密道既然真的存在,那就说明她的女儿不一定能找到当年的凶手报仇了。 季雨菲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还是有点唏嘘:“唉,那勇毅侯夫人挺冷静的,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早就在天香楼等着了,阿宁也很坦白,不仅跟她说了有密道,还跟她说了另一头连着的是书房。但那勇毅侯夫人似乎也早有预料,听了这结果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给阿宁和我行了个大礼表示感谢,说如此她就放心了。不过说的时候她是含着泪的,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唉!” 那倒是,等了这么多年,结果等来一个如此结果,怎么能不难过呢? 关键她女儿不仅死得冤,还连带名声都被污了。 “哦对了,那勇毅侯夫人说话算话,把那图纸交给阿宁了,当时我们没怎么看,就回来了。后来回府不久,洪嬷嬷就回来了,阿宁就开始吃她带回来的瓜果,就…”还没空研究那张图纸。 所以到现在为止,事情后续还没有,季雨菲表示该说的都说完了。 谢宜江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一时解不开,不过这些事情毕竟跟护国公府和如今的康王府都没有什么关系,又觉得季雨菲肯如此一心待他,自然也就不再多问,只拥着她说些有的没的。毕竟是秋天,日头跟之前比明显有些短了,这休沐日两人相处的时光还是得多加珍惜。 傍晚两人分了手,季雨菲犹豫着这件事要不要跟康王说,毕竟,得知他的母后出宫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似乎有点伤人。 想来想去,季雨菲决定先对康王瞒着,自己有空再跟三公主理一理思绪再说。要论此种秘密的探讨,也就跟她最合适了,毕竟也就她们俩自己,跟这个世界其实没什么关系。 不过,等到第二天见了三公主,季雨菲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人和事,都想得过于简单了。 三公主当时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这幅图纸,是有人后来画的,应该还有原图。” 第二句话是: “勇毅侯夫人这事不对劲,她是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但就不怕咱们告诉皇帝和太后么?” 季雨菲一听有点傻了,第一个问题还好,既然这图纸是别人送过来的,那人家想必也留着一手,无非就是对方手里有三公主如今宅子的布局图罢了,这事有一些威胁,也可以说是没有威胁,毕竟三公主如今宅子的前院,住着她虎贲卫的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闯的。 但第二个问题季雨菲觉得很是混乱,不太想得通:“可能她是想彻底死了心吧?毕竟,鸡蛋碰不过石头嘛。” 但,扪心自问,季雨菲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如果是自己的亲人被如此无辜连累,哪怕力量再弱,似乎也不会甘心就此放弃。 说得严重点,简直是血海深仇啊! 季雨菲想了想:“有可能,勇毅侯夫人其实是在借你跟皇帝表态?表示他们尽管知道真相了,但也不追究了?” 又问三公主:“那你打算跟皇帝说吗?” 三公主却表示,自己已经跟皇帝说了。 啥?季雨菲顿时惊呆了,动作有必要这么快么? “你以为,你不说,”三公主睥睨着她:“皇帝就不知道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 知道 所以,自己其实是处在皇帝的监视之下么?季雨菲被三公主这句话说得打了个寒战。 “别怕,不是说监视你,”三公主好不走心地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监视的是勇毅侯夫人。” 长吁一口气,季雨菲瞪她一眼:“话能一下子说完么?吓死我了!” 三公主却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事勇毅侯夫人自己也知道。” 所以还真的是借着三公主的口跟皇帝表态?合着闹了半天,莲溪寺之行也就是充当了传话筒的功能? 季雨菲弄不懂了:“阿宁,那,咱们俩到底算干什么的?尤其是你?” 毕竟皇帝把宅子赏赐给了你。 “咱俩?咱俩就当传个话呗,毕竟当年那件事,咱俩还是没几岁的小屁孩,就像,嗯,就像阿泽那么大吧?” 阿泽?为什么要比做阿泽?可不可以比做阿勉之类更幸福的小孩? “阿宁,你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我总有点,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季雨菲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就是,岁月静好的感觉忽然有点消失了,有点惶惶不安的感觉,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别怕,目前咱们还是安全的,”三公主又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然后见季雨菲不为所动,便还是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图纸的事,也不知皇帝手里到底掌握多少信息,不过相信他让二公主嫁给西南安国公府家的儿子,应该是跟它有关。这件事,也许很快就会一点点明朗起来。” 明朗是啥意思?是要对付安国公府的意思么?那二公主以后不是…? 那还不如长公主呢,好歹人家夫妻感情不好,生了个女儿自己养着,起码不会被夫家的破事波及。 “这件事,你跟谢小四说了没有?哦不对,谢宜江,呵呵,抱歉。”三公主一脸面无表情说冷笑话的感觉。 季雨菲翻了个白眼,表示一点都不好笑,但也毫不隐瞒地说了自己昨天见谢宜江的事。 “那你有空问问他,估计这两天他也会跟他爹说的,听听他的看法,你们俩反正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三公主还很贴心地打了个比喻。 干嘛不说我俩是蝴蝶翩翩飞啊,说蚂蚱多难听!季雨菲又翻了个白眼。 “哎,我说你,现在跟谢宜江好上之后怎么娇滴滴的,动不动还给我翻白眼!你家谢大人喜欢你翻白眼的样子?”三公主皱起了眉头。 “对啊,怎么着?我家谢大人喜欢我的一切!”这一点季雨菲还是自认很有信心,说起来都觉得甜丝丝的。 “好吧,败给你了。”三公主先主动投降,本来挺贴心的一个姑娘,现在看着有点矫情了,呵呵,这就是以前末世里看的书上说的什么恋爱中的无脑女人吧? 季雨菲当然也不会再进一步显摆,见三公主不说了,便也收敛了表情、自动转入了下一个问题:“对了,那这件事我要跟我父王说么?我怕他听了伤心诶。” 三公主却又以刚才那副睥睨的样子对着她说了句:“你不说,你就以为你父王不知道么?” 之前曾经有过的“啊,原来我是最蠢的那个人么?”又回来了,季雨菲这次倒是连生气的情绪也没有了,只剩下了“烦请说明”的有气无力感。 三公主便说了一番有点玄乎的话来说明:“放心,你父王既然是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很多事情他都是心里有数的,至于知道多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过么,有一点你要清楚,你父王并不是懦弱无能的人,他现在的言行,其实是在保护他自己,以及最重要的,你!” 怎么个保护法?季雨菲想不出来,她爹如今在忙着给二侄女监工盖房子。 三公主一脸“你还是不明白”的表情:“比如说,让你嫁给谢宜江啊。这就是你父王保护你的方式,他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这一点季雨菲倒是有所察觉,但,说康王很多事心里有数,季雨菲觉得三公主有点夸大。 眼见这姑娘还是没觉得,三公主想了想,便也干脆再给她举了个例子: “你想啊,虽然咱们落水那件事,说起来是德妃和贾嬷嬷干的,这事谁也想不到。但,好歹也是在宫里发生的吧?落水的可都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诶,就这么出了事,你看你父王,有去怨过皇太后么?” 那怎么能埋怨呢,太后娘娘也不想的嘛,季雨菲觉得这个例子没有说服力。 但听了三公主的话,季雨菲还是又想了想,当时自己刚醒来,康王好像还进宫找皇太后哭诉了一番呢,这才有了后来清虚道长那神棍给两人算命的事。 所以这不是挺合理的么?老母亲替自己养着孩子,就算出了点事,总不能就跑去埋怨她吧? “这事本来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但后来我不是奉命在宫里排查绿衣人么?我就觉得,整个皇宫里的人员安排,其实真要盘查起来,就跟末世里我们营地的人手排班巡逻一样,都是有迹可循、有据可查的,当然,皇宫里的绝对要严谨规范得多,皇帝不是号称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么?一个不慎不是就可以让人掉脑袋么?那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能让德妃在太液池边轻易得了手?” 那不是还有那真太监在背后调兵遣将地出力么? “非也!”三公主来了句文绉绉的话,然后又给季雨菲耐心解释: “虽然就是当时公主和郡主身边的一些人,但好歹也有慈宁宫的人,这里面,能这么顺利地把这些人调走,事后那太监甚至也没有太被严厉追责,除了你我都是没娘的孩子,跟宫里的势力平衡也有很大的关系。这说明什么?说明有可能太后娘娘在宫里其实没有太大的势力,她有心无力,然后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在有意无意地帮着德妃。” “所以你家父王有可能是为此才只能去找他娘哭诉一番,然后默默地把你带回了家,要不然宫里不是有御医么?但他不放心啊!既不放心背后的凶手,也不放心太后的保护能力。” 季雨菲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了,太太太复杂了,比以前看的宫斗剧复杂好多啊! “所以,”三公主来了个总结陈词:“你这么一出事,他都能如此应对,你觉得当年他的王妃一而再地出事,你觉得你家父王会没有别的想法?比如说,就算对太后娘娘没想法,对那当时一起跟着出宫来的刘妃会没有怀疑?” 眼看季雨菲瞠目结舌,三公主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再想一想这回勇毅侯夫人的事,其实两件事的性质是一样的。” 天字不可说出头,但大家都不是没脑子的人,又是在一个竞争异常残酷的圈子里混的,但凡牵扯到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总是会多想、多找寻答案的。 又或者,其实答案也一直明白在那里,无非就是看你想不想知道它。 “轰”的一声,季雨菲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炸了,然后后脑勺的某个部位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一股恶心的感觉袭来,胃里一阵翻涌,“哇”的一声,不久前吃的早饭全都吐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认识 “你…没事儿吧?”眼看季雨菲对着个墙角放着的大花瓶大吐特吐,三公主站在她后面帮着拍了两下背,又给她端来了茶水漱口。 这会儿两人旁边也没有丫鬟,只能自己动手。 “我没事!”季雨菲吐完了,恹恹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倒在了椅子上。 唉,太刺激太伤心了,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笨。 三公主便安慰她:“你不用伤心,你又不是生来就在这里的,很多事情不理解也正常,一开始我也没法理解,末世里的时候,我们虽然也有起冲突的时候,但大家也一般都是明说的,毕竟一起对抗丧尸、努力生存才是第一要紧事,所以就是谁有能力谁上,但这里不一样,权力是一代代相传的,那就有事情了。” 对啊,自己以前也就看了几部宫斗剧而已,哪里有这种你死我活的现实体验过,没有上心也在情理之中,季雨菲觉得稍微好受一些了。 接受自己是个笨蛋这件事,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有点难。 “所以这里的人呢,你也可以试着像我一样去理解他们,也许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只不过采取的方式复杂了些、极端了些。再还有,你那父王,对你的疼爱也是真的,我相信他可以为你而死。” 这话一说,季雨菲顿时又不好受了,可以为她而死的康王,内心里也许一直都明白,但也一直在受煎熬,先是妻子,再是女儿,可是他又跟勇毅侯夫人一样,只能违心地选择先自保活着的人。 “没关系,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现在暂时还轮不到你们和谢家,所以先不用去担心你家父王,真有事情了,相信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的,你要相信,他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三公主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阿宁,”季雨菲看着前面侃侃而谈的三公主,有点痴了:“你怎么会看得这么明白、这么透彻?我为什么会这么笨?”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了,太伤心了,自己是笨蛋这个事实真心令人无法直视。 “别哭,我是小风头领嘛!头领就要干头领的活啊!”三公主嘴咧了咧,走过来给她擦了擦眼泪:“你有什么好哭的,我能这么明白、这么透彻,还不是靠末世里的生存经验和这几个月的辛苦换来的。” 末世里的生存经验?季雨菲表示不服不行。 可是这几个月的辛苦?有啥辛苦的?虎贲卫指挥使不是当得挺风光的么?这一点季雨菲表示不服。 而三公主对自己这一点质疑的反应,也加深了她的不服:含含糊糊的,只说她确实很辛苦,怎么个辛苦法呢?人家表示还是不说算了。 这下季雨菲更加不服了,当着风光的指挥使,得了个京城独一份的大宅子,里面还有个跟镇宅兽一样的资深洪嬷嬷替她管着宅子,公主的辛苦还真是常人无法想象啊! 这话既然在心里想了,干脆也就说出来了,垫底的笨蛋滋味不好,把个聪明人稍微往下拉一些也是好的。 三公主想了下,便又问她:“你当真想知道?” 季雨菲点点头:这不废话嘛,你倒是说来听听啊,怎么个辛苦法,让我也学一学好了。 三公主见她一心想要求个明白,便也就直说了: “皇帝让我组建虎贲卫,这虎贲卫名字的由来,咱们之前讨论过,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啊,当时谢宜江也帮着进行了解释,意思是专门用来保护君王的勇士部队。 “那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为何皇帝会让我担任这指挥使?”三公主又问。 这一点,季雨菲觉得自己算是想过,毕竟从落水醒来后,三公主就一次又一次地让人刮目相看,且一次比一次神勇,行宫还救了皇帝一命,皇帝便给了她这么个机会练练手。 “练手?”三公主听了直摇头:“你以为皇帝是随便给一些人让我玩么?” “那倒不是,”这一点季雨菲肯定是不会这么想的:“毕竟有些事情,譬如二皇子的事情,还有上次宫内德妃的事情,皇帝不好让别的人查,你刚好合适。” 三公主点点头,然后又问季雨菲:“那你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么?或者说,皇帝让我带多少人么?” 这一点,季雨菲就不清楚了,主要是自己压根儿就没在意过这件事。想了想,有点迟疑地给了个数字:“三百?还是五百?还是一千?” 一千差不多了吧?再多不可能,内心里,季雨菲还是一直没有把三公主和正儿八经的官职联系起来,觉得这个虎贲卫有点半公半私性质,虽说比练手要好一点,但三公主这么个连半路出家都不算的姑娘,既然是皇帝,哪怕给自己女儿,应该也不至于声势浩大。 多了浪费人、浪费钱嘛。 三公主却摇摇头:“不,是三千人!” 那挺多的啊,季雨菲很是惊讶,皇帝挺大方的嘛。 三公主见她惊讶,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扬了扬眉继续跟她说:“当然这三千人,并不是一下子就组建了起来,是我花了一些时间从不同地方挑选来的,标准是皇帝给的,把关的是我,中间基本没有什么人插手。” “什么标准?”季雨菲对此有点好奇。 “标准只有一个:对皇帝要绝对忠心,对我的命令要绝对服从,然后,一定要骁勇善战、不畏生死!”三公主的话说到后来,“不畏生死”四个字令季雨菲不禁心头一凛。 这么苛刻的标准,这虎贲卫,应该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吧?而且,怎么听着,有点像是要以防不时之测的意思?难道是怕二皇子之类的事件再次发生? 还是说,皇帝这是准备要对付谁?譬如那个安国公府? 但这些到目前为止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啊!二皇子那图纸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是别人主动送给他的… 季雨菲看着面前的三公主,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所以阿宁,皇帝这么做,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救了他一命的心血来潮?” “当然不是,”三公主立马给予了否定的答案:“虽然,也有一点点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后来也想了一阵子,觉得为什么不是别的人、为什么已经有了龙膘卫还要再另行组建,后来我想明白了,皇帝很聪明,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么你的意思是?”季雨菲顺着她的思路开始想,过了一会儿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但是公主又绝无上位的可能,然后你又救过他,还骑射功夫样样出色,所以皇帝觉得,让你来带一支保护他的最心腹部队,就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三公主听了很满意:“不错,皇帝认为我绝对不会背叛他。但是,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为何皇帝要组建这么一支保护他的部队?他在提前预防什么吗?毕竟作为皇帝,他手下有的是人。” 对啊,这也是个问题,皇帝在预防什么?预防像二皇子那样的人?还是安国公府那样的人?做皇帝看来也是一件很累的事。 三公主却摇摇头:“这件事,虽然我在替他做,也有具体的一些目标,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具体的原因,我总觉得,皇帝做这件事的背后,其实还有什么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守 听了这话,季雨菲觉得,都不用去纠结自己是不是个笨蛋的问题了,皇帝背后还有人?这个已经是超越自己以往所有认知的界限了,都不用去想是谁,想了也白想。 三公主见她一脸无语放弃的表情,倒是又纠正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表达:“其实也不一定有人,主要是觉得,他的一些想法,应该是受人影响。” 受什么人影响?周太妃?还是那位景姑姑?还是另有其人? 算了,这种事就不要去想了,自己一个也就见过皇帝几次、逛过几次皇宫的普通郡主,对朝野之事的了解可说是连皮毛都算不上。何况听三公主的口气,她也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季雨菲就没什么再听下去的心情了,决定回去后就派人给谢宜江送个信,让他哪天有空早一点出宫回家,“顺路”来王府说说话。 跟三公主这番说话心好累,还是跟自家谢宜江见面开心,说起来,昨天刚见过面,可是今早起来就觉得又想见他了呢。 起身打算要走时,外面进来了个宫女,禀报说是静娴郡主派人送来了帖子,请三公主三日后过府赏花。 季雨菲想着,这堂姑还挺守承诺的,当时就说等三皇子婚事过了,她那新宅子也收拾妥当了,就给她们几个再下帖子,想来这赏花应该也会请自己,便跟三公主道了别,很是心塞地回了王府。 果然,很快季嬷嬷就拿着份帖子进来,说是静娴郡主请自己过府赏花。 这位成功和离的堂姑倒是很迅速地适应了新生活嘛,听季嬷嬷说,是她府里的山茶花开了。 季雨菲的印象里,山茶花应该是挺大株的,这静娴郡主搬家也没多久,不知这些山茶花是现成买来的还是真的靠自己培育出来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没啥好奇的,反正自己也不适合宫斗,既然是个不怎么聪明的郡主,还是老老实实地赏赏花、聊聊天、社交社交比较好,季雨菲就顺便跟季嬷嬷商量起了那天要穿的衣服… 谢宜江在第二天的傍晚不请自来,让季雨菲喜出望外。实在是,她也是顾虑着派人去护国公府太频繁不大好、怕给未来的大嫂、婆婆和太婆婆留个不好印象才生生忍下来的,谁曾想谢宜江自己送上门了,当下就高高兴兴地快步进了康王的外书房。 在那里喝茶等候的谢宜江一见,也忍不住立马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康王还没回来,回来也不太会来这待客的外书房,跟着来的白流苏,已经很识趣地退到外面去了,季雨菲便雀跃着上前抱住了谢宜江的胳膊,以一种自己没察觉的撒娇语气仰头问他:“今儿怎么回来得早啊?” 谢宜江低头侧看着依偎在他身上的娇俏少女,清妹妹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啊,于是一个把持不住,话还没说,先低头轻吻了下季雨菲的额头。 屋里的气氛顿时就柔软了起来,21世纪来的姑娘本来也不懂啥叫矜持,何况这会儿满身心都在眼前这人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顿时也情不自禁地踮起脚亲了下谢宜江的脸颊。 两人的脸都红彤彤的,但季雨菲拉着对方胳膊的手没有松开,而谢宜江另一只空出的手也就势轻轻落在了对方的秀发上。 好像,这会儿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但,就这么彼此依偎着,就挺好的。两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想道。 当然,过一会儿,也就只能分开了,外面有点响动,想是丫鬟要进来添茶了,两人便相视一笑,在桌边分头坐下。 谢宜江便一本正经地说起了事情:前天季雨菲跟他讲的花园暗道之事,后来他跟护国公说了,现在来跟她转述下父子俩当时商量的想法。 据说护国公当时听了很是震惊,但也觉得,当时就很是怀疑那勇毅侯府许大姑娘的含糊死因,如今也算是弄了个明明白白。 可是等谢宜江以为他要开始解惑时,护国公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除了明令谢宜江不得再告知别人之外,也就是让他来转告下季雨菲,说是这件事情听过就算,就当作没发生过。 当作没发生过?可是明明已经发生过了啊,而且背后还有很多疑问啊,季雨菲表示不解。 本来还想着要告诉康王呢,虽说自己之前决定先不要告诉他,免得伤心。但后来想想,既然三公主自己也说,康王其实很多事都明白,那这件事当然也得让他知道啊。 谢宜江当时其实也挺困惑,本来还想跟他爹深入地探讨一下这件事,结果刚说了个头,他爹就给了这么个答案,害得这两天他一直在试图靠自己努力整理这背后的丝丝缕缕,如今见季雨菲也是一脸不明白的表情,顿时就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清妹妹,我觉得,这件事,虽然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咱们还是得记着的,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那是!这话一说,季雨菲顿觉两人真是心有灵犀,立马点头如捣蒜。 谢宜江一见,顿时信心大增,老实说,他虽然也相信自己老爹判断的敏锐性,但,老爹毕竟已经多年不在朝堂了嘛,而且可能稍微保守了点儿,按他以前看的那些兵家谋略书上所说,他爹的策略基本偏于守。 守成没有错,不过以谢宜江自己从西北军中这几年的历练经验以及回来后这些日子的经历来看,眼下的朝堂变动,或者更确切的说,宫中的人心所向,也许也要稍微采取一点攻势。 就好比,之前两家人都觉得,皇帝有可能要借自己来打击他们,可是又觉得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对付,长辈们便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其实按自己的意思,就应该化被动为主动,主动请求出京历练,让皇帝也来个措手不及。 当然,如今不出京也是好的,要不然就不能跟清妹妹像现在这样见面说话了。 季雨菲的心里,则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是不是哪天有空得跟三公主要那勇毅侯夫人送过来的图纸看看,再比对一下收在自己手里的那份二皇子的图纸,这一份又一份的图纸,怎么想,都觉得应该会有点关联。 当然,这事也不用太着急,有空还是先跟眼前的谢大人多相处相处要紧…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变 两人现在处在一个腻歪的时期,这事也就是那么顺便一说,说了会儿又说不出什么结果,两人便抛诸脑后,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反正只要待在一起有话说就好了,季雨菲甚至跟谢宜江说起了两天后的赏花,说不知道二公主会不会出来,不知道那个礼亲王妃会不会来。 絮絮叨叨,很是琐碎,听起来很多话,但其实也没说什么话,落在谢宜江的耳朵里,也无非都是他家清妹妹好听的声音与好看的样子,有这两样就足够了。 可惜没过多久,煞风景的康王回府了,听说谢宜江来了,便高兴地以大老远都听得到的声音拆散了这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人… 三个人后来在正房一起吃了顿晚饭,其乐融融的,看在康王眼里,很是高兴,又想着,哪怕过两年女儿出嫁了,但既然亲家明理、女儿孝顺,时不时的,也还是会有眼前这样的场景,甚至再过两年,还会添两个小的爬上爬下…康王越想越开心,后来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老父亲如此开心,季雨菲觉得,还是不要跟他讲花园暗道的事了,免得扫兴,便也跟谢宜江两个,只管拣那些好听的事情说。 又问起二公主府的建造过程,康王表示,之前来跟他交流过几回的三皇子,如今也不来找他了,倒是落得自在又清静,府中大部分房舍,估计年前应该能大致完工,其余的花木之类,自己就不打算再管了。 康王没说出口的话是:又不是自己女儿,不过是个侄女,还是个没啥交情的二侄女,差不多就得了,谁还想尽心尽力地管到底啊?婉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真要自己从头管到尾,好还罢了,以后那公主府但凡有点什么事,可不得找到自己头上来?还是趁早甩手不干的好。之前谢老哥约了自己好几次,都被这个所谓的督造差事给搅了… 之后谢宜江告辞回府,这边季雨菲跟康王说起了过两日去静娴郡主新家赏花的事,康王听了,便说了件那清远伯府最近的八卦,说那静娴郡主曾经的郡马赵知明的小妾,如今闹着要扶正呢。 扶正不是挺正常的么?那小妾当时就敢这么张狂,想必这些年也是深受宠爱,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如今上面的大房总算是没了,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上进的小妾,都会这么要求的吧? 康王却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跟女儿很是八卦地低声说,小妾闹得欢,清远伯府却貌似背着她,正在给赵知明这所谓的伯府世子打听是否有愿意下嫁的姑娘呢。 季雨菲听了之后的第一反应是:静娴郡主幸亏和离了啊,这赵知明,或者说整个清远伯府,看来都是比较渣的存在啊。 康王还生怕女儿不理解,又主动加了条注解: “清远伯府放出话了,说反正如今是再娶,赵知明年纪也大了,还有庶子庶女,因此也有自知之明,只要有姑娘愿意下嫁就行。听起来很说得过去是吧?不过就有些好事之人对此事稍微关注了下,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打听来的,据说如今入了伯府眼的那几家姑娘,竟然都是些家中经商人家的嫡女,明眼人一看,便知清远伯府可能是要借此亲事来填补之前补偿静娴嫁妆的亏空,也真是…”豁出去不要脸了,这话康王总算忍着没说。 经商人家?季雨菲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丁香跟西门家的事,看来可行啊,堂堂清远伯府的世子爷,虽然名声差了点儿,但好歹也算是未来的伯爷嘛,竟然也能拉下脸来娶个商贾家的姑娘,那自己这王府出身的小丫鬟,嫁给商贾家的少爷,应该也没啥问题,大不了自己把那点心铺子的份额送给丁香好了,本来自己也没出啥力,上次已经得了一大笔钱,够满意的了。 父女俩闲话一阵便分头回去歇了,临睡之前,季雨菲想起来刚才的话题,便又特意把流苏叫过来问了下她母亲的事情。 白流苏虽然对自家主子知道自己家中变故的事很是惊讶,转念一想倒是立马就想到了自家那个莽撞不省事的妹妹,先是替妹妹赔了罪,之后也坦诚相告,说是跟宫中表姐商量过了,跟季嬷嬷也讨过主意,觉得还是把母亲接到京城里来比较放心,外祖家和姨母家也都赞同。 白流苏表示,母亲来之前会提前送信过来的,目前还没成行,毕竟如此离开,也还有钱宅等事要彻底处理。 既然人家都决定好了,季雨菲便也没说什么,好歹还有个太后宫里的欣娘是她们表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说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她说。 白流苏当下便恭恭敬敬地给她下跪磕了头,说自己之前思虑不周,之后定会提前告知。 如此,倏忽也就到了去静娴郡主府里赏花的日子,跟上次一样,季雨菲这次还是带上了季嬷嬷,毕竟是第一次新宅宴请,又是郡主身份,虽然不会再有当日清远伯府那等闹剧,不过万一这日子过得舒心了的堂姑母请了很多人呢? 丁香也还是跟着吧,在八卦打听等的事情方面,季雨菲觉得她的机灵程度要远胜姐姐白流苏。 所幸,等她们到了之后发现,这位静娴郡主还是挺低调的,也就只请了当时到清远伯府赏花的几位。 二公主说是不来,而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据说早上已经遣人过来说今儿不能过来了,家中小女儿早上起来有点发热。 但世子夫人也派人送了一盆山茶花过来,说是给郡主新宅凑趣,季雨菲顿时暗暗庆幸,幸亏季嬷嬷和康王都一致觉得,要准备一份乔迁贺礼。 没看连三公主,也都准备了一份礼物,季雨菲问她是什么,还一脸神秘地说要保密。 有什么好保密的?既然是乔迁新居,按照大家的惯常思路,自然是装饰性的礼物呗,季雨菲撇撇嘴,决定不去追究这份神秘了,洪嬷嬷替她准备的礼物,出不了错,也出不了格。 当下一行数人相互见过了礼,礼亲王妃打头,在静娴郡主的带领下,长公主和她们俩,兴致勃勃地赏起了园子里的山茶花。 令季雨菲惊讶的是,静娴郡主的这宅子,建筑方面虽然不大,但园子挺大;园子挺大不说,山茶花们还真的挺多,虽说这个季节其实更多的还只是花苞,但行走于种在花盆里的高大花树间,还是挺惬意的。 “哎呀,静娴哪,你可真是厉害,这些花儿们都是怎么给你调理出来的?”礼亲王妃嗓门响亮,一路在啧啧赞叹。 静娴郡主便抿了嘴笑:“还不是闲的!之前在那伯府里,你们也知道,我是为了躲清静,那西苑虽然偏了一点,但地方够大,我便想着种点花花草草,结果就那么一发不可收了!搬家时,便也都一起挪了过来,好在都是养在盆里的,挪来挪去的,也方便,这些花儿们也争气,换了个地方,倒还是按时开花了。” 话没多少,不过季雨菲也是听明白了,静娴郡主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个清楚。 于是众人一阵说笑声,长公主还笑着说起了阿桃:“今天幸亏没带阿桃来,堂姑母养得这么好的花儿,可不能被她给祸害了!” 之前季雨菲见阿桃没来还问起,据说是那闻夫人接过府去玩了,说是这阵子很是想念孙女,要带着几个孙子孙女去自家庄子上小住几日。 想必孝道当前,长公主也没办法。 旁边的三公主,听来听去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声:“这花也能做饼吃不?” 第三百二十七章 病 欢声笑语出现了瞬间的停顿,季雨菲在心里狂笑了一声。 眼看连那礼亲王妃一时都想不出话来圆场,静娴郡主的脸上笑容也很勉强,季雨菲只好叹一口气,主动站出来灭了三公主的心思: “阿宁,这种花不适合做饼,味道不好。” 没办法,就当哄小孩了,幸亏今天阿桃没来,要不然听了三公主这话,搞不好也会闹着要吃山茶花做的饼。 好在三公主是个听得进话的人,听了季雨菲这话,便点点头表示认可,反正中午有的是吃的,她也就是好奇问一声。 其余三人便暗自吁了口气,纷纷说起了别的话题… 可惜没过多久,门外一阵动静,有个婆子很是慌乱的样子匆匆进来,见了长公主立马就跪下了: “殿下,殿下,不好了,小县主说是在庄子上高热不退,而且——” “而且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公主上前一把抓住手,厉声喝问了一句。 其余的人听了,也都纷纷围了上去。 那婆子便抖索着继续说:“说是小县主的嘴里、手上、脚上都起了疹子,那闻府派来的人说,小县主得的估计是…殿下,现下可怎么办啊?” 这话一说,长公主眼前一黑,似要栽倒,幸亏季雨菲站在旁边,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赶紧努力回想以前看过的宫斗剧,难道阿桃是出水痘了?古代这个病好像致死率挺高的,小阿桃不会这么倒霉吧? 那婆子这么一说,不仅长公主是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昏了过去,旁边两个养过孩子的静娴郡主和礼亲王妃也是很慌乱的样子,礼亲王妃嘴里还喃喃自语: “这,这可怎么办?这听着怎么像是疫病啊?最近也没听说哪家小儿有得此病症的啊?” 季雨菲正想说两句安慰的话,旁边的三公主却说话了: “大姐姐别怕,阿桃没事!” 眼看旁边那几人都没在听,三公主便又强调了一句: “真的,这病不厉害,最多七天就好了!” 这下大家都注意到了,虽然,也还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听在如今心急如焚的长公主耳朵里,却如天籁,当下就一把撑住旁边季雨菲的手又重新站直了,两眼大睁直直地盯着三公主问道: “当真?你如何知道?” 三公主点点头:“我听着应该是手足口病,没关系,这种病小孩子得很正常,赶紧备马,我跟你一起去看阿桃。” 季雨菲一开始也有点怀疑,听到三公主说出手足口病,顿时就释然了: 21世纪时小朋友们也有得的,记得有次在微信家族群里,她家表姐还表扬过她家的熊孩子,说是有天早上起来跟爸爸妈妈宣布他今天不去幼儿园了,因为发现自己得了手足口病。 一开始爹妈自然是不相信的,不去幼儿园的理由不多了,如今竟然还敢说自己得了手足口病,看来是欠打了。 可是就在表姐夫捋起袖子想找趁手的东西时,勉强还算对自家孩子有点信心的表姐查看了下儿子的手脚,发现真的有一些类似疱疹的小白点。 送到医院一看,还真的是的那家幼儿园,说幼儿园卫生教育宣传工作做得太到位了。 季雨菲记得,当时那熊孩子在家赖了一个星期,后来就好了,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当然,现代医疗技术好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看刚才三公主的反应,这种病末世里的小孩子应该也有得,而且也都治好了,那就没什么危险,毕竟末世里的医疗条件搞不好还不如古代。 季雨菲便扶着看起来依旧六神无主的长公主安慰她:“大姐姐放心,先跟阿宁一起去看看,对了,还有罗太医,赶紧派人去请—” 三公主刚才的话本就起了很大作用,再一听季雨菲的话,长公主顿时精神大振: “对对,清妹妹说得对,还有罗太医,快,赶紧派人去请!” 那婆子一听,立马转身疾步出去吩咐大家分头行事了。 这么一折腾,花自然是赏不成了,三公主跟长公主迅速离开,礼亲王妃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也有点着急地说要回去看看小孙子,于是转眼间,便也就只剩下了两位郡主。 季雨菲觉得自己又没有急事,一下走掉也不太好,毕竟这是人家乔迁之喜,就决定还是先待一会儿、说说话再走。 只是两人说了会儿,季雨菲突然想起来,刚才来的时候,静娴郡主曾解释说,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今天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家中小女儿早上发热? 该不会,也是得了这种手足口病吧?那得去看看。 静娴郡主一听,对啊,当时那世子夫人好像是这么说的,顿时也坐不住了:“那你赶紧去看看,这可是大事。”又派了个得力的婆子跟去,要是疫病,那谢府得赶紧有个对策。 于是当下季雨菲就赶紧坐了马车往护国公府去,好在虽然谢家人对于这位火急火燎赶到的郡主有点诧异,在得知实情后也很是感动,虽然阿勉的妹妹只是着了点凉,已经请了大夫喝了药,但看到季雨菲如此关心,还是觉得小四这未过门的郡主媳妇人是真好。 世子夫人本来就跟季雨菲挺熟悉了,如今见她又是特特来看自己女儿,送她出门时,便让丫鬟捎上了一盆山茶花: “郡主可别嫌弃,这虽然是现成买的,不过花市的人也说了,也不算是常见的品种,我买了一盆送静娴郡主,可惜今儿你们也没怎么赏成花,那就把姐姐这盆带上,回家再细细欣赏!” 不错,小姑娘没得手足口病,还平白得了一盆珍贵的山茶花,季雨菲也不推辞,高高兴兴地接了,打道回府。 等到了傍晚,派去长公主府上的丫鬟回来了,说是两位公主已经带着小县主返回了府里,如今正忙着医治呢。 季雨菲看天色不早,觉得自己现在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决定先跟康王说一声,明早再过府探望。 一来自然是探望阿桃小姑娘,不过想着毕竟有那罗太医在,不会有什么事情。 所以主要是想看下三公主,这位末世来的小风头领,看她为何有如此信心,说出七天痊愈的话。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治 康王晚上回来听说了阿桃的病,也是挺担心的,让季雨菲第二天一早就去长公主府看看,并顺便让季嬷嬷整理出一些应对发热、去邪的常见药材,让女儿带上。 看了好多古装剧里小儿得了水痘的惊险剧情,季雨菲还是挺担心的,便顾不得什么时间了,吃了早饭就急匆匆地出发了,赶到长公主府的时候,三公主还在吃早饭,看来昨晚就歇在这里。 “没事,”三公主见了她,一口把汤碗里剩下的粥给喝了个精光,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阿桃得的就是手足口病,罗太医也在,我们俩的意见很统一,把阿桃的住处彻底消了毒,然后罗太医给她开了吃的药,又泡了药浴,今早已经好很多了,没事的!” 季雨菲顿时吁了一口气,也算是有惊无险了,便又问起长公主:“大姐姐呢?” “自然是看着阿桃呢,她不放心,说好吃完早饭我去替她。”三公主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刚好你来了,一起去吧。” 也就隔了一天,季雨菲见了长公主,还是被她的憔悴给吃了一惊,见状赶紧劝她:“大姐姐,你快去休息一下吧,反正罗太医等下也快过来了,阿宁和我也在。” 长公主却摇摇头,又叮嘱季雨菲在床边看一眼阿桃即可,不可凑太近,以防传染。 作为现代人的季雨菲这种常识自然知道,见状也就在不远处逗着阿桃说了两句话,小姑娘倒是很听话,没怎么闹腾。 没过多久罗太医也来了,给阿桃把了脉,说烧基本退了,看来已经在好转,又跟季雨菲夸奖三公主,说昨天幸亏她骑马快速把小县主给接了回来,然后在自己到来之前就给因为身上痒而想要抓破疹子的小姑娘擦洗了身子,之后又吩咐下人换掉了被褥等物,非常及时有效。 “可不是,阿宁啊,你别推辞,等阿桃好了,让她好好给你这姨母磕个头!”听说女儿已经在好转,长公主的精神气顿时又回来了。 三公主表示没关系,不过倒是提到了闻府那位小公子:“昨天我去的时候,好像说那位小公子也得病了,也不知是不是相互传染的,他们那边也有别的太医吧?” 这话长公主就不太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用管他!人家的宝贝孙子,自是有人精心照看,不像我的阿桃…” 季雨菲在旁边听了,不知该接什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世界,不知对手足口病了解多少,而且毕竟像罗太医这样的医疗资源也是挺珍稀的,万一对方请的医生误诊,那…手足口病应该不算很凶险,就是小朋友可能要多遭几日罪。 罗太医在旁边听了也哼哼哈哈,反正闻府那趟浑水他不是很想趟,但医者仁心,又有点担心那小公子。好在三公主说话了: “不过反正只要有太医,或者就算没有太医,喂点清热解火的药,小孩子抵抗力还可以的话,一般七天也就好了。” 那就行,想必末世里的小朋友就是这么扛过来的,这会儿毕竟还有大夫和药,条件还是要好很多,季雨菲便也就不再问了,没看长公主刚缓过来些的脸色又有点不好看了。 罗太医跟季雨菲的心思差不多,那闻夫人平日里如此宝贝小孙子,这会儿自然是在精心医治的,就不替他们操心了。 于是长公主就在大家的劝说下打算回去打个盹,昨晚一整夜都没合眼,确实也是累了,眼下又听说女儿在好转,顿时就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正打算跟罗太医两人一起出去、留下季雨菲和三公主陪着照看阿桃呢,外面有个婆子进来禀报:“殿下,驸马爷回来了,正往县主这里来。” “哦?昨天没来探望,今天倒想起来啦?”长公主一听顿时又不高兴了,只吩咐旁边的人先送罗太医到旁边偏厅去开方子,自己又重新坐回了原处。 季雨菲一听,顿时也很替长公主不值,这驸马看来对女儿也不算关心啊,没看长公主看自己的眼神,这是在暗示自己一定要擦亮眼睛么? 长公主:姐夫来了,两位妹妹不回避一下么?唉,算了,反正一个是已经定了亲的,另一个是浑浑噩噩这方面啥也不懂的,反正驸马过来也就意思一下,很快就会走的。 事实也果如长公主所料,在两位特意从内室走出来观看驸马长啥样的姑娘的注视下,自家那位驸马爷急匆匆地从外面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问:“阿桃好了没?可有请罗太医?” 这还算像个父亲的样子,长公主神色顿时和缓了下来,答了句:“好很多了!” 那闻驸马来得匆匆,进来后才发现,长公主旁边竟然还站着两个正好奇地看着他的姑娘,一时也没想到两人的身份,心里还有点不悦,想着怎么这么没规矩。 本想训斥一番的,好在如今事情急,先把话跟长公主带到:“婉淑,阿桃可是罗太医看好的?” 长公主点点头,刚打算夸一下罗太医的千金圣手,闻驸马已经往下说了: “那罗太医何时过来?哦不,这样吧,还是我亲自去请好了,婉淑,你叫人拿个帖子给我。” 罗太医就在这里啊,季雨菲差点脱口而出,不过看到长公主的神色,咦不对,好像又不高兴了? “驸马,我刚才说了,经过昨天一天的诊治,阿桃已经好很多了。”长公主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我知道,阿桃好了,不过阿照情况很不好,所以我才急着管你要帖子去请罗太医。”闻驸马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阿照?难道是闻府那边的小公子?季雨菲暗自思忖。 “哦这样啊!昨天夫人应该已经请了太医了吧?”长公主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太医不顶用,今儿早上还发热呢,还是罗太医好,婉淑,你看?”闻驸马的口气听着倒是很和气。 “没关系,发热是暂时的,有太医在,七天肯定好。”旁边的三公主插了一句嘴。 “住嘴!”本来就在隐忍的闻驸马,一听旁边这个姑娘的话,顿时就训斥了一声。 长公主一听,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住嘴?住什么嘴?你说让谁住嘴?” 说完了,长公主甚至还笑了笑,走到闻驸马面前,语气轻柔地说:“驸马爷,你这是急昏了头看走了眼吧?旁边这两位,可都算是你的妻妹,这位是三公主,这位是康王府的郡主!” 闻驸马没答话,不过看着脸色有点不太好。 长公主便又坐回了椅子,叹了口气:“驸马爷,你知道大清早的,为何这两位妹妹就在府里么?只因三公主是从昨天起就一直帮我照顾阿桃到现在,郡主是今天大清早就过来探望阿桃。两位姨母如此尽心爱护阿桃,驸马爷,从进来到现在,你这当爹的,口口声声管我要帖子去请罗太医,阿桃就在里面,你可有想要进去看看的半分意思?!” 说到后来,长公主的声音都高了不少,不过可能是顾及到里面的女儿,声音后来还是又强行低了下去。 “我,我这不是,听你说阿桃好些了嘛!”当着两位小姑娘的面,闻驸马有点讪讪地解释,“但阿照的情况没见好,我,我就有些着急了,是我的不对,婉淑,事急从权,你就—” “事急从权是这么说的么?”长公主甚至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要真对你儿子那么上心,昨儿就应该拿了太师的名帖去请罗太医。” “昨儿还好,没怎么发热,就今儿早上才起来的,父亲已经上朝去了,这不…”闻驸马再次讪讪地解释。 妈呀,旁边的季雨菲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合着昨儿他儿子没发热,但女儿发热,驸马爷就没来看;而今儿早上儿子发热了,他就急匆匆地过府来管长公主要帖子了? 这偏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吧?跟清远伯府那位世子赵知明看来是一路货啊。季雨菲暗自撇了撇嘴,不知长公主会怎么反应。 “我跟你说,你真的不用着急,没关系的,过两天就好了!”旁边的三公主却又开口了,还一脸恳切的样子。 完了,季雨菲一闭眼,这话一说,闻驸马估计要发飙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起 “你?!”果然,闻驸马差点又要怒骂出声,好在总算是记得眼前这小姑娘不仅是他妻妹,更是皇家三公主,硬是忍了下来,但也看得出仍是一副心浮气躁的样子。 长公主没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闻驸马深深吸一口气,打算酝酿下情绪再求一下,毕竟儿子今儿早上看着情况很不好。旁边的三公主却又继续一脸诚恳地说了: “真的,你相信我,这种手足口病,只要有太医,然后注意个人卫生,坚持过七天就肯定会好,如果体质好,可能用不了五天都会好—” “三公主!”闻驸马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地打算了她的话:“你不要在此添乱了好吗?我知道,你肯定是一心想着你皇姐的,可小儿才四岁!” 这话说的,季雨菲翻了个白眼,不向着自家姐姐,难道还要向着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你们闻家么? 长公主却轻笑着又站了起来:“不错,三公主心疼我这皇姐和她那没人疼惜的外甥女,不过,她这话可不是添乱,阿宁通岐黄之术,她说的话,连罗太医都认同,本宫自然也是坚信不疑的,所以驸马爷您看?” 长公主看来是撕破脸、坚决不想给名帖了,季雨菲做出了判断。 也是,要是她,肯定也不想给,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儿子却当心肝宝贝,哪里有这样的父亲。 闻驸马估计也是总算想明白了,今儿是求不到长公主的名帖了,便哼了一声打算拂袖而去。 “慢着!”长公主却似乎仍未说完:“既然难得来一趟,本宫也就干脆把话都说了吧!” 又一指旁边两人:“阿宁和清妹妹在这里,也可以做个证。” “驸马,从头到尾,你对阿桃的病情,似乎一点也不想知道是吧?那本宫问你,闻夫人带着阿桃去庄子上,去的时候,她可是活蹦乱跳一身无恙,怎么才过了两天,就染上了此等病症?又为何等到已经发起了高热才匆匆遣人来报?驸马爷,闻府的孙子如此金贵,闻家的孙女就低人一等么?!这话,有劳驸马替我带到!” “我的话还没说完!从昨天到现在,阿宁堂堂皇家公主,先是亲自骑马到庄子上抱着阿桃回来,之后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宿!而你呢,哪怕我说了,到现在,你也还是没提要进去看自己的女儿哪怕一眼!闻宣,我问你,你哪来的胆气,竟然还想不依不饶地问我要名帖!” 说到后来,虽然声音依旧不大,但长公主的眼里已经泛出了泪光,季雨菲看了下周围,还好,丫鬟婆子们早就退下了,便赶紧上前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姐姐没事!”长公主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倒是再也没提什么“让你笑话了”之类的客套话,看来这长公主也是对这驸马彻底失望了。 “好好好,你有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闻驸马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又对着三公主和季雨菲行了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甩着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哇塞,这驸马姐夫确实渣啊,回头问问谢宜江,这闻公子平时都跟什么人混,以后离他远一点儿。 “大姐姐没事,你们别不自在。”看着闻驸马远去的背影,长公主自嘲地笑了笑,把帕子还给了季雨菲:“阿宁你也看着点儿,以后的驸马得好好挑选。好在清妹妹如今说了亲,谢家的门风挺不错。” “大姐姐,”本来一直不吭声的三公主,在季雨菲意识到不对想阻拦之前问出了她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和离呢?跟静娴郡主那样?” “不一样的。”长公主苦笑着摇摇头:“她是郡主,父母过世,皇祖母可以同情她,但我是公主,且是长公主,而且当年这亲事也是我自己答应的…退一万步说,太后赐婚的亲事,一次和离也就够了。” 三公主在这些方面总是要慢一拍,季雨菲却听明白了,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不能打皇室的脸,所以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看来长公主这是要守活寡的节奏了啊,一时间,不管明不明白,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季雨菲很是唏嘘,回府后跟康王说起了这个渣男姐夫,顺便问了下闻府的情况。 康王的回答是,闻太师自然还是皇帝很倚重的重臣,长子也挺得力,就是这个当了驸马的小儿子,可能因为从小太顺风顺水了,感觉凡事都得顺着他,人情世故上就不是很通达。 季雨菲觉得这不是通不通达的问题,而是压根儿就闭塞了吧:“可是父王,今儿可是我和阿宁亲眼见到的,这闻公子也太过分了,阿桃就躺在里屋,他竟然看都没进去看一眼,只一个劲儿地管大姐姐要名帖去请罗太医。不过,嘿嘿,他也是没想到,其实罗太医就在隔壁屋里写方子,气死他!” 康王也是直摇头:“唉,婉淑这日子也是…这件事啊,咱们先等两天,看那闻府有没有动静,如果没有动静,那咱们可要去你皇祖母那边说说,没理由让堂堂一个皇家长公主受这等委屈,而且阿桃再怎么说,也是县主,那闻家的小孙子,难不成还真当成了金贵的小仙童了?” 季雨菲点头称是,不过康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临走时又折了回来,叫住季雨菲说: “婉淑家的事,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为什么?是怕大姐姐被说不孝吗?”之前的原因令季雨菲印象深刻,一直记到现在。 “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这闻太师啊…”康王沉吟了下,最终决定还是跟女儿实话实说: “最近朝堂里不知怎的,忽然兴起了一阵要皇帝立储的声音,大概是因为二皇子这一脉没了的缘故吧。可这立储是大事,闻太师位高权重,他的态度不能说左右朝局吧,也是影响不小…朝中有些明白人,自是选择了明哲保身,不过,备不住总有些势力小人,妄想着攀龙附凤、从龙之功啥的,便开始暗地里选择站队了,反正如今也就是二选一,这赢面其实挺大的…清儿,你可明白父王说的意思?” 第三百三十章 攻 明白啊,之前不是就被康王严厉警告过不要跟此事沾边么?争储之事,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啊。 而且如今更是有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不一定有这个心思的二皇子和刘妃,已经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还害得二皇孙小阿泽就此成了皇室旁支。 对于自家康王府来说,反正不管哪个皇子被立了储,康王还是那个不变的叔王,没啥影响,自己也还是个郡主,那又干嘛去蹚这趟浑水呢? 再说了,以前宫斗剧看多了,说来说去,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的,多半就是为了皇位之争,季雨菲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令人满意,可不想成为炮灰。 所以,照康王所说,闻太师看来是不能脱干系的,也不知是他自己主动还是被动,但如果自己在这种风口上去皇太后面前说闻驸马的坏话,那就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做文章,莫名牵扯到朝堂之事。 反正阿桃的手足口病也快好了,端看长公主这当娘的如何为她讨回公道吧,自己就不要上赶着去打抱不平了。 季雨菲这番心思跟康王一交流,康王便很满意地走了,女儿如此明白,还要什么可担心的? 如此,康王父女两人便都歇了心思,一个依旧忙着督建二公主府,一个依旧忙着过她与谢宜江的你侬我侬甜蜜日子,三公主那边也不大去了,反正季雨菲如今也算明白,这虎贲卫指挥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长公主那边,则如康王所料,后来果然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季雨菲在几天后又过府探望了一次,阿桃小朋友已经又活蹦乱跳了,长公主笑意盈盈犹如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自然,闻驸马也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季雨菲便也依旧跟她姐妹情深地笑谈一番、再与阿桃玩闹一番。 去长公主府的时候,连阿桃想要的吃食都没带,毕竟这手足口病,听说也有可能是肠道问题引发的,那就还是避嫌一点好。 如今的季雨菲,经过了上次三公主那一番犹如醍醐灌是分外警惕了。 咱也不求什么,就指望着能跟谢宜江甜甜蜜蜜谈个恋爱、然后快快乐乐地过上两人的小日子,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心愿很简单。 可惜,秋天顺利地过去了,就在某个清冷的初冬午后,在季雨菲欣喜地剪着王府花园里一枝半是花蕊、半是花苞的腊梅花时,外面传来了康王急躁的声音:“清儿!” “父王,我在这里!”季雨菲并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腊梅树,想要再多剪几枝,明天又是休沐日了,谢宜江说他家种的多是红梅,那回头刚好可以让他带一束回去… “清妹妹!”后面随之传来了谢宜江的声音。 哟,今儿这么早就出宫了?季雨菲顿时开心地回过头。 咦,怎么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啊?季雨菲有点疑惑:“你们俩怎么啦?没吃午饭?” 康王清了下喉咙,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了,然后跟旁边的谢宜江说了句:“宜江,要么你自己说吧。” 然后把手背在后面,一副颓废、烦恼的样子走了。 “宜江,我父王怎么啦?”季雨菲很是不解,“不是说最近他那督建的事儿快好了么?”难不成二公主或者三皇子或者张妃又出啥幺蛾子了?最近挺风平浪静的啊。 谢宜江却叹息了一声,上来抱住了她:“清妹妹,跟世叔没关系,是我!” 虽然谢宜江身上有着自己所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季雨菲还是很快就推开了他:“到底是什么事啊?有话快说!” 当然,季雨菲还是笑嘻嘻地说的,实在是,两个正是浓情蜜意中的人,又是如此好时光,也算是良辰美景了,谁又能想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谢宜江却依旧又上来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背后,闷闷地说了句:“皇帝让我去京畿道。” “京畿道?”现代人季雨菲表示一下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想着应该是个地方,见谢宜江如此态度,以为是皇帝让他出趟远差,便拍了拍他的背:“很远吗?要去几天?” 这么一说,谢宜江便更郁闷了:“不是,是要一直待在那儿,可能要一个月或者更久才能回来一次。” 好吧,这下季雨菲明白过来了,皇帝终于出手了。 但,在了解到京畿道其实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唐山之于北京,季雨菲倒觉得没有什么,还笑着拍拍站在她面前依旧一脸郁闷的谢宜江的脸:“好啦,比咱们预期的要好很多好不好?也就是每个月要少见你几次嘛。” 季雨菲这么一表现,谢宜江便更郁闷了,又借机抱着她撒娇一般地说:“你还挺高兴!” “哎呀,做人要乐观嘛,总比把你放到什么穷山恶水的偏远地方要好吧?没事,有空我会去看你的哈!”大小伙子如此矫情,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心态就挺好,为此还认真劝他: “对了,你是直接从宫里出来就来我这里了?那你赶紧回去跟你祖母他们也说一声吧?何时启程?” 既然他家清妹妹都觉得没什么,谢宜江虽然还是有点郁闷,但也顺着她的思路想想确实也还好,便收敛了情绪,两人一起说着话出了园子。 临走的时候,季雨菲还让他顺便把刚才剪的腊梅花给带走: “没事啦,你想啊,如今我骑马也挺不错了,到时万一你有事回不来,我也可以去看你啊,你要不放心,我就叫上阿宁,再带上流苏,怎么样?” 谢宜江自然是舍不得让他家清妹妹如此奔波的,尤其现在又是冬天了,骑马赶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情绪已经彻底好转了,也就苦笑着摸摸她的脸回家跟爹娘说去了。 康王却进了屋问女儿:“跟宜江说好了?” 季雨菲点点头:“对啊,父王,我觉得还好诶,京畿道又不远,也就是少回来几趟。” “不,”康王却一脸严肃地表情摇摇头:“此事不是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季雨菲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不是吧?难道谢宜江刚才还有事瞒着她没说? 还是说,是皇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第三百三十一章 走 好在康王一见女儿着急了,立马也解释说,这只是他的猜测,此事他稍后也会找护国公等人商量再确定。 季雨菲却坐不住了,吩咐白流苏再去院子里剪几枝腊梅花,她要带去三公主府上: “父王,我先去阿宁那里问问看,她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康王表示同意,如今根据他听到的消息,这位三侄女能力非常出众,令人刮目相看,甚至已经有人发出了“可惜是位公主”的感叹。 当然,正因为是公主,大家才能大大方方地感叹,不用刻意避嫌。如今大家都知道,三公主是皇帝眼中最满意的子嗣。但是再怎么满意,再怎么出色,也不过就是三公主,比不得大皇子和三皇子,未来的太子之位,总是要在这两位之间产生。 朝堂里的人,有看好大皇子的,也有看好三皇子的,但也有一些一心要当不站队的纯臣,便借此转移目标,大大方方地夸起了三公主。 夸皇子得谨慎,但夸公主一点风险都没有,特别是深得帝心的公主。 季雨菲听了康王一通朝中对三公主的风评后,便到了三公主府中,摆弄好了花瓶和腊梅,三公主也回府了,一见季雨菲在,第一句话便是: “你家谢宜江要调到京城外面去了。” 季雨菲点头表示知道了:“对,所以阿宁我特意来找你。” 三公主的意思,既然皇帝让谢宜江去,那就痛快地去,反正怎么着都是历练,宫里的禁卫军,说好听的是天子近臣,但责任也重,而且一成不变,挪一挪地方,倒是可以长些新的经验。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宁。”季雨菲觉得不能让三公主认为自己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不过,你说,皇帝不会仅仅是让宜江历练这么简单吧?你对京畿道了解多吗?” 听谢宜江刚才说,皇帝好像也没提给他什么官职。 “可能只是暂时的吧,”三公主凑到腊梅花前闻了闻:“真香!”没回答季雨菲的第二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皇帝回头又会把他调回来了?”季雨菲听了顿时很是高兴。 “不是,”三公主干脆从花瓶里抽出了一枝,拿在手里闻:“我的意思是,皇帝也有可能很快就再把他调离京畿道,然后—” 三公主转一下手里的腊梅花枝,坐到季雨菲旁边的椅子上,拍一下她的肩:“你要做好思想准备,皇帝搞不好会把谢宜江调到很远的地方去。” 什么?!季雨菲惊呆了,回身抓住三公主的肩:“真的假的?” 这么言之凿凿的,三公主有什么证据么?应该只是猜测吧? “之前咱俩不是说过,皇帝还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们两家么?”三公主专心地看着手中的腊梅花,末世里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闻的花:“不过,过了这些日子,我觉得皇帝大概安排得差不多了,便又想起你们两家来了。” d,原来被人惦记的滋味这么不好啊,季雨菲气得咬了咬牙。 “不过,”三公主又转了转手中的花:“你别担心,谢宜江是安全的,我觉得,他在京畿道应该也会待一段时间,不至于很快就调动。” 你如何会这么觉得?季雨菲话到嘴边,总算是很识相地选择了不问,三公主肯定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和道理,自己反正也相信她的话,那就姑且先接受这现状吧,好歹听着也不算很糟糕… 皇帝只给了谢宜江一天的时间安排禁卫军事务交接和家中行李收拾,所以到了第三天早上,季雨菲和三公主就早早地骑马出门,给他送行去了。 谢宜江是小辈,而且也不是到很远的地方,康王和他家中父母自然是不会给他送行的,所以三个人一起骑马出城,倒也是便利。 初冬时日,早上已经挺冷的了,在把谢宜江送出城门之后,三公主便提议两人干脆在城外跑一会儿马暖和下身子。 季雨菲一听觉得主意不错,主要是,虽然刚才她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送走了谢宜江,但眼看着他消失在晨雾里,心里也还是略感难受,跑马就跑马吧,刚好可以舒缓下情绪。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打马跑了起来。 两匹黑马给力,路上人也不多,这一跑,两人就跑出了挺远的路,等到回过神来,发现离城门口已经挺远的了。 季雨菲就提议,干脆去庄子上泡下温泉好了:“这个季节,才是真正泡温泉的季节,相信我,阿宁,你肯定会觉得很爽的。” 有温泉不用太浪费,前世这种旺季时可是要花大价钱的,而且还满池子都是人。 三公主自从上次勇敢地在温泉里泡了泡脚之后,对水也没有那么抵触了,主要是她如今的宅子里有那么大一个云湖,进进出出总看见,也就对水习以为常了。 那就去呗,天确实有点冷。 两人便再次发力跑马,小雨和大风都是千里马,于是感觉也就半个时辰吧,两人就到了之前皇帝所赐的三公主的温泉庄子上。 虽然对两位主子大早上地突然出现有点惊讶,但好在这都是皇家地盘,大家都训练有素,没过多久,也就给两人备下了一应泡温泉的衣物。 坐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季雨菲只觉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舒服和惬意,声音都懒洋洋起来: “阿宁,你就试着下来坐一坐吧,真的很舒服,而且这个池子又不大,放心啦!”藏不住一个丧尸的。 三公主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只把脚伸进了池子里。 季雨菲眼看劝说无效,就不打算再劝她,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过程的,没看现在起码人家肯接触水了,当时可… 想到当时的情形,季雨菲顿时来了感慨: “哎,阿宁,其实咱俩到这个世界也就不过半年功夫吧?怎么感觉很久了似的。不过,确实也发生了很多事…对了,我还记得,你在这里还帮王府一个肩膀脱臼的侍卫给复位了!” 季雨菲这么一说,三公主也侧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不错,那个侍卫叫阿海,每次碰到都要上来跟我倒一次谢!” 那自然,阿海还私下里跟人显摆呢,毕竟后来三公主当了虎贲卫指挥使,他这肩膀可是指挥使大人给亲自整好的呢。 “哦对了,我还记得,当时在附近的林子里碰到一个人,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还挺好记的,我想想…”三公主拿起放在池子边的毛巾,放到水里漂了漂,然后在脸上一边擦一边继续想: “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笑梦醒!” 第三百三十二章 留 “笑梦醒”?是梦里笑醒的意思么?季雨菲觉得这应该是是个化名或者艺名吧?百家姓里没有姓笑的吧? 三公主却点头表示她的理解是正确的,毕竟当时那白衣少年看着挺难过的。 “大清早的,一个白衣少年在山林里埋东西?”季雨菲嗤笑一声:“不会是只白狐来报恩吧?” 这种剧情一般宫斗剧里不会出现,玄幻剧里倒是很多。 当然,无论哪种剧情,三公主这末世来的家伙都是不懂的,人家是一脸认真地跟她解释: “真的,那人想在地上挖洞,我还帮他了,这种事情我在行,一挖就是一个坑,后来他在坑里埋了两个盒子,埋好后在上面还洒了酒——” “等等!”季雨菲听着有点不对劲啊,这怎么有点像,那个,埋葬骨灰盒啊? “阿宁,你还记不记得,那两个盒子有多大?” “不大,”三公主比划了一下,然后不等季雨菲询问就自动给出了答案:“里面就是装骨灰的。” 妈呀,这都不是玄幻剧了,这是恐怖片啊,大清早的,一个白衣少年在山林里埋两个骨灰盒! 季雨菲便赶紧问:“那后来呢?这少年到哪里去了?” 不会是一阵风过,那人就消失了吧? 三公主一耸肩:“走了呗!” 算了,这种事情不要再问下去了,要不然搞不好就真的变成恐怖片了,季雨菲慢慢地低下了身子,只剩头部露在上面,瓮声瓮气地问三公主: “阿宁,你确定不要下来泡么?” “哗啦”一声,季雨菲被溅了满头满脸的水:“阿宁你干嘛?!” “泡温泉啊!”三公主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抹了一脸水的季雨菲面前:“不是你说的么,可爽了!” “好啊,你总算下来了!”季雨菲硬生生克制住了要把三公主往水里按的冲动,这姑娘以前的生活不容易,还是不要惊吓她了,万一造成恐水症就不好了。 “对啊,舒服吧?”季雨菲就换了张笑脸,没做啥动作。 “嗯,是还好,挺暖和的。”三公主虽然在她旁边一动不动,不过看得出还算放松。 “是的呀,不过,咱们过一会儿就得上去,不能泡太久了。”季雨菲一边说,一边拿起池子边的茶杯递给三公主。 谁想三公主却在这一次下水后一发不可收了,不仅迟迟不肯上去,之后更是派了庄子里的人回京,说跟洪嬷嬷和康王告诉一声,两人要在庄子里好好泡几天温泉,把个季雨菲给听得哭笑不得: “阿宁,你快上来吧,皮肤都泡皱了!” 又问她:“你最近没什么事情么?万一皇帝找你呢?” 三公主一边小心翼翼地学着季雨菲刚才的样子慢慢把身子往下沉入水里,一边咧了咧嘴:“管它呢!” 行,你都不管了,我这啥事都没有的郡主自然就更不管了,季雨菲便美滋滋地在池子边剥起了桔子… 两人中午吃了饭,季雨菲提议出去走走再回来继续泡,要不然,三公主这家伙感觉要饱腹入水,那可不好。 说起来,这次算是真正的二人行。早上出来时,本以为送完谢宜江就回去的,季雨菲觉得要跟谢宜江说话不方便,便连白流苏都没有带,三公主平日里出门什么样子不知道,跟自己出门时也是会带两个宫女啥的,今天估计也是想着等下就回去,谁想到跑马跑着跑着就跑到这温泉庄子上来了。 午后太阳正是最暖和的时候,加上这皇家温泉区本就比其它地方温度要高,两人早上也泡了好长时间的温泉,这会儿在路上走,便也不觉得冷,便慢悠悠地说着闲话。 “对了,那边,”三公主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山林:“那里就是我碰见那个笑梦醒的地方。” 还记得听清楚的嘛,不过季雨菲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听了三公主这话,也只是扯了扯她的袖子:“走啦!” 两人便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庄子,季雨菲想起来:“这个地方好像住着一个我父王的朋友,不过咱们也不认识,就回去吧?” 三公主如今可一心想着早点回去泡温泉呢,一听这话自然就点点头立马往回走了。 中间两人还经过一处池塘,里面有人在挖塘藕,得知这池塘不是她们俩庄子上的,三公主很是遗憾,毕竟上次在莲溪寺吃的桂花糯米藕味道很好。 季雨菲记得自己庄子上也有:“这种池塘咱们也有,回去问问看好了,如果有,回头让厨房做给咱们吃,反正还要待两天。” 于是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回了庄子,之后自然又是雷打不动地泡温泉,然后吃了晚饭又继续泡,泡到季雨菲都觉得受不了了: “阿宁,咱们还是要劳逸结合,不能一直在池子里泡着,要么明早咱们出去跑会儿马吧?” 要不然就直接打马回城算了。 三公主隔着氤氲的水汽看一眼季雨菲,倒也痛快答应了:“行啊,不过这次咱们俩要拿出速度来,认真跑一回马怎么样?” 难道今早的跑马很敷衍吗?季雨菲不当回事,如今她自认骑术已经很可以了,速度就速度呗。 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吃完早饭,在跟着精神抖擞的三公主上马之后,季雨菲才意识到,原来三公主所言不虚,昨天她跟自己一起跑马的时候,确实没有拿出真本事。 而且季雨菲也总算是理解了,当初那阿海侍卫,为何会摔到肩膀脱臼。 所以眼看着三公主一骑绝尘远去的身影,季雨菲很认命地放慢了速度,开始悠哉悠哉地沿着路边很放松地让小雨小跑着。 远处山林笼罩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其实路边的景色也还不错啊,那个疯子一定要策马狂奔,那就让她一个人狂奔去吧,话说这种大冷天的,骑马速度太快,其实挺不利于护肤的,昨天被温泉水洗过的滑溜脸蛋,可就要被风刮得糙了,还是慢悠悠地溜达一圈就回去吧… 季雨菲这么走神想着的时候,没提防信马由缰,前面竟然到了一个庄子前,抬头仔细辨认了下,好像就是昨天经过的那处庄子,应该是当时康王来拜访过的那位朋友所住的地方。 季雨菲记得,当时康王好像说过,他这老友,算是半隐居状态,没什么下人,很喜欢清静。貌似当时康王还说过他的什么八卦,不过已经记不得了。 这种逍遥散人应该很不喜欢有人闯入他的地盘,季雨菲赶紧一扯缰绳,打算掉头往回走。 大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来个五十岁上下的清瘦男人,抬头便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她:“咦,这黑马…小姑娘,你家庄子是附近哪一家?” 第三百三十三章 泡 季雨菲看他的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感觉也就跟庄子上的管家差不多,便一下子不能确定对方是这庄子的主人还是他家的车夫,再看一眼那人瞧自己的眼神,似乎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丫鬟还是主子,便笑着在马上行了个礼,含糊着说自己是三公主庄子上过来的。 谁想那人听了,点点头说了句:“怪不得,昨儿我听老谭说,公主殿下来了庄子,还半信半疑呢,她可是大忙人,原来是真的。” 这话一说,季雨菲便知道,对方应该是这庄子的主人,那就不能再含糊了,毕竟人家可是康王的老友,她作为小辈,可不能装作不认识,便赶紧下了马自报家门,说自己其实是康王女儿,跟着三公主一起来泡温泉的,现下两人一起住在三公主的庄子里。 那人一听,也有点惊讶:“哎呀,原来是康王爷家的郡主,失礼、失礼,转眼你都这么大啦!”一边朝她拱拱手行礼,一边自我介绍说他姓袁。 季雨菲也不知此人到底是干嘛的,既然人家不说,那就也不问了,反正这人能住在皇家的地盘,应该身份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喊了对方一声“袁伯父”。 对方也不推辞,虽然依旧称她“郡主”,但从态度上来看,也差不多是把她当小辈看待,看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其实都不用想,能够在这么好的地方有自己的宅院,自然不是一般人。 两人一时寒暄完毕,对方便客气地邀请她进内喝杯茶,季雨菲觉得彼此都不认识,进去也无话可说,便也很客气地婉拒了,只说等下三公主回来可能要找她,自己有空再来拜访。 对方便也笑呵呵地应了,说自己一直住在这里,平常也没什么事,如果她和三公主有空,想来就来。 季雨菲便也客气地答应了,然后在他的目光里赶紧上马走了。 这次倒是真的快马加鞭继续往前跑了一段,总算是碰到了已经折返回来的三公主,人和马都热气腾腾的,可见都是拿出了真本事,让季雨菲庆幸没跟这一人一马认真比。 又怕被三公主说自己偷懒,便赶紧抢先一步封她的嘴:“阿宁,不好意思哈,我刚才在路边碰到了一个我父王的朋友,就跟他聊了会儿。” “哦?在哪里碰见的?”三公主果然就没再提输赢或者偷懒的话题。 “等下回去的路上我给你指一下,就在路边,是个小庄子,那人据说姓袁,其他的情况我不清楚,他让咱们有空可以去玩。”季雨菲表示。 “姓袁?”三公主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既然都不认识,那就先别去拜访了,又不是同龄人,除了喝茶也就是尬聊,季雨菲便眼珠子一转,冷不丁地抢先扬鞭打马发力:“来,咱俩比下谁先跑到家、谁先进池子!” 先发制人,路程也不远,总应该不至于输了吧? 当然,结果是自己还是输了,三公主跟她家大风感觉已经人马合二为一了,眼睁睁看着她们俩从自己身边掠过… 等季雨菲气喘吁吁地下了马、进了门、跑到池子边,三公主已经一个人美美地泡在池子里了。 “哟,这是哪位花姑娘啊,大爷挺有福气,今儿个还能欣赏下美人出浴呢!”季雨菲索性抱着胳膊站在池边做出了一副猥琐相。 三公主真心挺美的,尤其是如今衬着温泉氤氲的水汽。 可惜,是个木头美人没啥风情,听了她这调侃的话,依旧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那大爷你下不下来?” 季雨菲:算了… 如此,两人又泡了很久的温泉,泡到季雨菲都想要教三公主游泳了,只是三公主估计是前世的恐水症太严重,对此有心无力,季雨菲只得作罢。 好在两人决定第二天再回,季雨菲又觉得下午还可以一试,毕竟三公主虽然嘴里不说,但看得出来,她对季雨菲这等能够在水里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样子还是有点羡慕的。 不过到了中午吃饭时,外面传来通报声,说季嬷嬷到了,还带来了三公主府上的两个小宫女。 看季嬷嬷一脸疲惫的样子,季雨菲便说她:“嬷嬷,我们俩其实也就待个两天,明天搞不好就回去了,你不来没关系的。” 如今自己骑马也挺不错的了,便觉得坐长途马车这事很累。 季嬷嬷摇摇头:“这事是奴婢和洪嬷嬷禀过了王爷后一起商量的,这边庄子里的下人平日里也没怎么正经服侍过,难免有不周到之处。” 再说了,一个公主,一个郡主,换洗衣物之类的没带不说,身边居然没有资深嬷嬷跟着,这可于礼不合。 当然,这两位主子本身也不太讲究这些,季嬷嬷便没把话都说全。 季雨菲听了,倒是想起了早上碰到的那位袁伯父,既然见多识广的嬷嬷来了,刚好也可以顺便问问她,便把早上的偶遇跟她说了。 “姓袁的?比王爷还大几岁?”季嬷嬷表示一时也想不起来,又问了下那人庄子上的情形,得知这人平日里还只有一个厨娘、一个车夫,想着估计身份也高不到那里去,便劝说她家姑娘: “郡主还是别去了吧?嬷嬷也不知道这位袁爷是何人,咱们还是回去问问王爷再说。” 这事季雨菲自然同意,本来两人这么大老远地骑马过来,也就是为了舒舒服服地泡几天温泉,跟个陌生人家也没什么好去做客的,便吩咐季嬷嬷:“嬷嬷你既然来了,也别管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地泡泡温泉再回去。” 季嬷嬷行礼谢恩:“奴婢托公主和郡主的福,之前庄子里派人来的时候,洪嬷嬷就说了,殿下这庄子里的温泉可舒服了,让她也享了一回福,所以如今这次就让奴婢也来沾沾光。” 如此,主仆尽欢,午饭后大家分头各自泡温泉,三公主却在池子里说起了第二天的打算,说想要跟着庄子里的人去附近的林子里打猎: “现在树叶都差不多掉光了,草也枯了,很容易发现猎物,而且野兽们在过冬之前都会长皮毛,身上肉也多…” “行啊,”季雨菲对这种事情自然没多大兴趣,一边往自己的脸上拍水,一边漫不经心地接了句:“回头打两只兔子回来,刚好可以给你做红烧兔肉吃。” “兔子?也行啊,不过管家说了,这附近一带,最多的是什么狍子,肉很好吃,所以明天我要去打狍子!”三公主在水里一脸的意气风发,说到后来,还奋力打了下水。 第三百三十四章 猎 狍子是啥,现代人的季雨菲连是哪个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只以为是跟兔子差不多大的小动物,想着可以尝一下以前没吃过的野味。 但见三公主吃了早饭竟然还没动身,很是惊讶,按说打猎的事可是这家伙末世里的老本行,不是应该兴奋得不行、大清早就出发进山么? 三公主便给她解释:“太早了,山里还有雾气,看不清楚猎物,而且管家说了,如今天气冷了,狍子喜欢在暖和的地方活动,那也得等太阳出来后才可以。” 原来如此,季雨菲倒是生了好奇心:“那你到时一定要给我打一只回来,不,多打几只回来,搞不好咱们还能带两只回去养养。” 三公主也不知道狍子长什么样儿,不过在末世里样样在行的她,自认还是挺有把握打到几只狍子的,当时在行宫猎场,自己不是也打了很多猎物么。 于是等到太阳出来了,两人就愉快地分了手,季雨菲继续泡自己的温泉,三公主则在管家的带领下,带着一堆庄子里的下人进山了。 午饭时三公主没有回来,季雨菲问了下管家的老婆,说打猎就是这样的,有时候林子里野兽多,就多呆一会儿,便放心地管自己吃了午饭。 结果到了午后,眼看太阳都快下去了,才听到外面有人回来的动静,季雨菲便满怀期待地出去,一看,咦,还多了个人,竟然是昨天碰到的那位袁伯父。 再一看,好像还有一个人,而且,赫然是位白衣少年! 季雨菲便想起来,当时康王似乎跟自己曾提起过,说他这位朋友并未婚娶,但当年也是风流倜傥的人,康王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白衣少年,严重怀疑是这位朋友年轻时因为风流而得来的私生子。 看来康王竟然给猜对了,季雨菲便又仔细打量了下两人,好像长得不太像,少年长得不错,虽然比不上三皇子那种“绝世佳人”,但肤色挺白,整个脸部轮廓看着挺硬朗,尤其两道眉毛挺浓的,眼睛也黑亮有神,是个美男子。 莫名地,季雨菲想起了谢宜江,唉,好像,有点想他了,虽然他不算白,也不算很好看… “婉清,过来下!”三公主从一堆马后面走出来,扬声喊了她一声,反正人前她都是这么叫自己的。 季雨菲便在那父子两人的目光下微笑着走了过去,等着三公主介绍,既然人是跟着她回来的,想必他们应该比自己更熟悉了。 果然,三公主指了指年纪大的那位:“袁伯,你们见过的。” 又一指旁边的白衣少年:“笑梦醒,我跟你说过的。” 啥?这人竟然是笑梦醒?这下季雨菲可是猝不及防,连带脸上本来带着的笑容也变成了惊愕:这人被三公主见到时不是在山上埋骨灰么?原来竟是袁伯父的儿子? 季雨菲的脑子里顿时开始自动八卦了:三公主说当时那笑梦醒埋了两个骨灰盒,那应该是两夫妻的吧?那么眼前这位袁伯父…果然如康王所料,这笑梦醒其实是个私生子,在养他的爹娘死后才来投奔生父的? 唉,不好意思父王,当时还以为你是硬掰的八卦,错怪你了!这次要好好打听一番,回去好满足您那颗八卦的心。 季雨菲这么脸上目瞪口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样子,落在那两人眼里,便相互看了下,老的那位清了清喉咙,对着季雨菲笑着解释: “世侄姓萧名梦醒,这两天刚好过来小住。” 姓萧?怪不得,就知道三公主这半文盲不靠谱,哪里会有姓笑的人。 等等,世侄?意思是这人不是他儿子?季雨菲脑子里的八卦便自动停止了,对哦,一个姓袁,一个姓萧,应该不是父子,起码明面上不是父子。 三公主走了过来:“你傻愣着干什么?我告诉你,狍子我给你打来了,有好几只,不过袁伯说了,应该养不活,但是今晚咱们可以吃狍子肉做馅儿的饺子,据说很好吃,袁伯,你们也别回去了,跟我们一起吃。” 那两人一听,还没等季雨菲说出反驳的话,已经在忙不迭地推辞了,偏三公主还很诚恳地在坚持狍子肉够多,好在季嬷嬷及时出现,最后总算是以把煮熟的饺子给两人送过去、强行断了三公主的盛意。 三公主这等令人招架不住的做法,季嬷嬷觉得还是得让她明白一下,这也是自己做嬷嬷的职责所在: “殿下,虽说咱们也知道,刚才那两位是附近庄子上的,但在没有长辈陪同的情况下,贸然邀请外人用膳,还是有点不妥,还请殿下—” 以后不要做这种让人为难的事情了,尤其两人还是男的,其中一个还是年轻人。 三公主表示没听明白,用手一指季雨菲:“谢宜江不是就可以来找她一起吃饭么?” 这话季雨菲自然也不乐意听:“那不一样好吧?宜江跟我是定了亲的!而且我们两家早就来往很久了,是世交。” “但我也早就认识笑梦醒了啊!”三公主表示这两者性质不是一样么?而且— “我跟你们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请他们俩吃晚饭么?因为他们俩今天救了我一次!” 还有这种事?季雨菲刚想问她具体情形,旁边的季嬷嬷已经又说话了: “殿下,如果是他们出手救助,那咱们明天上门道谢即可!” 还是不能这么请两个外男一起吃饭,于礼不合,季嬷嬷觉得幸亏自己今早赶过来了,这事必须得坚持。 “好吧,那就听你的。”三公主也不坚持,反正人都走了。 季雨菲却一把拉住她,前后看了下:“救了你?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 三公主被她转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我没受伤。” “那他们怎么救你的?还有,人家不叫笑梦醒,是萧梦醒,草字头的那个萧,万物萧瑟的萧,不是微笑的笑!” 三公主觉得这种事情同样不用纠结:“好啦好啦,萧梦醒就萧梦醒呗,我是觉得笑梦醒意思好,也好记。嬷嬷,饺子什么时候好?” 季嬷嬷一听,便赶紧趁机下去了,还是让郡主跟三公主说话去吧,每次跟殿下说话都有点累人。 “阿宁,饺子估计还得有一会儿,先别急,你跟我说说,他们俩是怎么救了你?”这可是大事,季雨菲觉得得问清楚。 当然,如果能顺便问出这一老一小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就更好啦! 这一问,三公主顿时把饺子先暂时忘记了,拉着季雨菲的手就往里走:“我跟你说,你是绝对想不到,今天我都经历了什么事,太神奇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神奇? 连三公主这种泰山崩于前能面不改色的人都能认为是神奇的事,想必应该是非常神奇的,季雨菲便怀着极大的兴趣和期待跟着她进了屋,准备洗耳恭听。 三公主的开头是这样的: “萧梦醒真厉害!太聪明了!” 所以这件神奇事是跟萧梦醒有关?怪不得说要请两人吃饭,季雨菲感觉自己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赶紧说!” 三公主也不卖关子,给她解释:“前面的事情我就大致说下,重点是后面的。” 所以前面的事情就三言两语带过了: “早上我不是跟管家他们一起去打猎么?我们就进了山,管家很熟悉路,带我们去了一片朝阳的草坡,上面有好几只狍子,但狍子很警惕,我们可能人太多、动静太大了,从林子里一出来就被它们察觉了,然后就跑了。” “我便去追。大风速度太快了,管家他们一时没追上,后来就只剩我一个了。” 可怜的管家,季雨菲可以想象,当时发现三公主一个人消失时,他的内心该有多慌乱和恐惧。 “后来我就又进了一片林子,怕自己迷路,我就沿着一条溪边的小路往前走,结果走着走着,发现前面竟然是个镇子,我想着就在这里等管家他们吧。” 小镇?该不会就是当时迎春和连翘发现那个太监的小镇吧?好像叫汤泉镇来着? 三公主挠了挠头:“对了,那个小镇我后来问了路上的人,叫汤泉镇,你还记得吧?就是发现上次那个太监的地方。我先打算逛一逛,管家他们一时也赶不过来。” “然后,就这么逛了一会儿,”三公主说到这里就兴奋起来了:“我看到前面聚了一大堆人,很是热闹。” “因为骑着大风,所以我就在不远处站着看,唉,可惜当时你不在。真的,你要看到,肯定跟我一样,感觉太神奇了!” 季雨菲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不会是杂耍吧?” 一个普通的小镇,冬日的早上,趁着出太阳,一群人围着观看,还能有什么? 也就是那种锣鼓一响,“各位大叔大爷,有钱的捧个钱场”之类的杂耍吧? 杂耍对于末世来的姑娘自然是很神奇的事情。 季雨菲觉得自己快听不下去了,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刚才还说到萧梦醒了,看他刚才的样子,这帅哥应该不至于去当街卖艺。 还要,三公主还提到,对方救了她,那…嗯,对了,应该是古代版的骗子或者神棍,三公主差点上当,然后被萧梦醒救了。 其余的可能性,季雨菲觉得很小,想到这里,她便又加了一句: “而且你还差点被骗了是吧?” “也不能说被骗,主要是我没想到,这样也能骗人。”三公主有点不好意思,她是没想到啊,古代的人都吃穿不愁了,竟然还要骗人,而且骗人的把戏看着还挺高难度的,以她末世的经验,没法看穿啊。 怎么个骗法呢,三公主是这么描述的: “我看那人群中间放了口大锅,锅下面架着火,锅里面据说是油,我看到的时候,油都开始沸腾了,大锅旁边站了位道士,哦,我跟你说,那道士名叫清谷道长,我怀疑跟以前在宫里见到的那个清虚道长是一伙的,可惜让他给跑了!” 清虚道长?嗯,当时自己就怀疑那人是个高级神棍,不过道士的名字很多都有同一个字,可能是同一辈的,倒也不能说是一伙的。 季雨菲点点头:“所以那个什么清谷道长后来进了油锅?” 虽然觉得肯定是骗局,但这位道长的骗局确实比较高级,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呵呵。 三公主却睁大了眼睛:“你竟然知道?难道你那个世界也碰到过这样的骗子?” “那倒没有,”季雨菲被三公主这副表情弄得哭笑不得,这姑娘往日可都是一脸不动声色的面瘫表情,看来确实是被惊叹到了:“不过这种违背常理的表现,通常都是用来糊弄人的。” “嗯,这点你比我强,我是没有想到,当时看到的时候,觉得真是神奇,竟然还有人敢直接跨进沸腾的油锅里。” 季雨菲其实也还是有点好奇,毕竟自己没有碰到过:“那后来呢?” 三公主便继续叙述:“我当时看得很清楚,那个清谷道长手里拿了个叫什么,哦对,叫符咒,一点也不害怕地跨入了油锅中,还大胆地坐了下去,旁边的人都吓得叫了起来,有人都捂住了眼睛。” 那可不,下油锅啊,还亲眼目睹,谁看谁害怕,何况是古代。 “所以大家后来都纷纷掏钱买符咒了是吧?”季雨菲觉得骗子的唯一目的应该只有骗钱,那自然是让大家掏钱买什么辟邪符了。 三公主再次用吃惊的目光看了下季雨菲:“对的!”想了下,又问她:“你们以前那地方,也是这么骗人的?” 季雨菲便笑盈盈地回她:“唉,我跟你说,也就是末世,大家没有心思骗人了,毕竟外面都是成堆的丧尸,但凡能吃饱穿暖的地方,就会有骗子,而且骗子的骗术虽然五花八门,但亲爱的,你要记住了,所有骗子的目的,而且是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骗你的钱!”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但又有点不甘心,毕竟自己当时差点干了蠢事: “可是你说明明看着是沸腾的油锅,你说一般人,谁敢坐进去啊?而且下面明明还架着火呢!” 这一点季雨菲也表示同意:“没错,要是我看到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很可能是假的,但你要我拆穿,我也很难说得清里面的把戏。那后来是谁出来拆穿的?不会是萧梦醒吧?” 刚才既然说是他救了三公主,那应该是拆穿这场骗局的人了。 三公主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萧梦醒!” “当时他和袁伯也在镇上赶集,看到这边围了很多人,就过来了,他们已经观察了很久,一直等到那清谷道长从油锅里出来、让大家去检查里面是不是真的热油时,萧梦醒才走出来,说能不能请道长再进一回油锅,并表示自己愿意为此把其余的符咒都买下来。” 这话听得季雨菲也眼前一亮,对哦,这个方法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虽然说不清油锅里有什么猫腻,但道长这会儿既然敢让大家去试锅里面是否是真的热油,那里面就一定是真的热油,那这会儿让道长再坐进去,他肯定不敢了! 看来这萧梦醒确实是个聪明人。 季雨菲便问这场骗局的后续:“所以后来那清谷道长就落荒而逃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聪明人 三公主点点头:“是的,萧梦醒这么说了后,旁边有几个人一听也有道理,就起哄说让道长再进一次油锅,那清谷就不肯了,说符咒一天只可用一次;萧梦醒便又说,他愿意付双倍的价钱,但清谷还是推脱,便又越来越多的人感觉不对了,有人就嚷嚷着要退钱。” “清谷一看不对,就打算收拾东西溜走,可惜当时围了很多人,他一下也走不脱,就被一帮人从他带的东西里面搜出了一大桶醋。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带着醋么?” 季雨菲是文科生,表示这种知识她哪知道啊,不过想到油锅,倒是联想到了以前中学里学过的液体比重、密度之类的知识,貌似不同的液体倒在一起,其实是分层的,并不会溶和在一起,比如油就会浮在水面上。 想到这里,季雨菲便试探着说了句: “这醋应该是倒在锅里的吧?然后…再把油倒进去?…然后,等下,我先想一想…” 理了好长一会儿的思路,季雨菲觉得应该是这么个原理: “我觉得吧,不一定对哈,应该是这样的:醋和油是溶不到一块儿的,倒到锅里后,应该是醋在下面,油在上面,不然大家都会看到上面不是油,那就穿帮了。然后下面柴火一烧,可能那醋热得慢,其实下面并没有那么热,而油因为浮在上面,一时热得慢,所以其实那清谷坐进去的时候,里面是不太热的。对吧?” 季雨菲不是很确定,但觉得也就只能是这样的原因了,至于后来锅里的油开始沸腾了,那就可能是油和醋合二为一了,或者就是油下沉了,这方面她就不太懂了,但那道长既然不肯再坐进去,说明这会儿锅里应该主要是货真价实的滚滚热油了。 “不错,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厉害!”三公主对着季雨菲竖起了大拇指。 季雨菲汗颜,表示这种功劳自己可不敢占: “哪里,这种类似的知识我们以前上学时学到过,大家都知道。主要我学得不够好,所以有些地方没法解释,但大致的原理我觉得应该错不了,那萧梦醒是不是也是这么解释的?” 三公主点点头,说萧梦醒确实也是这么解释的,而且也找到了白醋的问题所在: “萧梦醒当着大家的面,把醋倒进了锅里开始烧,大家发现锅都没怎么烫,那醋就烧开了,然后一点点化成了水汽,大家便都知道了,当时其实上面的油不怎么烫,但因为倒在下面的醋已经先烧开了,而且化成了水汽冲上来,看着倒像是快要烧开的油,看着就是很热的样子了。” “所以等到后来锅里的油渐渐烧开,下面的醋就都化成了水汽,那清谷受不了了,就出来让大家去查看是否是真的热油,这时候自然已经只剩下热油了,谁要伸进去试——” 说到这里,三公主的话忽然就停住了。 季雨菲没察觉,还自动接了句:“不会真的有人伸进去试吧?那也太傻了!” 就算知道有问题,毕竟锅下面还架着火呢,季雨菲很不以为然,觉得不会有人这么傻。 抬头看一眼三公主那有点扭捏的神色,等一下,眼前这聪明的小风头领,不会就是那犯傻的人吧? “阿宁,你,你不会就——”季雨菲觉得不可思议,但又觉得其实还真有可能,毕竟末世里没有这等骗人的把戏,也没有像他们这样吃饱了撑的在围观把戏的人。 三公主倒是很坦白地点点头:“是的,我差点就把手伸进去了!” “一开始我只是骑着大风在旁边看的,后来知道那清谷是骗子,我就很好奇,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萧梦醒让他再坐进油锅的时候,我一时没有想到油锅里会非常非常的烫,看大家都围着锅没伸手,便想试一试…” 看来聪明人也有犯傻的时候啊,季雨菲觉得眼前的三公主还挺可爱的: “所以后来是那萧梦醒及时阻止了你犯蠢伸向油锅的手?” 那倒也算是救了她,要不然三公主修长漂亮的手指就要被油炸一回了,或者最起码被烫出几个水泡。 三公主点头,当时眼看自己的手指都快伸进去了,还好旁边的萧梦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还厉声喝了句:“你疯了?!” 知道了来龙去脉,季雨菲倒也对三公主刚才对萧梦醒的推崇态度表示理解了,毕竟人家可没有自己21世纪的先进知识,够聪明的了: “好吧,那咱们是得请人家吃顿饭,明天咱们要么带点礼物去庄子上拜访下他们,表示下谢意。” 又问那请谷道长后来如何溜走的:“那清谷不会功夫吧?怎么就让他逃走了?” 如此一逃,回头还得在别的地方继续招摇撞骗、祸害百姓。 “那清谷其实也算聪明,他一看不对,就主动表示给大家退钱,然后就挨个儿给大家发银子,可是发着发着就慢慢走到人群外面去了,那会儿大家都有点放松警惕,很多人都围着油锅在看,就没注意他,结果就被他给跑了!”三公主也表示很遗憾。 但又说:“不过袁伯已经让人去报官了,想来很快就会被抓到。” 说完了这件神奇的事,狍子肉做馅儿的饺子也热腾腾地端上来了,两人便停了话题,开始大快朵颐… 如此,本来是打算第二天早上走的两个人,便先去了袁伯的庄子拜访。 本来两人就是从京城随性而来,自然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可提供,季雨菲便替三公主想了个主意,让她邀请两人去京城里逛两天,食宿由她负责,反正她那宅子挺大,而且前院住了一些虎贲卫的人,也不算于礼不合,再不行,还可以让两人住到王府来,康王不是跟袁伯是朋友么。 三公主听了表示很可以,两人又问了下季嬷嬷,鉴于那少年救过三公主,虽然只是顺便,但也得还上这份人情,季嬷嬷顿时觉得自己没法做这个主。 于是两个姑娘便决定自己做主,请袁伯和萧梦醒去京城住两天,送礼还是感觉太刻意了。 到了庄子里,两人都在,袁伯先谢了三公主昨晚送来的饺子,说味道挺好。 三公主便嘴一咧,不带任何转折和过渡,直接说请两人跟她们一起回京城玩两天。 袁伯和萧梦醒明显是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都委婉谢绝了,表示最近天气冷了,还是过完年再说吧。 这话季雨菲是听得明白的,明摆着是人家不想去,奈何三公主没听明白,依旧一脸诚恳地解释: “你们俩不用怕没地方住,我跟你们说,我不是住在宫中,我有自己的宅子,而且宅子很大,里面还有可以划船的湖,放心好了!” “还有可以划船的湖?”袁伯有点不相信似的看了三公主一眼:“公主竟然住在宫外?” 见对方不太相信,既然是诚心邀请,季雨菲便也附带着解释了两句,说三公主住的地方算是虎贲卫的官衙,但里面挺大,是以前礼亲王府和信王府的宅子合并而成,所以确实有个挺大的湖,而且离她家也挺近,到时也可以跟康王小叙一番。 “郡主,你说的那礼亲王府,以前好像没有什么湖啊?”袁伯一脸思索的表情,貌似还是不太确定。 “袁伯你去过吗?”季雨菲有点惊讶。 “哦,去倒是去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能记错了,记错了!”对方一脸尴尬的笑,又看了眼萧梦醒。 季雨菲脑子里一转:看来这位袁伯也不是个普通人啊,那就更要邀请对方去趟京城了,说不定啊,康王还可以借此确认萧梦醒到底是不是袁伯的儿子呢。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笑着说:“袁伯,那你更是要去看看了,那云湖可挺大的,还可以划船,对了,”用手一指三公主: “云湖的名字就是阿宁取的,好听吧?” “云湖?好听!云、云湖?!”袁伯一开始在点头,不过很快就惊讶地抬起了头。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进京 季雨菲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变化,虽说这不是第一个有此反应的人,但这位看似普通的袁伯,竟然还知道先帝的小名,这就有点令人惊讶了,得再“诱导”一下。 季雨菲便笑着状若无意地点点头:“对啊,就是云彩的云,意思也很好。哦对了,而且刚好跟阿宁那个扳指很对应。” 三公主有一个优点,每次听了季雨菲的话,哪怕很莫名其妙地牵扯到自己,也不会反驳,不但不反驳,还会配合季雨菲的要求,让季雨菲觉得,两人确实算是彼此信任。 所以这次也跟季雨菲所预料的一样,听了她的话,三公主就很配合地从脖子里捞出那只不用时就被她贴身挂着的扳指,一边还跟袁伯解释:“扳指里面刻了一朵云。” 其实都不用三公主怎么解释,季雨菲再次敏锐地注意到,这位袁伯在看到三公主从衣领内掏出那只扳指后就一脸震惊的表情,用手指着它:“这,这不是…” 季雨菲一看心里有数了,便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袁伯,你见过它吗?” 这可是先帝当年年轻时候才戴过的扳指,跟现在可是隔了很多年了,如果说见过,那这位袁伯想必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怪不得跟康王是朋友,而且也能在此处拥有一座独立的温泉庄子。 饶是季雨菲有心理准备,但袁伯接下来的反应还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看着五十岁的人了,竟然对着三公主、确切的说是对着三公主手里拿着的那只扳指单膝下了跪:“不错,没想到有生之年,袁某竟还能有幸再见到先帝爷所用之物。” 起身后还依旧眼角微湿:“让公主和郡主笑话了,在下年轻时追随先帝,乍然看到这枚扳指,一时想起了当年的事…不免有点…” 又问三公主,何以会有这枚扳指,得知是周太妃在行宫时所赠,点点头: “原来竟然在周娘娘处。” 话说到此,似乎是被这扳指所触动,袁伯便回头对旁边的萧梦醒说: “说来你也未曾去过京城,如此,既然公主和郡主诚心相邀,咱们也不能拂了好意,干脆一道进京去逛一逛,你看如何?” 季雨菲便看了下萧梦醒,对方也在看着三公主手里的那枚扳指,似有触动。 听了袁伯的话,点点头没说什么。 如此,这进京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择日不如撞日,一行人便在吃过午饭后启程,季嬷嬷等人依旧坐马车,三公主和季雨菲,便依旧如来时一般,选择了骑马回京,袁伯和萧梦醒自然也是。 回去的路上没有跟来时那般狂奔,四个人还一起说了些话,袁伯问了些三公主在行宫以及后来虎贲卫的事情,对这位公主是啧啧赞叹。 萧梦醒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也一直跟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如此,到了京城,也就差不多黄昏了。一开始袁伯还有点犹豫,表示自己其实可以去住客栈的,但在跟着三公主进了她那宅子后便打消了主意。 一来呢,是看到三公主的前院确实住着一大帮虎贲卫的人,避嫌已经没有必要,毕竟门口挂的是办公场所的牌子,二来呢,也是最重要的,是三公主无意中提到,宫中的洪嬷嬷在帮她掌管着后宅,而她的师父也住在府里。 说到师父的时候,季雨菲在旁边看似随意地搭了一句腔:“景姑姑也是宫里出来的,骑射样样在行不说,如今还帮着阿宁指导虎贲卫的行军布阵呢。” 为什么搭腔呢,呃,因为季雨菲其实跟她家父王差不多,内里都有一颗很八卦的心。自打从那位景姑姑嘴里打听到了先帝的小名,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着一种莫名的关系。 这位袁伯,既然号称以前跟随过先帝,那么跟这位景姑姑,搞不好也认识,三公主一句“师父”不一定让人听明白,还是多解释两句比较好。 果然,在听到季雨菲的话后,袁伯看了眼身后跟着的萧梦醒,对着三公主一拱手:“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就叨扰三公主了!” 眼看就要到晚饭时间了,两边就先各回各家,季雨菲带着头一天打来的狍子肉回了王府见康王,三两下交代了这两天的行程,便转到了三公主被个神棍道士诈骗、差点伸手进油锅的事。 把个康王听得一惊一乍的,等到听到袁伯和萧梦醒也随之进京了,很是高兴,表示明天就可以去寻老友小聚。 季雨菲便问他:“父王,这袁伯是什么来历?他又不姓陈。”却在皇家地盘上有个独立的温泉庄子,衣食无忧,跟康王关系也不错,重要的是还跟过先帝。 康王看了女儿一眼,不以为意: “这袁鸣,以前是你皇祖父的侍卫长,后来当过宫里的禁卫军统领。” 侍卫长?就是领导的警卫头子之类的吧?那倒是说得通,估计还是立过大功的侍卫长,才因此得了那么座庄子,季雨菲便点点头又问: “父王,那这袁伯,认识阿宁的师父景姑姑吗?”不是说在宫里当过禁卫军统领么,连周太妃都认得,那一直住在宫里的景姑姑应该也认得。 康王表示这一点自己不太确定:“如果按年纪推断,袁鸣比父王大个将近十岁,他以前又在宫里当过差,应该是知道的。”意思是他当初年幼,不太清楚。 那就明儿过府再看看呗,季雨菲觉得这事不急,倒是关于萧梦醒的事,刚好可以做父女俩现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了,父王,还有一事,上次咱们去田庄那会儿,你还记得吧?当时你跟我说,袁伯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然后你在他庄子上看到了一个少年,对吧?”然后怀疑是人家年轻时的风流债。 “哦?你们去的时候也碰到了那个少年?”父女俩在八卦方面非常的心有灵犀,康王果然立马就接上了思路。 季雨菲便得意洋洋地说道:“不错,而且父王你知道吗,那个少年,就是这次跟着袁伯来、挡了阿宁伸油锅的人!” 还有这事?八卦的康王看一眼同样八卦的女儿,兴奋地搓搓手:“今晚咱们早点睡,明早就去阿宁府里,跟他们父子俩好好聊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关系 这种事上,季雨菲自然跟她父王一条心,当晚便也早早地睡了,临睡前才想起来,谢宜江居然已经走了三天了,唉,也不知过年前能不能见到他,还挺想他的。 不过谢宜江就算很久不回来,其实自己也可以抽空去看他啊,季雨菲对此很乐观,如今对自己的骑术也很自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又没什么事,就当出门旅游一趟好了… 一早起来,为了相约一起过府去探(八)望(卦)袁伯和萧梦醒(的关系),康王父女俩便凑在一起吃了顿早饭,喝了有狍子肉粒的皮蛋瘦肉粥,稍微在自家花园里赏了会儿这两天又开了不少的腊梅花,季雨菲便让人剪了几枝,带着去三公主的宅子了。 路上白流苏抓紧时间跟季雨菲汇报,说她母亲已经从太原启程了,且有外祖家的人护送,应该在年前能顺利抵达京城。 季雨菲便顺便问了下到京后的安排,按她的意思,既然姐妹俩都在王府当差,那她们的母亲就干脆住在一起好了,反正王府里空房子有的是,也方便相互照应。 白流苏却摇摇头,说她母亲之前已经变卖了大部分的陪嫁折算成了银钱,也在外祖和姨母家的支持下,请族长主持,跟那位庶兄正式清算了家产,如今手头也算宽裕,打算在京中置办个小宅子先自行安顿下来。 季雨菲本还想再坚持一下,不过听到白流苏解释说,丁香反正以后也要出嫁,那自然还是得有个发嫁的地方,便觉得也是个道理。 再说了,住在王府里,想必总会让人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主仆俩迅速说完了话,便也就到了三公主的宅子,本来就是前后街,还真是方便。 康王先去前院寻袁伯,季雨菲就带着那束腊梅去后宅见三公主。 “哟,你还挺早的嘛!”三公主正跟景姑姑一起吃早饭,饭桌上也有一份皮蛋瘦肉粥,想必里面也是狍子肉。 景姑姑便上来接过了流苏手里的腊梅,一边闻着花香去找花瓶,一边笑着跟季雨菲闲聊:“还是你们王府的腊梅开得好,阿宁这边,估计也就只能等着春天赏海棠花儿了!” 季雨菲则一边笑着回应她,一边跟低头认真喝粥的三公主说话:“我父王也来了,在前院跟袁伯聊天呢。今儿你没什么事吧?等下也过去么?” 三公主刮干净了碗里的最后一勺,然后抬头看着她说了句:“对啊,等下我也过去,不过你不能去。” “为啥?”季雨菲很是意外,自己今儿来不就是为了听八卦么?为什么不能去?难道自己脸上已经显露了很迫切的样子?不能啊! 景姑姑这时候已经拿着花瓶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三公主先意犹未尽地看了下自己手里的空碗,然后一脸严肃地跟季雨菲解释: “是这样的,昨晚回来后我就跟洪嬷嬷说了这两天的事,原来这位袁伯她也认识,但萧梦醒她不认识,我说起今儿要请他们吃饭表示感谢,洪嬷嬷便说一定要请你父王过来作陪,但是你因为定了亲了,就不能一起。” “那你为什么可以?”季雨菲表示可以接受自己的情况,但三公主不也是小姑娘么? “我自然是可以的,因为我有官职在身,嬷嬷说的。”三公主看了她一眼。 呃,季雨菲表示服气,原来还可以这样解释: “行吧,那你们慢聊,我先回家去了。”回去等康王传达八卦。 “那倒不用,”三公主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可以在这里先逛一逛,我跟师父说了,她也认识袁伯,所以等下他们会先过来,叔王也一起,大家在云湖边坐一坐、叙叙旧,再一起吃个午饭。” 原来如此,你早说嘛,季雨菲觉得这种叙旧比吃饭强多了,尤其是在云湖边,大家对着这个有着特殊名字的大湖一追忆,嘿嘿,搞不好就一堆八卦自动跑出来了!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很兴奋,也跟着往外走:“好啊好啊,那我先去湖边等你们!” … 很快,一行人就在云湖边的水榭会合了,令季雨菲惊讶的是,连洪嬷嬷都现身了,还给袁伯见礼:“大人多年未见了!” “嬷嬷也是,多年未见,身体可好?”袁伯也给她行了礼,又叫了萧梦醒过来见礼: “这是我一个故人之子,刚好在我那儿小住,姓萧名梦醒。” 刚坐定没多久,景姑姑也来了,果然跟袁伯也认识,于是又是一番彼此见礼。 这会儿,因为天气冷了,水榭里已经围上了挡风的帘子,洪嬷嬷还吩咐丫鬟上了炭盆,水榭里面还挺暖和的,大家便男女分坐两边,隔着水榭里铺了厚厚绒布的石桌一道喝茶聊天。 景姑姑先开口说话,笑着对袁伯说:“陛下虽要我指点阿宁,但阿宁可聪明了,骑射功夫不必说,排兵布阵之类也是一点就会,我呢,其实也就是些纸上谈兵,哪里比得上你的实战经验,大人,要么你也留在京城吧。” 袁伯看了眼坚持站三公主身后的洪嬷嬷,笑着说了句:“唉,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指点公主。” 季雨菲在旁边听着,嗯,感觉袁伯好像也没有把话说死。 估计康王也是跟女儿一眼的想法,听了袁伯的话,还笑着接了句:“你呀,窝在那庄子上多少年了,如今身体也挺好,其实是要出来活动活动。” 袁伯便嘿嘿一笑。 季雨菲觉得,这袁伯既然以前当过禁卫军统领,肯定是个厉害人物,如果能够指点下三公主,那确实是挺管用的,便朝着正看过来的三公主一挤眼。 三公主一愣,似乎在疑惑季雨菲的动作,但她俩如今坐一块儿,说话其实挺方便,便凑过来在季雨菲耳边问她什么意思。 季雨菲便也悄声回她:“你想不想让袁伯教你?” 原来如此,三公主心领神会,当下便以她一贯的直接风格问对面的袁伯: “袁伯,如果你愿意,明早我就去问父皇,让你留下来教我。” 这话一说,袁伯也就不推辞了,只谦虚了一番。康王却在一旁帮衬,说了一些当年袁伯在宫中当差的事,到后来,连那本来站三公主身后不说话的洪嬷嬷,也跟着说了两句,大意是说,这袁伯早年跟着先帝爷出生入死,三公主能得他的教导,也算是有幸。 看来这趟温泉之行挺有收获啊,季雨菲觉得,再看一眼站在袁伯身后的萧梦醒,既然老的有可能留在京城了,不知这小的作何打算? 许是察觉到对面季雨菲看萧梦醒的眼神,袁伯笑着跟三公主说:“殿下,如果陛下允准,可否请殿下同意,也请我这小侄在此借住一段时间?” 一听此话,季雨菲跟对面的康王心有灵犀地一对眼神:侄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及笄 不管是不是真侄子,反正只要留下来了,那就可以慢慢打听。 康王跟季雨菲再次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才能看懂的八卦眼神。 三公主自然表示没问题,爽快同意了袁伯的请求,说前院有的是地方,住多久都可以。 之后又说了些话,季雨菲便很识趣地起身先走了,不是说自己这种定过亲的不适合再参加此类场合了嘛,那晚走不如早走,何况旁边还有个门神一般立着的洪嬷嬷。 出了府,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好久没进宫给皇太后问安了,决定上慈宁宫蹭一顿午饭。 白流苏一听也很高兴,刚好最近她在想办法要跟宫里的欣娘说一下母亲来京后的安顿事情,便又提议先回去剪一束腊梅花枝带给太后,季雨菲觉得这个主意挺好,于是稍后主仆二人带着一束精心挑选的腊梅花枝进了宫。 果然,皇太后见了她,很是高兴,一边让人找花瓶插花,一边拉着她上下看:“清丫头,怎么这到了冬天还有点瘦了?穿得也少。你们姑娘家家的,可别一心图好看!” 季雨菲自然表示自己没有刻意节食,衣服也穿得够暖喝,皇太后便又问起了三公主: “阿宁呢?还是忙得很么?” 其实也不算忙,两人还刚泡过温泉回来,不过,季雨菲想着如果要说泡温泉的事,那就势必要说到袁伯和萧梦醒,那就还是先不要提了吧?便笑笑点头。 皇太后便拍着她的手说了句:“哎,说起阿宁啊,皇祖母跟你说,这时间过得也真是快,转眼阿宁也要及笄,可得好好准备起来了!” 啥,及笄?哦,也是,这穿过来眼看也半年了,也该赶上过生日了,三公主之前据说是十四岁,看来是要满十五岁了,而自己就快要满十六岁了,貌似生日是在三月。 倒是忘了问,谢宜江是什么时候满十八岁的生日… 看孙女一脸发呆的表情,皇太后还安慰她:“无妨,跟你那会儿的及笄礼比起来,其实阿宁的情况倒是要简单一些,不用特意请人。” 说完了,还叹了口气:“只是你们几个,婉淑也好,你也好,阿宁也好,唉,都需要哀家给你们绾发…” 绾发是啥意思?季雨菲虽然面上没显露,脑子里赶紧开始搜索自己以前看过的古装剧里关于及笄的内容,可惜没啥印象。 听皇太后的意思和她叹气的样子,既然又是把她们三个孙女放一起,却没有提到二公主,那就应该是在感叹她们仨没了娘吧?毕竟女儿成人礼,母亲肯定是摆在第一位的,但她们仨很可惜都没有了亲娘,那就只能祖母亲自上阵,应该是这个意思。 季雨菲便笑着安慰皇太后:“可是孙女们能得您亲手绾发,本就是无上的荣耀,皇祖母,阿宁肯定会跟我一样,期待着那一天的。” 这话一说,旁边的欣娘等人也赶紧附和,皇太后便也笑着作罢了,只交代季雨菲,回去要把这事跟三公主好好说说,又说洪嬷嬷那边肯定是记得的,让她这两日进宫一趟、好好合计合计。 季雨菲便趁机问了下自己当时及笄的情形,得知公主和郡主的及笄礼还不一样,虽然各种流程更繁琐些,但也只需要让内务府准备齐全就行,其余人只需要观礼即可。 季雨菲便暗自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自己也要参与,既然只要观礼,那倒是挺轻松。倒是想问要不要因此给三公主送礼,但又觉得这种常识性的问题不应该现在拿出来问太后娘娘,还是自己回去后问季嬷嬷得了。 如此,今天这趟进宫还挺有收获的,季雨菲便放心地跟皇太后闲扯起来… 之后祖孙俩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午饭,饭后皇太后还顺便提到了二公主府的修建进度,说按照目前的情况,明年四月份,二公主肯定能顺顺利利地在府中成婚。 既然说起了二公主,季雨菲便又想起了张琳,这人不是一直梦想着嫁给三皇子当侧妃么?为此还传闻给送到了尼姑庙里,但后来自己和谢宜江两人还无意中邂逅了张琳,好像也没什么事,不知后续如何了。 唉,怎么又想到谢宜江了,可是,好像确实挺想他的,怎么办? 不行,哪天得找机会去看看他,也不知在那京畿道给摊派了什么差事,在那过得怎么样?这天气,可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你这孩子,皇祖母跟你说话呢!”耳边传来皇太后略带不满的声音。 “哦,皇祖母恕罪,”季雨菲赶紧回过神来,情急之下便拿了张琳垫背:“孙女刚才在想,二公主成婚,是不是需要伴娘?我看她平时跟她表妹张琳挺有来往的。” 这话一说,季雨菲便听到皇太后一声冷哼,然后有点不高兴地说了句:“张琳已经定了亲了,轮不到她!” 这一声“轮不到她”,听起来怎么带着点小情绪呢?季雨菲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定了亲了?之前我有一次还碰到过她呢,跟一个什么,我想想哈,对,左都御史家的小姐,好像是姓陆,不过我们见面的过程不是很愉快,我也没怎么跟张琳说话。” “陆家?原来她们还起过这等心思?”皇太后的不高兴就更不明显了:“你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说来给皇祖母听听。” 反正本来就对张家父女没啥好印象,上次那张琳也确实过分,季雨菲就把当时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等到说完了才意识到,就为了图口舌之快,却把谢宜江也给绕了进来,希望皇太后不要觉得他们俩这种行为“轻浮”。 好在皇太后今日的关注点确实是在张琳身上,听了季雨菲的描述,倒是忽略了谢宜江,只没头没脑地点评了一句: “怪不得!那陆家的姑娘看来倒是个明白人。” 季雨菲对那位陆小姐印象不坏:“嗯,孙女对那陆小姐也觉得挺合眼缘的,虽然她长得有点高大了些,但我觉得她人应该很好,也很知礼。” 皇太后一听,表示这事很简单:“那就等到阿宁行笄礼那天,皇祖母也把她请来,到时你们可以说说话。” 这事季雨菲不算特别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张琳的亲事,听皇太后的语气,张家估计还想过跟陆家联姻,但后来没成?左都御史权势很大吗? “皇祖母,那张琳后来定给了哪一家?” 这话,季雨菲觉得应该可以问,反正哪怕皇太后不说,自己回去一打听,也能打听到。 不过令季雨菲惊讶的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看着有点不高兴的皇太后,忽然脸色又变好了,而且还有点调皮的样子,朝她的孙女侧着头笑眯眯地来了句: “你猜?” 第三百四十章 亲戚 猜?这怎么可能猜到?自己一个穿越女,偌大的京城,其实都不认识几户人家。 但是皇太后既然如此问,难道是觉得这人家是自己认识的?想一想,到现在为止,自己认识的人家,反正也屈指可数,那就听她老人家的话来猜一猜吧… 皇太后也不催,就那么笑眯眯地等着自家孙女得出答案。 季雨菲便掰着指头开始认真地算来算去: 三皇子肯定不可能,去掉; 大皇子应该更不可能,匪夷所思,去掉; 皇帝,咳咳,不说别人,张妃会疯吧?去掉; 再还有,自家老爹,老爹会疯,也去掉; 皇家以外,张天成?不对,那是张琳她哥,想岔了,赶紧去掉; 谢宜江,不行,我会疯,而且也没征兆,不是说都已经定下了么?去掉去掉! 那还有哪些自己认识的人家?季雨菲迷惘了。 听皇太后的语气,那个什么左都御史的陆家,应该没成,去掉; 然后还有谁?总不会是赵佳武吧?那边好像门第低了些,张琳祖父好歹是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宫中还有个宠妃姑母,还有个前途无量的三皇子表哥。 不过定给赵佳武其实挺好的啊,很配啊,而且人家之前连三公主都敢想呢,呵呵。 于是季雨菲就怀抱着希望一脸期待地问皇太后: “皇祖母,难道是,静娴姑母曾经的夫家,那位堂侄赵佳武?” “赵家?哼,想得美!他们就是想,张妃也不会答应!”皇太后表示,小孙女不了解,赵家自从出了静娴郡主和离一事,其实基本已经被踢出了原来的勋贵圈,再翻身很难。 看一眼感觉已经想不出还有谁家的孙女,皇太后只好自己给出了答案: “你呀,怎么就忘了?还有那谢家的姻亲,就是你未来大嫂的娘家,威远侯府纪家!” 啥?张琳定给了纪家的子弟?该不会是那护国公世子夫人的堂弟、倒霉的纪子豪吧?季雨菲被这种十八弯的反转剧情走向给惊到了。 皇太后却点点头:“不错,好像就叫纪子豪,说是在禁卫军中做事,家中排行第三。” 季雨菲想了想对纪三的印象,之前在天香楼见过的,好像,嗯,好像是个方脸的年轻人,长得比谢宜江还黑,当时给在座的讲了些他小时候跟着纪老夫人去礼亲王府赴宴的事情。 不过确实,按古代的门当户对来讲,侍郎家的嫡出姑娘,嫁给侯府二房的嫡子,应该挺般配的。 只是如此一来,按照赵佳武帮助提供的思路,兜兜转转,张琳以后跟自己也要成为七拐八拐的亲戚了? 心塞!张皓然果然是个绕不过的名字。 季雨菲在如此郁闷想的时候,皇太后还在一旁絮絮叨叨: “那张琳年纪跟你差不多,是该定下来了,威远侯府这些年日子过得挺不错,家中子弟个个争气,纪三在宫中当差,风评也好,怎么说,都是门好亲事。” “那纪家也挺喜欢张琳。皇祖母悄悄跟你说啊,张琳一开始还看不上纪三呢,连张妃去劝都不听,刚才你跟哀家讲,她还跟陆家的姑娘走得近,怕是还想跟陆家的儿子…哼,也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张家…应该是张家,这张琳真是恃宠而骄!那陆家的儿子,连哀家都听说了,文采出众,跟张家的张天成不相上下,多半是被张家给看上了!” 说到这里,似是思路贯通了,皇太后还猛地一击掌: “…那陆家的姑娘,看来也不是个糊涂的,怕是没看上张琳。张家只好又松了口,答应了跟威远侯府的这门亲事,不错,正是如此!哀家之前还纳闷呢,这张琳本来死活不同意,后来怎么又改了主意,原来如此!” 好吧,不管以后是不是亲戚,在此只能预祝张琳和纪子豪百年好合了,毕竟搞不好以后逢年过节的还得相互走动,照张琳那性子,婚后生活如意倒罢了,要是不如意,搞不好还会见谁都怼两句。 对纪子豪,季雨菲倒也没啥同情心,张琳虽然性子别扭,但搞不好就看自己和三公主不顺眼,人也长得不错,娃娃脸不是不显老么,而且听皇太后说,皇帝还因此给纪子豪升了官,给两家人长脸。 就是不知道纪家知不知道张琳暗恋三皇子、求做侧妃不成的事情,毕竟也是堂堂威远侯府,这种事情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不太能容忍,或者最起码,对张琳应该就没那么满意了。 对了,还有件事,季雨菲想起来便问皇太后:“皇祖母,张琳不是妹妹么?她的哥哥张天成,好像也还没有娶妻吧?”古代不是很讲究长幼有序么? 提到张天成,皇太后又换了种表情,一脸的欲言又止: “不错,张天成确实还未定亲,他跟阿贞同岁,好像还大一些,不过么,这婚姻之事,有时候急也急不来,还得看缘分。” 缘分?这词虽然玄乎,却也是万金油,皇太后这么说,摆明了里面有隐情、拿这词来糊弄她吧? 可是要论缘分,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清楚了,张天成痴看三公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听皇太后的意思,难道,两人之间,搞不好会有缘分? 这就有意思了!季雨菲顿觉值得期待。 “哎,你这孩子,听到张天成,怎么脸上这么一副表情?”皇太后有点警觉,清丫头向来跟阿宁在一起厮混,不会是也察觉了什么吧? “没有啦,皇祖母,我这不是也在想您说的‘缘分’这个词的含义么,呵呵。”季雨菲自然笑而不语,八字都还没一撇的缘分,还是先不要说了,看破不说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搞不好是有缘无分呢,三公主不是说了,她虽然觉得张天成顺眼,但人太弱了些,没往这方面想。 再说了,这缘分二字的关键,搞不好出在张家身上,张家未来的顶梁柱,竟然想要成为三公主的驸马,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的,人家还期待着张天成大展宏图、振兴张家呢。 又或者,皇帝其实也不愿意,康王之前不是说,朝中开始有关于立储的声音了么,三公主如今掌着天子近卫,如果跟张家就此绑在了一起,那不就是跟三皇子绑在了一起? 皇帝一般都不愿意让权力失衡吧?而且大皇子也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 看来朝中这锅浑水,渐渐地也跟自己和三公主两人有关了,回去得跟康王好好说说… “太后,清虚道长求见!”外面一声宫女的禀报,打断了季雨菲再次的出神。 第三百四十一章 请罪 “哦?真人怎么来啦?”皇太后感到有点惊讶,今儿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不年不节的,而且宫内宫外最近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季雨菲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估计是缺钱了吧?便又想到老太太这里来刮点钱了,毕竟三公主当上了虎贲卫指挥使,自己又顺利跟护国公府定了亲,可不刚好印证了他当初说的那些话么? 在清虚道长到来之前还有点时间,毕竟这会儿那道长其实也就还在宫门口候见,季雨菲便又跟皇太后提起了当时清虚道长说的那些话,然后加了句: “皇祖母,孙女还记得,清虚道长仙风道骨,也不知这次来有什么事。” 无事不会进宫,进宫估计没有什么好事。 “那也不一定,乾元观也就在城外,就不许道长进宫来看看皇祖母?”皇太后不以为意,一脸笑呵呵地接话。 看得出,老太太还是挺相信这位清虚道长的,季雨菲便也识相地闭口不言了。 不过怎么回事,这也才几个月嘛,这位仙风道骨的清虚道长,看着怎么有点变样了呢?好像还挺诚惶诚恐的,跟之前那副神叨叨的自信模样很不一样。 不仅如此,在看到自己时,似乎也很是吃惊的样子,然后刚进殿,在皇太后刚看到他、乐呵呵地打算开口打个招呼时,清虚道长竟然就跪下了。 “哟真人这是何故?欣娘,快,快扶真人起来!”皇太后惊讶地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 季雨菲也很是惊讶,这清虚道长怎么回事?按说资历不是挺深的了么? “太后娘娘,贫道是来给您请罪的!”清虚道长拒绝了欣娘的搀扶,依旧跪在地上。 “真人先起来吧,你也上了年纪了,欣娘!”皇太后还是坚持,看来对这位道长是真心敬重。 这次清虚道长倒也不推辞,起来后走到了皇太后面前不远处,低头又行了一礼:“娘娘,贫道是来替不成器的师弟请罪的!” 不成器的师弟?请罪?犯了什么罪,要到太后娘娘面前来请罪? 季雨菲脑海里灵光一闪:不成器的师弟该不会是那清谷道长吧?好啊,还真被自己猜中了,看来那清谷必须得下一回真油锅了! 季雨菲顿时有点遗憾,早知道如此巧合,刚才就不用特意隐瞒去泡温泉的事了,没看这会儿皇太后还一脸困惑地在问清虚道长: “哦?道长的师弟?犯了何罪?可是被官府给收押了?” 清虚道长便又老实下了跪: “太后娘娘恕罪,想必郡主在此,已经跟娘娘说了事情原委。贫道惭愧,师弟不成器,管教无方,竟差点害了三公主殿下,贫道听候娘娘发落!” 季雨菲听了,只好出来先说一句:“道长,本郡主今儿来宫中看望皇祖母,并没有说什么跟三公主有关的事情,不知你所指何事?” 就算要说,那也得你自己来说,呵呵。 “正是,哀家祖孙俩说了半天的话,也就是些琐事,不知道道长师弟犯了何事?又是为何跟阿宁有关?道长你且先起来,慢慢说与哀家听。”皇太后倒是没再笑了,但声音听着还是挺和缓的,毕竟三公主如今没听说有什么事。 如此,清虚道长也不推辞,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他那不成器的师弟竟然真的就是那清谷,在汤泉镇落荒而逃后,匆匆逃回了乾元观。一开始大家还没发觉,但当日袁伯已经让人去报官,派去报官的人是三公主庄子上的,官府的人就格外多上了点心,效率自然也就高了很多,而且当日围观油锅表演的人很多,清谷的样子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很快就顺着这一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乾元观,如今已经被官府羁押在案了。 据清虚道长说,这清谷其实不算是他们乾元观的人,乃是当年饿昏在他们道观前被救起来的一个游方道士,之后说是要报答救命之恩,恳请在观里做个洒扫的小道士。这么多年过去,清谷也没有离开,大家就渐渐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清虚道长说得很实在,说这清谷平日里看着还好,就是有点好吃懒做,但好吃懒做的人也并非他一个,所以也没怎么上心,何况大家总觉得,这清谷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乾元观的人,也就不太会去管他,哪里想到,此人不仅是好吃懒做这么简单,竟然还在外面招摇撞骗。 “所以真人,这清谷,其实也不算是你师弟对不对?”皇太后听出了一点问题,既然只是个被道观救来的人,那这人也不算是清虚道长的师弟啊。 清虚道长却依旧弯腰行礼:“太后明鉴,这清谷,自然不是跟贫道同一个师父,只是他跟贫道一个排行,这么多年也一直在乾元观,于情于理,贫道也都难卸其责。” 皇太后沉吟了下,又问他:“官府可有问出,这清谷之前还做过什么坏事?他这般行骗,到底骗了多少地方?为何以前不曾有人报官?” 这话一问,季雨菲顿时对老太太的清晰思路和冷静头脑表示佩服,就事论事,并没有因为三公主和清虚道长的涉入有丝毫影响。 而清虚道长看来也不是一般的神棍,来之前已经把事情都了解得很清楚,因此对这些问题有问必答: “回太后,官府也严加审问了,那清谷说是头一回,是他从一本野史书上看来的,便想着找个地方试一试,清谷的住处也已经搜查过了,并无多少银两,他往日的行踪,贫道也在观内仔细询问了,并无不妥之处。” 末了,清虚道长还来了句:“想来是三公主福泽深厚,那清谷固然可恨,但头一次行骗,竟然就被公主等人给破了!” 真会来事!季雨菲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清儿,你觉得呢?这事当时虽然不在场,但也算了解。”皇太后沉吟了下,忽的转头问起了季雨菲。 “我?”季雨菲冷不丁被点到名,表示这事跟她无关啊,要问也得问三公主这当事人不是? 当然,既然问了,那还是打个圆场吧: “皇祖母,孙女是觉得,这清谷固然可恨,但也已经被捉拿在案了,回头等官府按律发落即可。” 皇太后便了然地笑了笑,转头对着清虚道长说:“这事,哀家觉得也不能怪真人,不过这件事的当事人是三公主,哀家和郡主说了都不算,要么劳烦真人再跑一趟,如今三公主当着虎贲卫的指挥使,平常也不在这宫里住,清儿,你出宫时就带真人去一趟她那里。” 也是,这事还得当面跟三公主说,季雨菲很认可皇太后的这个决定。 清虚道长自然也很认可,又跪着磕了头,才跟季雨菲一道出了宫,直奔三公主府上。 “不是说会神机妙算么?等下看到当时的那些人竟然都在场,也不知会不会大吃一惊,嘿嘿!”季雨菲有点幸灾乐祸地想。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人情 到了三公主的宅子,刚好,因为一起吃了顿午饭,这下午大家也都没出去,康王正跟萧梦醒下棋呢,袁伯则跟景姑姑和三公主在一起说话。 看到女儿带着仙风道骨的清虚道长进来,康王很是吃惊:“清儿,道长,你们这是?”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眼看人都在,抱着围观看热闹的小心思,季雨菲自然不会是把人领到就走的,听了康王的话,便先把自己去慈宁宫的事先说了一遍,然后又跟三公主传达了关于她要行及笄礼的事情,之后便把时间留给了清虚道长。 饶是清虚道长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在慈宁宫里对着德高望重的皇太后一个人下跪请罪是一回事,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旁边还有小丫鬟之类的情况下,对着面无表情的三公主赔礼道歉又是一回事,不免有点小尴尬。 好在关键时刻,清虚道长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初给落水后的三公主卜的那一卦,便努力稳了稳神,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行了个礼:“贫道是给殿下赔礼来了!” 听了清虚道长的叙述,在座的基本都是当事人,不是当事人的,如康王和景姑姑,也是知道当时情况的,毕竟早饭都喝了皮蛋狍子肉粥,对于那位清谷,不免生出了“真是个倒霉蛋,头一次诈骗竟然就栽了”的想法。 三公主更是手一挥,表示这事跟清虚道长没什么关系,不用道歉:“道长不用感到抱歉,反正他已经被官府抓了。”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如此贫道就安心了。”清虚道长如释重负,又朝着三公主一行礼,便欲告退。 “道长请留步!”旁边本来一直在默默听着的景姑姑,却俏生生地说了话。 清虚道长便低头停住了脚步。 “阿宁心宽,觉得没事就好,不过此事,终究也跟乾元观脱不开干系,希望道长以此为鉴才好。”景姑姑笑着说了句季雨菲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在敲打乾元观么?还是敲打清虚道长?人家好歹也一把年纪了,这么当面说,似乎,有点不太礼貌啊? 清虚道长却对着景姑姑也行了一礼:“多谢提醒,公主殿下的这份情,贫道记下了!” “好,那就请道长慢走!”景姑姑笑着吩咐小厮代为送客。 季雨菲对这一幕觉得看不懂,景姑姑的意思,是让清虚道长就此欠了三公主一份人情么?一个道士的人情,以后能用来干什么?算卦? 转头看一下其余人,似乎也没怎么注意,康王已经在问三公主: “阿宁,这及笄礼可是大事,你这阵子事情忙么?不忙的话,得赶紧跟洪嬷嬷两个进宫一趟。” 袁伯则笑眯眯地说自己这一趟跟着进京来亏了,不仅得留在京城教三公主,还得给她送及笄礼。 “大人无需介怀,回头再让阿宁也给你送一份,今儿起,好歹你也是她师父了!”景姑姑在旁边轻笑。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笑,感觉清虚道长就跟没来过似的。 季雨菲在旁边便趁机问康王,这公主行及笄礼,自家该如何做,是否也要送礼。 康王表示,作为三公主的堂姐,还是要送点礼的,这及笄礼对女儿家意义重大。 不过呢,康王又表示,这皇家公主,尤其是嫡公主,及笄礼跟民间习俗略有差异,基本只需要来宾观礼即可,礼部和内务府会安排好各种流程,头上到时也不会绾发插簪,而是加一个凤冠,之后呢,说到这里康王乐了: “之后阿宁得拜见她父皇,聆听一番训辞,当然这都是固定的套话,然后阿宁得回一番套话,也不知她背不背得下来,呵呵!” 还有这种事,那倒挺正式的,看来三公主得早点练习起来。 季雨菲便又赶紧问康王到时自己的穿着和行为举止之类需要注意的地方,这一点,康王满不在乎,表示回去问下季嬷嬷,然后当天带着她进宫去可以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流程是一板一眼都定好的,出不了什么差错,而且已经在长公主和二公主身上试过两遍了。 那倒是,想来及笄礼意义重大,而且又是皇太后亲自坐镇,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生事。 季雨菲便放心地先告辞回家了,她还有事问白流苏呢。 刚才不是进了慈宁宫么,想必白流苏也跟她表姐交流过母亲来京的一些事情了,自己得问问。 果然,回了王府进了屋,一听季雨菲问起,白流苏也坦言相告了: “多谢郡主,刚才奴婢已经跟表姐说过了,表姐说,之前洪嬷嬷回了一趟宫,她便托了洪嬷嬷,代为照应我娘,毕竟京城居大不易,不可能一下找到称心又适宜的宅子。” 说到这里,白流苏一脸歉意地对着季雨菲行了个礼: “还请郡主恕罪,此事奴婢之前也不知情,欣娘说她也是前几天才跟洪嬷嬷说的,洪嬷嬷说她会找时间跟您和公主商量一下。” 季雨菲表示自己肯定没问题,白流苏才有点不安地继续跟她解释: “表姐的意思是,如果让我娘来了之后住王府,一来于礼不合,哪有平头百姓住在王府的,二来,也,也恐影响王爷声誉。”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流苏虽然日常看着稳重,毕竟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脸都有点红了。 季雨菲一想,也是,意思就是一个寡居的妇人住进鳏夫王爷的府上,不太好。 看来欣娘果然是老姜,想得很周全。 白流苏偷偷看了下,见季雨菲脸上没啥变化,便又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所以表姐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找洪嬷嬷帮忙,如果能住到三公主府上,一来离奴婢姐妹俩近,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二来公主府里也有女眷,相处也无影响。只是这样厚着脸皮借住一阵子,总归是奴婢家太占便宜了,奴婢还是觉得,得趁早去寻一处宅子,哪怕先赁下来也行…” “你不用这么想,流苏,”季雨菲觉得欣娘这个主意挺好,想必对方也是多方面考虑过的:“就听你表姐的话,不用太难为情,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啊,三公主那边,我觉得她肯定跟我一般心思,她那宅子那么大,有的是地方,放心好了,赶明儿我就去跟她和洪嬷嬷说。” 白流苏一听,眼睛都红了,其实她也是咬着牙努力说出来的,毕竟是自己母亲,如今一听自家主子这么痛快就答应了,顿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奴婢多谢郡主!” 第三百四十三章 平衡 既然答应了白流苏,少不得,季雨菲还得过府找下三公主和洪嬷嬷商量此事,毕竟白流苏是她府上的人。 于是先抚慰了流着眼泪的白流苏回去平复下心情,之后又叫来了季嬷嬷询问公主及笄礼的准备事宜,得知自己到时得穿郡主的正式礼服,并且确实得备一份礼。 晚上等康王回来,父女俩还又顺便交流了下张琳亲事的看法,季雨菲觉得这件事背后有点耐人寻味。 得知张琳定给了威远侯府上二房的嫡子纪子豪,纪子豪还为此运气地升了官,康王确实也是有点惊讶的。 主要是,按照康王的说法,联姻之事,一般是文官与文官家,武将与武将家,勋贵与勋贵家,主要是大家各有各的圈子,联姻自然要知根知底,大家便都会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找。 当然,也有不同圈子的交叉,不过一般也是因为有了某些交集,譬如说,有勋贵家的子弟进了六部,那有可能会跟个在六部任职的文官家联姻,又或者,有文官家的女儿才貌俱佳,那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别说武将家了,勋贵家也会抢着要。 这话季雨菲表示听得懂,其实还是圈子的问题。所以反过来说,其实张家的圈子,本来跟纪家的圈子是不同的,前者主要是文人圈,后者主要是勋贵圈。 而张琳也不算才貌出众,威远侯府不太可能是慕名而求。 所以这桩亲事,多半是宫中使了力,至于是张妃还是皇帝,康王表示没法推测。 要不是有丁香上次的偷听和自己后来的邂逅,季雨菲本来对这件事是没啥想法的,也觉得没法推测,如今听了康王的一番分析,很是佩服:“父王,还真让你说中了!” 然后给他讲了自己跟张琳的两次相遇,以及三公主之前跟她说的张家把张琳送尼姑庵的事情,听得康王很是感叹: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眼看女儿一脸惊奇,便赶紧给她深入分析: “照清儿你所说,张琳想要嫁入长安府里当侧妃,这个事情,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第二人会同意,她可是长安的嫡亲表妹,虽然只是侍郎家的姑娘,但她祖父可是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再说了,长安也就新婚不久,正妃还是总督之女,这当头把个嫡亲表妹抬进府里做侧妃,哪个没脑子的会这么做?他父皇会如何看他?岳家会如何看他?世人又会如何看他。” 别的人如何看,季雨菲表示不知道,但世人会如何看,季雨菲表示可以预料:说犹如谪仙的三皇子是个多情之人呗。 反正只要长得好看,这种纳侧妃的小事肯定值得原谅。 顶多,也就是张琳会招来无数明里暗里的嫉妒罢了,而且搞不好还因此又催生了无数姑娘的小心思! 康王见女儿抿嘴一笑,还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便更加兴致勃勃地给她继续分析: “咱们再来看张琳的这桩亲事,父王是觉得,这应该是你皇伯父和张妃一起的手笔,搞不好是张妃去求了你皇伯父,说了些话糊弄,哦对了,在这之前,她肯定已经跟威远侯府达成了共识,这门亲事啊,两家都有各自的算计。” “不过呢,这种算计,你皇伯父也看得明白,便干脆顺水推舟。清儿,你还记得父王之前跟你提过的立储之事么?”康王一边说,一边偏着头继续思考。 季雨菲点点头表示当然记得,当时自己还吓得半死好吧。 “如今看来,你皇伯父也确实是在动这方面的心思了…”康王一脸深思的表情: “再怎么说,张家也是跟长安绑一起的,那么如今把张琳定给了威远侯府…这纪家,貌似家中子弟多为武将…呵呵,看来是要让两个皇子动起来了!” “父王,那大皇子岳家是干什么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提过。”季雨菲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 “哦,大皇子妃梁氏,是宁国公府的嫡女,他们家是北边人,如今也是在北边驻守着。”康王很满意女儿的思路,想了想,又给她多解释了几句: “梁氏挺贤惠,自打生下皇长孙后,就给长生纳了两房侧妃,侧妃家世也都不俗,记得好像其中一个是兵部侍郎的侄女,不过这两侧妃到现在为止也就给长生添了个女儿。”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刘妃对她的儿媳妇不满意,这大皇子妃看来很能干啊。 那么如今没了二皇子,三皇子要被扶植起来跟大皇子对抗了?最起码,人手上得旗鼓相当才行。 对了,想到人手,季雨菲顿时想到了皇太后那句关于“缘分”的话: “父王,你说,张琳是妹妹,如今定了亲,那张天成作为哥哥,是不是也很快要定下来了?你说他们会找什么样的人家?” 该不会所谓的缘分就是皇帝在考虑要不要让三公主下嫁给张天成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这样可以让三皇子如虎添翼,也可以让两边保持势力平衡,谁知道大皇子那边还有什么其他力量呢?譬如说,徐贵妃的娘家之类?不是说也是武将么? 康王表示不太能确定,但又说,张天成的亲事,张家定会慎重对待,毕竟他除了是三皇帝的表弟,还是整个张家未来的领头人,而且从目前来看,张天成也确实天资出众,对得起这份重任。 至于季雨菲说的会不会有可能跟三公主,康王在来回踱了好几圈之后表示,此种可能性比较小。 小的可能性在于,三公主如今所担任的差事。 “你忘啦,阿宁如今所掌的是什么?虎贲卫!”康王一脸的意味深长: “虎贲卫是干什么的?你比父王更清楚。今儿你也听说了,你皇伯父还让景姑姑教导阿宁行军布阵之事,这可不是平常如禁卫军这般保卫宫中安全、或者跟龙膘卫这般担任贴身护卫之事所能比的。” “所以啊,袁鸣这回是十有**要留在京城了,毕竟他当年年轻时一直跟随你皇祖父打过仗、平过乱,这一点确实比阿景强。” “所以,阿宁如今的重要性,使得皇伯父不会让她加入任何一方,那样就会带来失衡,也对…”季雨菲看了下康王,然后含糊了中间的两个词:“也对…不利。” 第三百四十四章 礼物 等到晚上躺在床上,再回想起这一天自己经历的事,季雨菲深深觉得,这一天过得可真是充实。 又想着,既然皇太后说要开始准备三公主的及笄礼了,那自己到底要送她什么礼物好呢? 说起来,这家伙如今可是什么也不缺啊? 送些寻常姑娘家爱的东西,自然是不行的,那家伙不识货,也不太用得着; 但是既然是及笄礼,照季嬷嬷的说法,这可是女孩子一生中除了婚礼之外最重要的时刻了,总得送一份能送到人家心里去的礼物啊。 说起来,三公主不像寻常姑娘,可以尽量往“武”的方面去送礼,但骑服人家已经做了一堆了,千里良驹皇帝已经赐过了,连先帝戴过的扳指也有了,武器方面还有什么?送一把弓?还是送一把剑?好像都怪怪的。 季雨菲便翻来覆去,一直想到入睡也没想出要送什么礼物… 也许是被这丰富的一天所影响,入睡后的梦里,便是一堆人吵吵闹闹、打打杀杀地争做太子,好在关键时刻,眼看三皇子已经被按趴下了,而大皇子则狂笑着往龙座上走去,站在季雨菲身后的三公主,忽然一跃而起,从自己发髻里抽出一支金钗,然后那金钗忽然就变作了一把长长的宝剑,刚好把个听到声音倏然回身的大皇子给当胸刺穿! 看得季雨菲一声大叫,便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叫出声来,不过外面的丁香并没有惊醒,想来应该没什么动静。 季雨菲便自己摸索着起来到桌边喝了点凉茶醒醒神,然后躺回去开始回想梦里的情形。 记得以前自己看过武侠,电视剧里也有,女刺客最后的杀手锏,确实有从头上抽出一支金钗当武器的,基本能一钗封喉、一招致胜。 但这种可做杀人武器的金钗得订做吧?而且如果去买首饰的地方订做,也挺招摇的,毕竟人家都比较知道客人的身份,这个似乎不可行,会惹人怀疑、甚至给康王府招来祸事的。 要么转换下思路,去找一种男刺客需要的武器,譬如匕首?就是那种薄到可以藏在靴子里的锋利小匕首? 或者看着很酷的、绑在手腕上可以一排几支连发的小弩箭?让敌人简直防不胜防! 但是,这些东西要到哪里去买,自己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要么明天问问流苏?她应该知道吧? … 于是一早起来,季雨菲记着昨晚理顺的想法,在早餐桌上就问了旁边的白流苏,可有途径买到各种隐秘型的、刺杀型的精良武器,自己打算当礼物送给三公主。 吓得白流苏差点把端给她的汤碗都差点洒了: “郡主,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怎么就使不得了?你是说买不到吗?”季雨菲赶紧把流苏手里的汤碗接住,这稳重的姑娘今儿反应挺大。 “不是,郡主,是这样的,既然是三公主及笄收的礼,那肯定是要造册登记入库的,这…”肯定大家都会知道啊,郡主给三公主送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肯定不行啊! 忘了还有这个流程,登记造册太引人注目了,季雨菲顿觉无奈:“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能送女孩子家的那些喽?” 也就是衣服、首饰之类,没意思。 白流苏犹豫着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奴婢不太清楚,郡主可以问下季嬷嬷再决定。” 行吧,季雨菲吃完早饭便去问了季嬷嬷,后者表示,等过两天她去问了在协助筹备及笄礼的洪嬷嬷再决定,但一般情况下,公主及笄送的礼,确实也都是女孩子家所需要的东西,毕竟及了笄就是大姑娘了,穿着打扮会跟以前不一样。 而且,季嬷嬷也委婉地表示,康王作为叔王,也会给三公主送礼,既然都是一家人,也可以先问问看他的意思。 季雨菲觉得季嬷嬷是在提醒自己,可以管康王从他的库房里找一份礼物。 想想也对,外面买的,肯定比不上康王库房里的,既然是如此重要的及笄礼,确实是要好好挑一份,而且还不用自己掏钱。 季雨菲便觉得送礼的事不用太着急了,暂时把它放在了一旁。 如此过了几天,季嬷嬷某天倒是急匆匆地又过来寻她了: “郡主,您给三公主的及笄礼可是备好了?” 季雨菲一愣,难道现在就要给了?自己还没去跟康王说呢,他现在挺忙的,据说是到二公主府最后的收工阶段了。 “没有就好,郡主,奴婢刚才话说太急了。”季嬷嬷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阿宁那边有什么事情?”季雨菲已经好几天没去三公主那边了,想着人家忙着跟两个师父学习,自己跟萧梦醒也得避嫌,还不如不去。 “郡主,”季嬷嬷先吩咐其余的丫鬟下去,只留了白流苏,然后走到季雨菲面前,低声跟她禀告: “洪嬷嬷今儿跟着三公主从宫里回来,悄悄跟奴婢说,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 “怎么啦?皇伯父是跟阿宁生气么?”季雨菲不以为意,反正三公主惹皇帝生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什么不良后果。 季嬷嬷看一眼听了后依旧若无其事的自家主子,牙一咬,又低声跟她说: “三公主跟陛下说,她不要公主及笄的礼服穿戴打扮,她要跟几位皇兄的一样,她喜欢那样的。” 季雨菲听了,一开始觉得没毛病啊,穿着打扮中性化不是一向是三公主喜欢的风格吗,她肯定是因为不喜欢繁复的女性打扮才这么说的。 但再看了下季嬷嬷的眼神,转念一想,哦,这个要求,似乎不是很妥当呢。 古代毕竟是男尊女卑,三公主要跟皇子比肩,这个要求估计不会得到满足,虽然她的初衷其实有可能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洪嬷嬷这种嘴风甚紧的人精,怎么可能会跟季嬷嬷分享这么隐秘的关于皇帝的事情呢?现下跟季嬷嬷说的这么详细,估计也是想传到自己耳朵里,然后让自己去劝三公主吧? “三公主现在在府里吗?”季雨菲觉得可以当面问问她情况再看,顺便也可以问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郡主,”季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合着刚才说陛下生气的话白说了,那可是天子啊: “三公主被陛下送到她的寝宫禁足了,说让她在里面好好闭门思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妥协 季雨菲听了其实也没啥感觉,禁足又怎么样,以前又不是没被禁过,还不是平安无事地出来了。 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来了兴致:且看这次这对皇家父女谁最后让步。 怎么想都觉得,还是三公主原则性强,会坚持到胜利,呵呵。 季雨菲便又问了下季嬷嬷:“那离阿宁的及笄礼还有多久?” 得知还有二十天左右,嗯,还是先不管选啥礼物的事情了,此事先出个结果再说,想必宫里会陆续有消息传出来的,可以感受下风向再做决定。 果然,过了两天,康王就过来问她了:“怎么听说阿宁被禁足在宫里了?” 季雨菲便把季嬷嬷从洪嬷嬷那里听来的话给转述了一遍,把个康王也给听得咂舌: “阿宁这是何苦来?她又是当指挥使又是赐宅子的,本就是公主里独一份的了,说句不好听的,皇子也不过如此了,但她毕竟又不是皇子,怎么就想着要在这及笄礼上再…”得寸进尺呢? 季雨菲却还是不以为然,主要是她没觉得这是大事,男女平等嘛,穿着打扮上往皇子那边靠拢下有什么?再说了,只要大家不要太刻意强调三公主行礼那天的打扮不就行了?过了也就完事了。 康王听了很是无语:“清儿,这可不只是穿着打扮的小事情。” “一来这及笄礼本就很重要,二来,往大了说,这也是事关皇家乃至宗庙社稷的事,公主与皇子,这差别大了,不仅仅是穿着打扮的问题,所有的流程、规格可都不一样!” 康王这么一说,季雨菲倒也意识到问题了,说白了,还是因为性别带来的传承问题吧?虽然三公主的初衷不一定是如此,但如果她以皇子装束行及笄礼,那传递出的意思就两样了,甚至可能会影响朝中局势。 但是不知怎么的,季雨菲就是觉得,这事搞不好到后来还真能如三公主所愿。 所以,季雨菲便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如果三公主真能如愿,那么,答应她的要求的皇帝,又会是怎么想的呢? 听了女儿的反问,康王也是一愣:皇兄能答应阿宁的荒唐要求?一个公主身着皇子装束行及笄礼?历朝历代有过这样的先例么? “父王,其实你不觉得,皇伯父一直在有意识地培养阿宁么?”上次三公主也说,康王其实知道的比自己想象得要多,看得也比自己想象地要更明白,那这会儿,刚好可以趁机交流一下。 果然,康王立马就接了她的思路:“所以你觉得,阿宁这次肯定能如愿?” 季雨菲点点头:“不错,我觉得皇伯父其实也挺想看看大家对此事的反应。” 特别是两位皇子以及站队大臣们的反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康王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字眼:“阿宁是要被她父皇拿来做他手上的一把刀,既要保护自己,又可以防范,不,这个说起来不太妥…” 有什么不妥的,康王还是比较小心翼翼,那就…? 季雨菲接过话:“也可以说,阿宁被皇伯父当作用来搅乱立储这锅浑水的一根…” 用“搅屎棍”来形容三公主不太好,毕竟她从不是主动惹事的人,但一下也想不起别的合适的词,算了,总比比喻成一把刀要来得不明显。 康王似乎也想到了,还心有灵犀地看了眼女儿。 这事后来被得偿所愿放出宫的三公主知道了,还木着一张脸纠正季雨菲的说法: “怎么会是一把刀或者一根搅屎棍呢?然后搅屎棍是什么东西?屎为什么要拿棍子搅?好啦好啦,不问就是了,看你一脸恶心要吐的表情。那我问你,有种你看过没有?里面有个很贴切的东西,我觉得挺符合我现在的情况。” 哟,末世里的人还呢?季雨菲顿觉刮目相看,谁说人家是半文盲的? 三公主瞥她一眼: “我们在末世里的时候,书很珍贵,所以只要是本书,都看过好多遍。我记得挺牢的,有本书里,讲了个挺不可思议的故事,里面有个武功绝顶的人,可以操纵别的人,让他们为自己办事,这些人被称之为,嗯,那个字我不认识,我写给你看哈。” 看了下三公主蘸了茶水写在桌上的字,季雨菲看了下,厉害啊,竟然是个“蛊”字。 想了下,还真是,玄幻剧里有这样的情节,而且三公主这比喻,也算贴切,除了她把自己比作没脑子、听人摆布的“蛊”之外。 季雨菲便跟她解释:“养‘蛊’需要很厉害的功夫,这一点皇帝可能有,但养出来的‘蛊’是没自己思想的,就跟傀儡一样,我觉得你肯定不是。” 而且有一点季雨菲没说,照玄幻剧里的情节,养蛊一个不慎,还会被反噬呢,这一点,不知皇帝有没有意识到,尤其是养三公主这样脑子还在线的‘蛊’。 但无论如何,三公主先是解了禁,之后在一阵关于皇太后心疼小孙女、以孝道要求皇帝、皇帝最后无奈遵从的系列空穴来风中,三公主仗着自己得帝宠、一心要跟两位皇兄比肩的传言也是在京城传得纷纷扬扬,连那多日未见的静娴郡主都主动带着一盆精心侍弄好的寒兰上门来询问,好在看到三公主对自己委婉劝说的话一脸懵、又兴致盎然地问这寒兰是否可以做饼吃的样子,也就不动声色地跟季雨菲了然地笑笑便回去了。 季雨菲么,则是总算跟康王确定下来了送的及笄礼,父女俩在库房内一通找,发现似乎没有什么能跟三公主这别具一格的及笄礼相符合的东西,毕竟康王虽然跟护国公这样的武将结交,但对骑射之类的兴趣不大。 想来想去,季雨菲便又觉得,其实还是原来的思路好: “父王,虽说皇伯父是答应阿宁可以在穿着上不拘束了,但阿宁怎么着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姑娘,她的及笄礼咱们也不一定就要送男孩子的东西啊,她又不是以后一直穿男装了,父王你说对不对?” 对呀! “着相了,着相了,清儿想的对!”康王不禁抚掌大叹。 如此,这礼物兜兜转转,便又回到了原来的选择上。实在是,季雨菲其实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那就还是稳妥一点吧,而且父女俩也心照不宣: 皇帝要把三公主当诱饵,那咱们也不能一下就上钩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礼成 不管怎么说,上钩的人还是挺多的,或者更准确点儿说,心甘情愿要上钩的人还是挺多的,毕竟在那头钓鱼的是皇帝。 不就是借着三公主的及笄礼给皇帝表个态嘛,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因为什么皇太后宠溺小孙女,三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傲娇小公主,人家是堂堂的虎贲卫指挥使,虽说没厉害到能在朝堂走动,但这支卫队的功能,大家都是在皇帝下面混的,光看名字,也都知道是什么个来路了。 所以既然深受皇帝信任,替皇帝做事,三公主在及笄礼上要跟皇子一样的规格待遇,又有什么关系? 规矩是人定的,而且穿了皇子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女儿身,及笄这仪式,本就指的是姑娘家,观礼的,也大都是内外命妇,大臣们根本就不用出现。 再说了,没看两位皇子也都没出来说什么话么?人家兄弟都不介意,皇帝又有心为之,罢了罢了,过了那一天,三公主依旧还是三公主,不会变成四皇子。 朝中有些老顽固,特别是御史台的那帮人,本来还蠢蠢欲动,结果话传来传去传了一阵子后,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起了作用,总而言之,莫名地,大家似乎都想通了。 于是三公主的及笄礼,变成了万众期待的一场盛事,每日登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洪嬷嬷忙得脚不沾地,连季嬷嬷都被借过去帮忙了好几天。 本来就是为了三公主,季雨菲又想着白流苏母亲的事情还要洪嬷嬷帮忙,自然是一口答应,还多给了几个府中的丫鬟帮忙干活。 至于给三公主的礼物,她和康王也已经提前送过去了,康王给的是一方田黄石,季雨菲则中和了下,送了一对很漂亮的金色珍珠耳环,每一只耳环上挂了三颗珍珠,还挺别致的。 据康王仔细辨认和回忆了下,说这耳环是当年皇太后赏赐给康王妃的,共有两对,这么大颗又大小整齐的珍珠极为难得。 季雨菲本来就有点舍不得,一听便让人翻箱倒柜地找,还真给找到了另外一对,而且珍珠的颜色竟然还是自己喜欢的烟紫色,顿时很是高兴,就大方地决定把高调奢华的金色那对送给三公主当贺礼。 到了行礼那天,一早起来,季嬷嬷就亲自服侍季雨菲穿上了郡主的礼服,说得早点出门,怕路上堵。 季雨菲还不以为然,结果等出了门没多久,发现街上确实有点变得拥挤,而且大家都是朝着皇宫同一个方向。 看来大家住在同一个区也不是很好啊,有事都赶一块儿了。这不,到了宫门口,更是热闹非凡。饶是宫中早有应对,也颇为堵了一阵子。好在大家都是赶早不赶巧,彼此寒暄一阵,也就当是额外的社交时间了。 季雨菲便是在下车之后,碰到了之前在行宫见过的两位老王妃—忠王妃和孝王妃,也碰到了相处过几回的礼亲王妃,后来又看到了给她送了好几次花的静娴郡主,当然,跟护国公府老中青三代也是相见欢了一阵,总而言之,这宫门口的相遇,让季雨菲也很是感叹,虽然觉得自己也不太出门,不过好歹这交际圈混得也不错。 中间谢老夫人还被另外一个老太太给叫住了,之后世子夫人也快步走了过去,季雨菲估摸着,这人应该是纪子豪的祖母了。 果然,眼看季雨菲跟她们站在一起,那老太太就主动过来了,还给季雨菲行礼,季雨菲赶紧说免礼,然后老太太就被后面的季嬷嬷眼疾手快给托住了。 纪老夫人有点感慨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季雨菲对旁边的谢老夫人说了句:“老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那可不!”谢老夫人一点也不谦虚,笑眯眯的一手牵过季雨菲的手,另一手又牵过旁边世子夫人的手:“我这老太婆啊,福气是大大的有!” 这会儿,季雨菲也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人,既是世子夫人的祖母,也是张琳未来婆家的祖母,看她那感慨的样子,难不成对孙子的这门婚事不太满意? 算了,自己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貌似这消息目前还没大面积传播开来… “清妹妹!”后面又传来了一声,鉴于这种称呼目前为止只有谢宜江叫过,害得季雨菲一个条件反射,立马就转过身去。 好吧,今儿这日子,谢宜江也不会来,叫她的人其实是三皇妃何梦瑶。 于是自然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相互见礼。 许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季雨菲觉着,这位三皇妃看着比以前要憔悴一些,虽然脸上施了脂粉,不过么,大家都是女孩子,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位皇子妃浮粉浮得厉害,以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的标准来看,只能因为是没睡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太好,不过想到刚来那会儿,何梦瑶虽然皮肤黑了一点,但是很健康很有活力啊,不至于成亲个把月,就生了病吧? 难道是…季雨菲有点浮想联翩:既然是新婚,嘿嘿,可能是,嗯,三皇子体力惊人吧? 哎呀,好羞涩哦,我怎么一下就想到那种事情上去了?不过言情剧以前看得多了,都是这么表现的嘛! “清妹妹,你怎么脸有点红啊?”旁边的何梦瑶偏偏还一脸关心地问她。 “有吗?”季雨菲只好故作惊讶地摸摸脸。 “有!不过老身没看见!”旁边的谢老夫人很是调皮地接了一句,然后自以为很明白地哈哈笑了起来。 季雨菲只好假装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看不见,朝着何梦瑶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吧,莫误了阿宁的吉时。” …三公主的这次及笄礼,算是季雨菲穿越以来见过的最大阵势,印象也最为深刻。 鉴于宫中并无皇后,这次及笄礼就放在了慈宁宫大殿进行。 宫门大开,皇太后高坐主位,一众内外命妇按等级在底下两侧站着,之后有礼官大声传三公主进殿。 季雨菲便看到,先是有两列宫女一左一右跟在三公主后面进来,但踏进殿后,宫女们就侧身在命妇队列最后垂手而立,而三公主一人,神情严肃、身姿挺拔地一步步单独向前走。 其实还好嘛,季雨菲看到三公主的第一眼就在内心嘀咕了一声,三公主身上这套杏黄色的礼服,其实也是男女皆可的,无非就是中性了一点,跟她以往穿的骑服类似,就是看着更华贵。 季雨菲这么想着的时候,三公主一步步很是稳健地走到了太后不远处,然后双膝跪地,双手交叠举至眉间,叩拜在地。 之后三公主起身,再做同样的动作叩拜,之后又再起身,第三次做同样的动作叩拜。 叩拜了三次后,三公主起身前行,踏着汉白玉筑的台阶缓步走到皇太后面前,再次进行叩拜。 季雨菲在底下看得真切,皇太后眼角微湿,微微欠身把三公主的头发绾起,插上一个挺好看的鎏金琉璃八宝簪,这是季雨菲事后从季嬷嬷那里问来的,说是给嫡出公主的及笄发饰。 也是,衣服能赶制,发饰肯定是早就制作好的,不可能一下子更改,季雨菲看着一丝不苟在完成规定流程的三公主,再次觉得,外面的传言颇有恶意,也不知是谁或者谁们发起的。 绾好了发,插好了簪,三公主再次行了叩拜礼,然后起身面向殿内各位内外命妇,礼官高声唱喏礼成,底下众人便开始道贺。 到这里,季雨菲以为及笄礼就算结束了,谁知礼官又一声唱喏,说是皇帝驾到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皇子妃 旁边的人顿时一阵小骚动,季雨菲觉得有点奇怪,女儿及笄,做父亲的来道贺不是挺正常么? 当然,这也是季雨菲非土著人士的想法,等她回去后跟康王一说才知道,其实三公主的穿着没那么凸显,真正彰显她与其他公主及笄礼不同的,正是后来皇帝的出现。 皇帝不仅到了,还对三公主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季雨菲这等穿来的姑娘自然听不懂,不仅听不懂,连康王让她复述也复述不出来,只说都是四个字的,自己没认真听,给忘了。 康王便说可能是事先早就准备好的,又问三公主如何应对。 三公主的话不多,所以季雨菲还是记得的,貌似是向皇帝磕头跪拜作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康王便点点头表示这应该就是事先安排好的流程了,三公主这话,也应该是准备过的。 据康王说,哪怕是嫡出公主,及笄礼也就是宫中女性长辈和内外命妇出席,太后亲自绾发已是隆恩。长公主和她们两个,因为都是自幼丧母,加上基本也都是在慈宁宫中长大,才有此待遇,二公主也是如此,则是为了一碗水端平。 如今到了三公主,皇帝竟然亲临并致训辞,这就已是超出公主的规格了。 当然,超出了多少规格,似乎也不是很说得清,御史言官非要揪住这一点,也不是很站得住脚,毕竟,皇帝也可托辞是一片爱女之心,人非草木嘛,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所以皇帝的这番动作,很有打擦边球的意思,而且当时慈宁宫里满是内外命妇,如季雨菲这般是记不住的,但有心人还是有的,回去跟她们家中的男人们一传话,大家也都知道了。 自然,皇帝想要的效果也就有了,对三公主是羡慕嫉妒恨,还是当作风过无痕,就可以慢慢观察了,譬如说,那位看着对自己和三公主都挺亲近的三皇子妃,以及只打过几个照面没怎么说过话的大皇子妃。 不得不说,季雨菲觉得,这皇帝还是挺有一套的,简直可以说是收放自如。 当然,三公主在其中最后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行完了及笄礼,皇太后在慈宁宫设宴招待众命妇们。这一次的规格有点不一样,以前像中秋那场家宴,季雨菲是跟着太后坐一起的,但这次却跟其他几位年轻的姑娘坐了一桌,而主桌上,除了三公主这位今儿当仁不让的主角,其余的就是跟太后娘娘一样的老太太,譬如周太妃和几位老王妃,外加宫中几位妃子,谢老夫人和纪老夫人也在那一桌。 自然,二公主是跟季雨菲一桌的,一起的还有两位皇子妃、静娴郡主以及几位嫁入王府的世子妃,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在,这让季雨菲的胆气壮了不少,好歹一般是熟人嘛,为此还特意跟世子夫人坐在一起,另一边本来想叫静娴郡主来坐的,可惜不知怎的,被那位三皇子妃何梦瑶给坐了。 上菜之前,大家先寒暄了一会儿,无非也就是说一说天气啊衣服啊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季雨菲为了三公主这一特殊时刻,也为了配那副烟紫色的珍珠耳环,穿了身同色系淡紫色的衣裙,衣裙的料子,据季嬷嬷说,是很难得的一种硬茧丝绸,上面的绣工很出色,看着比较隆重。 虽然这种颜色有点老气,但季嬷嬷表示很有信心,说郡主皮肤白能压得住,而且这个季节天气也冷了,颜色不能选太娇艳的。 季雨菲正爱着那对耳环呢,反正只要能跟它搭配就行,当下也就穿了,又戴上了周太妃在行宫时给她的那只白玉镯子,颜色也挺配,便喜滋滋地自认很有贵女的样子了。 而这会儿,看了下满桌的人,季雨菲觉得,自己今儿的衣服颜色,挑的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不算很招摇。 大皇子妃跟她那位婆婆徐贵妃一个风格,两个人都穿了红颜色的衣裙,徐贵妃是深红色,大皇子妃则是一身酒红色,都比较引人注目。 季雨菲暗地里观察过了,说真的,有人如果说大皇子妃是徐贵妃的女儿她都信,两人的风格非常相似,长相都是张扬的美,穿着也是如此,而且说话做事都是不太有顾忌的。 就像现在,其实也就是圆桌,摆明了不分什么主次尊卑,但大皇子妃一来就大咧咧地坐在了跟皇太后同样的位置。 难道是一直过得太顺了?还是如当初刘妃那番看轻人的话所说,徐贵妃娘家是武将,比较粗鄙没什么文化,而这位出身宁国公府的大皇子妃,也是因为从小在北边长大,所以教养方面也欠缺了一点? 本着宫斗剧里反转情节的教育效应,季雨菲觉得,还是不能这么看低别人,慎重一点对待,总是好的,万一之后是大皇子被立了太子呢?好歹人家是皇长子啊,而且也是目前为止唯一有儿子的。 想到这,季雨菲又看了坐自己身旁的三皇子妃,这会儿坐得近了更是看得清楚,脸色确实不大好,本来肤色就偏暗,如今甚至都能看到脸上和耳后的色差,也是有点令人惊讶。 不仅如此,季雨菲觉得,自己之前那个不良猜想应该可以推翻了,穿了身有点灰暗的浅黄色衣裙不说,这何梦瑶的神情,也不像新婚妇人的甜蜜样子,反倒有点神思恍惚。 这一点,在大皇子妃叫她一起去给皇太后那一桌敬酒时就表现出来了—— 连叫了两遍“弟妹”,大皇子妃也愣是没有让三皇子妃回过神。 场面有点尴尬,季雨菲为此还稍微拍了下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何梦瑶的肩,想示意她抬头看下对面,结果不拍还好,这一拍,那何梦瑶竟然如受了惊吓一般,整个上半身都抖了一下,连带还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啊!”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季雨菲连忙道歉:“我手重,吓到你了吧?” 何梦瑶反应也挺快,马上就挤出一脸笑:“哪里哪里,是我刚才走神了,没吓到你吧?” 大皇子妃便在对面笑着说: “哎哟,都没事就好,弟妹,咱俩一起去给皇祖母她们敬个酒吧?也去给阿宁贺个喜!” 何梦瑶就浑浑噩噩地起来,端着酒杯跟着大皇子妃走了。两人一走,季雨菲随意地扫了一眼同桌的人,发现对面二公主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旁边几位世子妃,神色也有点暧昧不明的样子。 对呀,好歹她们仨都是“皇”字冠头的,这大皇子妃,怎么就把二公主给落下了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敬酒 不会是故意的吧?怕二公主去为难三公主?那不可能啊,皇太后还在呢。 而且三皇子妃明明是二公主嫡亲的嫂子啊。 季雨菲便觉得,这大皇子妃这一手玩得妙,虽说她带着新婚的弟妹去敬酒也是合情合理,但如此一来,心高气傲的二公主就落单了,人家可不屑于跟自己这种郡主级别的人一起去敬酒,自然,也不会跟在别的什么世子妃后面。 如此,大皇子妃也可说是不动声色地让二公主和三皇子妃姑嫂间生了点嫌隙,二公主肯定会怨三皇子妃不带上自己这嫡亲的小姑子。 不过这何梦瑶之前看着不是挺会做人的么,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站起来跟着去了,那一桌可还坐着张妃呢,看见自家儿媳撇了女儿跟个竞争对手的儿媳妇过来一道敬酒,想必心情不会很愉快。 季雨菲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本来想被她拉来一起坐的静娴郡主笑着说话了,对着同一桌的其余人说:“今儿热闹,去太后娘娘那里敬酒的人肯定多,我呀就托个大,两位皇子妃先去了,咱们就干脆分几拨去,二公主,要么咱们跟婉清一拨,然后几位世子妃和世子夫人再分两拨,你们看可不可以?” 说到这里,又朝着季雨菲抿嘴一笑:“当然,婉清,你要是跟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一起,堂姑母也不会反对,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话一说,同桌的其他人,除了二公主,都笑了,某个世子妃还笑着说了一句:“哎呀对哦,我就说,你们俩怎么坐一块儿呢,郡主这么一说,我可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那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反应也快,笑着一手揽过了季雨菲的肩:“我们俩什么关系呀!郡主可管我叫纪姐姐,我们好着呢!” 那位世子妃便又跟了一句:“这纪姐姐的称呼呀,可过不了多久就得改了,郡主,你说是不是啊?” 季雨菲不知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配合她们,好在这几句话后,一桌人都笑了起来,本来还有点尴尬的气氛便消散了,连坐主桌的礼亲王妃都听到了,响亮的声音传过来: “你们听听,要不是太后娘娘在这里,我都想换位置了,那边大姑娘小媳妇的那一桌,怎么欢笑声不断啊,听得我这老太婆都馋了!” 周太妃的声音便也接着传了过来:“都知道你们婆媳一条心,你这是借机显摆吧?去去去,尽管去,刚抱上孙子的人还腆着脸一口一个说自己是老太婆。太后您可听到了吧?咱们被埋汰了!” 那边一桌的笑声便也接着响了起来,伴随着礼亲王妃略有点夸张的告饶声。 看来这位世子妃的婆婆是礼亲王妃,季雨菲对这两人也深表佩服,要放到21世纪,这婆媳俩是妥妥的社交达人、酒桌高手。 既然气氛起来了,大家就一拨拨地轮流前去敬酒,季雨菲和二公主跟静娴郡主一拨,到那边主桌的时候,三个人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定了亲的两个姑娘很是被打趣了一番,毕竟有谢老夫人在场,季雨菲不知该如何接话,便装害羞低头不语,顺带悄悄听周围人的说话。 眼角瞥见张妃还主动找静娴郡主碰了杯,看来这位学士府出身的娘娘,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并且已经意识到是静娴郡主帮忙圆了场。 敬完了主桌,坐在太后旁边的三公主忽然站了起来,端了个酒杯说要去敬大家,把个皇太后和周太妃都看得很是欣慰,一个叮嘱她要少喝一点,一个赶紧吩咐欣娘跟在后面。 季雨菲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三公主这行为,也不知道是她看别人过来敬酒有样学样,还是洪嬷嬷提前教的,不管怎样,看她每桌一丝不苟敬酒的样子,配上她那套英武的服饰,老实说,还挺像,嗯,新郎在喜筵上的样子。 “笑什么呢?”旁边的世子夫人碰下她胳膊好奇地问。 “纪姐姐,你看阿宁。”季雨菲朝三公主的方向努了下嘴:“觉不觉得她像个英俊少年郎?” 说像新郎倌有点太直接了,希望这个比喻能够让对方明白。 “少年郎?”世子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说三公主?…哎呀,你个促狭的!” 话虽这么说,也是看得笑了起来。 季雨菲怕冷落了另一边的何梦瑶,便也干脆回头跟她也说了:“觉不觉得阿宁像个英俊少年郎?帅气吧?” 季雨菲自认这话没啥问题,谁想那何梦瑶抬头看了下三公主的背影,然后莫名地,忽然神色一变低下了头。 这何梦瑶今儿是怎么了?也太反常了吧?三公主应该没招惹过她啊?之前不是还一副很是崇拜、相见恨晚的样子么? 难道这么快就隐藏不住、迅速变为嫉妒恨了? 季雨菲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刚好看到对面的二公主也是一脸惊讶加困惑的表情看着三皇子妃。 得,跟这一家子还是尽量少掺和,季雨菲便把本来打算问一下的心思给压了下去,转而跟旁边的世子夫人说起了她家的阿勉小可爱… 两人说来说去,从谢勉便又说到了谢宜江,世子夫人便抿着嘴把头凑过来一脸八卦的笑容: “郡主,准备完了三公主的及笄礼,你可得准备小四的生辰礼了,不过想必你已经早早就备下了吧?” 啥?谢宜江的生辰礼?不知道啊,自己都没想到啊,难道后面很快就是谢宜江的生日了?季雨菲很是震惊。 “怎么?郡主不知道?”世子夫人也很是震惊,这两人之前不是整天待一起么?难道还没说起过? 不可能!世子夫人先打消了这个可能性,自己是过来人,两个人刚好上的时候,肯定是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要问,怎么可能连生日都不知道呢? 不过…也不一定啊,这小郡主长于深宫,估计从来都是别人来问、断没有她自己主动去求的,小四不主动说,搞不好她还真不一定想到。得,那自己这未来的大嫂,就拉拔他们一把吧。 念头一转,世子夫人就笑着接了自己的话:“郡主跟我打哑谜吧?小四的生日是在腊月初二,你会不知道?” 等小四回家了,让阿勉去他四叔那里讨点礼物,哼哼。 季雨菲一听,还好,还有点时间,便很高兴地举起酒杯跟世子夫人碰了下表示谢意,惹得旁边的静娴郡主又笑着打趣了: “婉清,堂姑母这里可等了老半天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请求 对于这位堂姑母,季雨菲如今也是满怀敬意的,别的不说,能在乱七八糟的清远伯府独自隐忍十来年后全身而退,就是个有真本事的,而且静娴郡主对自己和康王府都没什么利益冲突,人也挺好,现在听到她叫自己,加上世子夫人也在旁边笑着让自己赶紧去敬一杯,季雨菲就忙不迭地端起酒杯过去了。 两人碰了杯后便顺势说起了话,反正这会儿大家都是三三两两扎堆社交了,其他桌的不怎么认识,而自己这一桌的人,二公主除外,季雨菲自认除了世子夫人也就是静娴郡主算熟悉的了。 本来还有个三皇子妃何梦瑶,结果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加上对面还有个人家嫡亲的小姑子二公主,季雨菲觉得还是跟着静娴郡主聊聊她养的花花草草比较好。 聊了会儿话,犹如新郎倌一般敬完了酒的三公主过来了,三个人便一起喝了两杯,季雨菲劝三公主还是少喝一点,虽说是果酒,但喝多了总有点上头。 三公主却看着已经有了点酒意,眼睛开始乱瞟,瞟到了桌边有点孤单的三皇子妃,还朝她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哈喽!” 又朝另一边的二公主也打了声招呼,可惜对方冷眼旁观一般没啥反应,只盯着对面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呢,这会儿听到招呼声倒是有点反应了,却也没站起来,只朝着三公主遥遥举起了酒杯,嘴里也不知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仰头一饮而尽了。 季雨菲就觉得很是诧异了,何梦瑶好歹还算新婚吧?嫁的又是京城无数姑娘的梦中人,为啥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之前张琳上赶着要当三皇子侧妃的事情? 这不是有段时间了么?而且张琳也顺利被定给了别人家。 还是说,难道是三皇子发现自己的真爱是张琳、无处发泄,便给何梦瑶气受了? 有可能,不然纪子豪为何无缘无故地升了官?搞不好皇帝也知道自己棒打鸳鸯了,便给“接盘”的威远侯府一点补偿意思一下。 只是纪子豪有点倒霉啊,被迫娶了个不喜欢的姑娘,而且万一哪天三皇子搞不好还会送他一顶有颜色的帽子… 季雨菲沉浸在自己奇葩的脑回路里不自知,旁边的三公主便拍了下她的肩:“喂,想什么呢?又想你们家谢宜江啦?我跟你说—” 三公主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听得静娴郡主赶紧拉了下她的袖子,止住了她继续往下说。 没谈过恋爱的家伙果然不懂风情,不分场合,不分时刻,打趣她都打趣成了习惯了!季雨菲便瞪了三公主一眼: “没大没小!我可跟你说,如今你也及笄了,皇祖母那边,差不多也要给你打算起来了,知不知道?” “真的假的?”三公主估计真有点喝醉了,说的话也不如以往那般冷静,听了她的话后便嘟哝了一声:“那我去问问皇祖母!” “哎,你现在别去问!”季雨菲一看不对劲,赶紧站起来想拉住她,可惜微醺的三公主身手依旧矫健,一甩手就挣脱了季雨菲的拉扯,然后利索地转身往主桌去了。 “哎呀!”静娴郡主一看,也急得立马站了起来,姑侄俩并肩追着三公主往主桌那边去。 三公主却已经一边走,一边跟那边正跟人碰杯说话的皇太后扬声说话了: “皇祖母,及了笄是不是就要定亲了?” 因为隔了点距离,正低头笑眯眯地跟某个半蹲在她面前的宗室年轻小媳妇说话的皇太后,一开始还没听到,三公主便又不顾后面季雨菲和静娴郡主的低声双重喝止,大声重复了一遍。 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霎时满座皆惊。 皇太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问旁边的周太妃:“阿宁刚才说了什么?” 周太妃自然也听到了,毕竟三公主都说了两遍,对于皇太后抛给自己的这个烫手山芋心里很是不爽,这话不好接啊,可是又不能不回,便微微笑着打了个太极: “娘娘恕罪,臣妾刚才没注意听呢。” 就盼着阿宁这孩子不要再重复第三遍吧!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我的三公主! 可惜,死心眼的三公主没能如她所愿,嘴一张,在一片鸦雀无声中,一字一句很是清楚地说了第三遍: “太妃娘娘,我是想问皇祖母,及了笄是不是就一定要定亲了?” 完了,季雨菲和静娴郡主两人对看一眼,默默地站在了原地。 皇太后有点尴尬,刚及笄的小孙女怎么就迫不及待地当众问起了自己的亲事呢?可在座的人都听到了,不回答也不行啊,只好强笑着、硬着头皮说了句: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问的。”别的小姑娘害羞都来不及。 说完了又想起来,这孩子如今可不知道害羞两字怎么写,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就干脆直说了吧。 皇太后便又斟酌着说了句: “也不是马上就要定亲,只是女儿家,如今你也及笄了,是大姑娘了,这日后啊——”总要开始慢慢打算起来了,不能像二公主似的,张罗来张罗去,冷不丁地就给张罗了个安国公府。 皇太后还没说完呢,却见三公主一撩衣袍,对着她单膝跪下了: “皇祖母,可以不要定亲吗?” “你这孩子,又不是马上给你定亲,”周太妃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只是姑娘家嘛,总要定亲的,咱们先慢慢看着,只是看着,来,你先起来。” “就是就是!”识时务的礼亲王妃一看,也赶紧在一旁搭腔:“阿宁你这是把我们一帮老家伙给整糊涂了,有的姑娘家啊,一旦及了笄,还盼着家中赶紧帮她相看人家呢,你倒好,还让太后娘娘不要着急。” 礼亲王妃的那位儿媳妇也是个会说话的,一听自家婆婆这是要把三公主往高大上的方面去打造,便接了她的话往下说: “那可不,三公主可是堂堂的虎贲卫指挥使,太后娘娘肯定会替她慢慢挑选的,唉,也不知哪家子弟,以后能有这等福气呢!” 话到这里就岔得差不多了,本来感觉愣在那里的皇太后终于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哀家可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 又笑眯眯地指了下那位礼亲王妃的儿媳妇:“你这张巧嘴!当年你可也是你婆婆千挑万选来的,倒是便宜了阿卓那小子!” “哎哟,太后啊,怎么能说便宜了阿卓呢,”礼亲王妃立马打蛇随棍上,爽朗地笑着说:“能娶到我这可人疼的儿媳妇啊,可真真是阿卓的福气呢!” 儿媳妇乘势红了脸,钻到礼亲王妃的怀里撒娇不依,其余人便很识趣地哄堂大笑起来。 季雨菲虽然看得莫名其妙,但也明白,大家都在合力帮着皇太后扭转被三公主这直白的话给差点弄僵的气氛呢,便也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 三公主便站了起来,对着皇太后一拱手:“谢谢皇祖母!” 然后一回身,对着满座正眼巴巴看着她的内外命妇们来了句:“来,咱们继续喝酒!” 第三百五十章 往来 三公主说这话的时候,估计是觉得有赖众人的帮腔才让自己的目的顺利达成,还对着大家来了个略表谢意似的嫣然一笑。 因着之前已经是微醺的状态,三公主的两颊本就有了一抹粉嫩的红,嘴唇也是红艳艳的,如今这么灿然一笑,顿时如这冬日即将绽放的红梅,掩了一地的雪光。 饶是大家都身为女子,那一瞬间,见到三公主这一番倾城笑颜,也是被生生惊艳到了。 好几个人,甚至都不约而同地因为来不及掩嘴而发出了惊呼声。 “怎么了?”后面坐着的皇太后等人没看到,听到惊呼声还一头雾水。 可能是心情确实好,也可能是确实喝醉了,三公主带着一脸的笑意,轻盈地一转身,端着酒杯对着皇太后等人也来了句:“皇祖母,我也敬您一杯!” 因为已是冬日,加之公主及笄此等重要场合,虽说是中午,慈宁宫内已特意四处点上了宫灯,三公主这一转身,皇太后只觉眼前一片炫目光华,小孙女的笑容犹如御花园里迎着阳光绽放的耀眼红莲,一瞬间,也是看得呆了。 难道是因为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缘故,以前怎么没觉得阿宁美得如此炫目呢?当然,阿宁从小就不爱笑,性子向来温顺,高兴时也只是抿个嘴,哪想到,如今这么展颜一笑,竟能令一殿女性都失色! 旁边的周太妃则是呆呆地看着三公主那双酷似先帝的眼睛,喉头一哽,想到了很多的前尘往事,那会儿,先帝虽然在外叱咤,但回宫后,许是年轻,许是江山日益坐稳,对着她,也有如此和颜悦色甚至温柔一笑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便觉得无比幸福:上天垂怜,自己嫁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于是回过神来的一殿内外命妇们,譬如大皇子妃等人,虽然看不清三公主背对着她们的样子,但当朝最为尊贵的两位女性对三公主都是一脸慈爱的样子,她们却都看到了。 少不得,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都有,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因为三皇子娶亲而暂时消沉的皇室八卦,便又因为三公主这场别具一格的及笄礼而重新热络了起来。 当事人三公主却浑然不觉,在自家屋子里很兴奋地拆大家送给她的礼物,说起来,及笄礼之前送的礼物就已经够多的了,及笄礼之后,竟然还有人送了礼物来。 礼物太多了,洪嬷嬷便请示她,专门找了个时间,季雨菲也在,几个人凑一起,一边拆礼物一边商量如何回礼,也算是高效率。 拆礼物么,三公主自然很开心,回什么礼就不感兴趣了,说让洪嬷嬷做主,不过季嬷嬷倒是很认真地在旁边观摩学习,又委婉地建议季雨菲也多注意一下,毕竟这种事情以后总会碰到的。 季雨菲听得明白,这是在说,自己如今有康王挡着,但他日成了亲,不免总有人情往来,那还是要尽量做得妥当一点,便也认真地在旁边坐着观察。 三公主在拆到季雨菲送她的耳环时,还挺不屑,季雨菲便哄她戴上看看,彼时三公主穿了身家常的浅黄色衣裙,一戴上那副金色珍珠耳环,顿时满屋的人都啧啧称赞,连洪嬷嬷忙里偷闲瞄了一眼后,也表示这副耳环很衬公主、不可多得。 三公主一听便也就不说什么了,戴着耳环又拆开了康王给她送的那方印石,经过季雨菲的一番解说,也表示很满意,说自己以后要好好请个人篆刻。 既然如此满意,季雨菲便当着洪嬷嬷的面说了白流苏母亲的事情,这一说,本来忙得团团转的洪嬷嬷终于停下了,连连表示抱歉,说自己最近太忙了,年纪大又易忘事,竟然把欣娘托付的事情忘记跟三公主和郡主说了。 季雨菲当面不好说什么,心里是觉得,这精明的老太太,估计也是等着自己开口,然后看三公主的态度吧?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宅子是三公主的,她也不能全权做主。 而三公主么,果然如季雨菲所料,听了她的话,又问了洪嬷嬷的看法,便手一挥: “那就住进来好了,反正咱们宅子够大,空院子也有,嬷嬷你看着办好了!” 洪嬷嬷其实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所以听到三公主这么说,马上就当着季雨菲的面提出了方案: 一个以前不知是何用途的小院子,如今无人居住,小是小了点儿,但既连着内院,又有一道对外的小门,很是方便。 季雨菲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转头问白流苏。 白流苏还能说什么?这比她自己设想和打算的,已经好得太多了! 当即便下跪,红着眼睛给三公主和季雨菲都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又给洪嬷嬷行了礼。 “流苏,”三公主又问她:“你母亲听说也会功夫?” 白流苏点头:“禀公主,母亲自幼跟着外祖母学习剑法,奴婢的功夫也是自幼跟着母亲习得。” 三公主便点头:“那肯定比你还厉害,等你母亲来了,跟她讨教一下。” 白流苏自然连称不敢。 于是这桩事情也就这么顺利定了,只静等着白流苏的母亲顺利抵京。 季雨菲便开始全力投入了准备谢宜江生辰礼的事情当中。主要是时间不多了啊,而且谢宜江已经去了京畿道一段日子了,搞不好最近就会突然回来呢,得抓紧。 一开始,季雨菲是想着,给谢宜江送个很特别的东西作为生辰礼,只是翻遍了康王的库房,也没找到什么适合一个年方十八岁的习武少年的礼物; 之后又想着,干脆自己做一个,但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做个生日蛋糕吧?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此等习俗,上面插几根蜡烛人家搞不好还跟你翻脸; 那要么带他去什么地方吃个饭游玩一天?但是明明谢宜江比自己还熟悉京城,搞不好人家都已经去过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天气倒是越来越冷了,屋里都烧起了地龙,季雨菲便对着窗前花瓶里的一束腊梅很懊恼地生闷气。 “呼”的一股冷风进来,激得季雨菲一阵哆嗦,正想看是哪个冒失的小丫鬟呢,却发现是两眼亮晶晶的白丁香: “郡主,郡主,刚才门房遣人来说,我娘到王府门口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相聚 季雨菲一听,便忘了刚才那阵冷风,也高兴地站了起来:“真的?那你赶紧去吧,哦对了,跟你姐姐说了没?” 见丁香点头,便又吩咐她:“好,那你们先带着你娘去公主府里,我随后就到。” 丁香又赶紧摇头:“不是的,郡主,奴婢已经见过娘了,姐姐也在门口陪着,只是我娘说了,想给王爷磕个头谢了恩再走!” 这事跟康王可没关系,不过看来这位白夫人挺懂礼数,季雨菲觉得也行,好歹是自家出面帮人家解决困难,便又打发小丫鬟赶紧去正院看看王爷是否在家,又让人去通知季嬷嬷过来。 一边就让人给自己披上斗篷打算出门去了:“走,丁香,王爷这会儿多半不在府中,你娘还是先去安顿下来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了。” “哎!”丁香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其实她刚才就说了,王爷这会儿肯定不在府中,王爷白天忙着呢,娘和姐姐偏不听,非要她过来禀报郡主。 果然,主仆俩刚走出院门口,那刚才的丫鬟就匆匆来报,说王爷一大早地已经出门去了,而且交代中午不回来。 丁香便很开心,老实说,她还是有点担心,生怕王爷不同意,如果那样的话,郡主也没辙,那娘就没地方可去了。 之后季嬷嬷也很快来了,一行人到了府门口,白夫人早已下了马车,等在门口,给季雨菲恭敬地行了礼,又让白流苏姐妹俩再次给季雨菲磕了头谢恩。 季雨菲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也是自己举手之劳,无非就是跟三公主说一声,当然,其实自己府里也可以住,不过貌似不是很方便。 但白夫人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又说了很多动情的话表示感谢,说到后来,幸亏季嬷嬷出来打圆场,说还是早点过去安顿吧,这才作罢。 那边府里,三公主倒是在,于是少不得,白夫人又是一番磕头感谢和送礼,之后白家母女三人便自行由人带着去安顿了,季雨菲放了白氏姐妹两人三天的假,让她们好好陪陪母亲。 想想看,当年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告别了母亲,千里迢迢地来到陌生的京城,如今总算母女重逢,总得给人家时间好好叙旧一番。 白夫人和白流苏两人都表示不用,说一天即可,但丁香很开心,她都离开母亲快五年了,如今总算能再次团聚,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娘说呢,老实说,再给她三天她都愿意。 当然,以后也有的是时间,三天已经是开恩了,郡主多体贴啊,丁香觉得,自己以后当差更得尽心尽力,来报答郡主的大恩大德。 看着母女三人亲亲热热依偎而去的身影,洪嬷嬷都有点唏嘘,兼羡慕。 季雨菲看在眼里,但也不好问她,便转了个话题问三公主:“你最近不忙么?等下要不要出门?外面挺冷的。” 三公主表示忙,不过今天中午自己本来是打算去天香楼吃烤全羊的,有段时间没吃了,如今天气冷了,还挺想的。 本来要走的洪嬷嬷,听到这里却转身停了下来,笑着跟两个姑娘说,这天气,眼看是要下雪了,还是在家里暖暖和和地呆着比较好。 季雨菲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阿宁,要不今天中午你别出去了,我给你下碗面吧?” 这个时代没有现成的面条可买,全程都得手工,季雨菲曾经因为好奇跟着王府里的大厨观摩过两次,也试着做过一次,觉得味道比那种平日超市里买来的细细的面条要好很多。 转头见洪嬷嬷磨磨蹭蹭地还在,季雨菲便凑到三公主耳朵边悄悄说:“我以前过生日的时候,我妈都会给我煮一碗面,放点鸡汤,撒点葱花,上面煎一个荷包蛋,味道挺好的,我亲手给你做一次,怎么样?” 只要是吃的,三公主对季雨菲是抱着绝对的信任,如今自然也是除了点头就没有别的了,天香楼么,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洪嬷嬷一看三公主点头,便笑眯眯地走了。 季雨菲便带着三公主去了厨房,既然是号称要自己亲手做,那诚意就得足,得从和面开始一力而为。 和面可是个技术活,前后失败了两次,一次是太干,一次是太湿,惹得赶走了厨房一众人,自己一个人忙活的季雨菲,还抽空对着三公主感叹: “我可告诉你,阿宁,两辈子加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给人做长寿面,你可真有面子。” “看着很好吃诶!”三公主没有正面回答,眼睛盯着季雨菲擀面:“你没给谢宜江做过?” 对哦!季雨菲眼睛一亮,这种长寿面还是可以给谢宜江做一次的,好,那到时再想点别的就可以了! 于是两人都很满足,三公主是吃得很满足,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说比她上次去过的那家张生记的鸡丝面还要好吃,季雨菲则是因为这个偶得的点子及成功地做出手工面而满足… 如此到了第二天,据说三公主还是偷偷瞒着洪嬷嬷溜到天香楼去吃了顿烤羊肉,季雨菲则依旧窝在暖和的屋里想点子,外面的天色眼看是越发阴沉了,一副随时要下雪的样子,让她不禁担心,谢宜江回来的路上会很艰难,不过如此一来,到时也不用想别的招数,只能窝在家里给他下一碗长寿面了。 “郡主,奴婢来了!”随着外面一声禀报,白流苏掀帘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不是让你陪着你娘吗?我这里左右没什么事。”季雨菲嗔怪她,这姑娘就是比较懂事,没看她妹妹丁香,再给她放三天估计都乐意。 白流苏表示自己只是过来看一看,如果没有什么事,自己就再跟郡主讨个情,回去继续陪母亲,反正那小院子很方便,都不用从三公主府上进出,一出来没几步路就是王府大门了。 季雨菲便叮嘱她:“那就好,你这两天就好好陪陪你娘,带她逛逛京城,回头天该冷了。” 白流苏点头称是,然后说起三公主的师父:“景姑姑昨儿还特意过来看奴婢母亲,说听说奴婢母亲也习武,想要跟她请教。” 景姑姑最擅长的其实是骑射,功夫方面可能稍微弱一些,看来白夫人住进府里,三公主师徒俩也算是近水楼台了,季雨菲听了便点点头,这样也好,好歹不算是白住。 白流苏却又说:“不过郡主,当时景姑姑走了后,奴婢母亲就说,景姑姑很是眼熟。” “哦?还有这事?”季雨菲顿时来了精神,难道这是白流苏今天专门过来的原因?这姑娘平日里素来稳重,不太会说废话。 “是的。”白流苏点点头:“奴婢当时还跟母亲说,景姑姑以前住在宫中,怎么可能会眼熟。母亲便也不说了,不过感觉她一直在苦苦思索。” 看来后来还是想出来了,要不然流苏不会特意过来跟她说,季雨菲耐心等着下文。 “等到晚上的时候,奴婢见母亲还在分神,便开玩笑说,不会是年代久远,把以前看到过的某个人给错当成了景姑姑吧?” “结果奴婢这么一说,母亲却眼睛一亮,说她终于想起来了,确实是如此!” 第三百五十二章 故人 哦?是个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人?那就有意思了! 季雨菲心中八卦大作,当然,前面的人不是康王而是白流苏,那就还是稍微装得不动声色一点吧。 于是季雨菲就努力做出一副淡淡的表情: “很久以前?那会儿景姑姑应该也在宫中吧?所以你母亲是看到了一个长相差不多的姑娘?” 难道这景姑姑还有个自幼失散的双胞胎姐妹?不可能啊,先帝带人出的手、亲自抱回来的姑娘呢,不至于落下了一个,这有损先帝的英明。 “郡主误会了,景姑姑自然是在宫中,母亲看到的也不是另外一个姑娘。”白流苏却给了个很出人意料的答案: “当时奴婢也是这么回答的,不过母亲却摇摇头,说不是景姑姑,也不是另外一个姑娘,而是一个长得跟景姑姑非常非常像的男人!” 男人?季雨菲对这个答案没啥心理准备:所以景姑姑其实是龙凤胎中的一个? 可是景姑姑不是前朝太子后裔么?难道是说— 前朝皇室还有男性后裔在世?! 这可是大事啊! 季雨菲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这事,别说如今的皇帝了,当年的先帝应该也不知道吧? 虽说都是前朝太子的血脉,但古代社会嘛,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女性跟男性,光想一想,就知道意义截然不同啊,如果知道还有男性后裔,那先帝当时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吧? 这事,简直,简直太突(刺)然(激)了! 不行,这事不晓得白流苏知道多少,在她面前可不能显露出来,季雨菲便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然后才努力做出依旧淡淡的表情: “哦?这么多年了,你母亲如何记得这么清楚?” 那男的,不会是当年白夫人的什么情郎吧? 要不然谁会在多年后从一个中年女人的脸上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男人啊? 不过这么问,对白夫人的清誉有点影响,不知道白流苏会不会多想?季雨菲又有点后悔。 好在对方并没往这方面想,还挺高兴的点点头:“不错,郡主,奴婢当时也是这么问母亲的。”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没做啥亏心事,母女俩都坦荡着呢,且听白流苏往下讲吧: “母亲听了,便说本来她也没往那方面想,但碰到那个男的,也就是大概五年前的事情,并不是很久远,而且当时的事情比较令人印象深刻,她便记住了。” 才五年前?那倒是跟如今的景姑姑差不了太多,不过总不会真的是景姑姑的哥哥或者弟弟吧?当年先帝手里的漏网之鱼?季雨菲表示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算了,还是先听听白流苏母亲的说法吧。 “母亲说,当时刚好是清明时节,庶兄去给父亲上坟,她则照例带着丫鬟去一家平日里去的寺庙里添点功德钱。” “当时天下着雨,春寒料峭的,庙里也没什么香客。母亲进了大殿,里面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黑衣男子,带了个比庶兄小几岁的少年,跪在那里诵经,母亲便有点迟疑。” “那大殿里的和尚认识她,毕竟母亲每年都去他们那里捐几次功德钱,见状便过来跟她低声解释,说那黑衣男子丧妻不久,一心要在他们寺里剃度,都在菩萨跟前跪了十来天了。” “母亲也见到了旁边的少年,便问那和尚,那少年可是黑衣男子的儿子,和尚说是,母亲便有点唏嘘,觉得那黑衣男子甚是痴情,竟然情深到要抛下儿子遁入空门。” “和尚便说,正是因为有那少年,主持不答应,所以如今那黑衣男子也就在寺里暂时住着。” “母亲自幼习武,外祖家也不太拘泥什么礼教,因此听了和尚的话,觉得那儿子很可怜,刚失了母亲,父亲却又想要出家,便有心想要出声劝一劝,等到了菩萨跟前跪拜时,便特意在那黑衣男子的身后低声说,夫妻鹣鲽情深,自是可遇不可求,只是逝者已矣,但下有稚儿,还是得往前看,万不可因此灰了心。” “那黑衣男子听了,便停了念经,顿了片刻,回过头来问母亲,得知她是孀居之人,又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她惨然一笑,说并非仅仅是因为丧妻,又说对他而言,无需再往前看,因为前方已无任何光亮。” 这个故事很吸引人啊,竟然是这样的邂逅,季雨菲便一句话也不多说,只听着白流苏讲她母亲的故事。 “母亲说,这几句话她一直记着,因为当时那黑衣男子的样子很是颓丧,一脸惨淡。母亲说,中年丧妻的男人,能如此情深义重,委实不多,本来不想再多说的,见此便又劝他,说众生皆苦,但哪怕看在旁边跪着的孩儿的份儿上,也要努力振作起来。” “谁知那男人听了,神情更是悲切,说自己不但多年来苦了妻子,也耽误了孩子,说着说着更是声音哽咽,说世事多艰,真如一场梦魇,又转头看了下旁边低头跪着的儿子,说如今终于大梦彻醒,方知他妻子当年给儿子取名的真正用意。” “母亲见此人伤心过度,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这一次短暂的偶遇,倒是让母亲印象颇深。” “哪知后来过了大概半年左右,母亲因为父亲的忌日又到那寺庙去做法事,竟然又相遇了一次,只是这次那儿子没在,而那黑衣男子已经正式剃度出家了。” “也正因为如此,母亲对这件事情还挺记忆犹新的,当时还特意问了下寺里和尚那儿子的下落,得知那法号为怀空的黑衣男子在剃度之前已让人带走了儿子,不知去了何处。” “母亲说,唉!那几年,因为庶兄和他那姨娘的缘故,她自己也过得不是很快活,又思念远在京城的奴婢,觉得那怀空和尚应该也能感同身受,便想找他参参禅。” “怀空和尚却说,参禅的先决条件是除妄想,他妄想多年,并未根除清静,给婉拒了。之后母亲便没再找他,也没碰到过他,貌似那位和尚身体不是很好,但主持对他挺好,就不怎么出来了,后来也就没一直没见过了。” “一直到现在,母亲说,昨儿见了景姑姑,就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听了奴婢的话,记起了那怀空和尚,仔细想了想,觉得真的很像,两人感觉年龄也相当,本来还想问问景姑姑身边是否有孩子,推算一下,那个怀空和尚的儿子,如今差不多也十七八岁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下雪 说到最后,白流苏也说了自己来的目的: “不过听奴婢说景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身边也并无其他人,母亲便说可能真的只是巧合罢了,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奴婢觉得挺有趣的,便过来跟郡主讲一讲,就当给郡主解个闷吧!” 景姑姑身边并无孩子啊,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过皇帝,季雨菲觉得,此事应该只是巧合吧? 但这样的一个故事,季雨菲又觉得,还是挺不同寻常的,等晚上康王回来了,也许可以跟他讲一讲,就跟白流苏所说的,就当解个闷呗。 而当康王晚上回来听了季雨菲说的这个所谓故事,一开始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之后是感同身受般地唏嘘,到后来则是对怀空和尚行事的不敢苟同,但到最后,却是一脸深思的表情了: “清儿,你对此事怎么看?” 不知怎的,康王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 还能怎么看?季雨菲觉得这种事情巧合成分居多,而且真要论起来,似乎也无从查证啊?还是听过就算吧,当不得是什么大事。 毕竟之前找到景姑姑的可是先帝,景姑姑的背景又摆在那里,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只带回一个小姑娘而遗漏了一个小男孩,如此重大的疏忽绝无可能。 季雨菲倒是想到了以前看过的著名的“狸猫换太子”,但没有相关的可疑细节,她觉得老是往阴险处想象也不好,何况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到十五人团为止,前朝余孽们基本已消散殆尽,景姑姑的身世,也不是自己能挖掘得出来的。 就算能挖掘,也没有什么好处,自己一个本朝郡主,去挖前朝公主的身世,是吃饱了撑的吗?想要证明康王府不安好心? 季雨菲便摇摇头:“父王,我没什么想法,年代久远,人有相似,无从查证。” 康王听了便也没说什么,只说二公主府那边的事情完全交割完毕,过完年后安国公府就会来京,包括那准驸马宋昊哲,准备与二公主成婚事宜,所以如今他也闲了,倒是又可以过原来的喝茶赏花钓鱼下棋的悠闲日子了。 季雨菲想了想,便还是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毕竟康王在这方面应该挺有经验: “父王,女儿想问下,这冬日的京城,有什么好去处没有?” 思路还停留在太原某个因为丧妻而出家的和尚、即将与二公主成婚的安国公府嫡子等事情上的康王,被女儿这么个冷不丁的问题一问,还愣了一下: “冬日好去处?最近天挺冷的,估计很快就要下雪了…” 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女儿可能是在问跟谢小四去游玩的地方,当然,跟阿宁也有可能。 不管哪种可能,自己都很乐意提供参考意见,康王想了想,便提了几处地方: “夏日里的柳湖自然是最美的,不过冬日里其实也挺不错,这柳湖有个好处,它那水是流动的,所经之处又是市井人家,所以哪怕到了冬天也不会结冰,如果过两天下了雪,湖上泛舟,很是风雅。” “再有那京城北面的梅花山,山虽然不高,但有满山的红梅,这几日想必就已陆续开了,如果下了雪,雪中红梅,也是一处胜景…” 季雨菲一听,好吧,看来都是要下雪才能欣赏的风景,那倒也挺好,毕竟如今外面都已经冷飕飕的了,要光是为了出去逛一逛,季雨菲其实也不是很愿意,但如果下雪了,那倒也挺好的,下雪天谁不喜欢呀? 便问康王:“父王,这京城的雪大吗?” 康王一愣,看来女儿是真记不得很多事情了,便很耐心地给她讲解:“那也要看时候,京城虽说年年会下雪,但有时候雪不大,积不起来,那自然就看不成雪中红梅,柳湖么,反正是可以随时泛舟的。再也有,父王记得当时也就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有一年天寒地冻冷得不行,连那柳湖都罕见地结了冰,据说很多人都跑到湖面上去,那冰也没碎。” 听着很好玩呢,季雨菲顿时对下雪又期待了几分,不过还是希望谢宜江回来后再下雪,这样回来的路上不会太艰难,在京城的时候又可以一起去看雪。 三公主听了此事,则是一脸好奇:“天上下白色的雪是什么样子?” 季雨菲对她的同情顿时又多了几分:“你们以前不下雪么?”估计是因为温室效应,末世的人真可怜。 三公主表示,末世里环境非常糟糕,有时候天上会飘很多灰黑色的粉尘,不知是不是所谓的雪,但那个时候大家都躲在地下室里,过一阵子消散了才出来,要么就是戴着帽子和自制的口罩出门。 好吧,季雨菲便开始期待下雪,为自己,也为从未见过雪的三公主… 天冷得很快,在之后的某个早上,当季雨菲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时,外面传来了丁香兴奋的声音:“郡主,郡主,下雪啦!” 惊得季雨菲立马爬了起来,往窗口一看,还真是,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啊! 而且想必昨晚就已经下了,如今地上都已经积起了一层。 于是高兴地赶紧穿衣服,然后过府去找三公主,好期待这姑娘看到下雪的样子,不知会怎么样。 而三公主的样子,也确实没让季雨菲失望— 三公主一身戎装,正在海棠花苑里快活地满地打滚! 旁边一脸无奈又宠溺的洪嬷嬷见季雨菲来了,顿时如遇到救星:“快,郡主,殿下都在雪地里玩了小半个时辰了!” 先是特意穿上了一身盔甲,之后用手小心翼翼地摸雪,后来见没事,又在雪地里疯跑了一阵子,再后来还把雪捧在手里吃了一点,洪嬷嬷是知道三公主落水前后变化的,自然是早早就把府里的下人们都赶出了园子,不过眼看三公主在这大冷天的户外一直不肯回去,又担心她给冻坏了身子。 好在康王府的郡主来了,这位郡主行事素来稳重,应该可以劝阻三公主,洪嬷嬷觉得。 可惜郡主听了自己的话,洪嬷嬷失望及惊讶地发现,先是抿嘴一笑,一脸宠溺地看着不远处的三公主喊了一声:“阿宁,你干嘛穿着盔甲,多沉啊,玩雪不方便。”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小郡主施施然从地上团起了一团雪,看准三公主,用力扔了过去,“噗”的一声,刚好砸中了三公主! 第三百五十四章 玩雪 雪球在盔甲上四散溅开,伴随着洪嬷嬷和白丁香的惊呼声,三公主愣了下,似是没反应过来,还有点疑惑地用手摸了下被砸中的地方,不疼诶。 但很快,她就兴奋地意识到,这雪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于是如法炮制,也开始在雪地里团雪。 季雨菲眼看不对,这家伙可是有武力值的,可别被她砸中了,便对洪嬷嬷说了声:“嬷嬷快逃!” 然后自己便赶紧往最近的一棵树后奔逃了。 丁香玩心大,一看自家主子开始找掩护了,也赶紧欢叫着往另外的树后面奔逃。 流苏一看不对,跺了跺脚,对洪嬷嬷行了礼后也管自己跑了,她得护住郡主。 于是目瞪口呆的洪嬷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着四个姑娘已经在雪地里玩成了一团,一时间,雪球乱飞,欢叫声不断。 虽说有点主仆不分,但,下雪天难得,三公主如此开心也难得,那就,自己眼不见为净吧。 洪嬷嬷便带着一丝嘴角的笑意管自己走了:放心,这打雪球是康王府的小郡主自找的,三公主可绝对吃不了亏! 果然,没过多久,气喘吁吁的季雨菲就表示投降了,仰天躺倒在雪地里: “阿宁,阿宁,咱们休战吧,我不行了!” 这里的雪跟沙子是的,而且地上也干,加上自己出来前披了斗蓬,在雪地上躺一会儿应该不会湿。 当然,也肯定不会冷,跑了这么一会儿,身上热乎乎的都出汗了。 旁边一阵雪被踩的“吱嘎”声后,三公主也仰面跟她并排躺在了一起。 丁香一看,也想有样学样,白流苏看不过去,一把把要往下坐的妹妹给拉了起来,低声吩咐她先出去准备热水热茶,说等会儿估计郡主她们就会回屋了,交代完了,自己则远远地走开等着。 仰天迎接扑面而来雪花的季雨菲伸出手,摸了下旁边三公主的脸,低声问她:“小风,开不开心?” 停了一会儿,三公主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开心!” “开心就好,不过咱们也不能玩得太久了,下雪天冷,很容易感冒。”季雨菲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便也依旧躺着没去看她: “而且这么躺下去,回头雪会湿衣裳,咱们得回屋先暖和下,这雪一旦下了,基本可以下很久,有的是玩的时候,咱们回头再出来吧。” 旁边又是安静了一会儿,季雨菲索性自己先坐了起来,然后拍了拍三公主的胳膊:“没事,先起来吧!” 三公主叹一口气,也坐了起来。 季雨菲便又先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伸出手拉她:“走,下午再出来玩,如果雪一直这么下,到时候地上会堆得很厚,随便你玩。” 说到这里,总算是想起了尚未回京的谢宜江:“唉,雪下这么大,也不知宜江回不回得来!” 三公主觉得诧异,这下雪跟谢小四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季雨菲只好跟这个末世来的人类解释: “下雪虽说好玩,但雪下得大了,对道路交通很不利,雪地上很容易打滑,雪化的时候又满是泥泞,所以等雪停了你可以出去看看,马路上肯定都是扫雪的人,不然大家出门不方便。” 三公主没说话,点了点头,之后一行三人便出了园子,守候在屋里的洪嬷嬷得知,自然喜出望外。 回屋换了衣裳,捧了热茶,季雨菲很是满足地发了阵感叹,又在三公主的追问下给她讲雪天的好玩,虽然自己家在南方,但以前在北方的乡下爷爷奶奶家过年,她可没少玩: “可以堆雪人啊,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堆什么,回头估计街上也可以看到很多,到时咱们去看看…早上起来,你会看到屋檐下挂着一串串晶莹透亮的冰凌,可以敲下来舔一舔,很凉快哦!” 又煞有介事地说起曾经在小学课本上学到的“雪地捕鸟”: “下了雪,鸟儿们没什么可吃的了,就可以扫出一块空地,然后支起一个大竹匾,下面撒点谷物,小鸟们就想来吃,你得有耐心,哦对了,那个支起竹匾的棒子上,要系上一条绳子,然后你看有小鸟进去吃了,你就远远地将那绳子迅速一拉,竹匾就可以把小鸟给扣在里面了。” 把个三公主听得很是入神,虽然一直默不作声,但双眼亮晶晶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季雨菲便先把丑话说前头:“这我也是听说的,没试过,小鸟们其实挺警惕的,不容易抓。” 又说起爷爷家隔壁的小哥哥带自己玩滑雪的经历,这个倒是可以尝试下的: “你就找一块薄的板子,注意,一定要轻薄的,然后在板子一头打两个洞,上面用一条绳子穿着,不用太长,够你坐在上面抓得住的长度就行,然后你找一处高坡,注意不要太陡的,慢慢来,然后你就坐在那板子上,后面的人给你轻轻一推,你就拉着绳子‘哗啦啦’往下滑了,很好玩!” 当然,这些最好都是雪停的时候玩,如今还是先在屋里暖和着吧。 三公主觉得无聊,便又问季雨菲:“那吃的呢?下雪天有啥好吃的么?” 这个可以在屋里完成啊。 “好吃的?”跟雪有关的么?必须是火锅啊!而且这个世界也有,三公主之前已经吃过一回了,但好像还是对烤羊肉的兴趣比较大,据她自己解释,以前在末世里,大家也都是烧一锅热水,里面什么都放进去,只是没有那么多调料和食材,味道比较差。 季雨菲对于火锅被如此贬低很是无语,但对于一个末世来的人,你也不能说啥。 至于小吃之类,季雨菲侧头想了想,也就只想到了烤红薯和糖炒栗子,这两样估计挺民间的,这府里伺候的人也不一定知道,便让白流苏派人去外面先买买看,反正热乎乎的街头吃食就行。 府里的人办事挺利索,在季雨菲吩咐之后不久,竟然真的给买到了烤红薯和糖炒栗子,分量还挺足,季雨菲便分头给了洪嬷嬷和白流苏她们,自己和三公主也美美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一块红薯,剥了几颗栗子,眼看着外面的大雪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季雨菲便又继续发起了愁: 雪下得这么大,谢宜江同学能回得来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归来 这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二日早上才总算是停了。 于是地上、屋顶上,到处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王府里所有人都出动,一边扫雪,一边打扫清理雪后被压断的树枝。 康王也待在府里,带人查看此场大雪有无影响屋舍,并让人拿着长杆拍打府中树枝,有些常青的大树,树枝都被大雪压弯了,得赶紧把雪打落。 三公主却很开心,一大早就到康王府来,手里还不怕冷地拿了根长长的冰凌,说是刚从屋檐敲下来的,一副让人不忍直视的傻样子。 季雨菲还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想起来,见状让她自己带人上街玩去,并叮嘱她顺便可以再买点烤红薯或者糖炒栗子回来吃。 三公主却表示,烤红薯和糖炒栗子已经让人上街买去了,自己今天来,是想让季雨菲示范下她昨日所说的如何堆雪人、如何制作滑雪的板子以及如何捕鸟,之后自己就会回去。 妹子,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情啊,眼看站在床前的三公主,手里拿的那根冰凌已经开始往下滴水了,季雨菲叹一口气,认命地坐起身穿衣服。 能怎么办呢,自己说出去的话,只好负责到底呗。 大冷天的,虽然起床艰难,但一旦起来了,其实也就好了,特别是外面还有好玩的事等着。 于是这一天,两个姑娘就一直在外面厮混。 先是在季雨菲的院子里堆了两个极丑的雪人,一个是21世纪版的圣诞老人,一个是末世里的僵尸,对此,完全没看懂的一众王府下人,也只能违心地表示捧场,夸主子们的想象力超凡脱俗。 三公主觉得堆雪人这件事很好玩,之后每天早上就在云湖边堆一个僵尸雪人,毕竟这是她以前最熟悉的东西了,于是云湖边便出现了一长溜很“可怕”的雪人,有的是缺胳膊的,有的是断腿的,有的干脆没了四肢,搞得那阵子连晚上巡夜的家丁都觉得有点瘆得慌,特意绕道走,此是后话。 做滑雪的板子这件事也很容易,毕竟不用两人亲自动手,不过问题是:做好了滑雪的板子才发现,府里根本就没有滑雪的陡坡啊! 别说王府里没有,问了下忙碌的康王,整个京城里都不会有这样的地方。 两人都觉得很是遗憾,便相约哪天再去下温泉庄子,那边附近有山林,三公主当时打狍子的地方也有斜坡,应该是个滑雪的好地方。 最后只剩下了捕鸟这件技术活儿,这事,后来连康王都来参与了。 季雨菲先问了下王府里的家丁,大家对于这件事竟然都知道,只不过没有身体力行过,既然三公主想要见识,大家便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具体试验一回。 运气也挺好,第一回尝试,竟然就逮到了好几只鸟儿,虽然只是麻雀之类,看来技术含量也不高,家丁们在三公主的指挥下毫不怜惜地把鸟儿们都给烤了,三公主为此还独得一只,不顾康王父女的阻拦,吃得津津有味。 如此,在王府里玩乐了大半天的三公主,意犹未尽地跟季雨菲约好,第二天两人便去温泉庄子上滑雪,这下雪天简直太有趣了。 季雨菲有点犹豫,她怕谢宜江突然回来,毕竟快腊月了,转眼就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便没有把话说死,借口说第二天可能也要下雪,到时路上不好走,不一定去得成;又让三公主去问问住她府里的袁鸣袁大人,对方可是常年住温泉庄子的,先了解下那边雪后的情况。 好在不用季雨菲继续想借口,当天黄昏的时候,谢宜江令人意外地出现在了府里,于是什么温泉庄子,什么斜坡滑雪,都被通通抛到了脑后。 有段时间没见了,谢宜江身上披了件黑色的大氅,站在雪地里微微笑着看她,让季雨菲的眼睛都不由地湿润了起来,眼看白流苏已经很有眼色地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便再也顾不得了,小跑几步,扑进了他的怀里:“你回来啦!” 彼此拥抱一阵,再互看一番,都不用说什么话,季雨菲只觉满心的甜蜜,恨不得就这么一直抱着。 只是两人均明白,哪怕定了亲,也不能就这么独自在屋里呆着,便携手去了王府的花园。 季雨菲得知谢宜江是一大早从京畿道赶回来的,雪地路滑,路上特意让马儿慢点走,便直到午后才到家,到家后稍微休整了下,见过了家人,便上她这儿来了。 “宜江,那你可以在家呆几天?”这是季雨菲最关心的问题。 谢宜江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你猜?” “我猜不出。”季雨菲老实回答,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让自己猜,应该是好事,今日似乎还是十一月底,那就大胆猜测:“可以待个五天么?” 结果还真让她猜对了,据谢宜江说,他那边的上峰给了他个人情,让自己顺便进宫给皇帝捎一样东西,到时皇帝可能有事情问他,或者让他也捎点东西回来,这就需要时间,加上下雪天近腊月,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准许他多待两天。 “好啊好啊,那咱们回头赏花去,城北梅花山上的红梅,想必已经开了!”季雨菲很是开心,又盼着,最好明天又开始下雪,到时两人还可以去柳湖上泛舟,想必也挺美。 总而言之,如今谢宜江回来了,季雨菲只觉得,满地雪景,美不胜收。 “好,不过明早我得先进宫去觐见陛下,你在家等我消息。”谢宜江硬着心肠嘱咐他家清妹妹:“如果顺利,我就午后过来,你看可好?” “可以啊,”季雨菲觉得没问题,毕竟自己这些天都赖床起不来,如此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想给他准备一顿生日面呢,这事赶早不赶巧,便又问谢宜江: “那你能中午过来吃饭吗?皇伯父总不会留你吃饭吧?” 自己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谢宜江自然表示可以,其实刚才也只是顺口一说,没有想到午饭的问题,如今见季雨菲靠在自己身上,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这些天一直思念的人就在身畔,而且在雪地里看着比以前更美了,洁白如玉的脸颊,如山茶花般娇嫩红艳的嘴唇… 谢宜江只觉一阵心神荡漾,鬼使神差之下,低头吻向了季雨菲的嘴。 第三百五十六章 顾虑 本来仰头看着谢宜江、认真听他说话的季雨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亲了! 被亲的时候,季雨菲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但也许是本能的反应,在谢宜江的嘴唇碰上了自己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砰!砰!砰!”心都要跳出胸膛了,所有的感受,感觉都集中到了嘴唇上。 万籁俱寂,唇间有蜜…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其实也很短暂。 原来,被喜欢的人亲,是这样的感受啊! 季雨菲抱着谢宜江的身子,头靠在他的胸前,依旧闭着眼睛。 谢宜江也是如此,下巴抵着季雨菲的发丝,只觉这一刻如在天堂,说不出的幸福… “咔嚓”一声,一根松枝终于承受不住雪的重量,从树上掉了下来。 惊起了栖息在树间的两只鸟儿,“扑啦啦”地飞走了。 也终于惊动了不远处那对相依偎的年轻人。 低头与他家清妹妹相视一笑,谢宜江侧身拉起她的手:“走吧,刚才都没来得及见世叔。” … 有了如此特殊的一刻,谢宜江在王府吃了晚饭,待到康王都忍不住想要赶人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唉,女大不中留啊,不就是有阵子没见了么,不就是回国公府睡一觉、第二天早上估计又过来了么,竟然长亭送别一般,据说一直殷殷看到谢宜江上了马、消失在巷子口才回来! 康王在这方面没有过来人的觉悟,当年他的王妃是母后为他挑选的,虽说婚前也见了几次、彼此也互有好感,但哪有如今他们俩这般,要不是谢小四是自己看中的,早就让人拿棍子打出去了! 罢了,反正女儿女婿感情好,自然是最好的,就盼着他们婚后也能继续如此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吧… 季雨菲晚上则失了眠,虽说早早地就躺下了,可是脑子里想的是谢宜江,唇上感受的是谢宜江,感觉自己的身上都还留着谢宜江的气息,总而言之,满身满心感觉的都是谢宜江。 翻来又覆去,覆去又翻来,犹如发烧一般,迷迷瞪瞪,飘飘荡荡,一颗心都感觉不在自己身上了。 害得陪夜的丁香都迷迷糊糊地问她:“郡主,您还没睡吗?” 真是的,这姑娘以前不是很快就入睡的吗? “丁香,你怎么还没睡啊?”季雨菲便也随口问了句。 “嗯,睡不着。”丁香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奇怪了,这姑娘难道有心事?稀奇啊。 “丁香,你跟西门北,最近还好吗?”季雨菲想着,白夫人已经安顿妥当,那能让这没心没肺的姑娘睡不着的,也只有心上人了。 丁香没有立即接话,就在季雨菲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才低声道:“郡主,我娘明天要去见阿北的母亲。” 果然还是跟西门北有关,看来是到双方父母见面的地步了,这是好事啊。 “没事啦,丁香,你担心什么?”季雨菲觉得小姑娘有点多虑了。 丁香还是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会儿,才又低声道:“郡主,奴婢自幼丧父,奴婢,奴婢是怕阿北他们家…有顾虑。” 有顾虑是什么意思?觉得丁香没了父亲所以就不愿意娶她了?季雨菲觉得这种逻辑不通啊,便干脆裹着棉被坐起了身: “丁香,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还是西门家有这个想法?”之前不是挺融洽的么? 得知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季雨菲松了口气: “你是自卑吗?可是你爹没了,西门北不是应该更对你好吗?如果他们家因为这事有顾虑,那,我觉得,你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这话一说,把个丁香给吓得也坐了起来。 季雨菲赶紧放缓语气安抚她: “你别怕,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西门家不是挺好的嘛,之前就说为了你母亲要提前迎娶你过门啊,对不对?可见他们家是不看重这个的。” 见丁香还是不吭声,季雨菲想了想,只好又拿自己做例子:“你看我,我不是也自幼没了母亲?但是谢家也没说什么啊?当然,你可能会说,因为我是王府郡主,那你也知道的,我的堂姑母,静娴郡主,不是也还是跟清远伯府和离了么?可见跟有没有父母没关系,关键还是跟对方人家和你以后嫁的人的人品有关系。那你不是应该很有信心么?他们家不会对你有想法的;再说了,他们家以后敢对你不好,本郡主我第一个就不答应,放心吧!” 听到丁香慢慢躺下去后喃喃自语般的“多谢郡主,奴婢记下了”,季雨菲觉得自己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毕竟对西门家,其实自己也不算多了解,只是觉得那两双胞胎年轻人行事利落,人品也还算磊落,不至于会嫌弃丁香没了爹只有娘。 换句话说,当年西门家能想尽办法娶一个大龄丧母被继母苛待的姑娘,不也是没计较对方的家庭背景么?对呀,想到这里,季雨菲又喊了声丁香,听到她的回应后,提了下西门北的娘。 果然,还是这招比较管用,丁香的声音听着明显就好转了。等过了会儿再喊,已经没有回应了,看来是放心地睡了。 季雨菲自己倒是又醒了会儿,想到自己这具原身被刘妃害死的母妃,忽然想起来:如果自己之后跟谢宜江成亲,那,哪怕按照21世纪松散的规矩,郡主的外祖家,也应该派人来出席恭贺吧? 这事得问问康王,也不知那早逝的王妃娘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在何处… 因着昨天傍晚跟谢宜江的柔情蜜意,晚上跟丁香又来了这么一番谈话,早上季雨菲便特意去跟康王一起吃了早饭,席间便提到了自己的外祖家: “父王,女儿想问下,母妃娘家,具体还有什么人?他们如今在何处?” 正津津有味喝着汤的康王,听到女儿冷不丁地提了这么个问题,一时也是愣住了。 半晌,才把汤匙放下,以一种有点怀疑的语气问季雨菲: “清儿,你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什么了吗?” 什么意思?季雨菲有点疑惑,老实说,自己虽然常年住在宫中,但外祖家不也是自己的亲人么?如今这么问,怎么能说是突然呢?还有,为什么说是有人在自己跟前说了什么? 是说有人有心故意在自己面前说么? 康王这反应,也挺奇怪的啊。 季雨菲便反问他:“没有人在女儿跟前说啊,可是父王,没有人说我就不能问吗?” 第三百五十七章 前尘 见康王没有什么反应,季雨菲又加了一句: “是女儿自己想到的,这么多年,女儿也没见到外祖家的任何人,女儿觉得奇怪啊!” 三公主的外祖家,记得康王还提过一次,说是那杨皇后家中还有个弟弟,如今是个外放的文官,虽说跟皇家没什么来往,但好歹也算是有人有音讯的。 但自己这具原身的外祖家,从来没有什么往来不说,更是从来没听康王提起过,这就挺令人好奇的了,毕竟一个亲王妃的娘家,怎么着都不会是个寂寂无名的人家吧? 就算如那杨家舅舅一般外放,那也有个出处可查啊。 因着跟谢宜江如今的情意,季雨菲这次是打定主意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搞不好很快两人就成亲了呢,康王府本来就人丁单薄,外祖家好歹也能支撑个一二。 便静等着康王回答。 康王一开始还是不回答,只吩咐丫鬟们把吃完的碗碟给撤了,其余的人也挥手让退了下去。 季雨菲也不着急,反正今儿早上她没什么事情,谢宜江说是要进宫去见皇帝,唯一有可能来打扰的只能是要拉她去温泉庄子上滑雪的三公主,但三公主来了也不怕,刚好可以拿她舅家情况做个对比。 康王先是抬头看了下一脸坚定表情等着自己回答的女儿,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清儿,你母妃…你外祖家,自然是有人的,只不过…不太联系而已。” 不太联系?那看来是不在京城喽?怪不得原身落水,也不见他们来探望。 不过,不太联系的意思也有可能是关系淡薄么?是因为王妃死了的缘故还是别的?不过自己不是也算外孙女么?那外祖家不知是什么家世背景。 康王看女儿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又叹了口气:“清儿,父王本来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问起,如今你也是定了亲的人了,这件事…” 一咬牙,康王便看着女儿吐了口: “自从你母妃过世后,明面上,你外祖家就跟父王彻底决裂了!” 啥?彻底决裂?意思是一刀两断、再无往来?这下季雨菲是真的震惊了! 千想万想,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等下,前面还有“明面上”三个字,意思是,暗地里,其实两家人并没有断绝关系? 这下季雨菲是彻底认真起来了,本来只想着随便问问,结果没想到竟然从康王嘴里问出这么重大的信息。 “父王,”斟酌着该怎么描述,季雨菲小心翼翼地问康王: “你的意思是,其实外祖家是故意这么做给别人看的?” 那是故意做给谁看呢?应该就是宫里的皇帝吧?也就是说,当时他们就已经怀疑上了? 康王点点头:“不错,这是你母妃入殓当晚,你外祖母亲自传的话。” 也许是想到当时的情形,康王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说了,那就干脆都说了吧: “那时父王很是哀痛,就那么陪在你母妃旁边,后来你外祖母就哭着来了,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上来就打了父王一个耳光,跟疯了一般,后来还是旁边你的舅母和丫鬟们给拉住了。” “当时你皇祖母也派了洪嬷嬷过来府里帮忙,见状就赶紧让屋里其他人给退下了,又劝外祖母,说虽然失女之痛可以理解,但打亲王女婿,她可不会袖手旁观,你外祖母便说,她不会再打、说几句话便走,旁边你的舅母也说会看着外祖母,洪嬷嬷便退出了门外。” “父王那时虽然被打了一个耳光,也还是浑浑噩噩的,你外祖母便哭着上来,先是看了你母妃,本以为她又要来打我,想着随她打好了,总是我没照顾好你母妃,结果你外祖母却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并在我耳边低声说是你外祖父的意思,让我找个时间好好看看。” “父王手里一塞东西,你外祖母就又开始哭着高喊你母妃的名字,然后说以后再也不登王府的门了,又骂我种种难听的话,一边哭骂就一边在你舅母的搀扶下出门回去了。” 还有这种事,季雨菲也是听得目瞪口呆,看来这外祖父是个挺睿智的人啊,那纸条上不知写的什么。 “当晚我就独自找个时机看了那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我认得,就是你外祖父亲笔所写。他在上面说,他也知道,你母妃的死不简单,但为了家族、为了我、也为了你,从此之后,此事只能尘封在心底,不仅如此,他还要令你的舅舅们和家中其他亲戚,都跟王府断绝往来,家中子弟,也要远离官场——” 说到后来,康王看着季雨菲,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以绝后患!” 这四个字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宫斗剧看多了的季雨菲,自然知道,康王妃的父亲已经对女儿的死因起了怀疑,为了避免进一步祸及全家,也为了保护女婿和小外孙女,只能忍痛切断彼此往来,从此远离京城是非。 原来如此啊! 季雨菲自己都没察觉,听了康王的这些话,眼睛都湿润了: “所以父王,这些年,你就再也没有收到外祖家的消息了是么?” 康王这皇弟当的,真是太憋屈了,倒不至于家破人亡,但被整得跟孤家寡人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吧,毕竟,”康王看着窗外雪地反射的白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说是不是?” 如此,季雨菲也不忍心再问下去了,看来还是三公主说得对,康王心里其实藏了很多事,想得也很明白,只是自己年纪尚小不清楚,而且康王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很多事父女俩没有说透而已。 想到此,季雨菲很想哄他开心,便假装很高兴的样子对康王说: “爹,都是女儿不好,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那这样,为了赔罪,女儿今天中午亲手给你做一顿手擀面怎么样?味道包好!” 当然,那什么,顺便再捎上一个谢宜江,咳咳,抱歉抱歉。 “你当父王不知道啊?中午宜江也过来吧?”康王没好气地用手指指女儿,女大就是不中留。 不过,前尘往事的,多想也无益,就这么过去吧。 康王便也笑着对季雨菲说: “既然你诚心要做手擀面,那父王就提个要求:来一份猪肝面,多放点葱花,少油,高汤,外加两个荷包蛋!” 第三百五十八章 防备 这个要求,看似比较高,其实也挺好满足的,季雨菲就爽快地答应了。 中间三公主派人过来传话,说她今儿去不成温泉庄子滑雪了,皇帝派人召她进宫。 季雨菲想着搞不好是跟谢宜江此行有关,便让那来传话的丫鬟回去等着,说如果中午之前三公主回府,就让她来王府吃饭。 反正做一份是做,做三份也是做。 此外,早上被康王告知了这么个重大隐情,季雨菲再次觉得,自己能知道的事情越多越好,而三公主是目前来看自己身边最接近皇帝的一位,两人之间也彼此信任,既然跟谢宜江是一道进的宫,那出宫后一起吃顿饭总没有坏处。 如此,等到中午谢宜江和并肩而来的三公主进门时,便是人手一碗香喷喷的猪肝面在等着他们了。 “看,我就说嘛,今天中午肯定是一碗面,你还不信!”三公主咧着嘴第一个上前坐下,然后回头对季雨菲解释: “刚才来的路上我就跟你们家谢宜江说了,今天中午你肯定会给他做一碗生日面的,他还不信,说做面条很难的。” 谢宜江也没多做辩解,他哪里是不相信他家清妹妹会做,他是不相信清妹妹会给他准备生日面,而且刚好是他最喜欢吃的猪肝面。 康王:哼,其实猪肝面是本王点的,本王还说了,少点油,多放点葱花,是不是也刚好是你喜欢的味道?算了,不跟你们计较了,清儿做的这面条看着味道很不错,还是赶紧坐下吃吧… 于是四人一桌,围着吃起了面条,席间季雨菲“无意”间问起了早上进宫的事,但两人均三缄其口,只说是年后的安排。 看来是比较机密的事,而且时间也是在年后,季雨菲便也就不问了。 倒是三公主提的另一件事,让季雨菲上了心: 今儿早上三公主去云湖边堆雪人,发现湖边结冰了。 这可是个好现象,虽然看来今年天气会比较冷:“不错诶,如果天气再冷一点,冰层就会结的更厚,这样的话,咱俩也不用去温泉庄子那边了,直接在云湖上溜冰。” 三公主又说,当时她探身看了看,发现冰层下面还有鱼在游动,好奇它们怎么不怕冷。 季雨菲便又给她建议,到时可以来个冰上挖洞垂钓。 谢宜江在旁边微笑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心里却想着,看三公主如今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下一场雪比较好,这样自己就可以甩开三公主,带清妹妹去梅花山踏雪寻梅了。 毕竟前后连头连尾,自己只有五天假啊。 好在老天还真挺给力的,黄昏时果然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虽然不大,但也一直没间断过,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雪也还在下,看样子一时不会停。 谢宜江寻思着宫里今天不会来找自己,便又出门上了康王府,想约季雨菲去梅花山。 如今一直窝在府里的康王自然也听说了,倒是建议两人去柳湖那边坐船赏雪景,说这雪万一下大了,山上还挺湿滑的,不如雪后再去赏梅。 两人想着也是,便很听话地去了柳湖,不想附庸风雅的人还不少,少不得多花了点银子,才总算雇到了艘老翁的船,慢悠悠地在漫天雪花里往湖里荡去。 柳湖夏日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与映日荷花别样红,如今自然寻不到了,不过湖面上的残荷如今也还有许多,雪花纷飞之下,配着如烟似雾的湖面,倒也平添了一丝冬日萧索的意境。 那摇橹的老翁今儿钱拿得多,心情也不错,还自顾自地迎着风雪大声唱起了歌。 季雨菲听不懂歌词,但老翁一副破锣声,反倒令人想到了武侠里的江湖,顿觉幸亏听了康王的话,此处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谢宜江倒没注意这些,他惦记着昨儿早上皇帝吩咐的事情,昨天中午吃饭时当着三公主的面不好跟康王说,如今刚好借着机会通过清妹妹透给他。 于是喝了口桌上暖炉里温着的热茶,又摸了摸季雨菲手里小手炉的温度,感觉还挺热的,谢宜江便开始把事情低声告诉给了她: “陛下应该是打算年后进行一次演练,具体是为了什么,可能还是三公主知道的更清楚,毕竟听陛下的意思,虎贲卫到时要发挥主要作用,然后京郊大营,乃至京畿道的卫戍军队,都会进行全力配合。” 所以这次上峰便是让他带着具体的演练调度方案过来让皇帝做最后定夺,等到皇帝跟相关人员商量好后,再把修改方案带回去进行人员安排。 “演练?”季雨菲对这个名词不感到陌生,毕竟21世纪里,各种情况、各种级别的演练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演习,可说是司空见惯。 而涉及军队的演练,说白了,目的就是为了预防各种威胁国家安全或者分裂等情况的发生,21世纪几乎每个国家都会时不时地来一番或大或小的相关演练。 那么对于皇帝来说,涉及虎贲卫的演练,联想到之前三公主请她师父和袁鸣两人辅助的排兵布阵之类工作,季雨菲觉得,莫非、难道、有可能,皇帝在防备着什么事情的发生么? 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吧?没听说这个朝廷现在有什么外忧内患,那只能是自从二皇子之死后皇帝唯一要防备的篡位、防刺杀事情了。 不过,皇帝具体要防备什么、甚至防备谁呢?季雨菲觉得,此事自己回去后得好好跟康王说说。 三公主那里,则要看情况了,倒不是不相信三公主,而是怕打草惊蛇,毕竟她手下的虎贲卫是这次演练的主体。 “别担心,”谢宜江见季雨菲沉吟不语,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和康王,还安慰她:“此事陛下既然放心让我传递方案,自然是没打算瞒着咱们两家,想必应该是应对别的一些情况。” 那要照这样推测,皇帝要防备的人,其实也就不外乎是两位皇子了吧? 又或者,还包括什么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这两家如今刚好跟两位皇子分别牵扯上了关系,一个是大皇子的岳家,另一个是二公主的婆家。 应该是这样的。 季雨菲便又问谢宜江:“那你昨天早上进宫时,旁边还有别的人在么?” “别的人?”谢宜江抬头想了下,然后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和三公主出了御书房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娘娘。” 第三百五十九章 雪后 娘娘?季雨菲问是哪位娘娘。 谢宜江摇头表示不认识。 也是,一个在宫中只当了几个月差事的年轻人认识宫里的妃子?这可不太正常。 季雨菲便又问他对方年纪,这个应该可以辨认,结果谢宜江表示自己没怎么看。 好吧,这是个守礼的年轻人,季雨菲决定不问了,反正就算问出相貌来,谢宜江不认识,自己应该也不认识,还不是白问。 “哦对了,不过好像三公主认识,她跟那位娘娘应该是打了个招呼,就是——”但三公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谢宜江复述不出来,很为难。 三公主打的招呼?季雨菲想了想:“哈喽?”应该是这么两个字。 “哦对,好像是这么个声音,但我们俩当时是往外走的,三公主走得挺快,我跟在她后面,也没来得及仔细听,没听到那位娘娘说话,可能也就是给公主行了个礼。” “没事,那回头问下阿宁就知道了。”如果是三公主认识的宫妃,那范围就小了。 “哦对了,那位娘娘后面还跟着位太医,应该是来看陛下的,这几天下雪后确实冷了,陛下在跟我们说话时,咳嗽了好几次。” 果然还是宫斗剧里借故送汤、送药来争宠的套路,季雨菲觉得好笑,皇帝咳嗽两声就要看太医,真是金贵: “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事了,还是好好赏雪吧,你也就这么两天时间。” 简直是掰着指头算日子,如今这是第三日了,总共也就五天,唉,好舍不得! “不错,咱们不说别的事了。”谢宜江顿时温柔一笑,然后往那艄公看了一眼,朝他喊了句:“大叔,这湖上风有点大了,把帘子放下来吧?” 那船头的艄公自己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听了谢宜江的话便应了一声,过来帮他们解开了船上面绑住的帘子,一层竹帘外加一层棉布帘挡住了外头的风雪,两人顿时觉得暖和了很多,也,私密了很多。 于是回头看了下那依旧在专注摇橹的老艄公,谢宜江隔着两人中间的小茶桌,迅速地探过身子,在对面的季雨菲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原来是为了这个放帘子啊,虽说还是跟上次那样,有点猝不及防,但,这次季雨菲的胆子就大了,好歹是21世纪来的姑娘,谁怕谁啊? 于是季雨菲便抿嘴一笑,在对面的谢宜江还在红着脸恢复神色的时候,也有样学样,探过身子吻了过去。 许是这些日子培养的默契,眼看季雨菲一脸笑容地探了身子过来,谢宜江便也再次探了身子过去,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着茶桌再次亲上了。 风雪刮得帘子发出“噗噗”的声音,船头的艄公竟然又唱起了歌,歌声有点苍凉,然而听在船内的两人耳中,却跟缠绵的小曲一般无二… 如此,两人在这雪中游湖,只觉时光短暂,要不是那艄公后来实在是被越来越大的风雪刮得迷了眼受不了、主动要求回去,只怕两人还要继续待下去,反正只要风雪未入、船未翻,有什么要紧? 看着谢宜江温柔体贴地扶着季雨菲上岸,冻得直打哆嗦的老艄公虽然巴不得他们动作快点,但也看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嘴豁牙: 谁还没年轻过呀,那少年当时要再不开口要求放帘子,他小老儿也要主动代劳啦!姑娘家的肌肤多娇嫩啊。好在还算开窍得及时,呵呵。 谢宜江后来其实是很开窍的,怕季雨菲冻着,之后两人就回了府,吃了午饭后谢宜江就自行回护国公府了,毕竟哪怕再想跟他家清妹妹一处待着,也不能整日厮混在一起,他这五天的假,如今都过了一半了,呆在家中的时间却屈指可数,也不像样。 季雨菲对此表示理解,等谢宜江走了,便窝在床上好好回忆了番早上的浓情蜜意,哎呀,越想越美… 如此又过了一天,晚上雪倒是停了,但风依旧很大,刮得窗棂子都“噗噗”的响,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屋檐下的冰凌挂的老长,一副天寒地冻的样子。 太阳倒是出来了,整个世界都显得晶莹剔透,不过从外面进来的丫鬟们,都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季雨菲自己尝试了一下,刚走出门,就感觉风跟刀子一样刮过来,便又赶紧缩回去了。 也不知谢宜江今儿来不来,不过这种天气,季雨菲自认,如果要跟着他去赏梅花,还是挺需要勇气的。 好在谢宜江确实没有来,派了人来告知,皇帝又传他进宫了。 不过三公主今儿倒是没有被一同召进宫,派了丫鬟来让季雨菲去她那边,说整个云湖都结了冰,可以开始玩溜冰了。 季雨菲在屋里纠结了一会儿,想着如果自己不去,那家伙会不会亲自过来把自己拉过去,纠结了一番,觉得三公主确实随时会过来,就认命地裹上厚厚的雪氅去了。 云湖边的水榭外,三个奇形怪状的雪人倒是大老远地就看到了,却没见三公主的身影,大家便四处找。 正找着呢,“呼啦”一声,湖边那长长的木栈道底下,三公主整个人趴在木板上“嗖”地滑了出来! 嘴里还高兴地喊着:“哈喽,看我像不像一条鱼?” 季雨菲有点无语,这种滑雪,哦不,滑冰,嗯,算了,你开心就好,毕竟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哦不对,事实证明,还是有别的法子的,譬如说,划船式的滑冰。 这也是三公主自己发挥聪明才智、举一反三想出来的。 于是站在木栈道上的季雨菲,再次无语地看着三公主坐在滑雪板子上,手里拿着一把笤帚,奋力地在冰上往前划动。 还别说,估计是找到窍门了,又刚好有风,三公主的速度还挺快,引得岸上围观的一众府里下人都发自内心地热烈鼓掌。 季雨菲看了会儿,虽说一开始还笑话在湖上大呼小叫滑冰的那个人挺傻,但很快就想到,自己这个还津津有味地看傻人溜冰的人也一样傻,便决定打算从木栈道上撤离。 “哎郡主快看,下面的鱼都冻着了呢!”旁边跟着的丁香忽然很是兴奋地指着下面的冰层喊了声。 季雨菲低头一看,可不,冰层剔透,能看到里面有些一动不动的鱼,难道这湖边水浅、全都结成了冰,所以鱼儿们都给冻在里面了? 那等冰化了,这些鱼也应该不可能都活过来了吧?所以,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把可怜的鱼儿们都凿出来吃了? 为求稳妥,季雨菲先问了下府里年纪较大的家丁,问有没有吃这种冻鱼的先例,得知如此冷的天气极少,另外京城别的地方也不太有如此大的湖,柳湖倒是大,但终年不结冰,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毕竟鱼被冻在冰层里的事情他们都没见过。 季雨菲觉得这鱼应该是可以吃的,这跟21世纪大家从超市里买冰冻的鱼其实是一个道理,再说了,这鱼如果不取出来吃,那等到开春冰化了,不是满湖的死鱼么? 还不如现在吃掉。 郡主的这个想法让大家面面相觑,毕竟别说郡主了,一般的大户人家,也不至于要生生从自家湖里或者池子里凿冰取鱼吃啊。 当然,这种天气,养在鱼缸里的鱼是不会死的,后花园里的小池塘,一般也养不了多少鱼,而且搞不好都是很金贵的鱼,早早地就被捞上来放屋内鱼缸或者鱼盆里过冬了,也就只有三公主府里这偌大的云湖,里面还养着如今被冻成冰的鱼,而且还不少。 而放眼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圈,也就只有三公主,在听了康王府的郡主说要凿冰挖鱼吃后,顿时兴奋得不行,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吩咐人抄家伙,她要亲自下湖凿冰! 第三百六十章 凿冰 三公主都亲自下场了,岸上的家丁们还能袖手旁观? 自然是纷纷抢着下去湖里干活啊。 于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大动静,很快就惹得洪嬷嬷啊、景姑姑啊,乃至袁鸣和萧梦醒都赶了过来。 洪嬷嬷是哭笑不得,三公主可是尊贵的殿下,如今却跟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般,捋起袖子干活,还干得不亦乐乎! 旁边的始作俑者—康王府的小郡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没亲自动手,但人家一直在木栈道上很是卖力地指点着大家,也不知道如果康王爷过来看到会作何感想。 景姑姑见洪嬷嬷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便笑着安慰她:“嬷嬷,阿宁本就不是寻常的姑娘,也不是寻常的公主,她要干的自然不是寻常事,咱们就不要用寻常的规矩来拘着她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了,不等洪嬷嬷回答,又发动旁边的袁鸣:“哎,袁大人,您也别光站着啊,再不济,您让您的这位侄子也下去帮帮忙嘛!” 害得本来目瞪口呆看着三公主的萧梦醒,只好战战兢兢地捋起袖子拿了袁鸣递给他的佩剑下了湖。 冰面其实很滑,虽说大家如今还只是在栈道跟岸边的小范围区域内活动,但也时不时有人滑倒,独有三公主,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站得挺稳当,干活的效率也很高,害得旁边的家丁们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干活— 可不能被自家主子碾压得太厉害啊,虽然碾压是必然的。 如此,有了对比,小心翼翼在冰面上行走适应的萧梦醒,就显得很突兀了,好在虽然走得慢,靠着手里的佩剑当支撑,倒也没滑倒。 袁鸣看不过去,正打算搜刮肚肠给萧梦醒找点托辞,离岸边最远的三公主朝萧梦醒挥手了:“哈喽,大胆一点走过来,这里鱼比较多!” 袁鸣不是很放心,三公主可是有扎实的功夫在身,萧梦醒却只是个文弱之人,那把佩剑,一个不慎,万一滑倒了,可千万别伤了自个儿,便想出声阻止萧梦醒再往里面走。 偏偏萧梦醒居然一边答应一边真的往三公主那边走了,而且站在木栈道上观望的康王府小郡主,还笑着鼓掌:“好啊好啊,多凿几条,中午咱们炖鱼汤喝!” 袁鸣自认也算开眼界了,先帝的其他孙女他是没怎么见过,但这两位,一个公主,一个郡主,据说还都是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里长大的,行事作风跟他所见识过的贵女们可真是有天壤之别。 当然,去掉贵女的光环,这两个小姑娘其实都挺可爱的。 眼看萧梦醒已经小心翼翼地快要走到三公主跟前了,本来手里拿着一条冻鱼的三公主忽然手一滑,冻鱼从手里掉到了冰上,而见此想要躲避的萧梦醒则脚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 好在他在滑倒时手顺势一松,佩剑往前溜了出去,并没有伤着人。 远处的人看不清,三公主却看得真切,萧梦醒仰天滑倒时一脸的惊慌表情,与他平日里那副镇定稳重的样子相差甚远,很是滑稽,顿时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彼时湖面泛着阳光,寒风凛冽,吹乱了三公主的一头秀发,可是躺在冰上的萧梦醒,就那么呆呆地仰头看着蓝天下三公主的如花容颜,只觉心中有道隐秘的门被轰然撞开了。 如果季雨菲这时候在旁边看到,定会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感叹一句: “唉,少年,你这是对阿宁动了情啦!” 也是,谁能抵得住三公主这嫣然一笑啊! “起来吧!”偏偏走上前想拉他起来的三公主还依旧笑着,惹得他之后一直浑浑噩噩,简直可说是麻木地跟在三公主后面干活,终于,在岸边的袁鸣忍不住要下湖去帮忙的时候,萧梦醒成功地把那把剑扎到了自己脚上! 好在冬天的棉鞋厚实,但往下奋力凿冰的手劲也大,刺穿了棉鞋不说,脚上也给伤到了,流了不少血,虽说还能行走,但大家还是七手八脚地把打算继续坚持的萧梦醒给拖回了岸边。 如此一来,这一早上的凿冰取鱼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三公主眼看着家丁们抬了几箩筐的冻鱼回去,很是满足地拍拍季雨菲的肩,这个世界就是好啊,食材满地都是,还易储存。 所以,三公主便说了句让洪嬷嬷差点跌跤的话:“这湖大可真是好,等这些鱼吃完了,咱们再继续凿,哎呀,估计都能吃到明年!” 还没等洪嬷嬷稳住神,三公主又对着康王府的郡主说了句:“对了,这么多的鱼,咱们要不要送一些到宫里给皇祖母和父皇他们吃?” 偏偏那平日里看着挺稳重的郡主,居然还挺高兴地拍手表示同意:“对呀!天这么冷,估计打鱼的人不多,但是喝鱼汤挺好的,营养又丰富,你好好挑一下!” 于是得到肯定的三公主更来劲了:“那咱们就再给别的人家也送一些,反正鱼很多嘛,不够就继续凿!” 也行啊,本打算破罐破摔的洪嬷嬷忽然就想通了:既然连宫里都送得,这算是三公主的一片孝心嘛,回头再给一些亲近的人家也送一些,大家还觉得与有荣焉呢。说起来,这个季节确实不怎么吃鱼,饭桌上最多的是腌货,但冬日里喝鱼汤,实则暖和又养身,何况这云湖里的鱼,都好些年头了,个头大又肉质鲜美… 唉,真是人老了嘴馋,怎么都感觉要咽口水了呢,洪嬷嬷自嘲地想。 而到了中午,当洪嬷嬷果真喝到了鱼汤后,发现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喝,当然,鉴于是三公主亲自带头开凿的,平日里一脸严肃的洪嬷嬷也难得地公开夸赞了一回,惹得有幸都喝了一回鱼汤的阖府下人们也立马就大肆赞叹了起来。 等到第二天再继续凿冰时,干活的积极性自然是更高了。 收获自然也更大了,为此洪嬷嬷还令人给像长公主府、静娴郡主府上等也各送了一小筐。 护国公府也得了一筐,这倒不是洪嬷嬷吩咐的,主要是康王府未来的女婿第二天也来出了力了,既然谢大人都出了力了,那自然也是要给的,郡主在旁边看着呢。 于是等到第三天午后,在季雨菲一脸郁闷地送走了谢宜江,想要找三公主稍微排解下自己的心情时,赫然发现,因为这三天扎实的工作,别说木栈道里面的小区域了,眼看凿冰的战线,都要延长到湖中心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发现 不止战线大大地延长了,湖里的人也多了很多,而且眼看着样子也不像是府里的家丁,身上的穿着也好,手里拿的工具也好,装备精良,倒像是虎贲卫的人,整个冰面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季雨菲在满湖的人里找了半天,总算在三公主自己到岸上来喝口热茶的时候看到了,便一把抓住三公主的手问她: “阿宁,你这是要把整个湖里的冻鱼都凿出来么?” 这阵仗也太大了,着什么急啊。 如今湖边的水榭里专门有丫鬟在随时供应热茶,三公主先是满足地捧着热热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回答她的话: “对啊,我找人问过了,万一天气暖和一点,这湖里就不一定全都结冰了,那就不好办,还是得趁现在全都结冰时把鱼凿出来,你看我现在把虎贲卫的兄弟们都拉出来了,要抢时间,当然,府里的人也不能老占着,洪嬷嬷说要不然府里的活就没人干了,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要照季雨菲的意思,她的心很平,随凿随吃就行了,这云湖多大啊,万一天气暖和,也总有结冰的地方,毕竟这可是冬天,而且三九寒天还没到来,怎么看都有的是时间和天气条件。 不过想必如今因为天冷下雪,虎贲卫那帮人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那倒还不如拉出来干活比较好,而且这么一鼓作气地凿完了鱼,也可以提早备个年货、送个礼。 是挺不错,季雨菲便也不说什么了,起码如今自家饭桌上每天都能有一锅鱼汤,知足吧。 而且据说宫里的皇帝也派人出来给三公主传了话,说鱼汤不错,惹得三公主如今还跟她大发感慨: “可惜宫里的太液池结冰不彻底,要不然你想想,啧啧,里面得有多少鱼啊,能吃一整年吧?” 一整年?那不是也挺耗费用来储存冻鱼的冰块么?再说了: “那也不一定,宫里讲究,太液池里顶多养一些观赏的鱼,咱们又不是没去过,你有看到很多鱼么?而且那些鱼都不好吃,比不上这里的野生鱼。” 21世纪食物丰富,也没见大家去吃锦鲤之类的观赏鱼,想来味道是不怎么样。 当然,具体味道季雨菲没吃过也不知道,主要也是想要打消三公主的心思,万一这家伙突然哪天起了心思,要进宫去太液池凿冰捕鱼怎么办?到时估计满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可以捋着袖子有活干了,宫妃们也可以在湖边难得地看一回看热闹,就不知宫里那两位大佬会不会答应。 说实话,如今又不是严重缺少食物的末世里,而且天寒地冻的让大家如此干活,季雨菲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阿宁,你也让你的手下歇一歇,多上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又不着急,反正我觉得,后面这些天会越来越冷的,一旦结冰,肯定不会这么快化掉。” 三公主却一口喝尽了杯里的茶,嘴一抹要走,外带一脸的不在意: “没事,虎贲卫的人,如果连这点活儿都干不了,那也别混了!走了,继续干活去,干活不冷!哎对了,你不干活,谢宜江如今也走了,就有空多想点鱼的做法吧?” 好吧,拿人手短,这方面自己是该出点力,季雨菲便赶紧站了起来要回去,反正这水榭里站一会儿就觉得冷得要死,还是躲温暖的屋里好… 如此又过了两天,在季雨菲自认自己不可能想出比大厨们还要多的烧鱼方法时,三公主过来找她了,害得季雨菲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话便是:“这么快就把鱼都凿光啦?” 虎贲卫的人看来确实厉害啊,这速度! 三公主却挥手让所有的人都下去,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了句: “不是,是我们在湖里发现了东西!” 发现了啥?不是鱼?是什么怪物么?水里除了鱼,还有啥?难道是…乌龟?乌龟不怕冻?厉害,忍者神龟啊! 季雨菲便很感兴趣:“长啥样?是背上有一个带纹路的壳的东西么?关键是死的还是依旧活着?”如果是还活着,那简直是又一件祥瑞啊!古代的乌龟可是吉祥物,这次都不用洪嬷嬷宣传了。 好在三公主的话向来言简意赅,所以没等季雨菲继续发问,三公主就把事情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当然,不是乌龟,虽然三公主自己没见过乌龟,但不妨碍她先把乌龟这种奇怪的动物先问清楚再讲自己的事。 据三公主略带得意地说,虎贲卫的人效率惊人,毕竟是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所以到了今天下午,基本把整个湖面都凿得差不多了,之前两天,大家就已经在议论,说凿破的冰层下面,能看到隐隐绰绰的一些遗迹,感觉这湖面下面,曾经也有过房屋建筑,不过因为下面没什么鱼,大家也都不再凿了,就没怎么看清。 本来大家也就是干活间隙说说而已,没怎么当回事,不过今儿下午,因为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有人也是好奇心起,发现自己所凿的冰层下面似乎有一条挺大的鱼,几个人便发了狠,拼命地往下凿,一直凿到再也凿不动为止,才赫然发现,哪里是什么大鱼,其实是一个硕大的石杻。 石杻?石杻是什么东西?季雨菲一脸懵。 “你也不知道吧?”三公主见状,表示很理解,毕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便给她比划了一下什么样子: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摸着感觉是石头做的,中间有个洞,手可以伸过去,大家也说不出是什么用途,只想着跟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应该也是什么房屋建筑材料之类。” “但我那会儿也不知怎的,看那冰层厚度,感觉石杻下面应该还连着什么,就让人再往下凿,却怎么也凿不动了,感觉石杻周围都很硬,应该还连着石头!” “本来湖里也凿得差不多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觉得好玩,想要知道下面连着的这一大块石头是什么样子,用来干什么的,就继续花了点时间凿周围的冰层。” “因为就这么块地方,为了看得更清楚,我们后来还浇了热水在上面,这下就容易得多了,后来那石块就渐渐现出了样子,你猜是什么?”三公主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明确 是什么?季雨菲继续一脸懵。 实在是,一块躺在湖底的大石块,上面有个一只手能放进去的石杻,你说会是什么?季雨菲表示自己的想象力很有限: “你就赶紧说答案吧。那石块下面…总不会有个黑洞吧?”还好现在是白天,虽然天色将晚。 而且洞里难不成还有丧尸?季雨菲有点想要开三公主的玩笑。 谁想三公主却双手一伸,一把按住自己的肩膀:“不是吧?这你也猜得出?厉害啊!” 啥?还真的有个黑洞?洞里不会真的有丧尸在等着吧?那也,太穿越了!季雨菲哭笑不得。 好在三公主紧接着解释了,说因为眼看已到傍晚,这看着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的黑咕隆咚的洞,还是留着到明天再探索吧。 又说自己已经把那洞口差不多又用石块盖了回去,石块非常沉,三公主比划了一下,貌似有个两米见方,得好几个人合力抬,不用担心有人去动手脚。 季雨菲想了想,问她:“阿宁,你说,这个石洞,该不会,该不会就是云湖形成的原因吧?” 十几年前两座王府的时候,不是说没有什么大湖么?那自然是后来形成的,那也可以说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啊,譬如如今找到的这个黑洞? 三公主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把之前那张地图拿出来,咱们在研究研究对比看看。” “你的意思是,那张图还真的不是皇宫密道图?”季雨菲一边起身拿一边说。 等图纸拿来,三公主便指着中间那处曾经被她们认为是水系标注的地方对季雨菲说:“你看,这个地方,之前咱们都以为是太液池,又觉得建筑道路对不上,后来又觉得是云湖,但云湖十几年前并没有,对不对?” 见季雨菲点头,三公主便又解释她的思路:“可是这标注,也并不一定说就是一个湖啊?也许绘图的人,只是想要特意标注出个范围呢?” 见季雨菲若有所思,三公主又指着曾经被她们误以为是水系标注的周围的某些标志: “这些标注是什么咱们看不懂,但是根据这几天在湖底看到的一些东西,也许是以前的建筑之类,反正无从查证了,但有一点,皇宫里肯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季雨菲这次很肯定地点点头,之前她和康王也是如此认为的,皇宫不像别处,基本不会有很大的变动,最起码那些建筑的位置不可能改变。 “所以你看,”三公主越说,思路似乎越清晰了:“我在来的路上就想,之前咱们曾经认为,皇宫底下有密道,当然,后来因为那贾嬷嬷已经被否定了,但现在我是觉得,也许这图纸上的这些标注,其实是跟现在发现的黑洞有关…” 说到这里,三公主仰头整理了下思路,然后低头对季雨菲说:“我是觉得,这个黑洞底下搞不好也是密道,这些标注,很可能就是不同的密道,也就是说—” “宅子下面有很多密道!”季雨菲目光闪闪地接口。 一定是这样的! 而且,想到此,季雨菲又想到了之前两人去探索的花园密道,思路更明确了: “阿宁,之前海棠花苑不是就有条暗道通往书房么?这宅子底下暗道这么多,当然得一一标注出来,明天咱们只需去一一查看即可。” 但是问题也来了,这些暗道,为什么都感觉是独立的存在呢?就好比那条花园暗道,难道仅仅是为了抄捷径么?这不科学啊! 三公主沉思着: “我总觉得,勇毅侯夫人那幅图纸也好,这张图纸也好,总感觉不是原图,有人故意省略掉了一些原来的内容。” 看起来很费劲不说,独立的暗道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目的性令人怀疑,这个道理,就像末世里自己带人打通营地周围某些通道一般,肯定不可能是一条死路,必须有退有进。 季雨菲想了想,再仔细看了看那图纸,也很认同三公主的看法: “不错,当日那送图纸给二皇子和勇毅侯府的人,肯定是不会直接把原图送来的,而且送图纸之人的目的不纯,他们也不会一下子就把底牌摊出来,自然就会故意遮盖掉一些内容,这样既可以引人上钩,又能掩盖掉一些重要的对他们自己有利的内容。” “但这图纸现在看来对咱们也有利。”三公主咧了咧嘴,对季雨菲说道: “送图纸的人不会想到这图纸落在咱们手里,而且更加不会想到咱们还发现了密道口,此事我已经严令手下不得外传,毕竟这云湖已经形成很多年了,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先悄悄地开始探索密道,看它们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季雨菲赶紧声明:“这次我可不参加,反正你的手下也都知道这件事了,你让他们上!” 一条花园密道已经够瘆人的了,再去不知下面有什么的弯弯绕绕的暗道,又是在偌大的云湖下面,季雨菲表示自己如今最大的盼头是早日跟谢宜江过上幸福的小日子,可不想莫名地倒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下。 “放心啦,又没让你上!那洞里到底有什么还不知道呢。”三公主拍拍季雨菲的肩以示安慰:“我会让虎贲卫的人进去查探的,这得需要不少人手。” 那还差不多,季雨菲松一口气,转念又想起一事: “对了阿宁,那这件事,洪嬷嬷会知道吧?你要不要进宫去跟你父皇说一声?毕竟,花园密道,既然太后当时都知道,我觉得皇帝肯定也是知道的,那…” 三公主心思确实敏捷,立马借口:“你的意思是,这个云湖其实就是皇帝下令淹了来遮盖密道之事?” 季雨菲点点头:对啊,所以如今这被掩盖的密道被重新翻了出来,也不知皇帝是什么个态度。 三公主却耸耸肩一脸的不在乎:“那就进宫去跟父皇先说一声好了,刚好可以看看,他对这件事掌握了多少情况。” “也行,”季雨菲觉得这种做法也可以一试:“搞不好密道里还有东西呢,当然,也可能已经被皇帝转走了,然后他就下令淹掉了密道,这样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想到这里,两人对望一眼:对呀,莫名其妙在一座宅子底下建密道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躲避敌人什么的吧?这可是前朝太子府邸,太子还怕人来刺杀不成?那也不至于躲在地底下吧?有的是人保护他啊。 “你这么一说,”三公主再次点点头:“我倒想起了以前藏在这宅子里的那帮人。” 第三百六十三章 验证 十五人团?季雨菲想了想:“对哦,那帮余孽之前一直坚持藏在你那宅子里,我记得父王跟我提过,好像他们在找什么之前的东西,不过他们不是一直过得挺惨的么?连湖边的青枣都摘得精光给吃掉,想来是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三公主表示这事她自然也知道,所以觉得现在倒是可以进宫去跟皇帝说一声,看皇帝对密道一事的反应。 基本上,三公主是觉得,既然当年能把两处宅子并一块儿,皇帝肯定是或多或少知道此事的,加上又有花园密道的事,搞不好密道内早就被他派人清理过了,然后才会在当年让人造出了个云湖、彻底淹了那些出入口。 所以后面那帮倒霉催的十五人团,就啥也没找到了,还有人不得不进宫做太监,季雨菲对此深表同情,余孽做到他们那份上,老实说,都不好意思提自己是余孽了吧? 当年的情况基本也就是这样了,季雨菲顿时没了思想负担,催三公主:“那你就有空进趟宫,告诉你父皇一声吧。”毕竟有个洪嬷嬷在这边知根知底,早说比晚说好,省的以为她们在故意隐瞒。 三公主却表示,自己太好奇了,还是明早先去探索下那黑洞再说,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密道,以及里面到底是什么个样子,又说自己虎贲卫的那帮手下也很是好奇,已经准备好了明早下去打探。 既然都决定了,季雨菲表示两者的先后顺序无所谓,倒是提醒三公主:“那发现洞口这件事,你的师父啊,那位袁鸣袁大人啊,他们可都知道?” 毕竟景姑姑是前朝太子的后裔呢,还有那位袁大人,也不知具体是什么个背景,感觉应该是皇帝的人,不知这两位如果知道,会作何感想。 “没事,咱们一步步来。”三公主搓搓手站起身来:“我也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然后看下地图确认下,这样明天心里也会有个数。” 话已至此,季雨菲也站起身来:“那你明天不要冲在前面,而且确保没有什么危险再下去,哪怕确实暗道里已经被清理过了,但想来也是隔了很多年了,保不准里面有什么虫子啊、老鼠啊之类的…总之还是要多加小心!” “没问题!”三公主一口答应:“而且这么久没人进去,万一还要丧尸呢!” 季雨菲:…我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了,你还是要提!丧尸是你真爱吗?! 第二天早上醒来,季雨菲问了下丫鬟,得知外面依旧天寒地冻,想着三公主的探索计划,到底不放心,便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连带因为准点吃早饭,连康王都知道了,还特意过来看她:“今儿怎么这么早起来,可是要出门去谁家做客?” 季雨菲便屏退了众人,简单地把三公主府里的发现给他说了一遍,把个本来笑嘻嘻的康王给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当时皇兄跟他说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闹鬼的宅子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父王,阿宁还没跟宫里说,我们俩讨论了下,也不晓得皇伯父知道多少,反正洪嬷嬷等人在府里,此事宫里早晚都会知道,阿宁也没刻意隐瞒,只是没让人传到外面去。”季雨菲看她爹一脸震撼的表情,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说之前已经发现花园密道的事,这事先让他消化消化再说。 “清儿,此事非同小可,你等下过去,跟阿宁也交代一声,务必要谨慎行事,还有,一定不能传到外面去!”康王一边说一边在屋里低头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回来: “不行,清儿,今儿早上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这件事,咱们还是得先当作不知道,最起码,在阿宁进宫跟你皇伯父说明之前!” 有这么严重吗?季雨菲顿时也认真起来,在这种敏感度上,她还是挺信任康王的,便很听话地点点头:“好,我听父王的。” 康王似是很受这个消息影响,在屋里又低头转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清儿,你把那幅图纸再拿出来给父王看看。” 好吧,本来自己都没说,但康王看来也想到了,季雨菲就很认命地拿出了那幅地图,同时也自动进行了说明: “父王,昨天我和阿宁也想到了,觉得这副图咱们之前都想岔了,其实跟皇宫无关,应该是根据阿宁的宅子所绘,眼下也只等她今天的验证了。” 康王没接话,接过季雨菲手里的地图摊在桌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半晌,抬起头来看着女儿说了句: “不错,应该是这宅子里的密道图无疑!” 既然如此,季雨菲也就什么都说了,包括之前的花园密道和勇毅侯府许大姑娘被害一事,把个康王给听得再次目瞪口呆。 呆立半晌,康王忽的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好在季雨菲一直留神盯着他,一看他往那茶杯伸手,就赶紧扑过去拦,堪堪把康王之后打算用力砸的余势给拦住了: “父王,父王!你息怒,你消消气!” 康王肯定是也想进去了,当年他的母后说是特意出宫来看他王妃,结果王妃出事不说,闹了半天母后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唉,难怪他想砸杯子。 但是砸杯子动静太大,保不齐会让外面的下人听到,惹人非议。 饶是如此,季雨菲还是看到,康王的眼睛都有点红了,头上的青筋也有点突出,看来是气得狠了,只好一边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一边再次柔声安慰: “父王,你别生气,女儿在这里!” 康王双手撑着桌子,先是低头默立了半晌,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季雨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康王都苍老了好几分。 “清儿别怕,父王没事。”康王先抹了把苍白的脸,然后重重地倒在了椅子上,朝依旧紧张看着他的女儿摆摆手: “没事,父王不生气了,父王只是觉得,唉…” 愤怒?没劲?无奈?厌恶至极?也许都有吧! 可是看着眼前已经长成个如花似玉大姑娘的女儿,康王到底说不出口,便换了句话: “清儿,其实父王之前也有些隐约的猜想,到此刻,总算是都一一得到验证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什么东西? 什么猜想?季雨菲有点好奇,是说皇太后出宫探望之事么?看来康王也不是个单纯的儿子啊,正如皇太后也不单纯是个母亲一样。 唉,皇家的亲情,确实不太纯粹了些! 好在自己也就是个亲王家的郡主,以后也不会进入皇室,谢宜江全家对自己也好,总而言之,运气还算好的… 季雨菲想着想着,思路便又偏了,开始想起了远方的谢宜江,唉,真是好想好想他啊! 在季雨菲发呆的时候,康王则在屋里又转悠了几圈,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再次叮嘱女儿不要去三公主府里凑热闹后,就匆匆走了。 季雨菲不方便问他,早饭也吃完了,想了想,觉得这么早起来待在屋里也实在无事可做,便召了丁香进来问她: “上次你母亲跟西门家的见面如何了?” 得知见面很顺利,两位母亲一见如故,迅速成了好朋友,让季雨菲也很是惊讶,看来习武的和做生意的女性应该都比较豁达,便调侃这运气好的小姑娘:“你倒是好福气!不过你姐还没有人家,你先成了亲,可以么?” 这话一问,看着整天乐呵呵的丁香也叹了口气,然后说,其实是流苏不愿意嫁人。 “为啥?”季雨菲表示很惊讶,也就十几岁的姑娘,比自己稍微大一点,干嘛不愿意嫁人? 难道说…季雨菲眼睛一转:不会是在自己落水之前,这姑娘就已经受过了什么情伤吧? 丁香的解释是:因为从小看着母亲一人守寡、辛苦拉扯几个孩子,结果庶兄还恩将仇报,觉得婚姻之事没什么意思,而且眼看着表姐欣娘没有成亲,因为在太后宫里,照样过得挺好,所以白流苏表示,自己也想如此,等到老了,大不了跟季嬷嬷、洪嬷嬷等人一样,一点不用担心。 “那你娘也觉得可以?”季雨菲对古人的这种开放思维表示佩服。 丁香点点头,表示她娘亲也无可奈何,因为白流苏的这种想法不是现在就有的,早两年的书信往来里就是如此,这也是白夫人最终舍弃太原的一切来到京城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惜哪怕如今母女都住在一起了,也还是不能改变白流苏的思想,所以现在也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了。 丁香又补充说,现在她娘亲已经开始打算在京城看房子了,等到过完年,估计房子也置好了,然后西门家就会上门来提亲,这样的话— 丁香红着脸补充说,她娘亲觉得,等到郡主成婚,自己刚好可以作为陪嫁娘子过去帮忙出力。 原来如此,这白夫人也是有心了,那等丁香成亲时,自己就把跟西门兄弟合伙的那个点心铺子的股份当作礼物送给她吧,季雨菲顿觉丁香这门亲事很不错,又想着,也许自己有空可以问问季嬷嬷,让她给白流苏牵牵线介绍个人什么的。 十几岁的姑娘就看破红尘一般,可不大好,何况白流苏是个挺好的姑娘,季雨菲如今自己谈恋爱感觉很幸福,希望身边的人也能跟她一般。 如此,姐妹俩的事情问清楚了,季雨菲便坐下来,开始想自己和谢宜江的婚事,也不知这古代的风俗,定亲后多久可以成亲… 门帘一掀,一股冷风嗖地蹿进来,丫鬟来报说三公主派人过来,让郡主赶紧去她府里,有要事。 “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了!”季雨菲立马把康王的叮嘱给抛到了脑后,起身裹好雪氅、手里拿上暖炉就往门外走,顺便再让丁香赶紧去叫她姐姐白流苏过来,那些地道的事,还是流苏这等有功夫的人跟在身边比较安心。 主仆几人很快到了云湖边,除了湖中间那处应该是发现洞口的地方有几个人守着之外,并没看到三公主。 叫了其中一个人过来询问,得知三公主自己也已经下去了,而且是很早就下去了。 “这家伙,不是答应了不会下去嘛,而且不是刚才才派人叫我过来的吗?”季雨菲觉得奇怪。 那几个守着洞口的人自然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从早上就过来守着了,想了想,季雨菲想到一种可能: 三公主很有可能在下去之后,又找到了别的出口,然后从另外的洞口上来并派人来叫自己。 既然这样,季雨菲回想了下那副图纸里面标注的几个出入口,又想到当初海棠花苑里的那条通道,觉得自己可以到三公主的书房里去看看。 果然,等季雨菲怀着期待走到那边时,隔着大敞开的窗户,三公主已经在里面喊了声:“进来吧!” 于是季雨菲就怀着“其实我也不是太笨啦!”的欢快心情笑着踏进了书房,目不斜视地朝坐在阔大的书桌后面的三公主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略得意地笑着说:“果然让我猜对了!” 外面白雪皑皑,书房里相对就昏暗些,里面没点灯,季雨菲也没提防,就那么笔直地朝着看着她的三公主走去,连带对三公主面前那一盘用块黑布包着的东西,也没怎么看。 甚至等到已经走到书桌前了,还毫无所察,两手往桌上一撑看着三公主: “怎么?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三公主没回答,只嘴一努,用眼睛示意她看放在两人中间的那盘东西。 “什么啊?”季雨菲漫不经心地往下一看,咦,这是什么?吃的么?怎么外面还用一块黑乎乎的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啊? 正打算伸手把上面的结打开,不对!里面的东西应该不是吃的,好像还会动! 季雨菲便很及时地停住了手,一脸警惕地看向三公主:“这里面是什么?” 不会真的找到一只怪物吧?又或者,是丧尸的头? 季雨菲被自己的这个猜测给吓到了,连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也太可怕了! “放心,也就是拿来给你看看,等下我还要拿着进宫给父皇看呢!”三公主眉毛一挑,小雨同学的警惕心挺高嘛,竟然没上当,本来还期望这人发出尖叫呢,呵呵。 季雨菲看她那样子,已经更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拦住了因为好奇也想要走上前来观看的白流苏: “流苏,这可是地道里拿上来的不知什么东西,咱们离远点儿。” 谁知道会不会咬人。 “好啦好啦,给你们看好了!”三公主端起盘子把布一掀: “喏,过来看吧,放心,人家在冬眠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疑窦 一) 虽说还是有点警惕,但好奇心也是有的,加上因为三公主自己还一脸不在乎地端着盘子,季雨菲就大胆地凑了过去。 实在是,冬天的屋里不点灯有点阴暗,然后又是黑色的布,那个冬眠的不知道什么的小动物也是黑色的,季雨菲只好凑得比较近,旁边的白流苏也跟了过去。 两个姑娘的脑袋往前一凑,仔细一看,再相互对看一眼,然后同时倒退着发出了尖叫声— 苍天哪,竟然是一盘蝙蝠! 而且哪里是在冬眠,分明是在蠕动着,太恶心了! “哎呀放心啦,它们的脚都被绑在一起了,不会飞起来咬你们的。”三公主还是一脸镇定样子,端着盘子的样子感觉跟端着一盘菜似的。 飞不起来?那还好。但是还是觉得可怕啊,季雨菲抖抖索索地又往后退了几步:“阿宁,这些冬眠的蝙蝠是在地道里抓到的么?你干嘛想要带进宫?小心别惊吓到了你父皇。” 三公主不答话,先把黑布一盖,然后重新打上了结,才在两个女生依旧全神戒备的目光里把盘子放回到了桌上,自己也走了过来。 “喂,阿宁,你先去洗一下手。”季雨菲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谁知道这种在地底下呆了很久的蝙蝠身上有没有病毒。 “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三公主看了下,走到书房外面,抓了一把雪搓了搓手。 “不行,你再搓一搓!”来自21世纪的姑娘觉得这种野生动物还是要敬而远之。 三公主便又听话地到另一处重新抓了把雪搓了搓,一边搓一边回头跟两个姑娘解释: “我一点都没碰到,之前给它们绑腿的兄弟,也是隔着布做的,放心,没接触到它们。” 季雨菲还是很不放心地叮嘱她:“那你回头带进宫的时候要小心,而且一定要提前跟人说明,免得吓到大家,知道吗?” “知道啦!”三公主似乎也有点后悔,谁知道大家怕蝙蝠怕成这样,末世里一开始大家还想抓来吃呢,毕竟树上挂着很多,后来是因为发现蝙蝠连丧尸的血都吸才作罢的。 不过,这所以要捉一些现成的蝙蝠来,三公主是有理由的:“我要是光说有蝙蝠,我怕大家不相信嘛,毕竟你们还记得吗,夏天咱们刚从行宫回来时那个闹鬼的晚上?” 闹鬼的晚上?季雨菲和白流苏面面相觑。 哦对了,就是丁香被吓到的那个晚上嘛,白流苏想起来了。 哦对了,就是三公主端掉了一窝小黑兔的那个晚上嘛,季雨菲也想起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那个晚上还挺难忘的。 “你们俩笑什么?”三公主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当时我不是就打落了一只蝙蝠,还记得么?” 两人都摇摇头,表示这种细节记不清了,她们只记得替三公主抱兔子抱得满手汗。 三公主无语地看她们一眼:“我是一直没忘,总觉得蝙蝠跟宅子里的怪声有点关系,但一直没找到证据,现在总算是弄明白了!” “是蝙蝠的叫声吗?”白流苏好奇地问。 季雨菲看她一眼,虽然自己以前是个文科生,不过蝙蝠是靠回声定位这件事,在21世纪也算是普通常识,小学生都知道,所以夏天宅子里的怪声,肯定不是蝙蝠发出的。 再说了,就算是蝙蝠的声音,应该也就跟老鼠什么的一样“吱吱”叫吧?当时那宅子里的怪声,可是如泣如诉、很是幽魂一般的惊悚呢。 “哎呀,阿宁,你也别卖关子了,不是还要进宫跟皇伯父禀报么,赶紧告诉我们吧!”季雨菲催她。 “好吧,今儿早上我不是就带人下了那个黑洞么?其实里面挺宽敞的,”三公主先给她比划了一下下面地道里的空间大小:“跟花园里那条密道一样,挺宽的,两个人并排走没问题。” 此外,三公主说,本来以为跟之前那条密道一样,就是一条连着两端的暗道而已,结果一帮人走着走着,发现暗道还挺长,而且有些地方还有岔路口: “上去应该都是出口。” 事实上,三公主也确实派人上去了,有些地方上不去,估计是顶上被封住或者压住了,就像之前在云湖里发现的那个一样,好在其中有一个出口,竟然就通到了后宅,而且上来后发现,竟然就是三公主自己的房间里: “就跟这书房里的一样,只不过不是一个花架,而是个衣柜,里面用力一推,就走进了衣柜里,推开衣柜出来就是我的卧房,那衣柜里面,丫鬟们说用着没注意,一点也看不出来。” 还有一个出口,三公主觉得也值得一提: “另外一个出口,竟然是在厨房外的一处井里,离水面有点距离,但一般人也不会下去,所以根本看不到。我觉得吧—” 看了不太感兴趣、低头摸着雪氅上的软毛的季雨菲一眼,三公主说道:“这些出口应该跟夏天晚上的鬼叫声有关。” 嗯,季雨菲终于还是抬起了头:“哦?怎么说?” 三公主的意思,地道跟外面的温度有差别,如果两头都打开,那就会产生空气的流动,碰到一些温差比较大的季节,像夏天和冬天,空气流动就会加速,又因为那地道口并不在地面,然后就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让人以为是闹鬼。 “你的意思是,其实那帮人手中也有这样的地图,然后也打开了几个出口?”季雨菲想了想,还真有可能,毕竟是余孽嘛,手里有图也正常,要不然也不会在府里藏这么多年,也不会跑到行宫山林里挖坑,想必也是实在被地图给整得没办法了。 所以时不时地,在他们打开地道口的时候,因为温度、刮风等气候条件,便时不时发出了所谓的鬼叫声。 虽说当年中学时物理学得不好,季雨菲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了。毕竟那晚三公主还逮到了一只蝙蝠,想必那会儿刚好有地道被打开。 当时不是拍了半天门也没人反应么,估计还都在地道里呢。 只是,这么一想,季雨菲觉得手里的地图也不那么烫手了,余孽又不是今年才有,这么多年下来,不能说很多,复制品肯定是不少有的。 照此推算的话,皇帝手里应该也有,要不然当年礼亲王府也不会出事、后来也不会有云湖了。 如此,大部分的疑惑都已经解开了,唯一剩下的问题是: 当年的太子府邸,为何要修建这些地道? 真的是为了藏前朝的大笔财富么? 第三百六十六章 疑窦(二) 不过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的,相信也得不到答案。 甚至搞不好以后也得不到答案了,毕竟修建地道的人,是前朝的太子或者别的什么人,早已经死了,要不然余孽们也不至于一住多年却仍求而不得。 所以地道也就沦为了纯粹的地道,反正里面除了顶上挂着的蝙蝠也没有别的了,顶多可以跟21世纪那样,用来当做防空洞,夏天纳个凉、放点冰、藏点西瓜什么的。 康王在之前叮嘱自己不要过来的时候,也是想不到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根本不用刻意避嫌,就连那张图纸,嗯,虽然还是要小心收着,但数量多了,风险和珍贵性就都降低了。 季雨菲便很想知道皇帝在得知三公主发现地道后的感受,催三公主进宫: “那你早点进宫去跟你父皇说一声吧,赶得巧的话还可以在宫里吃一顿午饭。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先不要带这些蝙蝠进去了,进宫不是要盘查么,没的被有心人做文章,等到要你带你再回来拿也不迟,它们不会死掉的吧?” 不是说在冬眠么? 三公主一听也对,早点去还能赶上吃一顿慈宁宫的午饭呢,便立马就起身打算出门了,季雨菲如今对这位太后的感情也不算是非常深厚,特别是得知了当年康王妃出事的实际情况,不过想着也是有些时日没进宫了,今天自己也没什么事,便打算也一起去。 还别说,虽然天气挺冷,但太阳照在街上,还是挺有意思的,三公主还在季雨菲的指引下买了串冰糖葫芦,“嘎吱嘎吱”吃得很欢,表示等下回来时还要继续买。 季雨菲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个可以有,天这么冷,你回来干脆把那老大爷的糖葫芦都买下来吧,他也可以早早回家,你看旁边他的小孙子,冻得脸都红了。” 进了宫,两人分头走,三公主去找皇帝说事,季雨菲则带着白流苏直奔慈宁宫,刚好可以让她们姐妹俩交流下白夫人进京后的情况。 天冷,别说年纪大的人了,像季雨菲这样的年轻人,都是整日地窝在温暖的屋里,所以皇太后看到小孙女来,还是挺高兴的,嘴上倒是依旧揶揄她: “晓得来看你老祖母啦?” 季雨菲便靠到皇太后身边做出一副撒娇样子:“哎呀,皇祖母啊,孙女这不是跟着阿宁在她府里看挖鱼嘛,您老人家有喝那鱼汤吧?味道怎么样?” “你呀!阿宁在那挖鱼,你不就是瞧热闹么?说的还挺像一回事似的!”皇太后拍一下她的脑袋,倒也不再说什么了。 祖孙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没想很快,三公主就过来了。 “咦阿宁,这么快就跟皇伯父说完事情啦?午饭还早着呢。”季雨菲说完还跟皇太后相视一笑。 “我知道啊,”三公主先给皇太后见了礼,然后一脸疑惑地跟她说了句: “可是奇怪,皇祖母,今儿我都没见到父皇。” 原来不是为了早点吃午饭啊,季雨菲觉得三公主越来越有出息了。旁边的皇太后倒是敛了笑容,也是一脸疑惑: “哦?你是去了御书房么?王洪发怎么说?” 难道天气太冷,早早地去了后宫? 三公主摸了摸头:“对啊,我是去了御书房,不过父皇不在,王洪发也不在,我问了下里面的人,说不知道。” 还有这事,皇太后也觉得奇怪,就打发了正见缝插针跟白流苏说话的欣娘去问问,然后便又笑着招手叫三公主也坐她身边去: “也就你这丫头不怕冷,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是能窝在屋里便窝在屋里,就你,还想着要凿冰挖鱼。” 据皇太后说,风雪最厉害的那一天,皇帝连早朝都免了,就怕某些年纪大的官员,马车也好,轿子也好,甚至有些骑马的武将,路上摔个一跤什么的,这大冷天的,可就麻烦了。 三公主在旁边先是听着,等到皇太后说完了,便接着说自己府里的发现,季雨菲在旁边观察着,皇太后虽然也挺吃惊,但,也许是自己预想在先,确实也不是大吃一惊的样子,看来顶多是对三公主能有如此发现感到吃惊。 “那你进宫来是跟你父皇说这件事吗?”皇太后便吩咐两人:“这件事挺要紧,等会儿欣娘回来了自然便知你父皇去哪儿了,咱们先吃午饭,吃完饭再说。” 很快,午饭还没吃,欣娘就回来禀报了,说皇帝身子有些不舒服,正召了太医在寝殿里呢。 “哦?那太医是如何说的?”这下皇太后顿时重视起来了。 “回太后,奴婢问了,太医只说是因为天冷有点咳嗽。”欣娘欠身作答,其实哪怕她是太后宫里的,皇帝染恙,太医又怎么会坦言相告呢? 皇太后想了下,还是招呼两个孙女:“那这样,阿宁,咱们先早点用膳,用完了你就去寝殿见你父皇,见完了,你再回来跟皇祖母说说。” 季雨菲在旁边听着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好像上次谢宜江进宫来见皇帝的时候,就提到皇帝有咳嗽,然后说有个娘娘在门外等着? 倒是忘了问三公主那位娘娘是谁了,但皇帝看来是咳嗽了一些时日了。 不过冬天咳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想当年她们冬天因为体育课要打卡晨跑,操场上不也一片被体育老师嘲笑的“病痨鬼”一般的咳嗽声? 如此,马不停蹄回来的欣娘,很快又吩咐摆桌子上菜,并伺候着祖孙三人用了午膳,之后三公主便往皇帝寝殿去了,皇太后则说自己要去午歇一下,让季雨菲自己随意,反正这慈宁宫是她从小呆到大的地方。 季雨菲便请示皇太后,说自己想去太液池边走走,看那边有没有结冰,又说起三公主之前说的那些太液池如果有鱼可以吃一年的话,惹得皇太后一边打哈欠一边笑:“行,你去看看,断了阿宁的这个念想。” 转眼又想起来:“哀家再派个人去皇帝寝殿那边守着,等阿宁出来,就带她往太液池边那条路走,要有事呢你们俩就再过来,没事就一道回去吧,这天一冷啊,哀家也懒得动,有可能就多睡会儿了。” 原来如此,季雨菲心领神会,就带着白流苏退了出来,让个慈宁宫里的小宫女带着,往太液池边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疑窦(三) 还别说,一路上红墙黄瓦衬着白雪,也是挺与众不同的美丽风景,惹得季雨菲在心里也很是感慨: 此等可遇不可求的风景,哪怕在21世纪,故宫一票难求不说,还人挤人的,如今自己能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老实说,这样的穿越,也挺让人感恩了。 冷就冷一点吧,多走几步就不冷了,好歹身上穿的也暖和,手里还捂了个暖炉。 可能是下过雪的缘故,宫里的路上倒是已经扫得很干净了,但走动的人并不多,与宫外大街上的欢闹气氛对比鲜明。 很快,季雨菲几人就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来到了太液池边。 与之前预期的一样,太液池里也就岸边有些薄冰,其余的地方依旧是平静的水面,想来也是因为水一直在流动的缘故。 往水里瞧了瞧,也没怎么看到鱼,可能天太冷了,都躲在水底。 极目远望了下,周围也都是静悄悄的。 唉,但愿三公主跟皇帝早点说完事情吧,这慈宁宫回不得,走也走不得,天冷飕飕的,站着挺冻脚,宫里又不能随便乱走,季雨菲只好跟身后的白流苏说话:“刚才都跟你表姐说了吗?” 白流苏表示已经都抓紧时间说了: “表姐说,可惜是在太后娘娘跟前,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给您磕头谢恩,谢谢您对奴婢一家人的照拂!” “这有什么的,主要还是你表姐想出的主意,我也只是举手之劳,没事的。”季雨菲淡淡一笑,再说了,听丁香的意思,白夫人在那府里也就住个把月,回头就搬出去了。 白流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是在宫里,说话不方便,再说了,母亲也一直教导自己: 恩情是要记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 “哈喽!”主仆俩正这么说着话,远处传来了三公主的喊声。 “咦,阿宁,怎么这么快啊?”季雨菲觉得惊讶,这可没多久啊,难道是被皇帝给赶出来了?很有可能啊,三公主向来乱说话,而且皇帝生病有可能心情也不好。 “走,咱们回皇祖母那里再说。”三公主过来拉着季雨菲的雪氅示意她往回走。 得知皇太后身体乏要歇午觉,三公主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便跟季雨菲一起出宫了。 一出了宫门口,季雨菲便赶紧拉她进了马车询问:“怎么了?皇帝觉得你发现了密道不高兴了?” “没有!”三公主沉默了下,然后一掀帘子出了马车:“回去再说!” 这么反常?季雨菲便不多问,赶紧催着马车回去。 两人一起回了王府进了屋,季雨菲就赶紧一边脱雪氅,一边示意白流苏守到外屋,一边就开口问三公主了: “所以皇帝是不想让人发现密道?” 那就坏了,自己可是一起进宫的,皇帝肯定认为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唉,还是康王说得对。 “不是。”三公主似乎在想事情,半晌才应了声,然后抬头看着季雨菲很认真地说了句:“我没见到父皇。” 啥?没见到皇帝?季雨菲对这个结果也是大吃一惊: “是谁传的话?是王洪发说的?皇帝病得很严重么?” “我跟你把前后经过说一下,你先听听看。”三公主依旧一脸深思的表情,“我总觉得,今天这事,有点不对劲。” 照三公主的叙述,她先是由那慈宁宫的小宫女带到了皇帝的寝殿,进去后在外间坐下等着皇帝召见。 这一点,三公主表示就有点奇怪,要知道,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每次看到她都会直接往里面领的,根本不需要等着传召。 对此,季雨菲倒是觉得,也许是因为在寝殿的缘故吧,哪怕是她亲爹,睡觉的地方也不能直接闯进去啊,而且皇帝不是生病了么?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好吧,三公主耸耸肩,说那这一点就先不算好了,但是后来也一直没人领她进里面去见皇帝又怎么解释呢? 好吧,季雨菲也耸耸肩,这一点是挺奇怪的,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三公主便继续往下说,说她坐在那里等待的时候顺便观察了下周围,觉得其实皇帝病得应该也不是很严重,毕竟都没闻到什么汤药的味道,而且也没看到太医等人进进出出,事实上,寝殿里的人并不多。 “那王洪发呢?你可有看到他?”好歹那是个老熟人,而且跟皇帝一直形影不离的,有事可问他啊。 “对,这是我觉得奇怪的第三点。”三公主便说那王洪发:“以前我看到他,他都是笑眯眯的,虽然我也知道,他有时候还挺想离得远远的,但现在父皇不是病了么?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这话说的,季雨菲忍不住脑补了下,那可怜的王大总管,都吃过三公主不少亏了,能不想离得远远的嘛。 三公主的解释却是:“我坐在外间,王洪发从里面出来,就那么站在那帘子旁边,离我很远不说,脸上也面无表情的,说陛下需要休息,让我先回去,我说我有要紧事,他都不回去禀报,直接又说陛下需要休息,然后就转身回去了,真是奇了怪了!” 那有什么的,季雨菲觉得这也正常:“王洪发这些年一直跟皇帝在一起,如今皇帝病了,自然更关心他的病情,没空来理你。” 三公主却摇摇头依旧一脸不认同的样子:“不是的,反正我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奇怪,你当时不在,没法体会…不行,我觉得还是得见父皇一面!” “阿宁,”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好歹是混末世的人,这方面的直觉不会错,所以想了想:“你说,会不会,其实皇帝病得不轻?然后宫里在极力隐瞒?” 说到这里,季雨菲想起了之前谢宜江跟她说的话:“宜江回来见皇帝那会儿,说皇帝就有咳嗽的迹象。” 对此三公主表示,自己没留意,而且咳嗽也不是大毛病。 既然这方面没留意,季雨菲便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继续问她: “那,阿宁,宜江说,当时你们一起见了皇帝出来的时候,有个宫里的娘娘等在门口,你可还有印象?” “娘娘?”三公主仰头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人脸熟,我在搜查贾嬷嬷的时候见到过,不过我不知道她是具体哪个宫里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疑窦(四) 那就没办法了,季雨菲觉得这方面自己也有点脸盲,除了几个主要的妃子,你要说其余那些年轻的美人,毕竟也就逢年过节的打几个照面,还真是认不清谁是谁。 再说了,搞不好人家就是真心实意来送一份所谓亲手做的羹汤顺便争个宠的,没什么问题。 季雨菲便压下了这个念头,问三公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么就算了?到时皇帝问起来,反正你已经去过一次了,可以找王洪发作证,是他当时不让你进去的。” 反正密道里除了冬眠的蝙蝠,也没有别的东西,跟皇帝说跟不说也没什么差别,搞不好还不如不说呢,万一皇帝有什么别的心思。 三公主想了想,却依旧坚持:“不行,今天这件事,我总是觉得奇怪,明天再进宫一趟!” 季雨菲也就随她去了:“那你就去吧,不过我是觉得你还是隔几天再去吧,搞不好到时你父皇身体就已经好了。” 三公主一想也觉得对,又说到时还是把蝙蝠带去给皇帝看看,季雨菲也随便她,反正搞不好蝙蝠在宫门口就会被拦下的。 而且那些蝙蝠也不知等不等得起,不过也没关系,捉来的蝙蝠挂掉了,地道里应该还有很多倒挂着的。 当下三公主便也回府去了,晚上跟康王一起吃饭时,季雨菲便跟他讲了早上两人一起进宫的事,当然,皇帝生病这件事是必须得跟康王说的。 康王也很是错愕,毕竟皇帝生病不是小事,而且还把三公主拦在外面不让见,这有点不寻常。 跟季雨菲的意见差不多,康王也是觉得,三公主如今深得帝宠,没理由皇帝不见她,除非皇帝生病真的有点严重,可是根据三公主的说法,皇帝寝殿里也没有什么太医或者汤药味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关键除了下鹅毛大雪那天免了早朝之外,没听说皇帝有不上朝的时候啊?那说明皇帝身子应该还不错不是? 所以对于三公主说要再次进宫的想法,康王是赞同的,这事必须要弄清楚。 至于谢宜江所说的御书房门口等候的某位娘娘,一来如今也不清楚到底是谁,二来么,康王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稀奇的,毕竟后宫嫔妃太多,不使出点手段,还真不一定能入皇帝的眼,就不用太在意是谁啦,他这位皇兄,因着子嗣单薄,后宫的年轻妃子可是不少、美人成堆,估计连母后都不一定认全。 好吧,听了康王的话,季雨菲也是觉得,反正地道是在三公主府里,领着虎贲卫的也是三公主,自己还是操心操心如何预防冬日长胖的事情吧,毕竟天冷整天窝在屋子里,又动不动就火锅鱼汤什么的,可不能在谢宜江回来过年时惊讶地看到自己胖了一圈。 对了,不是还有个温泉庄子么?季雨菲想着,还是得去泡一泡,好歹能美容养颜,顺便在那附近的山头寻一处斜坡滑一滑雪。 当然,三公主是必须叫上的,那就明早派人去跟她说一声。 谁知三公主却打发人来给自己回复,说近期内不急着去温泉庄子,先进了宫见了皇帝再说。 看来还真要弄个水落石出才罢休啊,季雨菲不以为意,皇帝就算真的生病,不是有诸多太医么,过两天也就好了,那回头再去温泉庄子也不迟,反正这天依旧寒冷,到时多住几天再回来好了。 如此,便又过了几天,中间长公主还派人来,也是约自己一起去泡温泉,原来她在那边也有个庄子。 季雨菲便让人回了长公主,只说三公主也要同去,但她最近有事,要等两天。 长公主很快回复,说过两天自然是可以的,泡温泉这事,还是有伴才热闹。 结果三天之后,三公主又来了王府,季雨菲看她神色便知,这家伙已经去过了宫里,但似乎这趟进宫还是不顺。 “怎么?你还是没见到皇帝?还是皇帝病得有点严重?”季雨菲有点惊讶,自己还跟长公主约了泡温泉呢。 三公主一口喝尽了桌上季雨菲给她倒的热茶,抹了下嘴:“不,这次我见到父皇了,他看着精神也不错,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是觉得有点问题。” 季雨菲有点无语了:“你这人,这两天怎么神叨叨的,见不到的时候有点怀疑也就罢了,这人都见到了,怎么还是怀疑呢?那你且说说,疑点在哪里?” 该不会是因为发现了自家宅子底下纵横交错的地道,进而开始怀疑一切了吧?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你想想,父皇每次见到我,态度怎么样?” 皇帝对三公主的态度?每次不是都被三公主气得不轻、但又不得不忍下来的样子?当然,有些时候自己不在场,但据谢宜江的说法,皇帝对三公主还是挺倚重的,想来在外人面前,应该还算是和颜悦色的吧? 季雨菲便反问她:“所以这次皇帝见到你却没骂你,让你不舒服了?” 三公主摇摇头:“不是,是从来没有过地夸奖我,夸到我都不好意思了!” 好吧,这个答案确实出乎意料,虽然不好意思的三公主不太能想象,但这家伙确实做的不错啊,季雨菲问她:“那你都跟皇帝说什么了,让他这么夸你?而且夸你的时候是当着别的人么?在御书房?” 三公主点点头,但又抬头看着季雨菲说:“是在御书房,但没有外人,就我和王洪发,我还没说地道的事,先说了比较要紧的事,是关于虎贲卫的,说弟兄们最近都练得差不多了,结果我刚一说,父皇就开始夸我,那些话我就不说了,反正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那王洪发呢?他在旁边听了有什么反应?”季雨菲问。 “没啥反应,在旁边就那么低着头,好像在发呆。我跟你说,这一点我也觉得不正常。”三公主还是坚持。 你就没有意识到其实是王洪发不想惹事、特意远离你么?季雨菲在心里笑,不过表面上还是一脸认真地问她: “那你有见到你父皇咳嗽么?” “咳嗽?有啊,时不时地咳两声,不过其他方面看着挺正常的。”三公主觉得这一点没什么不正常。”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啊,皇帝之前可能病得厉害些,但早朝也没中断,如今好起来了,也见她了,这事怎么看都没问题啊,季雨菲想不通三公主在纠结什么奇怪的点。 “这样吧,”三公主似是最终下定了决心:“我明天再进宫一趟,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就去泡温泉!” 第三百六十九章 确定 季雨菲虽说对三公主信任,但对于她所感到的奇怪之处,也没怎么在意,想着无非就是皇帝在隐瞒病情,虽然他的真实病情可能也没有太严重,但天子嘛,牵一发动全身,能瞒就瞒,不然总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所以三公主想进宫就进吧,只要能给皇帝添堵,季雨菲表示乐观其成。 而且对于三公主能否带着一包活蝙蝠进宫,季雨菲也很想知道结果。 果然,之后三公主还是又见了皇帝,但蝙蝠没有带进宫,说是那包蝙蝠死掉了,来不及再下去暗道里抓。 不过好在这一次算是有了进展,据三公主自己说,她是直接问皇帝:“父皇,你看着有点不对劲啊,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问,据说旁边垂头丧气一般的王洪发都立马抬起了头。 季雨菲:敢说皇帝不对劲的,也就只有三公主了。 皇帝一开始倒没生气,只表示没什么事,但三公主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他,终于把皇帝给问烦了,说自己最近就是晚上咳嗽咳得厉害,没怎么睡好。 “你看,我就说你是杞人忧天,皇帝好着呢,天冷多咳嗽几下很正常,有太医呢,放心吧。”季雨菲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而且啊,”季雨菲眼看三公主还想开口,就立马截住她的话:“你最近还是别进宫了,悠着点儿,睡眠不好的人很容易发脾气。” 这是实话,事实上,三公主这次确实看到了有点焦躁的皇帝,跟上次和颜悦色夸自己的情形判若两人。 季雨菲:估计当时夸你是为了早点打发你出宫吧? 如此,两人都觉得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三公主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旦决定放下了,自然就不再纠结此事,还问季雨菲什么时候约长公主母女俩去泡温泉和滑雪。 晚上康王回来,父女俩一起吃饭,季雨菲还顺嘴提了下三公主今儿进宫的事,并说两人打算过两天就准备去温泉庄子上玩几天。 康王却没立即说好,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问了季雨菲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皇伯父这咳嗽,好像有阵子了吧?” 季雨菲虽然觉得这问题有点令人疑惑,还是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有段时间了,看来这咳嗽真是顽疾,连太医都治不好。 康王却瞧着桌上的灯火出了会儿神,然后转头看着季雨菲,说了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当年你皇祖父,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开始咳嗽,久治不愈,甚至开始咳血,之后就…” 吓得季雨菲都站了起来,康王这话可有点…大逆不道啊! 康王却不以为意,嘴角甚至还有点上扬:“清儿你不知道,父王的祖父,当年也是不到五十就过世了,对外昭告天下的消息,是因为常年征战、旧疾复发,但死之前据说咳了大盆的血;你的皇祖父呢,也是差不多年纪驾崩的,记得那会儿大家都心惊胆战的,在宫里面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原因就是怕一整夜咳嗽睡不安稳的陛下借此发作,呵呵,没想到到现在,皇兄竟然也…” 康王说到后来,嘴角甚至隐隐出现了笑意,让季雨菲看着有点胆战心惊。 康王抬头看一眼站在桌角忐忑不安的女儿:“清儿莫怕,说起来,还多亏了阿宁,要不是她说不对劲,哦对,还有宜江的观察入微,他们俩注意到了这些时间和细节,父王才往那头想了去。” “可是父王,这,这也可能是巧合吧?搞不好过两天皇伯父又好了。”季雨菲觉得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不好乱猜疑。 康王却依旧维持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巧合?可是分明你皇伯父已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早就在担心他要步父皇的后尘呢!” 还有这种事?感觉康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季雨菲便咬着嘴唇迟疑地问他:“父王,你,难道有什么凭证?” “凭证?当然有!”康王似是就在等女儿说这句:“你知道吗?宫里最近悄无声息地死了个美人,据说是得了伤寒病死了!” 死了个美人?季雨菲心里一跳,莫名地就想到了谢宜江所说的等在御书房门口的那位妃子,该不会就是那人吧? “父王,这位美人是不是还挺受宠的?”季雨菲脱口而出。 康王很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女儿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来这半年很是长进啊,点点头:“不错,是这半年来很是受宠的孙美人,据说正是因为当时不顾天寒、亲自到御书房给你皇伯父送羹汤才得了病,为此你皇伯父伤心不已,想必刚好是阿宁去见他的那两天。” 妈呀,康王这番话里信息量好大呀,季雨菲觉得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等她理顺了思路再回想一番,好像确实也对得上,包括三公主所描述的垂头丧气的王洪发,只不过: “父王,那这件事皇祖母肯定也知道的,她明明知道阿宁要去见皇伯父,为什么就不拦着她呢?” 康王双手一摊:“怎么拦?阿宁不是说有要紧事么?再说了,也就是死了个区区美人,堂堂天子还能多伤心?就算真伤心,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言官可看着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季雨菲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不断念叨。 念叨完了才又想起来:“可是父王,咱们刚才在说的是皇伯父的病,又不是孙美人的病,难道…是孙美人把病传给了皇伯父,所以才…?” 明明当时皇帝就已经咳嗽了啊,可怜的美人就这么被迁怒了? 对此康王表示,是不是如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美人肯定是因此事而死,因为她当时是去送羹汤,那碗羹汤令皇帝怀疑加重了他的病情。 季雨菲撇撇嘴:这也太牵强了吧?不过皇帝反正也不在乎,自家儿子都能因为莫须有的情况而下得去手,还管什么孙美人。 看在康王眼里,季雨菲这个撇嘴的小动作让他误以为女儿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话,便再次进行了解释: “清儿,你别觉得不可能,你皇伯父,暂且不论他这咳嗽的毛病有多严重,反正他这心病,肯定是病的不轻!这两年,明里暗里的,父王也早就察觉,他是开始渐渐担心会染上你皇祖父一样的病,别的不说,那清虚道长,外人看来是你皇祖母笃信之人,其实你皇伯父也没少找他,这两天,我可听说,道长又进宫了一次。” “那,父王,”季雨菲听到这里,觉得这皇帝怕死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对自家会有何影响,想到谢宜江回来的任务,不禁有点担心: “不是说近期要演练兵马么?皇伯父这么一生病,父王你觉得,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第三百七十章 变化 会有什么变化?康王一时也说不上来,毕竟也不知这事跟皇兄的病谁先谁后,端看三公主那边是何安排了,反正演练的事,既然主要是涉及到虎贲卫,皇兄也没想要刻意瞒着,根据自己目前得到的消息,应该不是针对王府和谢家。 季雨菲觉得,虽说不一定有变化,但生病的人心情多半不会太好,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好在自己也顶多进宫见见太后,跟皇帝没什么交集。 只是皇帝怕死怕遗传这事要不要告诉三公主呢?艰难末世来的姑娘怕是不能理解吧? 康王则觉得,毕竟人家是父女,皇帝对三公主还寄予厚望,还是不要说了,要不然真论起来,自家也有窥探帝心之嫌。 季雨菲便不再说什么,等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却想,其实还是要告诉三公主一声比较好,反正皇帝咳嗽这事是明摆着的,至于别的,那就看三公主自己的洞察力和领悟力了,如果能触类旁通,对她应是有益无害。 主意打定,隔日起来,季雨菲就去了三公主府上,约她次日就出发去温泉庄子,又说干脆让景姑姑也一起,连带着长公主母女,人多热闹。 这种事情上,三公主肯定是听她的,后来问了洪嬷嬷,鉴于有景姑姑这样的长辈和长公主在,洪嬷嬷也觉得很妥帖。 而听说三公主要去泡温泉,袁鸣和萧梦醒便也打算一起出发,毕竟年关将近,天寒地冻的,最近也没什么事了。 于是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把个坐在马车里的阿桃兴奋得不行,还直嚷着要跟三姨母一样骑马。 长公主只好哄着她:“你呀,没看婉清姨母也跟咱们一起坐马车么?外面可冷了,你以为你那两下三脚猫的本事,就能控住马了?小心在雪地里滑一跤。” 又跟被阿桃拉来同车的季雨菲解释:“阿桃如今出息了,这半年来一直努力练习骑马,说要赶上三姨母的本事呢。” “阿桃现在骑马骑得很好,是真的,姨母!”小姑娘在旁边一心想要证明。 “好呀,姨母相信,等到了庄子上,咱们在水里舒舒服服地泡好了,你就骑给三姨母看好不好?”季雨菲朝长公主扔个眼色,到了庄子上,一跳进热乎乎的水里,包管小家伙就把骑马这事给忘个精光了。 长公主听了,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地抿着嘴笑了。 到了庄子上,鉴于阿桃小姑娘想要大家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长公主如今也干脆,就说那就大家都住到她的庄子上好了,反正房间有的是。 又说大不了以后每一年大家轮流做东好了。 三公主自然无所谓,季雨菲一听也觉得可行,于是连带着景姑姑,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同住进了一个庄子,好在长公主的庄子挺大,一人一个院子,大家便相约晚上再一起同池泡汤。 袁鸣和萧梦醒自然是告辞回了自己的庄子,毕竟男女有别,也没说改日拜访之类。 如此,几个女性就快快乐乐地在庄子上泡起了温泉,不想没泡两天,长公主听下人来报,说三皇子妃也在自家庄子上住着呢,想要前来拜访。 “想必是看到咱们来时的大动静了。”长公主喝一口池边放着的花茶,笑着对池子里其他三人解释:“三皇弟的庄子就在旁边,看来这大冷天的,就得来此处舒舒服服地泡汤。” 得知美人三皇子没来,季雨菲略有点小失望,还没看到这对新婚夫妻在一起的样子呢,上次三公主及笄时三皇妃何梦瑶的表现可不怎么样,恍恍惚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接了三皇子妃的帖子,当日晚上长公主便正式设了个宴请她。 不知怎的,可能是灯火的原因,季雨菲瞧着,这何梦瑶不知怎么回事,跟上次一样,脸色很不好,跟旁边几个因为连日泡汤而泡得脸色晕红的人相比,别说同年龄的自己和三公主了,甚至比中年人的景姑姑都不如。 为此,长公主还特意一脸暧昧地暗示她,是否身子不适,又说如果不舒服,等下就不请她跟大家一起下水泡汤了。 按照季雨菲从宫斗剧里得来的经验,新婚妇人但凡被这样问,基本就是问她有没有怀孕,肯定是要做出一脸娇羞的样子的,可是这何梦瑶也是怪了,听了长公主这样的话,竟然有点酸楚地苦笑了下摇摇头。 看来这对新婚夫妻感情不怎么样啊,季雨菲有点唏嘘,也是,三皇子那样的美人,要入他眼的估计得是绝世美女,这何梦瑶外貌上是差了点儿。 但是两人好歹算是新婚啊,三皇子不看正妃的面,也得照顾到何总督的面子吧?难道两人是因为侧妃一事生的嫌隙还没恢复? 长公主没再说什么,只说反正身体最要紧。 这话一说,旁边一直在跟阿桃比赛一般抢着喝好喝的果汁的三公主,回过头来跟长公主说了一句:“父皇最近好像生病了,一直咳嗽。” “哦?是最近的事吗?”虽说长公主看着一脸关切的样子,但季雨菲还是觉得,其实她也没觉得怎么样,等到何梦瑶跟她们一起下了水才回过神来借女儿找补:“阿桃,等咱们回去了,进宫去看望下老祖宗和皇外祖可好?” 也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不就是咳嗽吗,天冷咳嗽很正常,而且皇帝有的是太医,四十多岁的年纪也不算太大,不会有什么事。 何梦瑶感觉还没从刚才的话里恢复过来,下了水就没有什么声响了,长公主便示意饭后不让再下水的女儿给三舅母端一杯花茶来,省的她嫌没事干。 阿桃很乐意做这种事情,听了长公主的话,便很开心地光着脚端了杯花茶过来。 因为人小,走得就不是很稳当,到了何梦瑶身边时,可能因为放松,脚下便一滑,饶是旁边跟着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小身子,阿桃手上的那杯热茶却洒了一些到池边的何梦瑶肩上。 好在她的肩上还披了块浴巾,对面的季雨菲虽说看到茶水洒在了上面,想着茶水能入口就不算太烫,又隔了块浴巾,应该没什么事。 事实上,连带眼睛一直盯着女儿动作的长公主也是这么觉得,毕竟池子里还热得让人直冒汗呢。 没曾想,大家都在光注意阿桃小朋友的时候,“啊——”冷不丁的,何梦瑶竟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把个旁边的阿桃吓得一哆嗦,“啪”的一声,手里的白瓷茶杯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惊吓 长公主一看,立马动作敏捷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往女儿那边扑过去。 好在阿桃旁边的丫鬟动作也够快,已经把小姑娘给一把抱了起来,而那茶杯因为阿桃个子矮离地面近,也没怎么碎,便也没伤着人。 等到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女儿、确认没有受伤后,长公主的理智总算又回来了,便赶紧回过头笑着问池子里已经变得一脸难为情的何梦瑶: “对不住三弟妹了,可有被阿桃给吓着?” 不错,长公主这话说得可真好!季雨菲暗自在水里拍了下手: 人家可半句没提那茶水泼你身上的事情,明明是我家小阿桃给你奉茶,结果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别说你被阿桃吓到,不说你吓到阿桃就不错了! 季雨菲再看一下旁边的三公主和景姑姑,这师徒俩如出一辙般,都齐刷刷地把身子埋在水里,只露出张脸,正动作一致地盯着何梦瑶呢。 何梦瑶,我看好呢哦,好歹拿出第一次见面那会儿的机灵劲儿来嘛,季雨菲暗自在心里揶揄了下对方,然后便也沉下了身子,学着那师徒两人,开始静观其变。 何梦瑶没让人失望,朝着紧盯着她的长公主讪讪地笑了:“哪里,是我吓到了阿桃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我没泡过温泉的缘故吧…请长公主不要见怪,阿桃,对不起,三舅母给你赔礼了!”说着就要起身给没哭也没闹、也在看着她的阿桃赔礼。 长公主自然是不会让她如此,见状赶紧笑着拦住了她:“哎哟,哪有你这么惯孩子的!来,阿桃,快过来抱一抱三舅母,说三舅母不怕不怕!” 这事估计是阿桃比较爱做的,一听长公主吩咐,眼睛就亮了,母女配合度很高,在何梦瑶想要推辞之前,阿桃就一把抱住了她,还别说,因为一个在池子里,一个在上面,两人的身高就很契合,阿桃估计是有样学样,一边抱着何梦瑶一边还像模像样地拍着她的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大致是哄小孩的什么“不怕不怕,春天开花”之类,听得除了三公主外的其他人都笑了。 何梦瑶更是深受感动的样子,也回身轻轻抱了抱阿桃的小身子,有点哽咽地说了句:“好,谢谢阿桃,三舅母一点都不害怕了!” 还低头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擦水蒸汽还是茶水,还是眼泪。 长公主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笑着对女儿说:“好,难得三舅母今儿也在,那就准你再玩一会儿。” 于是皆大欢喜,此事就这么过了。 季雨菲觉得这何梦瑶确实挺奇怪,不过怎么个奇怪法,她也说不上来,反正看样子这位总督之女的皇妃生活不是很顺心就对了,跟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似的。 本来么,大家都是彼此亲戚,泡温泉就图个热闹,谁还真心指望靠它美容养颜啊,不过出了这么一声尖叫,长公主估计也就不打算再请这位三弟妹过来凑热闹了。事实上,在当天晚上,等何梦瑶很快告辞走了后,长公主就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季雨菲不好当面问,虽然她心里很想八卦一下,但看了眼旁边的师徒二人,直觉何梦瑶这种反应应该跟她的婚后生活有关系,想想还是有机会私下跟长公主聊聊。 谁想季雨菲这边还觉得不好直接问,那边的三公主已经一边喝着花茶一边懒洋洋地直接开口了:“这何梦瑶,怎么感觉被人袭击过似的。” 袭击?这何小姐不是也会功夫么?而且总督家的小姐,照康王的描述,她爹的地盘,她就是土霸王家的公主,谁敢袭击她?活得不耐烦了么? 季雨菲便觉得很不以为然:“阿宁,你这说法没道理。” “没道理?”三公主一听,把手中的茶杯往她一扬:“我现在喝的这茶跟阿桃刚才倒的可是一个茶壶里的,一点都不烫,甚至都有点凉,她干嘛惊吓成那副样子?我跟你说,肯定是以前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那—”好像也有点道理,季雨菲一时语塞,而且脑子里也浮现出了上次三公主及笄礼上的情形,当时自己随手那么一拍,结果那何梦瑶也跟刚才那般,受了惊吓一样地,整个上半身都抖了一下,连带还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啊!”弄得自己当时还是尴尬。 想了下,季雨菲还是把当时那何梦瑶的反常情形都给在池子里的三个人说了,一边说一边注意看长公主和景姑姑的表情。 果然,哪怕池子里有氤氲的水汽,季雨菲也看到,这两人都开始若有所思了,连带三公主都沉默不语,只听到池子中间“咕嘟”、“咕嘟”的水声。 半晌,长公主发话了:“这事,兴许只是咱们的错觉,她刚嫁过来,大老远的,难免…顾此失彼…毕竟咱们跟三弟妹也不算熟悉,想必今儿被阿桃这么一搅和,她也不愿意再过来了,咱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三公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便没理会长公主这一番明显是想揭过不提的话,还想继续跟季雨菲辩: “反正我就觉得,她肯定是被人袭击过,所以心里有阴影,我跟你说,这事我有经验,就像是丧——” 本想说“就像是丧尸来袭击过似的”,好在关键时刻总算记得,“丧尸”这词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便硬生生给刹住了。 “丧失了精神气似的,对吧?”季雨菲赶紧接话,三公主的真爱是丧尸这件事只有她理解啊,呵呵。 而且跟当初那位虽有心机却生机勃勃的何小姐相比,如今的三皇子妃确实没什么精神气了,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但季雨菲一说完也就后悔了,排揎堂堂的皇子妃可不是说着玩的,说轻点是她一个堂妹没大没小评价堂嫂,说重一点也就是郡主不懂礼仪在背后议论皇子妃了,得,赶紧闭嘴吧。 于是池子里暂时又陷入了沉默。 可惜这时候阿桃竟然已经去睡了,季雨菲这下也不嫌弃小姑娘闹腾了,有点遗憾地想道。 “唉—!”半晌,濛濛的水汽里,传来了景姑姑一声千回百转一般的悠悠长叹,好听极了: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唉!”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惊愕 景姑姑真是多才多艺啊,还会念诗呢,也是,先帝教导过的人、前朝的公主呢,虽然自己没听过这两句诗、不知是不是景姑姑临时作的,而且意思也听不懂,但叹气是什么个情况?意思是在替三皇子妃叹息吗?季雨菲有点郁闷,21世纪穿来的半文盲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好在,这点郁闷,末世穿来的另一个半文盲及时出手替她解决了:“师父,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景姑姑一伸手,先把坐她旁边的三公主的一缕湿发给别到了耳朵后面,然后看一眼对面神色不明的长公主,轻笑一声: “意思是,郴江之水既然是从郴山发源,就应该永远绕着郴山流,它为什么要流到潇湘之地去呢?” 说完了,未等三公主再发问,又仰头轻笑了一声:“哎哟,秦大学士不好意思,您老人家写这词的本意可不止如此,小女子也就借来这么一用,您请海涵哈!” 秦大学士?不是张妃家的张大学士?季雨菲不明其意。不过景姑姑这句解释她还是听得懂的,意思就是那郴江之水流错了地方呗?所以感觉是在替何梦瑶惋惜么?惋惜她千里迢迢嫁到京城,却所托非人? 没看对面的长公主也一声不吭么?这是认同的意思吧? 而三公主呢,在听了她师父的解释后,就不吭声了,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为此,景姑姑还怜爱地用手轻轻刮了下她鼻子。 晚上回屋后,可能是泡温泉太久了,身上本来就热,躺在被烘得暖烘烘的被子里,季雨菲翻来覆去的一时睡不着,脑子里便不禁又想起了晚上何梦瑶的奇怪表现以及景姑姑那一句配上一声叹息的诗词。 越想越觉得,那句诗不一定记对,但那句解释可以记住,回头好去问康王,这对皇家新婚夫妇肯定有问题。 结果还真挺巧,就在季雨菲第二天下午从午觉中醒来觉得自己有点想不起来景姑姑那句话的时候,外面长公主派人来报,说是康王也来了,并且住到了袁鸣的庄子里。 可惜康王又说反正回京城自然有的是时间见,自己就不过来了,让她们想泡几天就泡几天,不用管他。 放着自家偌大的庄子不住,要去跟那叔侄俩挤一块儿?季雨菲撇撇嘴:“父王跟袁叔叔还真是老朋友。” “那可不!这泡温泉啊,就是人多才好,一边泡着、一边聊着天喝着茶酒,多有意思啊!”长公主抿了嘴笑,女儿还赖着做爹爹的呢,这父女俩的感情也真是好。 转念却又心里一黯: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估计跟她的父亲只会越来越生分吧? 好在身旁的这位堂妹又说话拉了自己回去:“算了,不管父王,咱们继续泡咱们的,不过怎么没看到阿宁呢?这家伙不是不肯歇午觉的么?” 长公主便敛起心神跟她解释:“阿宁师徒俩带着阿桃出去骑马了。” 阿桃不是她的心头肉么?季雨菲见她一脸不担心的样子,便迟疑地问:“大姐姐,天这么冷,外面都是积雪…” 长公主却依旧一脸不在乎的笑意:“那有什么,有阿宁在,她骑术好,不会有问题的,再不济,还有景姑姑在呢,放心吧,小孩子家家,是得多练练。” 那行吧,你都放心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季雨菲便也不说话了。 长公主却有所误会了,眼睛眨了眨,笑着过来挽着她的胳膊:“你这姨母呀,疼爱阿桃的心都快赶上我这当娘的了,好在啊—” 凑到季雨菲的耳朵边:“不出几年,你跟前啊,也会有个可人疼的小人儿了!” 其实这话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不过不知怎的,季雨菲一下就想到了谢宜江,如今他们俩也有一定的亲密行为了,自然而然的,既然说是为了小人儿,季雨菲也就想到了两人未来可能有的更亲密关系。 这可太令人害羞了,季雨菲的脸,便很令长公主满意地红了个透。 话就自然到此为止啦,还是趁阿桃没来干扰的时候一起泡个汤吧。 舒舒服服地坐在池子里,不知怎的,可能是被刚才的话题所引发的吧,长公主也跟昨儿景姑姑似的叹了声气,然后看着坐在旁边的季雨菲来了句: “等你成亲了,千万记得,你可是郡主,太后娘娘慈宁宫里长大的金贵孙女,万不可委屈了自个儿。”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吧?季雨菲觉得这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脸上便露出了几分。 长公主见了,便知道她没听到心里去,少不得再解释: “不是,婉清,姐姐说的,不是寻常的那种委屈,譬如什么婆媳相处啊、孝敬长辈啊之类,你的身份摆在那里,明面上,谁也不会怠慢了你。” “只是你跟姐姐一样,从小没了母妃,有些事情上,到时可能就没人来开导你,难免…女儿家的,一旦成了亲,就难免…失了分寸,委屈了自个儿。” 长公主这些话说得有点含糊,季雨菲便觉得听不明白: “大姐姐,你是说,有人会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意思是怕自己没人传授宅斗秘诀、被诸如小妾之类的暗算? 季雨菲便自信满满地跟长公主说,自己已经提前问过谢宜江了,对方说他绝对不会纳妾。 “哟,没想到你们俩还真…”长公主听了噗嗤一笑:“那谢公子倒是个实诚人,姑且一信吧,反正他就算有这心,想必有叔王在,他也没这个胆!” “只是,”长公主神色一正,“大姐姐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公子本人!” 见季雨菲一副惊愕表情,又赶紧先声明:“婉清,姐姐不是挑唆你和谢公子的关系,是昨儿个看到三弟妹,有感而发。” “姑娘家,哪个不对未来的夫婿抱以厚望,想着能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携白头到老?这何家小姐,当初咱们也见过的,那时候,可真说得上是朝气蓬勃、活泼可爱,但你看她现在这模样?” 季雨菲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长公主所说的意思了,便不吭声等着她继续说。 “三弟风采出众,别说何小姐了,这满天下的姑娘,但凡见了他…他又是皇子,何小姐嫁了他,肯定是整个心都在他身上了,唉!可惜啊,照如今看来…你可知道,三弟母家的表妹张琳,你也认识的,还曾寻死觅活地想要嫁给他做侧妃呢!” 行啊,这长公主消息很灵通呢,季雨菲后知后觉地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好在长公主眼睛望着前方,没注意到,而且还在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 “姐姐的意思是,成了亲如果两情相悦,自是最好的,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万不可委屈了自个儿!” 第三百七十三章 委屈 原来如此,季雨菲觉得自己听明白了,虽然自己以后不会碰到这种事情,但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弄得心神俱伤,也是令人叹息。 可是三皇子那样的美人,唉,总得先试过才能知道么。只是没想到何梦瑶贵为正妃,三皇子竟然也没对她怎样,也许还是他自己太美了,对一般的姑娘都看不上了吧? 不过等等,长公主自己不是也…?这是经过几年的“委屈”后,彻底想开了么? 季雨菲觉得很是同情,如今她自己也算是刚有了谈恋爱的感觉,自然也是明白了,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该是何等伤心。 又觉得眼前这位长公主挺不错,肯如此推心置腹地说话,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她堂妹,想必因为自己受过如此的委屈,便不希望她人也步后尘吧? 唉,看来这古代婚姻幸福与否,跟权势地位什么的也没有必然关系,还是得看人品和家庭。 古今中外估计也都是如此。 季雨菲觉得自己瞬间有了一点看透的意思。 连带对眼前的长公主,也很是感激,便挪过去挽住她的手臂,强笑着说:“我记住大姐姐的话啦,谁要敢让本郡主受委屈,哼哼!” “那你待怎样?”长公主笑着问她。 “那我就,嘿嘿,诱敌!关门!放三公主!”一口气说完,季雨菲自己都哈哈大笑起来,反正三公主自己也说过,她随时准备着替自己出头,只是感觉倒是场面很醉人啊。 如此彪悍的公主,谁碰到谁倒霉,哈哈! “你这促狭鬼!阿宁是这么用的么?你有经过她同意么?”长公主也被逗笑了,还别说,这事还真可以有,而且阿宁一定会替自家姐妹出头的… 两人这么说笑着泡了温泉,等到出了池子换了衣裳,刚好三公主师徒俩带着阿桃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一问才知道,这三人不仅出去骑了马,还在山边滑了雪。 方法么,自然是季雨菲传授的那一套,人手一块自制的木头滑板足矣。 饶是如此,也把个阿桃给兴奋地不行,整个晚饭期间都是听她在说滑雪怎么好玩,这个事情便被长公主利用来做了让她早点上床睡觉的借口,理由是如果第二天还想滑雪,就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让乳母抱走了女儿,长公主也是有点好奇:“阿宁,真有这么好玩么?”京城雪虽然大,但没有可以滑雪的地方啊,而且姑娘家,似乎也不太适合滑雪。 对此,三公主表示:大家第二天都可以去试试啊。 眼看景姑姑都笑眯眯地点头表示同意,加上季雨菲又在一旁撺掇,长公主心一横: 试试就试试,天高皇帝远的,虽然自己不是小姑娘了,但谁说只有小姑娘才能玩乐?景姑姑不也一样跟着阿宁玩得不亦乐乎么? 于是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难得的,温泉池子里一片安静,四大一小五位女性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在三公主的带领下,去了一处庄子所辖的不远处的山林边,就着一个小斜坡,开始了自娱自乐的滑雪。 害得过来看望女儿的康王也很是惊愕:庄子里竟然没人! 在被庄子里的仆妇遮遮掩掩地告知是去山边赏雪景了,康王也没多想,摇摇头管自己回去了。中途遇到了来找三公主的两个虎贲卫将领,还好心地让他们先在庄子上等等。 想着这天寒地冻的,还有个小姑娘阿桃跟着,据说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应该会很快回来的,反正这种山野雪景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看那两人神色间有点焦急,康王心念一动,就没立即抬脚走人,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笑着问两人,可是虎贲卫里有什么事情? 那两人对望一眼,说是宫里找三公主有事。 宫里?那就只能是皇帝了。而且这么大老远地过来,那就是有要事了。 康王本来心中就有事,听了便一脸关切的样子问那两人:“可是皇兄最近依旧身子不适?” 这事估计没什么人知道,那两人又对望一眼,摇头表示不知,只说是昨天下午宫里派人来传话的,让三公主今日进宫,他们便早早地过来了。 看来事情还真是有点紧急啊,康王便自告奋勇说自己代为寻找那一帮女眷,顺便给三公主传个话。 本来还想着不好找,结果没过多久,远远地,就听到了山边传来的一阵欢声笑语。 避过雪地里映射的阳光,康王手搭凉棚举目一望,很是惊愕: 嗬,原来这帮姑娘竟然在山边玩起了滑雪!而且还是野路子的滑雪,这都从哪学来的? 而玩得正欢的三公主,得知虎贲卫居然派人来找自己,也很是惊愕。 与景姑姑对望了一眼,三公主开始默不作声地往回走,把个正亲自拖着滑雪板奋力往上爬的阿桃小朋友给惊呆了: “三姨母,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阿桃还没玩够!” 等到被长公主告知三姨母不是简单地回庄子而是要回京城时,一时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结果的小姑娘顿时开始抹着眼泪哭了: “不行!我不要三姨母回京城!” 如今让她娘亲回京城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三姨母回去,三姨母最好玩了,还能爬上树给她抖落满树的雪来玩呢。 可惜,哪怕见她这么哭闹,三姨母也没留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头也不回地跟景姑姑走了。 那还玩什么啊,没有三姨母就不好玩了,阿桃便只好恹恹地牵着婉清姨母的手也慢慢地回了,为此,小姑娘中午饭都不好好吃,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找茬。 而听到特意留下来逗她的外叔祖说,第二天婉清姨母也要跟他回京城去了,小姑娘顿时把饭碗一推,抱着乳母就开始哭了,人家还没玩够呢,这几天多好玩啊。 可是平常很迁就她的娘亲却一脸严肃,说干脆大家都一起回去吧。 本来还以为自己的“要挟”能成功的小姑娘,这下是真的放声大哭了… 长公主之所以说要回去,也是听了午饭时康王说的话,这会儿三公主师徒俩已经骑马跟着那虎贲卫的两人离开庄子回京城了,结果康王在席间一脸忧虑地说起了皇帝的“小疾”,她才知道,原来父皇这阵子身子不大好。 虽说父皇春秋正盛,这咳嗽之类,也算是冬日常事,不过为人子女,得知父母身子有碍,总不能再随意玩乐,没看康王都已经要求女儿回城了么? 于是哪怕阿桃很是为此闹腾,长公主也果断地决定第二天跟康王父女俩一起回去了。 等到下午收拾行李时,又忽然想起来,之前来过的三皇子妃,是不是也要顺便说一声? 她跟三弟的感情看着已经不好了,这要再为此招了宫中的忌讳,那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想到此,长公主想了想,自己亲自去么似乎有点不妥,干脆做个人情,让叔王家的堂妹代走一趟吧,这姑娘是个明白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震惊 季雨菲在接到长公主的委托后,也很痛快地答应了,往好里说,这也算是长公主给自己的一个人情。 于是就带着白流苏兴冲冲地去了三皇子的庄子。 何梦瑶的气色看起来比前两天要好一些了,对于她的不告而来似乎也没什么不高兴,得知大家要回城的缘由,还挺诚恳地谢了季雨菲,说既如此,明早就跟着大家一起回城,路上也好做个伴。 季雨菲无可无不可,各自的马车,两不干扰,无非就是同个路。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康王,本来阿桃还想跟来的时候一样,拉着自己坐同一辆马车,但这样的话,三皇子妃就变成了一个人,长公主本就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出发时就想到了,便没答应女儿的要求。 好在后来康王也赶来会合,见阿桃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问明了缘由,便说自己一把年纪了,来的时候是骑马的,觉得大冷天的御风骑马吃不消,走的时候便想跟女儿一起挤一辆马车。 流苏也很识相地跟长公主府上的乳娘等人挤一辆马车去了。 如此,哪怕阿桃翘着嘴巴,也无话可说,她对叔公还是挺尊敬的。 长公主和季雨菲便也松了口气,这样就变成了一家一辆马车,谁也挑不出毛病。 而因为天气冷起床太早,季雨菲一上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地扑在了温暖的带着暖炉的垫被上:“啊,好困,我要补个觉!” 却被后面进来的康王给一把拉住了:“先别忙着睡,父王有话跟你说!” 有话说,行啊,反正这有好几个小时呢,季雨菲便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父王请说!” “清儿,”康王一边说还一边撩开窗帘看了下外面,“等下回城之后可能说话不方便,父王就在此跟你说了,你可听好了。” 康王这一撩帘子,一股冷风顿时扑了进来,刚好灌进季雨菲张大的嘴巴里,生生把她给冷醒了,后面那句话便就听进去了:“哦?可是什么要紧的事么?”怕隔墙有耳? “是这样,”康王似乎在想着该从哪里开始说,沉吟了下,总算给他想了起来: “当时是流苏跟你说的,说她母亲看着景姑姑很眼熟,然后想起来以前在太原府碰到的那么个男人?” 季雨菲想了下,这事她都差不多忘记了,但是有这么回事,说是白夫人几年前在太原某座寺庙里碰到的一个男的,跟景姑姑长得非常像,那男的因为妻子过世太伤心,后来都看破红尘出家了。 见女儿一脸漫不经心地点头,康王沉声说了句让季雨菲惊讶得嘴都合不拢的话:“父王派人去太原查了,确实有这么个人。” 她家这父王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吗?竟然真的派人跑去太原查找了? 而且看康王样子,这人搞不好还真给找到了?跟景姑姑有关系么? 季雨菲顿时一下坐直了身子:“父王!真有这么个人?那,那你可有查出,是不是真的是景姑姑的…” 兄弟? 那可是实打实的前朝太子后裔啊!这事大了! 康王没直接回答女儿的话,还反问了一句:“你可知,那人后来去了何处?哦不,我是说,那人的儿子后来去了何处?” 这都查出来了?季雨菲顿时对康王刮目相看,可以啊,平时看着一副富贵闲王的无能样子。 但要问自己这种事,季雨菲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只是个寻常富贵郡主,又没有什么虎贲卫可使用,哪里知道那父子俩的下落?难不成跟上回那骗钱的道士一样,云游到京城来了?但自己没接触过和尚啊? 康王却躺了下来,双手枕头望着马车顶,半晌,似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般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此事,真是匪夷所思,哪怕父王如今已经查明,仍觉得不可思议!” “哎呀父王,你就别卖关子了,女儿哪里知道啊,你就快说吧,好奇死了!” 别告诉我,那前朝太子的后裔,一路靠着化缘,辛苦来到了京城,后来又把儿子送进了宫里,一边当太监一边伺机刺杀皇帝? 但是到目前为止,没听说宫里有这等事情啊? “行了,父王就痛快跟你说了吧,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跟阿宁说。”康王又坐了起来,看着女儿低声说道: “先还是得说那跟景姑姑相似之人,那法号叫什么怀空的和尚,不是在太原剃度出家了么,此事很容易查,毕竟是白夫人经常去的寺庙,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那怀空和尚,竟然在今年上半年没了,嗯,就是在你和阿宁落水之前不久。” 还有这事?这和尚死了,跟自己落水不会有什么关系吧?听得季雨菲心里一咯噔。 好在康王只是把这事当个引子,很快又回到了那怀空和尚的儿子身上: “所以父王派出的人,眼见线索中断,便想找那怀空和尚早几年被送走的儿子,这父亲虽然是出家人,但儿子可不是,父亲过世了,照理,总要通知他儿子回来奔丧的。” “毕竟只是大半年前的事情,如此,也就打听到了那儿子的下落,据说怀空和尚被火化了,他那儿子带走了骨灰。” “雇的车夫还是那寺庙帮找的,是太原本地人,如今也依旧在太原城里住着,据那车夫回忆,跟那怀空之子一起来的,还有个中年人,两人出了高价雇他,你知最后到了哪里?” 还没等季雨菲想出个可能的回答,许是答案太过出人意外,康王已经自动给出了答案: “竟然是袁鸣的庄子!” 啥?饶是有思想准备,季雨菲也被这实在太意外的答案给深深地震惊了: “不是吧?所以,父王,那少年和中年人,其实,其实就是萧梦醒和袁鸣吗?!” 不是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前朝余孽,竟然一直就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还是说,其实对方不是前朝欲孽?跟康王以前跟自己所八卦的那样,萧梦醒其实就是袁鸣的私生子? 不,理智告诉季雨菲,如果只是一个萧梦醒,那还说得过去,但是搭上曾经是先帝侍卫长的袁鸣,这种可能性就很低了,萧梦醒应该就是景姑姑的侄子! 换句话说,前朝太子,其实留下了两个孩子,其中那位男性后裔,还留下了一个儿子! 第三百七十五章 推敲(一) 凭直觉,季雨菲觉得,这事皇帝肯定不知道,要不然萧梦醒不可能还好好地活着,还能来去自如没人管! 但是,这事还是太玄乎了吧?虽然比不上狸猫换太子之类的历史,但季雨菲觉得21世纪的宫斗剧都不敢这么演。 谁能想到,前朝太子后裔,就这么在本朝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活着成亲生子? 季雨菲觉得自己得好好缓一缓。 康王也不催她,又躺了下来,双手枕头,望着马车话,外面的寒风扑打在车帘子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半晌,季雨菲觉得自己差不多缓过来了,于是疑问也就一个个地冒了出来: “父王,这萧梦醒,他如今周围还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最重要,如果他身后还有一支真正的余孽队伍,那可是大麻烦。 “而且袁鸣是他什么人?”难不成袁鸣是前朝卧底,其实是为了颠覆本朝?那,他当初不是先帝的贴身侍卫长么?怎么不顺便杀了先帝?还是说没有机会一直得不了手? 再还有,在袁鸣这种行军布阵的好手带领下,如果背后还有一支队伍,那康王这么查访,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那这样的话,连她搞不好也要被杀人灭口啊! 好在,在季雨菲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之前,康王表示,就他目前掌握的情况,萧梦醒应该是独自一人,袁鸣也是如此,那庄子上,他也住过,除了车夫也就只有个厨娘,看着也应该都是老实本分不会功夫的普通人。 那就好,那就好!穿越过来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挂掉的! 季雨菲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又反应了过来: “所以父王你现在到庄子上来,是因为…想要探听他们俩的虚实?” 康王点点头,不过表示目前来看两人毫无异样,对于康王主动暗示的萧梦醒是不是私生子,袁鸣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看着很坦然,一副不怕你窥探的样子。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余孽们眼看没希望,已经如鸟兽散了?”季雨菲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没看之前的十五人团混得也很惨么,本朝政权已巩固,前朝终究朽木难支,干脆各奔前程。 “还有问题吗?”康王侧头问女儿。 “父王,你说,”季雨菲咬着嘴唇有点迟疑:“当初先帝,哦不皇祖父,怎么会…遗漏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呢?”其实应该是最最重要的人物,说是余孽们的精神支柱也不为过。 康王摇摇头,表示他也想不通,不过想了想,又转头对女儿说: “当时你皇祖父带景姑姑回宫时,她的年纪也就跟阿桃差不多,父王是觉得,按年龄推算,那萧梦醒的父亲跟景姑姑差不多,小孩子嘛,甚至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俩是双胞胎,但这事当然没什么人知道,所以等到你皇祖父去追捕时,他们就留下了景姑姑,带着那小男孩逃走了。” “逃走的人肯定不会太多,要不然肯定会惹你皇祖父怀疑,反倒会重新引来追捕,所以哪怕如今萧梦醒背后有人,估计也不会太多。” 这倒是很有可能,季雨菲点点头,也补充了一句: “而且很有可能那带着小男孩逃走的不多的人们后来必须隐姓埋名,怕皇祖父找到,其余的余孽们也基本被一网打尽了,就算后来再有,就跟之前宅子里抓到的那些人一样,也成不了气候,他们不是核心成员,对吧?” 这也印证了之前十五人团的窝囊样,所以前朝欲孽基本可说是肃清了,萧梦醒的父亲,能好好长大成亲生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康王点点头:“这个父王觉得也差不多是这样,毕竟皇祖父当时很是花了功夫在余孽的追捕上。” “那,”季雨菲又想起一个问题:“父王,你说,萧梦醒的存在,景姑姑知道么?” 虽然当年只有阿桃那般大,但小姑娘应该也记事了,当初她有个兄弟的话,总不会不告诉先帝吧?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先帝没想到还有个小男孩,也没想到要问小姑娘,自以为已经把余孽一网打尽了。 那么如今的情况,看来也要分几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小姑娘没有告诉先帝她还有个兄弟,长大后逐渐给忘了,那么如今自然也是跟萧梦醒相见不相识; 另外一种就有点危险了,不管之前如何,但后面还是通过各种关系联系上了彼此,那,此事就不好说了… 不过对于这种可能性,康王觉得不大会,虽然景姑姑本来就认识袁鸣,但也没想掩饰,而且当时袁鸣他们来京城,明面上看也应该是巧合,谁能知道三公主会莫名跑远、又刚好碰上骗钱的道士呢? 此外呢,要说景姑姑后来借此跟袁鸣乃至萧梦醒接触,康王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一个在前院,一个住后宅,洪嬷嬷的管家能力还是值得充分信任的,再说了,对于景姑姑,康王觉得,他家皇兄虽然很信任,但能让她自由行动如常人,他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如此,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很是震撼,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好像,对当前的现状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车厢内的父女俩便陷入了沉默。 车声辚辚,中间可能是碰到了一处雪堆,车身一个小的颠簸,季雨菲忽然想起皇太后告诉她的一件事:“父王,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景姑姑的名字吗?全名?” “全名?”康王倒是被女儿的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从小,我们就叫她阿景,阿景、阿景的叫惯了,没想起问她的全名,而且…她有全名吗?” 搞不好“阿景”这个名字还是父皇当时随便给她取得呢。 季雨菲便一脸得意地告诉他:“我知道,是皇祖母告诉我的,说景姑姑的名字是‘美景’,‘良辰美景’的‘美景’。” “所以萧梦醒的父亲,要么是景姑姑的哥哥,要么跟她是双胞胎,我敢打赌,他的名字,一定是‘良辰’!” “你还知道这个?”康王很是惊讶,想了想,点点头:“不错,应该如此,而且景姑姑跟萧梦醒的父亲应该是双胞胎,不然不会取这么个名字,这名字也不像是你皇祖父取的。” 季雨菲嘴里便开始琢磨这两个名字:“萧良辰,萧美景,名字是挺好,就是搭上这个姓,听着挺萧条的,呵呵,也就萧梦醒还行,阿宁一开始老说是笑梦醒,从梦里笑醒,可惜,嘿嘿!” 一朝梦醒,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不对!”康王一开始还认真听着,过了会儿,忽然色变:“前朝不姓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推敲(二) 不姓萧?季雨菲被最后这个神反转给惊呆了! 合着两人推敲了半天,这萧梦醒其实跟景姑姑没啥关系? 那就只能是、且必须是袁鸣的私生子了,不然对不起康王这番派人千里追查的功夫! 康王也愣了会儿神,然后又突然回过了神: “清儿,还有一种可能,不过这得等父王再去追查一下,萧梦醒有可能随了母姓,或者这是他的化名。” 康王越想越有可能,并且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毕竟前朝的韩姓太过引人注目,但萧姓就不会有此效果了,毕竟是跟着袁鸣在皇庄生活呢,谨慎为好。 季雨菲对于再次的反转有点麻木了,点点头表示等结果。 如此,父女俩说完了前朝余孽的事,季雨菲便又说起了本朝皇帝的事,毕竟这是三公主是师徒俩匆匆返回京城的原因: “父王,你说,皇伯父这么大老远地派人来叫阿宁回去,该是有什么要事吧?” 要不然让人传个话就行了,不用把人叫回去。 康王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又说起皇帝的“心病”: “这次父王之所以叫你们也回去,主要也是想看看,你皇伯父的咳嗽之症有没有好转,反正这也是咱们从阿宁那边知道的,关心也是人之常情,回头你看看要不要跟着婉淑进宫去一趟。” 季雨菲听了,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么一来,连带三皇子妃何梦瑶都知道了,弄得回去的阵仗有点大。 “哦对了,父王,还有点八卦哈,不过咱们反正现在也没事,就当随便聊天呗。”说到三皇子妃,季雨菲想起自己碰到的两次反常表现,以及长公主那番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话,便觉得也可以趁机跟志(都)趣(爱)相(八)投(卦)的自家老爹说一说。 “哦,何事?”康王果然来了精神,一脸八卦的表情。 季雨菲便把何梦瑶的情况说了一下,外带又把张琳想要当侧妃的事也拿出来又说了一遍,在她的心里,何梦瑶如此失魂落魄,无非就是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三皇子。 所以末了,季雨菲还挺感叹地进行了总结陈词:“三皇子如此美人,估计对什么姑娘都看不上眼,唉,其实谁嫁给他谁倒霉!” 总结完了,见康王没说话,季雨菲还觉得,难不成这种八卦只适合女性之间?康王自己也是个帅哥,年轻时应该更帅,搞不好跟三皇子还心有戚戚焉? 不过不对啊,自家老爹不是对死去的王妃一直未能忘情么?三皇子目前来看,应该不是看上了张琳,也不像是个深情的主儿。 “清儿,你刚才说,”一直带着一脸思索表情的康王,半晌,总算开口了:“那三皇子妃,你拍她肩膀,她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后来阿桃的茶水溅到了她身上,也是如此?” 对啊,那又怎样?季雨菲对于她家父王这个奇特的八卦点表示有点反应不过来。 康王没说什么,转头跟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女儿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长安小的时候,因为长得玉雪可爱,又贵为皇子,外祖家也是清贵,宫女太监们都很喜欢他、争相讨好他,他也便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父皇也格外疼爱他,你皇祖母也是,有段时间甚至借口张妃又生了阿贞,想要把他抱到慈宁宫里去养,好在那会儿张妃很是得宠,也不如现在这般会做人,便一直不肯答应。当然,哪个当娘的都不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养。” “皇兄出面说和了一次,你皇祖母后来也考虑到还有其他的皇孙,尤其是徐妃,平时说话就是不管不顾的,便也作罢了。不过可想而知,长安小时候多么得宠,但如今你却没有这种感觉,对吧?” 对啊,感觉皇太后也好,皇帝也好,也没有对三皇子特别的好,要不然,搞不好太子也就立了他了。 所以,是后来出了什么事么?季雨菲觉得,康王这么说可能跟何梦瑶的表现有点关联,至于什么关联,还是静听康王继续往下八卦吧: “长安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时候吧,虽说那会儿刚好是民间所说‘狗都嫌’的年纪,但他素来喜静不喜动,自小便是如此,这也是皇兄格外喜欢他的原因,就没有跟长生小时候那样,很是闹腾,害得后面整天跟着一大群人看着他,长平么,咳,不说他了!” “长安自己也不喜欢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所以张妃就格外交代了,只让乳母和一个老成的嬷嬷外加两个宫女跟着,还不让她们太往跟前去,我有几次进宫看到,那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都跟影子似的,还觉得好笑。” “结果后来有天,宫里某个妃子,姓什么都忘记了,当时估计还挺受宠的,跑到御书房里哭诉,那会儿我刚好在跟皇兄下棋,那宠妃说她心爱的一只白猫死了,哭哭啼啼的。” “我那会儿被打断了下棋,还觉得懊恼呢,眼看就要赢了你皇伯父了,就觉得很不以为然。你皇伯父也是,但也耐着性子说回头再给她送一只。” “谁知那宠妃哭着摇头,说她不是为这个,是她的白猫死得太惨了,肯定是被人故意弄死的,说了一番话,你也知道的,夹枪带棒的,不外乎是哭诉有人嫉妒她受宠之类。” “你皇伯父便问她,那白猫怎么死的,你猜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了,我都竟然还记得,也真是…” 看样子那白猫死得很惨啊,而且难道是三皇子弄死的?季雨菲打了个冷战,莫名想起了21世纪某些变tai的虐待小动物的人。 康王没察觉,一门心思地给女儿讲这白猫故事:“那宠妃只一直哭,说她只看了一眼,宫里的嬷嬷就拦住没让她看了,说那白猫死得太惨了,你皇伯父一听,便把早就侯在门外的嬷嬷给叫了进来。” “父王还记得,那嬷嬷浑身发抖,讲的时候,连嘴皮子都在抖,语无伦次的,不过我们都听明白了,说那白猫——” 说到此,康王看了眼女儿,见她神色还好,就大致说了最不严重的一点:“那白猫,确实很惨,后来你皇伯父不信,还亲自派人去看过,父王就跟你提一处,那白猫,应该是被活活打死的!” 虽然不出所料,季雨菲也还是挺心疼那白猫,而且听康王的口气,搞不好还有别的伤。 “当时听了那宠妃的话,后来又知道了那猫的死因,你皇伯父也是很生气,就下令彻查。当时大家都以为,这肯定是哪个宫里的妃子不开眼,找不会说话的畜生泄愤呢。” “结果查来查去,后来那禁卫军的统领黄安,亲自进了御书房找你皇伯父当面禀报,这事,后来还是你皇祖母悄悄透露给我的,她老人家也是连连感叹没想到,你现在也听明白了,这白猫啊,竟然是被当时才五六岁的长安给打死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推敲(三) 竟然真的是个虐待小动物的心狠手辣小变tai! 可是这三皇子长得这么美,心思怎么会这么不堪啊?直觉的,季雨菲有点想替他辩护: “父王,小孩子有时候没什么分辨能力,可能只是因为好奇,也可能是…对!搞不好那白猫咬了他,把他惹毛了,就打了,你不是也说,向来是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小孩子不知轻重嘛,谁知道就这么给打死了!”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啊,季雨菲觉得自己一时还没法把如谪仙一般的三皇子跟虐待kuang联系起来。 康王用那种“我本来也跟你这般想”的眼神看了女儿一眼,然后又以一种“别急,我后面还有呢”的语气,慢悠悠地说起了当时的后续: “这事,虽然具体情况,你皇祖母也没跟我细说,我当时也跟你一样,觉得就是小孩子,此事事涉皇子声誉,还被你皇伯父给压了下来,那宠妃虽然觉得委屈,也无可奈何。只是就这么过了半年,后来宫里又出了件事。” 完了,看来这是种体质,很难改变,季雨菲一边注意听康王说后面的事,一边不禁开始替何梦瑶捏一把汗了。 据康王所说,当年的太液池里,养了一些天鹅,因为没有什么天敌,宫女太监们时不时地撒点粮食去喂养,天鹅数量就越来越多,也不怕人,看见有人走近,还会主动过来等着投喂。 就这么着,某天早上,有两个过去打算投喂兼彼此八卦的小宫女,惊恐地发现,有一只天鹅死在了太液池边,脖子被生生扭断了。 这可不是像柳湖之类的无主之地啊,这可是宫里啊,太可怕了,小宫女们的尖叫声很快便引来了宫里的侍卫。 经查验,这只天鹅是被人逮住后活生生地给拧断了脖子。 这还了得,于是一边上报,小侍卫们就一边自发地开始盘查了。 这天鹅看着死去没多久,应该也就是这个早上的事情,宫里的人员流动,不太会孤身一人独自行动,也就是为了彼此两两作证,所以谁来过太液池边,还是挺容易查证的。 只是这几个小侍卫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查到后来,发现上面竟然发话说让他们不用再继续查了,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当然,一只天鹅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湖里还有的是。 哪怕,后来又陆续死了几只天鹅,死状还一模一样。 小侍卫们就在心里嘀咕,觉得这几只天鹅可能在宫里遭遇了天敌,又或者…咳,还是听家中老人的话,不要妄自揣度了。 这事皇太后没跟康王说,康王也不知道,不过那会儿,他跟外祖家的表哥洪文卓很是要好,而洪表哥也时常出入宫中看望姑母皇太后,出宫后还会来找他一起泡泡茶楼闲聊什么的,于是顺嘴跟他提过,说宫中死了几只天鹅报到慈宁宫那里,又说以后要学康王少去慈宁宫了,某次竟然还碰到红着眼睛的张妃,有点小尴尬。 康王当时也没在意,跟洪表哥说说话而已。只是后来又过了一阵子,听说张妃求了皇帝,三皇子竟然被恩准带到张大学士府上由他亲自开蒙,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洪表哥当时所碰到的张妃,就是想去求皇太后此事? 虽说张妃得宠,张大学士学识过人,但,皇子什么时候需要靠学识来傍身了?而且哪怕张大学士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但皇家尊贵,要开蒙,也不用特意送到人家府上去吧?张家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张妃在打什么算盘? 而且这事真心不堪深究,毕竟张大学士自己还有个亲生孙儿张天成,那小子据说也是个神童的底子,三岁能诵诗之类的,跟三皇子年岁差不了多少,你要真去挑错,感觉怎么像是三皇子去给张天成当陪读似的,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事当时康王自己没想到,还是跟他交好的护国公给提醒的,彼时他家谢大哥还在兵部任职,对朝廷之事也正是热衷之时,有空就找他讨论分析朝廷动向,三皇子入学士府开蒙之事,照谢大哥的话说,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唉,可惜那会儿自己很是天真,因着王妃刚有了孩子,正是心情舒畅时,都听不得这种阴谋论,便随口反驳谢大哥的话: “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也可能就是皇兄想要锤炼、锤炼他这宝贝儿子的性子罢了,被张妃枕头风一吹。我跟你说,这长安看着小金童一般,性子其实也有点左。” 谢大哥一听来劲了,毕竟自己可是三皇子的亲叔叔,便缠着要个活证据,想着与谢大哥的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深知这位大哥的人品还是靠得住的,便低声告诉了他三皇子打死一只白猫的事情。 谁想谢大哥一听,脸上就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并且之后很快就投桃报李,也低声告诉了他宫里的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太液池天鹅暴死之事,这是当时他家中某个在禁卫军中的子弟回来说的。 此事其实自己已经从洪表哥那边听过了,不过如今被谢大哥这么重新一提,倒是想起了以前的白猫之事,还别说,这两件事情搞不好真有关联呢,而且照此推论,那,三皇子入学士府开蒙这事,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所以父王,”听到现在的季雨菲还是有点不确定:“那三皇子后来还有过类似的事情么?” 这也有点太可怕了吧?三皇子从小的暴戾性子如果没有得到改变,那何梦瑶简直太倒霉催了! 谁能想到,天下姑娘们觉得最好的一个如意郎君,竟然是个深不见底的坑! 康王摇摇头:“此乃皇家密辛,当年也就是大家没想到他身上,后来你皇伯父也好,皇祖母也好,自然是不会再让外人知晓此事。” 可是这也没法佐证三皇子会把这种暴力倾向转嫁到人的身上、尤其是他的正妃身上啊,季雨菲还是觉得有点接受不了,毕竟21世纪除了看过电视剧里的,现实生活中她还真没见过有这种打老婆的渣男,以前在家里,她爸对母上大人可是向来言听计从的。 康王见女儿依旧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话题一转,说起了当初行宫的事:“那会儿不是山林着火了么?咱们一直以为是长平放的火,其实现在想起来,搞不好,其实是长安干的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药材 那倒是极有可能,季雨菲想起自己以前的推断,没想到如今康王也想到一处去了。 便点点头表示赞同,如今看来,十有**行宫山林那把火是三皇子放的了。 看来这位美人皇子的外表下,是一颗熊熊燃烧的狂躁之心啊。 就是不知道,他这种毛病,是间歇性发作、还是随机发作的。 可惜无论怎么发作,何梦瑶就是个怎么躲都躲不掉的倒霉蛋了,唉,可叹! 当然,也希望只是推测,不过从康王的这些叙述来看,十有**,这何梦瑶受到如此惊吓,必定跟三皇子脱不了干系,毕竟当初见这何小姐,不算天之娇女,也算是个娇养的贵女,活泼开朗,也算明媚动人,成亲才这么一段时间,精神面貌差的也太多了! 唉,还有,再再再一次地同情下黄泉下的刘妃和二皇子,无论如何,死得有些冤啊!季雨菲深深叹了口气。 康王也似乎跟她想到了一起,掀起帘子看了会儿马车外的白雪茫茫,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生在帝王家,这生与死,就是他们的宿命吧… 之后回到京城,与长公主和三皇子妃告了辞,季雨菲还跟长公主约好第二天去慈宁宫,之后父女俩便回了王府,又遣了人去三公主府上告知。 第二天早上,季雨菲便跟长公主母女俩在宫门口会合,一道进了慈宁宫,看皇太后气色依旧,看见阿桃时也开心地呵呵笑,两人对望一眼,觉得皇帝的毛病应该不怎么厉害。 不过等到季雨菲下午回了王府,还没打算过府去找三公主呢,这家伙却自己过来了,告知她已经见过皇帝了,病情其实挺严重的,说是咳得很厉害,咳到青筋爆出的那种。 那皇帝叫三公主回来干什么呢?难道是叫她赶紧去四处找杏林高手治好他的咳嗽?季雨菲表示不解。 对此,三公主有点含糊其辞,只说她过来是想问问,如果自己去跟皇帝说,把蝙蝠去掉翅膀和脚,然后烧成灰用水冲泡服下,可以治咳嗽,不知有没有问题? 啥?季雨菲觉得自己没听清楚,瞪大了眼睛,所以地道里那些可怜的蝙蝠们,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自求以身做药的吗?还有,这家伙是哪里打听来的偏方、土办法? 三公主便解释,说这是末世的人们用来治疗咳嗽的常用法子,毕竟那时候没有什么药,只能就地取材,倒是还有一种草药,末世里满地都是,也可以拿来煎服,治疗头疼脑热咳嗽抽筋都可以,但如今大冬天的,应该找不到。 还有这种事?看来这种蝙蝠煎药的土办法有点用,季雨菲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建议三公主和自己明天去趟长公主府,让她拿帖子去请那位罗太医来问问,给个专业的意见。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皇帝吃了有问题,那对三公主挺不利,虽然她不是皇子,没有篡位之类的嫌疑。 说干就干,三公主还挺记挂着皇帝的病情,第二天一早就来叫季雨菲了,等两人到了长公主府上,阿桃小朋友还在睡觉呢,把个长公主给吃了一惊:“两位妹妹可有用过早膳?” 好在三公主快人快语地把事情给说了,长公主一听,立马吩咐丫鬟拿了她的名帖去罗太医府上,一边神色凝重地跟季雨菲说话:“昨儿咱们进宫,皇祖母可没说什么呢。” 看来是在瞒着她们啊,也是,都是嫁出去的姑娘,有事也不能指着她们,长公主有点黯然。 季雨菲其实觉得无所谓,不过看到长公主的表情,还是很配合地做出了一脸担忧的样子。 说完了宫里,长公主又记起一事: “怪不得,我就说,昨儿回来后嬷嬷跟我说,那边府里给我送了好些药材过来,还说都是治疗冬日顽疾的,我还想着,那边的夫人,几时这么惦记着我们了,而且送啥不好,送药材!现在想想,应该是太师在朝堂上见到父皇咳嗽了,拐着弯儿地想让我去送呢,切!”说完了,一声冷笑。 季雨菲听了也撇撇嘴,这闻太师府上的做派,呃,总是很出人意料。 不过这也起码说明,皇帝的病情已经掩不住了,起码在那些重臣当中。 所以,季雨菲不禁想:也许这就是皇帝把三公主叫回来的原因吧?既然大臣们都知道了,那两位皇子,自然也知道了,得未雨绸缪准备准备,宫斗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嗯,自己穿来这么久,宫斗剧里最正宗的剧情—夺嫡,总算要渐入**了! 唉,希望自家父女俩,还有三公主,还有护国公府,都不要成为炮灰呀!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说。 咱也没想站队帮谁,就想安安稳稳地继续过安闲天平小日子,跪求放过啊… 罗太医来得很快,得知不是阿桃小县主生病,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等到被告知是咨询蝙蝠入药治疗咳嗽顽疾的事,并且被三公主诚恳告知是想治疗皇帝的咳嗽,罗太医又觉得,自己应该来得慢一点,甚至最应该托辞不来。 好在他这么多年的太医也不是白当的,听了三公主的病情描述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想了想,对三个眼睛眨都不眨等着他答案的年轻姑娘说: “三公主所说的法子,臣在以前的几本医书上倒是看到过,但一来这法子毕竟没人用过,而且又是陛下万金之体,二来么,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能找到蝙蝠——” “我能找到,而且能找到很多。”三公主已经主动接了话,把个没说完的罗太医给惊呆了。 这三公主,上次在卫德妃宫里的表现,就已经够让他震惊的了,如今竟然又出其不意来个大招,那什么,既然如此,要不自己的胆子就干脆再大一点? 罗太医便一脸谨慎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如此,三公主如能找到这种药材,那就请您先去问问太医院,如果可以,您就着手准备药材。” 见三公主点头,罗太医便又加了一句: “公主,微臣在此也斗胆相求,既然公主能找到很多的蝙蝠,那,那蝙蝠所产粪便,俗称夜明砂,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好药材,可否采一些送给微臣?” 反正让他给出这么个可能带来极大危险的建议,罗太医觉得,好歹得捞点好处才对得起自己这大冷天出的门。 三公主表示没问题,不就是蝙蝠的粪便嘛:“可以啊,罗太医你想给谁吃屎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献药 虽然,粪便确实就是屎,但,粪便不一定是给人吃、搞不好是外敷,所以吃屎这种词,呃,听起来有点伤耳朵。 长公主的脸都有点红了,看着很是忍耐的样子,季雨菲自己也觉得,嗯,挺恶心,尤其是蝙蝠的屎。 好在罗太医真心是个人老成精的家伙,听了三公主这么刺激的话,也仅仅是呆了一下,转眼却又笑眯眯地回答: “夜明砂可煎服,可涂抹,看什么病因,呵呵。” 三公主便也不问了,这种问题她不懂,也不感兴趣。 倒是蝙蝠入药的事,还是得赶紧,三公主便跟三人告辞,立马出门奔太医院去了。 季雨菲有点担心,同时也很想看看太医院那帮人的反应,想必会很精彩,所以本来想跟三公主一起去的,转念却又想到,皇帝的事,她一个做侄女的,还是不要显得太过关心比较好,有三公主这个做女儿的去表现就行了,还不知可不可行、后果如何呢,毕竟是治病这种事,针对的还是天子,没看长公主,也没提她家丰富药材的事么? 于是在罗太医告辞之后,季雨菲干脆跟刚起床的阿桃玩了会儿,等要走的时候,却碰上了三皇子府来的婆子,说是三皇子派来送礼的,对长公主照拂三皇子妃表示感谢。 难得的,长公主沉默了下,然后才笑着说:“三弟跟本宫也太见外了,本宫是他长姐,你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她是我弟妹,照拂是应该的,倒是长安他自己,好歹是新婚,平日里再忙,也要多陪陪妻子,不用怕人闲话。让新妇一人去庄子上休养,知道的是体贴,不知道的,总觉得他这人太粗枝大叶了。” 这话,季雨菲听着,不算委婉,有点替三皇子妃张目的意思。 其实长公主的意思是好的,如果从当时两人在温泉池子里讨论的情况来看,她多半是以为三皇子冷落了何梦瑶,将心比心,希望夫妻俩能促进下感情。 可惜,从回来路上康王的推敲来看,这三皇子,搞不好对何梦瑶不止是冷落,而是…所以长公主这番话,搞不好不但帮不到何梦瑶,还会给何梦瑶带来不好的后果— 谁知道三皇子会怎么想呢?万一以为长公主知道了什么隐情,然后恼羞成怒、或者借此迁怒于何梦瑶? 21世纪时,季雨菲曾陪着老妈看过一部怀旧的家庭片,里面那个事业有成、看着性格温和的医生,回家后就变了一副面孔,动不动就找老婆的茬,然后就开打。 但季雨菲忍着没说话,虽然有点替何梦瑶担心,可在她心里,又有点隐隐的期待,希望长公主这么一传话,过几天,或者过年时,搞不好就有机会重新看到一个精神焕发的三皇子妃,那样虽然能证明她和康王的猜测是错的,但好歹这何小姐的归宿是没错的。 那三皇子府上的婆子听了,自然是躬身应了。 当下在长公主府上陪着阿桃一起吃了午饭,饭后听说驸马过来了,季雨菲便借机起身告辞,中间跟那闻驸马相互见了个礼。 这回,根据季雨菲的观察,那闻驸马看样子心情不错,还跟她说了两句话。 季雨菲觉得,起码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也笑着告辞了。 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想着还是好奇三公主这番“孝心”的结果如何,季雨菲便早早地去了她那边,把个正打算要出门的三公主给截在了府门口。 对此,三公主表示,那帮太医院的老家伙相互推来推去,谁也没说出个答案来,她决定自己进宫去跟皇帝说。 也是,那帮太医见过了宫里的是非,如今针对的又是皇帝,谁都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自然是不会给你个明确答案的。 “那,阿宁,万一皇伯父同意了,然后,万一有点不好的后果,比如说咳嗽还加重了,你要怎么办?”这是季雨菲最担心的事,哪怕皇帝觉得没关系,但三公主也肯定会被人诟病,甚至留下把柄。 对此,三公主拍了拍季雨菲的肩,表示不同担心,她已经想好了对策:“放心,到时我跟父皇一起吃好了!” 呃,虽然这主意不错,嗯,相当不错,难为三公主能想得出来,但,这没病的人吃了,也不知有没有副作用。 对此三公主表示,肯定没有副作用,一来,那都是烧成粉末了,二来,她们以前在末世里也偷偷吃,毕竟也算是饱腹的食物,走过路过也不能错过,就当吃了预防生病,没觉得不舒服。 想着高温烧成灰,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病菌,季雨菲便说回来有消息了记得告诉她一声。 “放心啦,没事的,不用担心!”三公主翻身上马,朝她摆摆手,然后打马走了。 这一天季雨菲便过得有点心神不宁,很怕三公主被皇帝发落,毕竟生病的人脾气大,尤其皇帝这病还包含了心病。 好在下午那边府里就遣了人来,说是三公主早上从宫中出来,之后回了府,然后带着“药”又进宫了,说她挺好的,没什么事。 季雨菲便明白了,看来皇帝也是挺想治好他这毛病的,当然,也可能是三公主成功地说服了他。 既然答应了用蝙蝠入药,季雨菲又觉得,三公主这人运道不错,又或者说,穿越人士的运道应该都不错,那清虚道长不是说三公主“贵不可言”么,那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挂掉,希望皇帝吃了这种奇药后能好转,或者最起码没加重。 康王在一开始听女儿说了三公主的奇招时算是目瞪口呆,甚至一度打算让女儿劝她打消这个念头,毕竟皇帝万金之躯容不得任何闪失,但在听到三公主自己也打算以身试药后,则是击节赞叹,直夸她心思缜密。 季雨菲:心思缜密?其实人家只是因为以前喝过,而且还当一款奇特饮料呢。 不过不管父女俩怎么想,也许真的是奇药有奇效,又或者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总而言之,在宫里陪了皇帝两天的三公主,毫发无伤地带着大堆赏赐回来了。 眼看季雨菲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些赏赐品,三公主却遣退了众人,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她面前:“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三百八十章 什么玩意儿? 季雨菲一看,三公主摊开的手里是一个很精致的小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黄颜色的小东西,季雨菲小心地拿起来一看,挺好玩的,竟然是三枚小小的印章,但又挺别致好看的,三枚小印章竟然用三条同样材质的镂空小链子连在了一起。 饶是以季雨菲这等21世纪穿来的现代姑娘,也看出这应该不是凡品,只是三枚印章的字都不认识,只好先问三公主:“哪来的?你父皇赏你的?” 见三公主点点头,季雨菲顿觉三公主这人确实有点狗屎运,先是得了有那云湖的宅子,之后今年冬天又冷到湖里全结冰,然后这家伙就兴致勃勃开始凿冰捕鱼,再后来就发现了地道,然后端了一窝冬眠的蝙蝠,刚好皇帝又发了咳嗽,凑巧的是这姑娘在末世知道用蝙蝠入药,于是乎,啧啧啧,这一串一气呵成、巧夺天工的时间线,不让人佩服她的狗屎运都不行! 果然,如神棍清虚道长所言,此人“贵不可言”呐! 季雨菲又问她:“这上面刻的什么字?这几枚印章的材质看着很不错诶,黄澄澄的,很通透,应该很贵。” 见三公主摇头,季雨菲觉得诧异:“你不知道?难道你父皇没告诉你?” 这就奇怪了啊,赏赐给女儿的印章,却连是什么字都不告诉? 哦也对,皇帝自然不知他女儿已经沦为半文盲了,而在印章方面,他这女儿甚至可以说跟自己一样,应该算是彻头彻尾的全文盲。 季雨菲看了下文盲公主还一脸小心翼翼捧着那三枚印章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阿宁,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干什么?” 这家伙最看上眼的应该是吃食,其次是钱,钱可以用来买吃的,至于这种连衣服鞋子的作用都比不上的精致物,按说,入不了她的眼啊? 季雨菲这么不以为然地想着的时候,三公主给了个有点令人吃惊的答案: “哦,是这样的,这盒子是父皇悄悄给我的,在我打算出他寝宫的时候,那会儿父皇让王洪发去查看给我的东西去了,然后他从枕头下摸出这个盒子,低声说让我小心保管,且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来问问你,想着你应该知道。” 哦?三公主这么一说,季雨菲顿时认真起来了,又打开那锦盒看了看。可惜,印章上的文字她根本就看不懂。 直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季雨菲想了想,征求三公主的意见: “要么,我回去问问我父王?这几枚印章,皇帝既然如此慎重地交给你,应该是挺贵重的东西,父王搞不好知道它们的来历。你放心,我只说你在皇帝那里看到了这么个物件,我不会说皇帝把它交给你了,你觉得行不行?” 三公主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毕竟,皇帝连跟自己住一起的师父也没说让知道,那就还是不问她为好。 季雨菲便又拿起那一串三枚小印章仔细观察了下,默默记在心里,然后就回家了。 这事,在季雨菲告诉康王之前,哪怕知道是皇帝悄悄给三公主的,从她的认知里,也没有那么重视,只不过是一来觉得这东西挺值钱,二来么,既然很值钱,搞不好皇帝是怕二公主之类的嫉妒,才让三公主不要告诉别人的,所以等她晚上问康王时,虽然遣走了屋里的其他人,也还是顺便告诉了康王实情,说这精致的印章连连看,现在就在三公主手里。 谁想康王一听这话,竟然霍然而起,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传国的三帝玺如今在阿宁手里?此话当真?你今天可是亲眼看到?” 要不是有以前的宫斗剧打底,季雨菲差点听成了“三弟媳”,为此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抬头看到康王在夜晚的灯火下有点发白的脸,总算也意识到,那三枚小印章好像有点大问题,只好正襟危坐点点头,但一边也还是好奇地问他: “父王,这什么三帝玺,很重要么?”刚才康王好像说什么“国”?是某个藩国的名字么?皇帝要给三公主封领地了?那就不是狗屎运能形容的了,二公主会气疯吧? 康王没答话,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了几个圈,然后一屁股坐下来,举目望梁了一会儿,才双目炯炯地对着一脸期待的女儿说了句: “清儿,朝中看来要出大事了!” 季雨菲对她家父王这种不娓娓道来的风格很不满意:“父王,您能先给女儿讲讲这三帝玺是什么由来么?” 这样才能知道要出什么大事了好吧?没头没尾的。 “哦也对,不过清儿莫担心,这事,跟咱们家,还有跟谢家,关系不大。”康王回过神来了,好歹说了句有用的话,然后又记起了女儿刚才的问题:“对,虽说玉玺你不陌生,但这传国的三帝玺,可轻易不会示于人前,父王也就是当年你皇伯父登基的时候看到过,所以刚才听你说在阿宁手里,才…” 照康王的解释,当时他的皇祖父起事后,鉴于一开始跟前朝是对峙状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前朝那个朝廷虽然腐朽不堪,但正统的皇帝玉玺还是在前朝皇帝以及后来的前朝太子手里的,所以在被底下的人拥立为王之后,为了方便号令,也为了展示权威,本朝开国皇帝就在谋士的建议下,用当时手头仅有的一方珍贵田黄石给刻了一枚小印章,暂代皇帝玉玺功能。 当然,之后随着势力的日益扩张,皇帝后来也有了更大更像样的正式玉玺并且最终也把前朝太子手里的传国玉玺给拿到了手,这正统的身份后来自然是不用说了,反正天下都得了。 不过也许是为了跟天下昭示自己的不忘初心,开国皇帝后来当着朝中大臣的面,金口玉言地钦定它为帝玺,赋予了它无上的尊荣。 之后接位的太子,康王的父亲,也就是先帝,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他继承了皇位之后,也许是为了缅怀当年跟着父亲四处征战的岁月,也许只是看到了那枚后来已经戴不上的父子同款玉扳指,便让人照着那枚小帝玺也刻了一枚自己的帝玺。 虽然并不用,但两枚小小的帝玺据说一直放在先帝的御书房案头,令那些曾经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老臣们也是时不时地睹物思人,辅佐起皇帝来自然也就很是尽心尽力。 如此,等到了这一代皇帝,鉴于当时夺嫡有点激烈,也许是为了以示正统传承,便在登基时也照着前面的两枚刻了第三枚帝玺。 然后在刻好了印章之后,照康王推断,他家皇兄确实很想昭告天下他的天子身份,竟然就找了个能工巧匠,又精心制作了两条镂空的同材质小链子,往那三枚已经刻好的小玉玺上挖了钮,把它们连在了一起。 还美其名曰:陈氏江山,传承更替,千秋万载! 康王很想跟女儿说,当时皇兄登基时,还刻意凸显这所谓传国三帝玺,把它跟其它的几枚大玉玺放在一起,供人行礼参拜,而自己当时看到的第一反应却是: 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三百八十一章 粗大事了? 有旁边通透无瑕的传世大玉玺做衬托,这一串连在一起的三枚小帝玺看着很是不伦不类,有点像,嗯,有点像皇帝后面跟着三个宫妃的感觉。 想必当时有些大臣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有几个看了之后甚至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皇兄估计有点不高兴,后来还刻意提了它们几回,以示重视,不过那都是当年的事,后来皇位坐稳了,自然也不需要靠这小小的印章来撑门面了,所以这三枚一套的帝玺也算是很久没看到了,没想到如今居然落到了三公主手里。 虽说只是代为保管,但皇帝还好好地在宫里待着,如何就这么让人把帝玺带出宫了呢?而且还是秘密进行不让人知晓?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宫中或者朝中出大事了,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立储那事,出了差池。 毕竟,那三颗帝玺虽小,平时也基本用不着,但身份尊贵,意义非凡,总是要传给未来的太子的,这样,他日登基,也是名正言顺的传承。 所以难道现在皇兄对他两个儿子都不是很满意?或者更确切的说,他那两个侄子都不知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对他们起了防范之心? …季雨菲听完了康王讲述那三枚一串帝玺的来历,又花了点时间来理顺这件事的思路,对于康王所说的朝中要出大事这个判断,也很是同意: “不错,父王,如今知道了它们的重要性,女儿是觉得,皇伯父肯定意识到了什么,才让阿宁悄悄带它们出宫保管,父王你还记得吧,之前阿宁和宜江所说的兵马演练,我本来还以为只是常规的训练,如今看来,应该是皇伯父觉得有些危险的事情在发生,所以才让阿宁这几个月一直在操练虎贲卫…”以防不测。 “不错!”康王赞许地接了话,这种私密之事,连跟自己的幕僚都不能轻易言说,好在唯一能一起探讨分析的女儿还是挺对路的: “虎贲卫的组建看似无意,其实早就在你皇伯父的计划之内,咱们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行宫遇刺,其实不然,从你们俩落水之事后搞不好就开始了,不,不!我想想…搞不好从更早以前不知什么时候你皇伯父得知二皇子手里有那么一张图纸的时候,甚至也许更早!只不过宫内禁卫军的黄安不给力,龙膘卫也让人失望,刚好醒来后的阿宁处处表现得不逊男儿,又是他自己的嫡出公主,再没有比她更好更合适的人选了,于是行宫之后,你皇伯父就顺水推舟…好,皇兄,弟弟这回是真心佩服你,哼!” 既然是真心佩服他哥,干嘛后面还带个“哼”字啊,季雨菲听了想笑,康王跟21世纪的柠檬精似的。 不过如此看来,皇帝确实心思缜密,走一步看十步啊,是得佩服。 然后二皇子之死,如今看来也是必然的,起码在皇帝眼中是如此,谁让他接下了那份图纸,之后还特意为此娶了工部侍郎之女呢?在皇帝眼中,昭然若揭、其心可诛啊! 当然,从二皇子的角度来看,季雨菲也觉得可以理解,一个自认为是皇长子的千年老二,憋屈的心思久了,自然是要找条途径发泄的,只是好巧不巧,他并不知道自家父皇早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等着把他一把摁趴下了。 说来说去,二皇子也不算无辜,连带知情的二皇子妃也是如此,整件事中唯一无辜的就只是可怜的小皇孙阿泽了,在父亲和祖父的争斗中莫名其妙地成了孤儿。 好在他人小,希望以后长大了能做个快乐的宗室王爷,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皇权之路不好走啊。 只要以后没有那等居心叵测的人去他面前挑拨是非,然后这位未来的信王爷不至于不开眼地起了非分之想就行。 想到阿泽,季雨菲又想到了那位堂姑母静娴郡主,这位原信王爷之女,其实也是个能干的人,早不和离,晚不和离,却在如今娘家又重新起来后带着儿子成功地脱离了清远伯府那个烂摊子,你说她善于隐忍也好,但人家肯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审时度势之后才做出决定的。 毕竟,季雨菲后来想了想,其实作为郡主兼世子夫人,伯府给她的待遇也没差,之前她们几个人一起去赏过花的那个伯府西苑,虽说算是跟东苑有种各自为政的意思,但地方开阔,奴婢成群,对郡主也都毕恭毕敬,你说她善于治理也好,驭下甚严也好,总之日子还是过得不算太差的,尤其是从古代人的角度来看。 关于嫁妆的事,季雨菲后来也问过季嬷嬷,得到的回答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当然,季嬷嬷主要以为这是自家郡主在为未来的婚后生活防患于未然,还安慰她说这种事其实很少见,毕竟朝廷有律法,嫁妆只要成册记录,无论多么久远,都是可以追讨的,更别说郡主嫁妆这种连宗人府都有备份的东西。 话里话外的,季嬷嬷对那清远伯夫人和世子小妾非常不屑,说这两人也忒没见识了。 如今想来,季雨菲再次觉得,也许这件事,搞不好静娴郡主也在里面默默地出了一份力来推波助澜呢。然后眼看时机一到,便立马抛出证据,借此求得太后恩准、博得世人同情、赢得儿子和自由身。 从此后,只要阿泽还在信王府安心当他的世子和未来的王爷,只要保证信王府不生任何异心,静娴郡主和她儿子,自然安枕无忧。 嗯,说她人生赢家有点夸张,但在和离一事中把清远伯府直接按在地上摩擦,季雨菲觉得这位堂姑母担得起这个名。 只不过,这种决绝的操作,仅仅因为是那清远伯世子负了她?又或者仅仅因为是她看穿了皇家那对尊贵母子想让二皇子后人彻底远离皇位的心思? 季雨菲觉得,联想到皇帝如今的这种操作,再联想到谢宜江以前跟她讲过的关于那清远伯府赵家子弟这几年来的一些操作,如那赵佳武腆着脸对三公主的肖想等,也许,她大胆地推测: 这位堂姑母与伯府的彻底切割,其实是审时度势之后做出的规避选择。 换句话说,哪怕不能预见朝廷出大事这种可能性,但,清远伯府某些操作,长久以往,可能也会出大事。 于是痛下决心,断尾求生。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争渡,争渡 季雨菲想到做到,便把这件事也给康王说了,记得谢宜江跟康王之前都跟自己提过,赵佳武在宫中禁卫军不说,赵家还是颇有几个出息的年轻子弟,貌似有在兵部任职的,还有在京郊西大营的。 然后赵佳武肖想三公主这事,当时自己也说与了那静娴郡主知道,不知这件事在静娴郡主和离的决定中有没有起到一些作用。 如今想来,也许这位堂姑母终是觉得赵家行事不妥,又或者,家中某些人的行事让她瞧出了一些不好的端倪,才令她痛定思痛、毅然跟赵家断绝了关系。 “清儿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本朝到如今,刚好有点处于新老更替的阶段,呃,父王是说,朝中勋贵重臣这些人的更替。之前跟随太祖起事的那些元老人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像四大国公府,哪怕府中子弟略有懒散,但家风犹在,跟皇室也都有关联,自然依旧屹立不倒,尽管也有了高下之分,比如说那卫国公府,之前德妃的事你也清楚,她犯下了那等事,卫国公府里如今的子弟们也还是跟他们的先祖、那位屠夫出身的老国公爷一般,有勇无谋,之前不是还又送了个卫贵人进宫么,想必以后也就是让他们维持个表面的荣光罢了。” “另外的世家勋贵,就像那清远伯府,开国之初也是风光过一阵的,奈何后来不知是不善持家还是怎么的,渐渐就有了颓势,不过这些年,似乎又出了几个好苗子,所以以后也是说不准的,到底,大家都想要争得一席之地。” “只不过,凡事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道理是如此,但这也只是寻常百姓的认知罢了,站在高处的世家与勋贵,进退之间,分寸其实极难拿捏,阖族上下,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皆悬于此,轻慢不得,当慎之又慎,眼光、手段、见识、能耐、心性,诸如此类,都是考验。” 康王说了这么高大上的一番话,听在季雨菲的耳朵里,一方面是深以为然,另一方面,对古代的朝堂之争也是有了更深的认识,哪怕在21世纪时,她已经看了很多的宫斗剧,不过当时看的时候,她多是在看男主长得帅不帅,跟女主的爱情虐不虐,如今听了康王的这些话,加上穿来这些时日的切身感受,也是觉得自己以后的思考层面需要再拓宽些。 这方面,还别说,确实是三公主比较接地气,人家从一个人人为生存的末世穿过来,再到如今这个其实也是人人为生存的古时,简直是无缝衔接啊。 而且如今还有吃有喝有房子有地位有自己的手下,就跟游戏里一样,装备升了不知多少级,战斗力自然也是突飞猛进,末世里都能混成头领,如今的三公主,前途绝对看好,怪不得皇帝也愿意把帝玺交给她。 当然,季雨菲觉得也不能光长他人志气,便也暗自给自己找了下接地气的条件,好像也还好,。 之前是怕皇帝下手,如今是储位之争,毕竟自己只是亲王府的郡主,只要未来的夫家护国公府不犯浑、不站队,前途也还是稳定的。 季雨菲在这么想的时候,康王则开始给女儿具体举例说明: “所以这清远伯府,既然重新攒了些资本,自然是想搏一搏,保不齐能更进一步呢。所以行为上不免有些冒进,静娴毕竟当年是信王府的唯一嫡女,教养和眼光上都不会差,让她瞧出些事情也是正常。这个,如今反正她也跟赵家一刀两断了,哪怕她那儿子,也跟清远伯府没什么关系了,假以时日,咱们倒是可以看一看,她如今的决定是否正确。” 季雨菲点点头,反正不管怎样,从她自己跟这位堂姑母的接触来看,心思活络,面面俱到,不是个随意行事的人。 父女俩便又说回了帝玺背后的情况,当着女儿的面,康王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话不好说,谁知女儿倒是快人快语,三两句话后就一言捅破了纱窗纸: “父王,你说,谁会对皇伯父不利?还是其实他们两个…都有心思?” 心思么,康王是觉得,两个人应该都有,只不过看谁的胆子大一点,谁先出来把心思付诸实施,这才是值得探讨的点。 不知怎的,季雨菲觉得这个探讨话题很令人兴奋,朝四周看了看,干脆还从几案花瓶里拿了枝绽放的红梅,把那些开得正艳的花儿一朵朵揪了下来。 这是她们以前那位海归张老师教的法子,一旦遇事不决,就采用最原始的法子,分别列出利与弊,然后根据多少来判断。 现在反正也就是两个皇子,谁最后得的小红花多,就说明如今谁对皇帝更有威胁。 就跟以前考试做对错判断题一样,二选一嘛,简单! 等康王明白了女儿这一串行动的目的,也觉得挺好玩,毕竟,如果用纸笔记录,麻烦不说,难免有点风险,这小花们在桌上摆来摆去,好看不说,也挺方便。 不得不说,自己这姑娘,其实心思也挺稳重的,康王很是骄傲,虽说比不上阿宁那家伙,但比宫里的二公主是肯定绰绰有余的。 于是父女俩就当做玩一个游戏一般,你说一条,我对一条,来了个有条件的押宝,玩到后来,一枝红梅根本不够,整个花瓶里的红梅花儿便都被季雨菲揪下来用了。 可惜,之后两人对着桌上界限分明的两堆小红花,数来数去,却都又惊讶又失望地发现,两边的数字竟然一模一样! “不是吧?”季雨菲瞪眼看康王:“父王,那皇伯父…”麻烦大了啊,两个儿子似乎都很想对他取而代之呢! 康王挠挠头,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不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大皇子和三皇子并非一母同胞,如今又只有他们两个,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别说他们自己想,就算他们不想,底下的人也由不得他们不想。 于是,也就只能那么迎难而上了喽。 两个都是成年的皇子,两个皇子身后的母妃也都是能干之人,外祖家也好,岳家也好,也都不分伯仲,所以啊,也许就有人会觉得,先下手为强吧? 只是,说到底,如今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了,导致皇帝都要私下把帝玺悄悄交给三公主带出宫? 难不成,这两人中,有人很快就要铤而走险? 根据刚才的那些小红花,这两人,真要铤而走险,资本也是有的,岳家都是有实力的,虽然一个在中南,一个在东北,然后徐妃的娘家徐将军昔日带兵的手下们如今也还有不少,哦对了,还有二公主未来的夫婿、远在西南的安国公府… 想到这里,康王不禁后脊一阵发凉: 难不成,这多事的一年,眼看就要过年了,还会来个最大的麻烦事么?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可以么? 这最大的麻烦事,如果真的不幸成了真,那…康王觉得,自己父女俩可能会很麻烦。 往大了说,亲哥当皇帝,跟亲侄子当皇帝,区别还是有的,毕竟连母后都要从皇太后变成太皇太后、然后迁居地段和规模都不如慈宁宫的德寿宫了。 虽说自己也会从皇弟进阶成皇叔,尊荣是加了,但,皇家的尊荣,向来都不能太当真,很多都是表面文章。 能当真的只有譬如谁是皇帝的亲娘,毕竟目前也不知道是张妃还是徐妃当皇太后,不过这两人,好像哪个当太后,都不是很让人看得顺眼。 当然,她们看康王府也不会太顺眼,到时搞不好一个是明着阴你,换成另一个则是背地里阴你,总之就是无论谁上,康王府都很有可能会被各种阴,而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毕竟人家的尊荣才是真的尊荣。 嗯,也不一定,康王又恨恨的想: 如果那时候清儿已经嫁入了护国公府就好了,虽说国公府级别比不上亲王府,但关系上,一个未婚的堂侄女和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国公府儿媳妇,还是不同的,哪怕贵为太后,发难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毕竟那时候,护国公府如果还有现在这般实力,对于皇帝,尤其是新登基的皇帝来说,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所以何苦要这么急着上位呢,康王真心替某个或者两个侄子发愁:就不能等个一年半载的,让他女儿高高兴兴地嫁入了护国公府再说吗? 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只要他皇兄还在位,女儿就还是可以凭借太后亲孙女的身份风光出阁,比起皇帝的堂妹之类的,这区别可大了啊! 不行,还是等跟阿宁说说,找她查探下情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已经适应了自家皇兄的情况,康王觉得,没理由要急着适应侄子的情况,关键到时情况还只会差、不会好,与其等着一个更糟糕的未来,那还是让现在这个有点糟心、但也不算太糟糕的现状维持一段时间吧,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如此,既然父女俩讨论出的结果如此惊人,季雨菲又是一大早就过府去截三公主了。 看到三公主嘴里含着包子在嚼,季雨菲还贴心地让她先吃完,又吩咐旁边伺候的人先下去。 “说吧,那一串小印章是什么个情况?你爹都跟你说了?”看季雨菲如此慎重其事,三公主便三两下嚼后咽下了整个包子,然后又端起粥碗“呼噜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嘴一抹,开始坐等。 季雨菲自然也不含糊,压低声音飞快地把康王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她,末了,也是直接添了句: “我把印章在你手里的事情也告诉给父王了,我是觉得,这印章本身也就罢了,关键是你父皇让你保管印章这件事背后,才是真正的不同寻常,所以这个事情我就跟父王说了,然后我们俩讨论了下,觉得可能你父皇感觉有对他不利的事情即将要发生,所以才悄悄地交给你保管。” 说完了,等着三公主先消化信息,再给自己提供更多信息。 三公主应该也是没有想到,那三枚看着不起眼的小印章,竟然还具有如此重要的意义,看着桌上笼屉里剩下的两个小包子也是颇为沉默了一阵子。 然后在季雨菲等得不耐烦、无聊之下打算伸手拿个包子尝一尝的时候,三公主眼疾手快,把那笼屉给扒拉了过去,当然,包子放进嘴里的时候,三公主的表情还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季雨菲撇撇嘴,包子又不是啥稀罕的吃食,咱也不跟你抢,就是你能专心思考么? “阿宁,怎么样?你有啥想法?” 三公主把嘴里的包子吃完,总算是开口了,看来如今在洪嬷嬷的努力下,礼仪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这件事,其实还是分两种可能,当然,你爹这种可能也存在,不过我是想,也许,父皇就是想要把印章交给我呢?” “你是说,你献上了蝙蝠做药,还跟他一起试药,于是你爹非常感动,然后就把那堪称太子信物的三帝玺交给了你?”季雨菲对三公主如此的脑回路觉得很是惊奇,真要这样的话,皇帝应该是吃了蝙蝠粉、脑子有点瓦特了吧? 三公主却一脸认真地看着季雨菲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季雨菲接了半句就觉得解释起来很艰难,虽然这种道理其实是常识,只好硬着头皮给她耐心讲: “阿宁,我跟你说,在皇帝眼里,虽然你的功劳是很大,但是,也不至于大到他要把你当成顾命大臣之类的重要人物来托付啊,朝中还有那么多的重臣呢,像长公主家的那位闻太师,还有礼亲王等人。再说了,他好歹是你爹,你爹生病了,你帮着找药不是子女应有的孝心么?当然,别的子女可能做的没你好,但人家不是一时半会儿地即不知道蝙蝠可以入药、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蝙蝠么?我跟你说,阿宁,这种孝心可以表彰,可以奖赏,但不可以居功自傲,毕竟子女对父母,不能如此功利地衡量,这一点,相信放到哪个时代都是如此,知道不?” “还有,对皇家来说,皇权至高无上、最为重要,比什么父女亲情都重要,这个,史书上记载得多了,不是我乱说,所以你爹并不仅仅是你爹,他还是你的父皇,皇在父之后,更重要,哪里就会一感动,就顺手把本应该传给太子的珍贵信物就这么给你了?” 季雨菲在这么滔滔不绝地反驳的时候,三公主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一边还吃完了最后一个小包子并又喝了一碗粥,只不过这次斯文多了,粥是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惹得季雨菲都多看了几眼,还别说,动作挺像模像样的,像个完了?”眼看季雨菲终于停下了嘴瞪着自己,三公主慢条斯理地把汤勺放旁边的小碟子里,再了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既然是太子信物,为什么就不能是皇帝想要立本公主为太子呢?” 啥?什么意思?立三公主为太子?季雨菲惊呆了,这种可能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啊!不,应该是没什么人想过吧?毕竟还有两个活的皇子呢! 但是,但是也对啊,为什么不是这种可能呢? 季雨菲脑子还在疯狂思考这种可能的时候,三公主忽然眼睛眨了眨,然后迅疾有力地一把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腕,眼神也变得很是狠厉地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本公主就不能成为太子?你说!”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新世界 饶是两人也算是有坚固的友情,但在被三公主如此突然又粗暴的对待之下,季雨菲也是被刺激得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如今她也总是跟其他贵女一般,帕子常拿在手,一只手被这么突然抓住,另一只手就条件反射般地用帕子掩住了嘴。 偏偏三公主一看她这样,干脆也伸了另一只手过来,强行把她的手从嘴边给拿开了,一副“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的凶狠样子。 两只手都有点疼,三公主的表情看着也确实狠厉,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刺激下,季雨菲都来不及判断眼前的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动怒了,结结巴巴地老实回答: “因为,因为,阿宁,你是个女的,太子一般是优先考虑男的啊!” “哈,吓到你了!”三公主忽然手一松,两只手都缩了回去,神色也恢复如常,还调皮地朝季雨菲挤挤眼:“我知道啊,皇位一般都是传给男的,真是奇怪的做法!” 有什么奇怪的,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传男不传女,还有什么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之类,当然,后面两条,在皇权的传承上,其实也不是那么看重,更确切一点说,也就是看谁本事强,其余的条条框框都可以让位,这一点,倒是跟末世一致。 想到这里,季雨菲心里一动,既然三公主能捉弄自己,那自己也可以回报一次啊,于是揉一揉刚才被抓得有点疼的手腕,也朝三公主挤挤眼: “那也不一定,阿宁,像流苏她们家,她也好,她的母亲也好,功夫都是从外祖家传过来的,范氏剑法,人家就是传女不传男,晓得不?” 然后在三公主没反应过来之前,又甩着手腕赶紧加上一句: “再说了,这皇位的传承,最是特殊,古往今来,说白了,什么传男不传女的,女的要真的很厉害,照样能当皇帝,历史上就有!” 其实她所知道的,正儿八经有皇帝称号的,也就那么一位女性,不过有就是有,季雨菲觉得自己底气很足,而且说到后来更是觉得,其实这都不算是捉弄三公主,这是实言相告啊。 三公主估计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侧仰着头想了想,然后转头认真地看着季雨菲点点头:“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可以考虑!” 考虑啥?做太子么?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又在跟她开玩笑,便一笑置之: “好啦,你心里有数就行!”懒得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开玩笑,古往今来也就那么一位女皇帝,打破固有传统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了,就算人家当年天时地利人和,也还是熬到几十岁才正式登基,三公主现在才及笄,手里也就一支虎贲卫,这穿越的金手指得开成什么样,才能让她年轻轻的,就从末世一个营地的小头领,一跃成为了古代一国之君啊? 那都不是宫斗剧了,都赶上仙侠剧里的神仙历劫飞升了吧? 季雨菲摇摇头,很快就把这种可能性抛诸脑后了,却不知,她这几句玩笑一般的话,听在末世人类小风头领的耳朵里,当成了一把开启新世界的钥匙,此是后话。 而在当时,两人说完这种可能性后,便又继续讨论康王所说的那种可能性,即,皇帝遭受潜在危险的可能性。 三公主对此也表示同意,毕竟,之前皇帝还令她负责虎贲卫演练来着,演练的计划,其实就是针对诸如有人刺杀皇帝、虎贲卫该如何应对。这种演练,在末世里,每次自己带人要去某处危险地带执行任务前都会进行,再就是针对营地内部的一些演练,比如丧尸竟然突破了营地的坚固防线,又或者她这营地头领挂掉了。当然,事实证明,这种演练非常有用,所以这也是如今她这挂掉的头领身在异乡,对营地的人却也不太担心的原因,毕竟一个头领挂掉了,自有备选人顶上,如此,营地里的老老小小,才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说到演练,三公主也顺便跟季雨菲说了些相关的情况,首先是她家谢宜江快要回来了,那边的上峰需要给皇帝传递信息,这让季雨菲喜得一下跳起来抱住了她,所以对于后面三公主说的第二条消息,基本就没怎么听进去: 景姑姑又搬回宫中去住了,然后很快三公主自己和洪嬷嬷也会一起回宫,说是快过年了,太后娘娘挺想她的,而且据说按规矩,未出嫁的姑娘,也断没有一个人住在外面过年的道理。 哎呀呀,整个宅子的人都回宫也没关系,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季雨菲的耳朵里,只听进去了那么一句话:谢宜江很快就要回来了! “哇塞,你这个傻样子!诶,我问你,谈恋爱是不是真的很有意思?要么我也找个人谈一谈好了!”三公主扬着眉毛看眼前的季雨菲转着圈傻乐,有点疑惑。 “那当然啦,很幸福很幸福的好不?你找个人试一下不就知道啦!”季雨菲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当中。 “嗯…”三公主听了,便又侧仰着头想了下,然后走到季雨菲面前,似乎有点迟疑地问她:“拿我问你,你觉得…萧梦醒那个人怎么样?” 啥?萧梦醒?有可能是前朝太子后裔的那个萧梦醒? 季雨菲被三公主这个问题给惊得差点一趔趄,立马就停止了转圈,d,等下要管这家伙收点精神损失费,净是一惊一乍的问题,吓死个人! “不行,萧梦醒不行!”季雨菲赶紧摇头、摆手、加否定。前朝太子后裔跟本朝公主联姻?然后生个孩子再跟未来的皇帝亲上加亲?这不成了变相的复辟么?三公主,你家父皇如果知道,会立马吐血而亡的好不? 可惜,三公主不为所动,依旧很认真地盯着季雨菲问她:“为什么不行?” “呃…”总不能说出真实情况吧?何况萧梦醒的身份暂时也不能算得到确认。想了想,情急之下,季雨菲说出了一个自己都很唾弃的理由: “因为,因为你是公主,他,他什么都不是!” “妈呀,你!”三公主对她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轮,直把季雨菲给看得都要炸毛了,虽说这种理由自己也很唾弃,但在这个时代,其实也确实是实情啊,门当户对嘛。 好在三公主词汇量有限,到底没有说出“势利小人”之类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季雨菲,而且她的着眼点也不是用在否定对方身上,相反的,她觉得应该要让对方相信,其实萧梦醒并不是什么都不是的人。 于是,三公主嘴一咧,做出了个有点自鸣得意的表情,然后说了句: “哼,我给你看样东西!” 第三百八十五章 好东西 这样东西,是从三公主头发上拿下来的,一开始,季雨菲还以为是支普通的珠钗,摊在三公主手上,看着不到一只手的长度,很正常的样子。 三公主便得意地让她再仔细观察下,看有何特别之处。 季雨菲也认真看了,这首饰乍一看真心普通,就是一支镀金的钗子,还不是纯金的,钗头镶着一堆金丝缠绕的小珍珠攒成的珠花,看着没什么特别,也挺符合三公主平常那种让人不知道她是皇家公主的打扮风格。 三公主这一点,季雨菲觉得,连刻意走所谓低调路线的张妃母女估计都要自愧不如,毕竟那两人头上虽然首饰也挺少,但那些首饰一看就知非凡品,随便拿一件出来,连季雨菲这等不识货的穿越姑娘,都能看出既好看又贵的意思来。 但三公主一开始穿过来时,先是一件首饰都不戴、打算直接在头上整个丸子头了事,后来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在头上插那么一两支珠钗,再后来倒是渐渐地也习惯了,想必那位负责梳洗的宫女很是尽心尽责,通过这段时间不懈的努力,如今终于成功地让三公主头上也有那么两三件首饰了。 是以季雨菲一开始根本也没注意到她头上这只镶珍珠的镀金钗子,如今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觉得也就是那些小珍珠还不错,浅紫色的,中间还嵌着一颗小小的翠玉珠子当花心,可爱又好看,想必值钱的部分也就在这些淡紫色小珍珠和通透的翠玉身上了,要不然,这种满大街都是的钗子,连她家丁香都戴得起,毕竟钗身只是镶金的,不太值钱,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注重打扮,这方面很舍得花钱,这一点,她在上次跟着谢宜江去过首饰铺子后就感受到了。 拿着珠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季雨菲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如今她的眼光也挺不错的,毕竟没见过猪跑,但整天吃猪肉,便也知道这猪到底是注水的还是精心饲养的土猪,所以看着三公主献宝一样交给她的这只珠钗,季雨菲觉得,这珠钗虽然还算好看,但也不算珍贵,而且,三公主这家伙,本来就没啥审美,她这么特意让自己看,总不会是觉得珠钗好看吧? 想起之前两人讨论的萧梦醒话题,季雨菲心中一动:这珠钗,别不是萧梦醒送的吧?! 但是三公主为什么那么乐颠颠的?这是早就看上了萧梦醒的意思么?那可有点不妙,你是本朝公主,可不能跟一个很有可能是前朝太子后裔的人有瓜葛啊! 季雨菲的神色便严肃了起来,先把珠钗放在了桌上,然后拉过三公主坐下,努力做出一脸沉痛的表情: “阿宁,这钗子可是萧梦醒送给你的?” 见三公主很是痛快地点点头,又打算张嘴说话,季雨菲赶紧截住她:“你们俩,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老天保佑,希望这家伙还没开窍! 三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说了句:“这是在我及笄时,萧梦醒悄悄送给我的,怎么,不能收吗?” 及笄时?季雨菲迅速算了下时间,嗯,那没太久,不过么,感情这种事不好说,搞不好一日千里呢,便又盯着她再次盘问:“那你呢,你回给了他什么礼?” 私相授受啊,我的三公主! 得知三公主并没有回什么礼,季雨菲又松了口气,幸亏这姑娘这方面不太接地气,但转眼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萧梦醒送这只珠钗给你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三公主对季雨菲的紧张一脸愕然: “没说什么啊,就说恭喜我及笄了,他也没什么可送我的,说这支珠钗是他母亲留下的,他也没什么姐妹,没什么用,就送给我当礼物了,我说要请他吃饭,他说不用,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觉得这是人家一番好意,就收下了,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 人家送你母亲留下的珍贵珠钗,你却只想请人家吃顿饭? 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而且人家都那么直白地说也没什么姐妹,那明摆着是要留给未来的妻子啊,结果三公主这家伙愣是没明白,唉,季雨菲都有点同情萧梦醒了,所谓郎有情妾无意啊,虽然,三公主刚才那么一问,似乎,她对萧梦醒也并非毫无感觉。 但,不管了,起码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先把眼前这珠钗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季雨菲便又盯着三公主问:“这事,你有告诉你师父么?还有,萧梦醒那边,袁鸣也知道么?” 目前也不知景姑姑到底知不知道萧梦醒的身份,袁鸣那边自然知道,所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眼前的侄子竟然把母亲留下的珍贵遗物就这么送给了一位“不识货”的姑娘。 如果那两人都知道,搞不好后面就还会有事情,三公主既然收了,那后续的情况总要考虑起来的。 季雨菲一边想便一边又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支珠钗,开始纠结要不要跟三公主说康王调查来的那些事情。 那边的三公主见她又拿起了珠钗,却又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怎么样,你还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啊?”季雨菲一脸愕然。 “这钗子的秘密啊!”三公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从季雨菲的手里拿过钗子,嘴里还嘟哝着: “真是的,怎么谁都看不出来啊,这么明显的问题,这钗子要是空心的,也不会是这种手感啊。我之前还问了萧梦醒,不过他比你聪明,我刚一问,他就反应过来了,喏,我给你演示一遍,看好了哈!” 然后在季雨菲还没反应过来让她看什么的时候,三公主在钗子正中间的那颗小翠玉珠子上稍微用力一按,“咔”的一声轻响,镀金的钗身里竟然又弹出了通体乌黑的一截,凑近一看,那乌黑的一截与原来的钗身无缝衔接,越到后来越细,最顶上犹如针尖,珠钗俨然变成了可以刺死人的一件武器! 眼看季雨菲目瞪口呆,三公主很是高兴地咧咧嘴,一副“厉害吧”的表情: “没想到吧?我刚开始给萧梦醒演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表情,不过他还真的挺厉害的,当时我的手都快要摸到这上面了,他一把把我的手抓住,说小心,可能有毒!”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好性子 啥,一把把三公主的手给抓住了?这萧梦醒,哼,看不出嘛,胆子大到还能如此假公济私呢。 “真的有毒么?”季雨菲很没好气地问了声,离那簪子也远了一点。 “对啊,我后来捉了只鸟刺了下,那鸟真的死了,唉,可惜了!”三公主对被毒死的鸟儿没能成为盘中餐表示很遗憾。 季雨菲想了想,就算那簪子上有毒,但,好歹也有些年头了,这毒药抹在簪子上就不会失效么?再说了,鸟儿被这么锋利的簪子刺进去,就算没毒也肯定要死翘翘了好吧?尤其三公主那灭丧尸的手劲,非死即残,还不如死了痛快。 所以啊,哼,骗谁呢,有毒没毒还不是一句话,在古代反正也无从查证,这萧梦醒打得一手好算盘,肯定多半是为了趁机抓三公主的小手手! 季雨菲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便试着提醒三公主: “等下,阿宁,我问你,这萧梦醒,手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件厉害的武器?这不是他母亲留下的首饰么?” 寻常的妇人家,谁会没事往头上插这么一支暗藏杀人毒药的簪子?而且光是这样的技术,普通人家想要找首饰铺子也造不出来吧?如此看来,这萧梦醒,应该就是景姑姑的亲侄子无疑了,这簪子想必是逃亡途中什么的女眷用来做防身的武器。 季雨菲觉得,总算给她抓到一件萧梦醒的把柄了,同时也有点悻悻然,当初自己还想着给三公主送把防身的小匕首什么的当贺礼,结果因为要上礼单才作罢,真是,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悄悄地送呢?结果就这么被萧梦醒给抢了先、三公主还被他占了便宜! 浑不知被占了便宜的三公主,对季雨菲所说的关于萧梦醒母亲这个有点内涵的问题,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不打算去想,反正她觉得这件首饰是个很好的礼物,打算天天插在头上,说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多请萧梦醒吃几顿饭表示谢意好了,反正他一个男的也用不着,放着也浪费。 也是,季雨菲忽然就想通了:对三公主来说,什么回礼都没有请吃饭来得有诚意,萧梦醒多半是对三公主有意思了,嘿嘿,那就且等着吧,人家只想请你吃顿饭哦,吃饭么,小意思,三公主不知请多少人在天香楼吃过饭了,包括张家那位才子张天成。 所以萧梦醒啊,三公主离开窍应该还早着呢,你这条情路啊,应该会又长又坎坷,而且前面还有个高富帅的痴情张天成杵着。 虽然张天成也基本不可能,但你的机会丝毫不会比他多啊… 这么想着,季雨菲又觉得有点同情萧梦醒了,唉,爹娘坑儿子的身份!便打算先不去管这两人的进展,反正跟三公主这大清早的碰面,收获很是巨大,而且放过了萧梦醒后,季雨菲转眼便又想起了很快要回来的谢宜江,于是高高兴兴地告辞回王府去了。 康王后来得知这簪子一事,惊讶之余也是如释重负,看来果然如此,既然知道了结果,那就不用再追究下去了,前朝早已灰飞烟灭,这遗留的血脉,你说他心怀仁慈也好,说暗搓搓给那高位上的皇兄添堵也好,反正目前来看,前朝韩氏后人已经再也没有能力翻出风浪,就算如女儿所说,前朝的太子血脉,万一一个不慎真被本朝的三公主给看上了,那又怎样呢?三公主又不是皇帝,怕啥?以她的性情、能力,真要看上了,皇帝搞不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没看嫁入太师府的长公主,当年也算是精心寻找的驸马,如今落得跟守活寡似的,也算是个反面教材,想必母后也好,皇兄也好,这些年应该也都如鲠在喉。 二公主么,那是因为人家有同胞兄弟,哼,那婚事自然由不得她做主,说起来,三公主未来的驸马如果有权有势,还真不一定是幸事,长生和长安无论谁上位,都跟三公主不是一个娘所出,对这曾经如此能干又有过权势的妹子,自然不会太放心。 所以只要萧梦醒这身世确实没什么人知晓,或者到时候的皇帝也没起心思对付三公主,这两人成与不成的,都没什么关系。 于是父女俩一合计,决定把这事先揭过不提,知情且收留萧梦醒的袁鸣那边,姑且就算给他留个人情好了,万一哪天能用得着就用,用不着么也算,好歹算是当年先帝身边的人,这些年跟康王交情也不错,还辅助着三公主。 至于三公主,这家伙想干嘛就干嘛吧,反正想拦也拦不住,而且只要她在这闲情之余把虎贲卫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让皇帝多活几年,那就皆大欢喜了。 说起来,康王自认,女儿跟自己很像,两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但凡不是逼不得已,就总是下意识地往后推。 就好比现在,一说完三公主和萧梦醒的事,两人马上就开始乐呵呵地说起了谢宜江,康王很高兴,这大冷天的,也没什么地方想去,如果一家三口,咳咳,准一家三口,这么其乐融融地围着暖炉品茗话家常,多好啊。 季雨菲:亲爱的父王,你我这种性子,21世纪有个新称谓,叫拖延症,咱俩呢,大概也就属于拖延症的中晚期吧,呵呵。 反正以父王你这种虽有亲王之名、但没什么实权的情况,也只能盼着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顶着了,至于你家姑娘我么,一是有父王你顶着,二是有谢宜江顶着,再不济,还有三公主顶着,所以我么,嘿嘿,就先缩着吧。 在季雨菲的潜意识里,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屏幕里,屏幕外自己那22年的人生顺风顺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要事,最可怕的事,也就是被辅导员当场抓住使用大功率电器做甜点蛋糕,而且,哪怕这件可怕的事,带来的结果也就是神奇地穿过来当上了郡主,照目前来看,似乎,也不算什么可怕的事。 所以在这位21世纪的姑娘心里,因为没真正经历过什么事,心理压力什么的,还真没有。目前唯一的压力,也就是盼着谢宜江不会因为再次的风雪而耽误归期。 好在这一点,也在掰着指头过了难熬的几天后,在某次风雪初停的第二天午后,被轻松释放了——谢宜江风尘仆仆地回京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谢大人 谢宜江这次回京,稍微在家洗漱后就直接进宫见了皇帝,君臣一番交谈,之后出了宫,自然就来了康王府吃晚饭。 于是就有了康王早就想象过的准一家三口围着暖炉品茗话家常的温馨场面,只不过,三两句话后,这次三个人都还是不约而同地讲起了皇帝的事。 话题是季雨菲先挑头的,如今心上人归来了,那她自然就要操心后面谢宜江的动向,譬如放几天假,何时回去,眼看都年关了,是不是不用再回去了,等等。 谢宜江的动向,可是全由皇帝说了算,那自然得问问,刚才进宫后有没有提及此事。 康王么,心里有事,便也想着要管谢宜江打听一番皇帝的近况,如此,话题也就绕到了他家皇兄身上,当然,话问得比他女儿是要含蓄一些: “清儿主要是记挂着这大冬天的,你也不知能不能在京里过个安稳的年。阿宁这边倒不算很忙,京畿道那边如何?皇上看着气色挺好的吧?可有提年后你的安排?” 清妹妹巴望着自己能就此留在京城不用回去,谢宜江也盼着这个愿望能达成,听皇帝下午的意思,说之后有可能要跟着三公主做点事,也许是让自己把京畿道那边上峰的安排都跟她交接好吧。 至于年后,谁知道呢,谢宜江挠挠头,他虽然心里抱着还算乐观的态度,不过从目前自己这几趟来回所带的任务来看,皇帝似乎一直在做一些安排和调动,里面是否有涉及到自己这个小人物,谢宜江觉得纵有心、但无力去猜。 当然,虽然自己猜不到,但万一作为皇帝亲弟弟的康王能略知一二,然后作为三公主最铁姐妹的清妹妹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谢宜江觉得搞不好也会有点帮助,再说了,就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借此话题打发下这个寒冷的冬夜,也是不错的选择。 谢宜江之所以愿意到王府来,除了想要跟清妹妹在一起这最重要的一点外,康王父女俩莫名的乐观精神也是挺感染人的,就好比说现在,刚出宫时,考虑到皇帝适才所说的话,谢宜江还觉得自己可能跟上次一样,在京城呆不了几天就等回京畿道,过年也不一定能回得来,结果进门没多久,三言两语的,就被这父女俩说得又很有盼头了。 这一点,在谢宜江回府见到等待他多时的护国公和世子谢宜海后更是感受强烈: 果不其然,听了自己的述说,父亲和大哥都一脸凝重,又强忍着没露出遗憾的表情来。 所以这是觉得皇帝在借此惩治谢家、不让自己回家过个好年?谢宜江不禁笑了,如今这大半年的历练,他也有胆、有分量在父亲面前表达自己的意见了: “父亲,大哥,你们不用先替我着急,这件事,皇上可能也还在考虑当中,并没有最后决定。他只是说让我先放几天假再说,很可能过几天就让我去帮三公主了,毕竟照清、郡主所说,三公主很快要回宫,那虎贲卫的事情,也需要有人协调,这方面,不是儿子自夸,也许皇上会觉得我是个合适的人选。” 谢宜海听了,看了下灯火下弟弟神采奕奕的双眼,不禁有点感叹: 想当初,小四刚从西北回来时,皮肤黝黑、脸上爆痘,个子看着比现在矮,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现在这么姿态挺拔,人也傻乎乎的,如今也就半年多过去,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还是外在,都跟之前是天差地了,想必西北的二叔和二弟他们看到,也会大为惊叹。 这一点,谢宜海一开始还有点对亲弟弟羡慕嫉妒,觉得是弟弟走了狗屎运,才摊上了康王府这门好亲事,不过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与好运相伴的,也得有自己的好底子与好付出,小四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和其他几个兄弟后面的小跟屁虫了,光听刚才那番话就可以觉得,如今的谢家小四,衬得起外面的人喊一声“谢大人”。 这事,也是谢宜海某次在府门口偶然碰到三公主派过来的人时才意识到的,当时听到来人说有话要请府里的人转达给“谢大人”,抬脚就走了过去,对方却说是找另一位“谢大人”,谢宜海才惊觉,他家小四已经长成外人眼中的大人了。 所以如今听了谢宜江颇有自信的话,眼看他家老父亲又习惯性地打算出口抑制,国公府的世子爷赶紧先笑着打助攻: “你小子,脸皮挺厚的嘛,哪来的底气说这番话?那虎贲卫可是三公主一手打造,如何就轻易让你去协调了?” 不得不说,谢宜海这个问题,本来刚好是护国公心中所想,谢宜海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由他嘴里这么带点调侃地问出来,他这弟弟不会觉得难堪不说,他家老父听了,也就会多点时间去认真想一想。 果然,谢宜海这么一截,护国公就不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一脸沉思地跟两个儿子说: “也罢,咱们父子仨这么纸上谈兵,其实抵不过皇上半句话,小四刚回来,还是趁早休息,过个两天,可能皇上就做出决定了。” 谢宜海看了下弟弟和父亲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禁心中暗笑:这两人,看来是意见相左,现在不说破,都等着过几日见分晓呢,随他们去好了,这大冷天的,自己还是赶紧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谢宜江呢,也巴不得早点回去歇息,实在是,就算皇帝之后会让他留在京城过年,但年关事多,他统共也没得几天假,今晚回来时已经跟清妹妹约好了,趁着风雪停歇,明早两人去城北的梅花山,赏之前没看成的雪中红梅呢。 可惜,一早起来,眼看天地间一片素白,心情大好的谢宜江,吃了早饭收拾好了自己,正打算出门去康王府呢,宫里的一位大太监到了,说是让他即刻进宫。 谢宜江心里一咯噔:昨儿下午,皇帝不是还和颜悦色地说让自己先回家歇个两天么,如何一夜间,这事怎么就变了? 当着那太监的面也不好发作,谢宜江只好挺客气地请他稍等,说自己本来约了人,现下得派人去知会一声,谁想那太监一听,也很客气地笑着说: “可是康王府上的小郡主?谢大人请放心,皇上也派了人请康王爷进宫,想必郡主也知道,今儿谢大人得爽约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爱你!” 这话一说,谢宜江的神色顿时就变了。 如果说,皇帝让他一早入宫还算正常的话,让康王也进宫就有点不同寻常了,毕竟康王向来是富贵闲王。只是来不及思考这后面的意思,眼看那太监一脸等着走的神情,谢宜江看了下,自家大哥在不远处跟自己打了个眼色,刚才是他出来接待的这大太监,后面太监说的这番话,想必也全都听见了,如此,后续的部分,大哥应该会替自己做好的。 而且明摆着,这太监是催自己赶紧走呢,谢宜江便也没再说什么,缓了下脸色,笑着跟太监一道上马往宫里走。 进了御书房,谢宜江一看,比他家近的康王和三公主已经到了,除了王洪发,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给三人见了礼,皇上也不多话,看了眼神色冷峻等着答案的谢宜江,嘴边捂着张帕子,低声开始给他们交代事情: 三公主抽调一队虎贲卫,跟随谢宜江去京畿道,把他的手札交给驻守在京畿道的神策军指挥使黄安,之后虎贲卫回转,谢宜江则从京畿道直接出发,带着黄安为他挑选的人手,去中南道履新职,职务是中南道宣抚副使。 调令已经签发,明早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皇帝说得不快,可惜一字一句地说完了,谢宜江和康王还是听得傻了,半晌没吱声。 三公主因为一直没什么表情,除了中间听得眉毛有点扬起来之外,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宣抚副使是干什么的她不清楚,不过中南道么,不是何梦瑶她爹的老巢么,那就基本不用再问了。 王洪发则是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只是背更弯了,一副想弱化存在感的样子。 御书房里于是一片静悄悄,皇帝也不急,耐心等着。 终于,康王的喉咙里咽了下口水,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皇兄,所以,所以,这样的话,小四,小四不能在京中过年啦?” 切,还想着过年呢?皇帝在心里如往常一样,依旧唾弃了下自家这不成材的弟弟,不过明面上,也是硬做出了一脸和煦的样子: “正是!所以这也是朕把你也叫来的原因,清儿那边,你可要跟她好好说说,当然,还有谢家,老谢自然能理解,但他家老夫人,可能一时半会儿的,也舍不得孙子,不过嘛,这男儿志在四方,之前不是也在西北待过么?总得多历练历练,小四,你说是不是?” 哟,居然还亲切地称谢宜江一声小四呢,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康王忿忿地想,但皇帝这番话合情合理,一时也不能反驳。 唉,谁让他是天子呢,他想干嘛自然就能干嘛,自己也好,小四也好,让你历练是抬举你,叫你一声小四更是看得上你,咱还得谢主隆恩呢! 果然,皇帝这话一说完,谢宜江就跪下了,磕头谢恩。 三公主嘴一咧:“好啦,父皇,你这边没什么事了吧?小四,那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我么,也得回去挑下人手,叔王,你要不要陪父皇下一盘棋?” d,谁还有心思陪他下棋?!等下清儿知道了,还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呢!康王对这位侄女也很是无语,同样是父女,你们俩有考虑过我们父女俩的感受吗? 好在皇帝总算比他这女儿通人情,掩着帕子低声咳了几声,总算是放了他一马:“无妨,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三人便一起出了御书房,康王想了想,还是觉得心气不顺,决定去慈宁宫找自家母后发一发牢骚,同时也给谢宜江留出点跟自家女儿话别的空档,至于三公主,她爱干嘛干嘛去。 可惜三公主一听,表示也要一同去慈宁宫:“叔王,我也去见下皇祖母,我想她那里的老鸭萝卜汤了!” 唉,康王眼望天空,这人跟人哪,心思还真是不一样… 这边谢宜江自然快步出了宫,一路打马狂奔到了康王府。 许是心有所觉,自打早上宫里派人来传康王进宫,又透露说三公主和谢宜江也一起被传召,季雨菲就觉得,今儿搞不好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因此一早上的,也很是坐立不安,不知皇帝会发什么大招,等到听说谢宜江来了,便赶紧急切地出门迎他。 于是心中烦躁的谢宜江,刚进院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前廊下等着他的季雨菲。 季雨菲穿了身家常的浅粉色衣裙,因为着急,外面也没有披雪氅,在院子里满地的白雪映衬下,看着很有点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样。 谢宜江便没来由地心里一酸,快步上前,低声说了句:“快进去,外面冷得很!” 季雨菲看他一脸怏怏不乐的表情,心里又是一沉,等谢宜江一起进了屋,赶紧问他: “怎么?出什么事了么?父王也一起回来了吧?” 谢宜江回头看了下,白流苏等人已经退到了外屋,室内温暖明亮,窗前的几案上,花瓶里插着一束开得正艳的红梅。 眼前则是他心爱的姑娘,正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谢宜江闭了下眼睛,走上前,把季雨菲轻轻地拥在了怀里,鼓起勇气低声说了皇帝的决定。 依偎在胸前的姑娘没什么反应,但谢宜江感觉到,她在哭。 季雨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的心中甚至还有点觉得羞愧: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可是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流出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具原身很是多愁善感的缘故? 为了掩饰,季雨菲便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谢宜江,一直到感觉终于可以控制住情绪了,才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抬起头来。 于是一直低头看她的谢宜江,便看到了一张眼角还湿润的浅浅笑脸,季雨菲这具原身本就生得好看,如此梨花带雨,衬着窗外柔和的光亮和不远处的红梅花枝,少年便不假思索地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次的吻,许是两人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姿势,又许是刚才谢宜江的答案令人伤心,总而言之,两人都有点借着它来表达情绪的意思。 于是这一吻,就带着点前所未有的投入和…呃,持久。 等到外面的白流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屋里好久没有动静而故意发出的一阵咳嗽声,终于打破了屋内两人的缠绵,那原来的悲伤气氛,已经成功地被扭转成了一室暧昧。 两人都是少年,因为年少而对未来的希冀和期盼,便轻易战胜了这临时性的悲伤,两人都觉得:其实,也还好啊。 照季雨菲的话说,中南道么,其实也就是比京畿道远一点的地方而已,如果不能一个月回来一趟,那大不了自己到时悄悄地过去嘛,就当游山玩水了,谁还规定,一个郡主不能出京城玩? 谢宜江么,则是在短暂的因为要很久见不到心爱的姑娘的沮丧之后,总算是振奋地想起,皇帝这次给自己的官职是宣抚副使,以自己的年龄和资历,这已是令无数人眼红的大好前程了。 当然,中南道是三皇子岳家的地盘,也不知道皇帝这次到底是什么个盘算,但,年轻人并没想那么多,一开始自己从西北回来的时候,一度还担心要在家赋闲一段时日呢,刚进禁卫军时,也是战战兢兢、压力大到一度失眠,如今不也挺顺当地走过来了么? 再说了,清妹妹虽是皇家郡主,但没有兄弟,自己总要努力再努力,好叫她以后不被人看低。 于是两个乐观的年轻人相视一笑,再次幸福地拥抱在了一起。 中间季雨菲得知,康王和三公主去了慈宁宫,照自家老爹那德性,肯定是替自己去跟太后发牢骚去了。 当然,也只能发一下牢骚,又不是已经成亲的夫婿,发牢骚的理由其实不是很站得住脚,何况明面上,还可以说是皇帝特意给未来的侄女婿一份大好前途呢。 至于三公主,季雨菲调皮地抬头跟谢宜江说:“让我猜一下,阿宁那家伙,应该只是顺路去皇祖母那里蹭饭的吧?” 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谢宜江便笑着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还真是!” … 在白流苏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控制不住地持续发痒想咳嗽的时候,帘子一掀,谢大人跟郡主两人总算神色自若地出来了,顿时如释重负。 唉,也就看在谢大人很久才回来一趟的份儿上,要不然,这大白天的,两人同处一室这么久,终是于礼不合。 好在自家的季嬷嬷也挺通情达理,要是摊上跟三公主府上那位严厉的洪嬷嬷,白流苏忍不住打一寒颤:算了,不会有这个可能的! 谢宜江牵着季雨菲的手,两人一直慢慢地走到了府门口,终于停住了。 之前在屋里时两人就商量好了,鉴于这次是谢宜江跟虎贲卫的人一起走,又是天寒地冻的,季雨菲就不便再跟以前那样去送他。 只是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想着他到时要一个人孤身在陌生的外地过年,季雨菲觉得眼角又要湿润起来了,便赶紧强笑着对谢宜江说: “这天气又变冷了,可能午后还得下雪,快点回家去吧,想必伯父他们都在等你。” 谢宜江带着点鼻音低声应了,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袖子里牵着季雨菲的手紧了紧,终是放开了。 眼看谢宜江已经翻身上了马,但牵着缰绳仍在府门口原地踏步,也不知怎的,季雨菲提了裙子走上去,仰头对着那马上的少年轻声说了句: “谢宜江,我爱你!” 第三百八十九章 陈婉清 看着季雨菲走过来,谢宜江自是期待地等着,等到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忽的感觉从心底喷出一股热烈的火焰,直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烧的浑身的血液都直欲沸腾起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谢宜江翻身下马,拉着他家清妹妹的手走到了马儿的另一边,然后借着马儿的遮挡再次俯身亲了下她的嘴唇后,低声说了句: “陈婉清,我也爱你!” 嗯,我是康王府郡主陈婉清,我一定会嫁给护国公府的四公子谢宜江,我们一定会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季雨菲便也踮起脚回吻了下谢宜江:“好,祝你一路顺风!” 好巧不巧的,这一幕被从巷子口进来的康王给看在了眼里,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这两家伙竟然已经没羞没臊到这种地步了?光天化日的…还好,天冷,路上没人走动,而且有马背遮挡,府门口的人也不怎么看得见,当然,那帮人也挺识相,头都低着,咳咳,所以,本王要不要制止他们? 愣了下,康王的心里还在纠结,身子却很诚实,腿在马腹一夹,手上缰绳一紧,胯下那老马也识相,一声都不吭,就配合着主人,在康王身后跟着的小厮回过神来之前,一人一马已经迅速掉了头,又往巷子口去了。 唉,少年人正浓情蜜意时,冷不丁地被皇帝来这么一出棒打鸳鸯,哦,不对,也不能这么形容,就算被迫小别吧,也够难为他们的了,有些礼不礼节不节的,就当看不见吧。 刚才在慈宁宫,母后还一脸不悦,说自己眼光应该放远一点,让谢宜江外放是好事,也是给他这康王府脸上贴金。 哼,什么贴金,还不是为了皇兄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中南道,三皇子岳父的地盘,哪是那么好待的? 而且照目前来看,皇兄十有**是对三皇子起了疑心,想着要压制他岳家呢,倒也不一定是压制,只是宜江毕竟太年轻,那何总督父子又滑不溜丢的,唉,这份差事不好当啊! 简直可以预见他日宜江的两头受气,真是气人! 可惜自己一个闲散王爷,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希望谢家能出点力,帮他在中南道那边打点一二吧… 康王在马上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后面的谢宜江已经看见傻在半道上的王府小厮、继而顺着巷子看见康王、打马赶了上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唤了他一声:“世叔!” 看样子应该是从宫里回来的,怎么是背对着小厮往外面走呢?莫不是,莫不是看见了刚才自己和清妹妹的那一幕吧? 康王则一脸惊觉的样子:“哦,是宜江啊,刚才在想事儿,没听见,没听见,呵呵。” 谢宜江仔细看了下,康王的神态不似作伪,想着让自己去中南道这件事确实很是突然,王爷在仔细推敲走了神也是有的,便放下心来,朝他拱手行礼:“那世叔这是往哪里去?” 往哪里去?本王自然是回家去。这不是怕惊扰了你们这对小冤家么?不过么— 刚好,要么就跟着宜江一道去谢家算了,跟谢大哥商量下此事,顺便蹭一顿午饭,哼,眼看都快到饭点了,刚才母后竟然连午饭都不给自己留,只交代下去要给阿宁准备什么老鸭萝卜汤! 康王便眼珠子一转叹一口气:“本来是打算回王府的,想着此事太过突然,就打算去你家跟你父亲说说此事,你都跟清儿说了吧?她还好吧?” 得知女儿反应还好,康王就很高兴地一扬马鞭:“那行,咱们就一道去你家吧。” 谢宜江自然乐意,于是准翁婿俩就这么并肩去了护国公府… 康王府这边,季雨菲看着谢宜江上了马,按照他的叮嘱先自行回了府,等到一回到自己屋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起刚才他留在此处的情形,终究还是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把个白流苏给吓得,赶紧吩咐人去请季嬷嬷,自己手足无措地立在床边、抖抖索索地问季雨菲出了什么事。 季雨菲自然是说没什么事,白流苏也不好再问,只好默默祈祷季嬷嬷能来得快一点。 疾步赶来的季嬷嬷,在外屋就听到了季雨菲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也是吓了一跳,好在等她掀了帘子进屋时,季雨菲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了,正坐起身从白流苏手里要帕子擦眼泪呢,见她进来,也是主动说了声:“嬷嬷我没事。” 季嬷嬷到底经验老到,一边打发白流苏去打盆热水来,一边就低声问季雨菲:“可是,可是跟谢大人有关?” 哭成这样,自家这郡主,季嬷嬷觉得如今也差不多了解了她的脾性,寻常的事情不至于让她如此,昨儿谢大人又刚回京,哪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 估计也就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吧,看不出啊,这谢大人平时看着脾气挺好的,竟然还能把郡主惹哭还管自己回去了?护犊子的季嬷嬷有点生气,觉得回头得跟康王好好说说。 好在季雨菲也不是扭捏的人,见季嬷嬷又是一脸气愤的表情,便低声把大概的意思说了下,听得端水进来的白流苏和屋里的季嬷嬷恍然大悟。 季嬷嬷想了想,一边从白流苏手里接过帕子亲自给季雨菲擦脸,一边低声宽慰她: “郡主,这件事,您也大可以往好的地方想。您想啊,谢大人虽然是外放了,但奴婢是听说,这外放的官儿,十有**,是打算回京后再升官的,皇上肯定是看好谢大人呢。” 说完了,偷看下季雨菲的神色,见她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知道这方面人家不看重,便又赶紧换了个方向劝慰: “再者,奴婢是觉得,这成亲之前外放,总比成亲后要好,还别说,成亲后放外任的也不少,那可真是惨,万一家中妻子还怀了孩子的,夫君这时候不在身边,您想想!” “但是呢,这放外任,一般也就一次,所以谢大人这次轮到了,下次成了亲,估计皇上也就让他留在京城了,您想想,这岂不是也算好事?” 这话,连旁边的白流苏听着,都觉得是瞎掰,怎奈她家郡主本就是个穿来的,根本不懂这些,听了季嬷嬷的话,倒是好转了情绪:“真的?” 那倒也不错啊,也是,先是去了京畿道,再又去了中南道,以后皇帝总不好意思再让他去更远的地方了,而且很快估计太子人选也确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让非心腹的谢家再替他做事了。 真要有第二回,哼,那就是皇帝跟自家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了,大不了自己就提前择日成亲,跟着他到外面赴任好了,我好歹是太后的亲孙女陈婉清,这点要求总可以满足吧? 泪也流了,脸也洗了,话也听进去了,肚子这会儿也有点饿了,季雨菲便深呼吸了一口气:“嬷嬷,午饭快好了吧?” 第三百九十章 山雨欲来 白流苏和季嬷嬷对自家郡主如此迅速的恢复也是表示佩服,听了她的话便赶紧吩咐丫鬟让厨房准备摆饭。 如此,吃了午饭后季雨菲就很是躺了会儿,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谢宜江,和,他的吻。 一时甜蜜一时悲伤的,只叹无人可说。 又遗憾地想起两人计划了两次的梅花山之行,看来今年是只能错过那雪中红梅了! 思来想去,躺着也是无趣,便决定爬起来找三公主诉苦去,反正她也没别的人可找。 结果等到了三公主府上,却惊愕地发现那家伙竟然没回来,而景姑姑和洪嬷嬷都已经回宫里去了,季雨菲问了下府里丫鬟,得知三公主没说不回来,便放心地坐着等。 结果等啊等,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眼看都是黄昏时了,季雨菲起身打算回去,丫鬟却刚好来报,说三公主回府了。 也不知这家伙这一天是干嘛去了,季雨菲腹诽着,耳朵里听着外屋已经有了动静,人坐着不动,只朝外面喊了声:“阿宁,你这一整天都干嘛去了?” 厚厚的棉帘一掀,三公主挟着一股冷风快步走了进来,嘴里还应着她刚才的问话:“有事!” 啥,这是宫里有事的意思么?季雨菲本来有点小小的憋屈,便都消下去了,赶紧一边倒了杯热茶上前,一边问她:“怎么,你这一整天都在宫里?” 宫里后来还有什么后续?怪不得康王也一直没有回来— “那我父王呢?他怎么样?” “你爹?”三公主喝热茶的动作顿了下,有点疑惑:“你爹连午饭都没吃就出宫了啊。” 得知康王是从慈宁宫里回来的,季雨菲放下了心,看来康王十有**是去护国公府安慰谢家人了,便又重新问起了三公主自己的行踪: “后来还有什么事么?怎么在宫里待了一天?你父皇还好吧?” 其实私心里,鉴于皇帝给谢宜江的这么一件讨厌差事,季雨菲自然是希望他不好的,不过刚才屋里还有丫鬟进出呢,总不能这么直白地问吧? 谁知这回还真是心想事成了,三公主放下茶杯点点头:“是的,我父皇后来出了点事。” 啥?季雨菲顿时站了起来:“皇帝怎么了?又生病了?还是…” 想到这里,凑到三公主跟前,压低嗓子问她:“遭遇了刺客?” 三皇子得知皇帝派人去自己岳家地盘,干脆先下手为强了?那应该不可能,他还不至于翅膀硬到这种地步,真要这么能干,早就立了太子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另外那个大皇子,毕竟人家年纪大些,又当过监国,搞不好实力就强一些。 应该不会有别的可能了吧?假太监?假嬷嬷?… 三公主看了眼八卦之火已在眼中熊熊燃烧的季雨菲,没说话,起身给自己又倒了杯热茶,然后施施然地坐下来,继续喝。 哼,看来情况不是很严重,季雨菲讪讪地在她旁边坐下来,胳膊肘轻轻一碰对方: “皇帝吉人天相,应该没什么事哈?” 三公主瞥她一眼,这回终于开了金口:“皇帝又发病了,这次好像有点严重,还咳血了!” 然后在季雨菲还没开口之前站起了身:“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谢宜江那边也还等着我安排人手,明儿起我就在宫里住了。” “不是…”季雨菲看三公主神色,似乎真挺严重的,忍不住便又说了句:“上次吃了蝙蝠做的药,不是已经好了吗?” 这可有点麻烦了,看来不是心病啊,都咳血了。 还有,看三公主的样子,貌似挺担心皇帝的,这,这是确实情况挺严重的,还是三公主跟自己一样,对这位原身的父亲产生了真正的父女之情? 不管怎样,虽然皇帝对自家不怎么样,但对三公主这女儿是没的说,季雨菲也表示理解,便安慰她: “那现在情况有好转了吧?阿宁你别担心,宫里那么多太医,肯定都紧着皇帝用,哦对了,蝙蝠你要不要再让人捉一些来?” 得知三公主已经派虎贲卫的人下去地道了,季雨菲稍微放心了些,然后见三公主开始把外面的丫鬟叫进来收拾衣物之类的,看来是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便拉着她赶紧把想叮嘱的事情都说了: “阿宁,那我也不耽搁你了,你自己注意。” 抬头看了眼她头上,见那簪子依旧插着,手伸过去帮她正了正,低声又补充了句: “既然形势突变,你自己万事小心,簪子每天都要戴着,有事让人出宫传个话给我,我反正每天都在府里,还有,宫里的吃食,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记、切记!” 说完了,有点依依不舍,便靠过去抱住了她。 “好,我知道了!”三公主如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很是警惕和抗拒这种亲密接触了,还拍了拍她后背:“放心,你跟你爹这段时间也要小心!” 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没事,谢宜江那边,我会派两个人跟着去的。” 季雨菲抱着三公主的手顿时又紧了紧。 抱完了,眼看屋里丫鬟们已经多了起来,还有人犹豫着想上来请示三公主事情,想着她等下还得安排虎贲卫的事情,季雨菲便不再耽搁,自行出来了。 出来之前,三公主又特意送了送她,然后低声说,皇帝之事暂时没多少人知晓。 季雨菲心领神会,看来宫中要不太平了。 出来走了一段路,不知怎的,季雨菲有种感觉,这宅子里,一时半会儿的,可能自己不会再过来了,便招呼后面跟着的白流苏:“流苏,咱们去云湖边走走吧。” 时近黄昏,冬日太阳落得早,湖边又有林木,看着便已经有了点苍茫的暮色,季雨菲主仆俩,沿着空寂无人的湖边,走到了水榭外的木栈道上。 往后看,岸边三公主堆的几个怪模怪样的雪人还立在那里,往前看,因为后来又下过了雪,原先湖里被凿过鱼后的破碎样子倒是被修复过了,想必是府中的人特意用积雪填补了,于是乍一看,偌大的湖面,也算是平滑。 当然,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有些地方坑坑洼洼,不复当初。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只有寒风,风不大,但依旧刮得人脸上有些受不住。 主仆俩这么静静地站了会儿,远远的,已经有灯火隐隐绰绰地亮了起来,季雨菲裹紧了身上的雪氅,招呼了一声白流苏: “咱们走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风满楼 待在护国公府的康王,心情也不是很轻松。 谢老夫人也好,护国公也好,都对小四这份突如其来的差事很不看好。 那中南道天高皇帝远,何总督又是经营多年,根深叶茂的,俨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而宣抚使是皇帝任命派遣去的驻军统帅,对他是掣肘,自然不会太受待见。 据护国公打听来的消息,中南道的宣抚使王应钦是个耳根子软的,在那任上有些年头了,没什么功劳,也没什么过错,倒是待得安稳,想来是被何家父子给吃死了。 所以小四以如此浅的资历去中南道当他的宣抚副使,要把各方面的关系平衡好,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皇帝此举自然是要他做出点事情,但何总督那边明里暗里地肯定要阻挠,而本来可以助他的王应钦,到时估计又指望不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起来就觉得无奈。 谢宜江自己倒没想那么长远,说既然大家对中南道并不熟悉,那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看情况再说。 又乐观地表示,前头有个正使王大人,姑且也算是个挡箭牌,后头又有个皇帝,何总督表面上好歹也要过得去,再说了,他毕竟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又跟王府郡主定了亲,该有的体面总少不了的。 其他人听了也无法,毕竟说来说去,大家对那中南道确实不甚了解,商量个半天也没能拟出个章程来,只得作罢。 康王惦记着府中的女儿,眼看午后也有一段时间了,便对谢宜江说了些送行的话就回家来了,谁想丫鬟报说女儿之前去了三公主府里,于是一直到了晚饭时父女俩才算碰头。 康王灯下看女儿神色如常,先放下了心,本来想要劝慰的话就收了回去,反正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商量下后面该怎么办。 季雨菲呢,则是刚从三公主那边听到那么个重大消息,哪里还管自己与谢宜江的这点小儿女心思,一看到康王回来了,就赶紧吩咐旁边的人都下去,然后扑到康王耳边低声说了皇帝咳血的事情。 把个康王也给惊得不轻:“当真?!” “父王你可真是!阿宁什么时候撒过谎?”季雨菲略带埋怨,她对三公主的人品可从不怀疑。 康王一想也是,便让女儿详细说了当时三公主所描述的情况,其实也没多少细节,结论无非就是皇帝这次是真病,并不是之前两人所想的心病。 联想到早上在御书房见到皇兄的情形,当时没注意,现在想起来,确实是一直用帕子掩着嘴,偶有低咳,声音也挺轻,说得还慢。 想了想,康王觉得,自己还是得再去一趟护国公府,叮嘱下谢宜江,这临到年关了,皇帝却出了这样的状况,不得不说,还是得做点额外的准备。 季雨菲一想也对,便赶紧催促康王: “那父王你现在就去吧,对了,如果碰到阿宁或者她的手下,你就说,嗯,就说是代我给宜江送行的,免得惹人生疑。” 康王一听,便干脆让人去地窖里取个两瓶他珍藏的陈年好酒,说这样去送行也像样一点,虽然小四并不太喝酒。 如此,当晚总算把这件事给当面交代给了谢宜江,当然,除了护国公,再无第三人知晓。 第二天一早起来,康王父女俩又一起吃了顿早饭,季雨菲想着是不是要进宫去探一探虚实,被康王给拦住了,说此事本就没几个人知晓,去宫里打探,一个不慎反倒容易被察觉,还不如就按昨天上午正常的情况发展来,自己父女俩听说谢宜江被外放,按说应该挺生气的,那就先在府里待几天、看看后面的动静再说,万一后面皇帝的病又好了呢? 季雨菲一听也是,皇帝咳血的事,如果连自己这样的人都能进宫打探到,那皇宫得疏松到什么样子?岂非朝中多少人都能知道了?而且这么冒冒失失地去打探,也容易把三公主给暴露,便压下了这个念头,只专心在屋里暖暖和和地待着。 而就在谢宜江走后,很快,下午又变得天色阴沉,傍晚又下起了雪,惹得康王在晚饭时跟女儿感叹,说虽然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但如此一场接一场地下大雪,天寒地冻的,那就要成灾了,特别是那些北方草原地区,今年牛羊等牲畜估计都得冻死不少。 雪灾的事,季雨菲以前在电视新闻里也看过,哪怕到了21世纪,一旦滴水成冰、风雪满路,尤其是到了年关,依旧对人类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听了康王的话,也是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谢宜江能顺利到达中南道,祈祷雪不要再继续下了。 好在这些时日可能确实雪下得多,后面倒是颇为晴了几日,估摸着已经在家待了三四日了,康王便让女儿进宫去看看情形,就说去宫里看皇太后和三公主好了。 季雨菲也赞同,便带着丁香进了宫,这姑娘,虽然看着没心没肺,但上次观察得挺仔细的,回头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问问她。 主仆俩进了慈宁宫,季雨菲彩衣娱亲了一番皇太后,便大大方方地问起了三公主,说如今没能跟以往一样、走两步路就能见到三公主,还挺想她的。 惹得皇太后作势一脸嗔怒:“好啊,合着今儿进宫来是为了阿宁,不是来瞧你皇祖母,哼,既如此,午饭就不留你了,自个儿去找阿宁吧!” 那自然是打死也不会去的,季雨菲便腆着脸讨饶,加上欣娘也在旁边恰到好处地帮腔,总算是又成功地让皇太后转怒为喜: “罢了,这慈宁宫里的饭菜,管你们嫌不嫌弃,以后想吃,也不一定吃得上,等成了亲有了孩子,看你们大姐姐,想要来皇祖母这里,也不一定来得了了。” 听得季雨菲又愣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在怨长公主没能多进几趟宫?还是只是纯粹地发点牢骚、同情下有了孩子后的妇人生活? 见孙女发愣,皇太后叹一口气: “罢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皇祖母也就这么随意说说,眼下都是年关了,你大姐姐想必忙得很。” 年关为什么就会很忙?长公主又不是大儿媳,而且闻府里做主的应该是她那婆婆闻夫人吧? 想着自己以后嫁到护国公府可能也差不多类似的情况,季雨菲就问了出来。 皇太后却不再多说什么,只笑眯眯地拍了拍她满是疑问的脸,吩咐欣娘去问午饭的事了,说三公主之前很是喜欢喝自己这里的汤,今儿中午也还是给她做同样的吧。 季雨菲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好退而求其次:“皇祖母,什么汤?” 没想到连这个问题,皇太后竟然也没立即告诉答案:“呵呵,阿宁之前来皇祖母这里,点名道姓地要喝一道汤,说之前,喏,就是她及笄那次喝到过的,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眼看孙女眼睛一瞪坐直身子,皇太后哈哈大笑,正打算告诉她是什么汤,想着到时小姑娘的脸上更加精彩,外面匆匆进来了一个嬷嬷,屈膝行礼禀报,说洪嬷嬷说,三公主今儿中午不过来吃饭了,让人把午膳给她送过去。 季雨菲有点失望,但,也不算太失望,这家伙又不是像她这般闲得慌的姑娘,人家有正经工作呢,可是,咦,皇太后的脸上,怎么一下没了笑容?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种情形 季雨菲顿觉有点不对,午饭不过来吃就算了,怎么还要人给送过去,说得好像三公主自己宫里没午饭吃似的,难道那道汤就只给慈宁宫里做? 而且使人来报的还是洪嬷嬷,报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小宫女,看着是个资深嬷嬷,这事,看皇太后的表情,背后估计有什么暗示性的含义,不过,鉴于之前已经有两个问题都被皇太后打回来了,这次季雨菲也不准备再试,老太太不想回答的问题,再试几遍都无用。 季雨菲便笑着恍若未觉似的感叹道:“皇祖母,看来阿宁是真的忙啊,那就只能孙女陪您吃饭啦!” 皇太后脸上也就僵了那么一下,听了季雨菲的话,很快又缓过来了,笑着对她说:“可不是,也不知阿宁在忙啥,行,那就咱们俩自己吃!” 只是吃饭时席间的气氛,季雨菲感觉,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皇太后有点心不在焉,虽说这个时代讲究吃饭不说话,但像这种小众场合,其实大家也都会说两句的,而在王府自己家里,康王父女俩更是一顿饭加聊天,往往都要半个时辰,是以如今祖孙俩相对而食不言不语,还真有点不寻常。 季雨菲便只好自己找重点,上来就找汤喝,喝了两口品了品,发现这道名字毫不起眼的老鸭萝卜汤味道竟然很是不错。只是当时三公主的及笄礼上还有这么一道美味靓汤?季雨菲认真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当时吃了些什么了。 这种事上,皇太后犯不着跟自己撒谎,季雨菲也就一心一意喝起了汤。还别说,越喝越觉得好喝,到后来,季雨菲干脆不吃别的菜了,反正冬天一直待屋里不活动,这么美味的汤多喝点还利于减肥。 对于洪嬷嬷的传话,季雨菲喝完汤也觉得可以理解了,这汤如此好喝,人没来,把汤带过去也是正常。 季雨菲在喝的过程中还细心地分辨了下里面所用的材料,决定自己回家后也让厨房给照着做。 于是祖孙俩就这么一起吃了午饭,很快,季雨菲就很识相的表示要出宫了,搞不好皇太后等会儿又要歇个午觉。 老太太也没拦着,只说让她带着慈宁宫的两个小宫女去三公主寝宫那边转一下再出宫,说如果三公主在,看她午饭有没有好好吃,姐妹俩也可以说说话,如果不在么,大不了也就绕个圈多走一点路,就当消食了。 这话正中季雨菲下怀,刚才那汤确实喝得有点多,皇太后见她喜欢,干脆自己就没怎么喝,而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自然是能见到三公主最好,顺便问问皇帝的情形。 于是在慈宁宫宫女的带领下,季雨菲辞了皇太后带着丁香往三公主寝宫去… 可惜到了三公主寝宫,被告知三公主中午没回来,季雨菲问起午饭的事,那宫里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洪嬷嬷也不在。 见问不出什么,季雨菲也干脆,索性就让那两慈宁宫的宫女重新带路,往宫门口走了。 这一趟进宫,基本没什么收获啊,季雨菲有点郁闷,半躺在回王府的马车里发呆。 旁边的丁香却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靠过来:“郡主,您可是在想刚才三公主寝宫里的事?” 寝宫里的事?季雨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本郡主在想的是慈宁宫的事好吧? 丁香却毫无所察,继续卖弄自己的发现:“郡主您也觉得,三公主宫里那个姑姑好像挺惊讶的是吧?” 惊讶?季雨菲想了下,她当时没注意啊,便赶紧问观察能力出色的丁香: “你的意思是,三公主宫里的人没想到咱们去?” 见丁香点头,季雨菲想了下,难不成,三公主其实中午不太会回去,所以她宫里的人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个时间段去? “而且啊,郡主,还有件事,”丁香见自家主子听进去了,便再接再厉说自己的发现:“当您问她们三公主午饭的时候,奴婢看着,她们很是疑惑的样子,彼此还相互看了看,嗯,看着好像…”丁香不知该怎么表达,还停下来整理了下思路:“…好像她们并不知道三公主会回宫用膳似的!” 季雨菲心里本就有了点想法,听了丁香的这番话,思路便也顺了:是了,其实从慈宁宫带过去的饭菜,应该不是送往三公主寝宫的,所以那宫里的人,面对自己的不期而至及问话,自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如今能在三公主寝宫当差的宫人,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些被发配到行宫的人了,多多少少是奔着前程而来,本就是能干的人,再加上有洪嬷嬷的调教,于是哪怕面对的是自己这个跟三公主关系好的郡主,也肯定是谨遵职守、滴水不漏、不会越雷池一步。 所以哪怕对自己大中午的突然过去,还莫名其妙地问起三公主的午饭,这帮人虽然诧异,却也只是有问有答而已,不会多说半个字。 对,肯定是这样!季雨菲坐起身,拍了下丁香:“不错,我就知道,带你来准没错!” 如此一来,刚才皇太后让自己去三公主宫里的用意也就想明白了: 一开始,自己还觉得,老太太毕竟是亲祖母,疼惜自己,特意网开一面让跟三公主打探情况呢,其实哪里是这么一回事!分明是皇太后早就知道,这会儿去三公主宫里,压根儿就见不到她本人,去了也是白去,只不过借此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罢了! 要不然,何至于宫人来报说洪嬷嬷让把三公主的午膳带过去时,皇太后神情严肃笑不出来了呢? 哦对!想到这里,季雨菲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开始,可能皇太后还是想让三公主过来跟自己一道吃饭的,反正有她在场,三公主就算有心无心透露什么,也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以被提前阻止; 可是洪嬷嬷派人来传达的那番话,也许…季雨菲在心中大胆地推测,也许说明三公主其实是在皇帝寝宫,而皇帝情形不太好,所以临时决定不过来了,由此引发了皇太后的担忧,此其一; 其二,可能是三公主在做的什么事情很有难度,导致不能、或不想过来一起吃饭,但季雨菲觉得,一来,基本没有什么在做的事能阻挡三公主正常的一日三餐,二来,这种情况下也不太可能会动用洪嬷嬷这尊大佛亲自派人传话,所以,其实基本还是第一种情形— 皇帝的情况应该确实不太好!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道靓汤 早上看着她进宫的康王,这会儿也在家,听说女儿回来了,便打算过来问一问具体情形,不妨季雨菲也正往他这正房来,两人便在院门口相遇了。 季雨菲朝他一使眼色:“父王,咱们去书房里下一盘棋吧。” 下棋?康王一愣,之后秒懂:“对哦,为父好久没跟清儿下棋了,走,咱们去书房!” 看来清儿在宫里打听到了比较重要的事情,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到书房里说比较稳妥。 父女俩便在书房的棋盘前交流完了刚才季雨菲在马车里得出的结论,中间季雨菲略过了对皇太后的那番揣度,毕竟是自己的亲祖母,眼前又是自己亲爹,还是算了。 康王想了想,三公主对吃饭的执着他是知道的,向来只有她等饭菜上桌,没有饭菜等她的,何况又是洪嬷嬷这么特意派人传话,此事感觉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只是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那岂不是说明,那蝙蝠药已经不管用,而且皇帝的病情还真的挺严重?清儿说当时母后的脸色都变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啊,往最坏里想,搞不好京城就要为此大变天了呢? 想到此,康王有点遗憾地跟女儿说:“清儿,虽说这丁香小丫鬟观察仔细,但早知道如此,你应该带着流苏去的,她生性稳重,搞不好可以跟她表姐套套话。” 季雨菲没说什么,心里却直想撇嘴:看来自家老爹对宫中的皇太后还是心存幻想啊,也不想想,她都能故意让自己去三公主寝宫来遮挡真相,又怎么会不防范慈宁宫中跟自己府里人有关系的欣娘呢?没看丁香回来只字不提她家表姐么? 真要带流苏去,搞不好还没有今日这等收获呢。 不过看了下对面的康王,好歹是亲母子,季雨菲决定还是不扫她家父王的兴了,笑着点点头:“是呢,下次还是带流苏去吧。” 却没发现,康王的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其实哪里是不知道自家母后的心思呢,只不过,唉,不想让女儿觉得被亲祖母算计罢了… 晚饭之前,季雨菲想起中午喝的那道美味靓汤,专门去了趟厨房,交代师傅晚上也照做一份。那王府大厨一听,当场就拍胸脯保证了,说这汤在京城盛行多年,他自己也很是熟悉做法,绝对会让王爷和郡主满意。 季雨菲一听,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回自己院子等着感受王府大厨和御膳房的水准差异了。 为此,晚饭父女俩也是一起吃的,两人对这道汤很是期待,可惜也不知怎的,可能是期望太大,失望也大,虽说也不算难喝,但照季雨菲的说法,好像总是让人觉得差了点神韵,没有回味。 康王没计较那么多,但也仅仅喝了一小碗便放下了,听了女儿的解释还笑话她:“什么话,一道汤而已,又不是人,还神韵不神韵的,难道你吃一道菜,还能吃出灵气逼人的感觉来不成?” 呃,其实是这样的,父王,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大厨的手艺是挺好的,其它的几道菜味道也都不错,但就是这道汤,也不知怎么的,觉得,嗯,想起前世某个作家说的那句经典的话,套用一下就是:鲜则鲜矣,没有灵魂! 季雨菲不甘心,第二天又让大厨做了道他最拿手的汤,这次可能是没有比较了,味道就觉得很好,想了想,第三天便特意带着丁香去了趟天香楼,一边放小丫鬟去跟她的阿北见面,一边交代师傅给自己做一份老鸭萝卜汤。 不是说这汤在京城盛行么?那应该是道寻常菜,大家都会点,师傅们也都会做。 可惜端上来尝了下,还别说,跟王府的大厨所做的味道差不多,但,还是没有慈宁宫中的好。 季雨菲也是有点唾弃自己了:不就是一道汤么,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了?有这么馋么?回头让三公主知道了,以前那些笑话她馋嘴的话,都会一一还给自己吧? 眼看郡主喝了两勺就摇摇头放下了,旁边本来还一脸期待的天香楼大厨则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子了: 郡主来天香楼吃饭好多回了,难得有一次,竟然把自己给叫到了饭桌前,本来还以为会等到什么赏赐,再不济,也能得到两声夸奖呢,结果竟然摇摇头感觉吃不下去了? 天香楼大厨自认在厨艺方面还是挺拿得出手的,一看季雨菲这样子,顿时就急了,话也就控制不住地说了出来,反正如今大家都知道,三公主是惹不起的,毕竟少东家都被她当街摔过,但这位王府郡主挺平易近人的。 大厨便搓着手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对季雨菲说:“郡主,可是汤的味道不合您意?要不,您给小的指点指点,回头小的再给您做一份?” 这话说得旁边一起站着的掌柜脸一沉,看来这大厨还是趁早辞了,对着郡主竟然敢这么说话。 季雨菲倒没听出来又什么不对的,不仅没听出来,还笑着对那大厨说:“挺好的啊,就是怎么说呢,感觉总是不够鲜。” 这是实话,季雨菲觉得,跟自家王府厨房出品一样,这天香楼的老鸭萝卜汤,好像也少了点神韵。 天香楼掌柜的还来不及阻止,那大厨一听却已经自动接了话: “郡主,想必您是吃过别家的汤吧?小的斗胆说一句,有些无良店家,挣钱都昧着良心!您说的那鲜味,其实是放了一种不知从哪里买来的草药,这草药融入汤底,能鲜得让人念念不忘—” “王大厨慎言!”天香楼掌柜一听,赶紧制止他往下说,看来这大厨是留不得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竟然都一股脑儿地往外蹦。 得,再站下去,还不知要说什么话,赶紧拉了他下去吧,掌柜的一边给季雨菲道歉,一边想拉着王大厨走人,唉,希望少东家今儿见了佳人心情好,等下打发这大厨时多给点遣散银子,说起来,这大厨手艺是不错,就是太没有眼力劲儿了。 “草药?什么草药?哎——掌柜的,先别急着走啊!”季雨菲眼看那两人都快走到楼梯口了,赶紧叫住他们。 完了,掌柜的一闭眼,这王大厨闯大祸了!这种无凭无据的话岂是能乱说的。 朝那还不知闯祸的大厨一瞪眼,低声说了句:“好好跟郡主回话!”一边朝季雨菲行了礼,借口底下还有点事,自己一溜烟地下楼去找少东家救场了。 结果等到西门北和丁香两人火急火燎地上楼来,却发现季雨菲一个人在好整以暇地喝汤,大厨已经不见了,看见他们俩上来,还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咦,竟然主动上来了,这么点时间,你们俩话都说完啦?”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种尝试 这话把两人给闹了个大红脸,顿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西门北还惊觉自己刚才一直拉着丁香的手,也赶紧舍不得地松了。 季雨菲见两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放下汤勺安抚他们:“没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王大厨替我出门办事去了,需要点时间,回头等我办好事了再找你们,放心去吧!” 意思是两人还可以有点单独相处的时间,这话挺不委婉,丁香听不清楚么,西门北应该听得明白。 西门北这会儿还在努力想王大厨的样子,实在是,他一少东家,也就是夏天三公主要烤全羊那会儿才去过厨房,但,擅烧烤的那位,似乎跟这位负责菜汤的不是同一个啊?还有,郡主让天香楼的厨师去替她办什么事? 好在他办事老到,一听季雨菲这么说,虽则心中有疑问,也还是反应很快地拉了一把打算要说话的丁香:“是,那郡主您有事尽管吩咐。” 然后拽了一把丁香,两人又重新下了楼。 丁香呢,虽然觉得郡主没叫她、反倒叫了个楼里的厨师去办事,不过么,嗯,凡事都要听郡主的嘛,郡主说让自己该干嘛就干嘛去,那就…管它是什么事呢。 当下也就又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家阿北走了。 把个后面跟上来、还卡在楼梯口的天香楼掌柜给看得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 算了,反正甭管是好是坏,前头有王大厨,后面有少东家,中间还有个郡主的贴身小丫鬟,这仨看着都高高兴兴的,那自己着急个啥? 掌柜的便也赶紧给拉着郡主丫鬟小手的少东家让路,率先飞快地冲下楼去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在按照少东家吩咐、一直眼巴巴盯着酒楼门口的掌柜感觉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王大厨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掌柜的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低声拦住他:“郡主吩咐的事情办好了?” 如果王大厨敢回答没办好,甭管是什么事,少东家说了,郡主的事,必须要办好。 大冬天的,那王大厨额头有汗,可想而知也是走得急,听了掌柜的话,拿袖子擦一擦额头的汗,脚下也未见停歇: “那可不!掌柜的,我不跟你说了,郡主还等着呢!” 然后对他一扬手里提着的一个小食盒,“噔噔瞪”上楼去了。 这,这是到外面别的酒楼去买了份吃食回来给郡主?这就是楼上那位王府郡主让交代办的事?掌柜的感觉今天一直在目瞪口呆: 所以也不知这王大厨当时是怎么跟郡主回的话,不知是主动还是被迫,总而言之,这家伙看来是到他口中所谓挣钱没良心的无良商家那里买了一份同样的老鸭萝卜汤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一时间,掌柜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替天香楼感到喜还是悲,没想到这王大厨还挺有骨气,就因为郡主说了句他做的汤不够鲜,就敢真的去买别家的同款来证明自己,但是,万一人家的汤真的比天香楼的鲜,里面又找不到王大厨所说的什么草药,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对不住了王大厨,您老还是麻溜地从天香楼滚蛋吧!希望郡主不要为此迁怒于自己或者天香楼或者少东家。 掌柜的一边吩咐小二赶紧去跟少东家禀报,一边自己也麻溜地跟在王大厨后面上了楼,不管是什么结果,他作为这天香楼的掌柜,总得在现场。 于是等掌柜的跑上楼时,看到的是王大厨在小心翼翼地往桌上放他买来的同款老鸭萝卜汤,一碗、两碗、三碗…总共五碗! 行啊,这王大厨脑子也算灵光,知道一家的手艺不够有说服力,竟然跑去买了五家的同款!那倒…也不失为一种法子,掌柜的顿时放松了下来。 老实说,虽然不知道郡主为何点名要喝这道汤,但当着大厨的面说他做的汤不够鲜,虽然是郡主吧,但也确实有点让人面上无光,现下王大厨这架势,只能希望他能从这买回来的五份同款中证明确实不是自己手艺不佳,是别人放了私料。 汤里放私料来招回头客的事情,掌柜的其实也听到过,只不过自家这天香楼向来生意不错,不屑于去干那等下作事情,也就没怎么理会。 这种事情,无凭无据也就罢了,真要查出来,官府的处罚也是很严厉的,轻则罚钱,重则查封,如果万一有人吃了出事,那就还要背上官司坐牢,何苦呢。 但,这种事情又不是如今才有,可见是吃不死人的,又或者,那敢放私料的店家,要么后台够硬,要么就是街边的小摊贩,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总而言之,哪怕自家东家也算是大户,但毕竟是在龙盘虎踞的天子脚下,还是不要无故招惹为好。 是以刚才听到王大厨张嘴分辩,掌柜的赶紧喝止,这种话不好乱说啊,要传出去,郡主自然没事,她爹是王爷,她祖母是皇太后,据说还跟护国公府的小公子定了亲,也是京城横着走的一个主儿,但自家天香楼就不够看了,素来同行之间讲究公开竞争,没有这等暗地里拆台的,万一惹毛了个别后台硬的,那,也还是只能牺牲王大厨了。 掌柜的主意打定,便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那在桌旁伺候、搓着手还一脸胜算的王大厨… 而等丁香和西门北携手跑上楼时,看到的则是自家郡主,犹如一个老饕,正手里拿着汤勺,在一字排开的五碗同款老鸭萝卜汤前闭目细品。 丁香正打算开口,又被西门北手上一拉给阻止了,示意她先不要出声。 只见季雨菲睁开眼睛,指了指其中一碗,然后跟对面一脸期待的王大厨说了句:“就是这一碗,喝着特别鲜。” 那王大厨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直搓手:“郡主英明,小的早就怀疑他们家了,生意好成那样,他家那厨师水平,不是小的吹,根本就不怎么样,哪里就值得回头客一拨又一拨的…” 这话再说下去,可就没法听了,掌柜的轻咳一声上前阻止:“郡主恕罪,要不要再让厨房给您上点别的菜?最近厨房也是拟了几道时新菜式,味道挺不错,您要不尝尝?” “对对对!掌柜的,赶紧让厨房上菜!”后面站了会儿的西门北也赶紧接上了话,一边示意还傻站着的王大厨赶紧下楼去准备,不管郡主是为什么,这光喝一道汤哪够呢。 又怕这王大厨再接着闯祸,想想不放心,决定自己也下去叮嘱两句,让他挑着做几道四平八稳的菜式,谁想后面却传来了郡主的声音: “不用,我还有话问王大厨,掌柜的,你先去忙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种心思 得嘞,反正少东家也还在,有事找他,咱还是麻溜地闪人吧,掌柜的如遇大赦,一声不吭地行了礼、直奔下楼去了。 季雨菲便笑着朝西门北招招手:“你们俩也过来吧。” 然后跟桌边的王大厨说:“照你所说,这汤底里的草药既然能增鲜,那你为何不用呢?” 见王大厨看了眼西门北,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季雨菲便朝西门北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想着估计这就是郡主让他留下来的原因,便清了清喉咙吩咐王大厨: “你在天香楼多年,并无差错,郡主面前但说无妨。” 王大厨一听,这才放心地低声回答: “这种草药,其实主要看客人的身份。像郡主您,虽然觉出味道特别鲜,但其实多吃几次,也就腻了,所谓过犹不及。今儿小人去的这家,却是价格低廉,郡主恕罪,来的客人多是一般的老百姓,图的是物美价廉,所以这味道好不好、鲜不鲜,就格外计较,他们也不会天天来吃。也正因如此,那厨师就动起了歪脑筋,想要借此招揽回头客…” 听明白了,王大厨的意思是,高档一点的酒楼是不会放此种草药的,毕竟在这些地方消费的客人胃口刁不说,也见多识广,一个不慎反倒引来麻烦,不划算,但那些贪图物美价廉的老百姓,却只觉划算,毕竟比自己家中的吃食要好吃得多,甚至比高档的酒楼味道都要好,难得消费一回,自然就记住了,以后搞不好就会多来消费几趟。 想来如此鲜汤,这王大厨自己也没品尝过,要不然就不会做此推断,回头客们多的原因,其实并不仅仅是性价比高,毕竟,作为一个消费体验者,而且还是一个21世纪穿来的小姑娘,季雨菲可是深刻体验到那种一整天嘴里都在想念的滋味了。 来天香楼之前,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收获,本来还只想着再尝一回那老鸭萝卜汤的鲜滋味,以为是厨师的手艺有高下,如今却因为这“有骨气”的王大厨而意外发现,那所谓的鲜滋味其实并不可取,也跟厨师的手艺没有太大关系,而只是跟某种小小的草药有关系。 而这种草药,按照自己21世纪得来的资讯,引来众多回头客的原因,其实也并不只是王大厨所说的物美价廉,更大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让人上瘾! 只是,如果照此推算,那宫中御膳房,怎么会有人胆大包天地用上了此草药呢?按照王大厨的看法及自己的经历,那宫里的人什么没吃过?总不会御膳房的大厨也得争宠吧? 可是御膳房的大厨不是已经站在厨师界的顶端了么?难不成还有别的野心?想当厨神? 穿来这么久了,没听说有这么个封号啊? 但,如果去掉对厨师个人目的的追求,那就只能是对他人的目的了。 而这种推论如果成真,那就有点吓人了,毕竟厨房准备的可都是吃食,这后果就有点不好往下想了— 鉴于皇太后提到,夸这汤好喝的是三公主,那么是不是可以先假定,有人想要针对三公主?反正这家伙对吃的是来者不拒,搞不好是有人对三公主有所求或者有所图呢。 季雨菲便又问了下王大厨,据他所知,反正这柳湖一带,用此手段的也就是那么一家,而且还是家档次不怎么样的饭馆。 怕他起疑心,季雨菲便笑着说鲜汤的谜底解开了,那种地方做出的菜自己以后可坚决不会再吃了。 如此,西门北便放下了心,王大厨甚至还有点得意,这说明郡主还是慧眼识货的啊! … 回府后听说了这一偶然的大发现,康王也是真心对女儿刮目相看了,虽说他对这种宫内的阴私其实也没觉得有多大惊讶:“还有这事?这草药吃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毕竟这汤阿宁吃得多,但母后和清儿也吃了,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季雨菲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仔细回想过21世纪的相关报道,貌似也多是小饭馆之类的在偷偷操作,被曝光后被取缔了,没有听说吃出什么问题来,想来剂量小,除非你顿顿吃,但自己也就吃了这么一顿,皇太后年纪大了,而且宫中规矩,基本也就是每一样吃一点,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就算是三公主,其实也不会有大问题,这家伙看样子忙得很,而且在跟康王说了后知道,她一直以为这老鸭萝卜汤只有慈宁宫才有,那就也没什么问题了,毕竟三公主不会天天跑去慈宁宫吃饭。 只是,季雨菲依旧觉得奇怪:“父王,你说,这御膳房的大厨也需要争宠么?” 对此,康王自己也觉得奇怪,入口之物非同小可,善做羹汤之人,御膳房里也不止一个,所以按规矩,只要不是上面的贵人指定下来,通常都是随机做菜的,这也是为了怕主子们的胃口被拿捏住。 但与此同时,何时何人做了哪道菜,也都是有备案的,这样万一出了事情也有据可查。 所以康王自己也是觉得,这事,难不成只是御膳房内某位大厨想要试验下那种民间草药的神奇性? 季雨菲虽然没法反驳康王的话,但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能进御膳房的大厨,厨艺固然高超,可能也得需要点情商什么的吧?就跟太医是一个道理。所以总不会无脑到拿宫里贵人们当试验品。 关键是这试验的结果根本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无非就是得些赏赐,但万一被人知道他私自放了提鲜增味的草药,一个不慎可就成了丢脑袋的大事情啊,这明摆着是不划算的买卖,谁会傻到去这么干? 只是为了诱惑三公主吗?那…倒也说得过去,在吃的事情上,三公主确实很好诱惑。 所以这才是只给老鸭萝卜汤放草药的缘故?让三公主对此汤念念不忘? 但念念不忘后又如何呢?总不会又是一个看上三公主的痴情汉吧?御膳房的大厨也不太可能有机会见过三公主啊? 想来想去想不清楚,季雨菲有点迷惘了。 “这样吧,清儿,父王这两天会进宫一趟,要是碰到阿宁了,就提醒她一声,让她以后别吃了,这总可以了吧?”康王还是比较不以为然,不过知道女儿担心三公主,便如此提议。 眼下一时也没有别的想法,也许是自己大惊小怪,季雨菲便同意了。 如此,便又过了两天,中间康王进了宫,见了皇帝,发现他精神挺好,看来太医很给力。 而且也见了三公主,令他高兴的事,这侄女如今越来越上道,竟然主动表示要送送他,顺便问下宫外的陈婉清在干什么。 如此,康王也就顺便把他家陈婉清的发现告诉了她。 然后可能是皇帝病好了、最近也闲得慌,天气也好,不下雪还出太阳,三公主便又出宫来王府找季雨菲玩了。 而且见面第一句话便是:“带我去吃那放草药的萝卜汤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次请客 听见这话,季雨菲气得闭了下眼睛,这家伙果然是对吃的没抵抗力,都让康王跟她传话说了那草药会让人上瘾,竟然还是想要去吃。 便没好气地回了句:“不去!” 三公主也不觉得诧异,又说了句:“真的不去?我请客哦。” “你!”季雨菲很是无语:“阿宁,我不是让父王跟你说了么,那汤之所以味道鲜,是因为里面放了种草药,但那草药吃多了不好,会上瘾的!” 不管是不是会上瘾,反正吃多了总是不好。 三公主眉毛一扬:“我知道啊,不过我又不是专门为了去喝汤,我是想要见见那厨师,问问他这种草药他是哪里得来的。” 你不早说!季雨菲白她一眼,站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先得去天香楼问那王大厨。” 当时没多想,也就没问王大厨到底哪里买来的。 走了两步又想起个问题,便停下来问三公主: “你问这草药来源干什么?难道御膳房里的草药是从宫外偷偷购买的?” 那看来也是高看了御膳房的大厨们啊,以前可能电视看多了,还觉得这帮人身怀绝技、一脸高冷的厨神范儿呢。 三公主未置可否,只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声:“天香楼的王大厨?那个烤羊肉很厉害的好像不姓王…” 季雨菲:… 就这么一打岔,眼看都要走出院子了,三公主才突然想起来一般,拍了下自己的头,然后拉着季雨菲重新回了屋,之后又让丁香去拿了两套衣服,一套她自己的、一套她姐姐白流苏的,然后三公主一脸淡定地吩咐季雨菲换上那套丁香的衣服,自己则开始穿白流苏的衣服。 季雨菲明白她的意思,两个千金大小姐是不会去那种平价小饭馆的,只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想要女扮男装的提议被秒毙,心里有点不甘心,为此一边换衣服还一边试图做最后的说服: “阿宁,你考虑一下嘛,女扮男装,多好玩啊。” 古装剧里不是都有这样的桥段么,姑娘女扮男装成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出行,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个妙龄女子,女子自然心生爱慕,非要以身相许,关键时刻假公子哥儿只好无可奈何地亮明身份、告以实情,徒留佳人在风中一脸失望的泪痕… 可惜不解风情的末世小头领,在听了季雨菲一堆絮絮叨叨之后,依旧面无表情地直接回了一句:“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大不了咱们去买新的衣服好了嘛。”季雨菲以为对方在嫌弃要借府里小厮的衣服穿,这一点自己也嫌弃。 难得的,三公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仰头任由丫鬟在她脸上化丑妆的季雨菲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大姐,街上的人眼睛又不瞎,看看你的胸!” 季雨菲先是控制不住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然后抬头发现连旁边在服侍她们俩穿衣打扮的小丫鬟们都在悄悄地憋着笑,呃,好像也确实是实情。 哼,说起来,三公主虽然个头比她高,但发育程度明显不如她,看样子这家伙以后会发育成21世纪姑娘们最喜欢的那种高挑骨感身材,不过嘛,嘿嘿,如今她与谢宜江也算是很亲密了,自然知道,男生们可不一定会喜欢那种身材。 如此,季雨菲又觉得心气顺了,还朝三公主抛了个媚眼:“行吧,打扮好了就跟本姑娘走吧!” 眼看也被刻意打扮成一副普通长相的三公主果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便先哈哈大笑着起身往门口去了… 既然自己都是普通的丫鬟了,府里的丫鬟们就不能再跟着了,好在大家也知道,有三公主在,郡主出不了什么事,便放心地看着她们俩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两匹黑骏马也是不能骑的,如今自己都是丫鬟了,连马车都得另外雇一辆,好在三公主早就有所准备,王府门口已经停了辆很是普通的路人马车,马车旁边两个一看就是虎贲卫的人,也是一副普通的小厮打扮,见了她们俩行礼后一个给了三公主一个袋子,季雨菲目测里面装了些银子,另一个则跳上马车当起了车夫。 作为穿来后两人的第一次独自出门,而且还是乔装打扮去做任务,季雨菲很是兴奋,动作利索地先上了马车,然后掀着帘子催三公主:“快走吧!” 之后两人先到了天香楼,装模作样地进去买了些糕点,然后在掌柜的一脸震惊的表情中,去了厨房找王大厨,又在王大厨一脸震惊地给出了答案后,兴高采烈地去了那家往汤里加草药的小饭馆。 还别说,小饭馆的生意确实挺好的,不过也没好到满座的地步,所以还是很容易找到了一张空桌,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天太冷出门的人少了。 之后两人自然是点了一份老鸭萝卜汤,看那位店小二一脸高兴的样子,这汤估计在此店算贵的,反正这次是三公主出钱,季雨菲干脆又点了另外的好几样,还专挑贵的,顿时把那店小二高兴得不行,一口一个“姑娘”叫得很是殷勤。 三公主扬了扬眉没说什么,等到菜上来后却立马开启了很久以前那种“风卷残云”的吃饭模式,把个季雨菲给气得,这家伙不是说请客么,看来还是很在意等下要掏的那笔钱呐。 可是又抢不过她,就算拼得过,呃,看在旁边那位店小二一脸唾弃的份儿上,也还是算了吧。虽然这会儿打扮的是个丫鬟,但丫鬟们也很少有这么一副饿虎扑食的吃相,季雨菲觉得这一点自己还是很在意的。 毫不在意的三公主则在吃完了以后还肆无忌惮地又打了个饱嗝,引得邻座的客人侧目以视不说,还意犹未尽般地一抹嘴说了声:“好吃!” 季雨菲便也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又活回半年前的样子了么?这几个月估计可把她憋坏了吧?洪嬷嬷如果在,不知会有何等丰富的表情。 不过也许是两人这种毫无形象的做派确实挺符合丫鬟的形象,反正在三公主提出要见一见做出如此美味饭菜的大厨时,那店小二立马乐颠颠地答应了,带着两人踏进了黑乎乎、油腻腻的后厨。 拎着糕点的季雨菲一阵反胃,很快就退了出来,所以后来三公主在厨房内是如何诱导那位做汤厨师的情形不得而知,但从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的三公主的表情可以看出,此行很成功。 所以两人一进了马车,季雨菲便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阿宁,那厨师告诉了你草药是哪里买来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没问题? 三公主没回答,先仰头躺了下去。 躺下去后才发现,这马车毕竟不是王府那种豪华型的,硌得慌,便又重新坐了起来,然后摊开手心指着那厨师刚才慷慨赠与的一小把草药,对着一脸期待的季雨菲说了句:“这草药没什么问题。” 说话的时候,三公主脸上其实带着点疑虑与不确定,但因为低着头,季雨菲没注意到,一听说草药没问题便连珠炮似的开始说她: “没什么问题你怎么就断定没什么问题那厨师说的他自然不会说有问题的,咱俩才刚吃过他放了草药的菜好吧谁会承认有问题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三公主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不是,你先听我说嘛,别急啊。”三公主有点无可奈何,“我的意思是,这草药的来源挺正大光明的,没什么问题,那厨师说了,在城北某处有个专门卖各种烹饪佐料的市场,只要你去那里一问,就能买到这种草药,还不止一家有卖,价格也很便宜,都是公开的,官府知道,厨师们也都知道。” 这样啊,那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季雨菲撇撇嘴不说话了,这趟出门,一没占到三公主的便宜,说是请客,全让做东的人自己抢着吃了,二没问出想知道的信息,这草药竟然没问题,唉,真是枉费了之前两人的精心乔装打扮和自己的兴奋期待,这不知哪里找来的马车还漏风,冷得要死。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难得的,用一种很是包容的语气说了句:“你呀,耐心一点嘛” 哦意思是还是有问出了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季雨菲顿时眼睛一亮:“还有啥快说” 耐心在谢宜江面前自己还能装模作样一下,在三公主面前么,讲究个啥 三公主又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啊,既然是公开卖的,这种草药其实吃了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那厨师又问我买去作何用途,我说是想要买了给家中主子们的饭菜增鲜,那厨师上下看了我一会儿,也不说话,我便给了他一点银子,那厨师才说,让我最好去问问药材铺里负责抓药的伙计,问下如果长期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说他只知道一般都是酒楼饭馆在买,普通人家里的没怎么见过,不能太确定,如果长期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事为什么自己没想到那这钱就可以自己赚了啊季雨菲有点懊恼。 不过转念一想,嗯,对了,自己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草药有问题嘛,只想当然地认为吃了会上瘾,那自然是想不到要去问来源,更想不到要去问药铺。 季雨菲便把这点子懊恼给迅速从脑海里过了,然后给三公主说她的想法:“那我觉得,最好再去问问这种草药的产地和习性,以及哦对,相克之物” 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人到中年热爱养生的老妈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红枣、枸杞都是热性药材,可以补血益气,所以痛经时让据说是寒凝体质的自己狂喝红枣枸杞茶,虽然一开始这么狂喝有点痛苦,但后来不知是年岁渐长还是真的有效,反正后来大姨妈来的时候确实不怎么痛了。 三公主听了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回来的路上便顺道去了虎贲卫,想来是去交代手下人跟进此事,两人便就此分开不提。 之前还不觉得,等到之后季雨菲回了王府,想起这件事,便觉得,这背后应该还是有点问题,要不然三公主不会这么慎重地继续查下去。 康王听了也表示同意,又说反正快要过年了,之后进宫的机会比较多,父女俩都注意一下,一是宫里的吃食要尽量少碰,反正天寒地冻的,宴席之类大场面里的饭菜,吃到嘴里也基本都是又冷又硬不好吃,二来么,自然是安全为上。 唉,想到过年,便想到了远在中南道要独自度过人生中第一个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新年的谢宜江,季雨菲顿感惆怅,虽然之前已经精心准备了一些东西让谢家马车一起搭载着给他送去了,但谢家那边也说了,这离过年也没多久,一来一去的耽误时日,干脆就让那送东西去的小厮们陪着四公子在那边过完了年再顺道把四公子准备的年礼给一道带回来,这样两边也能知道具体情形。 话虽这么说,季雨菲还是比较惆怅,曾经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如今虽然又捡了起来,但还是觉得羞于见人,加上又觉得自己的文字表达功底也差,怕让正宗土著人士笑话,所以就没给谢宜江写信,这么一来,两人之间的交流,就相当于中断了。 当然,两人分开也没多久,还不至于到如隔三秋的地步,只是假以时日,这个问题还是比较令人惆怅的。 相比而言,季雨菲还挺佩服三公主的,也不知这家伙是特别上心还是特别有天赋,反正这些日子坚持练下来,毛笔字写得已经很像模像样了,起码在同为穿越人士的她眼里,三公主的字已经很好了,写得好不好先不说,起码在季雨菲的眼里,三公主的字非常有气势,而且个人风格很是鲜明,让人很是羡慕。 唉,算了,先忙过年的事吧,说起来,这古代的过年,比21世纪的繁琐多了,礼仪一套接一套的,连每天做什么都有规定,越到后面越是如此,据季嬷嬷说,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之后,季雨菲觉得,目前自己最需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多睡觉。 季嬷嬷特意提醒了自己,说从除夕到宫中陪着皇太后守岁开始,基本有好几天需要到宫中,鉴于如今自己是已经定了亲的大姑娘了,自然不是以前住在慈宁宫时的那等待遇,大清早的就需要起床梳洗打扮不说,在宫里时可能也无法就地休整,加上又是大冷天的,还是挺需要体力支撑。 想想也是,哪怕21世纪时自家是小门小户,那还感觉亲戚一大堆呢,光是拜年就得来来回回好多趟,更何况这是古代皇室,季雨菲决定现在有空就睡觉,又让厨房做了一堆易携带、不掉渣的点心充作干粮,以对抗到时宫里挨饿受冻的状况。 至于丁香们期待的什么放烟花、逛灯市,嗯,一来季雨菲不觉得能胜过自己以前看过的烟花大会,二来么,更重要的是,没有谢宜江陪在身旁,也没意思。 再说外面还刮着冷风,万一再来点雪,罢了,还是有空多睡觉吧。 倒是三公主在追查的草药之事,也不知怎么样了,小年夜那天的午后,午觉醒来对着刚贴上不久的喜庆窗花,闲极无聊的季雨菲很有一种想要进宫找人询问的冲动 第三百九十八章 有问题 可惜据康王说,这小年夜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也就是说,第二天的除夕夜,他们父女俩是要进宫去赴慈宁宫的大型家宴的,小年夜便就是他们安生待在自家王府里小家团聚的日子。 可是自家府里就父女两人,团什么聚啊,天天团聚好吧季雨菲有点无语,平时府中人少还觉得挺好,逢年过节的,就有点觉得太冷清了。 好在这种无语兼无聊的状态也没持续多久,傍晚时分,季雨菲简直是喜出望外地见到了不期而至的三公主,顿时高兴地一把上前抱住了她:“阿宁,你怎么来啦今晚你是要跟我们在一起么” “对啊,”三公主一边拿过季雨菲手里的暖炉,一边还有点奇怪地反问她:“不是说今晚是什么小年夜么” “太好了所以你是特意出宫来的你父皇同意了皇祖母也同意了”下午的惆怅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季雨菲立马快活地吩咐人让厨房再多做几道菜,哦对,等下自己还要亲自去烧一盘红烧肉 三公主表示征得了皇帝的同意,又说宫里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各宫的人关上门一起吃顿饭,皇帝则是去慈宁宫陪皇太后,本来也叫了自己,不过想着三个人吃饭没啥意思,就出宫来找她了,顺便也说点事情。 季雨菲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是这么奇怪的祖孙三代组合不是应该找皇子么哦不行,皇子有两个,而且如今都是有小家的人。 但是找了三公主却不找二公主难怪二公主脾气不好啊,这也做的太明显了。 怪不得这家伙主动出宫来王府了,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种避嫌行为挺好的,后面闻讯赶来的康王也进行了充分肯定。 之后季雨菲高高兴兴地去了厨房,亲自烧了一大盘红烧肉,三人便在康王的正房摆开了一桌小年夜饭,还别说,其实也就多了一个人,但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康王为此还特意拿出了一瓶珍藏的酒。 鉴于三公主和季雨菲都没有光吃东西不说话的觉悟,康王觉得,听着眼前两个姑娘兴致勃勃地聊天,自己则喝点滋味甚好的小酒,这小年夜过得也挺不错。 三言两语的,两个姑娘自然就说到了三公主刚才所说的那点子顺便的事情,也就是季雨菲很想知道的草药的后续事情。 据三公主所说,那厨师所说的市场她派人去了,确实找到了不止一家卖此种草药的铺子,从那些店主们的交谈中发现,来买的人基本都是熟客,且都是那些价格不怎么高的饭馆,有的是厨师,有的则是饭馆老板,反正都是为了图个生意兴隆、多点回头客。 三公主又说,她手下的人后来带着草药去了几家不同的药铺分别找人问了,得出的答案也大致相同。据药铺里的师傅们说,这种草药具有止咳、防泻、催眠的作用,但不能大剂量地服用,容易成瘾,还有可能造成慢性中毒,所以大夫开药方时都会很谨慎,也都会事先提醒。 不过三公主又说了,药铺的人说,一般来说不会造成如此后果,因为所说的大剂量,指的是每天喝一大锅用这种草药煎出来的浓汁。但真要如此大剂量,除非已经咳到止不住的程度,给患者造成了极大的痛苦,而如果光是用来止一般的咳,大夫们便都很谨慎,尽量开别的药,所以一般的药铺里,此种草药备得挺少,还不如那卖调料的市场,看来是没什么需要用如此大剂量的患者。 至于饭馆里用它来提鲜的做法,三公主说,她手下的人也问了,药铺的人都觉得当不得真,说可能这就是个噱头,以讹传讹。 不过这一点,鉴于亲口喝过那种鲜汤,三公主和季雨菲都觉得还是比较相信的,为此,康王反驳不得,想了想,提了个自己的想法,说会不会是那草药本身并不具备鲜味,但放入热汤中之后,可能跟汤里什么成分相结合,反倒释放出了鲜味。 所以,虽然一个御厨靠这种草药来提鲜,做法有点低级,但不算什么过错,也不会对人造成损伤,康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来了个总结。 “那,父王,照你的意思,这件事阿宁算是白忙活了么”季雨菲有点心有不甘,眼看康王又要倒酒,便手一伸,眼疾手快地把酒瓶拿了过来,也往自己杯子里倒。 “哎,清儿,这酒你可喝不得”康王一看,赶紧来拦,这酒可不是女儿家能喝的,烈着呢,而且这天太冷,还是得在热水里温一温才能下肚,姑娘家酒量浅,等下屋里热,酒劲发作上来可就不好了。 季雨菲没喝过酒,本来也只想尝一口,但见康王这么拦着,反倒很想喝了,反正小年夜不是要热闹嘛,而且这酒瓶挺好看的,瓶身是白瓷的底色,上面烧着一幅青色的对酌图,很雅致,季雨菲便想再仔细看看,就故意跟康王闹,不让他把酒瓶拿过去。 父女俩这么你来我往了几回,旁边本来在认真吃她的红烧肉的三公主手一伸,从季雨菲手里轻轻松松地拿走了酒瓶:“让我也喝两口。” “哎,阿宁,你也不能喝”康王自然也想拦着,不过三公主在他对面,隔着张桌子,手太短了没法拦,便眼看着三公主倒满了跟前的一个酒杯,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起杯子很利索地一饮而尽。 果然,三公主一喝完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都说了,你们俩不能喝,这酒得温一温,慢慢品,哪里能这么一饮而尽呢”康王一边埋怨,一边赶紧指了指没剩几块的红烧肉:“快,阿宁,赶紧吃点菜。” 眼看三公主吃完了所有的红烧肉,依旧闭着眼睛捂着嘴,季雨菲觉得好笑:“阿宁,你以前不是也号称挺能喝的么怎么这次这么不行啊” “不是,我在想事情。”三公主先是放下了捂着嘴的手,然后睁开了眼睛,逐一看过季雨菲和康王,之后慢慢地说了句: “我在想叔王刚才说的话,不错,这草药确实没问题,但是如果把它和其它的材料混在一起,也许释放的就不仅仅是鲜味了呢” 第三百九十九章 出问题 啥?季雨菲的第一个反应是:释放出了什么东西?毒素么?那自己在宫中喝过一回,算是已经中了毒么? “别急!”三公主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嘴角咧了咧:“你们俩先听我说完,呵呵,我就知道,每次来跟你们俩说话,就会触发灵感。” 这话说的,康王父女俩对看一眼,算了,不跟这家伙计较,且先听她这次有什么灵感被自己激发了。 三公主便又慢慢地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新思路,一边继续往下说: “这个想法我也是刚才想到的,叔王不是让我吃点红烧肉么,本来喝了酒咳得厉害,但是吃了块肉就好了。” 康王季雨菲:所以呢? 在父女俩期待的目光下,三公主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刚才因为被呛到一直咳嗽时,我突然想起来,当时有个弟兄说,他去查的那家药铺,里面有个老大夫说,虽然这草药是用来治咳嗽的,但它只是用来压制住咳嗽,治标不治本,这也是大夫们不太用它的原因,那老大夫又说,还有一点大家不太注意的是,咳嗽初起者慎服。我还问了他什么意思,那家伙办事还不错,说他也仔细问了,就是那些刚犯咳嗽的人,不能服用这种草药,吃了它反而咳得更厉害。” 还有这种事,虎贲卫的人办事看来果然靠谱,季雨菲本来有点按捺不住,听到后来倒也觉得三公主这话是得先交代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了这一点?” 三公主点点头:“应该是!” 康王听到此,想了想,问三公主:“所以…你…可是就此想到了你父皇?” 康王这么一提,季雨菲顿时也想到了,对啊,皇帝这段时日不是一直咳嗽、甚至都咳出血了么?所以这草药果然是有问题? 但是不对啊,季雨菲根据自己从宫斗剧里看来的知识问两人: “皇伯父的吃食,肯定是有人事先试吃过的,那试吃的人都没问题,凭什么就断定是这个原因呢?再说了,咱们到现在,也就是慈宁宫里吃过的那道老鸭萝卜汤里觉得有放这种草药,别的宫里,别的菜里,咱们也无凭无据、无从得知啊?” 说完了,看着三公主,期待着她能反驳自己的想法。 三公主没直接反驳,倒是先说起了皇帝的病情:“你们也知道,父皇已经咳了很多天了,时好时坏,却总不见好,用蝙蝠入药也不管用,让我很诧异。但其实,父皇咳嗽的情况,一开始也不严重,当时我和谢宜江去御书房见他的时候,也就是咳那么几下,天冷了这种情况也不算罕见对吧?而且在吃了我给的蝙蝠药后都好了,但后来竟然又反复了,甚至越来越严重。” 对啊,后来都咳血了,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听三公主这话,应该还没好,季雨菲看一眼康王,她爹心有灵犀地微微点了点头。 三公主还在继续说:“所以我在想,父皇这咳嗽,竟然发展到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应该是跟人为的原因有关系。” “阿宁,那这种老鸭萝卜汤你总共吃了几回了?”皇帝先不管,这家伙可不能因此有什么问题,季雨菲便先问她自己的情况。 “我么?不多,就五次。”记得还挺清楚,非常准确的数字,吃的方面果然最上心。 那应该还好,不是说需要长期服用大剂量的才会出问题么,季雨菲看着眼前毫无异样的三公主,倒是依旧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了一遍: “那你自己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么?” 三公主很肯定地表示自己身体很好,吃嘛嘛香,但对季雨菲的问题也顺便进行了延伸: “所以,这其实也证明了,草药本身吃了没问题,要知道,每次我都是把汤都喝得一点都不剩。但是,还是我刚才说的,如果把它和别的材料混一起,那搞不好就有问题了,我想,这也是御膳房竟然用起了连高档酒楼都不屑于使用的草药的原因。” 这倒是,毕竟是御膳房的大厨,不在技术上钻研,反倒用起了辅助材料,材料还是普通饭馆里用来吸引回头客的草药,本来是挺掉价的一件事情。 而让御膳房的人甘愿冒着掉价甚至发现后可能要就此被踢出御膳房的风险来加料,想必总是有利可图的。 但图的肯定不是对他们厨艺的肯定,毕竟,宫中之人吃饭的规矩是不管喜不喜欢,每样菜都只会象征性地夹那么几筷子,不会多,也不会少,反正让你没法看出口味和喜好就对了。 所以自然也不太会就某道菜的好味道而对御膳房的厨师加以奖赏。 而觉得慈宁宫里的老鸭萝卜汤好喝的三公主,其实也犯不着特意去讨她欢心,按她自己的原话说:“御膳房做的所有的吃食我都觉得好吃,每道菜我都喜欢!” 所以还真是,如此一推敲,这宫里汤食放民间草药的事就是可疑。 当然,本来可能也没那么可疑,毕竟宫中大部分主子都不会像三公主那样,喜欢吃而且也不吝于展示她对吃的热爱,连道普通的老鸭萝卜汤,都能嚷嚷得皇太后都特意为她吩咐厨房多做几回。 三公主这非常人的做派,倒也不至于影响到背后之人的计划,毕竟,如今但凡接触过三公主的人都知道,在她眼里,能入口的基本没有不好吃的,她说好吃的标准根本是极低的,做不得数。 就像这道老鸭萝卜汤,食材不算珍贵,名字也不起眼,也就是一道很普通的冬日养生汤,搞不好三公主在逢人夸赞这道汤的鲜滋味时,很多人都在背后无语、甚至下次还会刻意避开这道被三公主看中的汤呢。 在吃的方面,谁想跟曾经吃饭如饿虎扑食一般的三公主一个品位啊,尽管她是正儿八经的公主。 季雨菲觉得自己都有点佩服这背后策划之人了,本来天衣无缝、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草药被发现,根本就没什么要紧,一来宫内的主子们对此不上心,尝出来了也不会说,二来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查到了,还可以说是御膳房花心思想让主子们吃得更有滋味呢。 当中唯一的问题,估计那背后之人所始料未及的,也就是自己这颗穿来的心了。 要不是自己有21世纪的信息和宫斗剧中得来的警惕心,谁会对一碗鲜汤产生兴趣?加上还有个手握权势的同款穿越姑娘,阴差阳错的,就这么顺着几根本来没啥问题的草药,硬是琢磨出了背后的问题… 第四百章 祝酒 哦对,还得继续说三公主刚才琢磨出的问题呢,季雨菲便又问: “那,此事如何让你觉得跟皇伯父的病情有关联呢?” 不是说她刚才也是灵感突现么,而且还多亏了自己和父王,那可得好好解释一番。 三公主便拿刚才的红烧肉做例子,开始讲解她刚才的思路: “刚才我喝了酒不是一直咳么,于是叔王让我赶紧吃红烧肉,也就是说,叔王觉得吃菜可以帮我把咳嗽压下去,对吧?” 眼看旁边两人不约而同地眼睛一亮,三公主便也咧了咧嘴: “想到了吧?如果叔王不是说让我吃肉,而是让我再喝一杯呢?或者吃点别的什么,哦,比如说,辣椒,就刚才那道辣椒炒肉,里面的尖辣椒可辣了,那样的话,我估计就咳得更厉害了。” 那是自然,谁会没有常识到用辣椒来抑制咳嗽啊?而且明摆着是喝酒才呛到的,竟然还要继续喝?也就小孩子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干吧? 季雨菲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三公主的思路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伯父虽然有点小咳嗽,但按照正常的情况,吃了药其实就会好,结果发展到现在这般程度,应该就是有别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种不应该在宫里吃食中出现的草药,加上别的什么材料,让皇伯父的咳嗽时好时坏,还一直好不了,对吧?” 女儿的这般附加分析听得康王也连连点头并加以补充: “应该是这么个原因,阿宁你想得挺对,你父皇的咳嗽一开始并不严重,所以你提供的药也好,太医的药也好,本来应该跟红烧肉一般,把咳嗽给化解了。但是却不防有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就跟吃了尖辣椒一样,又让你父皇的咳嗽不但没好下去,还变本加厉了!” “这医药之事,虽然叔王也不懂,但有些常识,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譬如说药引。药引能帮助药物成分集中到病变部位,可以增强疗效。与此相反的,也有忌口之说,服药时期要注意饮食禁忌,以免影响药效。” “通常来说,一般的药物或者常见的病,不需要怎么忌口,或者说,就算偶有影响,也问题不大。除非是服用了什么相克之物,那就可能久治不愈、成了顽疾,甚至还有可能导致病情急转直下。” 三公主听到此,便接了康王的话: “不错,照目前来看,父皇很可能就是被人用了与太医的药相克之物,先是用这草药引发父皇咳嗽,然后太医用药好转,但药效之后被压制,所以父皇的病就时好时坏,且一直不见好。” 应该是这样,要不然没法解释皇帝的一点小毛病发展到现在还不见好。想到此,季雨菲不禁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是如此,好歹是皇帝诶,知道被人如此算计、糟蹋的话,会不会气得直接暴病而亡? 那倒直接如了对方的意了。 只是照此推测,如此毫无声息的算计背后,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鬼? 皇帝虽说久咳不愈,但好像还在照常上朝,也没听三公主说起其他方面的问题,就是这种咳嗽挺影响生活质量的,过得痛苦了点儿。 再还有么,也就是那些在他身边的人倒霉,譬如王洪发之类,皇帝一直咳,心情自然不会好,那还不是拿身边的人出气。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这件事应该可以在自家府里私下调侃一下,便说了声: “哎,皇伯父一直不见好,王洪发应该是最感同身受的吧?” “王洪发?”三公主侧着头想了下,然后点点头:“还真是,最近我看他瘦的厉害,估计要伺候父皇,睡得不太好,我有次拍了下他肩膀,吓得他很是受到惊吓似的一哆嗦。” 睡得好也要哆嗦好吧,季雨菲忍俊不禁,王洪发哪次看到三公主不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康王没理她们俩的插科打诨,顾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们俩说道: “可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此事到现在也只是推测,可谓无凭无据。阿宁,就算,就算你父皇的病情是因为这草药而引发,又因为别的相克之物而加剧,但是,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也就算没有证据了,再者,你又打算如何找出那相克之物呢?” 这倒也是啊,季雨菲听了,也觉得很棘手,最主要的是,这件事还不能公开地做,皇帝总不会想要让人知道他被人如此谋算的事吧?私下调查,那难度更大。 三公主听了也停了下,然后很是诚恳地对着康王说:“叔王,这一点,我还没想好。” 康王季雨菲:… 眼看这一对父女神同步地无语,三公主的嘴又咧了咧: “不过,你们不觉得,今天咱们能想到这个地步,不已经很厉害了么?后面的情况再慢慢想呗,哦对,等到明年再说呗!” 呵呵,看来这也是这位末世的小风头领现学现卖的知识,毕竟再过一天就是另一年了,想必她还觉得挺神奇。 也是,转眼就是新年,明天就是除夕,何苦想这还没有答案的破事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哦也不是,搞不好皇帝自己心里也急的,然后太监自然更急,没听三公主说,太监总管王洪发都瘦了很多么,还担惊受怕的,呵呵。 康王则在听了三公主的这番话后,先一手端起了自己跟前的小酒杯: “说得对!来,阿宁,清儿,今儿毕竟是小年夜,刚才又多亏了这一杯酒,解开了困扰咱们多日的难题,那就跟阿宁说的,此事先暂且留到明年再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再来碰个杯,祝愿新的一年能,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好啊好啊,大家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干杯!”季雨菲很是高兴,刚才的大家,她可在心里暗自加上了谢宜江呢,如此,这三个人就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想要祝福的人啦! 三公主没这么多话,不过也是双眼亮晶晶的,然后在碰了杯后就把杯中酒利落地一饮而尽了。 季雨菲觉得那酒挺烈,就只象征性地抿了下,见三公主如此,便跟康王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看她会不会再次咳嗽。 可惜,三公主神色如常,见这对父女如此看她,还眉毛一扬说了句: “这烈酒啊,就应该一口闷,但动作一定要快。刚才我主要是想感受下酒的味道,咽得慢了,加上当时这酒刚拿进来不久,太冰了,刺激喉咙,这才咳的,没事,叔王,再给我来一杯吧!” 一边说一边把空酒杯递给了康王。 把个康王给弄得哭笑不得:“你这孩子,竟然还脸大到要叔王给你倒酒!回头我可要到你父皇面前去告个状!” 说归说,也还是给她倒了酒,然后站起身吩咐季雨菲: “清儿你看着点儿阿宁,这一杯喝完就别喝了,等下酒劲一上来,你们就知道苦头了。好了,你们俩自己看着办,要么继续留在我这里再聊会儿天,要么就回你们自己屋里去,我是要出去散散酒劲,差不多么就歇了,明天可得忙活一整天呢!” 说完了,就身姿潇洒地施施然出门去了。 于是两个没了大人管束的姑娘又待了一阵,三公主自然又喝了几杯,直到一脸微醺的样子,才被季雨菲挽着胳膊出来,结果刚好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飘落。 “啊,又下雪了啊!”哪怕这个冬天已经见过了好几场大雪,可是这夜晚的雪,季雨菲还真没见过,便觉得还是稀奇。 雪花越来越大片,从空中无声地飘落到红灯笼下,带着点冬日的梦幻,带着点新年临近的喜庆,看得季雨菲有点小感慨: “阿宁,哦不,小风,一眨眼,咱们俩竟然来了有近大半年了!”两人在地上打架的时光依旧如在眼前呢。 “可不,真快,小雨,没想到咱们俩竟然还是在一起!”三公主转头看着她,忽然扬眉一笑:“真好!” 第四百零一章 除夕(上) 看着三公主的美人笑颜在夜色与雪色之间绽放,季雨菲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皮相,还真可算是人间绝色。 好在自己是个女的,把持得住,又好在,自己还很幸运地在盲婚哑嫁的时代找到了靠谱的谢宜江。 所以,对三公主,季雨菲也只是心有戚戚地同样报以一笑,并很诚挚地说了句: “陈婉宁,新年快乐!” 明天除夕肯定是一大堆人,也不一定有机会说,就算提前祝福了。 三公主咧咧嘴点点头:“你也是,陈婉清,新年快乐!” … 早上起来吃了早饭,三公主便回宫了。 听季嬷嬷说,今晚的慈宁宫超大型家宴,人人都得按品大妆,所以吃了午饭稍微眯了会儿,季雨菲就被季嬷嬷叫了起来,开始准备梳妆打扮进宫了。 流苏和丁香两姐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小丫鬟给季雨菲梳妆,害得她下了最后通牒:“你们两个赶紧走人,回家陪你们母亲去!我这里有嬷嬷呢,而且等下就进宫了,放心啦!” 今年好歹母女三人在京城团聚了,白夫人赶在年前也买了个小宅子,季雨菲觉得这除夕夜很有必要让两姐妹回去陪母亲,不过可能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又或者大家也没见过这样的主子,连季嬷嬷都夸她家郡主仁厚,白流苏姐妹俩更是坚持非要留一人伺候她进宫。 21世纪的姑娘可没管这么多,这可是千家万户的团圆夜,母女分开了这么多年,又是千里迢迢地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总不能留白夫人一个人孤单单地在陌生的京城自己过年吧?那既然要让女儿陪母亲,又何苦走一个留一个呢?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让母女三人一起过个团圆年好了。 再说了,进宫也不能多带丫鬟,丫鬟带多了也没什么用。季雨菲决定带季嬷嬷一个人就够了,到时在宴会上碰上以前宫里的老姐妹,还能相互说个话叙个旧。 季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有资历有见识,又熟悉宫里的情况,碰到这种大型正式隆重场合,季雨菲觉得流苏她们的应对不一定到位,还是得指望这位资深嬷嬷。 在总算赶走了流苏姐妹俩后,季雨菲也顺便在打扮间隙问季嬷嬷了解了一些情况,得知今儿晚上还是以皇室及宗亲为主,所以也算是家宴,基本不用太紧张,有很多熟人,跟上次的中秋家宴差不多,无非是规模更大一些,到时自有宫人来引路及安排,吃吃饭、聊聊天,说些吉祥如意的话,陪着太后娘娘守岁即可,到时还有红包拿。 季雨菲便也安心了,顺便又叮嘱了下季嬷嬷,之前让厨房做好的那几颗易携带又饱肚的点心圆子可别忘了: “嬷嬷,今儿晚上咱们可都得靠它们撑着,你自己的,还有我的,都被忘了带上。” 说起来,这个也算是季雨菲的发明,之前厨房做的那些点心虽然好,但都太干了,而且一吃就掉渣,很不方便,季雨菲便自己琢磨了一种小点心出来,有点类似前世的酒心巧克力,外面软糯不干,里面还带有一点糖汁,一口一个,好吃易咽,非常适合在宫内某处角落眼看四周无人时迅速一口吞咽。 主子们都要防着宴席吃不饱、吃不好,做奴才的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季雨菲一拿出这种点心,季嬷嬷稍微推脱了一下后就很高兴地谢了恩接了。 而且也不客气,郡主给自己多少就收多少,季嬷嬷的打算是:回头在宫里碰到以前说得来的老姐妹,也可以顺便送她们一两颗做人情。 一时梳妆打扮好,季雨菲便跟康王会合,父女俩坐了车往宫里去… 往皇宫去的路上,鞭炮声已开始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很有过年的气氛,宫里倒是一如往常,只在慈宁宫的大殿里,让人有了几分人多热闹的感觉。 仗着已经参加过几次大型宴会,季雨菲如今也比较自在了,反正好歹认识了一些人了嘛,尤其这宴会座次的安排,还都差不多,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比如说,如今她们这一桌,两位皇子妃,两位公主,几位郡主,几位世子妃,还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氛围。 没错,二公主一坐下,哪怕如今是过年,气氛就是让人感觉热络不起来。 当然,这里面三公主也有一部分功劳,毕竟这家伙向来没什么面部表情,知道的人也就罢了,不知道的人,总觉得她一直板着个脸。 然后呢,如今还多了个三皇子妃。 按说这新婚的小媳妇,本来是用来被人打趣的重点对象,就算自己不是个热闹的性子,也要被人当做热闹的靶子。 可是唉,怎么说呢,哪怕静娴郡主这等自认也算是不太介意的人,看着眼前的三皇子妃,也觉得很是泄气。 这三皇子妃看来婚后生活过得不怎么样啊,哪怕今儿晚上穿得挺喜庆,一身新妇红裙,可惜她那肤色本来就有点不太压得住鲜艳的颜色,偏偏神色间也不算是很欢欣的样子,整个人就愈发显得郁郁寡欢。 虽然,季雨菲看着,她还是在努力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可是,也许是因为有了之前康王所说的话在先,如今近距离地看着,季雨菲感觉,这何小姐可能还真的被不幸言中了。 要不然没有别的道理啊,总督之女,皇子正妃,关键那位皇子长得谪仙一般,搁谁身上都应该是笑口常开啊,为何这本来看着很阳光的姑娘,嫁了个美人丈夫后,眉宇间反倒有了阴郁之色呢? 而且姑嫂关系看来也一般,不,是很一般,两人席间基本没有什么交谈。 当然,二公主基本跟别的人也没什么交谈。 好吧,跟上次三公主及笄礼上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也只是三公主如今入了席,然后眼看着桌上看似丰盛的菜肴,对着旁边的大皇子妃问了句: “什么时候开吃?” 开吃?好歹换个词譬如说“开席”嘛,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那位看着跟徐贵妃一样张扬风格的大皇子妃倒是没有趁机取笑,反倒一脸诚恳地拍拍三公主的手笑着说:“稍微再等等吧,等陛下到了就可以开席了。” 更惊讶的是,在大皇子妃说的“稍微再等等”之后,大家开始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季雨菲眼睁睁看着桌上的菜肴连最后一丝热气儿都消失了,众人期盼的陛下,竟然还是没有到! 第四百零二章 除夕(下) 于是本来嗑着瓜子热热闹闹聊着天的众人,声音也渐渐低下去了,到后来,大家的眼光都开始若有若无地盯着殿门口看。 这事有点不寻常啊,大冷天的,虽说屋里挺暖和,但人早就到齐了,皇帝为何姗姗来迟呢 深受宫斗剧剧情走向影响的季雨菲,开始大胆地猜想:不会是皇帝病情恶化了吧 往主桌上看了下,皇太后也还没到,只有几个宗室的老太妃,陪着周太妃在低声说着话。 季雨菲这么一看,三公主也顺着看了下,然后就直接站了起来往外走。 惊得旁边的大皇子妃喊了一声出来:“哎,三公主,你这是往哪儿去”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其他人就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了三公主,连旁边聊天的声音都暂时停了下来。 三公主便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水喝多了” 季雨菲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回答很是机智,没看大皇子妃一脸尴尬的样子,二公主撇了撇嘴,三皇子妃则总算抬起了头看着三公主的背影发呆。 坐在季雨菲旁边的静娴郡主倒是低声笑着说了句:“这孩子,没个正行” 只是三公主这么一出去,殿内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毕竟如今大家都知道,三公主不仅仅是公主,人家也是整日在陛下跟前待着的虎贲卫指挥使,如今她这么一起身,估摸着是去外头查看皇帝的情形了,便怀着各种心思开始揣测。 季雨菲看了下对面的大皇子妃,对方在低头专心致志地嗑着瓜子,令人看不清脸上神色;二公主看着一副担忧的样子,有点坐立不安;三皇子妃,呃,这人从落座后就一副恹恹的样子,感觉外面的世界跟她没啥关系。 季雨菲想了想,便开始找旁边的静娴郡主聊天,聊她家儿子和侄孙,聊她种的花,聊啊聊,在两人都感觉已经聊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太监响亮的通报声皇帝终于来了 这声通报听在众人耳朵里,简直有如天籁,顿时都如释重负一般,齐刷刷跪了一地恭迎。 季雨菲偷偷瞥了下,皇帝搀扶着皇太后慢慢走进来了,呃不对,其实看着更像是相互搀扶着的样子,还有,三公主站在皇帝的另一边。 鉴于皇帝身上依旧穿了件深棕色的大氅,厚重的衣袖之下,也看不出有没有被三公主搀扶着,反正这三个人这么一字排开走进来,便也相当于一起受了众人的跪拜。 大殿内被屏风隔开的男女两边,有亲王,有皇子,有太妃,有公主,按说这会儿三公主该避开才是,可是季雨菲看着,她倒是依旧一脸坦然自若、没啥感觉的样子。 也不知其他人会怎么想,不过,季雨菲觉得有点怀疑,就算三公主对这些规矩不懂,按说皇帝和皇太后身边的人也会特意提醒的,如何就这么让她跟着皇帝并肩进来了呢 所以应该是为了搀扶皇帝吧一边是三公主,一边是皇太后,两人都在尽量不着痕迹地搀扶着皇帝进殿。 要不然,也应该是皇太后在中间,皇帝和三公主搀扶着她,这才像样啊。 季雨菲觉得,一定是皇帝的病情比较严重,估计一开始是实在没法起身过来,然后现在刚好去了一个三公主,便勉为支撑着过来全一下场面。 看来这皇帝身上,也不仅仅是咳嗽了,康王所说的什么相克之物挺厉害啊。 季雨菲这么想着的时候,那皇家三代人已经走到了主桌前,眼看皇太后落了座,接下来皇帝应该是要到男的那边去坐主桌,确切的说,是一个专属于他自己的桌子,季雨菲却听到三公主依旧跟着皇帝的脚步声以及说话声: “父皇,我可不可以看下你的饭菜跟我们的是不是不一样啊” 这话,听着很有问题,当然,搁三公主这里,勉强不算有问题,只不过,如此场合,三公主这行为,说好听的叫骄纵,说不好听的,就是太没规矩了。 季雨菲便又悄悄看着,虽然中间隔了道屏风,但皇帝是从她们女眷这边走过去的,后面还跟了个王洪发,所以其实也可以大胆揣测,皇帝是被三公主和王洪发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甚至架过去的。 这从皇帝落座后很是低沉的“平身”也可以听得出来。 就不知殿内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的感觉,季雨菲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等会儿搞不好皇帝会撑不下去早点撤。 三公主这次还知道做戏做全套,到了皇帝的御桌前,还真的探身过去看了下桌上的菜肴,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那父皇你慢用哈”就回来了。 之后便是王洪发所代为宣讲的祝酒词,之后总算是开席了,一时间倒也语笑晏晏,殿内一片热闹声。 季雨菲抬头看了下主桌,皇太后神色如常,跟周太妃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笑眯眯的很是开心。再看一下回到座位上的三公主,好吧,面无表情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反正她一直这副表情,倒是没法让人看出什么来。 这一顿年夜饭,一吃就吃了一个时辰,说是吃,其实也不外乎大家借着宴席相互敬酒说点祝福的话,于是殿内也就渐渐进入了**。 跟上次及笄礼一样,大家三个一组、五个一群地上前给皇太后敬酒,皇太后都笑眯眯地受了,眼看着挺正常的,季雨菲甚至都开始猜想,当下坚持到子时后能拿到的红包会有多少钱,毫无预兆地,皇太后忽然说起了先帝。 这一说,似乎就有点刹不住了,皇太后很是感慨的样子,连带着旁边的周太妃也跟着开始感慨,两人都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殿内的气氛顿时低了下来。 季雨菲觉得也可以理解,每逢佳节倍思亲嘛,老太太年纪大了,怀念死去多年的丈夫也在情理之中,却愕然地见到三公主从自己身后蹿出来,说了句:“皇祖母,你是累了吧要么早点回去歇息” 歇什么息啊,皇太后看着一点也不累,而且自己的压岁钱还没拿到呢,这家伙净捣乱。 可惜三公主这话一说,那周太妃竟然也点点头,声音有点哀切地说:“阿宁说的是,咱们啊,老啦,这年夜饭也热热闹闹地吃了,太后,要么让臣妾陪您一道回去坐坐” 意思是一道回去继续缅怀先帝还挺贴心。压岁钱应该回头会补吧 季雨菲觉得有点遗憾,压岁钱其实也没那么要紧,主要是想给皇太后当面磕个头说点吉利话的,这半年来老太太对她很好。 皇太后叹了口气,点点头站了起来,周太妃也跟着站了起来,于是满座的女眷都跟着站了起来,皇太后身后的欣娘便去了隔壁,跟皇帝禀报了一声。 于是跟来时一样,皇帝还得过来搀扶着自家亲娘先行回寝宫,众人便又是一阵跪拜。 不对看到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有点像是傻愣愣看热闹一样的三公主,以及看似不着痕迹般紧挨着皇帝的王洪发,季雨菲恍然大悟: 哪里是皇太后思念先帝要先回去歇息,分明是怕皇帝撑不住找了个借口让他趁机走人啊 第四百零三章 交锋(一) 坏了,看来皇帝的病情很是严重啊! 季雨菲的第一反应是:万一、万一皇帝就此驾崩了,谁是下一任皇帝啊?貌似现在还没立太子呢,那大皇子和三皇子会不会为了皇位直接打起来? 这皇位之争自然非同小可,估计两边都会用尽全力,然后搞不好就会像宫斗剧里演的那样,宫门深锁,人马火拼,转眼死伤大片,血流成河…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有点急了,真要论起来,康王好歹也是排在皇位继承顺位上的人,毕竟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而且皇帝就那么两个儿子,两人目前来看旗鼓相当,万一谁也斗不过谁,结果就同归于尽了呢? 然后从未肖想过皇位的康王就成了很多人眼中最大的障碍、必欲先除之而后快,偏偏他是个富贵闲王,势单力薄、孤掌难鸣,那岂不是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么? 按此推断,妈呀,今晚对康王府可是个大考验啊。 不行,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天大的事,一个不慎,他们父女俩就要不幸沦为宫斗牺牲品了,真是天降横祸! 季雨菲便想要找下康王,商量下当前的形势,以便对后面可能的情况做好准确应对,可惜不知该想个什么理由能越过那道屏风跟康王说上话。 好在这次带进宫的季嬷嬷足够给力,见自家主子左顾右盼、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立马过来了,嘴里还关切地说着:“郡主可是想要去更衣?” 更衣?哦对,上厕所,这个借口挺好,搞不好能在外面跟康王见上面,季雨菲便立马点头。 可惜主仆俩一前一后出了大殿、上完了厕所,然后季雨菲装模作样想要出去透透风时,却发现慈宁宫外面竟然都是禁卫军,虽不至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但也能让人感觉到那种守卫森严的气氛。 主仆俩对望一眼,季雨菲便乖乖地回了大殿内。 明摆着,今晚这慈宁宫内的人进来容易、出去难,看来皇帝早就已经布置好了,防着呢。 季雨菲心里有点乱,不知该不该为此觉得心安。 说不安吧,可两位皇子外带他们的母妃和正妃都在慈宁宫内,就算外面早有人手安排能攻进来解救,但投鼠忌器,不一定有把握; 说心安吧,毕竟连三公主都跟着皇帝出去了就没回来,自己和康王两人手无缚鸡之力,今晚又只带了个季嬷嬷,万一有什么事,都没法保护自己,更何况康王还很容易成为别人下手的目标。 唉,可惜现在也没法找康王说上话,男女分隔,就算父女俩见上面,也太过引人注目。 季雨菲一路胡思乱想地回到了座位上,没想到因为皇帝和皇太后的离去,不知怎么的,殿内的气氛竟然又活跃起来了,一片欢声笑语,倒是都放开了。 见她回来,旁边的静娴郡主还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红包,说是就在她出去的时候,太后娘娘派人提前赏下来了压岁钱。 又说送压岁钱的是洪嬷嬷,说陛下陪着太后守岁,就不再过来了,让大家也早点回家陪着家人,反正明儿一早还是会进宫祭祖贺新年的。 这些话听着倒也站得住脚,岁月新旧更替时太后娘娘思及先帝心中哀伤,皇上有孝心,一心陪着太后守岁,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天寒地冻的,这宫宴也就是个场面,大家都想早点回家,跟自家人窝在温暖的家中迎来新的一年。 季雨菲不知往年的做法怎样,但今年这样,虽不知大家心中所想,反正等静娴郡主传完了话,旁边的人已经纷纷起身往外走了。 看来这对天家母子应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想必外面的禁卫军也开始撤了,季雨菲便叫了季嬷嬷也一起往外走。 殿外与康王会合,父女俩对看一眼,心有灵犀地默不作声一同往外走。 而跟他们一般有想法的人看来也不少,尤其是看到了殿外林立的禁卫军之后,是以虽然也有人在彼此低声说着话慢慢地走,但更多的人则是默不作声地快步往前,在呼呼刮的冷风和路边堆积的白雪中,很难让人感觉此时应是热热闹闹的除夕团圆夜。 想必刚才殿内的欢声笑语也大多不是真心而为吧?季雨菲的感觉有点复杂,又想着,自己都这么有感触了,那些跟此事最为相关的人,譬如两位皇子以及他们的母妃啊,还有诸如什么礼亲王啊,今晚应该睡不着觉了吧? 刚才皇太后和皇帝的一番做派,其实也只能打打场面,瞒不过那些早就怀着心思的明眼人。 反正今晚也不提倡睡觉,守岁是风俗,何况明早还得爬起来再次进宫,再次进宫后又不知是什么个情形。 回到王府的季雨菲毫无睡意,之前几天她一直在养精蓄锐,刚才下了马车又被冷风一吹,更是清醒,便一路跟着康王回了正房,打算父女俩好好讨论下宫里的形势,以应对几个时辰之后的再次进宫。 康王却一脸冷峻神色,打发女儿赶紧回去抓紧时间睡一觉,说明儿早上四五点钟就得起来准备进宫,既然今年难得没在宫里守岁,那自然要养足精神。 “可是父王,明天早上,你说宫里会怎么样啊?”季雨菲觉得没搞清楚这个问题睡不着啊,谁知道明天早上会有什么样的血雨腥风等着他们呢? “清儿不用担心,此事咱们多想无益,宫里肯定会做好准备,阿宁也在,咱们做好分内事即可。”康王表示自己等会儿也要赶紧去歇了,见女儿还在迟疑着不走,只好又说了一句: “何况,清儿,你要知道,这会儿睡不着觉的不该是咱们。” 不该是咱们?这话说得很直白,季雨菲便也听明白了。 不错,一晚忙碌的不该是皇帝的亲弟弟,那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谁知道暗中有没有人在看着呢?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睡个觉养好精神,第二天也能有足够的心力应对接下来的任何可能的状况。 皇帝肯定也有做准备,他们皇家父子之间的较量,说到底还是看实力,而自家康王府,这么热切地要挤进这场较量干什么?一没实力,二来么,也犯不着啊。 季雨菲觉得自己应该理解到了康王的心思,看破不说破嘛,便行了礼出来了。 为了怕睡不着觉想事情,回屋后还特意吩咐季嬷嬷点安神香,保证自己明天清早起来能活蹦乱跳有精神,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几个时辰的觉也够了。 季嬷嬷一边吩咐丫鬟下去拿香,一边帮她脱繁重的礼服,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 “郡主放心吧,明天也就是多了项祭祖,下午晌就能回来了。不过刚才小丫鬟来报,说流苏今晚陪着她母亲吃过年夜饭后就回来了,嬷嬷年纪大了,怕明儿熬不住,想跟郡主求个情,明早让流苏陪着您进宫可好?” 这流苏,都说了让她陪着母亲守岁,竟然还是回来了,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姑娘。 不过,看了眼季嬷嬷,季雨菲觉得,还真是带着白流苏进宫比较好,谁知道明早又是什么个光景呢? 而且连季嬷嬷都感觉得到的情况,季雨菲觉得,也确实需要白流苏跟着自己。 这么一想,得,赶紧睡觉吧,大年初一头一天,事情看来不会少啊… 第四百零四章 交锋(二) 可能是因为安神香的缘故,季雨菲这一觉睡得挺好,被季嬷嬷叫醒时也不觉得没睡醒,很是精神。 等到梳妆打扮好,白流苏也过来了,看着精神也不错。 季雨菲便让季嬷嬷再去拿几颗垫肚子的点心来让白流苏也随身带着,谁知道今天又会何时吃上冷饭冷菜,这大清早的,外面都还一片漆黑,也吃不进什么东西。 本来喝点粥也可以,但季嬷嬷说了,今儿早上可是祭祖,尽量不要如厕,对祖宗不敬呐。 于是到正房跟康王会合,季雨菲还认认真真地给康王磕了头,如今已算是新年了嘛,当然,也因此得了康王的一个大红包。 车马辚辚,康王跟女儿同乘一辆马车,路上还不忘叮嘱她:“等会儿进太庙祭祖,你就眼观鼻、鼻观心,只跟着大家照做即可。” 那还用说么,自己就是个穿越小白,祭祖是最重规矩的,一点都错不得,肯定会加倍小心的,何况又是经过了昨晚那等不知后续如何的情况。 当然,看着自家父王这等严阵以待的样子,季雨菲还是乖巧地点头表示会铭记于心的。 于是在老百姓们守完岁刚好睡梦正酣的时候,皇宫前车水马龙,没怎么睡、没敢睡或者压根没睡的王公贵族们又再次聚集在了一起,黑压压地往太庙进发。 等到了太庙,天依旧还是黑的,令季雨菲惊讶的是,这大清早的,居然还有几个小朋友,有两个还是抱在怀里睡大觉的小奶娃。 看来这大年初一的祭祀很是重要啊,是个人就得来呢,不过,为何是男人抱着小娃娃呢?难道他们的夫人不允许进来? 季雨菲看了一眼左右,还真是,男的多女的少,就算有女的,看样子也都是小姑娘。 好吧,重男轻女的古代,这种做法也算是正常,虽然自己不认同,三公主肯定更不认同。 哦对了,三公主不知在哪里? 季雨菲看了下,好像没找着。 也是,这会儿的排序貌似比昨晚的宴会还要讲究,有人拿着名单在对号入座呢,自己只是郡主,跟三公主应该差着一些距离。 季雨菲便安心地排着队进场,等着皇帝的出现。 这一等,便又是很长一阵子,然后就成功地等到肚子叫了一声,眼看虽然天色有点微微的亮光,但依旧还是靠灯火照明,季雨菲就悄悄地从袖子里摸出颗点心、低头迅速往嘴里一塞。 啊,好甜啊,好好吃啊! 正打算往嘴里塞第二颗,“皇上驾到”的喊声传了过来,赶紧肃容整装排好队。 心里倒是控制不住地嘀咕:难道皇帝情况又好转啦? 可惜前头还有一堆亲王皇子皇孙外加公主啥的,天也没大亮,没法看到具体情形。 不过虽然流程繁琐,但时间也不长,整个过程结束,天色也未大亮,据康王之前马车上的科普,之后是皇帝摆驾太和殿,与已在那里等候的朝臣们君臣同欢、共庆新年。 至于自己这样的女眷,自然是不能过去的,就直接转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磕头拜年,然后内外命妇们一起吃顿欢聚新年饭。 季雨菲心里惦记着想问问刚才没见到的皇帝的情形,一进慈宁宫便四处寻找三公主,结果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三公主不至于睡过头了啊,就算她自己睡过了头,宫里不是还有个洪嬷嬷坐镇么?难道…这家伙忙于什么秘密任务去了? 这也有可能啊,昨晚皇帝那副样子,搞不好就有人蠢蠢欲动了,然后三公主的虎贲卫就派上用场了。 于是满怀好奇的季雨菲,就在内外命妇们还在外面等候、自己和二公主乃至五公主一起给皇太后磕头拜年的时候,装作一脸惊讶地看了下周围然后问道:“咦,阿宁呢?” 不问显得不关心,问问总没关系,虽然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谁想,看着精神尚可的皇太后,竟然笑着给了答案: “哦她呀,今儿起,可就要跟着她父皇忙喽!” 啥?跟着皇帝忙?所以意思是现在也在太和殿?这答案,季雨菲是一头雾水,看到旁边的二公主也是瞪着眼睛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倒是旁边五公主的娘周妃,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一边低头抱起刚行了礼还趴在地上的女儿,一边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 “听到没有?三皇姐都这么能干了,你却只知道抠地毯!” 五公主估计跟三公主真挺熟悉,听了还拍手“皇姐!皇姐!”地乱叫,众人听了便笑,一时间倒是把殿内的气氛给搞得很活络了。 不一会儿礼亲王妃等人也进来了,又带来了几个小孩子,大家便看着小朋友们憨态可掬地给皇太后磕头行礼当众拆红包,之后又在殿中间的地毯上热热闹闹地你追我赶,慈宁宫内顿时欢声笑语一片。 季雨菲偷偷看了下,二公主虽说跟往常一般地依旧不怎么跟人说话,但也许是因为刚才皇太后的那番话,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很是心神不定。 中间唯一引起二公主注意的,是静娴郡主领着曾经的小皇孙阿泽、如今的信王府世子陈远泽进来。 在殿内众命妇们心照不宣的目光中,许是静娴郡主特意教过,小阿泽看着大了一些,人也表现得稳重了一些,竟然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行完了礼,在得到吩咐起来后,也依旧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静娴郡主的身旁。 “乖孩子,上来让哀家看看!”季雨菲坐得近,眼看着皇太后很是动容。 阿泽便还是那么安安静静地走了上来,皇太后倒是没抱进怀里,只凑上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摸了摸他,然后抬头对跟在后面没出声的静娴郡主有点感慨地说了句: “静娴,你把这孩子养得很好!” 静娴郡主便抿嘴一笑,朝皇太后行了个礼:“太后娘娘谬赞,是阿泽这孩子乖巧懂事,又有父王在天有灵护佑,臣妾不敢居功!” 父王?父王是静娴郡主的父王还是小阿泽曾经的父王?季雨菲觉得这话模棱两可,但也挺有深意,没看殿内的各位人精听了都再次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也不知这帮人听了感觉如何,几位宫妃倒还是神色如常地坐着。 不过这话明显是说进皇太后心里去了,这从她特意吩咐欣娘让静娴郡主转交给她儿子赵佳宇的红包就可以看出,为此,专事搞活气氛的礼亲王妃和她儿媳妇一唱一和,差点都快要让过完年才九岁的赵佳宇小朋友定了娃娃亲,静娴郡主也很配合地表示出急得不行的样子,终于成功地让皇太后发出了哈哈大笑声。 就在季雨菲觉得今天是否可以顺顺利利地等着吃一顿午饭、然后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出宫去补觉的时候,洪嬷嬷进来了,还一脸严肃的表情。 好吧,看来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希望不是皇帝支撑不住倒下吧,季雨菲默默地捏紧了衣袖下的小拳头。 第四百零五章 交锋(三) 接下来,眼看皇太后在听了洪嬷嬷的耳边低语之后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跟大家说话,季雨菲觉得,应该不是皇帝倒下的问题。 但是,如果不是皇帝的问题,那又是什么问题?季雨菲觉得自己想不出来。 不过,看皇太后之后的表现,倒也让她瞧出了几分端倪。 譬如说,莫名叫了位有点苍老的外命妇说话,然后三言两语的,季雨菲很快就震惊地听出来,这人竟然是闻名很久的闻太师夫人。 至于怎么听出来的呢?嗯,皇太后问起了闻夫人的小儿媳妇—长公主。 对呀,今儿竟然没看到长公主母女俩呢,季雨菲这会儿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眼看身边跟着大儿媳的闻夫人虽然诚惶诚恐、但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样子,皇太后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儿大年初一,哀家也不想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也是有媳妇有孙子的人了。欣娘,你派人往宫门口去迎一迎,想必哀家那心眼实在的孙女,定是来回折腾给耽搁了!” 来回折腾?季雨菲想了想便也明白了,估计是长公主带着女儿先去了闻府,但闻夫人自己却直接带了大儿媳上宫里来了,一来一去的,长公主就晚到了。 但,似乎也太晚了一点,这会儿大家都说了好几轮话了,长公主这姗姗来迟,似乎也有刻意之嫌。 加上皇太后的一锤定音,闻夫人这苛待公主儿媳的名声是坐实了。 她一个做婆母的,如果长公主没去她府里倒也罢了,但这大过年的,想必除夕这顿年夜饭肯定是在一起吃的,但照目前的样子来推断,吃了饭后长公主竟然没有留在太师府一起守岁,这本身就说明婆媳之间定是不太和睦,但再不和睦,眼下这正月初一头一天进宫,闻夫人竟然都不等长公主就自己进宫来了,进来了还问都不问长公主的动向,这可真是… 不近人情了,好歹阿桃是她闻家的亲孙女呢。 这些话,是季雨菲从坐她身后的一帮夫人若有若无的低声议论里听出来的,反正这会儿能在慈宁宫有个座位的,也不用太看闻府的脸色,再说了,闻夫人进京多少年了,娶了公主儿媳竟然还这么不着调,而太后如今看样子也没想顾着闻府的脸面,那她们有啥好顾忌的? 太后呢,说完了闻夫人,干脆就闭着眼睛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么,以至于连口吐莲花的礼亲王府婆媳俩,也很安分地低声只管逗弄自家孩子,殿内的气氛,便一下又沉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长公主母女俩就到了,皇太后睁开眼睛朝她们俩招招手:“婉淑,到皇祖母这儿来。”又让欣娘去拿红包。 季雨菲觉得,那去宫门口迎接长公主的人,就算不主动说,也已经被长公主盘问过了,是以慈宁宫内的情形,不说了如指掌,但她家那位闻夫人的情况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位大姐姐本就在宫内长大,又是个能干的,所以这会儿看着一脸的若无其事,还指着跪在地上认真磕头拜年的阿桃笑盈盈地对皇太后说: “皇祖母,您不知道,阿桃早两天前,就缠着孙女问,老祖宗到时是不是会给一个大大的红包啊?” 皇太后呢,似乎也回过神来了,一边招呼阿桃起来,一边笑眯眯地对长公主说:“哟,看来阿桃大了一岁果然懂事多了了,都开始惦记红包了!早两年,哀家记得,她左手拿了红包,右手就递给了你。” 这话一说,殿内便是一片附和的夸赞声,礼亲王妃还笑嘻嘻地对皇太后说: “太后娘娘啊,这话您得小点儿声说啊,殿内还有一帮不知道惦记红包的小家伙们呐!” 这话一说,殿内的笑声就更大了,可不是,本来大家都还想着截留红包呢,于是殿内的气氛终于又活跃了起来。 季雨菲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闻夫人这事,不是偶然,要么跟洪嬷嬷刚才进来说的事情有关,要么就是不幸被皇太后挑中当作了发泄情绪的窗口。 不过想来想去,闻夫人好歹是太师夫人,明面上也是长公主的婆婆,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应该这么当众让她丢脸啊。 所以应该还是跟洪嬷嬷之事有关吧?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其实是跟前朝的闻太师有关? 闻太师么…季雨菲心念一动,既然是前朝,这会儿应该也在太和殿,难道是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皇太后觉得不舒服的事? 本着对宫斗剧套路的熟悉把握,季雨菲觉得,搞不好趁着新年第一天的喜庆气氛,闻太师跟生病的皇帝提议要立太子了? 要不然,想不出别的事能让皇太后在这个时候跟当朝太师夫人发难,毕竟闻夫人和长公主的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至于这大过年的拉出来给人添堵。 看来是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啊,只是不知道这闻太师支持的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 无论是哪一个,皇太后跟皇帝肯定一条心,闻太师跳出来要求考虑立太子,就算跟皇帝身后事无关,皇帝生病的节骨眼儿上,也令人无法不联想。 得,闻夫人现成的把柄好歹留到过年了,刚好拿出来用一用,杀个鸡儆个猴表个态? 季雨菲觉得自己的推测挺有道理,便信心满满地开始等着吃午饭,虽然自备的点心吃了两颗,但从大清早起来到现在,尤其那点心还是甜的,如今比较想要吃一些热的咸的主食了。 “姨母!”膝盖上却出现了阿桃的小脸蛋:“新年好!” 哎呀,好歹是个长辈,忘了给小家伙准备红包了,怎么办?不知道季嬷嬷有没有让流苏给带一些进来,按说嬷嬷考虑挺周到的人,季雨菲赶紧回头找流苏。 好在阿桃也不是来管她要红包的,小姑娘的目的是问另外一位姨母兼显摆自己的本事: “三姨母呢?我想跟她玩!姨母我跟你说,我现在可会骑马啦!” 原来如此,季雨菲摸摸她头上点缀着红艳艳的小绢花的两个小球球,笑嘻嘻地告诉她:“今儿三姨母不一定过来呢,她有事情忙。” 谁知小家伙果然已经过了那种随意糊弄的年纪了,一听整个小身子都直了起来:“姨母骗人!今儿是大年初一,所有的人都不用忙的!” 第四百零六章 交锋(四) 这理解也不能算错,既然你这么不好糊弄,眼看着长公主虽然在皇太后跟前说话,丝毫没有过来帮衬的意思,但耳朵是竖在那里注意听的,季雨菲便给小姑娘实言相告: “不是啦,三姨母今儿要跟着你皇外祖呢,不过来了。” 这话一说,眼瞅着长公主就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看来也是不相信她的话,季雨菲索性就双手一摊:“是真的,大姐姐,我没有骗人,不信你问皇祖母。” 见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长公主一时也是语塞了,此事竟然是真的? 实在是,她家这三妹妹虽然已经当了虎贲卫指挥使有些时日了,但,这大年初一的太和殿是什么个隆重场合,长公主自然是从小便知道的,别说公主了,皇祖母都没去过啊,结果阿宁竟然就这么…跟在父皇身边了? 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长公主的心里有点复杂。相比而言,自己昨晚还在闻府闹了个不痛快呢,虽然听说皇祖母刚才已经给自己找回场子了,但,这种靠别人与靠自己的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说白了,别看闻夫人今日在慈宁宫唯唯诺诺、低声下气,转头却我行我素不会改变半分,只因她的骨子里依旧觉得,女子出嫁从夫,哪怕自己是长公主,可是照样因为没有生出嫡子,便只是令她看不上的小儿媳,而阿桃呢,哪怕已是县主,在她这亲祖母眼里,也依旧比不上那个体弱多病的庶出孙子金贵。 但是换做三公主试试?自从那次她独自一人从闻家庄子上骑马接回发烧的阿桃后,闻夫人对这位三妹妹不能说是闻风丧胆,但也是颇有忌惮之心,想必今日再听说了伴圣驾之事,更是连敬字也可添上去了,毕竟在闻夫人的心中,能跟她的夫君闻太师在一起的人,绝对都是了不起的人。 这么想着,长公主眼看着依旧跟郡主堂妹玩乐的女儿,心里也是起了心思: 既然都是女儿身,三公主如此当道,阿桃又那么喜欢乃至崇拜这位三姨母,日后若能效仿一二,其实也不用阻拦。反正在闻家人眼里,阿桃充其量也就是个能给他家带来高级政治利益的联姻者罢了,倒是可以让他们看看… “大姐姐,阿桃说要出去逛逛,你看—”季雨菲为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转头看了下,女儿正拉着堂妹的手想要往外走。 皇太后也看见了,笑着说离开席还有段时间,反正在殿内也就是说说话,小孩子待不住,带她出去走走也好。 长公主便行了礼跟季雨菲两人带着阿桃出了殿,往她们熟悉的慈宁宫小花园里去。 说起来,也就是她们俩能有这等面子和自由,能在这大年初一的时候还能出来透透气,当然,季雨菲感觉,皇太后也有意让她们俩在外面说说话。 果然,刚到了小花园,眼看乳母带着阿桃往前头一处有点开败的红梅花下去了,长公主便抓紧时间问季雨菲: “清妹妹,怎么回事,阿宁今儿真是在太和殿?” 季雨菲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确定,得到的唯一信息也就是皇太后说的那句话,但既然是跟着皇帝,而皇帝又在太和殿,那三公主应该也在太和殿。 想了想,她还是以尽量比较客观的描述,又给长公主讲了昨晚的除夕宴会的情形,大意是皇上很晚才到,然后跟太后和三公主一起,然后中间太后有点思念先帝的意思,而皇帝也因此提前离席去陪太后了。 “所以,你们没有在宫里陪皇祖母守岁?”长公主也是惊着了,这事可不多见啊,在她出嫁以前,可是年年在慈宁宫陪着皇太后守岁的,小的时候更是连父皇都在一起,说起来那会儿不是离皇祖父过世的时间更近么,也没觉得皇祖母很思念感伤啊。 长公主想起了昨晚自己在闻家的奇怪情形。 因为很久没到闻府,本来是不想在闻府留宿的,跟那帮人一起吃个饭过过场面就够了,但碍于是除夕,阿桃又姓闻,长公主府里也没什么人气,能让女儿感受下大家一起守岁的热闹与欢乐,自己觉得还是可以屈尊的,这几年来也都是这么做的。 事实上,有闻太师坐镇,闻府的年夜饭还是挺和和美美的,自己作为长公主,也受到了应有的尊重与待遇。 谁想昨晚吃了年夜饭后,也不知怎么的,闻太师就带着两个儿子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闻夫人便猴子称王,怀里开始抱着她那宝贝金孙不撒手,自己实在看不过眼,便领了阿桃想要回在闻府的院子先休息会儿,等到快子时了再出来让阿桃给长辈们磕头拜年。 谁知那闻夫人一看,竟然就一反常态地主动打发丫鬟婆子给自己母女俩备车了,还拿出了压岁钱给阿桃,一看就知道是早就备好的。 当时自己也没多想,就堵着气直接上了马车走了。等到回了长公主府,心里就有点后悔,当时起身时也没说清楚,闻夫人此举也可以说是误会,毕竟自己这两年基本都没在闻府过过夜,人家这么想,外头的人不知道,只以为是自己坚持在除夕之夜还要独自带着女儿回公主府,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所以哪怕对闻夫人很是生气,第二天一早,也还是忍着气打算带着女儿先回闻府跟闻夫人等会合,顺便也是想要让闻太师知道下昨晚的情况。谁知等自己到了闻府,却更生气地发现,府中已是人去楼空。 大年初一头一天,就受到这样的闲气,自己作为堂堂长公主,也是咽不下去的。所以干脆就让车夫放慢了速度进宫,哼,你们既然如此着急地要去太后跟前摆我一道,那就干脆如了你们的愿好了,倒是要看看,本宫的皇祖母,会如何待见你们! 这一点,长公主自认还是有把握的,皇祖母是当朝太后,一家人关起门来如何她不管,但拿到外面来让别人看笑话,她老人家头一个不答应。 静娴堂姑母的事情就是佐证,清远伯府里宠妾灭妻的事又不是现在才有,她老人家不也照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过分到宴请时当街下公主的脸面,那就没法忍了,于是连嫡子随母出户这样的离谱要求竟然也都准了。 携女和离这样的事,长公主也不是没想过,毕竟自己如今这样,跟和离也没什么差别。但闻府不是那等破落户一般的清远伯府,真要和离,也不是不可以,但闻太师是断断不能容忍阿桃这嫡亲孙女兼皇室血缘的县主就此随母离开的,清官难断家务事,父皇和皇祖母估计也很难开口。 所以既然如此,长公主觉得,虽然闻府时不时地恶心人,但自己也能时不时地给对方添一下堵,不算太吃亏,再说了,就算和离,虽然民间对此类和离妇人的宽容度挺大,但以自己的身份和闻府的身份,想要再嫁的可能性也很低,那就还是这么过下去算了。 可是,可是阿宁为何能如此…自在?那可是太和殿啊,新年第一天君臣尽欢的太和殿啊!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父皇和皇祖母为何不守岁?闻府的人今儿一早为何如此急着出门?然后,照清妹妹所说,洪嬷嬷来了,然后皇祖母就当众训斥了闻夫人,这…可是跟太和殿有关系? 所以,整件事,其实是跟太和殿内的闻太师有关系么? 第四百零七章 交锋(五) 长公主如此想着,便沉默不语地看着不远处在跳着要乳母帮她折花枝的女儿,旁边的季雨菲便也在旁边耐心地等着。 希望这位大姐姐得出的结论跟自己所想的差不多。 只是这么一来,想必她会比较郁闷,毕竟一边是她的父皇,另一边则是她的夫家,而明摆着的,她的夫家野心勃勃,打算撇开了她们母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不然,闻夫人也不至于独自带着大儿媳妇进了宫,看来闻家是做好了打算。 其实对长公主来说,谁当皇帝对她没什么影响,现在当皇帝的是她父亲,她也就是在长公主府里独自抚养女儿,等到哪天哪位皇弟当了皇帝,她也依旧是个住在公主府的大长公主,没什么分别。 但对闻家可就大不相同了,闻太师如今可说是位高权重,但能不能在下一任皇帝时依旧维持闻家的荣华可就两说,世人都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张妃娘家那样的人家,当时在跟三公主对上时也没有硬碰硬,张大学士还主动以退为进,说白了就是想要保证自家后继有人,不会因小失大。 而对闻家来说,除了现在的闻太师,闻小公子就算了,一个已经被证明提不起的人物,但也可以凭着驸马这一身份保有富贵,而据说闻大公子能力还可以,那闻家的荣华还是有希望延续下去的。 想必这也是闻太师敢于出手的原因吧百年之后,大儿子继承荣华,小儿子继续富贵,再加上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的孙辈,不是说那个当做宝贝疙瘩的小庶孙聪明如文曲星下凡么,那闻家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万一成了呢谁还不是富贵险中求这话在宫斗剧里出现的频率可大了 “姨母,你来帮我折花”眼看乳母一直在推脱,说不能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里折花,阿桃便聪明地转向了季雨菲,朝她招手叫喊。 “好啊”季雨菲便抛下了长公主,快步走了过去:“看好了吗你想要哪一枝” 左看右挑,有些已经谢了,最后总算折到了一枝一半盛开、一半花苞的,季雨菲便叮嘱阿桃: “拿好了,等下进去了记得给老祖宗看看。” 其实也不用叮嘱,毕竟长公主每次进宫都是事先教导过的,宫里的老祖宗比谁都大,这一点阿桃早就已经铭记在心。 于是得了这么一树好看的花枝,自然也是要去老祖宗跟前献宝、得她一声夸赞的,阿桃小朋友便喜滋滋地拿着它打算回殿里去了。 季雨菲看了下,不远处的长公主似乎已经想明白了,虽然脸色看着不算和缓,想必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结论。 小姑娘对此自然无知无觉,只开开心心地拿着那支红梅给母亲看,另一只手拉着季雨菲,叽叽咕咕地说着不知所云的话。 “三姨母”从小花园的甬道刚出来,小朋友眼尖,竟然一下就看到了宫门外刚进来的三公主,顿时更开心了,献宝一般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梅枝: “看,我们折了一支很好看的花要给老祖宗” “阿宁,你那边忙完了”季雨菲也赶紧招呼她。 后面的长公主也看见了,快走两步跟上来,一边笑盈盈地跟三公主打招呼:“刚才没见你,大姐姐还诧异呢。” “哦没事,现在忙完了”三公主先回答了季雨菲一句,然后对长公主说: “闻太师是阿桃的爷爷是吧今天是新年第一天诶,嬷嬷说从今天起的半个月就是用来吃好喝好休息好的,结果大清早的,闻太师就很想给大家找事干。” 眼看着长公主的脸都变白了,季雨菲一边听着三公主的牢骚,一边也看明白了,看来自己和长公主的想法是一致的,思路也是对的。 说话间,三公主脚步倒是不停,牵着阿桃的手迈进了大殿内。 估计因为是大年初一,洪嬷嬷特意叮嘱过的,所以大殿内的人就眼前一晃,看见一身大红色劲装打扮的三公主,手上牵着拿了枝开得正好的红梅花儿的阿桃,阿桃呢,自然也是新年红色打扮,两人很是喜庆地进来了。 到了皇太后跟前,三公主磕头行礼拜年,阿桃则献宝一样地把花枝递给了太后,嘴里还说着:“老祖宗,这是花园里开得最好看的花,是姨母帮我折的” 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饶是今儿心里不算很痛快,皇太后还是笑着夸了两句: “好,好,都是好孩子” 然后问站起身的三公主:“怎么过来了那边没事了” “没事了,”三公主依旧面无表情,但说出的话瞬间震住了整个殿内的人: “就是闻太师,嗯,好像后来晕过去了哦不对,还有另外两个,我不认识,都被抬出去了” 这话一说,闻夫人立马站了起来:“当真我家太师晕过去了公主可知他为何晕过去了” 一脸急得不行、立马要冲出去看她家太师的样子。 “哦,是这样的,”三公主先拉着黏着她的阿桃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闻夫人说了句: “闻太师跟我父皇上奏,意思是父皇身体不好,得赶紧立太子,后面还有几个人也是这么个意思,我看太师是领头的,我就问他,你又不是太医,你怎么知道我父皇身体不好了就算身体不好,又不是治不好了,为什么要赶紧立太子你是觉得我父皇快要死了么” 三公主这话一说,整个大殿内,可说是静寂无声,连本来在吵闹的小孩子,都被大人捂住了嘴巴。 太可怕了,这三公主实在太可怕了,新年头一天啊,刚祭拜完太庙里的祖宗,竟然就敢这么大咧咧地说出皇帝快要死了这样的话,哦不,就敢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扣在闻太师的头上。 季雨菲是清晰地听到后面的夫人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皇太后也绷起了脸,但没说话,不知是在气闻太师还是三公主,还是两者都令她生气。 站着的闻夫人嘴抖啊抖,指着三公主的手也抖啊抖,旁边努力扶着她的大儿媳则是浑身都在发抖,终于,在阿桃对着三公主自认还算低、结果在寂静的大殿内满座皆能听到的一声告状一样的“三姨母我跟你说,祖母昨晚都没给我红包”后,眼睛一翻给晕了过去 第四百零八章 交锋(六) “唉哟,这是怎么啦”皇太后一脸的惊讶,但声音里听着很是淡定: “欣娘,叫人赶紧去扶一下,这大过年的” 殿前失仪啊,扫人兴啊众命妇们都琢磨出了太后娘娘的后半句话。 当然,三公主自然是没琢磨出来,毕竟她也不懂什么叫“殿前失仪”,所以只是站起身看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地对着阿桃说了句: “你爷爷奶奶是不是身体都不大好啊” 闻大公子夫人虽则在慌乱地帮着宫女搀扶自家婆婆,但三公主这句满堂安静中飘过来的话是依旧听到了,眼前一黑差点也要晕倒,好在她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出身,深知此时千万不能跟婆婆一样,便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努力忍下这口气,同时坚持努力不倒下。 只是接下来阿桃小朋友回答三公主的话,又差点害她一口气没上来: “不知道。我每次去看他们的时候都身体挺好的,不过我也不是经常见到,祖母见得多些,祖父没怎么见到过,嗯,我想一想,昨天晚上见到祖父了,以前没怎么见过,还有,” 小姑娘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当众说,毕竟那是她的爷爷奶奶,便搂着三公主的脖子,以自以为很轻的声音继续说起了悄悄话: “三姨母我跟你说,祖母很喜欢弟弟,可是不太喜欢我,所以,昨天晚上都没给我红包” 小朋友控制不好音量,所以这些要紧的话,邻近的皇太后啊、季雨菲啊、以及前后左右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清楚了 季雨菲顿时又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牙疼一般的抽气声。 偏偏三公主还一脸惊讶地重复了一句:“真的那也太小气了吧放心,我给你一个,不,两个” 一边说一边真就掏出了一堆红包,拿了两个红包给阿桃。 小姑娘便很开心地拿着红包大声说了一句: “谢谢三姨母,三姨母新年平平安安、大吉大利” 反正三姨母给的,母亲肯定同意。 犹如看戏一般,在场的人都感觉听到了一种类似打耳光的“啪啪”声,当然,针对的是太师夫人婆媳俩。 长公主有点尴尬,没想到女儿竟然跟三姨母好到能说这种话的地步,其实昨晚主要是她们当时要走,闻夫人没来得及准备红包吧谁知道女儿竟然一直惦记到现在,看来确实大了,不好随便糊弄了。 不过也不对长公主转念又想,当时不管闻夫人是不是诚心想让她们走,除夕夜的红包自然应该是早早备下的,她膝下可不止阿桃一个孙辈,所以其实就是闻夫人真心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自己罢了,昨晚也好,今早也是。 所以,长公主有点辛酸地想道:也就像阿桃说的,她的祖母确实不太喜欢这位县主孙女,不喜欢到连压岁钱都忘记给了。 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没有足够的重视,于是毫不在意地疏忽了,没看连平时看着很不着调的三皇妹,都能在这时候直接掏出两个红包给女儿么 呵,头一回,长公主觉得,这闻家,真想学静娴堂姑,跟他们一刀两断啊 旁边的季雨菲听了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则觉得很想笑,小姑娘看来对红包很在乎啊,不过她刚才已悄悄问了白流苏,得知季嬷嬷早有准备,出门前已交给了她一沓红包,那就等下出宫时再给阿桃好了。 哦不对,这时候不要再管阿桃的红包了,得先看看在座几位皇子的家眷的反应啊,也不知那位闻太师是单纯地想要立太子,还是已经选好了哪位皇子可惜刚才忘了问三公主了。 基本上,能在大年初一打头炮提出立储的,季雨菲觉得不至于只是个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的纯臣,何况是家有闻夫人和闻驸马这等做事偏颇的闻太师。 只是,季雨菲悄悄看了下,徐贵妃婆媳俩也好,张妃母女俩也好,都是低调得很,没看二公主到现在都没怎么吭声过,也是奇了怪了。 看来都是心中有鬼的人,生怕一个不慎落人话柄,只安心等着前朝发力。 不过么,季雨菲也有点幸灾乐祸地想道:谁能想到皇帝剑走偏锋,找了三公主这人才打前锋,也不知闻太师气得晕倒后怎么样,现在太和殿内又情形如何。 但三公主都已经过来了,想必那边已后继乏力,反正已经快到饭点了,这大年初一的君臣宴,总是要按时开席的。 这么想着,季雨菲就很想早点吃完饭,回家跟康王相互交换情况,八卦个痛快。 好在只要跟吃饭有关,三公主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只见她转头犹如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本正经地问闭目养神一般的皇太后: “皇祖母,我是过来吃午饭的,什么时候开饭啊” 这话一问,阿桃也赶紧附和:“老祖宗,阿桃也有点想吃饭了。”反正跟着三姨母,小姑娘觉得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问。 皇太后便睁开了眼睛,淡淡地吩咐欣娘:“让御膳房准备开席吧” 这一顿新春宫宴,相信没有多少人吃得有滋有味,毕竟一来大家也不会真吃多少,二来么,大家都是命妇,家中男人们都在太和殿里待着,三公主虽然只说了两三句话,但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了。 加上又有两位皇子的母妃和正妃等人在场,这一个不慎就要行差踏错。唉,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没有顾虑的,也就只有三公主、季雨菲和阿桃小朋友了,这三人都觉得很饿,吃得就格外欢,阿桃又坚持要她喜欢的两位姨母一左一右坐她身边,心中有事的长公主在劝说无果后决定撒手不管了,于是这三人一排的吃相就成了殿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等到三人吃饱喝足后,季雨菲和三公主两人很是震惊地发现,皇太后竟然要把面前的饭菜赏给别人带回去。 虽说皇太后这次是一个人一桌,饭菜也基本没动,但,好歹也算是她吃过的吧竟然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让别人带回家继续吃 眼看三公主还嘴角动了动,季雨菲赶紧悄悄探过阿桃的小身子,按住了她的手拍了拍,暗示她别上赶着管皇太后要饭菜,看下情况再说也不迟。 好在三公主这会儿也吃饱了,所以也不是那么有食欲,且她如今也控制吃食,所以回头看了下季雨菲后没再说什么。 已经苏醒过来的闻夫人,也被赏了一盘菜,季雨菲看了下,不禁乐了: 竟然是一盘西施舌 第四百零九章 交锋(七) 西施舌这个名字背后有什么典故,季雨菲表示不知道。 不过这不妨碍她对这个名字本身的联想,西施是谁自然知道的,舌头么,嘿嘿,反正肯定跟说话有关,这是在暗讽闻太师大年初一的“多嘴”么毕竟,闻夫人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想必心情也不是很好,以至于等到出宫时,竟然还是没有想到跟被她疏忽的小儿媳和小孙女说两句话外加补个大红包,就那么匆匆地带着大儿媳走了,害得那尴尬的大儿媳频频回头找长公主,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长公主倒没那么生气了,实在是,经过了这一早上的思考,她总算是想明白了,闻府未来的富贵荣华,真心跟她们母女俩半分关系都没有,人家忙着另找出路、没想指望她,当然,如今她也不再指望人家。 所以么,想干嘛就干嘛吧,闻太师如此,闻夫人如此,闻驸马如此,她自己,也是如此。 倒不至于一拍两散,但也算是两不相干了。 除了阿桃。 看了下一手牵着一个姨母开心地蹦蹦跳跳的女儿,长公主还是有点辛酸,不过,生于皇家,荣华富贵生来就有,那其它的很多东西,自是不能强求,这一点,长公主自小便就有了感受,譬如说,作为天之娇女,却也依旧不能父母双全。 相比而言,阿桃起码还是双亲健在的,长公主自嘲地想,一边喊住前面的女儿: “好了,阿桃,三姨母还有事忙,咱们得出宫了。” “不行,我还想跟三姨母玩我想跟三姨母学骑马,还有射箭”小姑娘一脸的坚持,手也紧紧地拉住三公主的不放。 旁边的季雨菲见长公主一脸的无奈,决定帮下忙,她还想早点出宫呢: “但是阿桃啊,你要是还想跟三姨母玩,那等下我的红包就不能给你了哦我的红包可也是双份的哦” 这个“威逼利诱”还是挺管用的,小姑娘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之后,估计也是想到三姨母确实有事,她自己也不能在宫中久待,就恹恹地放下了拉着三公主的那只手,转身拉住了自家娘亲的手,低头跟三公主道了别。 “这样吧,哪天有空了,我把你接过来,咱们一起到云湖边的演武场骑马射箭、玩一整天”难得的,刚才还一直冷眼旁观般的三公主开了金口。 “好三姨母要说话算话”小姑娘有点赌气似地回了句,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两个大人的手往前走了。 “阿宁,走啦,你自己忙吧”长公主被女儿拉着往前走,赶紧回头带着歉意说了句。 季雨菲则往三公主手里塞了个红包: “喏,你好歹比我小,给你个红包,新年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嗯,其余的就尽在不言中了,反正来来往往都是人。 长公主一看:“哎哟,清妹妹,你这大姐姐来得仓促,可没准备呢” “没事啦,大姐姐,今儿才初一,且早呢,回头你有的是机会给阿宁哈” 听着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远去,三公主看了下手里的红包,扬了扬眉,转身回了慈宁宫 宫门口与比她们早出来的康王会合,又跟长公主约好了过两天来王府里拜年做客,眼看着又得了个大红包的阿桃总算是开开心心地跟着母亲上了马车,父女俩便也一起上了马车。 途中季雨菲就迫不及待地把闻夫人和长公主婆媳俩的事给康王说了一遍,然后问康王: “父王,可是那闻太师在大殿上奏请立太子了” 康王点了点头,然后问女儿:“是阿宁说的吧” 问完还笑了起来:“你皇伯父这一招可真妙,闻太师今儿算是铩羽而归” 便给女儿简单说了下当时的情形,大意是,一开始君臣闲话,其乐融融,大年初一嘛,中间闻太师见皇帝咳得厉害,便做出一副关心状,开始感叹说皇帝过于操劳国事,其实是可以让人分忧的时候了。 至于怎么个分忧法呢,三言两语的,太师就从历朝历代的做法啊什么的,扯到了立储之事上。反正太师当年就是个靠真才实学考取功名的才子,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足够,又是事先准备过的,于是一番引经据典、说古论今之后,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都有了,太子之位,简直一刻也不能再空悬了,要不然,前对不起先帝,后对不起百姓,上对不起天,下也对不起,哼哼,这满朝操碎了心的文武百官啊。 据康王说,他反正是与己无关,便观察了下涉及到的几个当事人,两位皇子是早在太师提起皇帝操劳国事时就已经离座下跪了,双双表示作为人子、人臣都很不尽职,皇帝则是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不语,由着闻太师尽情发挥。 “眼看着太师说得有些人都快感动得掉眼泪了,结果,呵呵,阿宁就出来了”康王笑嘻嘻地对女儿卖了个关子,这会儿马车刚好停在了府门前。 大过年的,季雨菲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笑嘻嘻地下了马车:“父王,您还想吃点什么么” 虽说自己刚才在慈宁宫吃得挺饱,但太和殿那么一场大戏估计没谁再管吃喝了,现下回家舒舒服服地喝点小酒配点菜,才不辜负了父女俩接下来的八卦嘛。 于是之后两人回了正房,在厨房利索地送来了几碟小菜之后,康王便也打开了一瓶珍藏的酒,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继续给女儿讲太和殿之后续: “阿宁今儿到大殿时,虽然有些大臣看着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她当虎贲卫指挥使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从行宫开始,特别是那些武将,也都认识她,尤其今儿看到阿宁是一副劲装打扮,倒是也没人出声质疑,以为也就是皇帝宠着她。呵呵,这一点,想必某些人后来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啊,一开始就应该针对阿宁、把她请出去才是正经” “之前闻太师在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时候、长生与长安下跪的时候,阿宁都是站在御座前没什么反应,不过父王觉着,这事,肯定是阿宁与你皇伯父事先商量好的,反正当时闻太师说完了的时候,本来一直没动静的你那皇伯父,忽然喝了口茶,当时父王还记得,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就听到了茶杯盖“咔”的一声轻响,然后阿宁就开口了,简直跟暗号一般” 自家父王的描述,呵呵,画面感很强啊,季雨菲听得很过瘾,当然,这会儿还是得稍微发挥下捧哏的作用,便一边点头肯定康王的推断,一边问了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阿宁怎么说的” “阿宁的样子,你也知道的,反正就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样子,然后直愣愣地开口问闻太师:照你的意思,就是我父皇现在身体不好、忙不过来了是不是” “然后挺好笑的,闻太师见阿宁开口,估计太轻敌了,就一边点头一边装模作样地开始说什么见皇帝咳嗽,想必身染微恙,天子之体,非同小可,自然得做万全之策等等。” “结果还没说完呢,阿宁就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说了句:闻太师,你学过医” 第四百一十章 交锋(八) 紧要关头,季雨菲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地去打断,康王便接着往下说: “阿宁这下打断,其实有点不是很礼貌,毕竟人家也是当朝太师,不过阿宁平日里的做派,朝臣们其实也有耳闻,所以那闻太师也就是愣了下皱了皱眉头没当回事,还摇了摇头认真回答了,说自己没学过医。” “别的人不知道,阿宁毕竟跟咱们来往多,父王也算了解她的脾性,当时一听她的问题便知道,后面肯定还有话说。果然,在听了闻太师的回答后,呵呵,阿宁继续语出惊人。” “具体的原话父王就不赘述了,反正阿宁当时又问闻太师,大意是说,既然你都承认自己没学过医,那你怎么就断定皇帝身体不好?在座的有谁听太医说过这样的事吗?” “这话其实有点狡辩,挺强词夺理的,一般人不会这么问,毕竟哪个太医会把皇帝生病这样的事嚷得众人皆知啊?往深了里说,这可是朝廷机密,要掉脑袋的。再者,之所以提起皇帝身体之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立储之事,原也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事关国祚嘛,太师也无非就是图个师出有名而已,谁也不会真心去计较,何况你皇伯父从除夕夜开始,似乎,也确实身体不太好。可惜大家也是没有想到,三公主殿下竟然会如此较真,并从此处入手来反驳太师。” “而对闻太师来说呢,其实三公主的话本不需要辩驳的,又或者说,他之前所准备的,应该是如何反驳其他朝臣对于此时是否要立储的质疑,皇帝生病,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引子,以此佐证所谓国事需要辅佐而已,用过了也就过去了,相信太和殿内绝大部分的人,之后的关注点也都是在要不要立储、以及更重要的立谁为储上面,这件事不是已经有些时日了么。是以阿宁这么一发问,闻太师也是始料未及,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要如何辩驳。” “真要反驳也不是不可以,譬如你,如果当时换做是你,就可以反过来问阿宁,你没见皇伯父一直在咳嗽吗,为人子女,怎么能这么不关心父皇的身体?但太师身份不一样,而且那是在太和殿,这样随意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所以就这么着,转眼间,因为阿宁这么个公主兼指挥使的特殊身份,闻太师被生生将了一军!” “当然,闻太师也不是一个人,无非就是先出来带个头而已,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行事,所以眼看太师吃瘪,皇帝却什么话都没说,依旧在那默不作声地围观,有几个朝臣就忍不住了,出来指责阿宁,说什么虽然她贵为公主,但年岁尚幼,又不在朝中任职,而立储之事非同小可,自当需要高瞻远瞩等等,只差说她妇人短识了,但也算强行把话题又掰了回来。” 季雨菲听到这里想笑了,妇人短识?缺乏高瞻远瞩?且不说这些话三公主能不能听得懂,就算听得懂,以她末世头领的经历,也是压根儿不会当做一回事吧? 换句话说,这两方交锋的人,思路压根儿就不在一条线上啊,可想而知,以闻太师为首的这帮人,此趟试水,除了弄得自己一身湿外,也没有别的收获了。 果然,康王后面的话,跟季雨菲想得差不多: “可惜阿宁这家伙,听了朝臣们的指责,也不知该说她思路清晰还是一根筋,竟然还是揪住之前闻太师所说的皇帝生病的话引子,依旧面无表情地问那几个朝臣:‘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既然父皇身体不好,那就要立太子,这个是关系到你们说的什么宗庙社稷之事,是不是这个意思?’” “闻太师刚才就因此话没落到什么好,那几个朝臣便也不敢擅自接话,于是就有人看向了太师,希望他能出来一锤定音。父王也看出来了,今日太和殿之事,虽说还不知道他支持的是长生还是长安,但闻太师是铁了心要挑头让你皇伯父立储了,也不知他为此事筹谋了多久,背后又有多少人支持。” “想必趁着阿宁跟那几个朝臣说话的功夫,闻太师也想出了反驳的话,所以眼看大家都无话可说,便轻咳一声,打算摆出太师的谱来好好说说三公主,毕竟阿宁刚才的话都不用费什么劲来反驳,天子身体自然是关乎江山社稷,这话都不用说第二遍。” “只是,呵呵,太师毕竟是太师,不能像刚进朝堂的毛头小伙子一般,来个想说就说,说话之前便得缓一缓,想一想措辞什么的,他又自以为稳操胜券,结果就又被阿宁抢了先。” “阿宁见他轻咳,你猜怎么着?竟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怎么,无话可说了?’” “然后在太师这么惊讶地一愣神的功夫,阿宁又继续说了句更狠的,清儿,父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简直是拍案叫绝:‘就算父皇身体不好,又不是治不好了,你刚才也说,没学过医,太医都没说,你怎么就觉得要赶紧立太子了?按照你刚才说的什么关系到什么社稷,也就是说,你是觉得我父皇快要死了吧?’” 理是这么个理,但话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新年第一天被三公主扣上“咒皇帝早死”这么顶大帽子,想必闻太师也是死也想不到啊,所以后面除了晕过去,估计他老人家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没办法,越描越黑啊,三公主的脑回路跟大家不一样。 原来前因后果是这样的,你要说三公主逻辑不行,人家也句句在点子上,这种奇特的方式,21世纪有个专门的称呼,叫—“怼”,怼天怼地怼到对方直接吐雪三升就行,季雨菲想到这里便呵呵笑了。 康王一看,也是放下了酒杯笑了起来: “清儿,不瞒你说,父王当时也差点笑出声来,呵呵,闻太师当时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太难忘了,他纵横朝堂这么多年,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大年初一头一天,竟然会败在阿宁这么个刚及笄的丫头片子手里,急怒攻心之下便一头栽倒了,旁边的人想扶都来不及,哈哈!” 那可不,谁能料到闻太师会在太和殿里被个三公主三言两语就气晕了呢? 说起来,三公主这家伙,每次在不同的场合亮相,都是一鸣惊人啊! 当然,每一次的亮相,背后其实都有皇帝在出于不知何种目的地撑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指挥,想到此,反正也八卦得差不多了,季雨菲觉得父女俩可以开始严肃的话题讨论了: “父王,那你说,皇伯父这病…?”到底是真是假?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交锋(九) 照皇帝昨晚那种颤巍巍需要两人搀扶的情形,说句不恭敬的话,今儿驾崩都不意外;但太和殿来了这么一出,又让人感觉,搞不好这其实只是皇帝抛出的幌子,毕竟,能从大清早的祭祖一直撑到后来的太和殿新年宴会,除了咳嗽,似乎也没别的什么问题啊 对于女儿的这句发问,康王一脸深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端起了酒杯,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 “大概,就跟这杯里的酒差不多吧,同样一杯酒,端看人的酒量了,你要千杯不醉,这一杯酒下去自然什么事也没有,但你如果酒量很浅,别说一杯了,哪怕一口下去,搞不好就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也是,所谓酒量是深是浅,一试便知。季雨菲点点头,只不过皇帝的这杯酒,试的是人心。而喝这杯酒的第一人,便是那闻太师。 今天想必闻府会很忙乱,季雨菲又想,如果这个时代有热搜,闻太师夫妇应该当仁不让稳居今天热搜榜单第一名。 闻太师在太和殿给气晕过去了,闻夫人则在慈宁宫,嗯,也算是被气晕加吓晕过去了,不知内情的,还真以为像三公主问阿桃的,暗地里嘀咕一声:这老两口的身子骨是不是不大好啊 也不知那闻夫人回府后会怎么样,想不想得起来长公主两母女,毕竟太后娘娘说的话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然后会不会抹下脸去弥补一二。 想来应该是不会做什么弥补的,之前都那么多事情了,也没见她怎么弥补,大不了派个闻驸马过去做做样子,而且想必闻夫人这几天的脑子里,应该不是长公主而是三公主了吧 不了解三公主的人,估计都要替她捏一把汗了,毕竟先是让闻太师在朝堂出丑,之后又让闻夫人在后宫出丑,这两夫妻不恨死她才怪。 三公主刚站到朝堂之上,就来了个如此出人意料的开场白,想必也是谁都没能想到。 但不管怎样,从今天起,相信会有很多人开始认真看她了。 又或者说,在看着皇帝如何后续运作了,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三公主其实也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指哪打哪,那些本来以为领了个虎贲卫指挥使的三公主是小打小闹的人,想必以后也不会再做此想了。 只是季雨菲也是想不通,皇帝跟前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儿子,至于要这么折腾人么今儿太和殿来这么一出,虽说是太师挑的头,但“放”出的三公主让太师出了丑不说,话狠到那个份儿上,未免也殃及了池鱼,想必两位一直跪着的皇子心里也不无怨怼吧三公主那话,不管是皇帝指导过的还是自己想的,意思上难免惹人联想,觉得有人想当太子心切。 虽说阿宁作为公主没什么继承皇位的可能,但借着女儿来打儿子的脸,皇帝这老父亲又得了什么好 季雨菲想到此便又问在细细品酒的康王:“父王,你说,皇伯父上次你说他有心病,现在看来也确实有,但是是不是皇帝都有这样的心病啊” 怕立太子,怕早死,怕被太子夺了权、篡了位,这种心病应该也就是只有皇帝才会得吧像护国公,巴不得两个儿子早早支应起门庭来,他乐得撒手不管,过他的逍遥日子。 当然,普通人家是可以退居二线、含饴弄孙、品酒下棋什么的,皇帝基本没有这种情况,太上皇貌似也是个尴尬的存在。 康王听了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清儿,这种事,古往今来都无解,父王回答不了你。” 又一口喝尽了杯中酒:“本来还想再多留你一年的,如今父王只盼着,今年咱们两家能择个好日子,你能顺顺利利地嫁入谢家,跟宜江夫妻和睦,别的都不求了。” 嗯,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的,不过如今跟谢宜江两情相悦,我也盼着早点成亲,这样的话,估计他也能从那不知在哪里的中南道调回来了,季雨菲美滋滋地想。 至于谁更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季雨菲觉着,虽说目前来看两边开始正式进入博弈阶段了,但也才刚起了个头,最好还是作壁上观为好,反正这是皇帝、闻太师、两位皇子等操心的事,跟自家没太大关系。 至于皇帝的健康状况,目前来看,什么咳血啊、咳嗽啊,也是半真半假,搞不好就是用来试探两位皇子的,这皇位一时半会儿的换不了人,那自家这康王府的情况,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太有变化。 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又想到了三皇子妃何梦瑶,身处立储旋涡中心的三皇子,搞不好如今压力山大,然后会不会就是因为无从转嫁压力,便只好发泄到了老婆头上 这也是有可能的啊,二选一的残酷斗争,尤其目前来看还是他亲爹主动发起的,谁也不想自己是那个失败者,那种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崩溃都不一定。 这么想想,三公主虽说是个公主,但如今被皇帝拖下了水,到时候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 这比三皇子妃要来得让人忧心啊,毕竟下次三皇子万一成功了,搞不好就对何梦瑶越看越顺眼了,然后何梦瑶还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但三公主呢今儿这一出,皇帝也是不惜让她得罪了两位皇兄及以闻太师为首的一众朝臣啊。 想到此,季雨菲又觉得还是跟自己有关,便忧心忡忡地把自己的担心跟康王说了。 说起来,虽说立储是两位皇子的事,但到现在为止,连着加入闻家的长公主,其实三位公主也都已经卷入了其中。 康王便又看着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唉,这大过年的,怎么就没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呢: “清儿,阿宁既然走到了现在这一步,那这后面的路,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甚至也不是她父皇说了算的。” 端看个人的造化了。 不过么,眼看女儿一脸担心的表情,康王便又努力地安慰她: “你皇伯父既然要用她,自然也不会光用她,少不得暗地里有些咱们不知道的帮衬。阿宁又是个有主意的,放心吧,她知道怎么应对。” “至于长生和长安两位皇兄以后如何对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要感兴趣,有空去父王书房里翻几本史书,父王敢保证,哪怕一整天看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交锋(十) 那倒是,史书虽然没怎么看过,但宫斗剧是看得多的,里面不也是各种出人意料的狗血结局么,艺术还是来源于生活,想必史书里的情况更丰富多彩,所以确实也没有必要太去担心还未发生的事。 再说了,照那清虚道长所说,三公主还“贵不可言”呐,搞不好以后就是新皇帝座下第一权臣呢,嗯,甚至,皇帝还被她弄成了个傀儡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末世那么恶劣的生存环境,还能成为小风头领呢,咱就朝着乐观的方向预测吧! 季雨菲便又不觉得担心了,开始想起了刚才提到的跟谢宜江的亲事:“父王你刚才说…嗯,那个择日子的事…要提前多久择日子啊?” 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嘻嘻。 “你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康王很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就算择了日子,那也是今年的下半年,中秋以后的事!” “为什么啊?”季雨菲顿时颇为失望,本来还以为最晚不过端午呢,原来还要那么久。 对此,康王都懒得再跟生外向的女儿解释:“这是自然,你以为是过家家啊,这里头的事情多着呢,一辈子的事,自然得越讲究越好,急不来!” 好吧,大年初一别给老父亲添堵,季雨菲很识相地不再继续问了,想了想,又不甘心,决定采用曲线救国的方式再试一次: “那,二公主的亲事,也会在下半年么?” 跟自己差不多时间赐的婚,如今争储之事又正式拉开大幕了,也许三皇子那边也盼着早一点把安国公府拉进来吧? 这一点,想必康王也想到了,倒是没再说女儿,自己先想了下,然后沉吟着说道: “也不一定,看今年上半年的情况,毕竟二公主府已经建好,你皇伯父…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想法。” 意思是搞不好皇帝已经有了对策?唉,说来说去,公主们都是用来制衡皇子的,无语,季雨菲摇摇头,决定这事先不去想了。 父女俩之后便也就散了,这大年初一从大清早的开始折腾,还是先去补个觉,然后早点吃顿像样的晚饭吧。 据康王说,接下来的大年初二,一般的人家会让丈夫陪着妻子回娘家拜年,但皇家自然不用,所以会派代表到大相国寺烧高香,以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起来,这派去的代表,以前三位皇子都轮流当过,大家也没怎么当一回事,但今年被闻太师闹了这么一出后,这派去的人选就变得有点微妙了。 按康王的推断,要么是两位皇子一起去,要么是派个宗室的长辈去,总而言之不会单独挑某个皇子,时候太敏感了,皇帝应该不会在此时火上浇油。 所以,“清儿,明儿左右无事,你要觉得无聊,不妨去你大姐姐府里走一走,想必她也没什么事情。”不用回娘家,婆家又是那般情形,闻驸马都不一定会在长公主府里。 季雨菲想想也是,便干脆当下就让人给长公主府送了帖子,大过年的,还是早点去说一声的好,万一人家有事呢。 又问康王是否需要备礼,得到了是的答案后,决定等下回去就去找季嬷嬷商量,父女俩便各自回房补觉去了。 谁知中间康王就被叫醒了,说宫里来了人,然后醒来依旧有点迷糊的康王冷不丁地被出现在眼前的王洪发给弄得清醒了:他家皇兄让他明儿当皇室代表去大相国寺进香祈福。 “这,这…”这都什么事儿啊,本来谢大哥都说好了明儿要过来的,说小四虽然远在外地,不过毕竟两家已经定了亲了,他作为小四的父亲,自是要上门来拜年的,为此,自己还特意找了个临时的理由打发了女儿出门。 谁想皇兄为了避开纷争,竟然挑了自己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也(真)是(心)佩(讨)服(厌)! 而且王大总管还满脸堆笑地说,鉴于这事有点仓促,皇上说了,万事俱备,只要到时人去就可以,其余的全都有人在旁照应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康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了,然后送走了王洪发便赶紧派人去通知护国公,让他明儿在家等着,如果自己回来得早,再上他家喝酒去。 睡了个舒服的午觉醒来的季雨菲,得知自家父王被不幸抓差,也是愣了一下,想了想,又觉得皇帝选人挺不错,两个皇子挑哪个去都不合适,都去么又太隆重,康王这亲弟弟去,再好不过。 既然如此,明日家中没人,那自己就去长公主府混一天好了。 傍晚时分,去长公主府送帖子的人回来了,禀报说长公主刚好打算第二天在府中举办新春茶会,请了诸多贵女,到时恭候郡主。 新春茶会?就是一帮人坐着喝茶聊天?季雨菲觉得有点无聊。 不过那派去长公主府送帖子的是个管事嬷嬷,做事稳重,眼看自家郡主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补充了一句: “郡主,长公主在见奴婢的时候,奴婢刚好听到,有府里派去宫中的人来回复,说两位公主都说了会参加。” 哦?这倒不错,三公主能来,那自是可以去的,季雨菲便立马兴致勃勃地派人去叫季嬷嬷了。 中间又想起来,康王不是说过,正月初二是丈夫陪妻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么,那长公主都邀请的什么人啊?未出嫁的姑娘们,娘家不在京城的夫人们,以及婚姻生活不顺的夫人们?譬如和离的夫人,像静娴郡主那样的,以及长公主自己这样的? 那搞不好是个吐槽大会?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兴趣又增加了几分。不过,好歹是个京城贵女云集的场合,又是大过年的,本着慎重起见的原则,还是带上季嬷嬷比较好。 父女俩一起吃晚饭时,康王还顺嘴问了一句,得知长公主竟然要办茶会,也是略感惊讶,没想到他这位大侄女反应得挺快,便叮嘱女儿: “清儿,如果父王所料不错,明儿的茶会,你大姐姐想必不会请闻家的女眷出席,你可要看好了。” 不会请闻家的人?那当然,阿桃的红包还不知给没给呢,而且想必闻夫人也不好意思这么快出现在大家面前吧,季雨菲便不以为然地回了句: “哼,我要是大姐姐,我也不想请闻夫人出席。” 康王见女儿还不明白,便又解释了一句: “不是,清儿,父王是觉得,婉淑应该是想借此时机让大家知道,不仅是跟闻夫人,长公主已经跟她的婆家闻太师府彻底撕破脸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交锋(十一) 康王这话一说,季雨菲自然就听明白了: 长公主搞不好想要跟为了立储之事站队的太师府划清界限。 也是,她一个长公主,好好地当着公主就能永保荣华富贵,又没有生嫡子,何苦要跟一心向上却前途未知的太师府走,何况那太师府的人还不是很想要带着她。 说起来还得感谢闻夫人,早上宫里这么一表现,外加阿桃的童言童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在怠慢这位长公主儿媳和县主小孙女,如此一来,简直就是上赶着给长公主送现成的由头。 这么一想,季雨菲便觉得,明天的茶会可能还挺有看头的,比如说,那两位皇子妃,毕竟她们的娘家都不在京城,便又问康王: “父王,你说,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会不会去阿宁和二公主据说是会去的。” 这一点,康王表示自己无从得知,毕竟因了闻太师,作为准获益者的正妃,两位皇子妃想必很多事情如今也都是身不由己了,但这也正是要让女儿去的理由: “所以明儿你可得去,看都有哪些人来,回头晚上回来跟父王说说。” 看来这过年期间是比平时还要忙啊,白天忙着各种活动,晚上还要忙着总结讨论,季雨菲想起三公主所说的洪嬷嬷告诉她的话,呵呵,吃好喝好休息好也就小孩子可以吧 抱怨归抱怨,第二天早上一起吃了早饭,父女俩便分头出发了。 本着要见识整个过程的心思,季雨菲比原定的时间早到了一点,为此,长公主很是开心,还特意把她带在身边一起迎客。 季雨菲自然很乐意,趁着迎客的工夫,刚好可以见识下客人们都有哪些。 还别说,来的人挺多,听名头也都是王公贵族人家的女眷,惹得季雨菲很是好奇,便悄悄问一派主人之姿的长公主: “大姐姐,你这个茶会要提前多久准备啊” 这么多客人,而且都不是一般的客人,临时起意感觉不太可能,别的不说,这人手的调度、流程的安排,甚至还包括吃食,可都不是一日之功。 长公主抿嘴一笑,微微侧头对她也悄悄说了一句: “大姐姐以前也年年办的,只是没给你下帖子罢了。” 哦想起来了,以前的自己是住在慈宁宫的,那会儿长公主跟宫里的关系也不太密切,估计就没给下帖子,想到此,季雨菲心念一动,假装好奇地又问道:“以前也这么多人吗” 试想下,如果往年也规模这么大,又是在大年初二,康王没理由不知道啊为何今年听自己说时还有点惊讶的样子。 长公主听了,这次倒是回头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那倒没有。” 果然猜对了,想想也是,去年这时候,阿桃还没被封为县主,宫里也没有展示出对长公主的重视,这所谓的新春茶会,估计也就是小范围的家常叙话罢了。 看来捧高踩低这种事,到哪里都是如此,眼看着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忙个不停,季雨菲有点感慨。 不过,其实还有个疑问:这种帖子应该都是提前下的吧毕竟像自己这样临时给人下帖子的可不多,而且又是过年期间,不是说今儿是回娘家日么 对了,照此推算,要不是自己派人送来帖子,长公主估计都不打算请自己好歹如今也算姐妹情深呢,早上还在宫里见过面给过阿桃红包,这可有点扎心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长公主看了下,这会儿刚好是一个空档期,门口没什么客人进来,便干脆拉了她的手走到一边先坐下说话: “往年人可不多,只是一些跟大姐姐平常说得来的夫人们。今年么,也是昨儿下午才临时起的意,想着你和阿贞都定了亲,阿宁也已及了笄,反正这正月初二你们左右也无事,便再派人通知的,你看昨儿早上在宫里时,大姐姐都还没想起来对不对” 话说的有点含糊,想必这也是因为闻太师夫妻俩在宫中出了事后才让长公主临时改主意的,不过也不对啊,貌似除了夫人们,也并不仅仅就是她们三个未婚姑娘啊 不知怎的,季雨菲还没问呢,长公主似乎也挺想解释的,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本来只想着请你们三人,但后来府里的嬷嬷也说了,这样的话,反倒让你们几个姑娘家局促,还不如多请些年龄相仿的姑娘来,过年嘛,就图个热闹” “宫里自然是要提早去通知的,你那边本来还想着晚点去,清妹妹别恼,姐姐想着你左右是无事的,定会来,之前咱们在宫门口也是这么说的,当时府里人手不够,就打算晚点去给你送帖子,结果倒是等到了你派来的人。” 这样啊,听起来似乎是这么回事,不过么,季雨菲还是觉得,长公主这话半真半假,经不得推敲。 首先是宫里那两位公主,自家派来送帖子的那位管事嬷嬷当时可说了,她来的时候,去宫里的人都回来了,明摆着长公主是要先敲定宫里,再借着两位公主的名头去邀请别家的姑娘。 然后呢,刚才自己也看到了,有几个夫人带来的小姑娘,那可真是小姑娘,年纪看着也就跟阿桃差不多,这可不是为了解她们这三个未婚姑娘的局促吧你要说图个过年热闹倒还说得过去。 嗯,想到此,季雨菲心里一动:长公主如此大费周章地广撒帖请客,图啥总不会是怕公主府寂寞、图个过年热闹吧 还是说为了彻底把闻家的人摒弃在外 这个思路倒是说得通,毕竟如果只是跟往年一样宴请夫人们,那就只是让人看到没请闻家的妯娌们; 就算借着自己和宫里的两位未婚公主,让夫人们带着各家的适龄小姐们来,那也只是把那些差不多已经到社交年龄的闻家姑娘们给剔除了; 只有从下到六岁、上到六十岁的都请到,但闻府的女眷们却一个不落地全都没请,那才彻彻底底地表明了跟闻家不相往来的态度 没错,季雨菲点点头:应该是如此,长公主本就是个脑子灵光的,此事定然是深思熟虑过,断断不会做无用功。 “好啦,不恼大姐姐了吧”长公主见她点头,以为她想通了,便笑盈盈地一把拉起她: “走,再陪着姐姐迎客去” 哦对,包括这迎客,其实也是自己刚好上赶着了,刚好给长公主利用了一把,已婚未婚的迎客组合,让昨天才临时被通知带上自家姑娘的来宾们倍有面子呢,而且毕竟自己的亲事也算很不错的了,那些带着家中未曾定亲的小姐们来的夫人,看到自己,想必心中也有了想法,古装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夫人们通常都想在这种场合给自己的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儿媳。 等到两位公主出现,那就更加圆满了,基本上,去掉宫里那些嫔妃,长公主这新春茶会,可说是最顶级的贵女社交圈了,能被邀请肯定是与有荣焉。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长公主这茶会办得天时地利人和,昨天早上内外命妇们都在慈宁宫,太后娘娘对长公主这位大孙女的态度有目共睹,回去后又都知道了太和殿的事,所以下午接到帖子,怎么着都得思量思量,有的为了表明立场,有的则想模糊立场,再有的是想看别人的立场,于是乎,估计接到帖子的,哪怕不去娘家,也要来长公主府了,反正对此她们的夫君肯定是十分支持的。 既然是在京城的娘家,那自然不差这一天,但这新春茶会,可就仅此一天,错过了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如果旁边有桌子,季雨菲简直要拍案叫绝了: 这哪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新春茶会啊,这可是太和殿后续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交锋(十二) 一时间,眼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年龄不一的贵女们,哪怕大家脸上都带着过年的笑容,季雨菲也是觉得,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当作一场纯粹的茶会来赴。 想到这些,季雨菲便开始盼着三公主早点来,毕竟这家伙可是昨天早上唯一在太和殿的女性,而且也是发挥了重要作用的人物,想必今天来的夫人们,也都知道她是凭一己之力在大年初一把闻太师两夫妻气晕的人物,也是挺想让家中的姑娘们远离她的。 相比之下,闻府女眷来不来的事,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而且估计很多人心里都有数了,既然长公主请了三公主,那基本就是杜绝了闻家人,今天来,也无非就是图个眼见为实。 当然,今天来的更重要的事情,是看那两位皇子妃会不会都来,来了之后如何表现。 好在天气也给力,还出了太阳,等到三公主到的时候,长公主府上的小县主阿桃,已经像模像样地领着跟她差不多的那几个小姑娘进了一处偏厅玩去了,算是没有再跟她念叨着的三姨母见上面。 二公主是在三公主之后不久到的,还很难得地朝着长公主露了露笑容,说了两句新春祝福的话,便优雅入座了。 之后大家开始心照不宣地等着看最重要的两位皇子妃会不会来。 好在不负众望,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一前一后地到了,于是众人又是一阵行礼寒暄,季雨菲便趁机找到三公主咬耳朵: “对了,我父王说,过年期间会组织到上林苑骑马射箭,朝廷还会选派武官中的高手一起比试,你知道吧” 见三公主扬起了眉毛,便晓得没人告诉这姑娘,又或者,大家想当然地以为她是知道的。 季雨菲便笑嘻嘻地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没事,我听父王说,到时皇帝还会给获胜者彩头,你准备准备努力一下,要是得了彩头,记得分我一点就行了” 三公主再次扬起了眉毛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还别说,长公主的办事能力挺强,这么多夫人小姐,也是安排地井井有条,宾主尽欢。 每张桌子长条形,小巧精致,不过三个客人外加一个伺候茶水的丫鬟,倒是挺符合茶会的样子,每张桌子之间间隔不远,分列两旁,彼此可以侧头说话,又可以看到对面,很是方便。 而且这么一来,鉴于每张桌子人数有限,于是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便分坐了两桌,倒是完美地避开了众人内心或多或少所期盼的两人之间的交流。 三公主和二公主的安排也是如此,也不知长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自己陪着礼亲王妃和大皇子妃坐了一桌,三公主要和季雨菲坐一起,中间便再安排了三皇子妃,二公主则跟静娴郡主和礼亲王妃家那位能言善道的世子妃儿媳妇坐在了一起,算是调节气氛,而等后来季雨菲回家听康王说了才知道,原来这位世子妃跟安国公府也是亲戚,那如此安排也算贴心,想必二公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再说了,她跟她这位亲嫂子,本来也不是很亲密,坐一起没得还让人瞧出端倪来。 所以等到大家都落了座,相互看看打个招呼,好像也挺不错,都是很开心的样子。 季雨菲虽说跟三公主中间隔了个三皇子妃,也没觉得不行,不就是喝茶聊天嘛,有话说就行。而且如今因为谢宜江去了中南道,季雨菲还是挺想跟这位中南道总督之女找点共同的话题聊的。 只是这位三皇子妃如今依旧气色暗淡、一脸勉强高兴的样子,令季雨菲很是同情。虽说两人说到了中南道的风土人情,看着像是这位何小姐喜欢的话题,但聊着聊着,何梦瑶的情绪还是不可抑制地低落了下来。 另一边本来在专注于一边吃茶点一边认真观看中间茶道表演的三公主,忽然转过头来说了句: “是不是嫁了人就不能再回去见父母了” 声音不低,好歹被茶道表演的配乐给盖过了,但也把个季雨菲听得赶紧朝她使眼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眼看何梦瑶低头不说话,三公主难得地说了句安慰的话:“没事,如果我要去那边,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我给你带去” 何梦瑶摇摇头,依旧没说话。 季雨菲想了想,何总督是当地土皇帝,能缺啥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带。不过么,想到古代这种远距离联络的迟缓性,季雨菲倒是觉得: “下次如果你想写封信给你父母什么的,倒是可以让阿宁带去,毕竟她快马加鞭,总比寻常馆驿来得快。” 这话说得何梦瑶眼前一亮,但随之又暗淡了下去:“就为了封信,也太麻烦三公主了。” “不麻烦”三公主豪爽地一拍她的肩膀,季雨菲注意到,何梦瑶又是跟上次那般身子一颤。 这离上次泡温泉有段时间了啊,难道还是有伤季雨菲顿时又想到了三皇子,如果三皇子对何梦瑶的家暴是真,那送信之类的事情应该也会严格禁止吧谁知道何梦瑶会不会跟家中诉苦呢毕竟他那老丈人也不是吃素的,何况现在他还是得靠岳家支持的时候,断断不会容许这种事情让中南道的人知道半分。 想到此,季雨菲便在旁边大大方方地说: “没关系,阿宁如果去中南道,我也会让她带点东西去给谢宜江的,到时你让丫鬟提前把想要送的东西拿到我府里来好了,反正我家离阿宁那宅子挺近,她有时候不在,我可以给你带过去,你也不用怕错过时间。” 眼看何梦瑶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季雨菲便赶紧岔开了话题,毕竟眼看对面的大皇子妃也好,斜向桌的二公主也好,隔着茶道表演的丫鬟们,都在似有若无地看着自己这一桌,得,要么还是找邻桌的这位侯夫人说说话吧,可惜谢宜江的大嫂没来 刚说了没多久的话,外面忽然疾步进来了一位管事嬷嬷,径自走到了长公主身后,想要跟她私下说点话。谁想长公主却一点没想避嫌的样子,让那管事嬷嬷有话直说。 声音有点大,隔着中间茶道表演的丝竹声,季雨菲这边都听了个大概。 那嬷嬷无法,只好一脸尴尬的欠身回答: “禀殿下,是那边府里的大少夫人,说是奉命来给小县主送、送压岁钱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交锋(十三) “奉命奉谁的命”长公主一点也没有要派人去迎客的意思,反倒不急不缓地问起了话。 那嬷嬷估计是反应过来了,倒是很沉稳地躬身回答了:“回殿下,是宁嬷嬷接待的,说是奉了太师的命过来的。” 宁嬷嬷哦对,是长公主府里那位堪比洪嬷嬷的人物,由她出面接待,也不算辱没了长公主名义上的大嫂,毕竟是闻太师派过来的。 长公主手指在茶桌上敲了敲:“既然是祖父给的压岁钱,那本宫就替县主收下了,大少夫人今日想必也是忙里偷闲过来的,就不虚留她了。” 意思是收了钱就让对方走人满座竖着耳朵听的人,觉出了一点不寻常:看样子,长公主这是不想跟闻府的人有什么来往了 反应过来的,便开始四处查看,这一看,便发现,还真没有任何闻府女眷在场。 呵呵,大过年的,看来这位长公主是被惹恼了,也是,昨儿早上连太后娘娘都心疼她,那太师夫人做的也确实太不上台面了 还有些已经听家中夫君分析过昨日太和殿闻太师表现的夫人,这会儿看着依旧认真看茶道表演吃点心、对周遭事情恍若未闻的三公主,又看看两位到场的皇子妃,更是品出味儿来了: 合着这长公主,是想当个纯皇姐吧 早就风闻过长公主夫妻不睦之事的贵妇们,基本上还是比较认同她今日的做法的,夫家虽说有闻太师坐镇,但婆婆也好,丈夫也好,都不是什么靠谱之人,再说了,这从龙之功,哪是那么好得的后面且有着一条披荆斩棘的路等着呢。 还不如好好地当着她的长公主,似这般悠闲喝茶聊天不好么 当然,只是这样的话,从今以后,公主又如何,跟寻常和离之人也没啥两样了,还得独自抚养一个女儿。 在座的大部分人,反正朝堂之事离她们有点远,倒是觉得眼前的长公主还挺让人同情的,而补送压岁钱上门的闻府,哼,真是让人鄙夷,今儿可都大年初二了好吧也不知以前那些年是不是也如此怠慢 以前如何,季雨菲不关心,其他人如何想,她也不知道,见此情形只是在心里嘀咕: 不对呀,对方只说是奉了太师的命,没说只是太师给的压岁钱吧别的不说,那大少夫人,好歹也是阿桃的长辈,怎么着也会添上自己的那一份吧但听长公主的意思,她也就打算收了闻太师的那一份或者最多还有闻夫人的那一份,如果有送来的话 看来真是要跟闻府划清关系了,那大少夫人本来搞不好也是想借此来参加茶会的,竟然就这么给打发了,也不知气成啥样,长公主还说什么知道她今日是“忙里偷闲过来的”,大年初二不是应该回娘家么,能忙成啥样 这是暗示她要伺候昨日气晕、身体尚未恢复的公婆么长公主可真会说话。 季雨菲表示很佩服,在众人的见证之下,长公主顺利达成了今日茶会的小目标,想必随着立储之事的后续发展,闻太师他日难免还要站上风口浪尖,闻府也会一直是个众人瞩目的存在,但无论如何,以后都不太会有人再把长公主府跟闻府挂钩、跟立储之事挂钩了。 而皇帝也好,两位皇子也好,对于如此坚决不掺和的长公主,想必除了明面上的怜惜,也不会再做别的对她们母女俩不利的事情。 人家都为此牺牲了自己的家庭好不好夫家再重要,还是娘家的父亲兄弟更重要,长公主的隐忍和委屈如此一来天下皆知呢。 当然,如果闻太师支持的皇子顺利登基,哪怕闻府功劳再大,也不可能就此舍弃大长公主,毕竟还是皇帝的亲姐姐,何况阿桃小县主总是闻家的人。 如果闻府押错了宝、就此倒台呢那,长公主不也依旧是大长公主么人家当年就跟闻府划清界限了啊,大家有目共睹,头一天闻太师上奏立储,第二天长公主就痛下决心了呢。 想到这里,季雨菲又想起了今日没出现的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看来谢家也是就此摆明了立场啊,虽说世子夫人的娘家威远侯府就在京城,回娘家是现成的理由,但据自己刚才来的时候所问的,如今想来,长公主当时那一脸笑挺意味深长的,说世子夫人是个孝顺的,早就定好的活动,今儿早上夫妻俩要陪着谢老夫人去寺庙上香。 哎呀,也许明年,陪着老夫人去上香的就是自己和宜江了呢,这是当时季雨菲的想法,还以为长公主在取笑自己,光顾着害羞了。 当然,如今她也还是希望如此,谢家这么拎得清,倒也不一定是初二去上香,但想必到时还是能陪着康王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的 咦,刚才那位管事嬷嬷怎么又回来了在季雨菲还在定睛细看的时候,那嬷嬷已经疾步往自己这桌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嬷嬷走到三公主跟前一行礼:“三公主,有位侍卫在外面求见,说要见您。” 侍卫虎贲卫么季雨菲还在想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块茶点的三公主已经站了起来打算往外走。 “哎,阿宁,你这就走啊”季雨菲赶紧叫住她,一边用眼神示意:跟主人家长公主好歹得说一声啊,要不然太没礼貌了。 三公主如今这方面估计也还算明白了,看了季雨菲一眼,走过去到了长公主跟前很认真地说了句:“大姐姐,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然后便掉头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对长公主补了句:“哦对,那侍卫应该会带来一把小弓箭,是送给阿桃的。” 然后再次疾步往外走了。 这一阵风似的,转眼间,三公主的位置就空着了。 长公主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阿宁这是唉,难为还想着阿桃。”这话是对旁边的礼亲王妃说的,对方笑笑没说什么。 看来皇帝还是在不停做事情啊,季雨菲心里则想,明知道三公主来了茶会,也还是来找她。 注意了下周围人的神色,有人依旧在看着门外的方向,有人则交头接耳,看来都是在想三公主如此匆忙离去的原因。 诸位夫人小姐,今儿来参加这茶会多有收获啊,季雨菲脑补她们的心理活动。 连丝竹声都莫名其妙地停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交锋(十四) 长公主一边看着丫鬟们把中间茶道表演的桌椅和用品撤下去,一边起身笑着对众人说接下来大家稍事歇息,等下会有什么京城著名的戏班子上来表演。 有些夫人估计挺懂行,一听就很开心,围着长公主打听曲目和表演的人。季雨菲虽说之前跟着康王在柳湖边听过,之后跟着谢宜江在流云精舍也感受过,一知半解的,不算很感兴趣,但自己也没什么事,总不能跟三公主似的一走了之,便只好跟旁边的三皇子妃何梦瑶闲聊:“你们中南道那边,也有此类戏曲么” 得知有差不多内容、但唱腔迥异的戏曲,季雨菲忍不住撇了撇嘴、摇摇头:“不感兴趣。” 不好意思说看不懂,但因为没耐心,其实也看得稀里糊涂。 何梦瑶听了,难得地笑了笑:“我也不感兴趣。” 以前的自己,其实也就喜欢跟着兄长们骑马射箭,虽然老是被他们嘲笑学艺不精 呵,怎么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明明半年之前自己都还好好地待在家中,做着春秋大梦,何梦瑶自嘲地笑了笑。 看在季雨菲的眼里,以为对方觉得自己的品味不够高雅,便很认真地安慰她:“这有什么,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呗,谁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喝茶、种花、赏曲这样的你看阿宁,舞刀弄枪的,不也折腾出了正经名堂” “是啊,可是三公主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不像我,什么都是半吊子,结果一无是处”何梦瑶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再次无力地摇摇头,本来那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出嫁之前硬是被母亲逼着养了两三个月,如今半年过去,看着跟其他姑娘们差不多的光滑了,可惜,终究 季雨菲看在眼里,不禁有点唏嘘:看来三皇子害人不浅啊,唉,长得帅又如何,这好好的阳光少女,就这么两三月,竟然被他摧毁成这般没信心的怨妇模样了,对着个手心看半天,是嫌弃自己的手长得不够美么 还是谢宜江好,虽然黑了一点,也没那么帅,不过人家贴心温柔又不拘泥,还觉得自己哪里都好,嗯,真是捡到宝了 哎呀,想到此,简直一刻都不能等了,真想马上见到他啊季雨菲便情不自禁地双手捧着脸,一副眼神迷离的花痴样子。 何梦瑶见了,再次苦笑了下,当初自己也是这般少女怀春的模样,唉,谁知道如今却不过听说这位跟三公主感情甚好的郡主,这方面也是很不拘小节的,那位谢家公子之前还在京城时,两人就曾不避嫌地一同出游,不像自己,其实纯粹是一厢情愿 想到此,鬼使神差地,何梦瑶笑着拍了拍发花痴的季雨菲,脱口说了句:“哎呀,真是羡慕你啊” 啥羡慕我季雨菲的心思还在远方,便很不走心地回了句:“羡慕我啥” 这话一问,何梦瑶就醒悟过来了,顿时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可是堂堂的三皇子妃,对着个未婚的郡主说羡慕,转头看了下,也幸亏旁边的人没在,尴尬地停了会儿,才强笑着把话给说圆了:“那个,羡慕你跟三公主感情好啊。” 这倒是,我们俩可是有缘千年来相逢呢,交情自然过硬,不过刚才那段尴尬的停顿,想必你刚才心中所想不是这么个意思吧 那还能羡慕我什么总不会是羡慕我只有个爹没有娘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姑娘曾经也是个公主似的存在,那估计只能是因为现在的生活而羡慕我和谢宜江吧,季雨菲呵呵一笑,依旧点头表示同意。 不一会儿,众人再次就座,长笛悠悠一声响,才子佳人上场,开启一段悲欢离合的戏中人生。 不知是不是刚才话题的影响,何梦瑶看得还挺投入,季雨菲跟她其实也没啥共同话题可聊,一个人便有点觉得无趣,不免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抬头间,刚好看到刚才那位管事嬷嬷又进来了。 “又出啥事了这位嬷嬷今儿可够忙的。”季雨菲觉得好笑,但转眼却看到那嬷嬷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两人眼神一接触,那嬷嬷竟然就朝她走过来了。 “不是吧,这次竟然是来找我的出啥事了”季雨菲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今早去大相国寺进香的康王,不会是他出事了吧 而场子中间虽然依旧演着,大家的目光也还是若有若无地跟着嬷嬷到了季雨菲这里。 “嬷嬷,什么事”没等那位嬷嬷走到跟前,季雨菲就先紧张地问了。 “禀郡主,”那嬷嬷依旧稳重地先行一礼:“刚才来了一位自称白流苏的姑娘,说是您的贴身丫鬟,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她有事找您。” 流苏流苏今儿不是留在府里么季雨菲顿时心下一松,那应该跟康王没啥关系。 便好整以暇地起来,还朝对面望过来的长公主微微一笑,表示没什么事儿,之后才施施然地走出门去,季嬷嬷已经行动迅速地跟了出来,季雨菲便也跟她提了一句。 “是流苏”季嬷嬷的声音却没有那么坦然:“郡主,府中诸事安排妥当,不至于有什么情况啊”今儿又没有什么姑娘回娘家,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那就只能是 主仆俩对望一眼,心里都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不会是康王出了什么事吧 两人顿时开始加速往前走,好在很快就看到了迎面赶过来的白流苏,季雨菲一看她那有点苍白的脸色就暗道不好,当下也无暇细想,上去就抓住她的手低声问了句: “可是我父王” 白流苏抿了下嘴点点头,然后也低声说了句:“不过王爷无大碍” d,就知道康王被抓差没什么好事情季雨菲深呼吸一口气:“走,赶紧回府” 想了下,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康王没大碍,然后回转身对着后面匆忙赶上来的那位嬷嬷微笑着说: “劳烦嬷嬷等下帮我跟大姐姐告个罪,就说我府里有事,得先走了,请她见谅。” 那嬷嬷自然是一口答应。 这边主仆三人上了马车,季雨菲便赶紧问白流苏:“怎么回事” 得知康王是在大相国寺的台阶上摔了一跤崴了脚,季雨菲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本来还以为是被人暗算了,结果竟然是这么个情况,这,这算出丑吧 但是就为这事让流苏白着个脸前来通知自己季雨菲觉得不可思议,再转头看下季嬷嬷,也是很严肃的表情,便有点不太确定了:“父王就崴了脚,也不算很严重啊,对吧” 季嬷嬷却叹了口气:“郡主别担心,咱们回去见了王爷再说。”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交锋(十五) 好吧,与其听丫鬟嬷嬷们表达些不能畅所欲言的想法,还不如回去直接听康王自己怎么说。 而且当着白流苏和季嬷嬷的面,季雨菲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有点隐约地觉得: 搞不好康王这脚,还是自己主动崴的。 开玩笑,哪怕她们上次去那莲溪寺,人家主持都为此特意提前谢绝香客、好好整饬了一番寺内环境呢,更何况是那皇家大相国寺,既然是迎接如此隆重的年度进香,自然是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肯定也有着丰富的接待经验,安保工作也做得到位,怎么就能让康王这一皇家代表崴了脚呢 可如果说是主动崴的,季雨菲又表示不太能理解康王这思路,别的场合崴脚倒也罢了,顶多说一句走路不小心,但你可是去菩萨面前祈福的啊,这不是要被有心人做文章、说什么德不配位、被菩萨怪罪啥的么 算了,多想无益,回去后问了康王就知道了。 到了王府,出乎意外的,门口竟然站着禁卫军,季雨菲无暇多问,一路拎着裙子简直是小跑着进了正房,还好,虽然气喘吁吁的,也总算是看清了康王除了一只脚搁在凳子上、其余看着都还正常的样子。 季雨菲顿时就生气了:“父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地进个香不行么,大过年的,还怎么出去社交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康王听见门口动静睁开眼来,见是女儿,且听到了女儿的话,立马就笑了,虽然在季雨菲的眼里,那笑容看着挺心虚:“清儿回来啦,父王没事,没事哈,别担心”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后面跟进来的季嬷嬷和白流苏先下去。 这边的季雨菲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了,然后依旧很没好气地问康王:“说吧,怎么回事” “你这孩子,怎么跟父王说话呢”康王依旧陪着小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女儿进来后,两人的对话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尽管伤着腿的是他。 季雨菲不接话,低头先看了下康王裹成了个粽子般的脚脖子处,想了下,然后抬头看着康王问了句: “父王,你这脚这么一崴,对咱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当然是”康王顺嘴接了半句才意识到不妥,气得探过身在女儿额头上弹了一下:“竟然敢算计起你父王来了” “嘻嘻,女儿要不这么干,父王能说实话嘛”季雨菲很得意:“看来是好处多。” 摸了下额头,又浑不在意地问康王:“那好处是什么呢坏处又有哪些” 康王有点小尴尬,毕竟崴脚这件事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自己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小伎俩,跟女儿面不改色地讨论这个,呃,还是有点不是很适应。 季雨菲其实没多想,宫斗剧里的小动作多了去了,再说了,只要好处胜过坏处,让她自己崴脚也愿意,成本低、风险小啊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康王稍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心理,便也就跟女儿实话实说了: “此事,父王也是进了大相国寺后才觉出不妥。” “那永信方丈,本是方外之人,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一副不问世俗、一心参禅的样子,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话说得多了点儿,还当着众人的面夸父王什么堪当大任,你说奇怪不。” “当然,他这话真要论起来,也可以说没什么毛病,毕竟这是你皇伯父交代的事情,一年也就这么一回,但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啊,仔细一推敲,再加上他平日里的行事,父王还是觉得,咱得做个万全准备,免得被有心人日后当作把柄。” “所以你就借这个崴脚,来证明不堪当大任”季雨菲朝康王调皮地竖了个大拇指,这临场反应算很好了。 “你这孩子,又来调侃父王”康王作势又要爆栗子。 “好啦好啦,是女儿的不是,多谢父王不惜以身试险,换来王府太平”季雨菲赶紧朝康王作揖求饶。 康王也不是真的生气,难得女儿都大姑娘了还能跟自己感情如此亲近,只装模作样瞪女儿一眼:“也不知外头怎么传的,竟然都说你行事稳重” “那是都是跟父王学的嘛”季雨菲赶紧陪着笑拍马屁:“再说了,这不是对着父王你嘛,外人面前,女儿自是字斟句酌,时刻提醒自己切勿行差踏错。好啦,父王,您请继续” 说的康王又瞪了她一眼,嘴里却也很诚实地继续说下去了: “如此一来,正月十五之前,父王自然是不能再四处走动了,换个清静。不过么,就是此事也有点犯忌讳,虽然只是崴个脚,但真要有心,这一整年,但凡朝廷内外有点什么事,都可以说是父王此次祈福的问题。” 这倒也是,话都是人说的,尤其这个时代大家还都挺信佛道的,想必刚才白流苏和季嬷嬷就是这么想的,康王可能要当一整年的背锅侠了。 想到这,季雨菲便想起了刚才在门口看到的禁卫军,不会是因为康王这么一出,直接惹怒了皇帝吧 “父王,女儿刚才进来时,门口守着禁卫军,怎么回事”季雨菲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万一把他们王府给软禁起来可就糟了,只进不出什么的。 “哦,禁卫军当初是跟着父王去大相国寺的,因为出了这事,今儿毕竟不是一般的差事,按规矩,大相国寺得彻查,禁卫军守在门口,想必也是为了父王的安全着想。”康王淡淡地说道,这一点他倒不是很在意,就算要对王府不利,也不至于直接到这种地步,今儿可是才大年初二呢。 “这样啊,”那应该就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季雨菲跟康王确认: “父王,这事皇伯父已经知道了吧” 也不知态度如何。 这事连自己都看得破,皇帝那边肯定也是瞒不过的吧希望他能够理解他这亲弟弟的“苦心”,人家确实一点都不想掺和什么立储的事,那是你们父子仨的事。 “哦对了,父王”在康王打算开口之前,季雨菲又想起了一件事,觉得跟皇帝也有关系,趁现在想到: “刚才在大姐姐那边,阿宁比我走得早,当时有嬷嬷进来说是外面有侍卫找她,然后阿宁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走了,我觉得有点事情。”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交锋(十六) “还有这事”康王有点惊讶,怪不得他家皇兄到现在也没派太医什么的来慰问他一下,按说离自己在大相国寺崴脚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清儿,你把今儿在你大姐姐府上的情形跟父王仔细说一下。” 父女俩这一说,便又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康王对女儿的观察力颇为满意,特别是长公主对闻府的态度回应,这也坚定了他对自己这件事的肯定 皇兄上位也不过十几年,当年的事仍历历在目,可千万别再抱着什么侥幸的心思。 之后,也总算等来了宫中派来的御医,在康王暗示性地表示自己这崴脚感觉还挺严重的、短期内可能无法下地走动、请他代为转告皇帝之后的活动均不太能够出席时,这位专治跌打损伤的许太医却诚惶诚恐地表示,宫里没说让自己回去复命,一切都要等皇上传召再说。 所以这位太医其实没见过皇帝来之前没见过也正常,但皇帝竟然对自己的伤情丝毫不关注 有女儿之前所提供的三公主的情况在先,康王立马就想到,搞不好如今皇帝在忙别的事情、无暇关注他这边的“小状况”,顿时大喜,看来这一关是暂时过了,便给那提供了如此有用信息的许太医包了个红包,表示大过年的辛苦了。 父女俩一开始都挺高兴,如此一来,康王府起码能躲得一些清静,而且崴脚这事说大也不大,季雨菲可以照常出门会客,康王也可以照常在家迎客,譬如听闻风声而特意过来看他的护国公,跟他美滋滋地在家喝酒下棋,挺好挺好。 为此,白流苏和季嬷嬷都很是惊讶地看到,王爷和郡主两人晚上还开开心心地一起吃了饭。中间康王倒是有点遗憾地提及:安排在正月初六的上林苑骑术与箭术比试,没法看到诸位参赛选手以及三公主的风采了。 对此,季雨菲表示没什么影响:“那没关系,父王,我去就行了,今儿我已经跟阿宁说了,她要得了彩头,分我一半” 康王一想也是,再说了,军中武官都会参加,高手如林,阿宁还不一定能得彩头。 如此,这一天也就平顺地过去了。 之后两天也是如此,倒是平顺得康王让开始觉得怀疑了: 他家皇兄到底是有多忙,忙到竟然能忘记他这个皇弟为了进香在大相国寺崴了脚的事好歹装模作样地问候一声或者叫进宫训斥一番也行啊,反正这都是平常对待他的套路,早就习惯了。怎么如今却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 康王觉得,从之前女儿所说阿宁从长公主茶会上中途离席、到现在过了两天了也没到王府来玩一事判断,宫里肯定有什么事。 这么一想,顿时又有点后悔自己把崴脚的程度给夸大的事,没办法,看来只能让女儿借着正月初五的新春诗会探听下宫里的情况了。 季雨菲听到康王拜托她的这个任务,第一反应是摇头坚决拒绝:“父王,我不会作诗” 古诗倒是会背几首,那些小时候语文课本里的也还记得,但是那些诗作过于惊才绝艳,自己没法厚着脸皮盗用,而且也没法糊弄别人,毕竟康王府郡主从来都不是个才女型的,充其量也就会做几道味道还不错的甜点,突然口吐莲花一般,大家肯定不信。 康王对女儿的反应是哭笑不得:“谁说让你去作诗啦作诗都是那些文官们的事” 经过她家父王的科普之后,季雨菲总算明白了,这初五的新春诗会和初六的上林苑比武,算是两项传统的皇家新春盛会,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而且,据康王说,这两项盛会,基本都是让年轻人比试,图的就是好看与喜庆,所以很受大家欢迎,得到彩头的两位,不仅风光程度堪比高中状元,更有可能得到皇帝垂青,借此擢升。所以这些年,也是很多有适婚年龄儿女的人家热衷于观看的原因,毕竟,家世好又有才华和前途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如果刚好又没定过亲,那就可以眼疾手快 赶紧抢来做女婿妹夫小舅子连襟了 所以,一开始还只是皇帝与朝臣们观看,后来不知从哪年起,太后娘娘和宫里的几位太妃也兴致勃勃地去看了,少年郎嘛,谁不喜欢。 再后来,太后娘娘便发话了,说如此赏心悦目的新年盛会,就要与民同乐才是。 于是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能因此而获准出席、过把眼瘾了。 当然,年轻的文武才子们也挺乐意,毕竟被一帮大老爷们点头评足,跟被一帮漂亮姑娘围观,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说到后来,康王总结说,这两项盛事,加上初夏时的马球赛,算是最受欢迎的年度三甲了,也成全了很多对男才女貌的好姻缘。 那倒是,季雨菲很是认同,想起当初看马球赛时那些千金小姐们的疯狂程度,跟现代的粉丝追星也不遑多让。 既然如此,明儿的新春诗会,应该也很有看头,虽然不是马球比赛那种疯狂,但未婚姑娘们对着才子发各种花痴,年轻才子们各种卖弄文采,肯定很有趣,甚而至于,就像古装剧里演的,肯定还会有个别出格的姑娘,能豁出去做点小动作,冀以在皇帝和太后以及家中长辈都在场的情况下让心仪的才子注意到自己,哎呀,想起来就觉得有意思 康王呢,本来也是个八卦的人,在女儿的追问之下,便开始乐滋滋地给她讲了历年发生在这两项盛事上的趣事,父女俩感叹一阵、乐呵一阵,之后叫来季嬷嬷,说了一些准备和注意的事项,第二天一早,主仆俩就进宫了。 先是到了太后宫里,这里云集了大年初一那天的诸多贵妇,季雨菲看了下,嗯,闻夫人婆媳俩都没在,长公主也没来。 反正这次不像初一的宫宴,还是看大家自愿的,不来也没关系,已婚的搞不好还要避个嫌。不过自己没关系,因为康王崴了脚嘛,这不是到皇祖母跟前亲自传个话、省的她老人家担心嘛。 当然,皇太后在听说康王这几天都没法下地后也是皱了皱眉,拍了拍季雨菲的手叹了口气。但转过脸,又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开始拉着季雨菲,跟那些带了家中适婚姑娘的外命妇们唠家常。 季雨菲看了下,皇太后旁边倒是坐了个带着一脸矜持微笑的张妃,但二公主没来,三皇子妃没来,徐贵妃婆媳俩也都没来,事实上,除了个张妃,竟然也就是自己了,静娴郡主啊礼亲王妃婆媳啊还有其他的宫妃们啊统统都没来。 想了下,季雨菲便也明白了:今儿是文试,张妃作为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女儿,自然是要来捧场的,估计她自己肚里也有些墨水,再者太后娘娘也需要有宫妃陪伴。 至于其他没出席的后宫人士,那自然主要是为了避嫌,再者估计她们对此也不太感兴趣,徐贵妃不是就曾经被刘妃讽刺过是大老粗家出身么,明儿的武试搞不好会出席。 这么想想,季雨菲觉得自己今儿得跟紧皇太后,毕竟也是定了亲的人,免得被有心的人算计了去,惹出些不该有的麻烦,于是连中间有两个在长公主家的茶会上碰到过的姑娘殷勤地过来见礼,也没怎么跟她们多话,反正也不是很熟。 倒是后来上来个高个的魁梧姑娘,让季雨菲愣了下:这姑娘,怎么看着很是眼熟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交锋(十七) 愣神的工夫,那挽着姑娘胳膊的夫人已行了礼自报家门,也让季雨菲想了起来: 原来眼熟的这位是左都御史家的陆小姐。 就是之前跟谢宜江去逛首饰铺子时碰到的那位跟张琳在一起的姑娘。 张妃看着对陆夫人还算客气,季雨菲恍惚记得,当时自己跟皇太后说起此事时,太后也提及了陆小姐的哥哥,说是文采出众,跟张家的张天成不相上下,当时张家搞不好还挺想把张琳嫁给这位陆公子的。 如今看来多半也是真的,只不过陆家到底没看上张琳。 张琳后来许给了威远侯府的纪子豪,季雨菲希望以后尽量少见到,气场不和嘛,但对这位陆小姐,她倒是没什么恶感,所以眼下两人再次见面,季雨菲也是笑嘻嘻的,只是绝口不提两人之前见过面,陆小姐也是如此。 皇太后对这位陆夫人似乎观感也挺不错,连带着对陆小姐也是特意让她上前来问了两句话,得知尚未许人家,还意有所指地安慰陆夫人:“不着急,有缘千里来相会” 把个陆小姐给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哎呀母后,时辰是不是快到了”今儿的张妃真心让人刮目相看,见状还帮了个小忙,笑着岔开了话。 季雨菲有点惊讶,看来向来眼高于顶的张妃对左都御史家确实不错啊,又或者说,这左都御史应该挺厉害的吧能帮上三皇子 皇太后听了张妃这么一句,则是回头找欣娘确认时间,得知可以准备准备走了,便站了起来,季雨菲赶紧利索地起身过去搀住她,一边低声问: “皇祖母,阿宁今儿来么”皇帝反正肯定会来的。 可惜皇太后只是拍了拍自己的手,没回答。 阿宁这几天是得忙成啥样啊季雨菲心里很是疑惑,又生怕被皇太后瞧出点什么,便只得先把念头给暂时抛了。 等女眷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杀到太液池畔与御花园相隔不远的一处宫殿内,皇帝跟朝臣们已经在了。 仗着一直稳稳地扶着皇太后的手,季雨菲算是挺有优势,不但近距离地观察到了皇帝的气色,也顺便看到了今日的主角才子们。 皇帝看着气色还过得去,看来是已经缓过来了,就是穿得多了点儿,手里还捂着个暖炉。 才子们呢,虽然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但帅哥看着颇有几个,而站在头排的那位,季雨菲还算熟张天成。 也是,京城闻名的大才子嘛,尤其是这种场合,张大学士已经退居二线,张皓然也就那样,自然是让金童般的孙子早日入了皇帝的眼为好。 怪不得张妃今儿的做派很接地气,原来如此,这是等着捧侄子的场呢。 哦对了,季雨菲又悄悄地看了下皇帝身后,三公主没来,两位皇子倒是都在,三皇子依旧玉树临风得让人差点流口水。 看了下自己身后的一众千金小姐们,还真有几个羞羞答答却坚定不移地看着三皇子发花痴的。 唉,希望没有想要嫁入三皇子府当侧妃的,这小子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啊,内里太刺激,一般人承受不起啊,季雨菲很是感慨。 想到这里,季雨菲甚至觉得,当初张家拦着痴情的张琳不让她做侧妃,搞不好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三皇子这一阴狠的毛病吧 相互见了礼、重新入了座,太监总管王洪发便出来公布了比试的规则。 季雨菲听不懂,反正都是些作诗的规则,她的目的主要是见三公主,顺便看两眼帅哥,但看过了也就作数,老实说,还是三皇子最美,这么一想,季雨菲就觉得,还是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想自家谢宜江的样子好了。 金玉其外者,不用羡慕。 所以,在有些才子被皇帝恩准去外面的御花园啊、太液池啊等地方找灵感的时候,季雨菲没有别的事,便干脆用手撑着腮,悄悄打起了瞌睡,反正殿内挺暖和,而且大家低声说话的嗡嗡声挺催眠 “喂,醒醒”头上被敲了一记,季雨菲惊醒了,抬头一看,好,三公主来了,顿时精神一振。 上下看了下,这姑娘今儿很难得地穿了身很正常的宫装,还是大红色的,配上她那张脸,很是光彩照人,见季雨菲看自己,还更难得地解释了下: “哦,洪嬷嬷说了,大过年的,要图个喜庆,我的骑服不够换,就只好穿这件了。” “挺好看的,你看我,也是穿红色的,过年是要这样,尤其不能穿白色和黑色的,知道吧”那就犯忌讳了。 季雨菲一边说又抬头看了下三公主的发饰,见那只萧梦醒送的珠钗也还是插在头上,便又放心地点点头,然后悄声在她耳边问了句:“我问你,我父王初二崴脚的事,你父皇知道么”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知道,但又扬着眉毛反问了句:“不就是崴了脚么,我跟父皇说了,崴脚不是什么大事,控制走动、休息个几天就好了。” “所以皇帝也不生气”季雨菲盯着三公主的眼睛压低声音继续问道,总不会三公主这么一说,皇帝就不闻不问了吧那她也算是天子跟前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了。 “也不是,主要当时我们有事放心吧,没事的。”三公主随口说了句,中间停了下,然后拍了拍季雨菲的肩,就朝皇帝那边过去了。 也行,就冲这句话,季雨菲觉得自己今儿进宫的任务已经顺利达成了,便满意地打算继续瞌睡。 可惜外头一阵响动,出去找灵感的才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得,眼看回来的人都开始落笔,想必之后的进程就快了,季雨菲打一个哈欠,开始好整以暇地观察观众席上的夫人小姐们。 看来看去,名堂就看出来了。 譬如说,那位陆小姐因为身材高大,人群里坐着有点显眼,很容易被注意到。这会儿看着,她的身边竟然有好几个姑娘一脸殷勤地围着,眼神还都时不时地瞟着一个方向,陆小姐看样子有点无奈。 季雨菲顺势一瞧,见是一个同样身材高大魁梧、眉眼间跟陆小姐有点相似的才子,得,那必然是陆家的公子了,外表倒是一般,不过在一众书生中,身材算是很出挑了,再者,才学估计也确实很厉害,要不然不会如此受姑娘们青睐。 季雨菲不禁想拿这位陆公子跟张天成比较一下,便又看向了张天成,结果这一看,好嘛,果然是张公子一如既往的风格: 张天成手里拿着毛笔,眼睛却看向正跟皇帝低头说话的三公主,还是那种毫不掩饰直愣愣的眼神。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各顾各的,张天成的桌子又摆在第一排,不知道内情的人,就算看到,搞不好也以为张天成是在目视前方进行深度思考。 但转头看下皇帝另一侧的张妃,嗯,张公子的姑姑这会儿也是有点不高兴似地皱着眉头盯着自家侄子。 算啦,张公子,充其量,你也就是三公主的一位普通朋友,搞不好还不如之前那位赵佳武有共同话题呢,再说了,三公主别的方面能干,但目前还只是个情感方面不开窍的小姑娘,你就算用再灼热的眼神看她,哪怕把她看穿,人家也是不明白滴,季雨菲打一个哈欠,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四百二十章 交锋(十八) 难得的,皇太后对打瞌睡的小孙女没怎么样,还特意嘱咐跟皇帝说完话的三公主不要上去捉弄她。 三公主便身子一转,下场去看才子们的成果了。 别的不懂,书法如今她也一直在练,好歹可以观摩一下嘛。 于是虽然穿着一身宫装,但依旧一副男儿气势走路的三公主,就那么大踏步地往第一排张天成的桌子走了去。 “咣当”一声,把刚有点迷糊的季雨菲又给惊醒了,睁眼一看,张天成倒是依旧在低头精神集中地写着,旁边那位,则在一脸慌乱地捡茶杯呢,好在是冬日,殿内铺着厚地毯,茶杯没摔碎。 “别紧张啦,没事,好好写”三公主还挺好心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 这次季雨菲注意到,张天成的头稍微侧了一下,视线往下,看向了旁边蹲桌子边的人。 “放心,张天成,这人心理素质忒差,长得也没你好看,没看阿宁已经站在你旁边了么。”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给他加了一句游。 如果让季雨菲选择,她觉得还是张天成比萧梦醒好一点,毕竟萧梦醒那个身份有点像不定时炸弹,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牵连三公主。 何况张天成还挺痴情的。 但,想到三公主要就此管张皓然叫“爹”,季雨菲又觉得心里膈应、不太能接受。 “唉随便啦,看你的造化吧”季雨菲摇摇头,眼光余角却扫到张妃也正看着那边的脸,不对啊,怎么看着没皱眉头啊 按说张家除了张天成自己,没一个待见三公主的吧季雨菲有点疑惑。 算了,搞不好张妃就是故意在皇帝面前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呢,好歹今儿是要捧张天成的,而且还是大年初五。 再说了,没看现在,张天成已经完成了他的作品,正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头轻声念给三公主听呢,抛掉其余的外在因素,季雨菲觉着,两人这么并肩而立,还挺养眼。 就是三公主这家伙,脸上再有点表情就好了,没看张天成那眼神,从季雨菲这个角度看,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可惜不懂风情的三公主听完了,也仅是豪迈地拍了拍张天成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就继续往前看别人的去了。 有刚才那位掉茶杯的在前警示,后面的人就显得稳重多了,左看看右看看,三公主背着手走到了那位陆公子身边。 嗯,季雨菲歪着头看得兴致勃勃:从身高体型来看,其实还是陆公子跟三公主更登对,而且这位陆公子看着很是不卑不亢,面对三公主这个半文盲的问题,也是看着不疾不缓地在给她解释。 不仅如此,也不知两人怎么交流的,三公主竟然拿起那位陆公子的笔,在桌上拿了张纸写了个字。 而陆公子则微微一笑,接过三公主的笔,也在同一张纸上写了个字。 然后呢,季雨菲都已经八卦得扬起了脖子恨不得站起来了,眼看着三公主吹了吹纸上的墨,陆公子则拿着旁边的废纸配合地在上面按着吸墨,然后包括那几个坐在陆小姐旁边的姑娘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三公主把那纸张折了几下,揣进了自己怀里。 妈呀,季雨菲赶紧把目光移向前排的张天成,虽说看不清他低头回眸的样子,想必脸色不会太好。 呃,还有,季雨菲又看了下,观众席里那位陆夫人的脸色看着也不太好。 当个驸马有这么尴尬吗又不是上门女婿,至于嘛季雨菲顿时在心中把这位陆公子给剔除了,张皓然这个公公不好,陆夫人这个婆婆看着也不太好。 这么一想,嘿,萧梦醒父母双亡呢,不好意思,虽然身世坎坷让人同情,但好歹没有不待见三公主的公婆啊。 “清儿”身后传来皇太后一声低低的呼唤,季雨菲转头一看,刚好看到皇太后略带警告的眼神,顿时醒悟过来,好吧,自己这番八卦猴急的样子有点招眼,搞不好就被在座的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行事要稳重,对季雨菲默默地提醒了下自己,又赶紧朝皇太后眨眨眼做个歉意的赔笑,也是服了,老太太火眼金睛啊,坐在后面都能看穿自己。 这一点,面无表情的三公主倒是歪打正着地符合要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皇帝学的,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家风范。 接下来,季雨菲便老实坐着、神色不动地看着才子们退场休整,然后皇帝和太后打头,大家开始起身去欣赏评判那些留在桌上的作品。 季雨菲见皇太后主动招手叫张妃,便知道她暂时不需要自己了,就朝不远处的三公主踮起脚招招手,打算两人躲一边说说话,反正都是半文盲,不识货,也没资格当评审。 谁知三公主朝她点点头,然后竟然跟到了皇帝旁边,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地听着皇帝身后的大臣们热烈地发表意见。 不是吧,阿宁你看得懂么季雨菲很想翻白眼,不过看到两位皇子反倒落在了后面,眼珠子一转又想:难道这是皇帝事先吩咐好的 反正如今皇帝的行事咱也看不懂,就当看个热闹好了,看完了结果就回家。 季雨菲便很是端庄地坐位子上,等着皇帝出结果 结果出来得还挺快,让季雨菲都有点怀疑是内定的:张天成和那位陆公子陆俊翰不分伯仲,各有千秋,于是众望所归、并列双甲。 陆俊翰没看出什么,季雨菲觉得张天成有那么一丝失落,而三公主还嫌不够给他添堵,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恭喜:“厉害啊” 张妃和三皇子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张妃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在给皇帝的赏赐时,三皇子也特意拿了给张天成的这份,并拍了拍他的肩以示祝贺,一副表兄弟情深的样子。 本来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但看了下大家都没有要退场的意思,季雨菲觉得可能是跟21世纪那般,还要来个领导总结陈词,也就是皇帝出来再说两句话。 谁知皇帝还挺直接,虽然声音有点低沉,却很是干脆地说,如此年轻才俊,自然要给他们擢升一番。 眼看人群一阵骚动,季雨菲才明白过来,原来彩头是这么个意思,本来还以为是直接给奖金,刚才看到两人得的是文房四宝,还有点失望,觉得明天没法从三公主那里分钱了,谁知还有这么好的奖励,那自然是比直接给钱厉害多了,怪不得姑娘们都如此花痴,这样的夫婿还真是挺有前途啊。 张天成和陆俊翰都立马下跪磕头谢恩了,季雨菲看那陆夫人努力控制的喜悦表情,便知她家儿子擢升得挺好,张妃这边也是,虽然看着依旧神色淡淡的,但眼角眉梢也是挡不住的笑意。 也是,张家永远都是三皇子的一大助力,张天成作为未来的张家顶梁柱,自然是越往上走越好,尤其是在眼看就要立储的时刻。 皇太后在皇帝之后也说了两句,想必这也是她来的一大原因,大意是说,今儿见着了如此多的国家栋梁,心里很开心,但这都是皇帝操心的事,她呢,作为一个祖母级别的老人家,则是在想,哎呀,满座都是青年才俊哪,成家与立业啊,其实也不怎么矛盾。 这话一说,殿内的气氛顿时就达到了**,那些没有得到彩头的才子们,心理上想必也得到了一些平衡。毕竟人中翘楚也就那么一两个,本来今天大家来此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展示才华,如今被皇太后这么一点破,也算是间接得到了肯定与鼓励。 一时间,大姑娘小伙子的,很多人都羞红了脸,让那些朝臣和夫人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新春诗会总算是转到了有趣的部分,希望能多成几对,季雨菲也笑了。 不过等下谢过恩的陆俊翰已经起身捧着赏赐回到了才子们中间,张天成怎么还是低头跪着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交锋(十九) 还在说笑、交谈的人群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但很快,孤零零一个人跪在皇帝面前的张天成毕竟太过醒目,让大家注意到的同时也开始觉得诧异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说起悄悄话来。 张妃自然也看见了,为此还不避嫌地强笑着主动开口说了句:“这孩子,可是欢喜得傻了阿成,还不快起来” 只是不说还好,张妃这一说,凭直觉,季雨菲便觉得,张天成不会起来。 哪里是欢喜得傻了,打小就经常进宫的人,据说还进过御书房的人,怎么会这么不经事应该是对皇帝还有什么话要说吧 难道是姑侄俩做戏、表示下对皇帝给他的官衔的不满意一般来说不至于啊,毕竟又不是他一个人,人家陆俊翰都已经谢了恩退下了。 再次凭直觉,季雨菲觉得,接下来张天成要说的,搞不好才是本次诗会的重头戏,会很精彩,也很出人意料,可以静静地拭目以待。 果然,听到张妃的话,张天成抬起头,却还是跪着没起来,只朝着前面看向他的皇帝又郑重地磕了个头:“请皇上恕罪,微臣有个请求,还望皇上答应” 这话一说,殿内顿时发出了一阵比刚才皇帝宣布擢升两人时还要大的动静:大过年的,这张天成,他到底要干什么 动静太大,大家实在是控不啊,害得王洪发被迫捂着衣袖用力发出了一阵“咳嗽”声,殿内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哦请求”皇帝既没说恕罪,也没说答应,只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下面的张天成。 站在皇帝跟前的三公主则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离她不远处跪着的少年一脸好奇。 张天成又磕了个头,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对着皇帝一边行礼一边朗声作答:“回皇上,微臣自知才学浅薄,请皇上恕罪,恳请恩准微臣保留原职” 这话一说,殿内顿时又控制不住发出了更大的一片声音,王洪发再次的努力咳嗽也不顶用。 这张天成不是打小就是神童么怎么说出这么一番不着调的话今儿这新春诗会,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走个捷径、抄个近道、来个破格擢升么这是殿内大部分人的想法。 结果你倒好,到手的好处转眼又要拱手放弃这神童莫不是脑子有点偏执吧一小部分人的想法。 几个本来暗搓搓起了联姻心思的夫人,更是不禁按住了女儿的手:如果真是这样,就算陛下最后没治他的罪,这张天成也还是不适合做自家女婿。 相比而言,另一边的朝臣们,自然比他们的夫人要更深思熟虑,只是哪怕这样,大家的心里也都有点疑惑,不知这位被曾经的张大学士亲手教导出来的得意孙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季雨菲看了下张妃,紧紧地抿着嘴,手里在不断地绞着帕子,看来事先也是不知情,而且此时内心很惶恐。 三皇子离得有点远,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感觉是没什么表情,嗯,所以看着还是一脸又帅又酷的样子,唉,光看着确实美 季雨菲赶紧再调回思路:张天成这是要以退为进、借机博得皇上的好感么思忖着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好办法。 毕竟哪怕再擢升,张天成一个入仕不久的年轻人,官职高不到哪里去,过年给的彩头不就图个喜庆与热闹嘛,搞不好也多半是个花团锦簇的虚职,那还不如借此给皇帝展现自己的务实与脚踏实地来得要紧。 想到此,季雨菲倒是在心里默默地给张天成又加了下油,有此不凡见识与心性,少年未来可期啊。 殿内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张天成依旧低头跪着,皇帝则闭着眼睛没说话,旁边的皇太后也没吭声。 王洪发感觉已经放弃了,最后出来打破这个场面的是三公主,也不知是她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还是怎么的,虽然眼睛依旧看着前面的张天成,右手却举起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很神奇的是,殿内竟然也真的安静下来了,随后季雨菲听到皇帝开口的低沉声音:“然后呢” 哦,原来还有然后。 看来张天成还是有所求啊。 求啥呢总不会是求一个更高的官职吧他自己刚才也说了是要保留原职,不可能再自己打脸。 那除了官职之外,还有什么他想要的呢季雨菲开始自行代入,认真替张天成思考起来。 前面的张天成则已经又朝着地面重重地磕了下去,好在地上铺着地毯,也没什么实质的伤害性: “回皇上,微臣并无别的请求,只是今日殿前能得此彩头,皇上金口玉言对微臣的褒奖,微臣视为一生荣耀,必将时刻铭记于心,以此自勉奋进,方不负皇上所期” 这话连季雨菲都觉得,搞不好张天成事先彩排过,说得如此堂而皇之却听着合情合理,关键还很顺畅。 但,并无别的请求那时刻铭记于心是什么意思季雨菲觉得,张天成确实是在以退为进,但进的感觉不是仕途方向 眼光一扫,看到站在张天成面前不过咫尺的三公主,季雨菲忽然感觉犹如一阵醍醐灌顶: 好你个张天成,原来图的不是事业是感情啊,你这家伙是想娶三公主吧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要颜值有颜值,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的世家公子张天成,唯一还没法拥有的是什么 自然是只有三公主啊 怪不得,当日二皇子出殡时,不是还专门在街边整个了包厢靠窗傻望三公主么如今眼看三公主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跟前,竟然一直头都不抬。 本来自己还以为他是遵守礼仪,合着是为了避嫌啊张天成明明是爱慕三公主成痴啊 唉,傻孩子,你可知道阿宁这家伙曾经一顿饭横扫一桌菜、末世里以砍杀丧尸为生么 你们俩,简直是南辕与北辙啊 季雨菲在如此替张天成扼腕感叹的时候,偏偏另一个当事人三公主,在张天成说完话、大殿内又一片诡异沉默的时候,竟然还走了两步蹲到了跪伏在地的张天成面前,说了句: “张天成,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跟我父皇要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交锋(二十) 季雨菲听了差点要笑出声来:阿宁啊,你这问题问的,是想要张天成当场破功么人家想要的就是你啊,傻姑娘 当然,人家既然现在没说,肯定是觉得时机未到,尤其是如今这被闻太师手动开启的立储关键时刻,时机太敏感了,难免会被皇帝认为是三皇子这一派要刻意拉拢三公主,自然不会同意,根本不用开口相求。 季雨菲这么想着,见张天成也果然如她所料,依旧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唉,真是难为他了,关键时刻只能出此下策,为自己的幸福奋力一搏,季雨菲深表同情。 也不知皇帝对此了解多少,又会不会因此生出恻隐之心、成全他。 于是,在三公主问完此话、殿内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三公主随之起身走回原地之后,皇帝终于又低沉地发声了: “你可想好了” 张天成身子一颤,直起身子,双眼闪亮地抬头行礼:“多谢皇上” 这两人感觉跟打哑谜似的,想必今儿在座的人回去后都有得猜了:猜张天成心中所想,猜背后张家的真正用意,甚至猜皇帝对此事的态度等等。 季雨菲在心里撇了撇嘴,不过他们应该死也猜不到,其实真实的原因,只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张天成,莫名喜欢上了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非主流三公主吧 季雨菲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去赌坊下个注,看京城有多少人知道张天成是为了心中姑娘的这份心思,以及知道之后又有多少人能猜中张天成心中属意的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想必赌坊生意会很好,自己也肯定能稳赚不赔,只要不被三皇子一党的人盯上、觉得自己影响立储大业从而派人追杀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略带走神地坚持到了此次新春诗会的尾声,毕竟张天成这么一折腾,反正重点环节已经过了,差不多也就可以结束了,没看大家都是一脸“赶紧散了吧,早点回家去八卦”的表情么 想着第二天的比武跟自家没啥关系,反正父女俩如今也知道皇帝的态度了,那就还是安分地在王府里待着吧,等朝臣们退场之后,季雨菲便也跟着向不知为何还不走的一堆宫里人尤其是皇帝和皇太后行礼告退。 谁知皇太后还没怎么说呢,皇帝竟然抬了抬手示意免礼,然后说了声: “清儿,既然你父王如今不太方便,那明儿你再进宫来陪陪你皇祖母吧。” 啥,明儿可是骑马射箭之类,皇太后确定也要去看季雨菲不免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 皇太后便及时接了皇帝儿子的话,指着她笑眯眯地说:“怎么清丫头是不想来陪皇祖母么明儿阿宁都要去,你不想给她捧捧场么” “呃,不是,皇祖母恕罪,”季雨菲赶紧慌乱地辩白:“孙女自然是想陪皇祖母的,只是孙女对骑马射箭之类也不懂,然后孙女也不知道阿宁要参加” 骑马射箭也不算不懂,还是略懂的,然后阿宁要参加这事,其实还是自己主动告诉的,虽然是转述康王的话,希望不要被当场戳穿啊。 那要不要先跪下请个罪可是就算是过年,主动请罪也不会给红包吧 而且动不动就下跪,季雨菲还是觉得不太适应,纠结了下,便打算还是先挺一会儿看看情形再说,皇帝和皇太后的语气目前感觉还行,三公主也没出来戳穿。 果然,听了自己的话,皇太后依旧笑眯眯的没生气: “你这孩子,就当来陪陪皇祖母嘛,明年这时候啊,你就不一定能来喽,呵呵。” 哦好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当顺便给阿宁加加油了,反正可看性还是有的,季雨菲就很顺从地假装害羞、低头行礼答应了。 回到王府,先是迫不及待地跟康王说了这最后面的事,康王倒是觉得本来明天就应该参加,毕竟他的脚崴了,但按道理王府总是要有人列席的,女儿代表自己去也挺合理。 至于三公主么,反正从上半年的马球赛开始,他家皇兄就从没放过任何一个让他能展自家那生猛胜男儿的三女儿出场的机会,三公主也都不负所望地成功扛住了,明天这比武大会,自然不会落下她。 所以之前康王告诉女儿三公主会参加的事,其实只是他自己的预测,目前来看也是很成功的预测,没有一点悬念。 至于三公主能不能夺得彩头,康王觉得这不是重点,毕竟就跟今天一样,明天会云集各路好手,三公主虽然骑马射箭都在行,备不住强中各有强中手,这种预测先不要做。 但她一个皇家公主,身份摆在那里,表现得稍微出色点,就足以惊叹世人了。 何况三公主的表现肯定也不会是一般的出色,还是挺有看头的,那就足够了。 于是讨论完了第二天的比武,季雨菲便乐滋滋地开始跟一脸期待的康王说起了今日的诗会,重点自然是张天成那番出人意料的请求,把个康王也是听得惊叹连连,拍案时差点拍到那只崴了脚的腿上。 “父王你不知道么”季雨菲觉得自己应该跟康王提过,对他如今的反应有点疑惑。 对此,康王表示,三公主貌似有点喜欢萧梦醒的事,自己是知道的,三公主说要自己来挑夫婿的事,自己也是知道的,但跟张家的人有瓜葛,好像之前没听说过。 一边说,康王还一边抱怨女儿以前没跟他说,一副老父亲的失落样子,很让人看不下去。 “父王啊,”季雨菲听得忍无可忍,只好奋起反驳:“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女儿总不能事无巨细都跑来跟你分享吧阿宁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好不好也就是女儿我心细如发才注意到的” 何况虽然你这老父亲也是个爱好八卦的,但平日里还是像模像样地叮嘱我什么“郡主就要有郡主的样儿”以及“以前在慈宁宫,你皇祖母都是怎么教你的”之类,我也怕毁了在你心目中高贵、端庄的宝贝女儿的形象啊 康王被女儿这么一反驳,外加刚好有丫鬟捧着汤药进来,便只好摸摸鼻子讨好地跟女儿点头:“那是,那是,是父王想岔了” 之后父女俩一阵闲话不提,康王又顺便交代了下女儿多穿衣服之类,毕竟今天的诗会是在温暖的殿内,但明日的比武是在上林苑,看样子虽然不会下雪,但冬日阴寒,还是要注意保暖。 说话间,这对父女也是绝对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交锋(二十一) 这一次,季雨菲当然是带上了白流苏,毕竟是比武大会嘛,虽然对自己一个普通观众来说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危险,但也可以顺便让这姑娘见识下当朝高手的水平。 对此,白流苏自然也是很期待,于是主仆俩吃了早饭就早早进了慈宁宫,跟皇太后先会合。 眼看季雨菲脱了雪氅,露出了一身粉色的骑服,皇太后虽然觉得大可不必,但也还是顺势夸了下自家孙女,以至于不知怎的,季雨菲就脱口而出,说这骑服是当初跟三公主一起去护国公府练习骑马时,国公夫人特意送的。 皇太后听了没说什么,转眼等到外面通报说周太妃到了时,却怒其不争地用手指了下孙女的额头,说可别逢人夸就说这骑服的来历。 季雨菲也自知失言,只好装疯卖傻般地说这不是只跟自家祖母说贴心话么。 这话皇太后自然爱听,于是等周太妃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依偎在一起哈哈笑的和谐祖孙俩。 这一天张妃自然不参加了,反正也不是她感兴趣的事,而且想必昨天张天成的事情她也得好好消化一下,于是取而代之的是徐贵妃。 也是,徐贵妃家是武将,而且有她在,至少自己不用时刻陪在皇太后身边 严格来说,上林苑虽然与皇宫相连,但其实离主要的宫殿群有些距离,所以出发后女眷们坐了一阵子的轿子才到。 季雨菲是第一次到此地,下了轿子还好好地打量了下周围环境。 好在毕竟之前她已经跟着去过了行宫避暑,相比而言,这上林苑反倒显得小了,虽然眼看着远处也是山岭延绵。 想起以前康王所说先帝在此差点遇刺、被周太妃救驾的事,季雨菲暗自安慰自己:这比武大会年年办,想必安保工作应该很到位,再说了,以前都发生过遇刺事件,那些潜在的隐患肯定都已经被去除了。 于是安心地跟在皇太后的后面进了个搭在草地上的大帐,账内虽说比不上室内温暖,但很神奇的也不冷,想必也是放了很多的炭盆。 季雨菲就打算看情况,如果跟昨天一样过程中有点无聊,那就适当地再打个盹,反正等三公主上场时流苏自然就会叫醒自己的,再看也不迟。 谁知一开始的开场白就比昨天的要精彩:竟然是一大帮士兵在大帐前进行声势浩大的表演,名字也挺有气势,叫破阵舞。 这本不足以让季雨菲惊讶,惊讶的是领舞的居然是一身杏黄色劲装打扮的三公主,看来这些天的忙碌里应该也包括练舞,而这帮士兵估计是三公主手下的虎贲卫。 季雨菲深觉皇帝的心腹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三公主平时学习各种排兵布阵、操练人马以及执行各种自己所不知道的任务也就罢了,这大过年的,竟然还要练个舞蹈。 虽然,这个舞蹈感觉主要是通过士兵们有序的进退交错来表现各种阵势的变换,难度很一般,主要是考验士兵们的整齐划一程度,领舞者也只是在军阵前指挥即可,但配上士兵们的全副武装,包括身上银光闪闪的盔甲和手持的刀枪剑戟,可看性就非常强了。 而更令人惊叹的是,表演时还有一队人在旁边擂鼓伴奏,鉴于远处是山岭,鼓声来回震荡,配以士兵们中气十足的喊声,还是挺气势磅礴的。 也不知三公主带领手下练了多久,虽然跟她平日里的排兵布阵活动应有重叠,但肯定还是花了时间的,当然,效果也挺好,结合坐在旁边的景姑姑给皇太后等人的现场讲解,大帐内的人都是看得频频点头、赞叹不已。 坐在皇帝另一边的徐贵妃倒是没怎么吭声,季雨菲估摸着,她肯定是不愿意违背本心地夸奖三公主,又得忍住努力不说出发自内心的风凉话,便只能闭口不言。 旁边的两位皇子看着倒是都一脸的赞赏并不断点头,但也不怎么出声,想必让他们俩来开口夸奖一个眼看今日比自己还要出风头的妹妹,也不是很甘愿。 不过今儿心甘情愿来看三公主出风头的人其实也不少 刚才甫一入场,季雨菲就毫不意外地在旁边朝臣们的观众席中看到了张天成,然后再头一探,竟然又颇为意外地看到了陆俊翰,可惜现在离这两位有点远,不知他们看到三公主如此飒爽英姿有何神色。 陆俊翰不知,但张天成肯定是看得两眼发直吧,哦也不一定,也许要克制一下,毕竟刚才自己也看到了张天成他爹张皓然 一场震撼的开场表演之后,参加比试的选手便入场了,这一次,季雨菲又陆续看到了赵佳武、纪子豪等熟面孔,但她对这帮人谁胜谁负不感兴趣,比赛又分初赛和决赛,时间有点长,便在看了几人后又故伎重演开始以手撑腮打起了瞌睡。 中间迷迷糊糊的,似乎还做了个梦,倒是挺难得地梦见了当初21世纪的生活,梦里的自己依旧在校园里读着书,然后下了课回了寝室大家依旧开始热烈地八卦男生。 没说两句,张皓然竟然一脸羞答答地说她其实已经在谈恋爱了,以后不会再参与宿舍里的八卦。在众人惊讶地追问下,又一脸羞答答地说那男生就在宿舍外面等她呢,于是大家纷纷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门,果然,门外背对着她们站着个高大的男生。 d,张皓然,你找了个帅哥也不告诉我们宋明洁一脸的不爽。 陈晶晶倒是没不高兴,还朝自己挤挤眼,然后朝那背对着她们的男生喊了声:“喂,转过来给大爷们瞧瞧” 那男生听了便缓缓地转过身来,结果自己抬头一看,妈呀,竟然是谢宜江 顿时气得扑上去一边打一边喊:“谢宜江,你竟然移情别恋我要跟你取消婚约” 谢宜江倒是不闪躲,但后面的张皓然一看就扑上来了,手里还拿了根棍子,一脸凶恶地朝自己打过来。 宋明洁一边拦,一边朝自己喊了声:“季雨菲,快逃” 于是沿着寝室走廊跌跌撞撞地往前逃,可是好奇怪啊,走廊上黑咕隆咚的,顶上一盏灯都没亮着,旁边的宿舍里也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声音。 好不容易逃到楼梯口,发现门被锁住了,好在一推旁边宿舍的门,竟然是开的,便赶紧跑了进去反身锁上门。 里面也是黑乎乎的,感觉没有什么人,似乎安全了。 可是门外随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渐渐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从梦中惊醒的季雨菲,心脏狂跳,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交锋(二十二) 好在捂着胸口呆望了大帐外一会儿,外面的欢呼声和擂鼓声终于把季雨菲又拉回了眼前这个穿越过来的现实世界。 虽然对于依旧还是在古代这个事实有点小失望,但也还是记得先悄悄招来后面的白流苏询问,得知自己刚才在做梦时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生怕等下又打瞌睡做噩梦,虽然搞不好在座打瞌睡的不止自己一个,但年纪轻轻的,万一出点什么声音或者留点口水就太难看了,季雨菲便猫着腰走到中间的皇太后身边低声告饶,说想出去活动一下。 眼看皇太后也似是被惊醒般地回头瞪了自己一眼,知道是同意了,便又猫着腰低头很没有形象地贴着大帐边上飞快地溜了出来,许是刚才做了噩梦的缘故,头有点发昏。 被账外的寒风一吹,本来觉得有点眩晕的情况顿时就没有了,可能是刚才大帐内确实太暖和了,座位下盖了炭盆不说,每个人还手上抱一个小暖炉,脚上再踩一个炭盆,脱了雪氅都觉得有点热,因此乍一出来反倒不觉得冷,很是舒服。 于是一时间还未从因为梦境而引起的思乡之情中走出来的季雨菲,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带着白流苏在衰草地上逛了逛。 跟之前的马球比赛一样,虽然侍卫们林立,但两个姑娘小范围的走动还是允许的,毕竟今儿能在此地的,大家也都有眼力劲儿,知道都不是寻常的千金小姐。 两人走了会儿,中间季雨菲顺便问了下白流苏,得知之前自己打瞌睡的时候外面已经过了初赛,三公主虽然顺利进入了决赛,射箭成绩貌似挺不错,但骑马技术却还是那几个可能是来自草原的武将强一些。 另外,白流苏表示,其实后面在决出前十名后,还会有表演性质的边骑马边射箭,虽然不算在彩头里,但却是大家最喜欢看的,毕竟那会儿不是比赛了,心理上一放松,搞不好表现得还更好,可看性就更强。 生怕错过最后的决赛,两人说了会儿话便重新往大帐里走,等着看三公主出场比赛。 走进账内,扑面而来一股略带香气的温暖,顿时又觉得还是大帐内舒服,季雨菲还暗自感叹了一下:相比刚才梦中21世纪有空调的宿舍,这古代的冬天其实也挺舒服,当然,普通人家肯定没这么好 于是便又坐在温暖舒适的大帐内,看着三公主进入了射箭比赛的前三甲,又有点遗憾地没进入骑马比赛的前五名,饶是如此,在最后表演性质的马背上射箭时,两者兼具的三公主还是得到了全场最热烈的喝彩声。 三公主也一点都不谦虚地笑纳了,跟个明星一般地朝大家挥挥手,之后便大模大样地跟在那两位得了彩头要进来对皇帝磕头谢恩得赏赐的年轻武将后面进了大帐,并浑不在意地发出了一声音量很大的感叹: “哇塞,里面这么舒服啊” 这话大家都没法接,三公主也不以为意,还站在原地仰头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还挺香的,什么味道有啥好吃的吗” 呵呵,看来好吃这个梗,对三公主是过不去了,可惜自己坐得有点靠边,没法跟她示意,季雨菲便等着看皇太后或者周太妃等人能不能出下手,及时阻止三公主的“喧宾夺主”,没看那两个夺了彩头的年轻武将,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么。 “阿宁,”果然,皇太后及时发话了,朝三公主招招手:“看来这比武挺耗神的,你忘啦,炭盆内放入了松枝嘛,自然有些香气。” 原来如此,季雨菲也总算是明白了,刚才进来时确实也闻到了一阵好闻的香气,当时还以为是古装剧里说的什么皇帝才用的龙涎香呢。 看来这跟现代的空气清新剂是一个道理,保证室内空气质量嘛,只不过人家这方法倒是环保又健康,看来自己以后也可以学起来,譬如放点橘子皮啊什么的进去也挺不错。 三公主听了便往她跟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用力地嗅了嗅,之后却摇摇头:“不是的,皇祖母,这好像不是松枝燃烧后的气味” 啥这都能闻出来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没解锁的技能季雨菲觉得惊奇。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也正常,搞不好末世里的冬天大家只能靠烧柴取暖,反正那会儿最不缺的应该就是草木丛生、无比丰茂了 在季雨菲还在脑补末世犹如原始人一般的三公主带着营地群众围着火堆搓手取暖的画面时,三公主已经一边继续嗅一边走到了皇太后的面前,身子一蹲,抬起皇太后的两条腿,从她脚底下拖出了炭盆,并迅速地掀开了上面布满网眼的铁盖子,然后仔细看了下,从里面的炭火中徒手扒拉出了一小节黑黑细细的东西,看着应该是未烧完的树枝,并凑上去闻了闻。 一开始皇太后还发出一阵意义不明带着惊讶的声音,但在看到三公主从炭盆里扒拉出那一小截树枝后声音就变得严肃了:“当真不是松枝” 三公主点点头没说话,依旧保持蹲着的姿势转身想从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脚底下也拖出炭盆看看,谁知刚一使劲,季雨菲就惊恐地看到,刚才似乎一直是以手支腮做旁观状的皇帝,竟然就那么随着惯性朝底下的三公主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三公主和皇帝身后的王洪发都眼疾手快,一个在前面撑住了皇帝的胸口,另一个在旁边扶住了皇帝的胳膊,饶是如此,大家也都看清楚了,皇帝的头软软地垂着,竟是一副似乎已经晕过去的样子。 大帐内顿时乱作一团,有喊“传太医”的,有喊“护驾”的,有喊“皇上”的,令季雨菲竟然有了一种又在看宫斗剧的不真实感。 好在这种不真实感很快就自动消散了,一方面是后面的白流苏站到了她身后还低声说了句:“郡主莫怕” 另一方面,则是万分震惊地看到三公主身手利落地抓住皇帝的两只手,然后一反身想把皇帝背起来,怎奈皇帝个子比她要高一点,人又看着摇摇欲坠,三公主便脚步不停,竟然拽着皇帝的两只手手、半拖着他飞快地往账外去了。 “阿宁你干什么”旁边的皇太后下意识地怒喝出声,但转眼就被旁边的周太妃一把抓住手也往外面拉,一半拉还一边语气急促地说: “阿宁肯定是觉得那炭盆不对,这帐子里气息浑浊,得赶紧让皇上到外面透透气,快,太后,咱们也得赶紧出去看看” 这话不但提醒了皇太后,也提醒了大帐里其余的人,账内顿时乱成一团,大家都纷纷往外冲,季雨菲便也下意识地在白流苏的保护下往门口奔逃,她今日穿的是骑服,非常方便,年轻人的速度又快,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交锋(二十三) 于是跑得最快、打头冲在最前面的季雨菲和白流苏,刚好看到三公主正奋力地一边拖着皇帝继续往前,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放入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转眼间,大帐后面就冲过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围到了三公主和皇帝的身边,季雨菲看着,貌似就是一开始跳《破阵舞》的那帮人,看来是听到唿哨声赶过来的虎贲卫。 三公主对着其中一个人交代了什么,那人就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铺在了地上,然后跟其他人一起人人面孔朝外,把三公主和皇帝严严实实地围在了中间。 这是要对皇帝进行急救吗?季雨菲赶紧带着白流苏也冲了过去,但被士兵们挡在了外面。 “你们让我进去,我以前碰到过这种情况!阿宁,是我!”眼看后面一大群虽然着急但依旧恪守礼节老老实实跟在努力想走快的皇太后后面往这边过来的账内人群,季雨菲很是着急地朝里面喊了声:“阿宁,我学过人工呼吸!” “进来!”随着三公主的话,士兵们自动闪开了一条小通道,季雨菲便赶紧一闪身走了进去,白流苏自然是被拦在了外面。 皇帝已经被放在了刚才那人铺的披风上,面色苍白,眼睛紧闭,领口处被扯开了一些,三公主跪在皇帝身边,正把手放在他颈动脉处。 “有吗?”季雨菲赶紧问,见三公主摇摇头,便赶紧拿出自己的帕子,用力撕成两半,然后对看着自己的三公主说:“阿宁,你看好了,这个可能需要长时间坚持,我要体力不支就你来,不能间断!” 学习心肺复苏这事,说起来还是当年学校运动会时某位运动员因为跑马拉松突然休克倒地的事情而引发的,当时在操场旁的校医立马就跑了过来,当场跪地进行了心肺复苏,及时挽救了那位同学。 之后学校干脆就借此请了校医在每个学院进行了培训,虽然不是强制性的,但因为季雨菲当时在现场目睹了医生神奇的救人过程,就还是挺认真地参加了。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此时此地用上,当下也不及思索万一救不过来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想着得赶紧努力把人给救过来,这可是皇帝啊。 季雨菲一边操作一边对三公主低声讲解,三公主听得很认真,对季雨菲隔着帕子对皇帝进行嘴对嘴的人工呼吸一开始有点惊奇,但很快也就适应了,并在听到外面传来皇太后颤巍巍的声音后立马高声喊了句: “皇祖母你先别进来!” 然后替下了眼看胳膊已经开始发抖的季雨菲,对皇帝继续进行心肺复苏。 虎贲卫只听令于皇帝和三公主,便依旧紧紧地围着里面的三个人,年轻人个子都还可以,一时间外面的人倒也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形。 … 其实时间可能也没多久,但伴着外面皇太后努力克制的不停询问声、周太妃在旁边不断询问太医来了没有的催促声、徐贵妃和两位皇子等人一开始的威胁声、其余人的建议声、劝慰声等,以及两人不间断但越来越感到疲惫的按压和人工呼吸,似乎还挺漫长的。 据白流苏后来说,她当时吓得都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手心也被抠出了血,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痛。 好在这样混乱的场面眼看就要持续不下去、很多人都即将或崩溃或爆发的时候,里面两位姑娘勇敢的付出也得到了及时的回报— 在轮流做完了不知几组按压后,皇帝真的苏醒了! 眼看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喜得季雨菲一下喊出了声:“啊,醒了!” 这话一出,外面顿时就安静了,然后是皇太后颤巍巍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醒了?是皇上醒了?” 季雨菲把耳朵贴在皇帝胸前听了下,嗯,有心跳了,便很开心地朝外面又喊了句:“是的,皇祖母,皇伯父醒了!” … 这件事,康王在傍晚等到女儿回家说了才知道,虽然根据当时自己趁着皇帝神志还未彻底恢复的迷茫期,主动跟三公主约定了两人的作用,现在季雨菲已经把自己的功劳说成了是帮助三公主救治皇帝,但本来见到女儿回来笑嘻嘻的康王听了已经立刻变了脸,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并且开始在桌上找东西想打她。 可惜找来找去,要么就是东西太硬了,怕真的伤到女儿,要么就是茶盏之类,动静太大,再还有的,打了也白打,起不了效果,摸了半天找不到满意的东西,便只好自己生闷气,跟女儿说不想看到她,让她赶紧滚出房间。 哇塞,连从来没对自己说过的“滚”字都用出来了,看来是气得狠了,当然,应该也是对自己心疼得狠了,那得赶紧求饶道歉,诚心诚意的那种。 “哎呀,父王啊,爹啊,您消消气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季雨菲如今也缓过神来了,难免感到一阵后怕:要是皇帝当时醒不过来怎么办? 虽说当时皇帝在账内不省人事地倒下是有目共睹,但按照自己以前看的宫斗剧的尿性,后来和三公主两人隔离众人、紧急施救皇帝的事,可是擅自做主,万一一个没救过来,那可是皇帝啊,随便扣一个罪名好了,康王府就妥妥地被一口大锅给压死了。 所以如今眼看康王眼中含泪、气得不看自己,季雨菲也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担惊受怕,只好故技重施、在康王膝前蹲下,一脸诚恳地摸着康王那条所谓的伤腿进行认真的反思和道歉: “父王,女儿福大命大,当初既然落了水那么久都能醒过来,如今自然也是能逢凶化吉的,咱们不怕哈。” “再说了,咱俩以前不是也说过,相比而言,与其让大皇子或者三皇子即位,还是皇伯父在位比较好,对不对?” “女儿当时没多想,实在是也没来得及多想,皇伯父都那样了,只想着…得帮帮阿宁,她当时都已经拖着皇伯父出去了…何况还有皇祖母在,她也会护着女儿的…哎呀,父王求你了,别生气啦!生气伤脚啊!” “要么这样,这后面几天,女儿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府里陪着父王,你说怎么样?女儿天天给你做菜,好不好?父王你想吃什么?” 说了半天好话,康王终于又说话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不用给我做菜!想吃啥让厨房做就可以了!你又不是厨娘!你是郡主!本王膝下唯一的爱女!” “从明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一步也不许出来,府里会请太医给你开药,说你明早起不来了,发烧说胡话!” 啥?发烧说胡话?季雨菲正想表示自己没什么病,看到康王有点阴沉的脸色,顿时反应了过来: 也是,有个能干厉害的三公主已经够多的了,自己就还是低调点做个正常的娇贵郡主吧!后怕也是正常表现。 想到此,一半是为了讨好康王,一半也是刚才蹲的有点久腿麻了,便在起身时佯装弱不禁风的样子一把扑到在康王的膝头并喊了声: “啊,头好痛啊!父王,快派人请太医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交锋(二十四) 季雨菲这么一番讨巧卖乖下来,康王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过了她,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能怎么办何况豁出去这么一帮阿宁,阿宁的功劳自然是比天大,但女儿的功劳也不小啊。 只不过,宫里后来的情形,还是得再仔细问问的,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你皇伯父现在情形如何” 对此,季雨菲表示,皇帝在苏醒过来后,一开始都不太能说话,但神志是渐渐恢复了,到后来完全清醒了,三公主便也放了皇太后和周太妃进来查看。 之后慢慢地在自己和三公主的扶持下坐了起来,等着太医赶到,在这个过程中,皇帝一直沉默不语,皇太后和周太妃两人则絮絮叨叨地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皇太后还给皇帝交代,说自己已经下令让整个大帐重兵把守,里面所有东西都进行了封存,特别是那些炭盆和未曾使用的木炭及所谓的松木枝。 当然,但凡经手炭盆的人,也都已经严加看管起来了,连王洪发如今都是为了避嫌而让人看着等结果。 之后周太妃补充了一句,说让皇帝放心,这些事情都是两位皇子在尽心尽力地做。 季雨菲说,皇帝听到这里,总算说了第一句话:“让王洪发过来伺候朕。” 对此,康王点点头表示认同皇帝的决定,作为打小就跟着皇帝的人,王洪发要有问题,早多少年前就可以下手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那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还有“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样的说法么宫斗剧里隐藏很深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王洪发感觉应该不会,季雨菲觉得,这从他后来见到皇帝时那种犹如隔世见面、想哭又极力忍住的表情可以看出来。 但是呢,“哦对了,父王,还有件事,虽然王洪发后来还是过来伺候皇伯父了,但从醒来开始,皇伯父就一直让阿宁待在身边,再也没走开过,我回来的时候反正阿宁还是在皇伯父寝殿里。” 唉,可惜阿宁不是皇子,康王心里再次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当然,真要是皇子,那跟自家康王府,特别是康王府的郡主,就不可能有什么交情了。 季雨菲则继续说三公主和她的手下:“皇伯父不但让阿宁待在身边,我看着,也让她带的虎贲卫全面接管了身边的安保工作。” “今天发生的事,现在想来,父王,皇伯父还挺有远见的啊,幸亏有虎贲卫忠于职守、忠心不二啊,当时我还以为组建虎贲卫就是随便找件事给阿宁做呢。” 如今季雨菲也是想起来了当时康王给她科普的虎贲卫的功能,说什么按照前朝的做法,虎贲卫的人大都是从军中挑选出的骁勇善战之士,为守卫君主的心腹之人,之前自己一直没太当回事,哪怕三公主说起排兵布阵等事情,因为一直没有亲眼见过,总觉得有点言过其实,谁知就今儿这么一回表现,虎贲卫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康王没接话,其实当初自己也没太当回事,甚至可说,当初知道皇帝的任命,绝大多数人都是跟女儿这般想法的:不就是皇帝宠女儿么。 但想必从今日起,三公主和虎贲卫声名大噪,再也不会有人掉以轻心。 甚至可以说,有人会开始虎视眈眈乃至咬牙切齿,譬如徐贵妃啊,大皇子啊,三皇子啊,等人。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虎贲卫连皇太后都敢拦,虽说根据清儿的说法,三公主后来还当众特意跟皇太后解释了,说自己是不想让她看到皇帝当时的样子,也在周太妃在旁的辅助下取得了皇太后的谅解,但别的人不会做如此想,只一心认为,这肯定是皇帝之前就有授意,毕竟虎贲卫这名字,本身就不言自明了 “王出将虎贲士居前后”。 一个公主,能力和功绩都盖过了她的兄长们,总不是人人乐见其成的事。 这一点,康王自然没说,如果说了,其实季雨菲也不会太当回事:凭什么公主就不能比皇子厉害人家可是末世里存活下来还成功当上头领的人 至于自己,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只是个21世纪来的普通女大学生,从小也算娇生惯养,没经过什么风浪,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什么才华会做甜点算么,能有幸穿到个郡主身上,富贵不愁,还能更有幸地捞到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他的有为好青年,够可以的了,还是安心继续做清虚道长所说的“有福之人”吧。 所以当时虽然没有三公主的冷静和反应快,但脑子也算清爽:在皇帝苏醒之后、清醒之前,迅速说服了三公主,让她接下了主要的功劳。 虽然,其实一开始自己只是觉得在这个时代,一个年轻姑娘,哪怕是自家侄女,对着皇帝伯父进行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哪怕隔了层帕子,也是会给自己带来诸多非议和后患的。 但这种思路如今也证明是对的呀,对三公主和自己都有利,要不然谁知道现在能不能安然地在府中吃饭休息、等着明天康王所说的喝太医配的补药呢 第二天,季雨菲的补药喝上了,与此同时,也接到了宫中大手笔的赏赐,寻常的赏赐倒也罢了,但其中两样,还是令康王觉得又惊又喜: 一个钦天监选的良辰吉日,时间刚好是在中秋过后; 一件太后极为喜爱、常随身的碧玉手串。 于是康王就忘记了自己昨天说的话,喜滋滋地让季嬷嬷赶紧去把本来打算说是发烧说胡话的郡主给请出来,当面对着圣旨磕头谢恩。 太后赐的婚,皇帝令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啊,清儿这门婚事,公主也莫过于如此了,康王一边想一边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正躺在床上无聊的季雨菲,先是被火急火燎的季嬷嬷一脸懵地拉到了现场,得知宫里竟然给自己和谢宜江定了成亲的日子,看着旁边以袖拭泪的康王,还有点怀疑地问了声: “真的假的” 来传圣旨的是大总管王洪发,虽说这大半年来跟三公主和这位康王府的小郡主也见过好多次面了,但还别说,这两位姑娘每次都在刷新他的认识,以及,考验他的心理承受度。 就好比现在,在确定是真的后,这位康王府的郡主,竟然还一脸认真地转头问她家父王: “那天应该不会下雨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交锋(二十五) 毕竟古代没有气象卫星嘛,又是那么久远的日子,现代有卫星天气预报还不一定准呢,这是季雨菲下意识的认知。 当然,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面对瞠目结舌的在场几人,说了句情急之下也很算过得去的话来弥补: “是女儿、女儿太高兴了,钦天监选的日子,自然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再好不过的。” 如此,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好险呐,得,王洪发决定赶紧回宫。 眼看王大总管逃一样地飞快离开,康王回头一脸无语地瞪了女儿一眼,瞪完了又觉得不忍心,毕竟这是女儿自己冒了多大的风险给挣来的荣耀呢,便踮着脚管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 季雨菲便带着季嬷嬷美滋滋地看起了宫里送来的赏赐 下午的时候,长公主不期而至,说是听说了一些消息,来找她家清妹妹确认下。 当然,明面上,她是过来看望康王的。 带来的消息是关于皇帝身体的,长公主倒是没说什么具体的情况,但季雨菲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这事,虽说当时在场的人确实很多,也难保大家回家后不会对着家人讲,但一来皇帝当时就已经好转了,二来,今儿能出席的人大部分是朝臣,大家的关注点不应该是那背后之人么 哦不对,季雨菲想起了长公主的那位公公闻太师,他不是在大年初一就上奏说要立储来为皇帝分忧么当时最大的理由就是皇帝的身体。 如今这么一传,且不说是不是闻太师整出来的,但这事对他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看着眼前的长公主,季雨菲不禁想到:长公主这么急着前来,怕也不只是为了确认消息吧 换句话说,也等于是变相地告知了自己外面的情况。 季雨菲觉得,长公主确实不宜现在进宫,那自己得进趟宫对赏赐表示谢恩,“顺便”告诉下三公主和皇帝这件事,反正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跟背后之人有没有关系,多知道点外头的形式总是好的。 委婉地告知自己回头可能要进宫谢恩的事情后,长公主半带忧愁半欣慰地走了,走之前,也没说要见见康王。 季雨菲便自己去见了康王,说了两人交谈的情况,顺便跟他讨个主意: “父王,你说,我要不要明早进宫跟阿宁说一声” 这事,康王在踮着脚来回走了几步后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反正你不是说要进宫谢恩嘛,确实是要去一趟的,再者” 康王整理了一下刚才自己想到的思路:“清儿,父王刚才听说婉淑来府里的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在大帐内的人那么多,也大都用了炭盆,阿宁不是先在你皇祖母的炭盆里发现那种东西的么那为什么到现在了,也没传出谁家有什么人有事啊” 对啊 这话提醒了季雨菲,当时自己虽然做了个噩梦,醒来后觉得有点头晕,但也没见其他人因为这个原因出了大帐啊,按说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比自己年长,抵抗力什么的也比不上自己啊,怎么就没什么事呢 就算是一开始时间短吧,等自己后来吹了风回到账内,也没见其他人有出账的啊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炭盆问题被阿宁及时发现、后来大家及时出账吹了冷风就恢复了吗 可是真那样的话,年纪比较大的皇太后和周太妃等人都没事,但皇帝却竟然昏过去甚至心跳都骤停了,这不科学啊 照此看来,自己当时头晕很可能只是因为打瞌睡时歪着脖子什么的缘故吧跟炭盆里的东西没关系。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自己更有必要进宫一趟了:“父王,你想的对,我觉得,整件事就是冲着皇伯父来的,他们是想要”仅仅灭了皇帝吧 眼看康王已经心有灵犀地点点头,季雨菲便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 “所以,父王,也就是说,那放在炭盆里的东西,对身体康健的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但对皇伯父来说” 想到此,父女俩又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皇帝的身体,很可能已经很差了。 这一点,也不知那背后策划之人知不知道,所以,康王很谨慎地提出了第二种可能性: 皇帝之前不是已经中了毒么,根据小年夜三人的推测,有人给皇帝下了相克之物,导致皇帝的病情总不见好,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就此推测,炭盆里的东西,不说是相克之物,但也肯定是加重病情之物,背后之人很有可能是借此来试探皇帝的病情,当然,如果皇帝就此驾崩,那就最好不过。 但这些情况目前只能说是推测,得靠太医等专业人士来细查,既然当时皇太后已经及时地封存了大帐内一应物品,想必也很快会有结果的。 而不管查出是什么结果,反正对于那背后之人,目的也基本算是达成了,既知道了皇帝的身体状况,也造成了对皇帝实质性的身体伤害。 康王对皇帝的病情表示不乐观,交代女儿明早进宫尽量要见到皇帝本人,看他的身体到底如何。 看来明儿这一趟进宫不轻松啊,季雨菲不禁做了个深呼吸 第二天一早,季雨菲带着如临大敌一般的季嬷嬷先去了慈宁宫,之前因为见到向来稳重的白流苏竟然嘴唇破裂、手心结痂,这半辈子都在宫里的嬷嬷,已直觉出了大事,之后又见到自家郡主莫名得了份极为荣耀的赏赐,更是心中早有疑问,如今跟着她进宫,又罕有地从自家姑娘的脸上看到了很是凝重的表情,便打点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而季雨菲从慈宁宫出来接待自己的嬷嬷嘴里得知皇太后竟然不在,也很是惊讶,立马就想到皇帝肯定情况不妙。 那有些事情就更要跟三公主说了,不管她有没有已经做好了准备。 季雨菲就让那嬷嬷派人去三公主宫里找洪嬷嬷,说自己是来进宫谢恩的,同时有事要找三公主。 那嬷嬷也不多话,亲自带着人匆匆去了。 闲等无聊,季雨菲便带着季嬷嬷到了上次带着阿桃摘花的那处小花园,然后有点失望地发现,相比大年初一尚有些花儿可欣赏,这也没过几天呢,基本就是满园花谢了。 暗地里唏嘘了一阵,对着一树颓废的花枝发了会儿呆,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就退了出来打算回温暖的屋内。 “哈喽我来了”走到花园甬道口,宫门外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 第四百二十八章 落定 没想到三公主竟然亲自过来了,季雨菲喜出望外,本来就是要找她,这下也算是省了很多事。 两人一进屋,三公主就侧头问她:“有什么发现么” 这算心有灵犀吧季雨菲对三公主的敏锐性很是满意,便也不隐瞒,在挥退了慈宁宫的人和季嬷嬷之后,把自己和康王的想法以及长公主提供的信息都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末了,加了一句:“你父皇还好吧皇祖母怎么也去了” 三公主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凑到季雨菲的耳朵边说了句:“皇帝的病情不乐观。” 怎么个不乐观法 想了想,三公主还是对她大致说了下皇帝的情况,据说又开始咳血了,而且比以前要严重,太医开的方子没什么用。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看来昨天的事情对皇帝还是挺有影响啊,季雨菲觉得心情有点沉重。 “那咱们怎么办阿宁,”想了想,季雨菲还是凑过去低声说了她的猜想:“你说皇帝会不会那个了”皇帝死了好像叫驾崩但三公主应该听不懂,还不如说“那个”。 三公主手一摊,表示她也不确定,倒是在两人因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了句:“不过,也许很快闻太师的想法就能如愿了吧” 啥意思是皇帝终于同意要立储了那之前三公主“舌战群儒”绝不是白干了季雨菲不禁吃了一惊,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 立储毕竟是国事,皇帝如今这副样子,于情于理确实都得考虑了,按闻太师的说法,这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事情嘛,要不然大臣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此,季雨菲对于皇太后今儿不在慈宁宫的事觉得也有了新的理解:“皇祖母去你父皇那儿,一半也是为了此事吧” 眼看三公主没说话,看来是真的,皇太后担心皇帝的病情,但更担心她的丈夫打下来的江山传承,季雨菲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 “那你自己凡事小心,这立储之争,古往今来,可都是血雨腥风,尤其你现在又整日在皇帝身边,一定要提高警惕,同时注意给自己留下进退的空间。”省得被人找到把柄,之后伺机找茬乃至打击报复。 立了太子的这位还好说,另外那位对三公主的态度,可就不好说了。 嗯,也不一定,搞不好是反过来,立了的那位觉得大局已定,搞不好就开始看三公主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跟她过不去,毕竟人家现在是太子了,稳压虎贲卫指挥使一头; 而另一位,后续的主要精力应该集中在对付太子头上了吧反正成王败寇的,又不是对方已经成了皇帝,未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说胜负已定。 但不管怎么想,对待三公主的态度,在立储之后总是会出现偏差,反正如今皇帝重病自顾不暇,没法再罩着三公主了 想到此,季雨菲再次替她正了正头上的那枚珠钗,然后说了声:“那我走了,代我给皇帝和皇太后谢恩。” 反正给自己赏赐的事,既然三公主一直在皇帝身边,肯定是知道的,不用再多做解释,钦天监的日子什么的,更加不用多说,搞不好这家伙也会担心到时下雨。 三公主果然点点头,然后跟着她一起出了门,迎面顿时扑来一阵寒风,季雨菲拉着她的手一边笑一边跟她说悄悄话: “阿宁,其实乐观一点想,你是公主,我是郡主,在他们眼里,咱们都是女的,犯不着来跟咱们较真,等有人当上了太子,要对付的人多着呢,估计顾不上咱们。” “而且皇帝还在,哪怕生着重病,那也是皇帝,皇帝最大,太子立了还能被废呢,刚当上,也得谨慎些。” “清虚道长不是说你贵不可言,说我有福之人么,放心,咱俩大老远地跑到这个世界来,应该很不容易挂掉,你说对吧” 这番话说的,三公主咧一咧嘴:“不错咱们厉害着呢” 回到王府,康王在听了女儿的叙述后点点头,觉得这两天可能就会决定太子的人选,毕竟连他家母后都亲自出马了。 “父王,那,你觉得会是谁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季雨菲还是有点好奇。 康王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大皇子,毕竟他是长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礼法上占优; 再者,虽然时间很短,但大皇子在皇帝去行宫避暑时也在礼亲王和仁亲王的帮助下进行过短暂的监国,没出什么差错,算是有经验; 还有一点呢,三皇子如今新婚不久尚无所出,大皇子的儿子却已经好几岁了,长得挺可爱,皇帝和太后都很喜欢,从继承人的角度来说也是加分项。 所以基本上,真要立储,大皇子作为贵妃所出皇长子,应该是最说得过去的人选。 也是,季雨菲点点头,就三皇子那样的性情,谁知道上位后会不会成为暴君。 不过也不一定,搞不好人家到时心理压力一减轻,心情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倒是现在,如果太子不是他,会不会又把这股怨气发作到何梦瑶头上那她就太倒霉了 父女俩讨论一阵,再次坚定了非常时期各借病情、宅家不出的决心,于是一个说是腿疾未愈,一个说是发烧又吹了风,各自吩咐了下人,打算这几天闭门谢客。 只是也就谢客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早上,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正吃早饭的季雨菲诧异地问旁边的季嬷嬷:“今儿是初八外头是有什么特别的活动么” 难道是跟21世纪似的开业大吉或者迎财神那可得出去看看。 季嬷嬷摇头表示不知,打发了小丫鬟出去看看。 “清儿”院门口传来了康王洪亮的声音,得,不用去看了,八卦老爹肯定是已经出过街、带回了第一手的消息。 果然,进了屋的康王一脸的喜气:“清儿,宫里传出了消息,大皇子被立为太子了” 果然是大皇子,但父王你高兴啥猜对了又没奖 “哦是这样的,清儿,还有别的消息呢,”康王见女儿一副淡定样子,赶紧再补充:“阿贞的婚期也定了,在今年的四月初八,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日。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鲜花盛开,挺好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上上下下 这消息倒是有点意外,不过考虑到皇帝如今的身体,很是可以理解,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冲喜”一说。 二公主的想法不得而知,但公主府年前就建造停当,从现在开始还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其实也还可以。 未及多想,季雨菲只觉如今总算立储一事尘埃落定,从此大家都可以继续开心过年、该干嘛干嘛了。 当然,皇帝最好能好起来,或者最起码不要再变差,这一点不仅对即将成亲的二公主重要,对三公主和自家康王府也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季雨菲想了想,对其他人来说,譬如说选择不掺和的长公主,自然依旧是长公主,不会变好,但也不会变坏,影响不到她。 但她夫家闻太师府估计要抖起来了,毕竟是当时顶住重重压力第一个上奏请立储的朝廷重臣呢,太子肯定得承他一份情。 太子之母徐贵妃肯定也要抖起来了,本来就是个张扬的性子,如今儿子成了太子,那她跟皇后也没什么分别,就算没被封为皇后,那以后也是当仁不让的太后。 当然,只要中间不出差错的话。 至于别的人,除了三皇子,季雨菲觉得自己见识有限,一时也想不到此次立储影响到的人,只得跟康王讨教。 康王却说,皇帝对立储之所以慎重,其实也情有可原,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的并不是太子一个人的命运,后面多少人都会因此被波及、被影响,从今天起,慢慢地,无数人的命运都开始被改变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有点紧张了,赶紧问康王:“那父王,你给分析看看,大皇子成了太子,对咱们几家,有啥影响不”重点是不利的影响。 影响么自然是有的,最直接的,下次康王见到大皇子,那可不再是以前那样单纯的叔侄关系、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大咧咧地喊他一声“长生”了 太子是储君,两人以后最重要的关系是君臣,太子见了康王其实都不用行晚辈礼,喊一声“叔王”便可以被人夸太子仁厚亲善,反倒康王在正式场合得尊称他为“太子殿下”了。 对于护国公府,总的来说,比三皇子当太子要好,毕竟之前跟张家有那么个过节,不过作为跟太子妃娘家安国公府并列的四个国公府之一,严格来说,以后也还是要避其锋芒 安国公府梁家是未来的皇帝岳家,对方又在北边镇守,大权在握,那肯定就是此消彼长了。 至于三公主,康王倒觉得不好说,毕竟如今皇帝还在,只要她一日不卸任虎贲卫指挥使,那她依旧是皇帝心腹之人,太子都得过她那一关。 但问题是,如果皇帝继续病重下去,立储之后搞不好政事就得交予太子,那三公主的权力和分量,都会得到大幅度的削弱,甚而至于,如果太子以后羽翼渐丰够能干,虎贲卫指挥使最后可以变成个仅仅只是挂名的虚职而已。 当然,康王也知道,女儿跟三公主情同姐妹,便又安慰她:“无妨,阿宁如今也及笄了,婚事可以慢慢打算起来,想必没过几年,无论到时是她父皇,还是皇兄,阿宁这指挥使终归做到了头。” 意思是女孩子还是不能专心搞事业、必须回归家庭喽 季雨菲觉得自己会是,但三公主总觉得可惜了。 而且似乎总是无法想象三公主嫁人后一脸端庄管理内宅、带孩子的样子。 当然,这些话不能对着土著人士康王说,说了想必他也不会理解,季雨菲便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个自己不喜欢的皇帝活得久一些,顺便也祈祷三公主能在这两年顺利找到个她看得上的意中人。 哎呀,想到意中人,季雨菲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得了彩头的两个年轻武官后来怎么样了 当时太过忙乱,那两人想必吓得不轻,之后自己也没注意,但照头一天诗会上得了彩头的张天成和陆俊翰,怎么着也是前途无量啊。 只要不至于跟张天成那样磕头谢恩放弃。 康王听女儿这么一提,也是想了一想,这事,本来他就不在场,这两天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哪里还想得到这件事。 鉴于之前两人刚说到了三公主的婚事,康王便也顺便问女儿那两人的名字和家世,以及长相。 可是当时那两人明明刚进了大帐啊,刚行了礼头都还没来得及抬,三公主就说闻到味道了。 如此,康王便说过两天看看,这几天事情多,过后皇帝也好,其他人提醒他也好,总会给那两人一个说法的。 果然,过了两天,宫中传出消息,当日得了彩头的两位年轻武官,都被召进宫面圣,之后也得了赏赐,但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位叫徐嘉捷的将官,就是射箭得了第一的那位,竟然主动要求去三公主的虎贲卫。 据说三公主非常高兴,当场就跟他切磋起了箭术,并让他负责指导虎贲卫箭术。 “徐嘉捷姓徐的”康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么个显赫的徐家,看来应该是一般的武将人家出身,又问了旁边的女儿,结果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父女俩都很好奇,好奇这位徐将官的年龄,相貌,各个方面。 毕竟是主动要求到虎贲卫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慕三公主 不过张天成听了肯定很失落,明明是一样的彩头,但人家习武的居然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说让不让人生气 而且这位徐嘉捷看来也很有胆色,人家在这个阶段一般都生怕人知道,懂得避嫌遮掩,结果他倒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态度,嗯,起码胸襟很磊落。 如此,季雨菲对这位徐将官就更好奇了,觉得应该找个机会打探一番,最起码,得问下三公主这人长得怎么样。 可惜不知是因为皇帝需要休养,还是为了让大家平复立储之事带来的各种心情波动,之后几天一直没什么活动,倒是让季雨菲又开始想入非非、揣摩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同样闲在家的康王,对于女儿整天来询问新年活动、并因此得出了个如此可怕的结论感到哭笑不得,便好声好气地安抚她先安心在家待着:“这几天大家都在家中准备,咱们府里其实也在准备,你忘啦过几天就是元宵了,元宵节才叫一个热闹” 第四百三十章 元宵节(一) 元宵节不就是赏花灯、猜灯谜么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玩的现代也有,而且灯谜还可以通过手机找谜底,在这里可不行,所以自己到时搞不好会被其他土著人士衬得很笨。 还不如现代在家跟爸妈一起看一台元宵晚会呢。 康王却似乎来了兴致:“清儿,往年这元宵佳节,可是你最喜欢过的,平日里都待在慈宁宫陪你皇祖母,这一天啊,你却会早早地就出宫来找父王了。然后咱俩一起从东市街逛到西市街,逛到父王脚都酸了你还不肯回家,父王记得,你小的时候,每次都是父王背着已经睡着了的你回府的。” 那是因为常年人在深宫、难得出来放一次风嘛,再说了,那估计也是小姑娘的时候,不过,“父王,我要出来了,那阿宁怎么办” 难道是在宫中羡慕到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狂笑离去这有点不人道啊,都是小姑娘,伤害太直接了。 “阿宁”康王侧头想了下,摇摇头表示没印象,然后又说了句:“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热闹,挺娴静的孩子,呃,当然,那是以前的时候。” 季雨菲:娴静的三公主陈婉宁那还是换个话题吧,譬如说,“那父王,这几天大家都在家中做什么准备”该不会是突击“刷题”、准备应对全民猜灯谜大比试吧如果是那样的话 “猜灯谜没有什么比赛吧”猜到最多数量者得彩头么 再者,“宫中没啥别的活动么”想想估计不会有,灯与火是紧密相连的,皇宫里肯定不会有啥活动,防宫斗剧里说的“走水”呢。 “你这孩子”对于女儿这么多的疑问,康王一开始觉得很好笑,后来想想又觉得有点辛酸,以前那么喜欢的节日都忘记了,那次落水可真的是唉,卫德妃干的好事 不过也好,本来娴静的三公主,变成了如今这般能的模样,这在皇家,总是幸事,要不然,人善被人欺啊。 康王便开始耐心地给已经没什么印象、看着也不甚热衷的女儿讲解起了元宵节的盛况,权当补充她以前的记忆: “这元宵节啊,其实连头到尾会热闹三天,通宵达旦,从正月十三开始,一直到元宵当晚。所以陆陆续续的,这几天在街上就能看到各种好看的灯了,什么走马灯啊花卉灯啊,飞禽走兽灯啊历史人物灯啊,还有什么神话故事灯啊,总而言之,街上到处都是灯,好看极了” “当然,彩灯多,赏灯的人更多,还可以猜灯谜,猜中了还有彩头,虽然不是宫里那种彩头,但图个过年的乐趣嘛。哦对了,还有焰火,这是清儿你最喜欢看的,小的时候都要父王把你抱得高高的,说那样才看得清楚,一边看还一边拍手” “东市街那边你也喜欢去,那边有各种好看的活动,什么耍狮子啊踩高跷啊,还有什么跑旱船、扭秧歌之类,反正就是些民间杂耍,不过是挺好玩的。” “哦对了,当日宫中还会赏下汤圆,反正元宵节嘛,大家自然都要吃一份元宵,团团圆圆嘛。为了不耽误大家当晚出门赏灯,宫里一般也都是下午就早早地赏下来了,咱们父女俩一起吃完,你小的时候还一边吃一边催父王,嬷嬷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你人小给噎着,呵呵。然后吃完了咱们就先出门逛一圈附近,毕竟家家户户门前都扎起了灯栅,就一家家慢慢地点评那些花灯过去。” “然后等到大街小巷都点上了灯,就赶紧往那西市街去,那边不都是茶楼酒肆么,家家门前扎起了鳌山,都比着赛高、赛巧思哎呀,父王还记得,有一次那碧云楼下了血本,好像刚好就是你皇伯父的整生日,上面盘了一条大金龙,四面衬着千百盏花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观者如潮” 康王说得唾沫横飞,季雨菲也听得兴致勃勃,看来这古代的元宵节很好玩啊。 那鳌山虽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想必就是跟现代的元宵节大型灯饰是一个道理,倒是可以期待一下,还有,听康王刚才一描述,画面感挺强,父女俩的元宵时光还挺温馨的,季雨菲便一拍桌子: “父王,那咱们今年也如此,这两天你先抓紧养护一下腿脚,元宵节咱们务必要横扫东西南北街” “你这孩子,什么养护腿脚,你父王有这么老迈么早就好啦”康王瞪女儿一眼,心里却美滋滋的,说实话,也就是今年了,明年女儿就是谢家刚过门的小孙媳,哪里还能如此自由自在地陪自己观灯过节 之后两天,父女俩便一个在好奇地欣赏府中在扎的花灯和搭建的花棚,一个认真地养护起了腿脚,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那元宵晚上可有的走,确实需要提前养一养。 就这么在期盼中到了正月十三,眼看到了下午,季雨菲就有点蠢蠢欲动了,午觉都睡得有点不踏实,惹得白流苏都难得地笑话她: “郡主,且早呢,这才头一天,有些人家都不一定准备好。再说了,这才午时中,郡主您一般也就午休到未时中,可天要到申时末才黑,等您醒来,也还得干等个把时辰呢” 我不是一个没体验过的现代人嘛,又不像你们年年看,季雨菲瞪一眼白流苏:“行,那本郡主今儿就睡到申时再起来” 耳边听着白流苏带着小丫鬟嘻嘻笑着退了出去,季雨菲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谁想刚睡熟不久,竟然被白流苏给推醒了。 看一眼窗外,没黑啊,季雨菲便依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打着哈欠开始数落自家丫鬟: “流苏,你够了啊,这天还亮着呢,别仗着本姑娘宠你,小心等下我带着你妹上街你信不信” 耳边依旧传来了白流苏的笑声,奇怪,这姑娘今儿是心情好还是怎么的便依旧闭着眼睛嘟哝了声: “再让我睡会儿吧,好流苏,求你了” 这次流苏的声音倒是没笑,虽然听着还是挺欢快:“郡主,别睡了,刚才是王爷使人来报,说是谢大人今儿回来了” 啥谢宜江回来了 季雨菲顿时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正给她挂帐子的白流苏的手: “是谢大人本人回来了么”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元宵节(二) 这话,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谢宜江的耳朵里,以至于在两人之后的闺房独处时还被他拿出来调笑了几回,譬如“是夫人本人么”之类,某次季雨菲想起了21世纪的一句流行语,便也反过来调笑了他一句: “是呀,正是奴家。那你呢,你是戏精本精么” 结果搞得谢宜江不知何意一脸懵,让季雨菲看得笑翻在床上。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如今只是年方十六的康王府郡主,在听到她家谢大人从中南道回来时,一时间没有心理准备,便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傻乎乎的话,倒是笑翻了屋里的几个丫鬟。 笑就笑吧,反正本郡主现在心情爆靓季雨菲一边从床上迅速起来,一边心急火燎地吩咐丫鬟赶紧给自己梳洗换衣,之后迫不及待地往康王的正房去了。 看到神速赶来的女儿,康王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别着急,大过年的,宜江总要先到家见过家中长辈,最早、最早也要晚上才能过来” “那你不早说”季雨菲满腔热情落了空,有点生气,嘟哝了一句转身就走。 “哎”康王只好赶紧又叫住她:“宜江可真不错,父王估摸着,他是直接让那小厮进了城就往咱们府上来了。” 然后用嘴一努桌上示意女儿看下:“这是他让小厮带过来的东西。” 季雨菲一看,好吧,康王旁边的桌上搁了个小箱子,刚才自己因为进门急没注意到,便又转怒为喜,蹦跳着走过去想要打开:“是什么呀”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啊,嘿嘿 康王便在旁边慢悠悠地说了声:“这不是给你的,那小厮说是中南道托谢宜江带给三皇子妃的” 啥中南道托谢宜江带给三皇子妃的东西这拐来拐去的而且为什么会出现在康王府上 季雨菲都没空关注她家父王一脸调侃的表情,很是无语地问他:“那小厮送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康王依旧一副慢悠悠的表情:“自然是想托你送呗。” 让我送本郡主看着是很闲么还是说跟那何梦瑶看着交情很好、都一路传到中南道去了 再说了,“中南道干嘛不自己直接送到三皇子府他家缺马车还是缺人” 一边说,一边恨恨地打开那箱子看了看,既然是托自己送,那看看总可以,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箱子小,里面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上面一层的绒布上放了支看着很漂亮的白玉珠钗、一串看着有点泛黄的莲花珠子手串,下面一层则是一包切片,一个小布袋子,还有很多看着不知是什么的长方形片。 季雨菲先拿起那包切片闻了下,抬头有点不确定地问康王:“父王,这是人参吧” 见康王点点头,又看了下另外那些长方形片,闻了闻,感觉应该也是吃的,但看着不像是好吃的东西。 “那是上好的阿胶糕”康王无语地提醒她。 好吧,上好的阿胶原来长这样,看来当年老妈在网上买是给坑了,跟芝麻糖一样,味道甜甜的,基本没有药味,自己也吃了几次,当零食吃。 不过,就算是上好的阿胶糕和百年人参切片,不就是美容养颜补身体之物么,就这么些东西,也不至于要到托谢宜江单独带回来、让自己转交的地步啊: “父王,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么宫里不允许吃” 对了,宫斗剧里那些指望怀上孩子的宫妃不都是整天吃补药的么 对此,康王表示,东西肯定没什么问题,宫里也用,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让谢宜江刻意借着康王府来遮掩,那只能等晚上谢宜江过来了再说。 “对了,父王,这里还有个小布袋子,我可以打开看看么”里面难道是银票这是季雨菲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对此,康王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下,说自己已经打开看过了,里面应该是个寺庙里求来的符,至于是什么符,那就不得而知了。 “应该是求子符吧”季雨菲痛快地应了声,答案很明显啊。 结合人参和阿胶糕,肯定是希望三皇子妃好好调理身子、早日怀上孩子呗,反正这个时代对新婚妇人就这么点要求。 何梦瑶又是皇子妃,皇子妃的主要功能就是生下皇室子嗣尤其是男性子嗣。 季雨菲在心里撇撇嘴,且不说古代对女性的这种要求,就说三皇子这个人,以他那种德性,何梦瑶生孩子也是个艰巨任务。 对于女儿这种论断,康王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叔王,八卦起送给小辈的什么求子符不是很好,就又把话题扯回了送箱子这件事本身: “按说宜江也不用先打发人送过来啊”好像有点不想家里人知道那箱子里有何物的意思那不应该啊,防谁也不至于防他家老父亲啊再说了,小厮后头才回府,不还是一样让谢大哥他们知道亏得自家跟谢大哥交情好,那要别的没那么熟悉的亲家,心里头还不舒服呢。 “也是哈,本来都不用让人特意跑这一趟的,先回家再带过来也可以啊。”季雨菲也觉得有点好奇。 父女俩便眼巴巴地盼天黑,等着谢宜江早点过来给个答案。 为此,连厨房的师傅们都觉得纳闷,按往年的惯例,今年既然郡主在府里,不是应该早点吃了晚饭上街观灯么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吩咐传膳 好在谢宜江来得也不算晚,天刚黑了没多久,一直站在正院门口翘首以盼的季雨菲就看到了灯火中快步走来的少年,心里竟然冒出了一句当年选修课上学来的辛弃疾的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隔了一段时间没见的两人,在正院门口这么一相见,饶是灯火通明,季雨菲也不管不顾地扑到了谢宜江的怀里揽住了他的腰,而谢宜江在看到周围的丫鬟嬷嬷都很识相地低下头后则迅速地在她仰起的脸颊上亲了下。 嗯,季雨菲觉得满足了 之后两人便携手进了屋,康王也很高兴,一叠声地吩咐厨房赶紧上菜,又吩咐人去拿他窖藏的好酒:“咱爷俩今儿得好好喝一杯” 当然,喝酒么,对康王府的这对父女来说,自然还是需要有话题来相配的,所以三人碰了杯后,康王就指一指那放在案头的箱子开问了: “宜江,这事,今晚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说说。”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元宵节(三) 这是还缺下酒菜么谢宜江看着面前同样好奇表情的父女俩,心里觉得挺有意思。 看来清妹妹是随了她父王啊,对什么都好奇,真是越看越可爱 心里开心的谢宜江努力整一整脸部表情,对康王起身行了一礼:“世叔恕罪,此事也是受何总督所托。” 原来谢宜江本来只是去跟何总督辞个行的,说起来,谢宜江跟康王父女俩表示,其实自己本来都没指望能在这时候回京,是黄安,就是那驻守在京畿道的神策军指挥使,在正月初四那天派人通知他,说是皇帝有事让他尽快回京。 季雨菲:时间上来看,除夕那日皇帝确实病得不轻,要不然不至于动用黄安来传令谢宜江回京,而黄安不是在京畿道么那应该是三公主传给他的吧 康王则想的是:宜江远在中南道,中南道又是三皇子的岳家,难道当时皇兄其实是有别的打算 谢宜江自然不知父女俩的心思,表示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事情,自己一开始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皇帝觉得他在那边有些时日了,想找他问些情况而已,结果今儿下午回了府,通过自家祖母、爹娘、兄嫂轮番恶补,才算是目瞪口呆地知道了关于皇帝的惊天消息。 既然前因后果都知道了,想必护国公府诸人已经给他分析得很透彻了,康王点点头表示,那就还是先说回箱子的事情吧。 季雨菲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谢宜江:本来还想先跟他们继续讨论下京城这边的事情算了,那就先把箱子的事情说完吧 得了通知,跟那老好人一般的宣抚使王应钦说了,对方自然是没有二话只催他赶紧启程,好赶上元宵佳节。 于是礼貌起见,在知会了上司后,谢宜江觉得也得去跟何总督说一声,结果对方听了先是有点惊讶,之后便说家中夫人可能有点东西要托他送给远在京城的女儿,约好第二天早上启程出发前到总督府取。 谢宜江觉得这是顺便的事,乐得卖何总督一个人情,结果第二天大清早地到了那总督府,看到只是个小箱子觉得有点惊讶不说,何夫人竟然也在,而且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箱子,一件件展示给他看。 这一看,谢宜江便觉得,箱子里面的东西其实也挺寻常啊,京城里都能买得到,除了里面那条手串。 “那手串很珍贵吗”季雨菲立马充当起了捧哏,这业务如今她已经很是熟练。 谢宜江摇摇头,说当时那何总督还特意在旁说明了,其实是三皇子妃以前闺中时的爱马,不知为何,在她远嫁京城之后就一直精神郁郁,年前竟然死了。那匹马可说是自幼跟着何小姐,何家人就找了匠人,在葬马之前取了那马儿的牙齿,精心雕刻成了莲花样的手串,也算抚慰下痛失爱马的三皇子妃,留作纪念。 妈呀,竟然是牙齿做的,季雨菲咧咧嘴,表示好奇害死猫,以后可不能再随便摸别人的东西了,又赶紧问谢宜江,那珠钗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哦对了,”谢宜江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没有交代小厮,当然,那时候也不好意思交代他:“是那何夫人坚持要送给你的,说是为了表达她的谢意。” 谢啥哦对了,是提前谢过自己,然后让自己把这一箱子的东西给何梦瑶送过去 “可是,宜江,你当时没问么这些东西,包括那牙齿做的手串,都很正常啊,为什么要这么七拐八拐、搞得很私密的样子”季雨菲对那人情珠钗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谢宜江表示,自己当时也有点委婉地问了,然后那何夫人的说辞是,毕竟何小姐如今贵为皇子妃,娘家人自然是盼着她早日开花结果,但怕触了皇家忌讳,所以才想到托郡主转交。 “这话,你们信么我反正是不信”季雨菲觉得那何夫人是在打马虎眼儿,仗着谢宜江这么个未成亲的年轻人面皮薄不会多问、也不会拒绝。 好歹是土皇帝一般的总督大人,哪里至于为了送点补药给新婚的女儿,就要不惜欠下两份人情。 欠人情的还是两个没什么交情的年轻人,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早就打算好的,还是谢宜江刚好因为回京给撞上了。 再说了,希望女儿早点开花结果,那不也是皇家的花与果么,娘家人这么上心,哪里至于会触碰到什么忌讳都是乐见其成的事。 何总督不是第一天当官,何夫人也不是第一天当她的总督夫人,这点门道会不清楚 连我这不怎么了解行情的穿越人士都骗不了 眼看季雨菲说完还撇撇嘴,谢宜江笑笑没多说,他心中自然也是不信的,不过当着康王的面总不能就这么随口应和清妹妹了,显得不稳重。 谁知对面的康王听了,也点点头:“我也不信。” 谢宜江: 好在那对父女八卦起来不太注意周边细节,所以对于谢宜江暂时的沉也没啥感觉,只一门心思开始讨论起作为土霸王的何家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 想来想去,季雨菲觉得有这么一种可能:“我觉得吧,说明一点,何总督和三皇子的翁婿感情比较不深厚” 又或者呢,“可能何小姐在之前跟家人的书信往来或者别的什么联系中,让她父母觉得,她跟三皇子的感情不是那么好。” 这话有点先入为主,但三皇子妃每次出现都是一副婚姻不幸福的样子,三皇子又极有可能是个家暴男,没法让人不往这边想。 反正说来说去,也就是何家不好意思直接送补药上门,怕三皇子多想,不然没别的解释啊。 多少知情的康王听了季雨菲这些推断没什么反应,毫不知情的谢宜江则被惊到了:夫妻感情不好,翁婿感情不好 天哪,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回去得好好消化一下 眼看谢宜江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季雨菲觉得很可爱,便一脸豪迈地拍拍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哎呀,真好看啊,手指好长: “放心,咱俩以后不会这样的,你跟我父王也不会那样的” “噗”康王正仰头喝酒呢,听到女儿这番惊人之语,猝不及防之下便一口喷了出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元宵节(四) 康王那一口酒水喷出来,头便下意识地想往桌边侧,啊,好尴尬啊,当着准女婿的面,太失礼了 不过等他低着头擦完嘴转身再看往桌上,咦,那两家伙怎么都没什么反应,装模作样地低头吃菜呢 不错,都是好孩子,懂得替老父亲掩饰呢,康王顿感欣慰,尴尬的感觉一扫而空 季雨菲:嘿,刚才说得太直接了,不过如此一来,成功躲过我爹的无声谴责 谢宜江:清妹妹对我真是情深义重,碰危,第个到就我,而且真是机智,生怕王爷迁怒于我,之后赶紧拉着我装作吃菜,王爷也果真就这么轻轻放过不提了 于是桌上三人相互看一眼,来,咱们干杯,元宵快乐 第二天早上,谢宜江本来打算约季雨菲去城北梅花山的谢宜江季雨菲:事不过三,这次一定要去啊,被康王给劝阻了,让季雨菲先把东西送到三皇子府上去。 康王的意思是,梅花山上如今没什么看头,红梅已谢,还不如等来年明年你俩正好是新婚燕尔的时候,那会儿花好月圆的才应景呢,嘿嘿,为父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反倒是这箱子,既然一开始就直接送到了王府,打铁趁热,谁知道这京城里有没有何总督的眼线,趁早把东西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再说了,虽然皇帝如今不一定会召见谢宜江,但既然下午刚回来就派人递了帖子进宫,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事找他呢,还是稳妥一点在家待命。至于那何夫人送的白玉珠钗,就权且留下吧,也是个人情的见证。 季雨菲想了想,觉得康王的想法挺对,别人家的东西,放久了总不好,梅花山么,它又没脚不会走,以后总会再去的。 不过眼看谢宜江虽然点头同意却看着隐隐有点失落的样子,季雨菲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主意: 宜江这么远道而来,明天正月十四,白天让他休整待命挺好的,但晚上总不会再叫他进宫,那自己可以约他一起看灯啊,照流苏说的,今晚不一定都上灯,那明天总该齐全了吧后天可就是正日子了。 对,就这么干季雨菲越想越觉得谢宜江这次回来得很及时,本来自己就打算元宵节跟康王一起赏灯的,谢宜江刚回来时自己也没多想,现在想想,两人又没成亲,不可能到时抛下康王跟他独自去赏灯,三个人一起去么,呵呵,那也太怪了所以,这样分开两天,一天跟谢宜江,一天跟康王,嗯,完美我真是太聪明了 季雨菲就笑着把自己的想法跟谢宜江说了,约了两人明晚一起上街观灯,也算是当面请康王首肯。 偏偏康王还没反应过来:“清儿啊,你俩要观灯,那还是十五元宵当天热闹,父王不是跟你说过么”元宵当晚才好玩啊 “哎呀,父王,你忘啦,十五当天宜江要陪家人,我也要陪你啊”季雨菲朝她家傻父王眨眨眼。 “哎呀,清儿,你父王没关系的你这孩子宜江,世叔当时没想到你回来你看这”康王顿时被女儿的孝心给冲击得有点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说好。 谢宜江却站起来对着康王行了一礼:“世叔,清妹妹所想,也正是宜江所想,本来宜江就想着,元宵佳节是团圆日,清妹妹自当陪着您过节赏灯,是以也只是想要约清妹妹十四晚上一起上街观灯,还请世叔同意” 看吧,我家谢宜江同学就是这么明理懂事,季雨菲一脸的得意。 “好好好”康王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女儿和准女婿如此替他着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毕竟这可是清儿成亲前跟自己过的最后一个元宵佳节了,老实说,自己也确实舍不得女儿,本来见到谢宜江回来时还想着:大不了到时自己厚着脸皮跟在他们后面上街好了。 于是当晚等到席散时,平时酒量不错的康王难得地有了些醉意 第二天早上,带着箱子往三皇子府上去的季雨菲,走到半路了才想起来,自己又把提前下帖子这一茬给忘了唉,没有手机联络真是不方便 算了,这不是临时有事嘛,季雨菲懊恼地决定:反正跟那何梦瑶也没什么话说,倒是自己放下箱子喝口茶就走人好了。 结果也不知那何梦瑶确实是很闲、还是今儿十四确实是十五前的空档日,总之让门房一报,很快里头就出来了一位嬷嬷,季雨菲觉着眼熟,感觉应该是当日跟着何梦瑶从中南道过来的乳娘,看来何梦瑶还挺欢迎自己上门。 进了屋,季雨菲先看了下,三皇子大白天的应该不在府里,反正夫妻俩感情也不怎么样嘛,便大大方方地当着一屋子丫鬟嬷嬷的面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前宫里有些赏赐,我是觉得自己现在也用不着,东西挺好的,放久了万一坏掉就太糟蹋了,想着你这边搞不好用得着,就是些补品,就临时不请自来了,不好意思哈”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箱子,上面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阿胶糕。 这方法,也是昨晚三人一起商量出来的。据谢宜江说,当时那何夫人一再强调,就是些女儿家的补品,所以想托郡主在适当的时候送过去。 两夫妻又一再强调,说是怕触了皇家忌讳,才请郡主转交的。 这话里话外的,又送了支不菲的白玉珠钗,不就是想让季雨菲想个由头以自己的名义送过去么 想来想去,季雨菲便想了这么个由头,旁边两位男士都觉得非常好,就差鼓掌赞同了。 却说现在听到季雨菲这么说,何梦瑶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拿起一片阿胶糕看了一下,嘴里先是说了句:“哎呀,这阿胶糕看着很是名贵啊,清妹妹有心了” 说完了,却又停住了,再把那糕片翻来覆去看了下,然后沉吟了下,挥手让丫鬟们退下了,只留了刚才那位来迎接的嬷嬷。 不错,看来这何梦瑶是觉出不对来了,季雨菲但笑不语,只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箱子下面看。 刚开始看到那串马的牙齿雕刻成的手串时,何梦瑶没什么感觉,只是略有疑惑的拿在手里,等到打开那个小小的袋子看到里面的符,顿时就明白过来了,眼眶也随之红了。 那旁边的乳娘看自家小姐神色不对,接过去一看,也看明白了,颤声问季雨菲:“郡主,这,这是” 天字不可说出头嘛,季雨菲及时地截住了她的话:“对,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好东西,嬷嬷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替你家皇妃好生收着吧。” “那,那这是”这下何梦瑶也吃不准了,举着那手串一脸疑惑。 第四百三十四章 元宵节(五) 季雨菲有点不忍心,但也还是据实已告了:“是你以前那匹马的牙齿。你父母本来想瞒着的,你那马儿在你嫁过来后就一直精神郁郁,但年前竟然死了。然后你家人就让人把它的牙齿给雕成了这手串给带过来让你留个念想。你母亲说了,让你不要伤心,权当你的爱马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这话自然是让人伤心的,但也没办法,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季雨菲便只能默默地看着何梦瑶和她乳娘两个一起默默地留下泪水。 乳娘恢复得比较快,擦干了泪就努力平复了心情,然后挤出一点笑容问默默坐着的季雨菲:“郡主恕罪,奴婢想问,这些东西,如何,如何就让您给送过来了” 季雨菲也不藏着掖着,反正做了人情,也是要让人知道的,便一五一十地把谢宜江当日去何家的情形给说了。 这一说,对面的何梦瑶顿时控制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就痛哭了起来,把个旁边的乳娘给急得: “哎呀,我的好姑娘,可不能、可不能啊万一、万一您给忍忍啊,奴婢求您了” 冷眼旁观的季雨菲,如果说之前对三皇子家暴之类的事情尚处于揣测当中,如今是百分百地肯定了,唉,堂堂的皇子妃,在自家府里却过得如此憋屈,心爱的马儿死了都不能痛哭出声,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惧怕传到那个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美人夫婿耳朵里啊 眼看那乳娘都快急疯了,好在那何梦瑶也努力缓过来了,赶紧一边擦眼泪一边吩咐嬷嬷把那手串和装着符的袋子好生收起来。 季雨菲叹一口气,这种场合不适宜久留,便笑着起来打算告辞,一边跟进内室放好东西回来的乳娘装模作样地叮嘱,做戏要做全套嘛: “嬷嬷,你看着点儿你家皇妃,有空就吃,小心别放坏了哈” “哦,是什么好吃的”外面冷不丁地传来了三皇子的声音。 苍天呐,这三皇子怎么回事啊,神出鬼没的,季雨菲吓了一大跳,赶紧看向对面的何梦瑶,对方也是一脸慌乱,及,隐隐的惧怕,主仆俩的手都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d,打老婆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你去打大皇子啊,人家可立了太子呢,季雨菲忿忿地想。不过眼看着三皇子进了屋,见到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还是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脸: “见过三皇子” 顺便鄙视下自己,行个礼都格外地用心,唉,美色迷惑人呐 三皇子顺手免了礼就直奔那桌上的箱子,一边还转头问何梦瑶:“这都是清妹妹送来的吃食” 唉,美人叫自己“清妹妹”还挺顺耳不行,季雨菲你清醒一点以前古装美男什么款的没见过 掐了下自己手心,看一眼站在桌边只知道诚惶诚恐点头的何梦瑶,季雨菲笑着把刚才那套说辞又对着三皇子说了一遍,眼看三皇子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啊,真是好看啊不行,对家暴男不可心软,赶紧又自动补充了下: “说起来我也就是因为跟阿宁相处惯了,当时看她奔出去,也没多想就跟出去了,结果就让我捞沾了这么大的一个光,呵呵。” 差点想说捞了个便宜,幸亏反应过来了,唉,季雨菲,你得把持住啊,美色就是皮囊、皮囊想想谢宜江 好吧,想到谢宜江,季雨菲总算清醒过来了,怕等下再出什么差错,便行了礼打算跟两人告辞。 三皇子却手一挥,一脸和煦的笑容:“清妹妹如此有心,这大过年的,皇兄怎么能让你就这么回去呢” 然后吩咐人去他书房取个盒子来。 妈呀,还三皇兄,还清妹妹,咱俩也就是堂兄妹好不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家暴男,如今刚丢了太子之位,可不要把气撒到我头上、借机给我送什么可怕的东西啊,那我是收还是不收啊,当场翻脸可以不 季雨菲努力掐着自己手心保持一脸微笑兼有点好奇的演戏状态,等着那书房的盒子送过来。 不一会儿那盒子就拿过来了,三皇子一边接过盒子,一边对季雨菲说:“不过一支簪子,质地还不错,清妹妹不要客气。” 还别说,就算季雨菲这么不识货的人,看到那支簪子,也是眼前一亮: 通体翠绿,顶上镶了颗泛着金色光泽的珍珠,旁边还配了两颗紫红色挺通透的宝石珠子,漂亮极了 穿来有些时日了,季雨菲对首饰之类虽然依旧不是跟土著贵女那般热衷,但因为看出了些门道,加上女性天生喜欢这些美好的饰物,如今的态度也还是有些不同了。 因此看到这支簪子,季雨菲便晓得,这簪子应该价值不菲,而且自己也挺喜欢,不过从三皇子手里收这么一份莫名其妙的昂贵礼物,就还是忍痛拒了吧 谁知在听了季雨菲支支吾吾的婉拒之后,三皇子微微一笑季雨菲:要死了,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美人一笑,配上他那一头卷发,唉,可惜了柔声说道: “清妹妹,我就知道你会不收,放心,阿贞也有。” 我是在怕二公主嫉妒吗季雨菲被这么一激将,立马就想收了,可眼角一撇,旁边还站了位垂着头的所谓三皇嫂呢,那还是得忍痛拒了: “哪里,我是觉得,我这人不爱打扮,太糟蹋这漂亮簪子了,您还是留着给皇妃吧,真的,我觉得挺衬她的” 前半句有点言不由衷,后半句绝对真心实意。 谁想季雨菲这话一说,两夫妻却齐齐变色了。 何梦瑶是一脸惊慌地抬起头,双手还乱摆:“不不,郡主这簪子挺衬你的,真的” 三皇子则一脸意外:“可是不喜欢这簪子” 这脑回路,季雨菲叹一口气:算了,还是收了吧,回头别让何梦瑶因此被迁怒了。 便拿起那支簪子,朝两人笑一笑:“哪里,自然是喜欢的,如此,就多谢啦”皇兄实在叫不出口。 谁知三皇子见她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认真看了下,竟然就走上前来,然后在何梦瑶和季雨菲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一抬,那支何夫人送的、季雨菲今儿特意戴过来给何梦瑶看的白玉珠钗竟然就这么被他给拿了下来,然后堂堂三皇子再手一伸,从季雨菲手里拿过那支簪子,亲手给她插在了发髻上。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元宵节(六) 要死了 季雨菲在心里再次发出了这样的哀嚎。 美人在前,一脸温柔地给自己插了支又贵又好看的发簪,然后衣袖间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老实说,一开始还是挺震的,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当然,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 当着他老婆的面,对别人这么好,哪怕只是堂妹,也太尴尬了啊 季雨菲便身子一歪,在三皇子身前溜过,顺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努力平复心情,一边赶紧整理思路。 不对这三皇子不会是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吧 所以特意把那何夫人送的白玉珠钗拔下来以示警告可是当时明明只有自己和何梦瑶主仆二人在场啊 妈呀,三皇子这人太可怕了,对自己老婆和堂妹的见面都如此监视 季雨菲决定来个打死不认且先发制人:“那什么,过年事多,想必你们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告辞” 迅速一行礼,顺便眼疾手快地从桌上拿过那支白玉珠钗,然后就逃也似的出了门。 后面何梦瑶会怎么样先暂时不管了,也没法管,回去想一想刚才的事情得如何圆过去才是当务之急。 今儿跟着来的是白丁香,本来是想让这贪玩的姑娘顺便观看下沿途花灯风景的,等主仆俩上了马车离了三皇子府,趴在窗口一直看外面街景的丁香,却发现自家郡主竟然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跟自己兴致勃勃地挤一个窗口,还一脸深思、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她: “郡主,怎么啦” “没啥,就是今天倒霉,竟然碰到了三皇子”季雨菲没好气地回了句。 “三皇子”眼看丁香瞬间双眼发亮,季雨菲就知道,这又是一位三皇子的花痴小迷妹。 唉,作孽啊,希望等下徒有其表的三皇子不会对何梦瑶怎么样。 这么一想,季雨菲又忽然觉得:本姑娘担什么心呐,就算三皇子听到了自己跟何梦瑶主仆所说的话,那,其实也没什么啊,不就是受人之托送点东西么自己头上那支白玉珠钗就是明晃晃的证明。 所以就算要针对,针对的也应该是何总督两夫妻吧连谢宜江都没什么问题,何总督是当地一方之主,让回京的宣抚副使顺便帮他捎点东西给女儿,谢宜江能不答应吗 再说了,何总督他们也没有把话说绝,只说是怕触了皇家忌讳,所以才悄悄让人送来的,这也是替三皇子考虑不是 没毛病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时又轻松了。 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三皇子和何总督之间的事,牵扯不到自家头上。 人一放松,心情自然就好了,为此,在丁香看到自己头上那支簪子一脸惊艳的神情后,干脆拿下来给她仔细看:“好看吧” 丁香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簪子,一边看还一边说:“郡主,这是三皇妃送您的么她可真大方,这么好看的两颗碧玺珠子,奴婢长这么大可第一次看见,这簪子肯定很名贵。” 啥碧玺珠子是说顶上那两颗紫红色的珠子么看着也就比21世纪的玻璃珠好一点啊,竟然很名贵 季雨菲顿时又有点慌了:这三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干嘛把这么名贵的簪子送给自己 于是本来还饶有兴致地在府门口观看自家已经扎缚好的灯棚的康王,被下了马车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女儿给拉回了外书房,吓得康王进了门就赶紧觑着女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今天在三皇子府不太顺利那何小姐不领情” 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 季雨菲便先从头上拿下那簪子,放到康王面前:“父王,你看着这簪子如何” “这簪子”康王条件反射一般地接过簪子,仔细看了下,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不可多得啊那何氏给你的这何家看来果然是土皇帝啊” 眼看康王已经说完了他的结论并且把那簪子又递给了自己,季雨菲才慢悠悠地说了声:“不是,是三皇子送给我的” 然后如愿看到自家父王一脸震惊,以及后来一脸担心的表情:“怎么,长安在府里那你是怎么把东西交给他皇妃的”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康王第一个反应则跟季雨菲一样:“清儿,看来你们之前说的话,长安都听到了” 对啊,不过也不用担心,季雨菲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跟他说了。康王一听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错,宜江也好,你也好,说白了就是按照何家的吩咐行事,这事跟你们没什么干系。” 就是可能何梦瑶会有点倒霉,季雨菲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跟康王说了一遍: “父王,我觉得,三皇子跟何家的关系一般,然后何梦瑶真的很怕他,她那个乳娘也是,陈长安肯定是个家暴男” “家暴男”这个词对康王来说挺新鲜,好在他也不是如今才知道,三皇子小时候虐待动物的事还是他挖掘出来的,所以听了后也是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季雨菲也沉默不语,父女俩都知道,如今大皇子立了太子,这三皇子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就可想而知何梦瑶如今的境遇了。 “算了,清儿,别人家的事,咱们不该管,也管不了,”少顷,康王轻咳了下转移了话题:“那什么,此事就不管了,长安给你的簪子,既然阿贞也有,你收了就是。” “吃了午饭好好休息下,回头宜江来接你,你俩晚上好好去赏灯吧” 对哦,晚上要跟谢宜江去赏灯呢,这才是正经事,季雨菲顿时就把三皇子府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谢宜江在午后未时中就到了康王府,好在没等多久季雨菲也就醒了,知道谢宜江已经在陪康王下棋,立马就火急火燎地催丫鬟给她梳洗打扮更衣。 哪知康王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觉得时间还早,明明已经赢了一局,非说是谢宜江让着他没使出真本事,拉着他要再下一盘,把个围观的季雨菲气得直接叮嘱谢宜江: “没事,父王都说了,你就拿出真本事来,这一局非赢了他不可,回头晚饭我请客” 这话说得,他家清妹妹就是这么可爱,谢宜江心里美滋滋的,不过明面上,好歹还是顾着准岳父的面子,依旧输了一局,晚饭哪能让清妹妹请呢。 气得康王总算要轰人了:“你们俩赶紧走” 季雨菲早等不及了,一听此话立马高高兴兴地转身拉了谢宜江就走,这一局棋拖得有点久,感觉都申时中了。 一时两人便辞了康王出了门,也不知是心情好的缘故还是过了年天气果然开始变暖了,季雨菲只觉外面天暖风和,再见到家家门前已经或点燃或高挂的灯棚灯火,虽然走了两条街后已渐渐觉得头上的天色开始暗下来了,可照着街道两边的明亮灯火,却又觉得依旧是耀眼白日,或者说,耀眼更甚白日。 这可是“花市灯如昼”的元宵节呢,季雨菲只觉心生欢畅,索性大大方方地挽着谢宜江的手赏起了沿途的花灯。 谢宜江呢,早就已经被季雨菲练出了胆子,加上如今又是人来人往的夜晚,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注意他们,便也由着他家清妹妹黏在自己身上娇声细语。 黏得久了就习惯成了自然,于是就连两人之后找了家酒楼要吃晚饭时,也是依旧手挽着手一副亲密的模样。 好在如今是元宵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么,店小二们也就努力视而不见了,做生意是正经。 两人便手挽着手跟着店小二上了楼,可能是时间还早,也可能是两人运气不错,竟然如愿得了个临街的上等雅座,一时点了菜,两人便开着窗就着窗外的良辰美景慢慢吃起了饭。 季雨菲甚至要了壶清酒,等会儿月亮上来了,对着明月两人小酌一番,也是挺有意思的。 反正只要是清妹妹说的,谢宜江自然觉得都是好的,只要不喝醉就行。 至于微醺,呃,谢宜江觉得只要靠着窗台多歇会儿就行,他对自家清妹妹的酒量比较有信心。 于是到后来,两人索性一人拿着一个小酒杯,一起趴在窗台上,就着楼下满街的热闹说起了似乎总也说不完的话。 这些话,多半毫无意义,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两人也就图的是在一处说话,于是眼前的一街灯火也不想下去赏玩了,谢宜江甚至给了店小二一些银子,让他上了点下酒菜后叮嘱不要再来打扰。 有钱赚的小二自然识趣,屋内的两人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良辰美景里,直到谢宜江往楼下街上不经意地一看 “咦,这不是何总督府上的那位管家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元宵节(七) 毕竟前几天刚去过何总督府里,当时这位管家几乎算是全程陪同,所以谢宜江还是挺有印象的,刚才管家当街抬头看酒楼名字的时候便认出来了,连身上穿的都是当时在中南道见到的那一身,很好认。 可这事太奇怪了,明明前脚刚欠了人情、托谢宜江带着东西到京城给女儿,后脚自家府里的管家就也来了,这说不过去啊 难道真是因为怕触犯什么皇室忌讳 关键根据康王所说,皇室压根儿就没有这种忌讳啊何总督两夫妻这种事情会不没有事先打听清楚 季雨菲眼珠子一转,叫来了刚才那个店小二,让谢宜江又给了他一些银子,给他先是描述了一番那管家的穿着和长相,让他去帮着看看,那管家到时要见什么人。 那小二挺机灵,得了银子,一声多余的话都不说,就乐颠颠地下去找人了。 楼上的这两人也没多放在心上,依旧依偎着趴在窗边继续往外头看。 “哎,宜江,来了”这次是季雨菲眼前一亮,用手一碰谢宜江,示意他往底下看 一个看着穿着挺朴素的中年妇人,左顾右盼了一番之后,也进了酒楼。 “你认识”谢宜江觉得今儿真是巧了,这两人简直跟自投罗网似的,然后自己两人就跟守株待兔似的,想起来,还挺好玩的,呵呵。 “嗯,这妇人是三皇子妃的乳母,我今儿早上刚见过,错不了”季雨菲也觉得匪夷所思,因为见面时间不长,所以哪怕这妇人换了衣裳,看着不再是锦衣玉食的皇子妃家的乳母,也还是让人认得出来。 如此说来,何府管家进京倒也知道缘由了,原来是来见何小姐的乳母。 但是,谢宜江与季雨菲再次觉得很疑惑:既然这两人都直接见上面了,那还何苦让自己两人当中途转运工啊,还欠个大人情 难道、难道其实是这两人有私情所以管家长途奔袭,跟小姐乳娘来一番中年版的“人约黄昏后” 季雨菲觉得有这种可能,不是都说中年人一旦谈起恋爱来,就跟老房子着了火似的一发不可收么自然是赶紧趁着元宵放假来见心上人。 那千里奔袭就不算什么啦,嘿嘿。 而且这样的话,倒也解释得通何总督让谢宜江带东西这桩事了,他家管家估计是瞒着主子进京的,找个借口请个两天假就行了,所以何总督夫妻俩对管家的私事不知情。 对于季雨菲的这种异想天开,谢宜江不好直接否定,但事实上,一个管家如果敢如此行事,对方又是小姐的乳母,说明两人早就有私情,且不说逢年过节一般是府里最忙的时候,一个管家都恨不得顶两个用,且不说管家有没有家室,就他们这种私相授受的情况,哪怕年纪再大,主人家也是断断不会允许的。 谢宜江便只好委婉地说了句: “还是等那小二回来,听他说说看,不知是否如此。”应该不会如此。 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在季雨菲觉得可能是被骗了钱的时候,门外终于闪进了那位店小二。 “怎样”屋内的两人顿时同时迫不及待地问出声。 可惜,小二虽然尽职尽责,拿钱办事,但据他所说,那两人都很机敏,每次他一上菜,对方就不说话,所以等到菜都上齐,茶水也殷勤添到对方都快怀疑了的地步,也就只在刚进门时听到对方来不及刹住的那么一句“操之过急”,别的真的是什么也没听到。 “多谢你”谢宜江觉得小二说的应该是实情,便又给了他一点碎银,算是封口费。 反正酒楼伙计,这种情况见得也不会少,知道该怎么做。 等那小二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季雨菲便背靠着窗口,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一脸疑惑地问谢宜江: “宜江,这两人也太奇怪了吧就算是私会,应该不至于要如此警惕吧不是应该”**一点就着么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连自己和宜江这样的都 季雨菲一边想一边不禁红了脸,刚才他们俩刚点了菜、打发小二出去的时候,亲密的事情可没少做。 谢宜江本来是在认真听着季雨菲说话的,可见她说着说着,脸上感觉好像红了起来,稍微一想,便也想到了刚才两人之间的事情,只好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这两人如此警惕,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刚才那小二不是说听到操之过急么可能他们俩是特意约了这个不显眼的地方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 要紧的事情一个管家,一个乳娘,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值得他们千里相会 是三皇子家暴的事情么 可是跟“操之过急”这个成语联系在一起之后不知怎的,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啊,浮现在脑海里的三皇子的画面好邪恶啊,不行,得赶紧打住 谢宜江:清妹妹好害羞啊,脸还在红,嗯,不过,刚才,刚才是挺甜蜜的,然后,自己,好像,也有点“操之过急”了 于是因为一个成语,两个人陷入了不同的浮想联翩,好在这会儿有人敲门,打开一看依旧是那店小二。 还别说,这小二挺能干,说是鉴于谢宜江给了不少银子,自己后来又借着去添茶水的功夫进去听了一下,两人这次倒没那么避着人了,男的在问小姐最近怎么样,女的回答说是姑爷对她挺好的。 这样啊,季雨菲觉得自己越来越同情何梦瑶了,整天担惊受怕的,竟然还替三皇子瞒着爹娘。不过如果是自己,会瞒着不让康王伤心吗唉,好像也会的。当然,没有那种可能,谢宜江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一边想,一边看那小二告辞出去了,季雨菲便低声把自己今儿在三皇子府上的情况跟谢宜江说了,临了,还一言断定:“这两人今晚在这里,肯定是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而且这件事跟何梦瑶没什么关系,你说呢” 谢宜江的脑海里,这会儿其实没在考虑这个,如今他的着眼点是三皇子竟然给自家清妹妹送了支名贵的簪子,不仅送了,还亲手给她插在了头上,啊,一想起来那个画面,就觉得很不爽 所以,谢宜江回答时便一副酸溜溜的语气,也答非所问: “这三皇子莫名其妙地送你什么簪子也幸亏他算是你堂兄,又当着他皇妃的面哼,那簪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哟,这是在吃醋么吃的哪门子醋啊,我们可好歹是堂兄妹好不再说了,人家也给二公主送了,又不是光送她一个人。 季雨菲笑嘻嘻地白他一眼。 可惜对方没有接收到,依旧沉浸在自己醋味十足的世界里: “真的,清妹妹,那簪子你以后可别戴,你要真喜欢那种款式的,回头让人描了给我,我,我让首饰铺子照着打一份就是了”管它有多名贵,就不信打不出来,多花点银子就是了。 季雨菲一看,算了,那还是哄一下吧,虽然谢宜江的别扭样子还挺可爱的: “好啦,你放心好了,那簪子虽然很贵很好看,不过我坚决不戴就是了,听你的,好了吧” 一边说,一边主动凑上去亲了下。 嗯,于是万事皆休 谢宜江便也回吻了下,然后才拉着季雨菲的手重新坐回窗前整理思路: “这小二后头听到的话,加上你刚才说的,看来何总督两夫妻应该是不知道他家姑娘在京城生活的实情。那么,今晚这两人在此相见,到底又是在商议什么不得操之过急的事情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元宵节(八) 季雨菲以手托腮,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既然跟何梦瑶没什么关系,这两人今晚在这里商量的,应该是跟何家和三皇子有关系的事吧” 据那小二描述,管家和乳娘都情绪稳定,乳娘也无落泪倾诉等异样举动,想来两人所说之事应该跟他们自己也没有太多切身的关系。 加上“操之过急”这四个关键词,联系到如今的形势和两人的身份,那就只能有一件事了:立储。 不过,鉴于太子已立,这“操之过急”四个字,难道是何总督对三皇子的劝告让他不要因为错过储君之位而做出什么操之过急的事情 谢宜江觉得应该是这么个道理,根据他这些日子跟何总督的接触来看,这位土皇帝虽然明面上看着长袖善舞,但做事其实极为谨慎,不仅是他,连他那个跟自家大哥谢宜海差不多年纪的长子何鸣琦也是如此,父子俩行事可说是滴水不漏、老练得很。 想必这也是何家能在中南道盘踞多年、根深叶茂的重要原因。 所以这样的何总督,如果从他的嘴里说出“操之过急”四个字,谢宜江觉得一点都不用奇怪,他的作风肯定是稳中求胜。 虽然不知道三皇子做了什么事,但既然事关立储,想必三皇子也在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的,只不过清妹妹和自己不知道罢了,如今大皇子成了太子,搞不好何总督觉得三皇子当时失败的一个原因就是太过急切了,结果欲速则不达,如今便以此来做劝诫。 所以,如今尘埃落定,谢宜江转念又想,以何总督平日里的行事风格,自然也还是尽量做得隐秘,就跟送些补药给女儿也要七拐八拐托人一样,让这管家趁着元宵节人多眼杂悄悄进京一趟,而且进了京见的也不是女婿三皇子,而是自家姑娘的乳娘,这么一来,也就自己和清妹妹今日阴差阳错,否则谁也不知,何总督的话,是如此转折地传给三皇子的。 搞不好,谢宜江甚至在想,也许今天见到的这两人也并不是单纯的管家和乳娘吧行事风格如此沉稳老练,肯定是替何总督做事多年的心腹。 而且中南道离京城不算近,平日里来往过频也惹人怀疑,加上管家平日里事情也多,这次他进京,想必也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而绝不仅仅是为了传话。 想到此,谢宜江便问季雨菲,明日里宫中可有什么活动 得知因为皇帝龙体欠安,最近一应活动都已取消,三公主也一直守在皇帝身边,谢宜江略微放下了心。 之后两人便吃饱喝足开始做自家正事手拉着手出门上街观灯。 一街的欢声笑语,身边的人,满眼的璀璨花灯,如此天上人间的美事,季雨菲只觉能穿到这个世界,好像,除了想念爸爸妈妈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了。 那些以前感叹的上网啊,玩手机啊,坐飞机日行千里啊,逛街啊旅游啊之类的,如今想来,其实都可有可无。 果然我是被开了金手指啊,季雨菲美滋滋地想着,与紧紧拉着她手的谢宜江相视一笑,满足极了 两人这一逛,便直逛到了午夜时分,反正火树银花不夜天,这几天也都没有什么宵禁,想在街上逛到多晚都可以。 中间在谢宜江的帮助下,季雨菲也总算努力地因为猜谜而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花灯。虽然是最普通的那种所以谜底很好猜,但好歹是通过自己和谢宜江一道努力赢来的,便很是珍惜地提了一路。 好在谢宜江还算有点分寸,眼看街上的人也开始少了起来,便硬起心肠把其实已经有点迷糊、不停打哈欠的季雨菲送回了王府。 只是这么一来,搞不好回头又要很久才能见面了,康王府的门房,因为得了王爷的叮嘱要替自家郡主“留门”,这会儿便只好隐在门后面,看她依依又不舍、不舍又依依地跟谢大人又耗了很久,才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台阶,便赶紧悄无声息地开了条门缝 唉,等到昏天黑地睡了一觉,快到中午才醒来的季雨菲,躺在自己温暖舒服的被窝里,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谢宜江,因为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只放在床前小矮凳上的小小花灯。 好在昨晚两人分别之前,季雨菲还跟谢宜江说起了钦天监给他们俩挑的那个好日子,谢宜江表示,他在回京后进了家门没多久就知道了,心里自然是高得得,又安慰季雨菲,虽然这段日子要时不时地分别,但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嘛,反正中秋之后两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这话季雨菲爱听,于是想着昨晚谢宜江的一举一动,手心的温度,唇上的温度,哎呀,就想看着床前的小花灯、不想起床了怎么办 “郡主,该起床啦”外面传来了季嬷嬷笑盈盈的声音。 好吧,如果是白流苏姐妹俩,还可以装作听不到,季嬷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季雨菲便中断了自己的绮念,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梳洗的过程中季嬷嬷还在旁顺便说了个消息,说是今儿早上宫里传出的消息,太子去大相国寺进香添油为皇帝祈福,这会儿可能差不多回宫了。 看来,这皇帝确实病得很重,然后,这太子也很会来事,季雨菲心想。 当然,这次应该不会再让太子崴脚了,呵呵,要不然,大相国寺的方丈可就有得受了,季雨菲又想。 午饭是自己一个人吃的,据说康王跟几个宗室王爷一起聚餐去了,元宵节嘛,正日子,本来有几年是在宫里跟皇帝聚餐的,也算是非正式的宗室宴,但今年因为皇帝的病情,大家便决定私下一起吃一顿便饭就算,地点是在如今当着宗人府令的仁王爷府上。 自家父王这时间可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啊,,希望他早点回来休整下,晚上两人还要上街观灯呢,季雨菲想着,不禁嘻嘻一笑,这样的日子可真够美好 果然,天快黑的时候,康王回来了,还顺便说了他打听到的皇帝的情况,说在他因为崴脚在家休养的那几天,几位老王爷因为是皇帝的长辈,已经都陆续进宫探望过了,皇帝看起来不大好,一咳起来就止不住,看着很是痛苦,太医感觉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又说几人对三公主的评价,都是赞叹不已,不仅夸三公主纯孝,也夸三公主能干,甚至也有人不经意间感叹她非皇子。 看来大家对于大皇子也不算是很满意啊,季雨菲心想,搞不好有人看中的是三皇子呢。 想到此,季雨菲便对康王说: “父王,等下咱们先慢慢走路去一个地方,女儿请你吃饭,然后跟你说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元宵节(九) 有意思的事情康王顿时表示很期待,并赶紧问女儿,今儿吃晚饭可得预订,不然现场去肯定不行。 这事我自然想到了啊,昨晚我们俩吃完就直接预订了好不季雨菲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可是康王还是不放心,一定要她说出预订的酒楼名字。 唉,这父王,就不能有点神秘感和期待感么季雨菲有点无奈,但也还是说了。 那地方康王表示自己也去吃过,菜式和味道都还不错,但以前多是跟一帮大老爷们,如今跟女儿两个一起去吃饭,请客掏钱的还是女儿,席间还有故事可以听,听完了故事还能跟女儿从东市街一路观灯观到西市街,自动脑补的康王表示: 今儿过节,可真是开心呀 为此,一路上康王都因为心情快乐而变得更加地絮絮叨叨,让季雨菲都有点哭笑不得。 等到跟着女儿乐呵呵地进了酒楼,看女儿熟门熟路地上楼进雅座叫店小二,康王还故意逗她: “清儿,银子可带够了么,为父今儿可要吃好喝好” 旁边伺候的那位店小二,就是昨儿晚上替他们跑腿的那位,听了康王的话,还挺机灵地替季雨菲回答: “这位老爷放心好了,今儿元宵佳节,本酒楼与民同庆,酒水一律八八折,老主顾还额外赠送一碟花生米。” 哦,老主顾康王眼睛一眯,怪不得呢,看来昨晚跟谢小四也是在这家吃的饭。 顿时有点醋意,话就不免有点酸溜溜的: “原来都是老主顾了啊,那行,就给本老爷来碟花生米吧,再来壶你们家最好的陈年老酒” 不想替女儿省银子了,哼 季雨菲再次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不过是懒得再去找一家嘛,而且这二楼雅座临街景致不错,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窗外的一街花灯,也是为了体谅她家父王那恢复不久的腿脚好吧 没看他自己,已经站在窗前开始看外头风景了么 季雨菲便很识趣地笑着给他倒了酒,又吩咐店小二干脆把桌椅都挪到了窗边。昨晚是谢宜江把椅子搬到窗边的,这样两人并排坐着,趴在窗台上就行,但现在是跟自家父王,还是得坐有坐相的。 康王一看,倒是挺满意,本来他也有此想法,怕被女儿笑话,现在女儿这么善解人意,本来有的那么一丝醋意顿时也就消了,小四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嘛,不跟他们计较了。 于是父女俩就这么就着窗外的满街灯火开始了一番小酌。 喝了没两杯,康王忽然看着窗外不远处凝神,似乎看到什么人的样子。 季雨菲:不是吧难道那管家今儿又来此处见乳娘了昨晚的话还没说尽哦不对,康王不认识他们俩。 康王却忽的探身朝窗外挥了挥手。 妈呀,还真是碰到熟人了季雨菲好奇地探身顺着康王的视线朝街上看去:“父王,你看到熟人了” 康王点点头,神情还有点严肃,说是看到了她的洪家表伯父,带着他儿子在这附近赏灯呢。 这酒楼太神奇了吧下次干脆改个名,就叫“偶遇”好了,呵呵。 趁着那父子俩还没上来,季雨菲赶紧问康王:“父王,这洪家表伯父我以前见过吗”也不知是排行第几的表伯。 得知是太后娘家那边的唯一亲侄子、康王的亲表哥,季雨菲觉得,那应该是见过的,不过康王也说了,表伯父家平日里跟皇家没什么来往,之前洪老夫人过世,表伯父作为家中唯一男丁,扶棺回乡安葬,之后一直在离京城两个时辰左右的老家丁忧,如今孝期刚满不久,这也算是多年未见了。 季雨菲见康王还有点紧张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父王,其实刚才你可以不用招呼他们的嘛。”父女俩这样自在吃喝不是挺好的亲戚就一定要见面么何况还是多年未见的亲戚。 康王听了却一脸愕然,一副不知女儿为什么这么问的样子。 季雨菲只好开玩笑地说了句:“父王,这表伯父小时候欺负过你么怎么感觉你比见皇伯父还紧张啊” “不许乱说”康王有点生气的样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好吧,看来说皇帝是件忌讳,尤其是招忌讳的皇帝如今还生着病,季雨菲耸耸肩打住不说了。 很快,门外一阵轻叩声,然后季雨菲有点惊讶地看到,她家父王立马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地过去亲自开了门。 然后门外便进来了一大一小两人。 还别说,毕竟是亲表兄弟,这位洪表伯父在相貌上跟康王还是有些相似的,年龄上看着也比康王大不了多少,倒是表伯父后面跟着的那位小男孩,年龄有点出乎季雨菲的意料,本来还以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呢,谁想竟然跟静娴郡主家那位赵佳宇小朋友差不多大,目测也就**岁吧,人倒是挺沉稳的,进来后就站在一旁等着他爹吩咐准备给康王父女俩行礼了。 不过刚打算行礼,康王就一把托住了他并拉着他问了些有的没的,之后还很神奇地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红包,说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婉清姐姐”的。 不错啊,自家父王竟然还替自己想到了,看来过年这些日子身上是要随时准备一些红包比较好,大年初一那会儿是,没想到如今到了正月十五还能派上用场。 季雨菲便也主动走过去,打算跟在康王身后意思意思、寒暄一下,好歹红包都给了嘛。 谁想康王也不知是多年未见乍一相逢还是怎么的,这会儿看着很是激动,见女儿凑过来,还一把拉住她的手: “清儿,他,他是你洪家弟弟,叫阿济。” 季雨菲也不以为意,半蹲下身子朝那看着挺好看的小男孩打了个招呼:“你好,阿济弟弟,我是婉清姐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换做是一个小姑娘,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挺有信心聊下去的,但对方是个陌生的小男孩,尤其还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小男孩,季雨菲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聊。 总不能跟以前的阿泽那样,问他又多少玩具小木剑吧 康王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般大的小男孩聊天。 于是三人便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之前站在一旁的洪表伯父,这会儿却笑着说,他刚才也在附近碰到了一个老朋友,想着要去见一见,但两人刚才已经走得有些累了,便托康王父女代为照顾下他这儿子,说最多一个时辰后便来接他。 啥果然亲爹带娃是各种不靠谱么眼看好不容易找到个熟人,就赶紧甩手,能甩一会儿算一会儿可怜的阿济小朋友 季雨菲想暗示下自家父王,可不能惯着洪表伯父这种随时甩娃的臭毛病,结果康王却拍拍对方的肩一口应下了: “放心吧,阿棠,一个时辰后你来接他便是”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元宵节(十) 爹啊,您没有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啊,咱父女俩一起吃个饭然后逛个街赏个灯不香么 干嘛非要带个**岁的娃啊那不是得一直待在这儿隔窗赏灯了这元宵节可就今晚了啊 关键是你自己跟这个小朋友也没啥话说啊 不过,当着那洪表伯父的面,季雨菲自然还是很客气地附和着康王的话,等他出了门,趁着那阿济小朋友看不到,便转过头来狠狠地白了眼自家父王。 康王却假装没看到的样子,乐呵呵地拉着阿济坐到了窗前的桌子上,开始一脸殷勤地问起他的饮食习惯来,还亲自动手给他夹菜。 季雨菲只好继续翻着白眼坐到了他们俩的对面,并且跟康王很不爽地郑重声明: “父王,这顿饭你掏钱” “你这孩子这元宵节多难得啊,”康王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喉结滚了两下,终是叹了口气:“行啊,那就父王掏吧,让你请一次客就这么难啊” “婉清姐姐,今天是你生日吗”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阿济小朋友忽然说了句话,声音清脆响亮,看得出是个不怕生的。 这话一问,康王父女俩都愣住了,季雨菲更是好奇地问他: “不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在我们家,谁生日就谁请客”小朋友说话很干脆。 “哦”康王一听也来了精神:“那连你也要请客么你哪来的银子” “我有啊,”这阿济看来是个自来熟的活泼小朋友,竟然就开始“抖露”自己的家底了:“大哥说我是我们家里最有钱的,我有很多很多银子” 你大哥忽悠你吧果然是小孩子好骗,季雨菲嗤之以鼻,小时候自己的红包钱也就是这么被自家那对无良爸妈给骗走的,反正对付小朋友么,空头支票随便开。 不过康王可能还真不算无良的爹,或者说皇家有钱到不需要去诓骗小朋友的钱,所以这会儿听了,竟然还挺认真地在问阿济: “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嗯”小朋友也挺认真地抬头想了想,然后开始掰着指头给康王解释:“我爹给我红包,我娘给我红包,大哥给我红包,二哥虽然有点小气,但也会给我红包,以前还有祖母也会给我红包,不过我不太记得了,然后哦对,还有宫里的皇太后,我爹说得叫姑祖母,每次生日都会给我一个好大好大的红包” “咣当”一声,康王的酒杯倒了,酒水洒在了桌子上。 季雨菲:姑祖母跟祖母差不多,给人家小朋友红包也正常啊,父王你这么意外的样子干什么 小朋友说得正来劲,对酒杯声响没啥感觉,继续眉飞色舞地给两人炫耀:“姑祖母还会让人给我带礼物,好多好多的礼物,都是我喜欢的” “我爹每次都会叫我朝着京城方向磕头谢恩,叔父,你有进过皇宫、见过姑祖母吗” “砰”的一声,康王忽然站起身,匆匆地往门口去了。 “叔父干什么去了”阿济惊讶地问了一声。 季雨菲也觉得很惊讶,事实上,从刚才酒杯倒的时候开始,康王就有点异常,现在这么出去也是挺突然的,看背影还有点踉跄,刚才没喝多少酒啊 难道是受不了小朋友的话出去躲躲可这阿济虽然活泼,好歹也没讲多久,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了,那一个时辰可怎么办刚才是谁放大话接下这任务的 季雨菲对康王这临时撂挑子很是无语。 眼看对面的小朋友已经停住了话,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认真地盯着自己,季雨菲赶紧笑一笑,继续跟他找话题聊: “咱们不管你叔父。姐姐问你:你平时都喜欢玩什么呀” 季雨菲只想得到这个话题。 结果,谁能想到,这话一问,完了,就好比打开了一个开关,又或者说,这个叫阿济的小朋友本来就是个小话痨,简直是滔滔不绝地说他平时各种兴趣爱好啊 听得季雨菲总算是理解了那位洪表伯父,真的,要换做是她,别说一个时辰,狠下心说两个时辰都有可能,毕竟看样子父子俩之前已经逛了会儿了,表伯父肯定已经是对自家这小话痨的儿子已经忍无可忍了。 于是季雨菲就保持一种面部微笑的不动表情,内心绝望地听阿济小朋友从他小时候跟着二哥爬树掏鸟窝,说到如今跟着大哥学习骑射,每一项都是“我最喜欢玩的”。 阿济连说带比划,中间还不忘自助大吃桌上的饭菜,让已经听到麻木的季雨菲,不禁想到一个很深刻的问题:如此这般嗜吃又爱说话的小朋友应该不多见吧 关键这可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啊 于是忍不住,在阿济说完他不知几岁的一件好玩事情然后进行吃菜的“中场休息”时,季雨菲赶紧抓住这一空档好奇地问他: “阿济啊,姐姐问你,你平日里,是不是也很喜欢跟人说话你上学堂,要这么讲话,也没关系”难道先生不会打你或者同学们不会忍无可忍打你 阿济挟着块糖醋排骨的筷子停了下,想了下,先把排骨放进嘴里吃完,然后才放下筷子抬头回答她的话: “嗯,不是的,学堂里要认真听课少说话,不然先生会用戒尺打手心的,可疼了” “我就在家喜欢说话,我娘我大哥都喜欢听我说话,就是二哥老跟我抢话,不过我爹说了,男孩子要稳重,所以出门我就不怎么跟人说话,二哥也是。” 季雨菲: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还不算是你话多的时候妈呀,平时这洪家得多热闹 “哎呀”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阿济小朋友双手一把捂住了自己油汪汪的嘴。 季雨菲:兄弟,你这是总算反应过来了么知道自己今儿还是控制不住又话多了吧嘿嘿,不过,你捂嘴的样子还挺可爱的,算了,原谅你了 一边想,也不知怎么的,季雨菲还伸出手在阿济的小脑袋上摸了摸: “没关系啦,咱们是亲戚嘛,回头姐姐不会告诉你爹的,放心吧” “不是的”这一摸,小脑袋又抬了起来,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我刚才忘记说一件好玩的事了还有啊,婉清姐姐,没关系的,刚才进门前,我爹就叮嘱我了,说等下要见两个亲戚,都是自家人,没关系的,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四百四十章 元宵节(十一) 季雨菲:我倒这都是什么坑人的父子组合啊 对面的阿济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给她分享刚才忘记说的那件好玩的事了: “就是我二哥,他也很想进城来观灯,说他都好些年没看过花灯了,都忘记花灯长什么样子了。可我爹不答应,说这次只能带我一个,等以后把家搬回来了再说。然后我二哥就拼命想办法,婉清姐姐,最后你猜我二哥想出了一个什么办法” 这我哪儿知道腹诽的季雨菲努力做出一副配合的样子:“什么办法” “哈哈,笑死了我二哥说,实在不行,他可以扮个小厮,吃穿都不讲究,只要能跟着进城赏灯就行。然后我娘都被气哭了,我爹就把二哥打了一顿”阿济讲得津津有味,毫无同情心。 季雨菲:所以笑点在哪你二哥看来被打了一顿后也还是没能跟着来,你说得这么开心,你有考虑过你二哥的心情么季雨菲便故意刺激他: “我说阿济呀,你在这儿吃好玩好,可你二哥被打了一顿不说,现在也只能在家里老实呆着吧” 这话太直接了,阿济夹菜的筷子便停住了,然后放下了。 好,看来也不完全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弟,季雨菲便又继续拷问他的灵魂: “阿济啊,你不是说你是你们家最有钱的吗你就没想过,给你二哥买盏花灯啥的回去要不然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小朋友顿时一脸的沮丧:“可是我没带钱。我是想给二哥买,我还想给我娘买,可我爹说了,我年纪还小,身上不能带钱。” 看,果然天底下的爹娘都是一个套路,然后这些钱不知怎么的就再也没有了。 “可是婉清姐姐,”沮丧的阿济想了想,忽然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你有钱吧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我以后会还给你的,我真的有很多很多钱” 季雨菲: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不过么,咱不是也有爹么刚才就是他主动说要留这个坑人的娃的,那就坑他吧,回头找他报销就行了 想到此,季雨菲便叫来外面的小二:“我们俩下楼去稍微逛一逛,老爷回来的话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好吧” 然后拉着兴奋的阿济下楼出去买花灯了。 一开始季雨菲还是想给他买的,问了两家,要么就是花灯不好看,要么就是好看的太贵,想到昨天赢来的那盏小花灯,便低头问阿济: “你既然在上学,灯谜会猜吧” 见小朋友点头如捣蒜、一副信心爆棚的样子,季雨菲便忍住笑拉着他往有奖竞猜的摊位走,能省则省嘛。 还别说,年方九岁的阿济还挺聪明的,所以到最后,无论是季雨菲,还是摊位老板,都对他刮目相看 刚开始时放出的豪言“给我爹我娘大哥二哥还有婉清姐姐你都赢一盏小花灯”竟然真给他实现了 好在都是挺小的花灯,而且也考虑到有人可能会猜中不止一盏,这些花灯的设计很方便: 可以一盏挂在另一盏下面,既好看又实用。 两人便一人三盏各拎一串、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季雨菲还一路发自内心地猛夸他:“阿济你可真厉害” 对方也欣然接受,得意得很,并扯着嗓子表示,主要是花灯太多拿不了,要不然他还可以再继续,让那老板“输到哭” “婉清姐姐,我爹回来了”阿济忽的抬头指着楼上某处窗口高兴地喊了声,然后就努力抬起手中的花灯串朝那窗口挥了挥。 季雨菲跟着一看,还真是,窗口并排立着康王和那位坑人的表伯父,正低头看着他们呢,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夜色与灯火明暗交织,楼上的两人一时看不清是何表情。 呃,算了,现在觉得跟阿济玩得也挺好,就不算是坑人吧,小朋友其实聪明又可爱。季雨菲便也拿起手中的花灯串朝两个大人挥了挥。 之后两人一副邀功样地再次进了雅座,跟各自的爹分别描述同一件事情:聪明的阿济如何智取六盏花灯。 洪家那位表伯父可能是早就见惯不怪了,听了儿子的话也只是微微笑着点头,中间穿插两句“不错”以示肯定,康王就不一样了,也不知是被刺激的还是怎么的,感觉眼角都有点湿润了,一边听季雨菲讲,一边眼睛不时地看向阿济,到后来,更是走过去摸了摸阿济的小脑袋,连说了几句“好好好” 又跟那洪家表伯父很是感叹地说了句:“阿棠” 这是在感慨洪伯父养儿不易么季雨菲现在倒是不怎么嫌弃阿济的话痨了,为此,还主动说了句: “父王,阿济很可爱的,等以后搬回京城了,阿济,你到姐姐家来玩好不好姐姐会做好吃的,而且还有匹很好看很厉害的大黑马,随便你骑” “真的吗那大黑马叫什么名字姐姐你会做红烧肉吗我最喜欢吃红烧肉了,一次可以吃十块不,是不止十块我娘不让我吃那么多”阿济小朋友顿时high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 季雨菲便也耐心地给他一一解答,可能是以前没深入接触过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吧,如今这么一交流,觉得也挺可爱的。 两人便坐在一起很认真地交流起大黑马的厉害来,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大人,康王背转了身,而洪家表伯父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叹了口气 之后阿济小朋友很大方地留下了两盏花灯,洪家父子俩一人手上各拿了一串花灯,在康王父女俩的目送下走了,惹得季雨菲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两盏小花灯还有点小舍不得:“父王,阿济他们家很快就要搬回来了吧” 康王点点头,说正月里应该可以搬回来,毕竟洪家三个儿子,尤其是这个小的,最好还是在京城上学比较好。 看来跟21世纪一个道理,教育资源决定了人口的流动呢,季雨菲便有点期待: “那父王,等他们搬回来了你跟我说一声,我答应阿济要给他做红烧肉,然后让他骑我的小雨。” 说起来也有点奇怪,这小话痨,一开始还挺嫌弃的,相处了也就一个多时辰吧,如今竟然觉得还挺喜欢的,比阿桃还喜欢。 康王“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季雨菲便想起来,今儿算是自己陪他过节呢,便过去一把拉起他:“现在也才亥时初吧走,父王,咱俩正式上街观灯去”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元宵节(十二) 康王一开始有点情绪不佳的样子,可禁不住季雨菲的生拉硬拽及主动结账,最后还是笑叹一声,起身跟着女儿走了。 等到了街上,刚好是人潮最盛的时候,父女俩走来走去,兴致便也渐渐高起来了。 于是提着刚才阿济赢来的小花灯,两人一路逛到了曾经康王嘴里提到过的东市街,果然,人声鼎沸,观者如潮,街上到处都是各种好看的民间杂耍。 还别说,虽然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但如今亲眼看到,感受还真不一样,季雨菲便兴致盎然地看了好长时间,之后便又对康王说过的什么鳌山也产生了兴趣,又不顾脚酸,提着小花灯往那西市街去。 而康王也如愿看到女儿一脸惊叹的表情,实在是,虽然今年这些鳌山,可能因为皇帝龙体欠安的原因,没有那么高调,但毕竟是元宵节,茶楼酒肆们,依旧把自家门前的鳌山扎得一个赛一个地花心思。 尤其是那碧云楼,这次扎的鳌山是嫦娥奔月,那嫦娥栩栩如生不说,底下的祥云在灯火映衬下直如步步生莲一般,令人在仰望之余纷纷叹息,真如奔月一般。 季雨菲也一边仰头看,一边跟旁边的康王发感慨:“爹,你说,他们都怎么扎出来的啊,太厉害了,这么高”古代可一切都靠人工啊,佩服 又大声地跟他保证:“爹,这鳌山年年都不一样的吧你放心,明年咱俩继续出来逛哦不对,可能还得加上小四,咱们到时蹡蹡三人行” 还蹡蹡呢,还三人行呢,康王笑着摇摇头,女儿啊,你想得太天真啦,明年此时你已嫁为人妇,家中有老有小的,不可能再放任你这新妇自行归家陪伴自己父亲了啊 或者说,就算谢府体贴,小四体贴,可父王我,也不能任性地再这般纵着你,为长远家庭和睦计,自是得狠心拒绝了你啊,傻孩子 再后面,康王继续摇摇头,女儿啊,再后面,也许很快你就有了孩子,这女人一有了孩子啊,整颗心都会被孩子占据了去,到时候,就算大家都求你出门,可能你也不想再出门了呢。 岁月就是这般无情,很多的想法,当时你以为,很快就会实现的,很容易就能实现的,可是时过境迁,斗转星移,任凭你怎么努力争取,一切也都回不去当初的模样了 “爹,你不要感叹成这样吧一直在摇头,一直在摇头别人都看着呢爹啊,你老人家可什么没见过,不至于这么惊叹吧”旁边的女儿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他低声“告诫”。 “哪里,爹是在想啊,今年元宵节,过得可真开心啊”康王依旧一脸的感慨。 元宵节,人月两团圆,这都多少年了,也就今年今夜,才让人稍微品尝到了那么一些团团圆圆的时光。 有遗憾吗满满都是遗憾啊可是,有眼前这么一些美好的光景就足够啦,世事不可强求,世事也不可回头,只能这么硬着头皮往前继续走吧 拍一下女儿的肩,康王笑着说了声:“天色不早了,咱们慢慢走回去吧,府里的马车想必已经在那口子上等得急了” 季雨菲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早说嘛,之前她就在怀疑,康王说的以前那些元宵节父女俩逛到半夜的事,光靠两条腿走真的会是很累很累,更不要说,康王以前还说要抱着已经熟睡的自己,那简直是不可能。 原来还是有自家舒适的马车可以躺回家的,季雨菲立马跟着康王往外走。 之后果然在那东市街外头不远处的口子上找到了王府的马车,一坐进去,疲惫感顿时涌来,季雨菲便毫无形象地倒了下去,一边满足地感叹着: “啊,元宵节到此结束啦” “确切的说,是过年到此结束啦,是吧,父王” “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啦” “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旁边的康王:女儿你开心就好 第二天自然又是昏天黑地睡到中午才起来,梳洗时季雨菲还跟丁香两人很是感叹了一番“哎呀,年就这么过了”,惹得季嬷嬷都忍不住在之后的午饭时主动出来救场: “郡主,其实过了年,后面就开春了,转眼就到了二月,春回大地,春光灿烂,可都是好日子了呢” 倒也是哈,季雨菲知道季嬷嬷的意思,尤其是现在皇帝还生病的时候,还是得有个盼头的。再说了,其实年后事情也不少,譬如说,最近在眼前的是太子的册立大典,就在元宵过后不久。 坊间传言,太子册立大典也算是冲喜,反正元宵过后,皇帝的病情就传出已有好转,三公主还难得地出了趟宫,并在办完事后还来了康王府跟父女俩一起吃了顿晚饭,为此,本来也闲的季雨菲还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碗红烧肉,并难得地劝她多吃一点: “阿宁,这阵子很辛苦吧看你都瘦了” 三公主没多说,不过也没否认,父女俩对望一眼,便心知这些时日宫内不太平静,又或者说,皇帝这病挺严重。 所以三人在席间也没多说什么,康王也只问了些关于太子册立大典的筹备情况,倒是在匆匆吃完饭后,三公主主动要求季雨菲陪她走一走,然后在路上管季雨菲问起了21世纪的情况: “上次听你说,你以前那个世界,有人吃了带那种罂粟壳的饭菜而上瘾的,那他们后来有什么情况” 季雨菲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觉得好像新闻上都没怎么看到,应该不是很严重,毕竟一旦上瘾,需要剂量越来越重,那肯定就被察觉了。 三公主听了沉默不语,两人又一起走了些路,才抬头看着季雨菲说:“之前我不是派人去查问了那提鲜草药的情况么当时药铺里的师傅们说,这种草药具有止咳、催眠的作用,但不能大剂量地服用,容易成瘾,记得吧” 原来是想到了这个,季雨菲点点头,不以为意地接了句:“对啊,跟罂粟壳是一个原理,多吃容易上瘾,不过都需要大剂量。阿宁,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见季雨菲一脸的疑惑,三公主便又说了句让她目瞪口呆的话:“现在皇帝在服用它。”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抑制 什么季雨菲立马停住了脚。 所以这是在说,皇帝的咳嗽已经非常严重,只能靠服用大剂量的草药来抑制了 三公主拍拍她肩,又点点头,同时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阿宁”季雨菲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这家伙还这么淡定:“这是皇帝自己要求的,还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这事要弄不好,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啊,当然,毕竟是公主,所以顶多灭她一个人。 三公主依旧慢慢往前走,眼睛正视着前方,嘴里低声给她说明: “是我的主意,不过也是经过了皇帝的同意,然后太医们都知道,每天也是他们煎的药。我跟你说,皇帝已经不行了,如果再不用药,咳嗽根本止不住,而且他还一直胸口剧痛,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喝了这草药汁后,这几天咳嗽好多了,胸口也不那么痛了,最重要晚上睡得挺好。” 原来坊间传言的皇帝好转是因为这个,可是这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分别啊,到时喝再多的药也止不住了的时候怎么办 “所以我才来问你啊,但是看来再先进的世界也没有办法”三公主依旧目无表情,但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遗憾。 “不是的,阿宁,这是两码事。如果只是单纯的上瘾,那可以采用药物和自己的心理调适治好;如果只是单纯的生病,那也可以通过药物来治疗。”季雨菲觉得还是要为现代医学辩驳一下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皇帝是既生病又上瘾,双管齐下,这就难办了” 说到这里,季雨菲忽然想到,以前有那些因为生病非常痛苦而打杜冷丁之类止疼药物的病人,其实跟眼前皇帝的情况很相似,所以该不会是 “阿宁,其实我在想,皇帝,搞不好,本身就得了不治之症” 这次三公主倒是停住了脚:“你说清楚一点。” “是这样的,阿宁,”季雨菲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语速便快了很多:“我先问你,上次上林苑那炭盆里的事,可查出什么眉目没有” 见三公主没回答,便自己接了下去:“没有吧又或者说,就算有,也只是一点小问题,毕竟当时在那大帐内的人很多,顶多胸闷一会儿,出来就恢复了是吧皇太后那般年纪的都没事。” “所以我在想,一开始的草药也好,后来这炭盆内的猫腻也好,都是小问题,根本就不会对皇帝造成什么致命的问题,就算是下毒,哪有这么缓慢发作的再说了,如果有人诚心下毒,犯不着拖这么长时间啊,对吧” “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做动作,但这帮人有心无力,又或者,他们的目的也许就只是让大家看到皇帝身体不行,需要立太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主要是皇帝自己的问题”三公主替她得出了结论。 “不错,我觉得是。”季雨菲给她细细讲:“以前在我那个世界,有一种还治不好的病,叫癌症,癌症有人体各种部位的,我觉得皇帝有可能是得了肺部的癌症,他不是一直咳嗽嘛。然后癌症发展到晚期,好像就挺疼痛的,医生就会给病人打一种类似草药汁效果的药,其实也就是抑制疼痛,因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是让病人不那么痛苦就行。” “所以感觉皇帝也就是得了癌症,而且现在很可能也已经是晚期了,毕竟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然后皇帝服了这种草药汁,跟我那个世界医生给晚期病人打止疼剂是一个道理,可能短时间内会觉得有所好转,但之后可能效果就会越来越差,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能说,皇帝” 季雨菲凑到三公主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完了后面的话:“时日无多了” 这话一说,季雨菲自己先觉得一阵感慨,毕竟古代皇帝死都要叫“驾崩”,如山倒啊,还是挺有影响的,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大皇子当了皇帝后会怎样呢 两人便又默默地往前走了会儿,眼看都到了门口,季雨菲只好拉拉三公主的手:“阿宁,不管怎样,你要记住,关键时刻,一定要先保住你自己。” “放心,我没事的你也是”三公主反手一握,然后挥挥手走了。 剩下季雨菲,唏嘘地独自往回走 本来打算回正房跟康王说下刚才两人所说的话顺便再讨论下大皇子继位什么的,可是不知怎的,走到半路,季雨菲莫名想起来,也不知是以前康王还是皇太后告诉自己的,还是自己后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好像之前两位皇帝都是差不多四十多岁就死了,然后眼下这皇帝好像也还不到五十 该不会是家族遗传的什么疾病吧 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当然,不管可不可能,现在都无从查证了,反正看情形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没多少日子了。 本来也没什么,但这会儿季雨菲不禁想到了自家父王:康王可也是先帝的亲儿子、先帝的亲孙子、太祖皇帝的亲曾孙子啊。 糟糕 真要这么推算,自己可也是直系后裔啊太可怕了 不行,这种可怕的可能性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虽然不一定是家族遗传,就算是家族遗传搞不好也是传男不传女,但,还是先不想了吧 季雨菲便努力抛开心绪,也不想去正房见康王了,在脑海里找了首歌,尽量轻松地哼着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在临睡前,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忘了问三公主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皇帝为何要召谢宜江回京以及皇帝最终有没有召谢宜江进宫 可惜这件事目前来看只能等到太子册立大典那天,看能不能见到三公主再问一问了 按说太子册立大典的日子,自然肯定是钦天监算过的,倒是没下雪也没下雨,可是天阴沉沉的不说,当天的温度,可说是冻入骨髓的那种,不仅如此,还一直刮大风,脸上都跟刀割似的。 因为是很严肃的场合,季雨菲问了季嬷嬷,说不能拿暖炉,这个时代也没有暖宝宝之类的可以贴在身上御寒,所以好不容易等到典礼结束,季雨菲看了下周围的人,都是跟自己一样抖抖索索连话都已经冻到说不出来的。 冻到如此程度,当时便一门心思想要早点冲回家进自己温暖舒服的屋里好好缓一缓,所以什么看皇帝精神如何啦、要不要问问三公主谢宜江的情况啦之类的念头,早就忘记个精光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二月(上) 逃回家的季雨菲,冲回屋里喝了热茶捂了暖炉躺进了被子里,足足睡了一觉才觉得自己总算恢复了。 精神一恢复,却发现自己对典礼的情景没什么印象,当时估计在全力以赴地抗冻了,便只能等到晚饭时问康王。 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康王当时站的位置还不错,可以直接看到皇帝的一举一动,说感觉皇帝精神不错,人是瘦了不少,但不仅不需要人搀扶,中间还说了话,也没听到几声咳嗽。 看来是喝了很多草药汁吧,季雨菲默默地想。 至于谢宜江,三公主从头到尾以虎贲卫指挥使的姿态站在皇帝身边,没人有机会跟她说话,只得作罢。 如此,册封过后,大皇子就正式以太子的身份开始代为处理政事,外加内阁辅助。 这当中,渐渐地,大家便有点看出门道来了:曾经万众瞩目的始作俑者闻太师,搞不好当时属意的太子人选是三皇子,要不然,不至于如今三天两头地被太子唱反调。 想想也是,照康王给季雨菲分析的,这闻太师是布衣出身,当初靠科举入的仕,与三皇子的外祖父前张大学士都属清流一派,自然是不会去支持外祖家是武将出身的大皇子,两人不在一个道上啊。 而且据康王不知道哪里八卦来的消息,徐贵妃向来张扬,眼里能看得上的没几人,不像张妃,起码不会摆在明面上,而闻太师夫人,作为一个秀才之女,虽说两人有交集的地方也不少,但基本没什么交流,这件事也挺让太师夫人懊恼。 对康王说的这些事情,季雨菲其实不是很感兴趣,毕竟别看皇帝现在精神,其实没剩多少日子了,这后面不知道会怎么样;另外,自从跟谢宜江在酒楼偶然看到何府管家之后,季雨菲总觉得,三皇子似乎太过安静了,也让人有点生疑。 但这种生疑,季雨菲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宫斗剧看多了的缘故,刚跟康王说就被他给反驳了,意思是三皇子安静是正常的,毕竟太子已立,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表现得太出格。 可是明明当时那店小二还说听到了“操之过急”呢,三皇子肯定不是什么都不做,也许人家在等着憋大招呢 对此,康王摇摇头表示,且不说三皇子有没有在做什么,就算他真的在憋大招,太子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母家是武将,岳家更是驻守一方,兵权在握,比三皇子的实力要强太多,三皇子不会轻易出手的。 至于何总督,虽说他在中南道算是土皇帝,但皇帝不是还派了宣抚使么正宣抚使不顶用,不是还有个副使谢宜江在那边么再近一点,京畿道还有个黄安带着神策军驻扎呢。一旦中南道那边有个风吹草动的,京城这边肯定也会早早知晓、早做准备,想必这也是何总督让三皇子不要“操之过急”的意思。 何总督原话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季雨菲也不想再去猜测,但过了正月,三皇子府里发生了一件事,还是让她觉得,搞不好这位美人皇子心里早就急了。 从太子册封典礼过后,也不知怎的,天气就一直不太好。 先是大风刮了整整两天,京城天寒地冻的,之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一直下,从正月下到了二月。 雨势不大,但春寒料峭时节,整天下雨挺让人烦的,只能整天呆在屋子里。季雨菲甚至想着,搞不好中南道那边不下雨,不知康王肯不肯答应让自己去那边玩几天,但又觉得路途遥远,马车颠簸让人望而生畏。 正在纠结郁闷的当头,长公主派人过来,说三皇子妃生了病,想约自己过两天一起过府去探望下 鉴于三皇子给自己送了支名贵簪子的事情刚过去不久,季雨菲不是很想再踏入那个府里,问了下康王和季嬷嬷的意思,说不去也没关系,派人送些名贵补品就行了,毕竟本来也不是经常走动的人家,何况三皇子妃生病这件事,要不是长公主来约,其实康王府也并不知道。 季雨菲便打算找个合适的理由拒了长公主,可惜想来想去,她一整天在家闲得慌的姑娘,其实无论说什么理由,在外人眼里,也只是不想去的借口,这非同寻常的时候,季雨菲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康王是无可无不可,季雨菲便让人准备了些补品带着,到了约好的那一天,便上长公主府里会合去了。 去了后才知道,幸亏自己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原来照长公主的解释,她自己一开始其实也并不知道三皇子妃生病,是三皇子亲自派人来告诉她的,说三皇子妃生病后心情不是很好,让她这长姐有空去开导开导,又说康王叔家的清妹妹,平日里看着跟他家皇子妃也相处得不错,到时麻烦长姐也相邀一起。 为此,长公主还笑她:“几时见你跟三皇子妃来往了大姐姐这里倒是没见你怎么来。” 原来还有这么个前因后果,季雨菲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幸亏没有直接拒了,不然惹怒了三皇子可不好。对于长公主的问话,则是含糊着应了: “哪里啊,其实也就是宫宴上跟她说过几次话,我们不是一直坐同一桌嘛,三皇子应该也是客气吧,何小姐嫁来京城后好像没什么朋友。” 这事,别人不了解,长公主自是知道的,这位何总督之女,在她们有限的几次交道中,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很少与人交际,与婚前样子可说是判若两人,听了季雨菲的话,长公主也觉得是实情,便打住了话题。 之后两人一起出发去了三皇子府。 季雨菲的第一关注点是三皇子在不在,进去后没看到,心里就放松了很多,不过等到见到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来迎接的何梦瑶,还是暗自吃了一惊:看样子,病得可是不轻呢 何梦瑶一脸的憔悴,人也瘦了很多,关键是双目呆滞,一副很没有精气神的样子,斜靠在床上,让人感觉刚经历了大病一场。 长公主也很是吃惊,刚开始进来时,她还是摆出一副例行公事的问候样子,如今倒是真的关切了: “三弟妹,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这成婚还不到半年呀,怎么就感觉老了好几岁呢 见何梦瑶只努力笑着说没事,便转头问在床尾似乎低头拭泪的何梦瑶乳娘: “嬷嬷,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那乳母正想回答,外头丫鬟进来禀报,说三皇子来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二月(中) d,这厮是有多担心他老婆跟人说话啊,跟看犯人似的季雨菲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个粗口。 我俩就是照你所愿来探望个病人的,季雨菲默默决定,等下一定要劝长公主收起她泛滥的同情心,长话短说,说完即走。 三皇子这蛇蝎美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季雨菲这么想的时候,大步进来的三皇子已经跟长公主见了礼打了招呼,然后眼睛看向了她,微微一笑:“清妹妹。” 唉,好吧,我是郡主你是皇子,给您行礼啦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吐个槽,脸色不变,笑着行了礼。 三皇子一边示意免礼,一边状若无意地从季雨菲头上瞟过,停了下,表情有点失望,把个跟在季雨菲后面的季嬷嬷看得莫名其妙。 好在之后三皇子逗留的时间也不长,确切的说,是被长公主给撵走的:“三弟,你有事情就忙去吧,都是自家人,不用特意来陪着我们。” 三皇子一开始还客气了下,说多谢长姐和清妹妹来看望什么的,又被长公主给打了回去: “哎呀,都是自家姐妹,不用管我们,再说了,”长公主拿帕子掩嘴一笑:“有些私房话呀,当着你的面,咱们姐姐妹妹的,还不一定说得开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三皇子只好一脸无可奈何地起了身,走之前,又特意让人去取了两份礼物来,说是感谢她们过府探望。 季雨菲直觉地不想再接三皇子给的任何礼物了,长公主也连连摇手:“三弟你也太生分了,你要再这样,长姐以后可就不敢再来了” 三皇子这次倒也不勉强,笑笑就告辞出门去了。 过程中,季雨菲偷偷观察,那站在床尾的何梦瑶的乳娘,这次对三皇子的态度,似乎并不仅仅是惧怕,好像,还有那么些,怨恨 再看那何梦瑶,从三皇子进来开始,就一直没吭声,季雨菲中间看了两次,都是闭着眼睛,反倒是三皇子,似乎有点愧疚之意,跟她们俩说话的时候,眼神也好几次看向何梦瑶那边。 这什么意思季雨菲有点疑惑。 而在之后长公主的随意聊天中,季雨菲觉得自己越来越疑惑了,看来何梦瑶这病,好像有点不简单。 首先是长公主问她病情,乳娘代为回答说是之前染了风寒,如今虽然好多了,但胃口依旧不好,茶饭不思。 意思是何梦瑶不想吃饭长公主闻弦歌而知雅意,便笑着说:“哎呀,三弟妹,饭还是要吃的,吃了饭才能好起来呢。” 这话虽然说了跟没说似的,但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旁边的乳娘低头称是,而何梦瑶则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一副木呆呆的样子。 季雨菲留神看着,长公主愣了下,然后似乎有点不快,之后的话就有点直接了,虽然面上看着依旧是笑盈盈的:“三弟妹,说句玩笑话,咱们女子最惜颜色,虽然你如今年轻、身子恢复得快,但也要多注意,更何况” 说到这里,季雨菲直觉长公主要来点狠的了,果然,长公主接下来的话让何梦瑶和那乳娘双双变了颜色:“三弟是那么一副好相貌,你们又是新婚,这日常打扮上啊,还是得多注意注意” 季雨菲一个未成亲的姑娘,这会儿倒是挺有好处,只需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个木头人坐在那儿装听不懂就行了,只是听了长公主这话,何梦瑶还没怎么样呢,那旁边的乳娘却幽幽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长公主又愣住了,虽然小姐们的乳娘在主子们面前向来是有几分颜面,但这何小姐的乳娘一而再地代为发声也就算了,如今这叹气是什么意思是嫌自己这做长姐的管得太宽么还是嫌弃三弟长得太好 好在长公主对后宅里七拐八拐的事情见得多了,虽然一开始感到有些不快,之后也就反应过来了:这乳娘定然是借机有话要说。 不过自己本就只是应个面子情来探望一下的,可不想因此被卷入三弟的家务事中去,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所以在那乳娘期盼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动作下,长公主也只是装作无事、转头一脸关心地叮嘱何梦瑶: “总之,先安心服用太医给开的药,好好养着罢。” 说完了,顺势起身打算走人,季雨菲一看也赶紧站了起来,她早就想走了。 那何梦瑶乳娘便在此刻又躬身答了句:“多谢长公主,冯太医千金圣手,皇妃一直在喝他开的药,想必定会早日康复。” 然后季雨菲便看到,本来已经走了两步的长公主又愣了下,而且这次愣的时间有点长,还回头看了下躺在床上的何梦瑶,然后才一脸勉强的笑容答了句:“那挺好。” 之后便再无停留,一手拉着一头雾水的季雨菲,快步离开了。 这里面有情况啊 一路看着长公主绷着个脸、抿着嘴到了马车上,季雨菲就赶紧问她: “大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长公主目视前方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对着一脸好奇期待着的季雨菲拍了拍手说了句:“那冯太医,擅妇科。” 怎么说到冯太医了而且擅妇科怎么啦季雨菲一开始觉得这话挺没头没脑的,不过再认真一想,擅妇科的意思是 “大姐姐,所以三皇子妃不是风寒” 长公主再次叹口气,看了下季雨菲点点头:“如果那乳娘所说属实的话。不过这种话她根本无需作假,宫中太医出诊记录有存档,想来是真的。” 季雨菲觉得自己刚才的疑惑有点清晰起来了,但也许是不愿意相信,便依旧按照思路管长公主逐一求证:“但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一开始隐瞒,到后来为什么又特意说了呢” 长公主摇摇头表示不知,但想了想,还是对季雨菲叮嘱了句: “总之这件事毕竟是人家后宅之事,咱们也犯不着多想,就当是听了长安的话,去探望了下他家染了风寒的皇子妃就是了。” “那乳娘的话,听过就算” 季雨菲自然点头应下,不过饶是如此,后来一路上,长公主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府之后也是心不在焉,更难得地没有留她吃午饭。 好奇害死猫啊,季雨菲决定,回府后直接问下康王。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二月(下) 阴冷的下雨天,康王也难得地窝在家里,刚打算吃午饭呢,得知女儿回来了,顿时又惊又喜。 虽然父女俩能一起用膳是不错,但今儿不是说去探望三皇子妃么这怎么着也得留个午饭意思一下啊,难道那三皇子妃病情很重、无暇顾及客人 那也不对啊,不是还有个婉淑么阿桃又喜欢清儿,出了三皇子府,也应该顺道去长公主府里玩个半天啊 于是两边都满怀疑虑,两厢打一照面,都脱口而出: “清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父王你认识一个姓冯的太医么” 之后就着午饭,季雨菲先把整个早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这下,康王倒是没先回答女儿的问题,兀自愣神想了会儿,中间还连问了两遍那太医的姓氏。 要搁以前季雨菲估计早就要忍不住了,不过今早的事情,似乎在往她自己心中某个不敢去确认的方面在发展,便觉得还是耐心等待一下,希望康王能给个深思熟虑后与自己心中想法不一样的答案。 可惜,康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清儿,冯太医有段时间经常来咱们府里,你可知道是为何” 眼看女儿一脸愣愣地看着自己给答案,康王便也就直说了,反正女儿很快就要嫁人,有些事情总要明白的: “之前你大姐姐也说了,这冯太医最擅妇科,说白了,就是宫妃如果有喜,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传他。” 眼看女儿咬着嘴唇点点头,康王便知道,其实她心中搞不好也已经有了答案,那就索性敞开了说吧: “当时你母妃怀相不好,你皇祖母也颇为担心,有几天时间,冯太医都是住在咱们府里的,可惜” “所以既然那乳娘特意点出是冯太医,想必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她家主子其实是落了胎” “你不是也说,那三皇妃看着形容枯槁,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如果只是单纯得了风寒,一来自不必找冯太医,二来么,毕竟也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总不至于如此。” “可是父王,”既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结果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过程,以及结果背后的事情,季雨菲便开始确认心中的诸般疑惑: “父王,落胎应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何况一开始跟我们说的是风寒,后来那乳娘却又改口了,好像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一样,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康王看了她一眼,罢了,反正是个没娘的孩子,有些事,自己这做爹的跟她讲讲也无妨,礼法之类的就不用再去讲究了: “生孩子这件事,父王觉得吧,本就是一件只能顺天命的事情,包括是生儿还是生女。所以怀上了不一定就能顺顺当当地生下来,落了胎,也是跟孩子没缘分。” 不错啊,自家这老爹可真不错啊,这可是在古代呢,季雨菲赶紧点头应和。康王看她一眼,又往下解释: “这件事,咱们从表面上看,也许可以简单地认为,三皇子妃怀了孩子又没了,伤心肯定是有的,也许还有点羞愧,你知道,毕竟她是皇子妃嘛,自然是一心想着早日替皇家开枝散叶,一时想不开,茶饭不思也难免。” 见女儿想开口,赶紧扬手示意自己后面还有话: “所以一开始,那乳娘借口说是染了风寒,也可以理解,长安让婉淑带你去看望,也是正当。” “可是照清儿你所说,三皇子妃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包括长安进去的时候也都闭着眼睛,这就有点奇怪了,没了孩子,按说当父亲的不心疼么怎么感觉对长安有点怨恨之意” “再就是你所说的,那乳娘,看长安的眼神也不对,想必她后来改口,也是因为见了长安,主仆俩都是这般态度,就有点耐人寻思了” “父王不愿意把自家侄儿往不好的地方想,但父王也跟你说过长安小时候的事,然后你自己,说几番碰到三皇子妃,她都不像是新婚妇人该有的样子,要知道,这满天下多少女儿家,做梦都想嫁入三皇子府,哪怕当个普通侍妾都行。” “所以啊,”康王一声长叹:“反正这心中答案,清儿你自己其实也有了吧” 唉,有归有,听到康王这么问,季雨菲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父王,这陈长安,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幸亏没让他当太子,真要当上了,以后搞不好就是个暴君啊 而且看来家暴这种事,确实是只有一次跟无数次的区别啊,季雨菲记得自己小时候看过一部当时风靡全国的现代剧,里面的男主竟然丧心病狂到把怀孕大肚子的老婆打到流产,那部剧里的男主被很多人认为是童年阴影,没想到到了古代,竟然让自己也碰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三皇子。 唉,对何梦瑶简直不能更同情了季雨菲摇摇头深深叹息。 古代没有监控,没法证明家暴不说,关键要搁民间,搞不好还能借此和离,何梦瑶嫁给的可是三皇子,没看连长公主,如同丧偶式的育儿一般,依旧因为是太后赐婚而坚忍着,这皇子与正妃,看样子是要生死捆绑在一起不分开了。 想到这里,季雨菲觉得自己开始能理解那何梦瑶的表现了,要换做自己,也应该是生无可恋、话都不想说一句了。 哀莫大于心死啊,二十不到的如花年纪,满怀欣喜嫁给仙人一般美貌的天潢贵胄,结果临了却发现是个无法摆脱的禽兽,换谁不绝望 这么一想,那乳娘前后的反差,季雨菲忽然也想明白了,说白了,看自己从小养大的姑娘被如此折磨,心有不甘的乳娘是想再最后搏一搏吧 可是长公主自顾不暇不说,本就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怎么会仗义来主持自家弟弟后宅的事情呢 就算这件事后来真的被闹得人尽皆知,那又如何季雨菲悲哀地发现,自己看过的所有宫斗剧里,一来没有这样的剧情,二来,其实所有的剧里也都给出了答案 这是在皇家,各种争斗最集中的地方,连生死搞不好都被人看做小事,区区一个三皇子妃被打落了胎又如何 “对了,还有件事,”康王忽然又说了句话:“之前你和宜江不是看见过何府管家么” 第四百四十六章 “操之过急” 对啊,康王这么一提,季雨菲顿时也想了起来,当时跟管家见面的正是那乳娘。 可是不对,当时据说两人神情正常,而且那也是好些天前的事了,那会儿估计乳娘也想不到,她家小姐之后竟然会被三皇子如此对待。 唉,这么想想,这何梦瑶更可怜了季雨菲有种很想帮她的冲动。 康王却一脸深思的表情:“清儿,父王问你这个,是觉得,那管家进京一事,跟如今这桩,其实也很可能有点干系。” “父王记得,你说当时那小二听到了操之过急这几个字是吧想必是那何总督让管家来代传的话,有可能是借那乳娘传给长安,或者何小姐,不得而知。但如果是给何小姐,那之前何总督刚让宜江托你给他女儿转送过东西的事就显得多此一举了,所以要传话之人,归根到底只能是长安。” “这是一个事情,另外,”康王似乎有所顾虑,看了下女儿,想了下,才小心地斟酌着字眼对她解释道: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皇家又向来看重子嗣,所以这宫妃也好,皇子妃也好,其实,并不是要等到自己察觉、请了太医来诊断才知道怀了身子。”尤其是头一胎,年轻妇人大多没经验,自己稀里糊涂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头几个月又极为要紧,这时候肯定不能指望她们自己察觉,很容易出事。 当然,这些话,哪怕是亲父女,康王也觉得很难跟女儿一五一十说清楚,说得便含含糊糊的,只能希望眼前这个聪明的姑娘自己能想明白。 而事实上,季雨菲一开始也确实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叫并不是要等到自己察觉 哦对,宫斗剧里都是女主看到某样吃的想吐或者想吃酸的、然后一个年老的妇人见状大喜、然后下一个镜头是一个年老的太医一边把脉一边沉思,当然,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本来看似皱眉的太医忽然眉头一舒:恭喜夫人 于是满座皆喜,然后那个年老的妇人会面带喜色地说那含羞的女主:你呀,自己的身子都不清楚,之类。 顺着这条思路,季雨菲还想到了宫斗剧里某些因为流产想隐瞒的妃嫔,貌似身边那些丫鬟啊宫女啊,对主子们每个月来大姨妈的日子都了如指掌,所以想作假的妃嫔,也就“轻易”被个负责换洗贴身衣物的宫女给举报了。 好吧,季雨菲觉得自己明白康王的意思了,这些话让一个做爹的来跟自己说,确实不好说,没看她家父王现在就一脸尴尬地借着喝茶在掩饰么 季雨菲也觉得有点尴尬,便选择了故意忽略这一段,然后主动接了康王的话: “所以这何小姐有了孩子的事,很可能元宵那会儿陈长安就已经知道了是吧” 照之前送东西那一回的情形来看,府里肯定是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如果他是知道何梦瑶怀孕了还施暴,呵呵,那只能说,这人是彻彻底底的渣男本男了所以从现在起季雨菲决定私底下都要连名带姓地叫他,这人实在是太不是个东西了 康王对此表示不太确定,其实主要是他自己也很难接受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侄子: “他是一府之主,正妃有喜是府里大事,想必也是早早报与他知晓。不过嘛,也有可能是那何小姐身边的人为求稳妥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一般来说,宫里都是等差不多过了三个月胎儿坐稳了才会对外公布,想必当时月份也挺轻” 说到后来,康王觉得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只好叹息一声停住了,转而说起刚才自己问的那何府管家之事: “父王之所以问管家之事,是觉得,也许,那何总督派人进京传话一事,搞不好,也是何小姐此次落胎的一大原因。” “为什么这么说呢,清儿你想,长安从成婚没多久估计就开始对何小姐那时刚好是大家开始说要立储的时候,想必他就是为此烦躁,不然,父王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他这样。” “而随着大年初一闻太师带头谏言立储,现在咱们也知道,他极有可能是长安这一边的,所以长安肯定抱以厚望。但很有可能何总督那边对此不赞成,于是翁婿两人可能为此有了点不快,这便有了后来让宜江代为转交东西一事。” “再后来,出了上林苑之事,之后长生被立了太子,想必中南道那边也很快知道了,怕长安做出什么操之过急的事,只得派了没那么打眼的管家,想办法约了乳娘出来,让她代为传达何总督的意思,让他稍安勿躁。” “据父王跟那何总督上次见面的情形来看,这也挺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再说了,太子立都立了,还能如何就算算了,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该操心的,还是说回管家传话的事。” “何总督想得挺周全,虽然派了管家进京,但人根本没进三皇子府,就算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去,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独独算不到,他自己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惜啊,想必这何小姐平日里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当然,一般人,这都还算是新婚时呢,爹娘自然是觉得夫妻恩爱,谁能想到是这么个那乳娘回去传话,之后何小姐跟长安一说,别的事情咱们不知道,想必何总督派人前来,自然不会是就这么一两句叮嘱,但操之过急这种话,加上还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很有可能就此惹怒了长安,于是这何小姐便就” 倒了大霉。 不错,这种推测很行得通,既能解释何小姐的病态,也能解释乳娘的愤懑,更能解释三皇子,哦不,陈长安,当时对何小姐略带愧疚的样子。 包括长公主后来的反应和表现,想必她也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有这么个变态的弟弟,长得还如此人模人样。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圣母心要发作了,管康王讨主意: “父王,你说,咱们要不要帮何小姐做点什么事情啊”本来就不爱称呼她为三皇子妃,嫌太拗口,如今更加不愿意了,就叫何小姐好了,能跟陈长安少点干系都是好的。 其实季雨菲的本意,既然和离之事不可行,那就给何梦瑶送点补品什么的,毕竟之前送的只是一些寻常补身子的,如今知道她落了胎,这可是挺伤身子的,还是得吃一些对症的补品吧聊表心意。 康王却误解了女儿的意思,一脸严厉的神情:“万万不可就算你有心要帮她,也切勿操之过急” 第四百四十七章 送符(上) “操之过急”这词看来是过不去了,季雨菲呵呵一笑:“不会啦,父王,我听你的” 一边赶紧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 康王表示虽然自己也很同情何小姐,但此事爱莫能助,而且一个不慎还很有可能给自家王府惹来是非,所以在此提醒女儿,切莫因小失大。 “那”既然补品不行,季雨菲想到当时何总督夫人给女儿求的那个符,便又问康王:“父王,如果我去求个平安符,等以后有机会时偷偷送给何小姐,是不是可以” 看何梦瑶都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了,希望这个符能帮她重新燃起一点生存的意志。 这个想法康王倒是觉得可行,不过也再次叮嘱女儿,哪怕是去求符,也不要当众特意说是为何小姐求的,以免多生事端。 季雨菲表示肯定不会,其实求符这个心思,她已有了好几天了,主要还是想替自己和三公主求一求,毕竟如今太子已经立了,但皇帝感觉活不长了,那之后新帝登基,对三公主和康王府会如何,也是有点悬的。 这阵子三公主一直跟在温泉疗养的皇帝身边,也不知她情况如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太子正日益巩固他的势力,毕竟如今京城是他当家。 而照康王反馈回来的情况看,这位太子的风格与他母妃徐贵妃一样,都是张扬型的,排除异己毫不手软,反正闻太师如今已经有点说不上话了。 而令人惊讶的是,清远伯府赵家竟然入了太子的青眼,不仅赵佳武在禁卫军中连升三级,其余几个出息的年轻子弟,兵部任职的,京郊西大营的,统统都得到了重用。 这一点,本来跟康王府没什么关系,但赵佳武之前不是对三公主还有意思么季雨菲怕太子到时候因为要用人,搞不好就答应了赵家的求亲。反正三公主肯定碍太子的眼,给她随便找个驸马是很有可能的事。 三公主自然不会同意,但她对上的是新皇帝,赵家如果到时吃香,明面上也找不出什么毛病,那到时三公主就要被迫吃不了兜着走; 季雨菲还怕太子给康王府找麻烦,毕竟看他如今对闻太师的态度就可知道,等他日后登基上位,对没表态支持他的康王,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自己以后还要嫁入护国公府,如今既没有表态要支持立储、他日又跟未来皇后娘家处于竞争状态的谢家,肯定也碍未来皇帝的眼。 所以本来对清虚道长不屑一顾的季雨菲,打算近日去下寺庙求个平安符,而且在季嬷嬷问自己具体哪家寺庙好做准备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就是清虚道长所在的乾元观。 也许是潜意识里,自己觉得,既然当初那清虚道长说的都是好话,如今也能求个大吉大利的平安符吧。 可惜这一年也不知怎的,开年是下雪刮大风冻死个人,之后就陆续开始下雨,一开始大家还说什么“春雨贵如油”,再之后就觉得阴雨连绵没什么好,再到后来,有些地方就传出受灾之类的消息,为此,康王也不让季雨菲出门去求符,虽说乾元观就在城外不远,但如今因为雨水太多,很多地方道路都受影响。 季雨菲便听自家父王的话,乖乖在家窝着,这一窝,便恍然窝到了三月。 说来也奇怪,三月刚到,雨忽然就停了,然后出了大太阳,而且是天天大太阳的那种,于是那些该开的花就全都盛开了,大街小巷,全都是一派春天的明媚气息了。 季雨菲便高高兴兴地带着季嬷嬷、白流苏姐妹俩一起往城外乾元观去。 集体在家憋了这么多天,就当做一起去踏春了嘛。 为此,等到了乾元观、听说清虚道长外出游历时也没怎么失望,毕竟那接待她们的道长也说了,清虚道长走之前,已经专为她准备了平安符。 季雨菲比较怀疑道长是特意躲着自己,之前跟自己和三公主的两次见面都不是很愉快,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自己也主要是来求个符保个平安的,东西拿到手就行了。 何况清虚道长诚意十足,竟然给自己准备了九个平安符。 不过季雨菲一开始听到这个数字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凑个整十个呢十全十美嘛 好在这种很有可能会展示自己是个无知穿越女的话,季雨菲还是选择没说出口,没看那接待的道长都一脸羡慕的样子,说清虚道长道法深厚,平日里可是一符难求的。 看来能给九个平安符,咱得知足了。于是少不得,季嬷嬷也往外掏了不少银子,算是皆大欢喜。 回来的路上,季雨菲还特意花了不少时间想这九个平安符的去处。 想来想去,都觉得严重过剩。 不过等没几天,发现自己顺顺利利地给九个符都找到了去处,而且不多不少刚好是九个,顿时又对这清虚道长觉得有那么些改观了,此是后话。 当时拿了那些符,回家季雨菲就先给了康王一个,自家老爹还是最挂心的,为此,把个康王给感动的,摩挲着放了符的小锦囊许久,之后更是一脸满足地表示,以后要贴身携带方不负女儿的一番孝心。 之后季雨菲又借着去长公主府上赏桃花的时机,给了她们母女俩一人一个,两人也都很高兴,长公主更是表示要在第二天早上辰时沐面净手虔诚戴上。 季雨菲:可是家中老爹和自己都是当场戴上了,呃,态度虔诚就行了吧反正咱是一心一意祈求保平安的 好,接下来是给三公主的,季雨菲本来觉得这事得等一阵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跟在皇帝身边的虎贲卫指挥使呢 谁知从长公主府上回来不久,某一天三公主竟然到康王府上来了。 当然,只是顺道而来,“顺便”吃顿有红烧肉的午饭。 然后午饭时三公主又“顺便”说起,过两天可能要召谢宜江回来,但不一定回京,把个季雨菲喜得,当场就回去取了两个小锦囊过来,一个给三公主自己,一个托她转交给谢宜江。 见不上面也不要紧,好歹心意送到了。 九个平安符就只剩下了既定的给何梦瑶的一个,和另外两个。 给何梦瑶送平安符,还是颇为花了季雨菲一番心思的,思来想去,想到前几日去长公主府上赏的花,季雨菲决定打着给何梦瑶送几枝桃花的名义,再拉上个阿桃小姑娘,小朋友喜庆嘛,然后万一碰上三皇子,还可以事先教一下阿桃,两人可以及时抽身而退。 只是这事少不得还得跟长公主商量,没想到,在听了自己编造的“当时没多想,总共求了五个符,发现给了六个符,嬷嬷说是道家喜欢三、六、九的数字”,对方竟然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然后对于送这个“多给”的平安符给何梦瑶也很是同意,说希望对方收到这个带着“六”这个好数字的平安符之后,“病情”能好起来,从此顺顺利利的。 为此,长公主欣然同意季雨菲去自己园中采了两大束开得红艳艳的桃花枝,又慷慨地出借了女儿阿桃,然后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欢天喜地地出发去三皇子府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送符(下) 季雨菲到了半路上才又想起来,自己还是忘了提前下帖子这件事,怪不得刚才长公主身后那乳娘欲言又止,不过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啊,看来还不是不可以,何况自己本就是打算放下花枝、送出平安符、然后说那么两句话就走。 所以到了三皇子府,看到迎出来的何梦瑶的乳娘一脸意外的样子,季雨菲也就直说了,说是因为去长公主府上玩,大姐姐特意让她折了几枝花枝,也让她送一束过来给三皇子妃,感受下春天的气息。 这话一说,加上阿桃小朋友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她家的桃花园如何如何的美,把个乳娘给感动地,立马自己亲手接过了旁边白流苏给拿着的一大束桃花枝,然后又恭敬地请了一大一小两人进去。 季雨菲自己也想看一下何梦瑶如今的状况再走,可惜这会儿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何梦瑶,跟之前那一次比,脸色是好一些了,但精神状况看着还是不怎么好,只在看到蹦蹦跳跳上前行礼喊她“三舅母”的阿桃时,努力露出了一些笑容。 季雨菲便在装作给她掖被角的时候,往她手心里迅速放了那个平安符,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城外乾元观求的平安符”,然后又高声刻意说了句:“桃花满枝,春意盎然,你也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何梦瑶反应也快,手里被塞了东西就立马往被子里缩了,然后听了季雨菲一低一高的话后微笑着说了句:“承你吉言” 又说自己卧病在床,怕过了病气给小朋友,就不招待她们俩了。 季雨菲也心知肚明,何况旁边的阿桃一直在嘴里嘟哝着要去她家骑大黑马,两人也就客气地告辞了。 还好,这次三皇子没出现。 之后季雨菲就带着阿桃去了三公主的宅子,让她好好地骑了一次自己的小雨。 场地大,小姑娘如今骑术也不错,关键大黑马可能对可爱的小朋友也没什么抵抗力,所以一人一马很是合得来的样子,把个阿桃小姑娘给玩得不亦乐乎,中午在康王府吃了饭后连午觉都不想睡,表示还想骑大黑马。 季雨菲只好答应她,过两天再让她骑一次,当然,如果她家母亲大人同意的话。 于是至此平安符就只剩下了两个。 一开始,季雨菲觉得,好歹是平安符,不能因为数量多而随意送人,便打算先暂时自己收着。谁知没过多久,康王接到帖子过来跟女儿商量,说是那洪表伯家,之前因为下雨一直搁置,如今终于又搬回京城了,让自己跟他过几天过府去喝杯暖房酒。 季雨菲一开始也没想送平安符,虽然她对阿济小朋友挺喜欢的,但恭贺人家乔迁之喜送平安符对方应该觉得很怪吧 不过听康王很是感慨地回忆起阿济小朋友刚出生时多么体弱难养,季雨菲觉得,到时给小朋友送一枚平安符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也不知怎么的,很是喜欢这个话痨一般的小弟弟。 问了下康王,康王一脸无语地看了自己很久,但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然后又说既然只剩下一枚了,那就干脆送给洪家表伯好了,父子俩凑一起。 季雨菲觉得也行,本来她是打算把最后一枚送给宫中皇太后的,但思来想去,如果给皇太后送了,那皇帝要不要送呢而给皇帝送了,太子又会如何想呢 虽然自己用意简单,但备不住被人想得复杂啊,就还是作罢了。 于是到了那天就跟着康王去了洪家,也是如今的承恩伯府。令人惊讶的是,其实也就他们父女俩和洪夫人的娘家兄弟过来,季雨菲看着,觉得这洪表伯应该是个挺低调的人。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跟洪夫人和她娘家嫂子、弟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活泼可爱的阿济竟然是外室生的孩子。 没想到这位洪表伯其实是个看着端方实则闷骚的人啊,也难怪那位洪夫人的娘家弟妹替她愤愤不平了:生的外室子竟然还去母留子记在了她名下,先洪老夫人对这小孙子也疼爱有加,简直是嫡庶不分、乱了祖宗礼法 那倒也是,没想到之前闻太师府里有一个,如今这承恩伯府里竟然也有一个,而且还都是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儿,季雨菲虽然觉得不舍,但觉得以后可能还是得离阿济小朋友远一点。没看那洪夫人听了也没说话,心中想必也是跟长公主一般地委屈。 不过这种他人后宅之事,自己又是个待嫁的姑娘,评论之类的就不要了,季雨菲低着头假装喝茶不吭声。 然后洪夫人的娘家嫂子便出来说话了,也让季雨菲觉得,幸亏自己刚才没说话,以及,此事还是得回去问问康王再做判断。 那位嫂子的话是这么说的:“弟妹,郡主跟前,你说话可得仔细了三公子虽然是外室所生,承恩伯一开始可没想着要抱回来,是那外室无福生了病去了,这才只能把没娘的孩子抱回来养,而且这些年,虽然记在二姐名下,从抱回来开始,也都是先洪老夫人跟前养着,没费咱们什么心思。” “再说了,弟妹,当时承恩伯也是禀过了老夫人和二姐的,甚至当时连宫中太后娘娘也惊动了,得了她的首肯才抱孩子回来的,太后娘娘为此还特意招了二姐进宫抚慰,这你我也都知道,此事二姐可算不得委屈” 原来还有这事,那确实跟闻太师府里的是不同性质,季雨菲觉得自己又可以喜欢阿济了,毕竟是个没娘的孩子很可怜,而且洪府也没有因此而亏待了嫡母。 就是洪表伯那枚平安符,季雨菲觉得早知道就不给了,毕竟是个养外室的男人,可惜早就给了康王,这会儿想必也已经交给对方了。 季雨菲便依旧边听边低头喝茶,边等着洪夫人出言反驳。 可惜那位娘家嫂子的话说完,洪夫人也好,娘家弟妹也好,都没了声音。 看来是这么个情况啊,季雨菲想到阿济说的太后娘娘每年给赏赐的情况,以及他在元宵那时候说起洪夫人时的孺慕之情,觉得稚子何辜,那枚平安符给他确实可以。 反正就是个可爱的表亲小弟弟,以后也不一定会多见,给了就给了呗。 只是,触景生情,季雨菲有点遗憾地替自己和康王想道: 如果康王在王妃过世多年后能纳个妾室生个儿子,自己还是会欣然接纳的,毕竟这跟现代的再婚也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如今自己很快就要嫁到别人家之后,如果有个跟阿济这样活泼可爱会说话的小孩子热热闹闹地陪着康王,那王府里以后也不会太冷清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阿济 季雨菲在那一刻,忽然很想在回去后跟康王试探下这个可能性。 虽然她也知道,康王对自己原身的母妃情深义重,自然不会再娶,但是,不娶王妃并不表示就是一直孤单一个人啊,如果能有个人在自己成亲后照顾康王,甚至能给他生个孩子,季雨菲想当然地觉得挺好的。 毕竟康王现在四十岁都还不到,要让他以后一个人寂寞终老,如今真心把他当作了父亲的季雨菲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 本来三公主的那位师父景姑姑其实也挺适合的,但一来景姑姑是那样的身份,二来估计她也对自家父王无意,所以就还是算了吧。 但只要康王同意纳妾,以他的外貌、身份和王府现状,真心算是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放眼整个京城,肯定会有大把的姑娘动心,这一点季雨菲还是很有把握的。 而进入康王府的姑娘,虽然身份上低微了些,但却是实际上的女主人,而且等到生下孩子,季雨菲觉得到时两人也有感情了,自己再出来说服一下,康王搞不好就顺水推舟给扶正了。 岂不正好两全其美啊 于是回到王府后,季雨菲在心不在焉地听了康王转达的洪府父子俩对自己所赠平安符的谢意后,立马装出一脸自然的笑容开始借机发挥: “父亲,阿济可真可爱,你也挺喜欢他的吧” 康王怔了下,不知女儿问此话何意,但随后也还是点了点头,阿济怎么会不喜欢呢。 季雨菲见他点头,便赶紧开始“诱敌深入”: “不过父王你是早就知道的吧我是今天才听说,阿济居然是洪伯父外室所生啧啧,洪伯父还真看不出啊,呵呵。” 康王一听女儿这话,又是怔了怔,然后表情看着有点难看起来: “可是那洪伯母所说唉,这都多少年了,她怎么还是心结难解” 得知是那洪夫人娘家的弟妹所说,康王的脸色更是难看,当着女儿的面不好多说,那两个妇人可真是不知足 季雨菲生怕康王误会自己站在洪夫人一边,还赶紧解释:“不过还好,父王,那位洪伯母的娘家嫂子,我觉得她挺大气的,后来还说她们了,说阿济是在老夫人跟前养大的,皇祖母以前也对她多次抚慰,我本来以为是跟闻太师府上一个性质,后来觉得是不一样的,哪怕洪伯父,呵呵,也比那闻驸马要好那么一丢丢,嘿嘿。” 康王听了,嘴张了张,下意识地想要进行辩驳,不过看着女儿那张看似事不关己的脸,终究还是又咽了下去,算了,以后还是少见面、少提起吧。 季雨菲却再次把话题往自己的想法上引: “所以父王啊,洪家是因为有个洪伯母,哪怕阿济很可爱,她有心结也可以理解。但如果阿济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出现在咱们家,那什么,爹啊,我觉得画面会很美好诶。”没有任何阻拦啊,父慈子孝的,非常美好。 季雨菲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康王的脸色。 谁知在前半句话时康王的脸色还好,但在听到后半句时,康王却倏然变色: “什么叫阿济出现在咱们家阿济为什么会出现在咱们家” 说完后,季雨菲愕然地看到,康王的脸都变白了。 不是吧要这么敏感吗而且自己也前脚刚夸完阿济很可爱啊,怎么这后脚就没法脑补可爱的阿济出现在康王府了呢阿济就是用来打个比方的嘛,又不是真的让你把洪家的孩子拉到康王府里来。 真是奇了怪了,自家这父王怎么看着不像情深义重,反倒像是心虚诶 该不会表兄表弟一个样,其实康王在外面也养了个外室、生了个儿子吧 但那也不是不可以啊,季雨菲自认一脸恳切地对着康王表明一个做女儿的最大的诚意姿态: “父王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你也有洪表伯这样的情况,我没关系的,真的,我会举双手欢迎弟弟接到府里来的,哦,妹妹也可以,真的” 想必皇太后也会很高兴的,自家儿子有后,自己还不用劝儿媳妇要大度,多好,以后只会一车一车的赏赐送到康王府。 那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娘自然也要接进来,母子分离什么的太不人道,万一到时候恃宠而骄或者不太好相处也没关系,反正今年中秋过后自己就要嫁人了,一年回不了几次,康王的小家庭和睦就可以。 啊,如果这时代要选什么“最美女儿”,自己肯定高票当选,简直太明事理了有没有季雨菲觉得自己都被自己给深深感动了。 康王却再次倏然变色,而且这次脸不是变白而是变红了: “什么弟弟妹妹你是觉得父王胡闹竟然如此想你父王” 偏季雨菲还不觉得,一心沉浸在自己孝顺、开明女儿的人设里,活泼泼地上前拍拍康王胳膊: “哎呀,没关系啦,父王,没有就没有呗,我是说如果有嘛,其实也挺好的呀,等女儿嫁人了,有个活泼可爱的弟弟或妹妹在你跟前,大家都开心嘛,对吧而且有个人在旁边照顾你” “放肆”季雨菲滔滔不绝的话被康王一声怒喝给截断了,后者脸上青筋爆出: “平日里惯得你没大没小,竟敢编排起你父王来了什么叫有个弟弟或妹妹什么叫接到府里来也没关系什么叫画面很美好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谁教你的” 这会儿,季雨菲看着康王一张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自家父王竟然被自己的一番好意给惹毛了 看来还是跟古代的人有思想距离啊。 好像也不是,古代有三妻四妾才叫正常,按说有如此明事理的女儿,丧偶多年的爹应该喜极而泣啊,怎么自家这父王却偏偏一副尾巴被踩了的暴怒样儿 很违和诶不科学 季雨菲没觉得生气或者害怕,倒是觉得挺疑惑:康王这样子很反常啊难道他是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人设里太久而无法自拔了 想了想,季雨菲决定先示个弱: “不好意思啊,父王,可能是女儿想岔了,给您赔不是啦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息怒哈” 话虽这么说,康王听到女儿竟然用了从未使用过的“您”这个尊称,还正儿八经地对自己行了个礼,便知自己刚才那声怒喝,也是让女儿心里感到委屈了,顿时一阵心疼。 可是心疼归心疼,真有下次,他还是得这么做。要不然自家这孝顺姑娘的脑袋里,搞不好还会冒出类似的念头。 想到这里,康王的心里一声长叹:女儿啊,这种念头,你可知道,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啊 第四百五十章 夜明砂 父女俩的这次谈话,因为康王的一声怒喝而无疾而终,也让季雨菲好几天没主动到正房那边去。 真是,人家也要面子的好不好再说了,我这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着想啊,谁知你竟然毫不领情。 得,心冷了,以后随便你,反正严格来说,你也不是我亲爹 季雨菲躺在床上恨恨地想。 “郡主,”季嬷嬷进来,后面的丫鬟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大盒子:“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说是之前在古玩店里淘的古董花瓶,这些天花都开了,刚好可以拿出来用。” 切,物质诱惑,咱抵得住 季雨菲心里撇撇嘴,不过当着季嬷嬷的面,还是一脸无波地吩咐那丫鬟: “拿出来看看,父王万一看走眼呢” 不过,康王这方面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古朴的白瓷花瓶一拿出来,屋里的季嬷嬷连其他几个丫鬟便都齐齐赞叹了一声,等到配上丁香特意去花园里摘来的三两枝杏花,更是赞叹不已。 季雨菲嘴上不说,看着也确实觉得,这一瓶花,把整个屋子都感觉衬得亮堂了起来,赏心悦目不说,更觉增添了几分雅致。 不过要自己就这么算了好歹是个傲娇的郡主不是季雨菲头一抬,刚才看见杏花枝的时候想起了三公主宅子里的海棠花苑,想必这阵子海棠花也是开得正好的时候,那就去赏个花吧: “嬷嬷,咱们去前头看海棠花吧” 季嬷嬷想起康王之前交代自己的话,正打算说王爷其实还想问问午饭要不要一起吃,却听到丁香丫头已经高兴得带头鼓掌:“好呀好呀,郡主英明” 好吧,但愿王爷也就是那么顺口一问,这么好的天气,大中午的,王爷不可能留在府里,季嬷嬷便也很开心地张罗着去赏花的事了,春色如许谁不爱啊 这边厢康王眼巴巴地在府里等着回音,那边季雨菲却已经兴高采烈地带人出府往三公主的宅子里去了。 实在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这当年废宅里的海棠花,可不能错过呢。 这可是有很多故事的海棠花呢。 而等季雨菲到了宅子门口,更令她喜出望外的是,门房说三公主今儿早上也回来了,现在还在府里。 喜得季雨菲拎起裙子就跑,万一三公主动作快又走掉了呢 好在三公主见了她表示,自己今儿要在京城待一天,明天也还会在,所以等下还能两人一块儿去看海棠花。 季雨菲一听,自然是赶紧把心中的疑问低声问出来:“你难得这么闲嘛,是皇帝派你回来办事他如今怎么样了那个,剂量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见三公主点点头,季雨菲也情不自禁地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皇帝遭受病情折磨,心情和脾气都不会好,身边的人自然就倒霉了,怪不得如今看着,三公主瘦了很多。 季雨菲便安慰她:“阿宁,说句不好听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并非是你的父亲,所以如果看他痛苦或者发脾气的时候,你就想开点儿。” 当然,话虽这么说,季雨菲自己心里也有点别扭,想起了不识好人心的康王,哼,想起来就生气,还敢呵斥自己“放肆” 这次三公主没再点头,反倒摇摇头:“没关系,反正他也没多少时间了,这次我回来,便是为了捉蝙蝠以及收集蝙蝠粪便。之前那次也是。” 原来还在用蝙蝠治咳嗽,季雨菲点点头:“咳嗽压不住确实太痛苦了,好在蝙蝠现在也还有吧” 也不知该同情皇帝多一点,还是那些地道里的蝙蝠多一点。 三公主却说了句:“咳嗽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蝙蝠粪便,太医说叫什么夜明砂,而且父皇自己也觉得,蝙蝠是种什么吉祥之物,他现在眼睛也不行了,又信不过别人,我便自己回来取。” 断断几句话,愣是让季雨菲听了后咀嚼了好久,里面信息量太大了 看来皇帝很有可能是真的得了癌症,而且癌症还已经转移了,导致他的眼睛也出现问题,这样的话势必就引起皇帝的恐慌,导致对身边的人开始怀疑。 而三公主作为这段时间从头跟到尾的亲生女儿,毫无疑问成了他最为心腹之人。 这次季雨菲连叹息都省了,还能怎么样尽人事听天命呗。 反正太子已立,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他在临死前要做的就是保证权力稳妥交接,其余的想必现在没有心力去安排,就算安排了也不一定会如他所愿。 想到这里,季雨菲再次拍拍沉默的三公主:“算了,阿宁,好歹你今儿还能多待一天,我今儿是特意来你这里看海棠花的,你也就当放松一下,咱们去那园子里逛一逛吧。” 于是两人便相携去了海棠花苑。 果然,那院子里早已是满园春色,一片云蒸霞蔚的芬芳样子。 只是这海棠花,要照之前去了长公主府观赏桃花的季雨菲来看,一是树不够高,二来,可能是去年初次修剪的缘故,太过工整了,不够恣意,看起来就不如桃花那样满眼繁盛。 说起来,季雨菲觉得,那礼亲王妃也确实是个人物,宴会时看她呼朋唤友已经够厉害的了,能把个海棠花苑给折腾成当年京城头一号的风雅之事,心思也不是一般的巧。 这一点,看如今在花树下一脸感慨的季嬷嬷就知道了,想必当年她在宫中也听说过海棠花宴,只是无缘参与。 而丁香等小丫鬟,自然不知这园子里的世事变迁,只一味快乐地在花树间你追我赶。 “咱俩上假山上的亭子里坐会儿吧。”季雨菲提议,她想跟三公主说下那三皇子妃的事。 而向来面无表情没啥大反应的三公主,在听了季雨菲夹带了些私人情感的叙述后,也是难得地顺着她的称呼骂了句:“陈长安真不是个东西” 然后又跟季雨菲确认了下:“真的不能和离” 季雨菲点点头:“我已经跟我父王确认过了,除非是她爹跟陈长安撕破脸,但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或者皇帝判他们和离,但那也是不可能的。” 两人便都又沉默了会儿,看着底下一众人在花间嬉戏。 三月轻柔的春风徐徐吹来,阳光灿烂,照得花枝间一片迷离,伴着姑娘们的欢声笑语,美好极了。 可是在不远的一个地方,门窗紧闭,帷幕低垂,一个同样年轻的灵魂,却正在苦苦的挣扎。 季雨菲忍不住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三公主这时候突然说话了:“你说,陈长安有这么个毛病,那他妹妹会不会也有这个毛病” 第四百五十一章 父女 妹妹二公主陈婉贞吗 季雨菲眼前浮现出那张没什么表情看着也没啥烟火气的脸,还是挺美的,但是如果配上拳打脚踢的暴虐动作,呃,那就不是很和谐了。 但家暴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是遗传的吧除非两个人都有精神上的毛病。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有,也许没有。 二公主要嫁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三公子,除非对方实在太软弱,要不然不至于被她打吧毕竟是个男的,这方面,你不得不承认,性别差异还是有的。 当然,权势和观念在此中也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季雨菲倒是想起了下个月二公主的婚期:“我记得父王说过,好像是四月初八来着,今天是三月初五了吧差不多也就一个月,也挺快” 然后再过半年,就是自己的婚期了,哎呀 “对啊,”三公主点点头:“据说那姓宋的一家人明天到,所以父皇让我明天见了他们以后再回去。” 原来如此,看来京城又有新鲜事了。 季雨菲便问到时自己可不可以也跟去看看,三公主觉得没问题,毕竟她是皇帝派去的,想带谁不可以 但随后在一起吃的午饭桌上说起,却被旁边伺候的季嬷嬷告知不可以,说是于礼不合,并在她委婉的提示下,季雨菲也总算想到了之前何梦瑶刚来京城住在礼部馆驿时,也只是长公主带着自己几人去探望,并没有什么男的小辈前去。 好吧,男女有别,再者,那是二公主的夫婿,又不是什么好姐妹,还是避嫌一点比较好。 季雨菲便悄悄跟三公主说,自己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回头要有空,跟自己八卦一下,譬如说,那宋昊哲长什么样儿啊,见了陈长安又是什么态度啊,等等。 不怪她八卦啊,三皇子陈长安虽然是个打老婆的烂人,但皮相是一等一的,未来的妹夫初次一见,呵呵,估计心情很复杂。 三公主一听就明白了,咧咧嘴表示尽量 吃饱喝足赏了花回去的季雨菲,却在自己院子门口碰到了一脸哀怨的康王:“清儿,你出去怎么都不跟父王说一声,本来还等你吃午饭呢。” 这话一说,后面的季嬷嬷赶紧请罪,说都是自己的错,忘了跟郡主说了。 说了我也不会答应,季雨菲在心里嘀咕一声,不过抬头见到康王那种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来由地想到了以前21世纪老爸讨好自己的同款眼神,心里便一软,唉,好歹也是原身的亲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他赌什么气啊,眼看都要一个人孤单终老了,多可怜啊。 季雨菲便朝着康王很没好气地问了句:“那你吃了没” 语气是硬邦邦的,但总算不用生分的“您”来称呼了,所以康王一听顿时大喜,赶紧狗腿地回答:“没呢,父王这不是在等你嘛,以为” “那就先去吃饭吧”季雨菲二话不说领头往正房走。 康王一看,赶紧朝季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赶紧吩咐人往厨房去通知上菜。 上了饭菜,康王又赶紧拍女儿马屁,没话找话:“还是清儿想得明白,早上去赏花最好不过了,哎呀,早知道,父王也跟着你去嘛,那海棠花也是多年未见了,想必是好看得紧” 见女儿没回应,又赶紧自己找台阶下,为此不惜问旁边伺候的季嬷嬷:“季嬷嬷以前也从未见过吧” 季嬷嬷赶紧躬身作答:“是,奴婢托郡主的福,头一次看到如此多的海棠花树,真是美不胜收。奴婢们都感叹,郡主和三公主坐在那中间的亭子里,都跟天上人一般。” 这话答得很有水平啊,康王赞许地看她一眼,便顺势问女儿:“哟,这么巧,还碰到阿宁啦她可难得回来。” 女儿的脾性他是一清二楚的,这么一问,肯定会跟他往下说了。 果然,季雨菲“嗯”了一声:“她回来有点事情。”话不多,但只要肯接话,那就有戏了 康王便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问:“哦,有什么事情” 于是接下来,父女俩一问一答,反正屋里的人已经被很有眼色的季嬷嬷给带下去了,季雨菲后来也就把三公主说的关于皇帝和宋昊哲的情况都给康王说了。 果然是自己亲生的啊,康王脸上不显,嘴里还是投桃报李:“安国公此次自然也是亲自送儿子进京,你皇伯父身体不适,想必便遣了阿宁过来,到时由太子代为出面招待,父王也是接到了帖子要去赴宴的,回头跟你说说。” 我有说我对安国公府这帮人感兴趣吗季雨菲表示:“跟我又没关系,不感兴趣” 语气听着已经很正常了,康王便呵呵一笑随便给女儿找个理由:“没事,反正这二月都闷了一整个月,回头你就当父王给你讲故事解闷了。” 那还差不多,季雨菲便绷着脸给康王夹了筷子菜 于是一顿饭后父女俩便又和好如初了,之后第二天康王按时去赴了给安国公府诸人的接风宴。 接风宴设在晚上,等康王带着点醉意回家已经很晚,虽然满肚子的八卦,也只能忍到第二天早上才能跟女儿说。 好在季雨菲也是个闲人,所以第二天早上估摸了下时间,便让人端了碗醒酒汤、自己一脸孝顺女儿样子地在饭厅里等着了。 康王被叫醒时还有点懵,头也有点疼,西南来的那帮人喝酒太生猛了,所以对如此没眼色、敢不让自己睡个自然醒好觉的下人打算发点脾气。 等得知女儿已经带着醒酒汤在饭厅等自己一起用早餐呢,便赶紧爬了起来。 得珍惜父女俩如今依旧深厚的感情,以及可以掰着指头数的为数不多的温用餐时光啊 所以在喝完了醒酒汤之后,康王把嘴一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昨晚的回忆,开场白是这样的: “哎呀,清儿,父王真是没有想到啊,这宋家三公子,叫什么宋昊哲,听名字还不错是吧哎呀,结果一看长相” “不过也不是就他长那样,安国公夫人是不是个子挺矮的啊,这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看来是真的啊,唉” 他要是二公主,一颗心肯定是拔凉拔凉的啊皇兄也太坑女儿了 康王摇头、叹息、拍桌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宋昊哲 季雨菲忍着气,看康王在对面尽情“表演”,看来今儿这开场白还是换汤不换药啊,每次都是这样,从来都不会直达要点,真是够了 所以在看康王摇头、叹息、拍桌子之后,竟然兴致勃勃地开始拿起筷子打算挟前面的小笼包吃,再也忍耐不住的季雨菲,一边伸手把那蒸笼往自己面前拨了拨,一边出声:“父王” 说书说一半卖关子,是很招人烦的,脾气不好的客人,搞不好还会拍桌子要求退钱好不 康王一看女儿的动作,顿时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把筷子放下,然后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开始对季雨菲说当时的情况。 “清儿你是没看到,”一边说还一边很卖力地站起来给她比划: “那宋昊哲的个子,也就到父王耳垂这里,到时跟阿贞站一起估计差不多高,然后人还有点胖,肤色也挺黑,啧,反正看着不行” 说到了肤色,康王顿时想到了自家女婿,谢宜江其实也不怎么白,当然,那也不一样,宜江是因为西北大漠风沙给刮黑的,人家底子其实挺白,那宋昊哲看着是底子就黑,毕竟安国公府看着都是一样的黑。 不过刚才话已经说了出去,还是赶紧圆回来吧:“这肤色倒也不用太讲究,又不是女儿家,你说对不” 见女儿没搭理自己,赶紧再找宋昊哲的问题:“但这个子,唉,是个硬伤” 宜江虽说黑了点儿,但个子多挺拔啊,光站那儿一看,就挺有威风凛凛的“谢大人”的样子了。康王越想越满足,便开始替二侄女惋惜: “不过安国公宋延泰也是那等敦实的身架子,咱也不能太以貌取人了,只是阿贞毕竟是姑娘家,向来心气又有点高,也不知她看到这未来的夫婿当然,那得大婚之日了” 所以想想还是觉得有点同情阿贞,长公主家的闻驸马虽然人品很差,但长得确实一表人才,要不然当年闻太师也不敢斗胆来求,其余几位郡主所嫁的郡马,自家的谢宜江自然不用多说了,那是满京城里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青年才俊,就连静娴之前和离的那位赵世子,说实话,长相也是很不错的,当初信王爷肯把女儿下嫁,也有部分原因是看中了这一点。 关键阿贞自己长得多好啊,唉,太委屈她了康王想起来还是摇头,要自己女儿,那可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季雨菲不知康王所想,主要她的关注点是在于宋昊哲看到美人三皇子的反应,但她家父王一上来就跟21世纪那会儿的社区老太太似的,一番喋喋不休完全主观化的评头论足,实在是不能说明什么,便再次忍无可忍地打算康王的话: “父王,那这宋昊哲谈吐如何”席间表现才能更客观地展示此人综合素质啊。 “哦,”康王被这么一提醒,倒也回过神来了:“还不错,挺稳重的。” 怎么个稳重法呢,康王后面的描述,倒是跟季雨菲的关注点相重合了: 三皇子一进来,本着亲大舅子跟妹夫第一次相见,一下就过来携了宋昊哲的手。 “怎样、怎样”季雨菲双眼亮晶晶,唉,此等盛况,对比好鲜明吧可惜自己没有在现场。 康王对于女儿这个关注点觉得很奇怪,不过这不妨碍他津津有味地给她描述: “唉,长安这长相,确实挺唬人的,他这么一进来,虽然是跟在长生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后面,但确实,大家的眼睛都看到他身上去了,安国公府那帮人,哪里见过这等风姿,咳咳,咱们先把长安的为人放一边哈,真的,一帮大老爷们,都控制不住地骚动了” 哼,等你们以后知道这家伙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看你们还会不会如此骚动,季雨菲恨恨地想,其实她之所以关注这个,本是天真地希望宋家的人一开始就看三皇子不顺眼,这样三皇子就只能靠自家岳父,反正他如今也不是太子,然后位高权重的何总督后来发现他亏待自己女儿,然后就把女儿接了回去 可惜康王却又接着说:“但是父王看着,安国公府这帮人还是厉害的,虽然骚动了那么一下下,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尤其是那宋昊哲,年纪也不大,被这么个大舅子抓着手,硬是挺住了没露怯,父王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这倒也是,想当初自己不也是发花痴到差点流口水么,唉,真是看走眼 不过也不能怪自己,爱美之心人之常情嘛,也就三公主那样“麻木”的人才会毫不动心,想到这里,季雨菲又问康王: “父王,阿宁呢连夜回去了” 康王摇摇头,说早就回去了,昨天中午在礼部馆驿见了安国公府诸人就走了,晚宴也没参加。 当然,康王觉得,如果三公主要留下来参加晚宴会有点尴尬,这次安国公府是送子进京完婚,所以来的基本都是男的,虽然阿宁是有官职在身,但满座就她一个女儿家,总不能单独为她设一桌吧连个作陪的人都没有。 所以没参加也挺好,当然,阿宁这么急着赶回去,康王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家父皇。 皇兄看来时日无多了,希望不要在阿贞的婚礼之前 康王摇摇头,晃掉脑海里的想法,转而想起跟安国公府诸人谈笑风生的两位皇子,又跟女儿说:“这长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咱们的看法变了,如今看他,嘿,哪里有以前被人夸赞谪仙的样子,好歹他是皇子,又是那宋昊哲的大舅子,结果见了面后,感觉就一见如故似的,拉着那宋昊哲就不松手了” 这么热乎难道是因为被何总督说太“操之过急”,转而拉拢安国公府寻求支持可是太子都已经定了,他还想怎么样 指望有朝一日翻盘 倒也不是不可能,反正皇权之争,不到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定。安国公府对三皇子来说是难得的助力,自当把握住这一时机。 只是,刚当面就这么急切,也不知在场的太子会如何想 “长生么,咳,父王也就跟你说说哈,自从当了太子,怎么就感觉有那么一点自大起来了呢架势还挺足。”这才当上太子几天呐。 “那安国公府的人对太子态度怎样” 康王认真想了下:“也就那样吧,毕竟长生是那么一副态度,跟长安对比太鲜明了,可能一开始大家就已清楚,彼此立场不同,所以面子上差不多过得去就行了,不用攀什么交情。” “父王,”季雨菲听了,想了想,还是问了:“那你说,二公主会在婚礼前想办法见一下那位宋昊哲么” 第四百五十三章 插曲(上) 如果二公主见了宋昊哲觉得不喜欢甚至讨厌,那是不是以后两边就做不成盟友了然后三皇子还是只能投靠何总督然后腰杆子硬起来的何梦瑶便不用再受陈长安的折磨了季雨菲依旧很天真地想道。 实在是,两次看见何梦瑶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太令人难忘了。 虽然,内心深处,季雨菲其实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天真得可笑,男人们的权欲,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弱女子的痛苦而止步呢 所以哪怕二公主再怎么看不上宋昊哲,婚礼也依旧会热热闹闹地进行,毕竟,她只是婚礼当中的一部分罢了,成不了主角。 也不知张妃是否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估计在她的心目中,儿子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吧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说了算的人,背后还有整个张家的荣华呢。 虽说男人们也在付出,在争取,但头一次,季雨菲觉得,女人们在这场较量中很亏: 就像成功后最大的荣耀并不属于她们一样,过程中她们的牺牲也是最不被重视的,而如果万一失败,首当其冲被怪罪的,却也许恰恰是她们。 甚至可以说,就算成功了,她们的个人付出也不一定得到认可,哪怕她们已经做出了个人最大的牺牲。 但男人们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别说古代了,现代社会都还会有这样的意识呢。 这是当初上英美文学课时,大家在对其中某篇进行人物性格分析时所发现的: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对于同一个女主人公的做法,竟然有着截然相反的看法。 当然,语言专业么,人数上压倒性多数的是女生,音量上压倒性的更是女生,所以最后自然还是女生的观点赢了,虽然男生们还是愤愤不平。 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异想天开:如果性别都颠倒过来,那么,二公主自然就不用被如此指婚给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而何梦瑶搞不好就可以对三皇子拳脚相加变本加厉地打回去,揍得三皇子变成一个猪头样,连他亲妈张妃搞不好都认不出。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皇帝又是谁来当呢 皇太后不行,年纪太大了。周太妃同理。徐贵妃太张扬了,不喜欢。 要么,让阿宁来当 好歹当过末世的营地头领嘛,这个可以有。 以前不是有人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那,治大国也可以若管小营地嘛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在那个早上偶然出现在了季雨菲的脑海里,话赶话嘛,等吃完了早饭,再被康王科普了一些京城有名的赏花胜地,季雨菲的思路早就飘到不知何处去了。 嗯,也不是飘到了不知何处,其实是飘到了要不要开口跟康王说去趟中南道游玩的可能性上面去了。 最近不是春光明媚、天气晴朗、适合踏青么 那踏得远一点可不可以呢 元宵过后就没见过谢宜江,这都已经三月了,想得厉害啊 季雨菲一边纠结一边慢慢地往门口移动,准备走人。 “哦对了,清儿,”康王又把她给叫住了:“父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虽说今年因为你皇伯父的情况,宫中不会有什么活动,但也不一定,所以那两天咱们也还是安心待在家里,再还有就是,今年你也跟父王一起,去祭拜下你母妃吧” 说完了,康王就深深叹了口气。 季雨菲则听得半晌回不过神。 一是这清明节,听康王的意思,本来宫中还挺热闹的所以清明不仅仅是上坟祭祖哦对,好像古代还跟踏青什么的有关,这个等下得问问季嬷嬷,算了,还是回头问康王吧,问季嬷嬷会被怀疑的,本来自己就在宫中住。 再一个是,要跟着康王一起去给康王妃上坟季雨菲觉得这个是应该的,但难道往年都没去过哦也对,往年都在宫里待着。 季雨菲想清楚了,便转身朝康王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其实女儿也正有此意。” 这话一说,季雨菲便看到,桌边的康王已经红了眼眶。 唉,赶紧闪人吧,可怜的痴情的英俊老爹 如此,父女俩本打算好了一起去祭拜康王妃的日子,谁想果然给康王说中了,宫中派了人来传话,说请郡主在清明节当天去慈宁宫。 季雨菲问了下,得知是太后娘娘组织的,到时不但会请内外命妇们一起做青团,还会让她们带上自家姑娘,一起在太液池边放纸鸢。 纸鸢好像是风筝是比赛么季雨菲不好意思去问季嬷嬷,只好去问康王,得知也就是清明节的寻常活动,不过一般是在坟前扫墓时进行。 毕竟三月天暖风和,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而纸鸢又叫纸鹞,先将风筝放上天,等飞得足够高时就剪断丝线任它飞走,称之为“断鹞”,谐音“断药”,风筝飞走又寓意灾病随风而逝,这便是“清明断鹞放灾”的风俗。 康王又说,宫中以前只是打秋千的习俗,想来在皇帝生病的情况下,太后娘娘这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至于青团么,本来就是清明时节家家户户都要做的吃食,用以馈赠或款待亲友,也算是一款春天的时令点心。但21世纪来的季雨菲,以前吃的青团都是超市里买的,对于这种属于自己擅长领域的活动很是感兴趣,所以清明当天就早早地带着季嬷嬷出发到了宫中。 皇太后看着精神还好,见了她也笑呵呵的。 令人惊讶的是,张妃母女竟然也在旁边。 当然,如今贵为太子之母的徐贵妃和太子妃梁氏也在座,于是少不得,季雨菲行了很多的礼。 只是这些人跟她都不熟,或者说,季雨菲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所以看来看去,好像也就一个洪嬷嬷还算熟悉。 季雨菲便走过去悄悄问她老人家:“嬷嬷,阿宁那边能吃到青团么” 这话一问,洪嬷嬷脸上就很是欣慰的表情:“自然是有。不过郡主如果有心,回头多做几个,奴婢听说,等下太后娘娘还会派人给送去。” 那就行。 季雨菲便用心跟着御膳房的师父做了一些,反正馅料和材料都是现成的,做法也很简单。 许是毕竟有做甜点的功底,季雨菲的青团做的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在征得皇太后同意后,便拿出事先自己特意准备的盒子,装得满满的,让欣娘帮着一起放入送往皇帝处的吃食中。 之后便稍作休息,兴奋地等待着放风筝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插曲(中) 跟季雨菲一样兴奋的,还有那些外命妇们带来的年轻姑娘。在太液池边放纸鹞诶,回家可以给没能来的姐姐妹妹们一直炫耀到端午呢。 不过,季雨菲偶然瞥到了张妃母女俩,要照往常,这两人不应该是一副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神情么怎么看着还挺紧张的尤其是二公主,咬着嘴唇、绞着帕子,一副很无措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放风筝比赛这是季雨菲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康王都明确说了,这只是一种习俗,尤其现在皇帝还病着,太后娘娘是怀着祈福的心思,断不至于热热闹闹地拿来当姑娘们争彩头的游戏。 那这陈婉贞紧张个啥难道是想着要成亲了就没得玩了还是说,因为要成亲了所以紧张这倒也有可能,婚前综合征嘛,毕竟现在连驸马长什么样儿都还不知道。 还是说,季雨菲有点同情地想道:可能这会儿她已经知道了驸马的长相,所以心里非常的焦虑 未及多想,刚好大家都起身了,季雨菲便从季嬷嬷手里接过给她准备的风筝,跟着众人一起往太液池边去了。 三月可真是美好,尤其今儿这天,碧蓝碧蓝的,可惜就是太阳有点大,然后没什么风,不过光在湖边走一走,就已经挺惬意的了。 小姐们对于放风筝这事大多没什么经验,所以哪怕再配上自己的丫鬟和随侍的宫女,折腾得冒汗,也没见几只风筝顺顺当当飞上天。 当然,宫中那只大风筝,在有经验的几个侍卫的摆弄下,倒是很顺利地飞上了天。 然后在众人的欢呼、鼓掌声中,太后娘娘高高兴兴地亲自剪断了风筝的丝线。 季雨菲注意到,太后娘娘还手搭凉棚眺望了那越飞越高的风筝好久,旁边的洪嬷嬷更是闭着眼睛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可惜,皇太后身后不远处的徐贵妃也好,旁边站着的张妃也好,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表示,就那么很有姿态地站着不动。 也是,徐贵妃儿子已经立了太子,皇帝病的重不重似乎也没那么要紧了,至于张妃么,估计对皇帝还心有怨怼吧 然后是跟在张妃身边的二公主,季雨菲觉着,这姑娘怎么看着越来越紧张了 不应该啊,不是一直一副不染烟火的高傲出尘状态么就算知道了驸马的长相,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还没缓过来吧而且那样的话,应该是伤心才对,不至于紧张啊 还是说 季雨菲打一个激灵:这姑娘该不会是因为要整什么幺蛾子而紧张吧 这也有可能啊,尤其今儿的活动场地还是太液池边 季雨菲赶紧后退几步,带着季嬷嬷离湖边远了一些。虽然自己会游泳,但架不住万一底下又有什么人躲着呢而且宫斗剧里一旦落水,都是一串的,那太连累自己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季雨菲为此主动往洪嬷嬷那边靠了靠,太后娘娘那里人多,跟着洪嬷嬷也是没错的。 洪嬷嬷看这位康王府的郡主也挺顺眼,见她走过来,还笑眯眯地问怎么不去放风筝。 没看那些千金小姐们都没几个成功的么季雨菲摇摇头,表示现在没什么风有些困难,而且三公主也不在,自己一个人放风筝没什么意思。 洪嬷嬷跟着三公主出宫那么些日子,季雨菲深知,三公主在她心中的重要位置。 果然,季雨菲这么一说,洪嬷嬷就一副思念三公主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当时在云湖边几个姑娘开心放风筝的情形。 季雨菲就赶紧趁机把话题往二公主身上引:“想来二公主也是没有放过纸鹞吧”看她一直光站着,一副临阵状态却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洪嬷嬷看了下二公主,倒是什么都没说,然后笑一笑答非所问地说了句:“这清明节啊,不也是踏青的好日子么” 踏青怎么突然说到踏青了踏青怎么了季雨菲不解其意,转头看季嬷嬷,也是摇摇头一脸困惑。 好吧,那就继续当个不太被人关注的人肉背景吧,管它什么踏青不踏青的,放完了风筝就回去得了,多事之春,多事之地,安稳为上。 眼看没什么风,季雨菲估摸着,这放纸鹞的活动很快也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外头太监却来报,说是太子和三皇子带着柳枝过来了,等着在太液池边插柳呢。 这是什么新鲜习俗啊季雨菲很好奇,耳朵便赶紧竖了起来。 可惜听到最多的,还是年轻姑娘们窃喜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这帮花痴应该是在为见到美人三皇子而高兴。 而三皇子也果然“不负众望”,着一袭白衣沿着湖边翩然而来,饶是那些已经有了年纪的外命妇们,都是一脸的赞叹。 季雨菲翻个白眼,刚打算悄悄地问下旁边的季嬷嬷,自己等下要做什么。 这个还是得问清楚,要不然就丢脸了,之前康王竟然没说,哼,就知道自家父王不靠谱 好在上前来的季嬷嬷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凑在她耳边悄悄地解释说,怪不得刚才洪嬷嬷提到踏青,原来是因为这个习俗: 每一年清明节时,宫中都会象征性地派皇子们在太液池边插几枝柳,公主们向来是不参加的,反正就是个简单的仪式,但公主们也是没有闲着,会亲手季雨菲:其实是宫女们代劳吧做柳簪送给父兄,自己则是插一小支柳叶枝在发间,寓意辟邪。 季嬷嬷特意说明,这也是仿效民间的习俗,家中有父兄可以这么做,没有不做也没什么要紧。又说其实民间也没这么讲究,踏青时大家大多是折柳赠别,取个“春常在”的美好祝愿。 季雨菲想着,这季嬷嬷估计是体谅自己虽有父亲,以前清明节也不在一起过,又没有兄弟,更是不用送柳簪吧 又心疼柳树:春风里摇曳的杨柳多美啊,可惜每年清明节都要遭一次“劫”,尤其是那些路边坟头的柳树们,太不环保了 正这么想着,袖子被季嬷嬷轻轻拽了一下,耳边传来她略带点惊奇的声音: “咦,郡主,您看下,奴婢看着,怎么今年多了好些人呢对,您看下,就跟在三皇子后面,有老有少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插曲(下) 季雨菲便凝神往三皇子身后看,果然,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有老有少,看着个子都不太高,肤色有点黑,还都有点微胖,但看着不像是随从,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都不像,尤其是那个年纪看着跟护国公差不多的,气势挺足,虽然看着一脸谦卑。 所以这几个人是安国公和他的几个儿子 对啊,想到康王之前跟自己描述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季雨菲顿时来了精神,在季嬷嬷耳边也轻声说了下:“好像是安国公府”,然后开始集中精神找宋哲昊。 看来看去,季雨菲觉着,这几个人年龄分层很明显,所以看着跟谢宜江年龄差不多的那位,应该就是宋三公子了。 果然,康王的描述真是挺准确的,这位宋哲昊看着虽然个子矮了点儿,人也长得很一般,但作为第一次入皇宫、见太后、跟未来老婆大人见面、被诸多女性围观的少年来说,能如此镇定自若,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季雨菲觉得,看人得客观,反正自从她看透三皇子这臭皮囊之后,对人的外在就远没有以前那么看重了,所以如今看这位二公主的驸马爷,觉得皇帝的眼光还不错,想必也不是光从政局考虑甚至胡乱指定的,毕竟几位公主当中,当初二公主是最受皇帝疼爱的。 当然,这只是季雨菲的个人看法,而且这种看法说起来其实也只是一种对表象的观察,无非比光看长相要好那么一点,宋哲昊其人内在如何尚不得而知,而且她的看法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二公主本人还在场呢,好或不好,得由二公主这正主说了算。 对呀,陈婉贞在现场呢,季雨菲来回一想,顿时明白了:合着今儿折腾这一出,其实最根本的目的是想让二公主和驸马两口子相互相看下彼此吧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但想来也是为二公主考虑的。 要不然,洪嬷嬷刚才就不会莫名其妙地说什么现在是踏青的好日子,好日子不就是给新人的嘛,何况踏青在古代也是青年男女借机找对象的好时候,跟元宵观灯一个功能。 然后这什么插柳活动早不来晚不来,就这会儿来了,虽说安国公府诸人进宫觐见皇太后是应该的,但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女性的面啊,宫廷活动安排多讲究,断不至于给撞上了。 最最重要的是,张妃母女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二公主甚至越来越紧张,可不就是因为想着要见到她的未来夫婿了嘛 要不然,向来冷艳高傲的二公主,哪里至于如此表现。 怪不得,怪不得啊,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对,简直都想给自己鼓掌了,一定是这样的,错不了 想到此,季雨菲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差点笑出声来呢。 不过眼一错,哦,还是矜持一点吧,控制下动静,没看三皇子正朝自己看过来呢。 明媚的春光里,这变态男竟然还朝自己微微一笑,切,恶心季雨菲赶紧把目光看向别处,陈长安的皮相还是挺迷惑人的,眼不见为净。 之后那一行人上前自报家门,拜见太后和两位宫妃。 果然是安国公府,果然是宋哲昊 季雨菲自己没意识到,因为八卦之心太过急切,便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皇太后不远处,准备好好观察下二公主和张妃的反应。 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吓得赶紧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已稳定心神: 张妃还算好,面子上依旧保持着雍容华贵的样子,但笑容已经没有了;糟糕的是二公主,这会儿看着,是一种摇摇欲坠的样子。 好在二公主身后有嬷嬷和大宫女,想必就算要倒,也不会轻易倒下去的。 季雨菲顿时开始后悔:刚才太猴急了,明明自己先看到了宋哲昊,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夫婿,在对其为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尤其是怀着期望等待的时候,这样的外貌长相是会带来一些失望乃至伤心的情绪的。 所以干嘛要这么招眼地走到前面来看太八卦了 万一被二公主眼角余光什么地瞥到,搞不好还会被迁怒呢,自家谢宜江她也见过,差别还是有的啊 季雨菲心里悔死,便低着头打算一点点尽量不着痕迹地往后面的人群里挪。 谁想还没完全挪进去,前面简单的会面就结束了,之后便是大家集体围观安国公府诸人协助太子和三皇子在太液池边开始插柳,队伍便又开始活泛起来了。 季雨菲被后面几个想要看三皇子插柳风姿的姑娘一推,又变成了在前面。 罢了,前面就前面吧,好歹我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孙女,站这里也没什么要紧,季雨菲便赶紧摆出了一副郡主的姿态,还往太后那边挪了两步,唉,三皇子的花痴粉丝太多,被挤着了,避一避也好。 如此,便眼看着太后身边有位宫女又端上来了一个盘子,里面的绒布上赫然放了几枚簪子,看着应该就是刚才季嬷嬷所说公主赠送给父兄的柳簪了。 说起来嘛,今儿这场合确实安排得不错,虽然只有二公主一位公主,但来的人,除了她自己的两位亲哥,其余安国公府诸人,反正很快就要成一家人了,也可算是父兄,至于宋昊哲么,更是未来的驸马,所以这些柳簪让二公主来送,挺合适的。 于是季雨菲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那些男的,包括太子和三皇子,一人接了一支柳簪,相互帮忙着插在了头上。 当然,投桃便有报李,之后头上插着柳簪的宋昊哲也是在父亲的吩咐下,亲手从侍从抱来的一堆柳枝上折了一小枝,双手捧着上前,在太后娘娘的“呵呵”笑声中,由欣娘上前接过,给二公主插在了发髻上。 这你来我往的,把个季雨菲看得津津有味,顿时又没那么后悔刚才站在前排了,前排才能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呢,多好玩呀。 “哎呀,要是三皇子能哎呀”后面模糊传来两个小姑娘的花痴声。 这是在幻想让三皇子给你头上插一枚小柳枝转眼人家可能就赏你一个巴掌呢,季雨菲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许是为了冲淡准驸马单独给二公主送柳枝的过程,之后两位皇子居然也行动了起来,从那些一看就是备好的柳叶枝上折了那么几枝。 太子折了两支,分别捧着给了太后娘娘和徐贵妃,两人都高高兴兴地接了,让宫女帮着插在了发髻上; 三皇子手里也捧了两支,张妃接了一支,二公主咬着嘴唇迟疑了下,然后三皇子就转头对旁边正看得直愣愣的季雨菲微微一笑喊了声:“清妹妹”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雨! 正看得投入的季雨菲,被三皇子这么冷不丁地一看一喊,一下没反应过来,便顺着他的话依旧傻呵呵地回了句:“你叫我” 三皇子没答话,只是继续保持着微笑朝她走了过来。 妈呀,这变态男是想干嘛难道是想问我为什么给他老婆送桃花季雨菲面上不显,心头却一紧,赶紧头一低,人也往太后娘娘那边挪了一点。 实在是,后面刚好一阵骚动,感觉还有人挤了上来,想后退都不行,真是气人。 “哦对,对,哀家怎么把清丫头给忘了”耳朵边传来了旁边皇太后的介绍声:“来,安国公,哀家给你介绍,她是哀家的小孙女,康王府的” 伴着这介绍声,一身白衣道貌岸然的三皇子,施施然把手里的柳叶枝给插在了低着头的季雨菲的头上。 这什么鬼季雨菲给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头更是不敢抬,只能任由三皇子在她头上折腾。 貌似这家暴男还有强迫症,本来都插好了,又给拿了下来,然后似乎又找了个别的位置。 季雨菲看他在自己跟前站了会儿,也不知在干什么,然后才听到他似乎很愉悦的声音:“好了,清妹妹” 谁是你的清妹妹啊,季雨菲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抬起头很是端庄地行了个礼:“多谢三皇兄” 心里却又忍不住骂了声:陈长安你个打怀孕老婆的死变态 之后又跟安国公府诸人相互麻木地见礼完毕,季雨菲松一口气,再次悄悄地往人群那边挪动了一点,中间还毫无意外地瞥到几个花痴姑娘停留在自己头上柳枝那种**裸的羡慕目光。 唉,妹子,我是他堂妹,刚才刚好替他接了被自己亲妹子无视的空缺,避免了一场尴尬事,有啥可羡慕的你们知道他家皇妃现在躺在床上是个什么样儿吗 “哎呀,看着可真温柔,声音也好听” “就是,唉,笑起来,这旁边的花儿都黯然失色啊,啊” 耳边偏偏还传来这样的声音,季雨菲感觉自己的白眼已经都翻不过来了,太频繁,眼睛也累 回王府后,少不得跟康王又八卦了一番当时的情形,只是略过了三皇子给自己头上插柳叶枝的事。 没什么好讲的啊,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太好奇冲到前面、结果就被三皇子临时抓了圆场子,反正康王的关注点也不在这儿 “清儿,听你所述,阿贞对那宋公子不算很满意啊。”康王吃完了一个季雨菲从宫里带回来的青团,有点替二侄女唏嘘。 “不过也许以后成了亲,二公主见识到了宋公子的为人什么的,可能又会改观吧”季雨菲觉得得往好处想。 康王点点头:“那倒也是,这才见第一次面,等以后成了亲熟悉了,自然也就好了。”他也愿意往好的地方想。 想当初,他跟阿晴在婚前也没怎么见过面,后来不照样相亲相爱么哦对了,想到这,康王赶紧吩咐女儿:“明儿跟父王去祭拜下你母妃。” 清明过后去也好,世人都喜欢赶早,这两天城门口的马车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晚一点去刚好可以避开高峰。 季雨菲点点头,就当去皇陵参观下也好,虽然,作为亲王妃,康王妃只是葬在皇陵旁边。 为此,季雨菲甚至把康王已经眼看吃了快一半的青团盒子都给拿过来重新盖了起来: “父王,明日祭拜把这些也带上吧”之前她已经管季嬷嬷等人打听过了,上坟祭拜是要带祭品去的。 康王自然同意,毕竟是女儿亲手做的嘛,唉,想到明日要带着女儿去祭拜,连吃东西的心情也没有了,康王摆摆手,交代了一些准备工作和注意事项,便打发女儿回自己院子了。 次日一早,季雨菲一身素衣,怀抱一瓶自家花园里新鲜折来的杏花枝,跟着康王早早地出发了。 花是康王之前吩咐的,说康王妃生前很喜欢养花,花园里很多花树都是当年她亲自吩咐人种下的,所以每次去祭拜,他都会折两枝花枝带去,这次季雨菲便做主说要么折几枝杏花枝带去吧,在她的心目中,那位早逝的康王妃,应该是跟杏花一般,美丽却不张扬。 康王点点头没说什么,实在是,每到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比较糟糕,思绪纷繁 而今年更令他心神大乱的是,父女俩眼看到了王妃坟前,却发现竟然有几人在那儿祭拜。 祭拜之人,康王认了又认,没看错,居然还是很多年未见的两个大舅子沈雷和沈雨,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人,想必是两位已长大成人的侄儿。 一时间,康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喉咙口发堵,眼眶里也湿润了起来,好在对面的沈雷在短时间的错愕后已经反应了过来,领着众人开始给他行礼:“见过王爷” 眼睛却已看向了旁边也正好奇看着他们的季雨菲:“王爷,这位可是郡主” “啊对对对,快免礼,大哥,二哥,”康王总算回过神来了,手忙脚乱地拉着季雨菲给他们介绍:“就是咱们的小雨,如今大了,改唤婉清,清澈的清” 等一下,小雨 季雨菲立马截住康王的话:“父王,我以前叫小雨”不是吧,这也太巧合了吧 “对啊,”对面的沈雨眼角湿润,却依旧微笑着主动跟她解释:“郡主小的时候,大家都说外甥肖舅,尤其是跟二舅舅长得特别像,你母亲小时候就喜欢跟二舅舅玩,便开玩笑说,既然二舅舅大名叫沈雨,那你的小名就叫小雨。” 康王听到这里,也笑着接过了话:“阿晴唤了好几年的小雨,那会儿清儿虽然小,想必也听进去了,去年上半年,皇兄赐了她一匹良驹,竟然被她叫做小雨,我当时还特意问她原因,清儿却说只是随便取的,想来就是小时候留的印象。还有她自己这名字,本来好好的叫婉容,却非说要改名叫婉清,大哥,二哥,你们不知道,当时刚听到这个清字,我的心情真的是她,她定是记得以前我唤她母妃” 然后季雨菲目瞪口呆地看到,她家父王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掩面哭泣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杨柳依依 不好意思啊父王,我可真心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记忆啊,小雨只是以前老爸老妈根据大名随意叫我的小名,然后穿来后改名字也只是因为“婉容”这名字放21世纪有点违和,哪里是因为记得康王妃的谐音闺名,季雨菲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也不知怎么的,本来应该是陌生人的两位舅舅和两位表哥,听了康王的话,也是一副掩面涕泣的样子,没来由的,季雨菲便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哭。 而且这么一想,季雨菲发现自己真的开始掉眼泪了,止不住的那种 好在康王府的丫鬟小厮们都没有跟过来,所以眼前的这些人都算是自己人,而且也都在哭,也没什么丢脸的。 大家各怀心思地痛快哭了会儿,之后在沈大舅的提议下,康王才开始红着眼睛拿出祭品祭拜,一边点香烛烧纸钱,一边问起两位舅兄和侄儿的近况。 依旧控制不住在抽抽噎噎的季雨菲则被领着正式跟沈家舅舅和表哥们见礼。 大舅舅家的大表哥叫沈新,二舅舅家的二表哥叫沈复,都已成家,其中沈新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沈复则是一个小女儿。 季雨菲:要搁21世纪,这会儿就应该掏出手机各种照片视频炫娃了,多方便啊,不像如今,只能干巴巴一笔带过。当然,有手机也有不好之处,有些炫娃狂魔,就像她以前那个表姐,朋友圈九宫格连发看着基本没什么差的熊孩子照片,最后不得不被忍无可忍的自己屏蔽,不像现在,反倒对那两个小萌娃引起了好奇,毕竟看两位表哥的相貌都挺不错,很有文人的气质,想来下一代长得也不会差。 事实上,根据康王的询问和两位舅舅的叙述,季雨菲得知,她这外祖家原来应该也是跟张家差不多性质的清贵,而且她的外祖父应该是个在野的文人领袖,现在在京畿道的某处地方开了家书院,但因为年事已高,日常也就是带着五岁的小重孙给他启蒙,两位舅舅日常在书院授课,而日常管理则交给了两位表哥。 看来果然是如康王所说远离了京城官场啊,但这不妨碍他们年年大老远地来祭拜沈家唯一的姑娘,据沈大舅说,每年他们都是在清明当天出发,第二天到达,这样就刚好可以避开他人。 康王听了,又是一番唏嘘。 之后是沈大舅那边询问季雨菲的情况,得知去年上半年在太液池边落了一回水,两个舅舅都是捏紧了拳头好久才重新说话。 季雨菲看出他们很是气愤,也很难过,而且这种情绪貌似康王也一副没脸开解很是惭愧的样子,便主动上前表示自己现在身子无恙,而且后来皇帝也惩治了那恶人。 为了纾解舅舅们的情绪,季雨菲又赶紧表示,当时并不是针对自己,主要是冲着三公主而去的。 沈大舅听到这里眉心微动:“可是那如今担着虎贲卫指挥使的三公主” 看来虽然不在京城,有些情况还是了解的嘛。季雨菲点头,又给两位舅舅稍微说了下皇帝当时给自己的安抚赏赐,并连连朝康王使眼色。 后知后觉的康王,便当着两位侄儿的面,给舅兄们说了女儿的婚事。 按说姑娘家这个时候应该羞得避走才是,当然,做爹的一般也不会当着女儿面说起她的婚事,所以沈家父子们一时很怕季雨菲尴尬,虽然大家都是自家人。 不过康王是因为跟女儿和三公主平日里混习惯了,对方又是女儿的长辈,觉得当面说也没什么,主要他是想告知舅兄们女儿未来的好日子;季雨菲呢,本来就觉得没什么,加上跟康王一样的心思,也想跟这些关爱自己的亲人分享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 于是乎,康王提了后,父女俩就这么一脸坦荡荡地期待着沈家舅舅们对此发话评价。 饶是沈大舅和沈二舅都是在书院多年讲学的人,这会儿也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其实外甥女跟护国公府定亲这件事,毕竟是太后赐婚,他们在外甥女及笄后就有心关注,所以是早就知道的,当时父亲还特意遣了人去京城打听谢家的情况。 想到这里,沈大舅总算生出急智,不管是不是,反正尘埃落定的事,先狠狠地夸一番谢家再说。 果然,眼看对面的父女俩听了后都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便知这夸赞的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看来这门婚事还挺让人满意。 之后一行人在坟前倒了素酒,季雨菲好好地给康王妃整理了花瓶里的杏花枝,而沈家人则捡起了放在旁边地上的一枝杨柳,配合熟练地扦插在坟茔旁,并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个酒瓶,从里面倒出了水浇在柳枝上。 季雨菲这才注意到,其实康王妃的坟茔旁有好几棵柳树,沈大舅则给康王解释:“这是昨日来时父亲亲自从家中园子里取的水。” 这话一说,康王的眼眶便又红了,哽咽着说:“岳父他老人家阿晴当年他得多痛心” 两个表哥站在旁边沉默不语,沈二舅上前来拍了拍康王的肩膀:“所以每年我们来时,母亲都会从园子里折一枝杨柳让我们带来扦插,王爷你看,这昔年种的杨柳,如今长得多好” 众人便都一齐看向那在春风里摇曳的杨柳,康王还哽咽着吟了一首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念完了,再也忍不住,哭倒在康王妃的坟前,旁边的两对沈家父子,也是默默地陪在旁边流泪。 季雨菲:这诗我知道诶上大学时课间做自我介绍,当时那位虽然教英美文学、但总说自己真爱是中国古代诗歌的张老师,就问自己是不是这首诗里的那两个字,然后自己才知道这首来自于诗经的古老诗歌。 为此,这首诗的意思,季雨菲可说是很了解的,如今听到康王这么一念,尤其是最后那句,眼泪竟然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如此,一来二去的,祭拜的时间就拖得有点长,康王在坟前依依不舍地徘徊又徘徊,叹息又涕泣,最后还是季雨菲用一枝坟茔旁柳树上折下来的杨柳枝劝离了他:“父王,咱们把它拿回去扦插在花园里吧” 虽然之前觉得不太环保,但既然这杨柳如此好种,折几支也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寄情啊,古人这方面真是不错,虽然没有手机里的照片,但以物传情、睹物思人也挺好的。 一行人之后出了墓园,本来康王是想就近找家酒楼好好跟他们叙一叙别后之情,被沈大舅摆摆手拒绝了,说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季雨菲在旁边听得明白,这皇帝还没死呢,尤其是在这招眼的皇家墓园附近,还是先忍忍吧,反正明年清明节估计就可以了。 于是两边人挥手告别,季雨菲还跟他们约好下次有机会前去探望外祖父母,之后父女俩回王府扦插柳枝不提 第四百五十八章 雨雪霏霏 只是一路上康王依旧没缓过神来,独自沉默不语地闭着眼睛,季雨菲觉得,这次沈家舅舅们的祭拜,再次触动了他原来隐藏在心底的某些东西。 这种触动,貌似还挺深的,就算回府后在花园里扦插柳枝,康王也没说什么话,之后更是难得地不要女儿作陪,一个人看着颇为萧索地回了正院。 季雨菲见了也只得作罢,回了屋便想找人问问外祖家的情况,可惜这会儿才想起来,当年跟着康王妃陪嫁过来的沈嬷嬷,已经咬舌自尽了,其余的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跟着从沈家过来的。 一时无法,加上来回车马也有点累,索性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还是当面问问康王沈家的情况,便去了正院。 时近黄昏,季雨菲觉得自己选的时间还挺好,刚好可以找理由说来跟康王一起吃个晚饭。 可惜等到了正房,发现康王在发呆,对着桌子上的一个大盒子。 见女儿进来,康王才恍若清醒过来,招手叫她过去:“清儿,这些东西,是你当初及笄时,你外祖家送来的。” 什么意思是当时光收下没给原身季雨菲好奇地过去看。 一幅“有女初长成”的书法,看着气势恢宏,应该是个书法大家写的,康王在旁解释:“是你外祖父亲笔所写。” 看来这位外祖父应该是个挺有地位的文人领袖,季雨菲决定等下就问问康王,不过眼下先把礼物们都看一遍再说吧。 一支看着很是温润的白玉簪子,上面是朵含苞待放的花,很小巧,但很漂亮。康王又在旁说明:“是你外祖母所送,那花是你母妃最爱的栀子花。”说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 季雨菲:唉,那,要么吃饭时再说吧,看自家老爹情绪不佳。 后面还有一些首饰之类,不算很好,但看出都很用心,康王解释说都是舅舅家所送,连两个表哥家的小朋友都有,大表哥家的小侄子是一只竹蜻蜓,看粗糙的做工,应该是他自己所做,小表哥家的小侄女,则是一颗小珍珠,想必也是自己挑的。 季雨菲不知康王如今拿出来是何意,也不知原身以前到底见没见过这些东西,便等着他再次出言解释。 果然,康王低头揉了揉眉心,然后仰头叹了口气,开始给她说明: “这些礼物,其实在及笄之前一个月就送到了。父王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就这么留下了,反正当时你一直住在宫里。” 所以果然是没有跟原身讲喽季雨菲不说话,等着康王继续解释原因。 “那会儿,刚好长生派人私下来跟父王接触,意思是想让父王帮着在你皇伯父面前提一提立储之事,被父王给拒绝了。但这事不知怎的,就被你皇伯父知道了,把父王叫进御书房一顿说,意思是让我少掺和。” “父王当时并没有答应长生什么,被这么莫名其妙地说一顿,自然也就反唇相讥,说了些不该说的气话,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收到你外祖家送来的东西,便有点顾虑,想着沈家本就是被刻意打压的对象,多年未曾联系,我这会儿却拿着他们所送的东西大喇喇地进宫给你,怕又犯了他的忌讳,就没声张。再到后来,及笄礼都过了,再给你也没什么意思。” “唉,父王真是后悔今儿幸亏你舅舅们没问起,要不然我真是没脸见他们也对不起你” 原来如此,你说康王懦弱也好,顾全大局也好,但,东西毕竟还在嘛,季雨菲对康王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拿起那外祖母送的簪子放到康王手里:“父王,那你现在帮女儿戴上吧” 康王一愣,抬起头看着女儿,眼眶里是湿润的。 “父王,我记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来者犹可追对吧反正今儿跟舅舅们碰上了,就是好的”季雨菲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表示很多事情还是可以来得及弥补的。不就是一盒礼物嘛,舅舅们又不知道自己并没有收到,到时如果去京畿道,戴给他们看就是了。 康王不知道女儿只是随意一说的安慰话,也不知道其实女儿并不知道,她这句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其实来自论语,前面还有一句是“往者不可谏”,可谓千古名言,连在一起的意思,是说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了,关键是要抓住未来。 不错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未来的岁月还可以迎头赶上康王对女儿如此懂事明理颇觉欣慰,但拿起簪子,给她插在了鬓发上。 也许是因为今时今日的心境,也许是果然有女初长成,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怀念,毕竟当初阿晴也有一支几乎一模一样的簪子,后来自己让她带走了,如今看眼前的女儿,长得跟阿晴何其相似,尤其是那双长得一样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康王鼻子一酸,终究还是又落了泪。 不是吧季雨菲对于康王今儿跟水做的人儿一般,还是略有点难度接受。 康王妃没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啊 还是说,难道每次到了清明节就这样 要么就是因为今儿邂逅沈家舅舅们的“刺激” 季雨菲便默默地出去吩咐人准备晚饭,想着等下吃了饭,康王的情绪也许就恢复了。 谁知康王今儿心情真的比较恶劣,晚饭时喝酒本是正常,但喝着喝着,康王就把自己给喝醉了,害得季雨菲本来想问沈家事,都没来得及说。 而康王喝醉了之后,还断断续续地说话,季雨菲怕他说胡话,赶紧遣了丫鬟们出去,自己服侍他。 康王便嘟嘟囔囔地跟女儿唠叨: “清儿,当初、当初都是父王自作聪明,要不然你母妃哪里舍得结果,害死了她不说,如今啊,骨肉分离,锥心之痛啊” 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看着极度伤心。 季雨菲一边替他拍背,一边敷衍地接话:“没事没事,父王,女儿在呢,女儿好好的。” 骨肉分离也没办法,但乐观点想,原身应该已经跟她母妃在一起了,这也算骨肉团聚了吧 康王又醉眼朦胧地拉着季雨菲继续说: “放心,清儿,父王早就、早就安排好了,莫怕他也没几天了,嘿嘿,痛快父王开心,痛快” 第四百五十九章 已而已而 话虽这么说,说完了,康王还是又哭了 把个季雨菲给看得一脸无语:看来康王对他的这位皇帝亲哥也是爱恨交加啊 不过也是,今儿跟沈家舅舅们一见面,很多往事都被翻了出来,又都是发生在最亲的亲人之间,确实挺令人难受的。 只是,季雨菲也是有点替皇帝想不通,皇太后还在呢,他这么刻意防范和打压亲弟弟干什么自己已经都当了皇帝了,皇太后也没有疼爱小儿子到要让他当皇帝的地步,弟弟还连个儿子都没有,再说了,从之前落水事件来看,皇太后也不是权势滔天的人,连个后宫都没能力掌控,更何况前朝呢 眼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这么多年孑然一身,女儿被常年养在宫里,岳家远在他乡不来往,他的心里看着就痛快了 康王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对待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心里有气。 想到变态的三皇子,季雨菲觉得,搞不好这种情况是遗传的,皇帝心理就有毛病 当然,如果皇帝真的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就顺便遗传给三皇子就好了,季雨菲觉得,对一个能把怀孕老婆打流产的人,不用有什么恻隐之心。 哦对了,也不一定要遗传,反正皇帝快死了,到时太子登基,让大皇子来收拾三皇子就行了。 说起来,这跟皇帝对付康王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哥哥对弟弟嘛,皇帝在九泉之下看到,希望他心情好一点,哼哼 而且最好快一点,这样何梦瑶也能早日解脱,趁着现在年轻,反正她爹是总督,回头自然有的是人肯娶她。 季雨菲想得有些天真,但这不妨碍她想得美滋滋的,人总要有点盼头嘛,万一成了呢 那时候,异想天开的季雨菲并不知道康王醉酒的真正原因,正如她也并不知道,在春暖花开的美好三月过后,暮春时节的四月,会迎来怎样的巨变。 以至于很多年过后,在跟谢宜江一壶小酒、一碟花生米的闲聊当中,两人还会不经意地说起这个不同寻常的四月,毕竟,所有的波诡云谲,所有的天翻地覆,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只是,每次两人感叹个半天,最后也总是只能来那么一句总结陈词:唉,世事难料啊 真的,饶是当年的季雨菲如何天真,如何异想天开,竟然都敌不过命运那只翻云覆雨手的造化无常。 不过,无论怎样的惊天巨变,其实也都是从于无声处开始的,而那些细微的变化,在当时,你都只会视之为寻常。 就像三皇子送给季雨菲的那枚华贵的簪子。 虽然依旧放在首饰盒里没有扔,但跟扔了没什么区别,季雨菲打心眼里嫌弃这人,自然不会想着再去戴它。 事实上,从康王那天给了自己外祖家的及笄礼物后,季雨菲就一直戴着那只栀子花苞形状的白玉簪子了,后来又发现,跟当初谢宜江给自己买的那对白玉耳坠成色差不多,还挺配的,于是加上周太妃之前赏赐的那支白玉手镯,也算是日常穿戴标配了。 反正春天嘛,衣服已经够鲜艳的了,首饰还是素淡点比较好。 这中间,季雨菲跟着康王进了一次宫,康王是去探望从温泉庄子回来的皇帝,而季雨菲自己是想去见三公主。 说起来,皇帝也算一片慈父之心了,这不是二公主快要大婚了嘛,竟然硬撑着从温泉回来了。虽说公主大婚,皇帝并不会出席,但皇帝本人在宫里跟在城外的温泉庄子里,性质还是挺不一样的。 而据见过皇帝回来的康王说,虽然他对于皇帝的现状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他瘦成几乎皮包骨的样子,也是颇为吃惊。 季雨菲则感叹皇太后的变化,可能是因为之前在硬撑着吧,又或者是因为如今见了几乎不成人样的皇帝儿子,本来脸上常挂着的慈祥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见了季雨菲没一会儿就说乏了,想必是心情不佳。 洪嬷嬷如今也不在三公主宫里了,依旧回到了慈宁宫,见此赶紧给季雨菲使眼色,然后陪着太后回寝宫休息去了。 三公主倒还好,这一点是康王说的,虽然季雨菲进宫的目的便是想见她,但貌似皇帝如今不仅身体差,精神上也出现了一些状况,离不得三公主,两人便没有见着面。 父女俩回府后对此感叹了一番,然后心照不宣地没再继续说下去,反正明摆着的,皇帝已经过一天算一天、时日无多了。 倒是二公主的婚礼,两人也还是有些准备工作需要做的,譬如说,父女俩作为皇室宗亲,需要到时参与对二公主的送嫁,季雨菲更是要全程陪伴二公主到入洞房之前。 为此,自认跟二公主没什么话可说、交情非常浅的季雨菲曾问过康王,为何会选中她,实在是有点痛苦啊,貌似要陪伴一整天呢。 康王便说这陪伴之人一般是选择跟新娘子血缘相近之人,或者是交好之人。二公主么,以她那高傲的性子,平时基本也没有什么交好之人,那就只能选择血缘相近之人。 三公主本来是最合适的,不过如今不是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么,四公主已经没了,五公主么自己都还要靠别人照顾,所以这么一算下来,也就只能是她了,好歹是同一个祖母膝下的堂姐妹嘛。 说到这里,康王又说了个让季雨菲更加无语的事情 一般来说,新娘子陪伴之人是双数,取个吉利,所以应该还有个姑娘,按照康王的理解,十有**是二公主的嫡亲表妹张琳 不是吧之前记得皇太后说过,一般不会让定了亲的姑娘去当伴娘啊,难道是二公主真的人缘差到一个好朋友都没有想到要跟这两个姑娘混一天,季雨菲觉得简直生无可恋。 二公主也就罢了,平时顶多无视自己,而且那天她是新娘子,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张琳那人,感觉就是上辈子跟自己有仇似的,每次都跟自己过不去。 季雨菲觉得,这姑娘是个脑子不太清楚的,明明应该更讨厌三公主,却一直把自己视作眼中钉,都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父王,你说,我们这两个伴娘,应该分坐新娘子两侧,而且也尽量不要相互说话吧”季雨菲想先从康王这里听一点好消息。 康王却摇摇头,说说得好听是陪伴新娘子,其实就是担负照应新娘子职责的人。 “可是不是还有宫女丫鬟和嬷嬷吗”季雨菲再次觉得生无可恋,意思就是那天自己要负责照顾二公主的吃喝拉撒么 康王却笑了:“你这孩子,你忘啦,你和张琳都是定了亲的人,让你们陪伴二公主,其实也是让你们提前体会体会,熟悉熟悉那什么嘛” 干嘛要提前体会、提前熟悉啊,那不就没有新鲜感和神秘感了吗季雨菲叹一口气安慰自己:好在自己是郡主,张琳要敢挑衅自己,哼,二公主的大喜日子,看谁给谁添堵 第四百六十章 婚礼(一) 很快,四月初八就到了。 一早起来,康王和季雨菲就早早地进了宫,等他们父女俩到的时候,二公主已经拜完了宗庙,正在慈宁宫内拜别皇太后。 皇太后这些天本就心情不好,如今更是以帕拭泪,虽然嘴里说着那些祝福孙女跟驸马夫妻恩爱、生活和美的话,声音却是哽咽的。 反倒是二公主,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看不出羞涩,也感觉不到离别的难过,一副很淡然的样子,让季雨菲有点纳罕。 之后二公主再接着去皇帝那儿行礼告别,季雨菲便跟着去了皇帝寝宫,反正里面她不进去,在外面候着总可以吧顺便可以见见三公主。 果然,在二公主进去后不久,三公主跟王洪发就出来了,看来是里头的父女俩要说点交心的话。 三公主看着没什么变化,倒是王洪发,竟然也瘦得厉害,平常看着只是略有点弯的背如今佝偻得很明显,惊讶得季雨菲脱口而出:“王总管,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可要注意身体啊” “多谢郡主,老奴没事”王洪发低声行了礼谢过,便沉默地闪到一边去了。 季雨菲也不管他,抓紧时间拉着三公主说悄悄话: “哎,阿宁,我跟你说,这是我前两天想到的,我总觉着,太子登基后,有可能对你不会太友善,我想着,你要不要趁现在,管你父皇要一封圣旨什么的,就是让他以太子父皇的名义,交代以后一定要善待与你。” 这其实也是季雨菲以前从宫斗剧里看来的,跟免死金牌差不多,挺管用,防患于未然嘛。 三公主听了,拍拍季雨菲的肩,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季雨菲感觉她没怎么在意,便急了,压低声音瞪着对方强调事情的重要性:“阿宁,真的,万一太子以后给你随便找个驸马怎么办” 好歹自己已经有着落了,未来的夫婿对古代的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尤其是皇室,哪怕过得不好,连和离都很难,没看那何梦瑶,前车之鉴哪。 生怕三公主听不到心里去,季雨菲还赶紧举了清远伯府的例子,说那赵家如今入了太子的青眼,家中年轻子弟们都得到了太子的重用,赵佳武在禁卫军中都连升三级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万一那赵佳武对你还不死心怎么办然后太子以后要用人,搞不好就答应了,他对你肯定没有什么兄妹之情,那你怎么办拒绝皇帝可就是抗旨的罪名了” 想了想,季雨菲又就近找了二公主做进一步的例子:“二公主的驸马,就是那位安国公府的三公子,外表有点逊色,之前清明节的时候皇祖母安排他们见了一面,我怀疑二公主没看上对方,所以你看她,刚才可有半分当新娘子的喜悦之情你可以对比下当初何梦瑶成亲时的样子。” 虽然何梦瑶遇人不淑,但最起码当初成亲时,人家是满怀喜悦和期盼的,哪像二公主现在,眼皮子都不动一下。 这下三公主总算表态了:“好,那我以后找时间跟父皇说一下。” “哎呀,就别以后找时间了”谁知道皇帝还能活几天呢,季雨菲觉得打铁得趁热:“刚好趁现在,等下你进去后观察一下,先假装顺便问问二公主刚才的情况,然后你看看能不能提一下自己对婚事的要求。当然,皇帝现在生病,脾气什么的你最清楚,反正你自己想一想吧,主要是不是怕皇帝没几天”活头了么。 三公主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二公主出来了,季雨菲便赶紧朝她眨眼示意自己抓紧,然后努力做出一脸平静的样子跟在看着比她还要平静的二公主后面,继续去了张妃的毓舒宫。 结果一进宫,季雨菲就很想翻白眼 张妃旁边,赫然坐着张琳。 而张琳在看见自己的第一时间,也是眼睛里瞬间冒出了一些不友善的眼神,让季雨菲很想当面问她:张同学,我到底是哪里招你惹你了总不会是前世的张皓然穿到你身上了吧再说了,就算是张皓然,那也是她欠我、而不是我欠她啊,好意思继续这么冲我么 再说了,就算你讨厌我,也请量力而行好么好歹这一世我是郡主,你只是侍郎家的小姐,就算你有张妃做靠山,但是你亲爱的表哥争储失败了哟,嘿嘿 心里各种活动,但表面上,季雨菲还是镇定自若地给张妃行了礼。 好歹混了半年多了,虚情假意的表面样子,季雨菲自认已经学得很像样了。 而张妃今儿对她也是看着格外的“友善”,还主动招呼她坐到另一侧的身边去,并一脸亲切的感激之情:“婉清,今儿就辛苦你啦” 季雨菲赶紧起身表示不辛苦,反正就当观摩一次演习了嘛。 那边的张琳却及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季雨菲真心觉得纳了闷了,不过好歹是二公主的大喜之日,不想为这事触了张妃母女的霉头,便假装听不见。 反正张妃应该是听见了的,没看她眉头一皱似要说什么,但也终是忍耐了下来,只一门心思拉了依旧垂头站着、一脸冷淡的二公主到她跟前,开始各种叮嘱。 这些殷切之语,从季雨菲这个旁听者客观的角度来看,其实都是出自一片慈母之心。 奈何二公主估计真心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全程无动于衷一般地垂头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张妃自己,越说越伤心,一直不断地用帕子拭泪,旁边的嬷嬷也在不断劝着。 再看下张琳,也没什么反应,一脸无聊地旁听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季雨菲便在心里叹了口气,陪着这样两个姑娘,看来今天会过得很漫长。 然后更刺激的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外头一声通报,说三皇子夫妇来了。 抬头便看见张琳一双瞬间发亮的眼睛,季雨菲不禁在心里撇撇嘴,不过能看到何梦瑶也来,倒是挺意外的,也不知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唉,季雨菲再次叹了口气,三皇子看着依旧长身玉立,尤其今儿又穿上了皇子的正式礼服,丰神俊朗,没看张琳一副**裸的痴情眼神。 何梦瑶么,自然就逊色了很多很多,不过倒也不算是太虚弱,虽然旁边是她那位乳娘搀扶着,但脸色看着还行,见了季雨菲,还难得地朝她笑笑。 季雨菲自然也是欣喜地朝她眨一眨眼睛,也不知是三皇子最近没对她怎么样,还是何梦瑶自己振作了起来,总而言之,这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所以在面对两人行礼的时候,季雨菲的声音便带了几分欣喜,然后身后便又传来了张琳一声熟悉的“哼” 第四百六十一章 婚礼(二) 季雨菲不动声色地半蹲着,等着三皇子说免礼,反正对这个张琳,她是连叹气都省了。 三皇子却在免了她的礼之后,眼看那张琳作势也要起来,微笑着说了句: “表妹的日子,好像是在九月” 季雨菲低头站着不动,但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若蚊蝇的“嗯”,不禁还是皱了皱眉头: 这张琳也真是,哪怕对方是自己嫡亲表哥,但这回答也太不符合礼节要求了,毕竟人家是皇子,尤其现在还是在宫里。 不过人家可能平时也是这么说惯了,张妃貌似挺疼爱自己的侄儿侄女。 三皇子对此没说什么,只依旧微笑着又说了句:“那还有些时间,母妃,过两天送个嬷嬷过去吧。” 送个嬷嬷什么意思送去哪里 季雨菲听着,三皇子这话,似乎有对着张妃那边说的意思,不过如今她低着头,也不太能确定。 反正这毓舒宫怪里怪气的,张妃母女怪里怪气的,张琳怪里怪气的,连三皇子的话也是怪里怪气的,听不懂,也不想去懂,这帮人的事情,自己就左耳进、右耳出吧。 早点过完今天,大家彼此分道扬镳、尽量少见面。 张琳却在这时以一种满含委屈的声音喊了一句:“表哥” 我的天啊,张琳这什么声音啊,表哥表妹的,千百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三皇子正妃何梦瑶还在眼前呢,这张琳怎么回事啊,情难自控么还是故意想给何梦瑶一个下马威、证明自己在三皇子心目中更有分量可是你不是已经跟纪子豪定了亲么 季雨菲忍不住悄悄抬头想看下何梦瑶的表情。 不错何梦瑶依旧保持着刚进来时那种嘴边含笑的表情,似是与己无关一般,很是符合宫妃端庄贤淑的姿态。 就应该这样,为渣男的任何情绪波动都不值得对张琳这种都已经不算对手的人更是不用去理睬。季雨菲觉得很满意,便朝她高兴地眨一眨眼睛。 哦不好,看完了后面的何梦瑶,冷不防跟前面的三皇子也对上了眼神,来不及收脸上的动作,只好对他也笑了笑。 三皇子似乎愣了下,然后脸上本来就有的微笑就变大了,也朝她笑了笑,人还往前走了两步。 唉,这陈长安还是貌美啊,尤其今儿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滚金边皇子礼服 身后的张琳在这时又喊了声:“表哥”,听着似乎还更委屈了。 好在这时张妃开口了:“吉时差不多到了吧” 身旁心腹嬷嬷一点即通,立即俯身应是。 张妃便从旁边大宫女的托盘里拿起一方红盖头亲手给女儿盖上,而三皇子则亲手牵着二公主的手慢慢走出去、登上已侯在毓舒宫门口的四人抬的舆。 所以自己是要跟在后面一直靠双腿走季雨菲再次觉得今天会无比漫长。 好在张妃已亲手递过来一个感觉挺厚实的红包,并红着眼睛对她道谢:“婉清,后面就辛苦你啦” 又对张琳也做了同样的事。 算了,看在红包的份儿上,走一步算一步吧,估计到宫门口可以坐轿的,季雨菲便客气地回了礼告别。 之后便三皇子夫妇打头,队伍开始正式出发。 很快,季雨菲就放心了:虽然这路有点长,不过走走停停的,一点都不累。 先是中途宗人府的宗令仁亲王和仁亲王妃带着一队王公贵族及夫人们跟他们会合,康王也在,季雨菲看着便很放心了:仁亲王夫妇已经上了年纪了,怎么着也不会走太远的。 果然,中间大家还进行了聊天休息,热热闹闹地对着蒙着盖头不知是何表情的二公主自说自话一般地各种叮嘱和打趣,场面一度很搞笑,特别是礼亲王妃婆媳俩,营造得气氛很喜庆。 季雨菲看是男的一队、女的一队,也不好意思走过去找康王说话,便走到自己这边跟最近的何梦瑶旁边,想问下她身体状况。 何梦瑶这会儿看着端庄又得体,加上今儿穿的衣服也是红色系的,太阳底下看着气色不错,见季雨菲过来,还微微一笑主动地拉住了她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季雨菲感觉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两人心照不宣地一对眼神,微笑着迅速分开了。 毕竟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张琳。 之后快到宫门口时礼部的仪仗也加入了,太子两夫妻也大驾光临了,于是在礼官的引导和唱喏下,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正式出发了。 这次二公主已经换坐了大红花轿,季雨菲也如愿以偿地跟着坐上了轿子,毕竟离二公主府还有段距离呢。 送亲的其他人也是,男的骑马,女的坐轿。 因着是喜事,途中被围观得很是热闹,给二公主道贺的人很多,“顺便”来观看三皇子的自然更多,令季雨菲想起当初二皇子出殡时张天成和张琳在路边各自痴望的情形,这次两人倒是都可以省了包厢的钱了,反正三公主也没来。 之后到了二公主府前,令季雨菲惊讶的是,驸马宋哲昊以及安国公府的其他人竟然是在府门前跪迎,看来皇子娶妃与公主下降确实是两码事,男女双方的地位一目了然呢。 所以中间某些流程也都省了,之后便男女分开,各自分场地入席,男的那边是太子和三皇子负责招待,女的这边是太子妃和三皇子妃,而季雨菲则觉得自己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郁闷 这会儿也就快到中午吧,自己就要开始陪着新娘子二公主端坐在新房里了。 悄悄问了下旁边宫里来的管事嬷嬷,据说新人要到黄昏时行了礼才算结束,那这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难道就一直这么闷坐在新房里 还有,午饭什么时候吃记得古装剧里的新娘子一直就是那么端坐着不吃不喝的,这么久也太残忍了吧自己可是有睡午觉习惯的。 哦对了,好像会端一盘饺子来,然后新娘子就会吃了一口就吐出来:“哎呀,生的” 然后一屋子的女人都哄堂大笑,喜婆还会拍手大笑:“新娘子说了,生” 新娘子则羞红了脸。 端饺子来的时候,应该还会顺便端一点别的吃食来吧季雨菲默默地期盼着。 实在是,今儿早上起得早,又想着怕被旁边张琳抓包,连零食什么的都没带,这会儿有点饿了。 想到此,季雨菲不禁摸了摸肚子,便摸到了刚才何梦瑶偷偷塞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对呀,不知给自己什么东西,刚好闲着没事,悄悄找个时机看一下 顿时不想着吃的了,瞅了个空档,借口要上官房,悄悄溜出了新房,管它呢 之后支开跟着自己的小宫女,走到附近一棵看着没人的大树下,摸出了何梦瑶给的东西。 这一看,有点开心,但也有点失望:竟然只是一颗小丸子。 原来只是担心自己饿着啊,那可以多塞几颗嘛,一颗又顶不了什么事,季雨菲一边想着一边把丸子放进了嘴里。 哦不对,这不是一颗普通的丸子,里面貌似有东西 第四百六十二章 婚礼(三) 季雨菲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手上,然后发现去掉外面那层薄薄的糕粉,里面其实是一张被团成球的纸,好在自己反应得快,基本没怎么被口水濡湿。 抬头再确认一遍四周无人后,季雨菲在大树后面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陈三心疾远离之。 何梦瑶这是什么意思季雨菲一边收好纸条,一边靠在大树上开始翻来覆去地思考 想了会儿,觉得陈三应该是指三皇子,心疾则指的是他心里有病,所以何梦瑶应该是想告诉自己,三皇子是个有精神毛病的人,要离他越远越好 古代这种不加标点符号的事还挺让人头痛的。 再一个,不就是七个字么,何梦瑶要是当面告诉自己,不比如今靠自己瞎猜要清楚 这么一想,季雨菲觉得,何梦瑶这么做,应该不仅仅是想告诉自己之前她卧床不起的原因,更有可能是还想借自己把这件事传给譬如说何总督 对,一定是这样的 何梦瑶是想让她爹也知道,这三皇子并非良人,无论他后面还有什么想法,一定不要去支持他,因为这人脑子有病 又怕她爹不相信,所以特意留下亲笔手写纸条,省得自己白白传话。 看来何梦瑶是又振作起来了,季雨菲顿时也觉得精神振奋,眼看出来有一会儿了,便两眼放光地重新回到了新房里。 结果回去后却赫然发现,二公主正和张琳两人一人一个小桌子,对着一桌子吃食吃得津津有味呢 而且二公主居然已经把红盖头掀在头顶,这,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红盖头不是得一直盖到新郎倌洞房之前亲自掀么 不过如果红盖头不掀起来,好像也没法好好吃饭,再说了,二公主不是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么,算了,幸亏当时自己不在屋里,真要传出去,就让张琳背锅好了。 对此,就冲着张琳早上那副德性,季雨菲觉得自己也毫无心理负担,于是接下来的注意力就马上转移到了吃的上面,看了一眼屋内,果然还有一个没人的小桌子,上面也满是吃的,便一边自说自话着“哎呀,这么多好吃的呀。”一边走过去赶紧坐了下来。 可以啊,公主成亲竟然这般威武,不仅能提前自己掀起红盖头,还能大大方方地吃顿像样的饭,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而到目前为止,自己不但没什么事情,还能吃饱喝足拿个大红包,嗯,可惜五公主到成亲时应该轮不到自己了,呵呵。 “喂陈婉清,你懂不懂规矩啊”本来在吃的张琳“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一脸的不满。 又怎么啦姑奶奶季雨菲在心里叹一口气,搞搞清楚好吧今儿是二公主的大喜之日啊你今早出门是忘记带什东了么大呼小叫的。 再说了,咋咋呼呼就怕你了我这郡主可不是任由你这侍郎家的小姐随意呼喝的人好吧 季雨菲便做出一副迷茫不解的表情,嘴上答着“怎么啦我看你们不是都在吃么”手里却丝毫不停夹住了盘子里的一块糕点,话说这桌子上的吃食都很扎实啊,都没有什么汤汤水水的,一看就是很贴心想让你吃饱的安排。 “你”张琳依旧一脸怒容,嗓门也大,都不知这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火气:“殿下没发话,你怎么就不管不顾地坐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季雨菲也不生气,确实是二公主的主场,那咱就弥补一下呗,放下筷子站起来,肃容对着二公主重新一行礼: “殿下恕罪” 就不信了,二公主虽然看不上自己,但她应该也同样看不上张琳,何况再不喜欢驸马,今儿也是她的好日子,张琳在她新房里这么大呼小叫的,就不信二公主能给她长脸。 果然,自己这么郑重一行礼,二公主就淡淡地发话了:“坐下吃吧。” 你看,打的还不是你自己的脸季雨菲便刻意做出一副无的样子,看着张琳笑了笑,然后施施然坐下开吃了。 吃了午饭,二公主还悠哉悠哉地让人上了茶喝了会儿,之后不顾旁边嬷嬷宫女们的劝阻,又宣称自己要按往日习惯歇会儿午觉,打发季雨菲和张琳两人先退下。 季雨菲没说话,心里乐开了花,这简直是史上最舒服的伴娘差事了,没有之一。 毕竟从没有听说过任何新娘子,中间还能歇个午觉的,而自己这当伴娘的,也能趁机到外头活动活动。 张琳张张嘴似想劝阻二公主,不过眼珠子一转,却依旧很听话地退了出来,然后转身对季雨菲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要么你在这里守着吧” 张琳啊张琳,你哪来这么大的脸吩咐我啊二公主在里面会不会管你先不说,其他给你撑腰的人就算都来了,一来也越不过规矩去,二来么,就算都来了,今儿本郡主也不打算忍了 季雨菲就笑眯眯地走到张琳跟前开始说:“可以,不过一炷香之后换你来替我,记住了,不许有一丁点的延误还有,别你、你、你的,也别陈婉清、陈婉清的挂在嘴边,从现在开始,只要你见了我,一,别摆出一副谁上辈子欠你两吊钱的臭脸,二,你们张家诗礼传家,见了本郡主,称呼什么的,不用我来教你吧” “今儿是公主大喜之日,早上你那副死样子,本郡主大度,既往不咎算了,还有更早以前的那些态度,我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无意于知道原因,因为本郡主跟你从无瓜葛但从现在起,你给我听清楚了,但凡你再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明儿我就上慈宁宫跟皇祖母说去,你信不信还有,如果是在外面,本郡主会先斩后奏,见一次打一次”反正身边有个皇太后赏赐的季嬷嬷,打人应该很有一套。 季雨菲也是憋得狠了,这一番话虽然是压着嗓门说的,但盯着眼前的张琳一口气说完,还是觉得挺痛快的。 张琳似是听得傻了,隔了一会儿才回过了神,之后一声冷笑: “行啊,那本小姐就等着瞧,过了今日,你有多大的能耐来收拾我,哼” 第四百六十三章 婚礼(四) 季雨菲的第一个反应,是何梦瑶给她的那张字条里的内容,不过这会儿应该稍作改动: 张女疯病甚重,远离之。 过了今日难道本郡主就没有能耐收拾你了笑话 不过,眼看张琳依旧一脸冷笑、丝毫不惧地回瞪着自己,季雨菲的宫斗思维便又开始运行了: 这人看着确实有恃无恐,难道过了今日会有什么大变化么 自己的郡主之位会被废掉季雨菲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皇太后还在呢,难不成康王过了今日就要被废为庶人了 没有丝毫迹象啊,最近康王和自己不是都挺老实地宅家么废一个亲王怎么着也得找点靠得住的理由吧 再说了,就算皇帝要废了康王,也不至于连自己也废掉啊那得是多大的罪啊 不对,季雨菲重新调整了下思路:真要废掉康王府,关键不应该是,这种事情不可能连张琳这么个侍郎府的小姐都知道了,自己和康王、护国公府、三公主等人都一无所知吧 朝廷又不是她张家开的。 想到此,季雨菲安慰自己:这事不可能,过了今天陈婉清依旧还是妥妥的可爱小郡主一枚 那么,剩下就只有另一种类似脑筋急转弯的可能性:过了今天,张琳不再怕自己是郡主了。 一个侍郎家的小姐,本来就算有宫中的宠妃姑母给自己撑腰,按礼法来说,终归还是要按自己父亲的身份来界定,所以明面上,是怎么也越不过一个亲王家的郡主。 但是,如果侍郎家的小姐攀上了比郡主还要厉害的高枝儿了呢 这厮不是一直暗恋她那家暴男表哥么 万一,季雨菲觉得,张琳搞不好打算抓住这难得的见面机会,狠下心要跟三皇子生米煮成熟饭呢 今儿男宾那边不是主要由三皇子这位二公主的亲哥在招待么搞不好回头就酒喝多了,毕竟在场的很多都是三皇子的宗室长辈。 然后张琳就趁机搞定了醉酒的三皇子,遂了心愿,逼得张妃母子纳了她为侧妃 肯定是这样季雨菲为自己聪明快捷的头脑先点了个赞。 如此一来,张琳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三皇子的侧妃,那么,作为半个堂嫂,她是可以有能耐来对抗自己了。 看不出啊,张琳,你居然是个敢为真爱啥都做得出的人呐,你哥张天成还在那边曲线救国不知到何时,你倒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地直接一锤定音了,佩服 不过,你倒是挺自信,三皇子就一定会醉酒万一人家酒量惊人、千杯不醉呢 还是说你已经提前在酒里下了功夫 想到在屋里睡觉的二公主,季雨菲觉得也有可能,搞不好新娘子今晚不想跟看不上眼的驸马洞房,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烂醉如泥。 但二公主不可能亲自去做、授人以柄啊,好歹宋哲昊是安国公府的三公子呢,于是就找了她向来不怎么看得上的张琳表妹当枪使。 而张琳呢,一琢磨,这事自己也可以利用一把啊,于是表姐妹俩一拍即合,张琳借着被二公主使唤去作酒里手脚的功夫,顺便也给自己谋了福利。 季雨菲神色不动,心里过了一遍思路后,觉得应该是这种情况。 那就让渣男贱女一拍即合、长长久久吧,这样张琳也能替何梦瑶分担一些风险,呵呵。 至于张琳成功上位之后能不能嚣张到来收拾自己,季雨菲觉得,一个已经定了亲的姑娘,还是诗书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居然能不顾颜面地勾引自己已经娶亲的表哥,就算是在皇家,背后有自己姑母撑腰,那也不会太受人待见吧 何况自己也不是静娴郡主那等没爹没娘没啥助力的郡主,任人磋磨。 季雨菲便也朝张琳冷笑一声: “好啊,今儿看在二公主面子上,明日起咱俩就走着瞧吧” 眼看张琳拂袖而去,季雨菲也不恼,开始坐着重新理了一遍刚才的思路,这一理,不禁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还在跟三皇子和驸马等人一处喝酒的康王。 这酒混来混去的,谁知道康王会不会也中招呢当然,中招了也顶多就是醉一醉,但醉酒伤身啊,而且上次清明节时,康王喝醉了酒还胡言乱语,虽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万一把沈家舅舅们的事又拿出来哭诉一遍怎么办太子也在场呢。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啊,季雨菲决定等下“轮班”时设法去见下康王。 至于其他涉及到的相关人等,包括何梦瑶和纪家相关人,季雨菲觉得这事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不用去提醒了。 说白了,还是表哥表妹两个祸害堆一处吧,免得再去祸害了别人。 于是主意打定,在张琳按时来“换班”的时候,季雨菲找了个看着还稳重的嬷嬷,让她带自己去男宾宴席的地方。 那嬷嬷一开始一脸为难,表示自己有职责在身,说今儿三皇子早就吩咐过,任何人都必须坚守岗位,不得随意走动,违者一旦发现必重罚。 三皇子季雨菲想了想,牙一咬,做出一脸着急的表情:“不错,本郡主正是想要去找三殿下,嬷嬷你也看到了,二公主如今还在屋里歇晌呢,这可不是事儿啊,早上淑妃娘娘特意交代了,今儿可得你懂我的意思吧” 就不信了,嬷嬷们能看得下去二公主这种行为,季雨菲决定赌一把。 果然,听了季雨菲这似是而非的话,那嬷嬷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招手叫来一个小丫鬟,叮嘱她带着郡主去男宾宴席那边,又对季雨菲解释说,这小丫鬟的哥哥就在那边当差,到时吩咐那小厮就成了。 季雨菲大喜,如此一来,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话会穿帮,便谢过了那嬷嬷,借口事情紧急,匆匆跟着小丫鬟走了。 之后很顺利地见到了小丫鬟的哥哥,又很顺利地等到了匆匆出来的康王,赶紧把他拽到一边,又给了那对兄妹一点银两,让他们帮着望风,兼封口。 “清儿,你怎么”康王一脸的惊讶和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季雨菲赶紧安抚看着已经开始脑补的自家父王:“没事,没事”一边低声把二公主的表现说了。 “阿贞这是”因为没看上驸马而特意闹脾气吧康王爱莫能助地叹一口气,又叮嘱女儿: “那你也不能跑这儿来啊,现在那边就张家姑娘守着你赶紧回去吧。” “不是啦,父王,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张家姑娘的”季雨菲赶紧又把张琳的话给康王原样复述了。 康王一听,还有这事一个侍郎家的姑娘,竟然敢爬到他的宝贝女儿头上撒野顿时就怒了,喘着粗气甩着袖子打算现在就去替女儿找回场子。 季雨菲便赶紧又说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说,康王就更生气了,这张家好歹是清贵啊,养出的姑娘怎么就这般不知廉耻不行,得阻止这件事 “哎呀,父王,你管他们呢,我来是想跟你说,等下你也有风险啊”季雨菲一看,她家父王思路又一如既往地走偏了,赶紧出声提醒他。 第四百六十四章 婚礼(五) 自己也有风险康王顿时就不管那对表哥表妹如何了,脸色也从生气迅速切换成了担忧。 季雨菲便很满意地解释给自家父王听:“父王你想啊,这张琳,她肯定是打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提早在酒中做了手脚的,二公主更加不会承认,三皇子么,呵呵,我觉得,连喝醉酒都不会承认,要不然他不就承认自己酒后乱性、私德有亏了么” 这话说得康王神色一凛:对啊,所以表哥不承认醉酒乱来,表妹不承认在酒中做手脚,那就只能是 让劝酒的人、一起喝酒的人来背这口大黑锅了 想到自己之前还喝得挺高兴,跟三皇子也好,太子也好,都仗着自己是叔叔而劝过几次酒,康王顿时有点冒冷汗了,偏偏女儿还在旁边说: “而且父王,我觉着,万一那对狗男女成事了,当然,不会在今天二公主的大喜之日闹出来,但明天肯定就要处理他们的事情了,张琳不是还跟纪子豪定了亲么” “父王你想啊,那纪三不是谢家大嫂的堂弟么这一来二去的,他们威远侯府也不是普通人家,出了这等丢人的事,肯定是要弄个是非黑白曲直的,不得来问你这在场人士啊” 对啊自己是三皇子的亲叔叔,又跟谢家是姻亲,不问自己问谁啊如果到时偏偏还问出,自己也是参与对三皇子“灌酒”之人,那可就太尴尬了,没得还惹一身骚 康王想到此,顿时心有余悸地对女儿说:“还好今日清儿你在” 季雨菲见康王听进去了,也是如释重负:“所以呀,父王,我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等下你回去就装病,做出身体不好、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最好能借此脱身回府,实在不行,也离三皇子远一点,最好找个屋子躺一躺什么的,躺到回家为止。” 康王点头同意,两人便开始商量怎么装病 “咦,清妹妹,叔王,你们俩怎么在此”不远处传来了阴魂不散一般的三皇子的声音。 父女俩转头看去,风姿翩翩的三皇子,正笑嘻嘻地负手立在一旁,后面不远处站着若无其事的兄妹俩。 “哦,是长安啊,你怎么也出来啦今儿这酒席你可离不得啊”康王没接他的话,笑眯眯地摆出了一副叔王的姿态。 “无妨,大哥还在呢,出来走走,也好借机醒醒酒,刚才喝得有点多了。”三皇子摆出一副有点不胜酒力的无可奈何姿态。 季雨菲:你这样子看着挺美的,所以你家表妹已经快把持不住了,道具、场地、人证什么的估计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下还有让你更美的时候,呵呵 三皇子似有所感觉,一边按着额头、一边转身有点惊讶地看向她:“对了,清妹妹,阿贞那边还好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副关心妹妹的好哥哥的样子。 季雨菲脑子里立马开始高能运转:刚才自己和父王是怎么商量来着哦对,装病 看来是要到发挥自己演技的时刻了,季雨菲便做出一副不想让康王看到的样子,拿手遮着嘴巴凑到三皇子面前低声解释: “二公主那边没事,张琳在呢。主要是我父王过年时因为喝了酒,胃疼了好一阵子,但他偏说没事,后来清明节时不听劝又喝了酒,结果复发了,都躺了好几天,今儿虽然是好日子,但我怕他喝太多了,不放心,就特意过来看看,殿下恕罪哈。” 说完了,见三皇子没吱声,只好自己“先发制人”,转头假装一脸生气地问康王: “父王,你是不是想说,今儿你喝得不多,胃也不疼” 在旁边傻站着的康王嘴张了张,一下没反应过来,季雨菲跟前的三皇子却已经低声说话了,声音还挺温柔: “清妹妹,上次给的簪子怎么没见你戴” 季雨菲:啥簪子这三皇子怕不是已经醉了吧我刚才说了那么一堆,合着就白说了啊现在在说的是我家父王 心里腹诽着,抬头只好敷衍地笑一笑:“那簪子太好看了,我这不是怕,那什么,今儿不是二公主的大喜之日嘛” 又认真想一想,那簪子应该没扔,哦对,还放在首饰盒子里压箱底呢,松一口气,有心疾之人确实得远离啊,季雨菲便想往康王那边挪一挪。 谁知胳膊却被三皇子给拉住了。 什么情况季雨菲一脸懵地抬头。 美人依旧一脸迷之微笑,拉胳膊的手也没松,抬头对看着他们俩的康王说了声:“叔王,要么你先找个地方去暂歇会儿看把清妹妹给着急的。” 康王本来就已经反应过来女儿刚才的话了,听到三皇子这么说,立马就驴下坡:“哦,咳,对,本王现在是觉得有点不适,清儿你别担心哈,父王这就找个地方去躺会儿。” 一边走还不忘朝女儿暗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会看着办的。 季雨菲也放下了心,反正只要自己父女俩不搭进去就行,便假装没注意到似的想从三皇子手里把自己的胳膊给捞出来,顺便也赶紧走人: “那我就先回去了哈,刚才出来有一会儿了”跟张琳约好是一炷香的时间,晚一点回去那姑娘估计就要翻脸了。 怎么回事胳膊捞不出来季雨菲回头看,美人那白皙修长的手依旧在自己胳膊上,并抬头盯着三皇子。 “清妹妹也是第一次来这府里吧”三皇子被这么看着,手却依旧没有松,若无其事地笑着朝被小厮引路去休息的康王背影抬了抬下巴:“还是由为兄送你回去,也好让叔王放心。” 为兄我可没你这样的变态兄长。 再说我爹有啥不放心的,刚才我是让丫鬟带路过来的,原路返回不就得了 季雨菲便一边直接上手想把三皇子那只好看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下来,一边强笑着婉拒他: “那什么,今儿您贵人事多,还是让丫鬟带我回去吧” 唉,可惜家暴男果然思路异于常人,这番话就跟没听到似的,还笑着低头回她: “清妹妹不用担心,这会儿正好没什么事,而且为兄刚好也想去看看婉贞,顺路而已。” 一边说,一边把被季雨菲用力扒拉的手顺势往下一滑,握住了她的手 娘诶,什么情况啊,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三皇子。 “清妹妹,”变态男偏偏还朝她俯身侧过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为兄有点醉了,生怕步履不稳,妹妹担待则个。” 神经病啊 既然你都走不稳,那就不用送我回去了啊 季雨菲这会儿忽然意识到:何梦瑶的话,其实也是想对自己说的吧确实得远离有心疾的陈三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婚礼(六) 深呼吸几下,借着衣袖遮挡,季雨菲一边用力想甩脱三皇子的手,一边朝他一瞪眼,低声喝道:“松手” nnd,管你什么皇子不皇子,大不了撕破脸好了,虽然堂兄妹之间如果感情好、彼此拉个手也没什么,但被你这种借酒装疯的家暴变态男强行拉手我嫌恶心 谁知三皇子还一脸享受的表情,拉着季雨菲的手轻轻摇了摇,然后笑眯眯地说了两个让季雨菲犹如遭受晴天霹雳的字:“别闹” 苍天大地啊,这陈长安不仅得了心疾,得的还是多重心疾综合症吧就是21世纪恐怖片里那种有n种分裂人格的人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会儿,这变态估计已经转变成了一个霸道总裁 看着三皇子微闭着眼睛、一脸陶醉、慢悠悠牵着自己往前走的表情,季雨菲有点摸不准,想了想,决定不再跟对方较劲,只试探性地问了句: “陈长安” 如果真是分裂,那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名字了。 可惜这三个字一问出口,季雨菲就立马后悔了 霸道总裁停住了脚、睁开了眼,双目闪闪,牵着自己的手也紧了紧,一副很震惊的表情。 完了看来果然是个精神分裂患者,而且这话不知怎么地刺激到他了,季雨菲赶紧赔笑: “啊,三皇兄,三皇兄恕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必要时可能还得下跪,反正就当陪个神经病演戏好了。 咦不对啊,怎么没什么事还有,这人的大拇指在自己手背上动来动去是什么意思 季雨菲也不敢动,屏气凝神等着对方发作。 好在没过多久,霸道总裁又正常地迈腿往前走了,走之前还在自己耳边说了句: “不错,清妹妹,以后叫长安即可。” 叫你长安我可以再加一个“陈”字么“陈长安”连名带姓叫起来多痛快啊,叫完了还可以在心里加一句“拿你狗命来” 但怕刺激到这个神经病,后面一路上,季雨菲一直没再吭声,手也任由他牵着,只打定主意回头连洗五遍,不,八遍 神经病也没再吭声,就这么一路拉着她回到了正院。 好了好了,总算要到了,陈长安你赶紧松手吧,再不放手汗都要出来了季雨菲眼看目的地在望,满心期待,刚才那段路太漫长了,便主动朝屋里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但愿一炷香的时间还没过。 “喂,陈婉清,你怎么回事啊说好一炷香的,这都两炷香的时间都有了吧”里面传来了张琳气势汹汹的声音。 夸张了吧感觉没这么久啊不过,看到你家亲亲表哥,火气应该就消了吧然后可不可以顺势放过我 季雨菲不想跟未来的张侧妃在今天为此事闹得难看,尤其是当着三皇子的面。 便一边想从三皇子手里挣脱,一边跟他很有耐心地解释:“不好意思哈,刚才确实有点耽误时间了,希望张琳姑娘不会太生气。” 又作势要赶紧进屋去。 三皇子却依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也不答话,就那么拉着季雨菲的手慢悠悠地进了屋。 屋里的张琳正一副等着兴师问罪的样子,见两人进来,不禁一愣,然后眼睛就看到了两人宽大的衣袖,神色便变得难看了起来。 季雨菲见三皇子手一挥,屋里的丫鬟嬷嬷们纷纷低头退了下去,便再也顾不得了,大拇指用力掐了下三皇子的手背,低声说了句:“陈长安,你表妹在看着呢,赶紧放手” 给你们俩要造成误会多不好,回头你家表妹还等着扑倒你呢。 这次三皇子倒是真的放手了,还一脸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踱着步往张琳那边走去。 本来还在坐着发愣的张琳,见此倒是很利索地站了起来,然后往前一步行了礼并喊了声:“表哥” 呃,好吧,还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声音,季雨菲站原地望天,爱咋样咋样吧,反正这会儿二公主还在里屋睡觉,希望她被吵醒并有严重的起床气,这样起码也能分担一点火力。 “陈婉清,”三皇子却在这时喊了自己的名字,季雨菲便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干嘛” 三皇子停住了脚步,朝她微微一笑:“没事,你先坐吧。” 怪事啊,这陈长安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对了,肯定是还在霸道总裁的人设里没出来 季雨菲顿时乐了,很听话地过去坐下了。 三皇子便继续负着手对前面的张琳说话:“陈婉清这三个字,是你能叫的吗” 季雨菲:哦,原来是这样,刚才自己接得太快了头一次觉得三皇子叫自己的名字很顺耳,呵呵。 张琳自然也是没想到她的表哥一张嘴是这么一句话,很是委屈地咬住了嘴唇,没说话。 三皇子依旧负手而立,很是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张琳感觉是总算控制住了,委委屈屈地又朝三皇子行了个礼:“是阿琳不对,阿琳刚才是等急了,请表哥恕罪。” 阿琳啊,听着好好哦,季雨菲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想笑的样子。 “既如此,念你初犯,回去罚抄仪训,十日后派人送与婉清,可记住了”耳边传来三皇子不是那么温柔的声音,听着有点严肃。 啥罚抄仪训听着像是一本关于礼仪的书这是在说张琳不懂礼仪么也是,谁让她这么张口闭口叫自己全名的 还有,霸道总裁消失了、三皇子又回来了 季雨菲顿时乐了,看来这事多半是张琳的一厢情愿或者说单相思,三皇子没想着要跟这表妹怎么样啊。 也是,这琳表妹当初就没当成侧妃,说明主要还是三皇子对她没这心思,所以如今这副委委屈屈的小白花样儿,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哈,所以这叫什么自作多情 看来等下张琳不一定能成事、明天估计还得叫自己郡主啊 21世纪来的姑娘胆子瞬间就回来了,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多的样子,还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咙,跟在三皇子后面加了句:“如果十日抄不完,呵呵,就宽限一天好了” 一边说,一边扭过头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忍了张琳这么久,总算可以出一口气了,好痛快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婚礼(七) 三皇子看了那个扭过去的后脑勺一眼,笑了笑,转身打算出门。 张琳却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三皇子的袖子,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表哥” 然后在季雨菲回头惊愕的目光里,对着三皇子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表哥,不要啊” 季雨菲:这话,那什么,不应该是在三皇子成功地喝醉了酒之后再说么哎呀,我想歪了呢 三皇子看了季雨菲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把从张琳手里甩过袖子,声音也冷冷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琳的声音这次又变得哀切了,还有点颤抖:“表哥,你知道的,你不能再这样了啊” 季雨菲:不能再怎样了啊难道是说让三皇子不能再继续这么精神分裂了看来三皇子小时候养在张府那阵子,果然是有很多事情呢。哎呀,那得赶紧低头假装没听到 三皇子这次已经不理张琳了,转头继续往门外走。 “表哥”张琳很大声地喊了一句,三皇子脚步停了停,却终是没有回头,径自走了。 季雨菲:本来这副画面挺凄美的,但我看着怎么有点违和呢照现在这样,回头两人怎么能再凑做一堆呢还有,这么尴尬的场面,我又无处可去,谁来帮帮我啊 正想着怎么躲避似乎在低头拭泪的张琳,里面出来个嬷嬷,说二公主已经歇息好了,请她们俩进去。 季雨菲顿时如遇大赦,立马起身往里屋去。 进去之后得知,现下得开始做准备,之后女眷们很快会到新房来了。 原来如此,季雨菲大感解脱,如此,后面就基本不会再有跟张琳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之后张琳神色如常地也进了里屋,然后三人又重新按照早上一左一右俩伴娘、中间一个红盖头的新娘坐好。 很快,外面一阵欢笑声,吃饱喝足的女眷们如约来了。 礼亲王妃和太子妃打头,后面一堆贵夫人,中间季雨菲看到了何梦瑶,后者在人群中朝她笑笑,看着心情和精神都不错。 反正今儿二公主陈婉贞是主角,自己只要坐旁边当个微笑的摆设就行了,季雨菲便在给夫人们行过礼后就安之若素地坐一旁了。 还别说,有礼亲王妃婆媳俩这等能说会道的人物,气氛很快就给搞活了,笑声不断。 太子妃梁氏也是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虽然有点端着不怎么笑,不过等到外面跑进来一个看着四五岁、一身红配金喜庆衣服的小男孩后,立马就笑容满面了。 众贵妇们也是一片恭维声,季雨菲才知道,这小男孩是太子妃所出小皇孙陈远淳,看样子今日的滚床童子之一就是他了。 仔细看着,相比那位如今是信王府世子的阿泽小朋友,这位阿淳小皇孙,从长相到行为都有点骄横,刚进来时就大喊着“让开”并在看了一圈屋子后直奔正对着门口也最醒目的新娘子。 不过小朋友嘛,既然是第一个皇孙,难免金贵了一点,被宠得骄横也是正常,只是进来后就跑到二公主面前想要去掀她的红盖头就不对了。 季雨菲就坐在二公主旁边,见此眼疾手快地蹲下身子轻轻按住了阿淳的手并笑着自认很亲切地说了句:“小心哦,红盖头现在还不能掀。” 季雨菲觉得自己这话没问题啊,四五岁的小朋友也应该听得懂,但是这个小皇孙的脾气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听了自己的话,竟然第一时间抽出一只手、迅速地朝着自己的脸上“啪”的来了一巴掌 四五岁的小朋友,看着长得也是个结实型的,已经有些力气了,加上季雨菲又是蹲在他面前,这个巴掌顿时打得季雨菲身子一歪,好在后面刚好是二公主的腿,才算堪堪稳住了。 本来大家的焦点就在这小皇孙身上,被他来了这么一下子,顿时一片惊呼声“哎哟” 然后呢,是一片神奇的安静,大家都齐齐转头看向了依旧安坐着的太子妃。 “哎哟你这孩子,快过来”却见太子妃柔柔地一声喊,朝那因为大家的惊呼声而暂时停下来的阿淳招招手。 许是被一片安静给唬住了,阿淳看了看四周,倒是很听话地走到了太子妃跟前。 太子妃先是仔细看了下他的手,然后依旧很是温柔地对儿子说:“这红盖头啊,可不能掀。” 又指了指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而一脸懵地依旧保持着蹲的姿势的季雨菲,对阿淳柔声说:“还有啊,以后可不能再打人哦,乖” 然后朝季雨菲笑笑:“不好意思啊,婉清” 啥合着就这么算了自己连声道歉也等不到季雨菲顿时气得“噌”地站了起来。 nnd,这太子妃的家教也太差了吧欺人太甚 抬头却见人群中的何梦瑶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一副担忧的表情。 一激灵,季雨菲的宫斗意识迅速回来了。 不对啊,这明摆着的事情,太子妃护犊子也就罢了,不至于对好歹是皇太后亲孙女的自己如此慢待啊 今儿可是二公主的大喜日子,一切以此为重,算了,还是先忍下来吧。 季雨菲在心里叹一口气,努力笑着回了一句:“皇长孙还小,没事。” 眼看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季雨菲便知道,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是明白的,而自己也算是做对了,没看那认识的礼亲王妃,都给自己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算了,今儿这番忍让,就当是为了张妃那个红包吧,再说了,跟个四五岁的小孩计较啥。 季雨菲这话一说,太子妃自然更加不会怎么样了,一时间,屋里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好在礼亲王妃估计也是忍不下去了,双手一拍笑嘻嘻地说了声:“哎呀,说起来,应该还有个小金童呢,怎么还没出现呀” 季雨菲正随着她的思路想着另一个小金童是谁呢,好几个人“噗嗤”笑出了声,然后礼亲王妃的好搭档儿媳妇自动出来当捧哏了: “母妃呀,快别说了,您明明知道,小金童就是咱们家的阿吉嘛” 这话一说,大家便都哈哈笑了起来,也算强行扭转了尴尬的气氛。 而且没过多久,礼亲王府的小阿吉也真到了,是个差不多刚能靠自己走路的奶娃娃,额头上还点了红,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礼亲王妃对这位孙子看来是疼爱得紧,乳娘一抱进来就被她接了过去,众人也都是一阵猛夸。 小家伙不怕生,也不闹,只是睁着两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挨个儿看挤了一屋子的女人。 礼亲王妃便从太子妃开始,一个个耐心地给小家伙介绍,还帮着他给大家行礼。 太子妃看见小家伙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也是笑着赶紧起身亲自去扶他并顺便把他抱在了膝上,本来站在她跟前的阿淳则好奇地看着。 太子妃便指着儿子逗小阿吉:“阿吉啊,这是阿淳哥哥,快,叫哥哥”礼亲王府的世子妃也在旁边帮着哄儿子。 “不对啊”满屋子的热闹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有点疑惑的声音:“好像应该叫大侄儿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 婚礼(八) 季雨菲一听便知,这是何梦瑶的声音,还挺响亮的。 抬头再看,何梦瑶已笑盈盈地从人群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很是轻松的样子。 怎么回事啊,早上刚给自己传过纸条,以为她就要振作起来了,怎么下午就开始杠上太子妃了呢 这可是新晋太子妃诶,皇太后下面基本就是她了,没看连礼亲王妃这么大辈分的,都让着她么 季雨菲便刻意发出了一声清喉咙的声音,反正这会儿屋里又安静了下来,何梦瑶应该能听到的,希望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提醒她,二公主的大喜日子,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何梦瑶却依旧笑盈盈地走到了太子妃面前,然后在一屋子人的眼皮子底下,俯下身子指着小阿吉对皇长孙说了句:“阿淳啊,论辈分,阿吉可是你的小叔叔呢” 然后起身对着仰头盯着她的太子妃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对吧,皇嫂” 季雨菲觉得自己有点看明白了:何梦瑶这是替自己出头、挣回刚才被太子妃母子俩“欺负”的颜面吧 还别说,这何梦瑶再不济,也是堂堂三皇子妃,地位上就比太子妃低了那么一点,论背景,不像自己这个只有一个富贵闲人父亲的孤单郡主,人家背后还有整个中南道做靠山呢。 何况今儿是她嫡亲小姑的大喜日子,太子妃大喇喇地管自己被众星捧月般坐中间不说,又纵着她不懂事的小儿差点掀了二公主的红盖头,于情于理,何梦瑶此时出手帮衬自己这好歹帮忙阻止了熊孩子的伴娘,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季雨菲也就释然了,这事虽然自己有份参与,但无论是之前的开头,还是后面的结尾,其实跟自己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而且就算中间的参与,现在回想一下,也没有什么错处,算是挺隐忍的了,回头哪怕皇太后面前,自己也是可以说一说、辩一辩的。 于是季雨菲就慢慢放松了刚才因为全神贯注而僵直的背,开始跟大家一样,期待着太子妃的回答 嘿嘿,太子妃,你不是一心要当个大的么结果你这宝贝儿子,还得管比他小的小屁孩叫“叔叔”呢,好期待呀 要照季雨菲的心思,何梦瑶明摆着只是要个说法,其实太子妃诚恳一点,让阿淳叫比他小一点的阿吉一声“小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来礼节上确实是如此,二来么,也显得她这太子妃明理大度不是 可是真要这样,那也就不是之前护犊子的太子妃了,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还是平日里张扬惯了不肯低人一头,反正何梦瑶这么一问,竟然没有得到季雨菲所预期的回答。 于是新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连站在太子妃跟前的阿淳都觉出一点不对劲了,拉着乳娘的手说要走。 何梦瑶倒是很耐心地等着,见小家伙要走,还微微一笑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柔声说道:“阿淳乖,再待一会儿就好了,等下你还要滚床拿红包呢。” 小朋友似乎是真不想继续待了,脾气也上来了,一把打掉何梦瑶的手,还朝着她大喊一声:“不要滚床拿红包讨厌”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喊叫声。 “咦,可是时辰到了不对呀,这还早着呢”礼亲王妃抓住时机打破了屋里的沉默,自己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作势要起身出去看看。 “放心,叔祖母,”何梦瑶吐字非常清晰地喊了她一声,依旧笑盈盈的:“今儿都安排好了,肯定不会错过时辰的。” 结果话音刚落,外面又是一阵喊叫声,比之前的更响。 礼亲王府的世子妃这会儿也赶紧随着她婆婆说话了:“还是叫个人出去看看吧。”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太子妃膝上接过了自家儿子。 何梦瑶眉头皱了皱:“府里这么多下人,有事自会来禀报的,不用”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了一阵更大的声音,听着隐隐还有金属击打声。 “不对,听着怎么是兵器声”这次太子妃总算是说话了,而且还站起身拉住了儿子的手。 何梦瑶刚想反驳,侧耳一听也变了脸色:“不错,是兵器声” 一边说一边就往门口去了。 两位皇子妃这么一领头,其余的贵妇们也“呼啦啦”跟着好奇地出去了。 一时间,新房里一下就空了。 兵器依旧坐着没动的季雨菲还没回过神来:古代成亲仪式上难道还要比武助兴么 “陈婉清,你也出去看看”蒙着红盖头的二公主却发话了。 “哦,好的。”伴娘要听新娘子的话,季雨菲自己也有点好奇,便跟着出了屋。 院子里一片闹哄哄的,大家都挤在一块儿,七嘴八舌的。 “不是吧,这是外面那帮男的喝醉了酒打起来了”这是季雨菲的第一个反应。 “可是也不至于一片兵器声啊”总不至于打群架吧那这帮皇亲国戚们的酒品也太差了,还好康王已经被自己提前叮嘱过了,看来就算没有张琳那档子事,也还是要防着的。 “但是也不对啊,刚才礼亲王妃不是还说什么时辰快到了么好歹太子和三皇子在,这两当哥哥的,就不怕耽误了二公主的吉时么”季雨菲觉得很有问题,便想找何梦瑶问问看,今儿她也算半个主人,时辰什么的,肯定很清楚。 结果踮起脚找了一圈,发现何梦瑶竟然没在。 不但何梦瑶没在,太子妃也没在。 看来这两人是去外头查看情况了,武将家的姑娘这方面就是敏锐啊,季雨菲便也跟着大家一起在院子里等。 “哎,快看,那边在冒烟”有眼尖的,忽然指着院外一角喊了声。 季雨菲顺着那手指抬头一看,可不,竟然有一股黑烟袅袅往上升。 院里的人顿时炸开了,大家开始惊慌,有人往外跑。 季雨菲也觉得不对了,何梦瑶和太子妃一直没回来,现在竟然又冒烟了,看来是某个地方着火了。 惦记着康王,季雨菲生怕他真的因为醉酒而歇在什么地方,万一就是这着火的地方呢慌乱之下谁还管别人啊。 那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关心则乱,思来想去,牙一咬,季雨菲也冲出了院门 第四百六十八章 婚礼(九) 出了院门才发现,外面竟然没什么人,路上都空空荡荡的,看来是都去救火去了,以至于一时间都找不到小丫鬟带路。 虽说季嬷嬷带着白流苏也在二公主府里候着,但这会儿不知她们在哪里,季雨菲便决定靠着刚才小丫鬟带路的记忆,快步往男宾酒席处寻去。 结果走了没多久,季雨菲就发现自己迷路了,好在抬头看,黑烟还在烧,便一直朝着那方向走。 可惜走来走去,走到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一处小花园里,那黑烟倒是依旧在外面不远处,但花园似乎只有自己进来的那处小门。 季雨菲正想骂这公主府的奇葩设计,转眼想起来自家父王还是此处督造,只好又咽了下去,本着为康王找补面子的心思,努力想要在花园里另找个出口。 这一找,便高兴地发现,其实另外的出口还是有的,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圆洞门,只不过隐在一处竹林后面不太容易被看到。 虽然看着离黑烟方向有点偏离,季雨菲也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没办法,现下只能绕一点路了,康王搞不好还等着自己去救呢。 出了圆洞门不禁有点失望,外面并不是想象中的路,竟然是个挺小的院落,里面只有一处看不出是何功能的房间,房间旁边的墙角有几块假山,一丛高大的芭蕉,环境看着挺清幽,也还是没看到人。 季雨菲有点无语,工部怎么设计成这样,看来又得再找出口。 正打算找呢,不知哪里传来一阵说话声,顿时大喜,往那方向疾步走去。 “是这个地方吧小心警戒,我先进去看看。”一个刻意压低的嗓音。 “别紧张,老吴,如果里面有人,先看看是谁,我听说有女眷不听劝阻偷偷跑出来找人了。”另一个听起来挺放松的声音。 “哦也对,都是些千金小姐贵夫人,嚣张惯了,不一定拦得住。反正跑出来也没关系,误伤了可不怨咱们,就是不经事,尖叫声方圆几里都能听到,挺烦的。”第一个声音听着有些厌恶。 本来季雨菲已经话到嘴边想喊他们了,听到第一句话时放慢了脚步,听完了三句话,就想往后退出这个小院落,这俩听着都不像是着急救火的人,说的话也有点古怪,别是什么趁火打劫的人吧 可是随之又响起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怎么样,是这处地儿吧”、“快一点,主子随后就到”之类的声音,听着又不像是外头闯进来的贼人,毕竟这是公主府呢,又有太子在,安保工作按说应该挺厉害。 不过在不知道对方具体身份的情况下,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是慎重一点好,不要贸然出去。 看了下周围,这小院落里收拾得挺干净,没什么布置和摆设,只有那处假山看着凹凸有致,芭蕉树的叶子也挺宽大,加上又在墙角,试着往它们后面看了下,好像可以藏人。 季雨菲便轻手轻脚地迅速走过去,靠着墙角藏在了假山芭蕉丛里,并努力地蹲在地上缩小存在感,打算等人过去了自己再出来,这帮人听着对女性不太友好。 刚蹲好,脚步声就过来了。 可惜,听动静,这帮人正是冲这小院落而来,而且来了之后就不走了,一直是布置警戒巡逻的声音。 季雨菲觉得诧异,这会儿不是应该都在集中救火么怎么这帮人听着像是要在此迎接什么大人物的感觉 难道是皇帝也要来观礼,所以如今大家在给他准备接待的地方 不对啊,这地方又小又普通,皇帝怎么着都得住豪华舒适的地方啊,尤其是他现在病得这么重。 凭直觉,季雨菲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对劲,便继续耐心地蹲着。 没过多久,在季雨菲觉得自己蹲的有点累的时候,外面一阵走动和问候声后,传来了三皇子的声音:“都检查过了” 三皇子检查什么难道这火是人为放的,所以三皇子亲自带人捉拿 季雨菲顿时对康王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不过,想到之前三皇子莫名其妙牵自己手的行为,季雨菲觉得还是等他过去自己再出来吧,反正很快就搜查过去了。 谁知之后的事情发展,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对于三皇子问的话,刚才那第一个声音很是恭敬地回答说已经都四处检查过了,两处出口处都派人守着,墙上也安排了人之类。 “三殿下,这地方不错”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夸了一声:“是您提前给布置的吧” 三皇子似是应了一声。 那声音便“哈哈”笑了一声:“听说督造的是康王那可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旁边也有两人附和着笑了几声。 季雨菲: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是陈长安早有预谋合着我家父王当初那么尽心尽力地配合你们去劝说工部修改图纸,原来是有这么一出d回头一定要跟我父王好好说一说 又对自己及时躲藏的决定点了个赞,天意如此呢。 三皇子没说什么,开始问周围的人情况。 这一听,季雨菲更是心中一惊:不是吧听着这火烧得还挺厉害,已经死了不少人 再继续听,不对啊,怎么都是在打斗中死掉的不是应该被烧死、房梁倒塌砸死什么的么 而且怎么是太子那边和三皇子这边分开统计的人数 难道说 心在“砰砰”地跳着,季雨菲觉得,某些宫斗剧的桥段等下要在这公主府上演了。 可惜接下来这帮人不知在商议什么,声音很轻,饶是季雨菲努力地听,毕竟是躲在屋外,也没听到什么。 又不敢出来,生怕被外头巡逻的、墙上警戒的给逮个正着,便只好一直努力地蹲着。 时间有点久,感觉腿部已经开始发麻了 终于,在季雨菲认真地数完了眼前那片芭蕉叶的纹理数目、揪完了脚底下一圈青草之后,屋里商议的人听着要走了,连院门外的、墙上的那些人也都听着撤了,没过一会儿,小院落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为了保险,季雨菲还特意忍耐着多蹲了一会儿,并且在出来之前还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先往外面扔了出去探听动静。 “啪”的一声轻响,周围依旧没有声音,看来人都走光了,季雨菲便放心地打算从墙角处出来。 蹲的实在有点久了,腿部麻得厉害,所以刚站起身,就觉眼前一黑,人也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书房,这会儿窗户又大敞着,季雨菲在眼前半黑的视线里,下意识地往那窗台处冲去。 “啪”堪堪抓住了,季雨菲不禁闭着眼睛大呼一口气:“妈呀” “咦,清妹妹,是你啊”耳边传来了阴魂不散的三皇子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婚礼(十) 三皇子这句话,声音其实不大,但足以把季雨菲给吓得差点厥过去。 谁能想到这个变态竟然没走啊。 而且这都第几回了啊,每次都这么莫名地出来吓人,陈长安你确实是个变态你知不知道啊 还有,既然被发现了,等下自己要怎么从这变态手里逃走啊 季雨菲便只好依旧闭着眼睛在脑子里疯狂地想对策,可惜还没等她想出来,屋里的三皇子已经说话了:“好些了么” 这是在问自己刚才那副眼前发黑、狼狈往前冲的样子么 没办法,季雨菲只好睁开了眼睛,讪讪地回了句:“好些了,就是头还有点晕,腿也还有点麻。” 先装个弱者希望能博取点同情并顺便转移下注意力,希望有点用。 本来想要马上跑走的,但现在确实头有点晕,腿也还是麻得厉害,跑不快啊。 “哦看样子是蹲得久了。”三皇子答了句,然后在季雨菲警惕的注视下起身走到了窗前,冷不丁地伸出双手按住了她的脑袋。 “你干嘛”吓得季雨菲赶紧往后仰头,完了,这神经病想要折磨自己么 “你不是说头晕么”三皇子却依旧一副微笑着的表情,看着心情很不错。 一时间,季雨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人,该不会如今又分裂成另外一个人了吧一个温柔斯文有爱心的人 想了想,决定试探一把,毕竟自己刚才是在偷听,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商议什么可怕的事,按宫斗剧的剧情走向,偷听的人一般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但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真正的三皇子了,那搞不好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没办法,人在危险境地,总得搏一搏。 季雨菲便努力换上一副镇定的表情,一边把三皇子在自己太阳穴上按摩的手扒拉下来,一边试探性地问了声:“陈长安” “都跟你说了,叫长安”三皇子在季雨菲脑门上轻轻一弹,负手施施然走回了椅子坐下,又朝她招招手:“进来吧。” 看来还是那个霸道总裁人设没变,季雨菲脑袋里想着事,听了三皇子的招呼,未及多想,便用手撑着那跟自己腰部齐平的窗台,还算灵活地跳进了屋里。 进去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管他是神经病还是变态,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跑呢脑子是有坑吗 没看三皇子,似乎都被她这个如此主动的动作给惊呆了,上下看了她一会儿,才笑着说了句:“果然” 果然是个脑子有坑的吗还是说自己果然刚才是在说谎、其实腿根本没有麻、现在能如此灵活地跳窗而进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就是个自投罗网的笨蛋季雨菲转头看窗外:如果现在再跳出去,三皇子能抓住自己么 “蹲了那么久,坐下来歇会儿吧。”屋里的三皇子说话了。 歇会儿歇什么歇,本郡主还想着等下动作利索一点翻窗出去来不来得及逃呢。 见季雨菲依旧手搭在窗台上站着不动且眼睛还在不断地瞟着窗外,三皇子也不以为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季雨菲也倒了一杯,然后招招手叫她: “放心吧,外面有人,上面也有人。” 啥所以这是对我瓮中捉鳖么nnd,刚才还以为人都撤了,原来就是为了诳我啊 还有,这种偏僻的地方怎么还备着茶水 看着三皇子手里端着的茶杯,季雨菲顿时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这茶水里应该有毒吧 杀人灭口一瞬间啊,果然在这里等着呢。 唉,看来今儿出门对自己不利,早上何梦瑶给自己的那张字条,明摆着就是老天爷给的预警啊 季雨菲感觉自己在做垂死挣扎,强笑着摆手:“没事,我不太口渴,你自己喝吧。” 三皇子见状,笑着把手里端着的那杯一饮而尽,然后慢悠悠地看着手里的空茶杯说了句:“你要怕茶水有问题,就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季雨菲觉得自己也就不用再徒劳地想着逃跑了,反正都是枉然,便一脸大义凛然地走过去坐下来,盯着隔了个茶几的三皇子恶狠狠地说: “那你说吧” 三皇子却依旧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又冷不丁地朝季雨菲伸出手。 好在季雨菲这会儿反应挺快,一侧头给躲了。 三皇子也不恼,手缩回来后顺势指着窗外那丛芭蕉笑着跟季雨菲说:“其实从墙头往下看,你躲那儿挺明显的,红衣绿叶,相映成趣。” 原来如此,季雨菲不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今儿是伴娘,穿的自然是红色系,躲在绿色的芭蕉树下,确实挺醒目的。 不过,三皇子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调侃之意啊合着自己现在是瓮中之鳖了,就任由你戏弄了是吧季雨菲心一横,再次恶狠狠地对着三皇子开说: “所以呢怎么着吧我是躲在那儿了,是被你们给发现了,但是我又不知道你们是谁,会留在这里这么久我只是看到冒烟出来找我爹的我怕他醉酒睡过去了没察觉” “再说了,虽然我躲在那里,但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到,你自己可以走过去试试,你们刚才说话那么轻,哪里听得到” “我跟你说,陈长安,我今儿也是为了给你妹当伴娘才来的,你妹这府邸,还是我爹当初给督造的。结果我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然后你,你竟然就要灭了我,呜呜呜” 七分是后悔刚才私自出来和惧怕死亡的真,三分是依旧带有幻想三皇子会放过她、所以想赶紧示个弱的假,季雨菲说到后来就哭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成功收获了亲情友情和爱情,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呢,竟然就要被个死变态给灭了,太不服气了,太不甘心了 越想越伤心,眼泪都止不住啊。 “好啦,别哭啦”捂着脸的双手被拿了下来,泪眼朦胧中是三皇子那张难得不笑了的俊脸:“不过是逗逗你嘛,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季雨菲虽然依旧在抽噎,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一听这话,立马问回去:“什么意思你只是逗我,不会灭了我和我爹” “灭”三皇子被这个词给逗笑了:“还你爹你平常都这么称呼你父王的么倒是挺可爱的。”手一伸,又朝季雨菲的脸上来了。 季雨菲便只好又一侧头避过,这都什么臭毛病啊,算了,性命要紧,先不计较这些小细节了:“那要没事,要不我就回去了你妹,哦不,二公主,不是等下还要拜堂成亲么想必时辰马上就到了” 谁知这话一说,三皇子竟然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季雨菲说:“你果然是没听到什么,哈哈哈” 第四百七十章 婚礼(十一) 季雨菲虽然对三皇子的态度感到有些恼怒,但他的话还是令人心中一喜,当下便赶紧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我是说没听到什么嘛,所以现在可以回去了吗二公主刚才只是吩咐我出来看看,时间可有点久了,只有张琳一个人在。” 三皇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眼睛一边叹息:“婉清,你果然是” 果然是很傻很天真吗 没关系,只要你确实这么想,然后能放我回去就行 季雨菲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 三皇子笑完了,朝外面喊了声:“来人” 话音刚落,墙上落下来一个带刀侍卫跪地回复:“属下在” 季雨菲:果然,刚才是对我手下留情 三皇子吩咐那侍卫:“送郡主回去,二公主若问,就说迷路了被你们发现的。” 季雨菲心中狂喜,事不宜迟,努力做出一副平淡的表情,起了身迅速往门外走。 “哎,就这么走了吗”后面传来三皇子略带诧异的调侃声音。 关键时刻可不能功亏一篑啊,受点委也是可以的,季雨菲便赶紧转身行了个礼外加一脸赔笑:“啊,多谢三皇兄迷路相救” “记住,等下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惊慌,留在阿贞身边,不要再跑出来了”这时候,三皇子又恢复了皇子的气度,淡淡地吩咐季雨菲。 那是自然,如今看来陈婉贞身边是最安全的,赶我我也不出来了,季雨菲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在听到三皇子吩咐了声“去吧”之后,简直脚底生风一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眼看都走到院门口了,觉得这会儿应该也安全了,季雨菲便扒着院门小心翼翼地又回头问了句:“哦还有,那个,我父王他没事吧” 最好你们也派两个人去保护他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要不然自己等下还得冒险出来一趟,反正如今自己都死不了,康王应该也可以活。 不过眼看三皇子扬起了手,季雨菲以为他要下令那侍卫再把自己抓起来,立马又怂了:“啊,我就是随便问问,没事没事,再见哈” 赶紧跑,回头再看情形 途中季雨菲还不忘抬头看了下天空,那股黑烟依旧在燃烧,妈呀,这火是有多大啊。 真是怪事了,二公主大喜之日,府中出了如此多的乱子,太子和三皇子看来还都牵涉其中了,但三皇子这个变态为何如此淡定 对了,刚才似乎还有个苍老的声音莫不是那安国公吧 但听着也是很愉快的声音,可这会儿按说应该要准备他家驸马儿子的拜堂礼了,怎么着也不会是这种态度啊 该不会是自己想岔了,之前只以为是两个皇子的人借着喝醉了酒相互看不顺眼打架,如今看来,不会是早有预谋的什么变故吧 打架也不至于打到着火啊,那得是多混乱的场面啊这么混乱为啥安国公还那么高兴呢总不会是他们西南地区的什么奇葩风俗吧,所谓越混乱越喜庆 但这是京城,而且是二公主“娶”驸马好不一切以女方习俗为准啊。 不对 刚才屋里的人不是一直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商议么两边人马死伤分明,可惜刚才自己忽略了具体人数,也不知哪边多一点应该是太子那边多一些吧毕竟这边听着很是轻松的样子而且还着了火 这神经病的陈长安,其实是想灭了他哥太子陈长生吧 这种可能性,其实刚才也隐隐约约有浮现在季雨菲的脑海里,只不过觉得太过玄乎被自己给压下去了,怕太被宫斗剧情所左右,后来又因为三皇子那种看着不像是要杀人越货般穷凶极恶的态度,就更是没再往那边继续深入地想,现在想一想,却越想越觉得是。 别的不说,哪家会有两个哥哥脑残到在妹妹结婚当天的酒席上打架打到天上冒黑烟的 更何况这两个哥哥是当朝皇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 就算他们俩自己的脑子被门夹了,身边不是还有一堆没有被门夹过的人么 要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谁会挑这个时候发难他们的皇帝老子还没死呢,能让他们这么糟践亲妹妹一生仅一次的重要日子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可怕,身上都冒汗了,走路也快了很多,连在她前面带路、如今快被她超过的那位侍卫,也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郡主不用着急,慢点走。” 不用着急不用担心赶不上拜堂吉时么 天哪,季雨菲冷不住打一激灵:所以这二公主的婚礼,其实是不会有了吧 不过,想必二公主也不会不开心的,她不是压根儿就没看上那宋哲昊么或许还盼着被搅黄了呢。 但,时辰还是要去赶一赶的,顺便看下到时候二公主的反应嘛。 哦对,还有太子妃和何梦瑶等人,也不知刚才跑出去后怎么样了。 季雨菲便还是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催那侍卫:“还是得快一点,二公主那边还等着我呢。” 那侍卫嘴张了张,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配合着季雨菲的速度快步往前走了。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正院。 院门口这次有了侍卫把守,院子里倒是空荡荡的,有点出乎季雨菲的意料,也不知之前那帮人都到哪里去了,不过等她进了屋就知道了,一屋子鸦雀无声的女眷们都在呢,看着都挺惶恐的。 看了下,太子妃、礼亲王妃婆媳、何梦瑶等人不在,连带刚才阿吉和阿淳两个小朋友也不在。 见她进来,有几个人脱口就要问,但看到站在门口的侍卫,便又不做声了。 季雨菲也不解释,管自己往新房里走。 一进去,便看到又掀了红盖头坐在桌边的二公主,和她旁边的张琳。 二公主看着神色如常,嘴里还在优雅地用叉子吃着水果,张琳则是一脸惴惴不安的神情,见她进来,脱口就问:“怎么这么久” 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季雨菲没理她,照刚才路上所推测,自己之前的想法一点都不准确,哪里是什么表妹要扑倒表哥。 人家表哥在大杀四方呢,跟表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好意思,既然你成不了什么侧妃,那就还是个侍郎府的小姐喽,哼,明天再收拾你 季雨菲便对着放下了叉子的二公主一行礼: “公主恕罪,刚才出去后就迷了路,走来走去一直找不到路,幸亏碰到了三殿下的一名侍卫,求他送我回来了。” “哼”张琳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表示很不相信。 季雨菲便笑了,你家表哥的侍卫还在外面候着呢,便又对着二公主躬身回答: “公主,那侍卫还在外面候着,一问便知。” 第四百七十一章 婚礼(十二) 二公主却依旧专心地吃着叉子上的水果,一副与己无关的淡然表情。 季雨菲见状,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管自己坐下了。 看来这位公主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婚礼泡汤的事情。 那还说什么呢 而且看样子二公主并没有想不开,也不知她是早就知道此事,还是心态调整地很到位,但反正不管如何,不会因为此事而迁怒于自己就是了。 那旁边的张琳就更不用去理会了,反正今儿的事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是里面数人、外面一堆人,大家就这么静默地坐着。 中间季雨菲借口上官房想溜出去,却发现外头重兵把守自己根本出不去。不仅出不去,连让嬷嬷传个话出去找下白流苏和季嬷嬷都不行。 行吧,那就听天由命吧,希望康王跟自己一样安然无恙。 既然是两子相争,虽然难免会殃及无辜,不过康王也不是个随随便便任人宰割的路人甲,总不会就这么容易被殃及的。 季雨菲细细回想了下康王跟两位皇子的交集,觉得应该是不偏不倚、很中立的王叔姿态,不至于太招人恨。 康王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何况眼前这二公主府,当初可也是康王尽心尽力给督造的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再说了,皇帝还活着呢,皇太后还活着呢,怎么着也不至于就这么“顺便”把康王给灭了吧那不是给自己拉仇恨么还没上位就有了黑历史。 何况,如果康王都被灭了,那搞不好其他的人也有被灭的,可今儿来这二公主府喝喜酒的,多是皇室宗亲,这帮人没什么权势不说,还容易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毕竟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古代人可看重这一点了 眼看着窗外天色开始渐渐变为绯红的晚霞色,季雨菲觉得,做人应该抱着乐观的态度,相信自己父女俩都会安然挺过今天的。 想完了事关自己的那些情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旁边还是两个不会跟自己说话、自己也不想跟她们说话的人,季雨菲便开始想那些之前不太愿意花心思去想的事。 譬如说,太子现在到底是啥情况 想到刚才那个送自己回来的侍卫一副放松的样子,以及再之前在那个小院落里听到的那帮人愉悦的声音和态度,季雨菲觉得,太子的情况应该不妙。 甚而至于,以最坏的情况推断,太子搞不好已经被灭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没看都冒烟了么想来也是一场惨烈的打斗,死伤惨重。 想到冒烟,季雨菲又觉得,这烟在空中飘了这么久,按说京城里别的地方也都应该看得到吧这古代应该也有类似消防局的部门,不应该派人过来看看么冒烟的可是在办喜事的二公主府诶 但是这么久都还在飘荡,起码自己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袅袅青烟,是不是说明,其实三皇子这边的人已经控制了府里的局势,而且外面的人也已经被他们搞定了,所谓的里应外合 怪不得三皇子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看来已经是尽在掌握中了,太子及手下是被一锅端了吧 没看连正院这里,也都被侍卫们团团包围了么,那送自己回来的侍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肯定是一伙的。 不过,季雨菲还有一点想不通:宫里按说也应该早就知道了,怎么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毕竟谁都知道,今儿这二公主府里在举办什么活动。 是因为自己在女眷这边听不到动静还是说,宫里也被陈长安给控制了,就和平解决、息事宁人了 那能量也太大了 而且这应该算是明晃晃的造反了吧 季雨菲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三皇子要真这么厉害,当初立太子时就好造反了,不用等到今天。 思来想去,季雨菲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可能:皇帝不会也在今天驾崩了吧 又觉得不太可能,宫斗剧里貌似皇帝驾崩要敲丧钟昭告天下的。 琢磨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可能性来,天色却已渐渐暗了下来。 眼看张琳在一旁已经快把手上的帕子都拧成麻花了,二公主却依旧好整以暇地吃吃喝喝,季雨菲不禁也有点焦躁起来。 怎么感觉现在有点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呢难不成三皇子手下的人还没打扫好战场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演练过多次的么 唉,这种迷茫的等待好磨人啊 “你们俩要不要也吃点东西”二公主却似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招呼她和张琳也过去吃。 张琳看了下,没动。 季雨菲本想婉拒的,后来一想,谁知道今天什么时候结束呢,可不能亏待了自己,便谢过二公主,起身坐到了桌前开始吃东西。 张琳看她这样,又“哼”了一声,然后走到这会儿在仰头欣赏窗前最后一抹晚霞的二公主跟前,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也不知外头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自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二公主轻笑一声,然后指了指在桌前吃东西的季雨菲:“你的表哥,不是早就派人送来了好消息么” 二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季雨菲刚好回头看她们俩,见她指着自己一副讽刺的表情,顿时也明白过来了:三皇子让侍卫送自己回来,其实也是要让二公主知道,外头形势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吧 张琳却依旧一副不开窍的表情看着季雨菲说了句:“她” 然后似乎明白过来了,脸上瞬间换了副恶狠狠的表情问她:“喂,陈婉清,有消息为什么藏着掖着” 季雨菲也是无语了,怪不得二公主看不上张琳,合着他们张家的才气全都聚集到张天成身上了吧 不过,跟傻子也不用置什么气,笑盈盈地放下筷子,季雨菲看着张琳一脸诚恳地说道: “张小姐,你张口闭口叫我名字,见了我也是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样子,为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想必你的脑回路跟咱也不大一样。但是,二公主刚才说的好消息,你就真的不明白么” “还有,反正咱们现在都没什么事,那就当着二公主的面,好好来说一说这个称谓的问题吧。你贵人多忘事,在此还是提醒你一下:三殿下之前要你十日内抄完交予我的仪训,希望还是准时完成吧,本来我还想体谅你一下,晚个几天也不要紧,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婚礼(十三) “呵呵”张琳还没怎么样呢,旁边的二公主听了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摇头叹息:“陈婉清,看不出啊,平时看你装得一副贤良淑德样儿,恨不得让天下人都来喜欢你,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啊,竟然把你都给整得露出真面目了” 一边说又一边笑。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二公主的笑意还越来越大,一副止不住的样子。 “哈哈哈哈” 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响,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依旧在笑。 张琳本来听到二公主如此说,还觉得挺快意的,不过眼见她如此狂笑,也是给吓到了,愣在旁边不敢作声。 季雨菲倒是没怎么怕,反正见识过了三皇子,二公主的这点反常表现算是小意思了。 也不知这姑娘是跟她哥一样本身就有毛病呢,还是因为今天事情的刺激,平心而论,任何一个姑娘,不管事先知不知情,也不管她喜不喜欢新郎倌,在大喜之日,好好地穿了喜服、拜别了爹娘、上了花轿、请了宾客,认认真真地等着准备拜堂,中间却来了这么一杠子,任谁都不会云淡风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何况搅黄了此事的还是自己亲哥,嗯,还有可能加上自己的亲娘、亲舅舅、亲外祖父等人,反正都是最亲的人。 想到这里,季雨菲心念一动:搞不好还有眼前这个亲表妹。 张琳当时那么嚣张地跟自己说,她就等着瞧,过了今日,看自己还有没有能耐敢去收拾她。 这是谁给她的胆子她又为何要如此强调过了今天这个时间点 难不成她是提前知道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别说张琳了,二公主都不一定会提前知道,要不然万一不配合、宁死不上花轿怎么办 但张琳毕竟是张府的嫡出小姐,又一心爱慕着三皇子,虽然肯定不可能在事先被告知,但搞不好人家是在三皇子到她家密谋的时候偷听了呢 这么想着,季雨菲就更同情二公主了,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就她这今日之主角被蒙在鼓里当个工具,那可真是也好,狂笑一阵就当抒发下内心的憋屈吧 只是二公主这动静实在太大,外面一群贵妇里几个德高望重的就走了进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谁知本来在哈哈大笑的二公主,忽然笑声一收、眉毛一扬、眼睛一瞪,竟然朝那几个无论是年龄还是辈分都不算低的夫人们来了句: “滚” 眼看张琳被这声吼给吓得一哆嗦,手帕都掉到了地上,季雨菲眼睛一闭:二公主看来是被刺激得狠了 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只希望事情无论是好是坏,赶紧来个大结局吧,天已经看着都黑下来了 可惜时间感觉过得极其缓慢,四月的夜晚本来应该是鸟语花香、暖风熏人醉的好时候,但如今却是众人默默围坐一室、等待着一个不知怎样的结果。 二公主倒是没什么,在狂笑一阵后就开始吩咐人替她卸妆更衣,之后就一声不吭地打算睡在新床上了。 季雨菲也有点困,想了想,今儿出了如此大的事,估计外头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协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来注意女眷这边,便也想着打个盹什么的,傻坐着等也不是个办法。 当然,自己肯定不可能跟二公主似的上床睡觉,也没地方可睡,但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总可以的吧便跟二公主求个人情:“可不可以借个枕头给我我想在桌上趴一会儿。”反正屋里没什么人,刚才那些贵夫人早就吓得退出去了,这样趴着睡也不算不雅观。 旁边的张琳一听正打算张嘴阻止呢,二公主已经一声不吭地从帐子里扔了个绣着鸳鸯戏水图案旁边还备注了一个囍字的大红枕头出来,季雨菲赶紧接住。 还别说,这枕头材质挺好,枕在脸上滑溜溜挺舒服的,也许是这一天起得太早,中间又各种事情,很快,季雨菲就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还是在当年的大学寝室里,季雨菲自己端坐在床上,正得意地跟宋明洁等人吹嘘:“我跟你们说,那三皇子真的太好看了,美人,绝对的极品美人,秒杀咱们看过的古装剧里所有美男” “真的假的”旁边坐着的陈晶晶表示怀疑:“这么美,你还不赶紧追怎么倒是跟谢宜江定了亲谢宜江不是长得一般么连萧梦醒都比不上。” “哎呀你们知道什么呀”季雨菲觉得这帮人怎么听不明白呢,赶紧给她们解释:“谢宜江性格好、人又专一,在古代太难得了而且那萧梦醒可是前朝算了,不说他,就说三皇子吧,我怎么可能会去追他他是我堂哥啊亲们” 宋明洁却嘻嘻一笑:“那你说的那个张琳,不是三皇子的表妹么人家就一心想要嫁给美人呢,还打算在酒里下药对不对那后面扑倒了没有好想知道结果啊” 季雨菲听得很无语,拍着底下的垫被觉得很是怒其不争:“你们也太看重美色了我跟你们说,张琳其实也就是单相思,还整天表哥、表哥的叫,其实三皇子并没有看上她,而且后面出事了,根本没扑成,白忙乎一场,还嚣张得要死” 正说得欢,张皓然从外面推门而入,一脸面无表情地接了话:“堂妹跟表妹又没什么差,如果三皇子看上你了,你从不从” 季雨菲听得瞠目结舌:“古代表哥表妹是可以通婚的,但同姓的堂兄妹,那可是**啊张皓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张皓然却嘻嘻一笑,不以为意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抬头一副宫斗剧里腹黑心机女的表情看着季雨菲:“我么,就是来问问你,你要同意么自然最好,如果不同意,呵呵” 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示意季雨菲看。 季雨菲往下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然是康王的照片 而且是被捆绑着的康王,嘴里还被塞了一团白布,看见自己,努力发出“呜呜”的声音。 顿时急得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想去抢那手机。张皓然却一副电视剧里妖艳贱货的得意表情,把个手机给收了起来。 “喂,张皓然,你有病啊这事跟我爹有什么关系”急得季雨菲破口大骂:“我跟你说,我爹要有什么事情,我绝不放过你” 又见旁边的宋明洁和陈晶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又气又急:“你们怎么都这样我爹可疼我了,他现在不知怎么样了,你们竟然一点都不想帮我吗” 说到后来就哭了:“爹,爹你在哪里,女儿不孝,呜呜呜” “郡主,郡主” 咦,是在叫我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 婚礼(十四) 季雨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是一脸关切的季嬷嬷和白流苏。 哦,刚才原来是梦啊,幸亏是梦 每次碰到张皓然都倒霉不过既然流苏她们都过来了,那还是得问问康王的情况: “我父王呢” “郡主,王爷也来了,在外面等着接您一道回王府呢。”季嬷嬷一边帮她整理头发和衣服,一边温声告诉她情况。 那意思是康王平安、然后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季雨菲心中大定,高兴地起了身。 看了下,二公主那新床上依旧账帘低垂,看来睡得挺安稳,那就不告辞了,张琳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对她反正不感兴趣。 只是尘埃这么一落定,人就彻底放松了下来,本来就是中途被叫醒,如今困意便又重新袭来,于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闭着眼睛抱着季嬷嬷的一只胳膊靠在她身上自动跟着她往外走,好困啊,好想念自己温暖舒适的床啊 “清儿”耳边响起了康王的声音。 身边的季嬷嬷也低声唤了自己一声“郡主”似想让她站直。 季雨菲这会儿心情好,嘟囔了两下表示不依,自家父王怕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被他说过坐没坐相什么的,并依旧闭着眼睛回答:“啊父王你来啦,咱们走吧,我好困啊,马车要是能进到院子里来就好了,好想立马躺倒睡觉啊” “清儿,咳咳”耳边又响起了康王的声音,还带了两声咳嗽。 与此同时季嬷嬷也在自己耳边说了声:“郡主您先睁眼吧” 季雨菲听着有点不对劲,便睁开了眼睛。妈呀,灯火好明亮呀,赶紧用手挡住。 就这么一睁眼,发现外面原来坐了不少人,赶紧晃一下头让自己迅速清醒,然后快速地扫了下。 好吧,原来连二公主都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这里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旁边则站着一脸不屑的张琳,哦不,这两人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屋里除了三皇子夫妇,竟然还有张妃和洪嬷嬷 季雨菲赶紧给诸人行礼,然后在三皇子略带戏谑的眼光里很是尴尬地朝康王示意,意思是赶紧走吧。 “哦对,那什么,本王就跟清儿先回去了哈”康王又清了清喉咙,起身告辞。 季雨菲便朝何梦瑶眨一眨眼,又朝洪嬷嬷挥挥手,然后朝其余那一家子迅速行了礼,便赶紧往门口蹿去。 出了门,季嬷嬷就赶紧给她赔礼:“郡主,奴婢刚才未能及时提醒您” “哎呀,嬷嬷,是我自己没意识到,没关系的,就是有点尴尬,出了门就没事了,哈哈,走,咱们赶紧回家睡觉去”出了门,晚风一吹,人也清醒了,季雨菲觉得一点事儿都没有。 谁还没个睡迷糊的时候呀,而且啊,本郡主如今心情好着呢,我爹跟我都成功地安全脱身了,耶 所以主动跟康王上了一辆马车,张嘴就问怎么连张妃和洪嬷嬷都来了。 “你呀,这种时候竟然还心大睡到叫不醒”康王先说了一句女儿刚才那傻样子,然后才给她解释:“阿贞这婚礼如今不是没成么” 那洪嬷嬷来干什么哦对了,估计是代表皇太后来安抚孙女的。 二公主这事是挺麻烦的,虽然因为客观原因,所以想必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什么良策,季雨菲便打了个哈欠。康王见此,便也不说什么了,只叮嘱女儿现在先控制一下,回去后再好好睡一觉。 季雨菲便又问起了康王今儿下午的经过,当然又被拒绝了:“清儿,今儿一天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睡个觉,明天再说吧。” 想了想,又嘱咐女儿:“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府里待着。明后天父王可能不在,你别担心,无非就是一些例行的程序罢了。” “什么意思”季雨菲顿时坐直了身子,什么叫例行的程序 康王见女儿一脸的警惕,便也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咳,说来话长。要么这样吧,明天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你反正刚才也睡了一觉,要是现在不困,咱们回去后就给你说说,也好心里有个数。” 季雨菲点点头:“父王我现在不困了,咱们回去后弄点吃的然后说一说彼此的情况吧,后面也好有个参照。” 于是父女俩回了府后让厨房做了点夜宵,打发了季嬷嬷她们后就相互说起了各自这一天的经历。 季雨菲重点说了何梦瑶给自己传的纸条、二公主的表现以及中间自己跑出去找康王时在那个小院落的所见所闻,当然,三皇子对自己那些奇怪的表现还是略过了,潜意识里,季雨菲觉得,这个疯子的表现,自己回头先整理一下再说。 康王先是看了下何梦瑶写的那张纸条,吩咐季雨菲收好,然后沉吟半响后说道:“这何小姐的话,应该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你传给她父亲。说起来,今儿这事,父王觉着,那何总督应该没掺和。” 接下来,康王给女儿低声说了一遍太子的事情,这一说,季雨菲才震惊地知道,太子死了不说,竟然还是被烧死的 原来那袅袅的青烟竟然是 眼看女儿一副龇牙咧嘴难以置信的神情,康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当时父王借着咱们之前商量好的醉酒在歇息,所以当中具体情形并不清楚,不过,也算是因此省了很多事情吧。” 那倒是,起码不会一直有人来找他询问此事了,毕竟太子之死,肯定是要好好调查的,对当时在场的人,肯定免不了会有一段时间的重复盘问。 “那父王,现在关于着火的理由是什么”季雨菲觉得这也太大胆了吧,二公主府的大喜之日,肯定是方方面面都安排周详的,怎么可能大白天地就着了火呢而且太子还偏偏在里面没救出来 “不是的,清儿,这起火是后来的事,一开始,据说是有刺客发难。”康王盯着女儿说了句。 “刺客这也太”意外了吧这太子刚立不久,怎么这么快就拉了仇恨 “刺客一事,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不过那些刺客据说身手一般,人数倒是挺多,打了没多久就想逃窜,所以太子身边的护卫就有点懈怠,可能也有点想借着此事得点功劳的意思吧,这是当时在场的人跟我说的,所以倒是打得挺热闹,打了有好一会儿。” “只是这会儿大家都没想到,那从一开始就被掩护撤退的太子,因为要迎战刺客而派出了大部分身边的护卫,所以身边所留的人并不多,却没想到刺客安排了一招声东击西,厉害的刺客早就等着伏击太子,甚至到后来,去救火的人发现,太子和另外两人是被锁在里头活活烧死的” “跟太子一起烧死的那两个人,目前还不知道是护卫还是刺客,反正都已经烧得唉,只能等查验结果出来再说了,不得而知啊” “现在想来,”康王看了眼女儿,低声说道:“听了你刚才的话,这件事,应该跟安国公府有关系” 第四百七十四章 婚礼(十五) 照康王的理解,中南道那边,既然皇帝派了谢宜江过去,肯定是带着监督何总督动向的任务,虽说何总督算是当地的土皇帝,但宣抚使是皇帝任命派遣去的驻军统帅,对他是掣肘,应该不至于毫无所察,而且从之前元宵节那次的事情来看,何总督这老油条搞不好还觉得三皇子太操之过急了,想暂时按兵不动呢。 相比而言,安国公府远在西南,本就是为了保证边疆安宁而驻守在那里,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别说是派出一支刺杀队伍了,就是派出一支军队也绰绰有余。 所以季雨菲当时听到的那苍老声音,康王觉得应该就是安国公本人,毕竟今天能进公主府的人,哪怕小到某个给厨房送蔬菜瓜果的人,也都是有记录可查的,能如此有恃无恐地跟三皇子愉快交谈,身份地位都符合的,也就是安国公了。 毕竟,去掉作为三皇子岳父的何总督,也就安国公这个二公主驸马的亲爹,能跟三皇子直接挂上利益关系。 季雨菲点点头,不错,照此看来,当时自己在小院落里听到在汇报两边人的死伤人数,应该就是太子护卫和所谓刺客的伤亡情况统计。 怪不得感觉屋里的人心情愉快,那会儿太子估计已经烧死了,而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能不开心么 想到太子已死,又想到刚才父女俩出来时意外见到的张妃,季雨菲不禁想起了宫里的徐贵妃以及之前和何梦瑶一起因为听到兵器声而冲出去的太子妃,便问康王: “那,父王,这事,太子妃和宫里的贵妃娘娘应该都知道了吧唉,想必伤心死了” 自己被太子妃为难的事就不说了,人家现在都这样了。 结果这话一问,康王长叹一声表示,太子妃也已经死了,并且不止太子妃,连小皇孙阿淳都没了。 “啥”这次季雨菲是真正给震惊到了,这也太狠了吧 陈长安想到这一整天见到他的几次,无一不是云淡风轻、美人如玉的样子,简直是太变态了 季雨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三变态远离之远离之 何梦瑶给的那张纸条,看来以后得放在枕头下,每天早上起来就默念三遍,铭记于心 太子妃母子俩是怎么死的呢据康王说,巧了,当时火刚好烧得最旺时,太子妃出现了,救夫心切的她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底子,就夺了侍卫的刀想去把门锁砍落,谁知锁没砍掉,却有一根顶上的房梁掉了下来,刚好砸在了太子妃身上,等到大家七手八脚不顾火势把她救出来,人已经不行了。 季雨菲:这种桥段,宫斗剧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明摆着是人为的好吧搞不好那根房梁,或者上面所有的房梁,其实都早就被动过手脚了。 可惜古代没有摄像头,在场之人事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人已经没了,看之前青烟飘了那么久,想必也是烧得一干二净什么证据都没了。 “那小阿淳呢”其实从康王说太子妃死了之后,季雨菲心里就有隐隐约约的判断,觉得三皇子这边应该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只是那毕竟是个才四五岁的小朋友啊 康王又叹了口气,说是当时因为慌乱,大家都自顾不暇,阿淳趁乳娘不注意,跑到了水边玩,然后掉进了水里,等乳娘好不容易找到他时,人已经没了,那乳娘便当场抽了把旁边侍卫的刀直接抹了脖子自尽了。 “徐贵妃在宫里还不知道,暂时先瞒着。”康王以一口长长的叹气结束了太子一家的叙述。 “但是,”季雨菲想到一件事:“照规矩,二公主大婚后第三天,不是要和驸马一同进宫谢恩么而且还有宴会。那到时怎么办”徐贵妃肯定瞒不住啊 对此,康王表示,这种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反正事情多,一样样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的事情,别的都往后放一放。 “那父王,太子的事反正就这样了,想必宫里自会有安排。不过,二公主怎么办她和安国公府驸马的亲事还要不要继续了”如今季雨菲觉得很是理解二公主之前的所有表现了,没看哪怕现在,自己和康王讨论起来,也依旧是把太子的事情放在前面,反倒忘了,今儿事情发生在二公主的地方,毁的也是她的事,而且还是事关姑娘一生的大事。 参照三皇子之前的表现,好像对这个妹妹也没什么内疚之情么当然,安国公也有份参与,心情也很愉悦,不知他那驸马儿子宋哲昊怎么想,事先知不知情,但两家挑选这个日子来发难,两个领头的肯定老早就深思熟虑过了,就没有考虑过二公主的感受么 康王叹了口气,说自己在正院虽然也见到了二公主,碍于张妃等人都在场,也不好说什么,但既然洪嬷嬷都来了,想必也是代表了宫里的意思,今晚会给二公主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解决方案来的。 “这些事情,其实今晚也不一定都能做出决定,”临了,康王又表示:“所以后面几天,宫里也好,内阁也好,方方面面的,都会有各种变动。” 那肯定,不过,“父王,阿宁他们现在也都知道了吧你说,”季雨菲凑到康王跟前低声问道:“皇伯父本来就病重,听到太子一家都没了的消息,你说他会不会”直接吐血三升而亡啊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孙子呢,而且既然是皇帝,安国公府这门亲事还是自己给女儿找的,将心比心,季雨菲觉得皇帝肯定会大受刺激。 正常的健康之人倒也罢了,皇帝如今都朝不保夕,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而遭受致命一击呢 又或者说,搞不好三皇子那边就在等着这个结果呢,反正如今皇帝膝下三子只剩他,两个皇孙虽然还剩了一个,奈何也已是过继给宗室了,所以怎么看,也就剩他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了。 皇帝如果再这么一死,干脆连太子册立都省了,直接从皇子一跃而成皇帝,多好。 想必这就是陈长安那个变态今天心情甚好的缘故吧 哎呀不行,再默念三遍:陈三变态远离之远离之远离之 不过念完了季雨菲又发愁:“父王,你说,我当时在那小院落里偷听,可能陈长安怕一下子人死太多过于醒目,会不会是打算先放过我一阵子,然后等他地位稳固了,再来找我算账啊” 第四百七十五章 婚礼(十六) 那自己是不是等下就好回去收拾收拾行李跑路了反正最起码在陈长安那个变态荣登大位之前应该是安全无虞的,或者说在现在的皇帝驾崩之前还是安全的,那还有点时间空档逃命。 只要能逃到中南道谢宜江那里就行。 啊,拜托,皇伯父,请您为了我,一定要继续努力、坚持多活一阵子啊 季雨菲现时狂乱的内心活动,康王自然不得知,但听了女儿刚才的话,康王安抚说,就算三皇子顺利登基,但自家是跟护国公府结亲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谢宜江和远在西北的谢远将军等人,总得让他掂量一二。 再说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堂妹,皇帝一登基就拿堂妹开刀,这叫什么事儿言官们都看不下去。 也是哈,忘了自己只是个“弱女子”了,能有什么让皇帝不惜来对付的把柄这秋后算账也得师出有名啊。 季雨菲顿时就高兴了,看来这么大的危险自己父女俩都暂时安然避过了,反正当时自己就跟变态陈三表态了说什么都没听到,后面的事情么,以后再说呗 于是折腾了一整天的父女俩就各自回屋安歇不提,季雨菲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一问已是辰时末,便一边吃早中饭一边问旁边的季嬷嬷,外头可有什么传言。 季嬷嬷摇摇头,说只是零星听到外头有在传昨天下午二公主府走水的消息,其余的没听到。 看来是官方在有意封锁消息了,毕竟现在很多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 季雨菲便交代她,让她管好府里的人,切莫以讹传讹。 对此,季嬷嬷回答说,一早康王就吩咐下来了,大家都会谨慎行事。 季雨菲便站窗前看着外面的明媚春光想后续事情的发展,一边想,一边遗憾如今没法见到宫里的三公主,不知她对此事如何应对。 真的,这会儿好想跟她见一次面啊,这家伙永远一副淡定的表情,说两句话就挺能稳定人的。可惜昨天早上见到她时,没法预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要不然也能彼此商量个对策。 当时自己跟她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当时自己一心叮嘱她管垂死的皇帝要个免死金牌保身,说怕太子登基后对她不利,为此还不惜用太子搞不好会随便找个类似赵佳武之类的人当驸马来吓唬她。 想到此,季雨菲也是感慨,谁能想到,昨儿早上担心的事,今天早上就彻底不是事了,赵家貌似之前被太子提拔得很顺利,那如今太子没了,赵佳武自然是根本不用去考虑了。 当然,新的问题自然又产生了,所以,作为当年把三皇子亲舅舅打成猪头的人,三公主以后的日子还是不见得会好过啊。 唉,这么一想,康王府和护国公府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儿晚上康王说的那些乐观的话,其实也只是在安慰自己吧 毕竟,陈长安真要当了皇帝,国公府也好,亲王府也好,还不都是他的囊中物,只不过取出来时略微费劲罢了。 唉,愁人啊 倒是也可以理解张琳的嚣张了。 季雨菲越想越没自信,甚至一度很是懊悔昨晚对张琳放的狠话,这姑娘睚眦必报,一朝等到她家亲亲表哥登基,还不得疯狂报复啊到时随便找本仪训甩自己脸上,搞不好自己还得陪着笑收下来呢。 啊,不能等了,得赶紧收拾东西,回头就往中南道找谢宜江去 可是,季雨菲转头又想:这么去找谢宜江,会不会就被人家抓住把柄了啊,毕竟如今只是定了亲,又不是成了亲的夫妻,那不是刚好让人把两家一锅端么 唉,康王府人丁单薄,亲戚太少了,除了谢宜江,一时间都想不出其它地方可以投奔,真是愁人啊 不对,亲戚其实还是有一家的,季雨菲脑海里忽然想到了清明节时碰到的沈家舅舅们,貌似在京畿道,真要去也挺快。 不过,只一瞬就又被自己打掉了:都是些文人舅舅,没的自己还给他们带去祸患。 想来想去,季雨菲觉得,只能祈求变态男陈长安要么登不上帝位,要么登上帝位后稳定分裂成那个温柔斯文人格并再也不复原。 可惜这两个想法估计都实现不了 啊,好烦躁啊不是说穿越女都会被开金手指么季雨菲闭着眼睛开始在心里骂张皓然。 当然,是21世纪那个女版的张皓然。 为此,在白流苏有点犹豫地进来问自己要不要传午膳时,季雨菲也是有气无力地拒绝了。 没心思吃啊,而且刚才吃的多,现在也不饿。 “那,郡主,要不奴婢带两个人到街上去转转吧”白流苏再次犹豫着问了声。 季雨菲想了下,觉得是个主意,主要流苏昨天也在现场,让她去打探一下现在外头的舆情也不错,便同意了。 之后因为心情烦躁,索性又躺回了床上,试图理一理思路。 理了半天,没理出什么头绪,结果依旧跟刚才想的一样,气得把何梦瑶那张纸条拿出来咬牙切齿地低声诅咒三皇子登不上皇位。 又想着,自己拿着这张纸条去中南道,何总督会不会因此而收留自己。 当然,这个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何总督会不会信,就凭何梦瑶是未来的皇后,想必何总督就算信了,也会忍痛拒绝、然后把自己重新送回京城任由三皇子宰割吧 陈三这变态为祸人间啊季雨菲气得捶了下枕头。 不过,想到此,季雨菲叹一口气:如今自己一副绝望的姿态,那么是不是可以因为这纸条,来认真整理下这位三皇子对自己不同寻常的举动了 其实昨天就有一些有的没的想法,隐隐约约的,季雨菲自认自己不是张琳那等愚钝脑袋,只不过一直不想去正视它们,但昨晚在二公主的新房里做了那么个梦,所谓梦由心生,其实自己心底也还是有些想法了吧 从那次莫名送自己簪子起,如今想来,三皇子对自己就有点特别,毕竟不是亲兄妹,哪有堂兄亲自给堂妹插簪子的何况那簪子看着名贵得很。 至于叫自己“清妹妹”,季雨菲认真想了下,好像从当初行宫第一次见到三皇子开始,他就是这么叫自己的,虽然顺畅了点儿,也不能说有问题。 但从簪子之事开始,三皇子对自己,特别是昨天的行为,确实不像是一个已婚堂兄对一个定了亲的堂妹该有的。 想到这里,季雨菲不禁一激灵:那位痴情的表妹张琳,之所以这么讨厌自己、不惜叫自己全名,该不会也是因为瞧出了点什么端倪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婚礼(十七) 这种猜想刺激得季雨菲一下子坐了起来,开始仔仔细细地把昨天关于三皇子和张琳的部分又回想了一遍。 越回想越觉得,张琳应该是瞧出了什么端倪,不然对自己的愤恨太匪夷所思了,这人对曾痛打她亲爹的三公主貌似都没那么愤恨。 合着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她“情敌”,不恨死自己才怪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二公主,人家可是对自己和三公主一视同仁地看不上。 想到这里,季雨菲颓然倒在了床上:这变态的陈长安,不会是真的看上了自己这堂妹吧 妈呀,何德何能啊,没招他没惹他,这三皇子是纯粹的变态吧 记得当年刚上大学时,学校例行对每位新生进行心理测试,以摸排可能需要心理辅导的学生。那天做完题目回寝室后,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于是老大陈晶晶跟大家说起了她网上看来的测试是否是心理变态的五道题目。 当时大家都很感兴趣,纷纷要求陈晶晶给大家念一遍题目,看心理变态的人如何思维异于常人。 季雨菲记得很清楚,当时大家都对那几道题目的答案绞尽脑汁,但都不是正确答案,张皓然还表示不服。结果等陈晶晶报出答案,大家感叹之余都觉得,果然心理变态的人异于常人,那些答案也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变态的人心理无法以常人论,季雨菲便按照当年心理老师在某节针对校园霸凌主题课上所教的,先给自己来了一番自我心理建设:虽然在张琳的心里,自己估计就是个敢勾引美人堂哥的水性杨花妖艳贱货,但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也没有任何错,这件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也是,之前自己之所以没往这方面想,主要还是正常人的思维在作祟,但陈长安本事就不是个正常人啊,小时候虐待动物、长大了虐待老婆的变态男啊 不行,万一自己想岔了呢还是再仔细回想确认一遍吧。 季雨菲便又重新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还是不对劲,哪里会有堂兄亲密地拉着堂妹不放手啊这可是在吃个酒席都分男宾和女宾的古代呢,哪怕康王,在自己一开始把他当做老爸来撒娇的时候,也是浑身不适应,而且到现在为止,父女俩也顶多做点隔着衣服拍拍胳膊之类的动作。 再者,陈长安这变态,还总是冷不丁地伸手过来,也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总归是想跟自己肢体接触的,要么就是给自己插簪子,对了,上次清明节还给自己插过柳叶枝,现在想来,真的是 不对劲啊 还步步紧逼,先是让叫堂兄,后来又让自己叫名字,哪有这么亲密的堂兄妹啊 完了,被变态男给盯上了也不知这人是故意报复自己给何梦瑶传信、还是本身的心思不能以常理来推论,总而言之,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件好事。 这一刻,季雨菲无比盼望,跟谢宜江的大婚之日能早日到来。 对了想到大婚之日,季雨菲又觉得有了一点希望:自己跟谢宜江的婚事是太后赐婚、皇帝让钦天监给择的日子 哪怕是后面的皇帝,也总得听从前头皇帝的意思吧 那照此看来,是不是自己只要以后尽力避着陈长安、不给他可乘之机、熬到秋天出嫁就行了 这么一想,又拿出那何梦瑶给的纸条看了看,该不会,她也已经看出了三皇子的心思、所以提前给自己预警吧毕竟是跟那变态生活在一起的人,看出来什么也是正常。 唉,之前还笑话张琳笨呢,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果当时能想到何梦瑶是在预警自己就好了,那顶多就是得了一支堂哥因为感激看望堂嫂而赠送的簪子,后面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啊,季雨菲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之后白流苏从街上回来,给她带来了一些消息也算是稍微分散了一些心思。 传得最厉害的自然是昨日二公主在大婚当日府上走水的事,据白流苏委婉的说法,老百姓觉得这门婚事不是很好,而这种不好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觉得公主和驸马相冲,另一派则觉得是婚事跟宫里相冲。 前面一派说法,季雨菲觉得挺正常,老百姓闲来没事不就好八卦个所谓皇家密辛么,但后面一派说法,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很明显,这些人应该是对宫里情况有一定的了解,又或者说,是想借此做点文章。 至于做点什么文章,季雨菲现在处于很怀疑自己眼光的没信心阶段,因此不想去多做猜想,再说了,自己还自顾不暇呢,这婚事冲谁、不冲谁的有差别吗 眼见自家郡主一脸愁容、心不在焉,白流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其实本来她还想说,刚才还去了城门口,想看看有没有在盘查什么人。 毕竟,作为自幼习武之人,昨天二公主府里令人熟悉的兵器相接之声,她还是略有耳闻的,而且堂堂皇家公主的大婚之日,府里竟然着火了,火还烧了很久,怎么想,都不是很对劲,私心里觉得应该是外来因素所为。 又见自家主子昨晚回来后跟王爷说了很久,今早起来也是难得地发愁并主动让自己上街打听,白流苏凭本能觉得,昨天二公主府里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白流苏觉得都不用去想,皇家想隐瞒的事,自己去主动打听做什么这是表姐一直跟自己和妹妹叮嘱的,没得平白惹祸上身。 但是呢,外面的很多蛛丝马迹,其实还是会反映出很多事情的,何况这又是郡主交代自己做的事,所以在酒楼茶肆兜了一圈后,白流苏还自己一个人去了城门口。 果然,城门口的盘查严格了很多,而且从白流苏的观察来看,还大多针对的是出城去的人,且都是针对壮年男性。 白流苏便明白了,自己昨天没听错,二公主府里肯定发生过争斗。 可惜当时没观察多久,上次二皇子出殡那日跟着郡主认识的那位徐校尉一眼看见她了,主动过来跟自己打招呼,只好扯了个谎匆匆离开了。 想到这,好奇心作祟,在退下去之前,白流苏还是主动问了声郡主,问明天是不是还要继续上街。 季雨菲想了想,自己如今躲在府里不出门,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了解一下的,便点头同意了。又对自己以后不知要龟缩多久的状态暗自叹了一番气。 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持续多久,傍晚的时候,宫里派人送来消息,说请王爷和郡主明日一早进宫。 第四百七十七章 婚礼(十八) 明日一早进宫 季雨菲的第一反应是:明日要册封新太子啦 一想又不对,现任太子的死讯还没公布呢。 那还能有什么事 本来昨天要不生乱,明日倒是确实需要进宫的:二公主要三日回门,带着驸马进宫叩谢皇恩,宫里也会宴请宾客。 所以如今难道还要再做做样子 那被隐瞒消息的徐贵妃不是就知道了么太子一家三口不出现怎么解释 季雨菲忽然很想进宫,明日应该又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虽然想到进宫就要见到陈长安那个变态会有点心理阴影,不过只要自己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就没事吧都是人多的大型场合。 而且,说实话,季雨菲在内心里承认:自己就是个热爱八卦的人,以前在学校里追爱豆的各种娱乐小道消息,如今也一样对周遭之事满怀兴趣。 再说了,如今不是还要对自己的生存负责嘛,多知道点风吹草动总是好的。 这么一想,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好起来了,晚上还特意跑过去跟康王一道吃饭。 康王对明日进宫后会发生什么也不是很清楚,父女俩讨论了半天,除了觉得明天一定会有一些夺人眼球的事情发生之外,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是一定会发生的。 “反正到时看着点儿,离你皇祖母不要太远,还有,带上白流苏。”康王觉得只能这么个防患于未然了。 季雨菲点头答应,也叮嘱康王,到时除了看着点儿,就离三公主近一点。 离皇帝近一点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是什么人的目标 父女俩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还是跟着阿宁靠谱一些。 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进了宫。 看到前面宫道上很多熟悉的人,康王跟女儿对了下眼神:都是昨日去二公主府赴宴的皇室宗亲。 难不成是要召集大家进行隆重封口季雨菲只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那是不是还会借此给点赏赐做封口费啊那倒不错诶 不过等一下,大家都是去慈宁宫吗 还有,慈宁宫里披红挂彩的是怎么回事 季雨菲心下狐疑,人却自动跟着康王一道往里面走,反正都是重量级的人物,人还这么多,又是在慈宁宫,这会儿肯定应该是安全的吧 而且没看到三皇子,嘿嘿 之后的安排更是让季雨菲放心:竟然不需要男女分开坐。 难道他们竟然真是当三日回门的日子来过了这样分明是认亲的安排嘛,季嬷嬷之前跟自己科普过的。 只是经过了昨日的惊扰,这会儿大家的神色都比较严峻,完全没有回门认亲时那种喜气洋洋的氛围。 好在等大家坐定不久,皇太后就出来了,一脸笑眯眯的,周太妃跟在后面,也是一副高兴的表情,令季雨菲感到很是佩服。 而两人之后一搭一唱所说的话,更是让季雨菲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等下竟然要在慈宁宫给二公主再办一场婚礼,哦不,重新办一场婚礼 还可以这样 婚礼不是要在黄昏时举行的么哦也对,那时候宫门都要落匙了,不可能把这么多人叫进宫里,动静太大。 当然,季雨菲也觉得,能在慈宁宫里举办婚礼,想必也是挺荣耀的一件事,所以就不要计较什么早晚了,反正本来就已经晚了。 然后自己这伴娘看来也不用了,反正之前红包已经拿了,惊吓也有了,这次还是安心当个人肉背景吧。 季雨菲就端坐康王身侧,静等新郎新娘出场。 这一天的婚礼,大家虽然不说,回去后想必也是感叹了很多年的。 先是变得很瘦的总管王洪发亲自担当了婚庆司仪,唱喏请两位新人出场,之后盖着红盖头的二公主在三皇子的亲手牵引下、驸马在礼亲王的陪同下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张妃和安国公两个看着满怀欣慰的爹娘。 “妈呀,感觉都赶上21世纪的婚礼了”季雨菲咋舌。 之后便是拜堂成亲、送入洞房,然后估计是受到事先托付的礼亲王妃婆媳俩开始出来活跃气氛、请大家准备入席。 “行啊,反正能蹭一顿午饭也不错。”季雨菲不想对刚才那个简短古怪、不伦不类的婚礼做什么评价,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应该是三皇子那个变态想出来弥补他妹妹的吧果然是不同于常人 事实上,这估计也是大家的想法,反正在后来的宴席上,大家也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没说什么,礼亲王妃婆媳俩虽然依旧在卖力地搞活气氛,但总感觉今儿她们俩发挥得不好。 压力太大了,而且估计也没心情,影响了水准。 季雨菲听着,屏风另一侧的男宾那边,也是如此,没什么声音,只有碗筷的触碰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唉,那就赶快吃完解散了拉倒,季雨菲夹了条最喜欢的油焖笋恨恨放进嘴里 因了前面的事,这顿宴席结束得也挺快,眼看都吃得差不多了,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准是该起身告辞呢,还是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活动等着他们。 好在宫里的安排也挺“贴心”,之后酒席撤掉,又给重新坐一起的大家上了茶,然后消瘦的王大总管又出来了,说等会儿二公主和驸马就会出来认亲。 “噗” “噗” “噗” 季雨菲觉得自己起码听到了五六个把茶水喷出来的声音,好在自己和康王这会儿都没有喝。 也是,没看出来宣布的王洪发都一脸尴尬么,刚才不是才“送入洞房”么,这会儿竟然就要回门认亲了 这是按了多少倍速的快进啊,季雨菲在心里笑死了。 悄悄看一下周围,大家也都是一脸的古怪和无语的隐忍表情。 但再看皇太后和周太妃,人家的面部表情就管理得很到位,竟然还呵呵笑着说起了一些祝福的话,两人就跟说相声似的你来我往,也是再次让季雨菲佩服之极。 于是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一对新人又重新隆重登场了。 难得的,季雨菲惊讶地发现,两人居然都换了衣服,二公主更是连头发也梳成了已婚妇人的发式,一副要带大家实景体验的感觉。 季雨菲只觉得荒诞,正想笑,不对,变态男也出来了,赶紧低头。 之后是正日子的认亲,三皇子亲自担当介绍人,温和耐心地一个个给新婚夫妇介绍。 好在大家都是在皇室混久了的人,面对两位新人,居然也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祝福的话,什么“百年好合”、“夫妻恩爱”,连“早生贵子”都张嘴就来,反正都已经成亲了嘛,那该说的就还是说了吧。 随着三人离自己和康王越来越近,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有点加速了,只好捏着手给自己鼓劲:“不用怕,小雨同学,人这么多,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婚礼(十九) 眼看三皇子已经走到康王旁边的那位忠王妃身边了,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还有一个听着是刻意拔高的女性尖锐的声音:“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这称呼听得大家心头一凛:徐贵妃这是知道了她儿子一家三口都没了的事了 不过,今儿来的时候感觉沿路的侍卫都多了不少,这慈宁宫内外应该守卫森严吧 众人心里打着鼓,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也不好就地躲藏,但人人脸上都露出了警惕乃至惊慌之意,很多人甚至都认真审视了下自己和三皇子的距离。 那什么,反正冤有头债有主嘛,自己倒是躲远一点,免得被无辜殃及。 怀着这样的心思,在徐贵妃很快大踏步进来时,大家都已经起身行礼并在心里做好了应对,只是在看到她一身黑色的衣服时,还是心下一沉。 本来算是二公主回门的大喜日子,这徐贵妃穿成这样,想必是全都知道了 不应该啊,太子死讯尚未披露,连他的死因都还没个明确说法,照理不是得严密瞒着他这母妃么 要说一开始在门外听到吵闹声时的揣度是一回事,如今见到整个人神情悲愤憔悴、人也看着老了好几岁的徐贵妃时,大家心中的恐慌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有些人,特别是夫人们,都跟看救世主一样地看向了皇太后。 毕竟这是慈宁宫,太后她老人家的地盘,而且面对徐贵妃,也就只有她可以压制了。 看完皇太后,大家又顺道看一眼一身难得一身玫红宫装很是喜庆、醒目地站皇太后不远处的张妃。 对比太鲜明了,没法去忽视她。 何况今儿又是专门为她女儿办的事。 众人这么想的时候,徐贵妃没说免礼,犹如没看到殿内济济一堂的样子,就那么直接往正对面高坐的皇太后快步走过去了。 季雨菲紧张地看着,皇太后身后的欣娘也一副蓄势待发的警惕样子。 好在徐贵妃在离皇太后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季雨菲在背后看不清她面部表情,只听到她有点沙哑的声音问了皇太后一句:“母后,今儿大喜之日,怎的不见长生他们一家” 殿内一阵静默的骚动,这话不好回答啊。 皇太后却一边按手示意大家坐下,一边发出了一声叹息:“胜男,大家并非都有意瞒着你,实在是,之前出了意外,长生他,他已经”说到后来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季雨菲:原来贵妃的名字叫徐胜男,这名字不错,挺有气势。 徐贵妃听见皇太后的这半句话,身子晃了一下,一时间也没说话,低头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名的,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坐下来的季雨菲打了个寒颤,令她想起了当初刘妃在知道二皇子死讯后的疯样子。 唉,希望这位武将家出身的贵妃娘娘能控制一下自己,冤有头债有主,也别再逼问皇太后了,这不明摆着的嘛,谁得利谁有嫌疑啊,直接把明晃晃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三皇子给结果了就行。 话说这徐贵妃既然是武将家出身,应该会武吧有功夫的半老徐娘,应该可以斗得过感觉不怎么会功夫的青年男性吧 又想着,殿内不准带兵器,这徐贵妃眼看着一身素服,就算扑过来,那应该也威胁不大,希望她身手利落一点,别等旁边的那位驸马宋昊哲过来,还有安国公,这父子俩看着应该是会功夫的,缠斗很耗时间,等下那殿外的侍卫就要进来增援了,那贵妃娘娘就再无胜算 季雨菲一边想,又一边默默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和康王逃跑的空间,希望万一徐贵妃扑过来,几个人又都打在一起,那自己父女俩能够及时逃开。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的徐贵妃这时候抬起了头,又看着低头拭泪的皇太后问了一句:“那,小阿淳呢阿淳最喜欢热闹了,今儿怎么也没跟他母妃一起来” 这话皇太后就不接了,依旧低头拭泪,哭泣的声音还略微大了起来,旁边的周太妃开始侧头低声相劝。 张妃从一开始就低着头,这会儿坐下后更是看不清她面部表情。 “哈哈哈哈哈”冷不丁的,徐贵妃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倒是把个一直低头的张妃让人看到惊恐地抬起了头,虽然很快她就掩饰般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并迅速恢复了镇静的样子。 季雨菲也给吓了一大跳,旁边的康王感觉到了,赶紧伸手过来轻轻拍了下她,还低声安慰了一句:“清儿莫怕” 这话站在前面不远处的三皇子似也听到了,还转头看了季雨菲一眼。 妈呀,这一看,季雨菲又打了个寒噤,这陈长安果然不同于常人啊,脸色如常不说,看她的眼神还觉得诧异,似乎在说:不是吧,这么点动静就害怕了 贵妃娘娘啊,求您别笑了,赶紧积攒力气,给陈长安来个致命一击吧季雨菲觉得身上都有点发寒。 可惜徐贵妃这一笑,似乎有点停不下来了,一边笑还一边转着圈儿地看大家,看这个看那个,看的大家浑身不自在。 可是人家丧子丧媳又丧孙,哀痛过甚笑几声又怎么了总比看见她痛哭心里好受一些吧 于是殿内除了徐贵妃回荡的大笑声,便又是一片低头沉默声。 季雨菲:刘妃的事才过去多久啊,现在又来一个徐贵妃,得亏皇帝不在这里,不过他在不在其实也无所谓了,就是如果阿宁在就好了。不知怎的,阿宁在就比较让人安心。 又想着,这徐贵妃,总不会是特意到这慈宁宫来笑一场、然后等下估计再接着哭一场吧好歹是半辈子混后宫的人,肯定心里也最清楚,宫斗可最不吃这一套了。 不过,也许真的像当初那刘妃所说,这武将家出身的徐贵妃,搞不好真的是有勇无谋的人 但有当初那种冒险求药生下皇长子的魄力,应该也不至于啊,要不然也坐不稳这贵妃之位多年呢。 唉,还是太刺激了,看着一个状若疯妇的人,担心她等下不知会如何发飙 季雨菲这么思来想去的时候,大笑声忽然很是突兀地停了,然后大家便眼睁睁地看着徐贵妃手一翻,寒光一闪,黑衣袖子翻飞,如一只巨大的黑蝴蝶一般,往不远处一身红衣安坐的张妃迅速扑了过去 第四百七十九章 婚礼(二十) 这一下变故陡生,殿内顿时一阵惊呼,之后是一片混乱。 康王反应很快,拉着女儿就往外面退,以至于还有点发懵的季雨菲只来得及看到,欣娘迅速地挡在了皇太后面前,之后好几个人朝徐贵妃扑了过去,包括安国公父子。 但三皇子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住了,之后似乎还回头看了自己两眼。 本来就受到惊吓的季雨菲被这么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d,这是想要浑水摸鱼、趁乱灭了自己吗 于是未及多想,转头就朝外面狂奔,把个本来快步走在她前面的康王给拽得一趔趄,然后父女俩就这么迅速地越过了几个本来走在他们前面的人,率先跑出了大殿。 之后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康王也早已静下心来,本打算进去看看,但还是被惊魂未定的季雨菲给拽住了:皇太后肯定有人护着,刚才看着也不是徐贵妃的目标,而其余的人,跟自家都没什么关系,关键里面还有个变态的陈长安,那进去看什么一个不慎,搞不好还会被他“顺便”灭口 康王刚才没看到女儿所看到的,心里自然更是不知道女儿所知道的,现在见女儿如此强硬地阻拦自己进去,便只能讪笑着跟周围的人自说自话般地解释:“唉,清儿这是吓到了,莫怕莫怕,父王在这儿陪着你” 然后在看到一队禁卫军冲进殿内后,犹豫了下,终于低声对季雨菲说了句:“你皇祖母还在里面呢,父王得进去看看” 父女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相互对了下眼神,季雨菲便咬着嘴唇决定:“父王,那我也跟着你进去吧”反正有禁卫军这么多人,怕什么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这父女俩看着是毅然决然地重新跨进了大殿。 进殿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圈团团包围看不出他们后面有什么的禁卫军士兵。 见他们父女俩进来,那围着的一圈士兵便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站着的几个人。 安国公父子,三皇子,二公主,以及更远一些的皇太后、周太妃和欣娘等人。 然后一低头,季雨菲看到地上还躺着两个人,一红一黑。 虽然是脚对着他们,但看衣服,应该就是徐贵妃和张妃。 饶是有心理准备,季雨菲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和两人身下的血泊,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妈呀,看来徐贵妃和张妃都死了 季雨菲刚来得及掩住自己的嘴捂住那声脱口欲出的惊叫,耳边就传来了皇太后的声音:“无妨,安国公。” 再一看,安国公已经走到了地上那两个人旁边,这会儿停住了,朝着皇太后拱手行礼,之后又后退了几步。 皇太后便遥遥看着季雨菲这边又说了声:“清丫头,不用担心。” 这话一说,里面站着的几个人便也都回头看了她一眼。 包括三皇子,似乎还跟自己微微一笑。 季雨菲心中翻一个白眼骂了一声,眼睛则专注地看着皇太后那边行了个礼,然后拉着康王走到了一边。 反正一时也不好就这么走了,那就还是低调一点。 “大家都坐吧,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干等,长安,让禁卫军都退下吧,哀家已经使人往皇上那边禀报,想必很快就有人过来了。”皇太后的声音听着一如往常,令季雨菲好生佩服。 太后娘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存在啊,眼前躺着两个好歹是相处了很多年的儿媳,又是因为之前两个孙子的自相残杀,竟然就这么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俨然是日常那种让欣娘准备午膳般的寻常口气。 三皇子应了一声,挥退了禁卫军,自己也坐回了已经坐下的康王父女俩身边。 好在是在康王那一侧,不然季雨菲觉得自己会暴走。 二公主一看,也在他们仨的对面找了个座位坐下了,不过人看着有点恍惚。 也是,亲娘就倒在眼前,能忍住不痛哭已经很可以了。 “安国公,你和驸马也坐吧。”另外两人似乎还在犹豫,不过三皇子及时地出了声,然后那父子俩也就很干脆地大踏步坐到了二公主那边。 于是一边座位各三人,中间地上躺着两人,外加上头宝座上端坐着一人。 周太妃和欣娘等人这会儿已经退下了,大殿内静寂无声。 季雨菲开始后悔刚才跟着康王进来了,这不是上赶着又让三皇子多了一个灭自己的理由 看到了不该看的、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宫廷密辛,唉,都怪自家老爹,干嘛上赶着来掺和要进来也应该多拉两个人,礼亲王之类的作为宗室长辈,不是也很应该进来看看么 想了想,季雨菲便假装出一副怯生生的语气,站起来对上面以手支腮垂头似乎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的皇太后喊了声:“皇祖母” 见殿内其余几人都看了过来,皇太后也抬起了头,便继续怯生生地请求她: “孙女觉得身子不太舒服,可否、可否让父王带孙女出去” 康王估计也后悔刚才进来了,或者说,反正皇太后没事,眼下这破事他也不想掺和在内,听了女儿的话,立马很配合地一迭声地问女儿:“是么,怎么不舒服是不是头晕你这孩子,刚才在外面就说头晕,又说挂心皇祖母,非得进来” 季雨菲听得心里想笑:自家父王都快要成为戏精一枚了。 可惜,戏精最终没法战胜大神 “好了”康王一串听着很是急切的话被皇太后及时打断了,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隐约的不悦:“欣娘” 欣娘从后面应声而出。 “扶郡主去偏殿休息一下。”皇太后指着季雨菲说了声。 原来还是不让走啊,季雨菲很是失望,看了下同样很失望的康王,没办法,能走一个是一个吧,父王你多保重:“多谢皇祖母,那父王,女儿先去歇一会儿了。” 康王嘴角翕翕,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跟欣娘走人,总不能这会儿自己也说身子不舒服吧 季雨菲便怀着半释然、半担心的心思跟着欣娘进了偏殿,见她喊人送来了茶水后也并未退下,想来刚才也是待在此处的,便低声问她:“欣娘,皇伯父那边什么时候来人” 早完早了啊。 二公主这婚礼真是够了,回家得跟康王商量下,如何能找个理由跟她断绝来往。 因为跟白流苏的关系,欣娘看见这位郡主,向来是很恭敬的,如今见她这般问,抬头看了下殿内,见端茶水的小宫女刚好退下了,便也低声凑过来说了句: “郡主稍安勿躁,应该很快的。” 那还好,季雨菲很满意地拍拍她的手,一般留神着大殿内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声音虽然在此处听着不是很真切,但季雨菲再熟悉不过,一下就听出来了: “皇祖母,我来了” 第四百八十章 定论 皇帝竟然派出了三公主来处理此事?季雨菲立马往大殿内走。 好在如今大家的焦点都在三公主身上,见她进来,除了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其余人也没啥反应。 当然,三皇子也看向了自己,自然无视就好。 而安国公父子从自己刚进殿开始,就一直在关注三公主,季雨菲不动声色地看了下,两人都是站着,想必刚给三公主行过礼,安国公是一副认真审视的态度,驸马宋昊哲脸上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艳,就那么赤裸裸地盯着三公主。 那是,跟冷艳的二公主相比,浓艳的三公主很不一样,何况今天她还是那身最爱的杏黄色劲装,季雨菲不知为何有种骄傲的感觉,没想到一个公主会有如此气派吧? “哈喽!”三公主见她进来,还咧咧嘴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看了下周围,径直往皇太后前面去了,之后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皇太后做了个想要阻止她坐下来的动作,奈何三公主动作太快,只好一脸为难地看向她:“阿宁,你现在也看到了,想必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之前皇祖母派人跟你父皇说的时候,这事还没有发生,那要么你再…?” 意思是让三公主回去跟皇帝汇报下具体情况再过来?季雨菲觉得皇太后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三公主点点头,然后冷不丁地朝外面喊了一声:“王洪发!” “奴才在!”外头一声回应,进来了消瘦版的王大总管,连皇太后都看着皱起了眉头。 三公主不管这些,只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对明显也是受到惊吓的王洪发说: “你等下回去跟父皇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外面的人都走了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便又转头问了安国公一句:“徐妃要杀张妃,然后被你杀了?” 本来还在认真审视她的安国公,被三公主这么突如其来地一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呵,想必也是没想到三公主会如此直接吧?季雨菲在心里笑,虽然对太子一家没什么了解,对太子妃更是没什么好感,不过如今人家一家都死光了,你们这帮人,还是稍微领教一番三公主的简单粗暴比较好。 眼看安国公依旧有点为难地愣着,康王旁边的三皇子及时接话救了场:“无妨,安国公,照实回答阿宁的问题即可。” 既如此,安国公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立即反应了过来,开始给三公主讲述刚才的情形。 季雨菲和康王两人当时也不在场,便也仔细听着叙述,算是了解下当时的经过。 其实整个过程本来也没多少时间,加上安国公的叙述比较简洁,所以很快,事情的经过就说清楚了。 据安国公所说,徐贵妃当时毫无预兆地突然扑向了张妃,因为两人距离比较近,又担心太后和三皇子等人的安慰,所以哪怕反应过来后就想冲过去阻拦,但也还是慢了一步。 加上张妃也是个柔弱的妇人,徐贵妃本身就习过武,一击即中,用袖子里暗藏的一把小匕首扎进了张妃脖子。 所以,按照安国公的话说,当时来不及多想,眼看张妃惨死,为了阻止徐贵妃的进一步行凶,只好也对她出了手。 三公主点点头,一边听一边起身走到了两具尸体跟前蹲下了身,查看了一番之后,抬头看着安国公说了句:“行啊,看来你对徐贵妃没有手下留情,一招毙命,厉害!” 这话,作为熟悉她的人如季雨菲来说,其实是很正常的,甚至可以看做是正面的夸奖,毕竟按三公主自己的话说,末世里的人都采取这种方法,丧尸来袭,最重要的就是快准狠,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对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让自己不受伤害。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三公主这么一说,别的人不知道,上面还有个皇太后正坐在呢,而且三公主又是万年面瘫脸,看不出是夸还是贬,安国公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他到底只是个国公,死的却是皇帝的贵妃,再说徐贵妃袭击的也只是个位份在她之下的淑妃,并非皇太后,三公主这话,他如果接了,那就有很大问题了。 不,确切的说,三公主这话压根儿就不应该说,说了自己也应该坚决驳回去,哪有这么直接给人扣帽子的,这话要传出去…殿外那帮皇亲国戚想必也都看到了自己刚才的动作,一旦坐实,那安国公府可就翻不了身了! —一个远道而来的国公爷,在太后的慈宁宫中对皇帝后妃痛下杀手,怎么说都没法给自己找到正当理由啊!世人会怎么想? 关键当时大家都跑了出去,皇太后和周太妃等人自然不会、也不可能让她们出来说话,所以人证也就是张妃一对儿女,简直就跟没有是一样的。 所以无论怎么回答,这话明摆着是个坑、就等着自己主动往里跳啊! 想到此,安国公忽觉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 自己还是对这位看着就是个小姑娘的三公主太轻视了,她不仅仅是个娇滴滴的公主,她还是皇帝跟前最为心腹的虎贲卫指挥使啊! 能做到掌控三千勇猛之士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之人呢? 三公主这话,明摆着是要给自己一个实锤罪名,毕竟太子一家是死了,但他外祖家徐将军一家可还好好活着,不仅徐将军一家还好好活着,他的岳父宁国公梁氏一家也还好好地在东北边境驻守着,貌似梁氏之女还给太子纳了一房兵部侍郎侄女的侧妃? 安国公忽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当初的决断,连带旁边的驸马儿子身子动了动,都赶紧做了个手势制止了。 这三公主不简单啊,得怎么回她呢? 好在安国公的“憋屈”没忍多久,二公主这位好儿媳妇替他出马了,声音听着还很是气愤: “陈婉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眼看着徐氏杀我母妃而不救么?” 对啊,让二公主出手就很恰当,安国公眼睛一亮:她们是姐妹,有些话就可以对三公主说,更何况,二公主还是苦主家属呢。 可惜,二公主刚提了个话头,就被三公主给直接按趴下了:“没什么意思啊,安国公为了救你母妃,便杀了徐贵妃,就这么个意思啊,你没听明白么?” 第四百八十一章 委屈 完了,二公主要发飙了,季雨菲闭上了眼睛。 果然,二公主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马就炸毛了,声音更是尖利了起来: “陈婉宁,我告诉你,今天你少来惹我,我—” “阿贞!”再也没有张妃出来及时制止了,所以这时发话的是三皇子,声音听着还挺严厉:“皇祖母在呢,休得无礼!” 说完了,又朝着皇太后行一礼当是赔罪。 切,假惺惺!季雨菲一撇嘴翻了个白眼。 谁知这一幕竟然被本就在看着他们这边三皇子的二公主看到了,火力立马集中到了她这里:“陈婉清,你这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是不是?我告诉你—” 怎么又说起我来了?季雨菲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呢,皇太后看不过去了,无可奈何一般地喊了声:“贞儿啊!” 刚好与三皇子的一声呵斥重合在了一起:“闭嘴!” 谁知这两人的制止,非但没有让二公主给停下来,反倒像是彻底重新抬起了头,这一看,不对啊,二公主好像是呆住了?仰头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倒是没哭。 所以这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么?可是哪次你也没赢过三公主啊。 没看三公主,人家已经若无其事地在跟王洪发低声说话忙正事了。 另外几人则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三公主就说完了话,王洪发开始行礼告退,看来是要往皇帝那边传话去了。 “等等!”本来仰头发呆一般的二公主,忽然低头叫住了王洪发,然后对着皇太后也行了个礼:“皇祖母,按礼,今儿三日回门,孙女得携驸马拜见父皇,如今父皇身有微恙,孙女和驸马更得前往探望。所以还请皇祖母允准,让孙女…夫妻俩,跟随王总管前往寝宫,哪怕…在外面磕个头也行!” 这是什么神来之笔?季雨菲呆住了,不知二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是见这里讨不着便宜,打算去皇帝跟前哭诉? 那就尽管去呗,反正这事又不是就自己和她两个人在场,而且杀徐贵妃的确实是安国公,皇太后在场,没法颠倒事实啊。 季雨菲便看向皇太后,看她会作何决定。 皇太后却又看向了三公主:“阿宁,你看…?” 三公主手一挥:“行啊,刚好王洪发要回去,路上可以一起做个伴。” 妈呀,还作伴,公主和太监总管一起做个伴?季雨菲直觉三公主这话又要让二公主发飙了,没看旁边的安国公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俩,这是在担心这对皇家姐妹直接打起来吧? 其实大可不必啦,真要打起来,别说一个二公主了,就是再加一个三皇子,也都不是三公主的对手呢。 可是说来也奇怪,这会儿二公主不知是过了生气的时候还是怎么的,听了三公主这番话后竟然没什么反应,只默默朝着皇太后行了礼就率先往门口走了。 季雨菲便赶紧看那位驸马。 宋昊哲犹豫了下,又朝安国公和三皇子看了下,季雨菲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很快,宋昊哲便也朝皇太后行了礼,又朝自己这一排三个人也行了礼,然后就快步跟着往门口去了。 眼看着最后一个王洪发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耳边传来了三公主的说话声: “好了,现在没有干扰了,咱们开始吧!” 这话听得目送儿子出去的安国公心头一凛,回头一看,三公主已经又再次大马金刀地在皇太后旁边坐下了,俨然一副她在此说了算的做派。 第四百八十二章 算漏 可惜了,只是个公主,安国公在心里叹息一声。 之前那位太子爷他是见过的,觉得为人过于张扬了些,虽然因为接触时间不多,无法对他下定论,但相比三皇子,觉得作为储君也没什么出色之处,无非就是占了个“长”字。 三皇子呢,心机深沉,也有头脑,但又觉得如果作为一国之君,似乎格局小了一点,说白了,安国公总觉得,这位皇子是有计谋的,但离谋略大才还远了点儿。 之前安国公还暗自笑话自己,别动不动就把他们老陈家的子孙跟先帝比,毕竟,先帝是立国之君,惊才绝艳,等到了如今的皇帝,就已是守成之君了,再到现在的皇子们,都是生长于太平时期的人,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环境,都已经很不一样了,没有肥沃的土壤,自然开不出繁盛的花朵。 可是这三公主怎么回事?从刚才一进来起,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令安国公刮目相看。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安国公虽然也早就耳闻过这位三公主的事迹,但一个自幼丧母、没什么背景、长于妇人之手、如今也才过了及笄之年的深宫公主能有多大本事?安国公对那些传闻很不以为然。 当然,作为一直跟随皇帝身边、无缘得以一见的这位特殊公主,安国公之前也不是没跟三皇子问起过,只不过问的人不太有心,回答的人也可能无意,两人随口交谈几句,便也就说过去了。 所以如今真的见了这位三公主,安国公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无论如何多做些准备工作,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被这位虎贲卫指挥使弄得如此被动。 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低估了,或者说,算漏了这位三公主。 明明就是个小姑娘,竟然能做到喜怒丝毫不形于色,举手投足间,又那么自然地带着一股子霸气,颇有一种上位者的风范,这就太难得了。 安国公觉得,今日他能全身而退的话,回去得好好打听下,这位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的三公主,这些年到底被皇帝安排受何人教导,又具体做了些什么事。 毕竟,如今想来,能成为皇帝的心腹之人,靠的肯定不仅仅是皇帝亲生女儿这一层,唉,之前还是大意了… “阿宁,你父皇…来之前,可是都交代你了?”皇太后在这时候说了句话,打断了安国公的思路。 什么意思?原来太后也有顾虑?那就好办了!安国公精神一振,收回了心思,开始专心等着三公主出招。 “对啊,”三公主点点头:“父皇说了,这事就让我看着办。” 然后又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展示给皇太后和三皇子看:“喏,这是父皇给我的,不好意思,刚才忘记给你们看了。” 季雨菲一开始没看清,不过三公主手里一直托着那东西,发现跟御书房里皇帝的白玉纸镇挺像,上面看着是条龙。 再看皇太后和三皇子,包括自家父王,都是默不作声的样子,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看来这种雕着龙的纸镇只有皇帝能用,这东西算是皇帝的信物。 “阿宁,你先收起来吧,小心别掉了!”皇太后叮嘱了句,算是认可了。 “哦对!”三公主从善如流地又把它放入了怀中,一边放还一边跟皇太后说:“这东西父皇一开始还不舍得给我,再三叮嘱我别摔坏了,其实我都知道的,之前父皇自己还差点用它砸我,后来因为舍不得才放下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当初御书房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啊,可怜的王洪发,受了很大的惊吓呢。 女儿这一声轻笑,把个康王赶紧尴尬地咳嗽两声以示提醒,当初他也在场,皇兄被阿宁可是气得不轻。 季雨菲也醒悟过来了,赶紧跟皇太后告罪:“皇祖母恕罪,实在是,孙女想起阿宁当时那个淘气样子,一时没忍住,不好意思哦,阿宁。” 又朝三公主眨眨眼,意思是让她赶紧说正事转移视线。 这一幕被安国公看在眼里,对这位康王府的小郡主也起了重新审视之意,怎么说呢,人与人之间,确实是需要比较的,本来对二公主这儿媳妇,因着身份的尊贵,安国公是挺满意的,但现在一看,二公主被三公主这位亲妹妹直接按趴下不说,连带着都被这位之前压根儿都没注意过的郡主堂妹给比下去了。 真的,这位婉清郡主看着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般的千金小姐就算不害怕,肯定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但这位郡主就这么跟着她父王进来了,进来后看清楚了情况就借口说身子不适,毕竟地上躺的是她长辈,而且如今看来也是想避开二公主。 但听到三公主来了却又出来了,按二公主所说,这郡主跟三公主交情不错,何况有皇太后这亲祖母和她自己父王在,不过如今想来,这姑娘的做法其实很不一般,想必是想要知道皇帝的态度。 那么为何想要知道皇帝的态度呢,联想到这位郡主定亲的那家,安国公觉得都不用去猜,老谢家那位儿子如今不是还在中南道何倬那里替皇帝干活么? 后来在跟二公主的交锋中,这位婉清郡主也没有落下风,该道歉时就道歉,落落大方,如今又及时帮三公主转圜…唉,不一般哪,安国公再次在内心里懊悔了一下。 之前光忙着对付太子了,连康王这位皇帝的亲弟弟都没怎么重视,如今看来,这位跟护国公府成功联姻的所谓闲散王爷,其实也很不简单哪。 又或者说,还有上面那位端坐似没什么主见的皇太后,其实更不简单,毕竟,三公主也好,康王府的郡主也好,据说都是在慈宁宫中由她一手带大的,要知道,当年要没有这位中宫皇后替自己儿子披荆斩棘杀出了一条血路,老实说,如今的皇帝还不一定是哪位呢! 越想越觉得有点后怕的安国公宋延泰,再次发现自己的掌心出了很多汗。 皇权之争诸多变数,难道自己蛰伏西南多年,眼界变小不说,又因为在自己地盘上做主多年,很多方面都太想当然了? 罢了,先以退为进,且看三公主那边接下来怎么做吧 安国公在如此思前想后的时候,三公主起了身,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三皇子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衣服脱一下。” 第四百八十三章 惊变(一) 三公主这话一说,三皇子还没怎么反应,安国公已经不可控制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刚在脑海里对她进行了充分肯定呢,现实中的三公主怎么就莫名来了这么一出? 再看三皇子,也是一脸发愣的表情,人还直接站了起来。 季雨菲:阿宁这家伙怎么回事啊,感觉一直在长个子,现在看着跟三皇子也差不了多少了,不是都已经及笄了吗?不是说来大姨妈以后就不太会长个子了么? 难道这家伙还没来大姨妈?那回头得问问,好歹平时吃那么多。 “为何?”站起来跟三公主差不多平视的三皇子发问了,但看着还算镇定。 三公主转身一指地上:“你母妃还躺在那儿呢!” 哦,这下连季雨菲都反应过来了,可不是,那两位身前尊贵又风光的妃子,如今可算是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 而且人来人往也有一会儿了,亲儿子、亲女儿也都在,竟然愣是没想到要替死去的母妃盖一块布,也真是… 安国公便又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公主,这手段用得不错,这么一打脸,回头处理时便有了进退余地,看来这位公主定是得过他人的悉心教导,回头务必得好好了解一下。 三皇子听了这话,再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张妃,不再说什么,开始利索地打算脱衣服。 “哎—长安,不用!”上面的皇太后可能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后来见了三公主手指地上的动作也是明白过来了,一边喊着“欣娘”一边制止三皇子进一步动作:“你那是皇子礼服,哀家让欣娘去拿红布来!” 说起来,如今慈宁宫里最不缺的刚好是红布,之前为了替贞丫头办喜事,整个宫里都算是披红挂彩打扮了一番,自然是有些用剩下的红布。 皇太后为此还特意顺带着跟三个年轻人解释了下:“本来啊,遮盖往生之人用的就是红布,这红布也有讲究,避邪,为后人纳福,往生之人下辈子也能过得幸福…” 红布确实是这么个讲究,不过说到最后,皇太后觉得有点尴尬,下辈子能过得幸福,难不成这两人这辈子过得不幸福么? 唉,也是,宫门一入深似海,谁还管你过得幸福不幸福!希望她们俩下辈子嫁个寻常人家吧,也许就夫妻恩爱、含饴弄孙到白头了。 皇太后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时欣娘出来得了吩咐,很快就拿了一大块长条的红布进来,把倒在一处的两人给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季雨菲:妈呀,这红布一遮,再加皇太后这一解释,怎么看着有点诡异呢?这事还是赶紧快点结束吧! 三公主看了下地上,看着又打算开口问三皇子,殿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之后便见一个虎贲卫打扮的人手持令牌狂奔入内,见了三公主倒头便拜,嘴里则大声禀报:“禀指挥使,代号洞洞夭!” 这话一说,殿内其他人就无比惊愕地看到,三公主一下跳过地上的红布区,一把揪住那虎贲卫的手:“确认洞洞夭?” 在得到那虎贲卫大声的“确认”之后,再无二话,往门口狂奔而去,虎贲卫也随之起身跟着狂奔而去。 总共也就30秒左右吧,季雨菲觉得,先是那虎贲卫一阵风似的来,接着是三公主带着他一阵风似的走,之后两人就不见了。 “这,这是…”平生第一次被前面的人无视的皇太后有点懵,阿宁也就罢了,那个冲进来的侍卫进来没跟她行礼、走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么? 洞洞夭…季雨菲则在思考这三个听着有点顺耳的字,好像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 对了,不就是001吗?好像是打仗时用的什么暗号。 没错,一定是的!而且既然是001,肯定是代表最紧急的情况! 看阿宁刚才那狂奔的模样就知道了,季雨菲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对的。 不过,最紧急的情况是什么呢?该不会是…皇帝垂危、甚至挂掉了? og,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吗?!季雨菲猛地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三皇子和安国公对望一眼,皇太后和康王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同样的,也都觉得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同样的想法。 “欣娘!”皇太后先喊了一声,声音颤巍巍的。 三皇子则一句话都没说,朝皇太后行了一礼后也转身大步往外走。 欣娘应声而出,皇太后开始对着她附耳吩咐。 康王转身朝女儿一对眼神,季雨菲赶紧低声提醒他:“父王,女儿会在这里陪着皇祖母。”示意他也趁此赶紧去皇帝那边看看。 康王却停了下,之后一脸了然的表情看着女儿也低声回答:“不,清儿,父王会在这里陪着皇祖母,你去帮父王找下洪嬷嬷。” 洪嬷嬷?为什么这时候要提到洪嬷嬷?季雨菲有点迷茫,而且洪嬷嬷不是应该就在这慈宁宫里吗?找个小宫女去叫她就是了。 再看一眼康王,季雨菲顿时醒悟过来了:洪嬷嬷应该不在慈宁宫里,又或者说,就算她在这里,但康王的意思肯定不是让自己在慈宁宫里找洪嬷嬷,那么…康王应该是想让自己去三公主那边吧?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去皇帝寝宫吧? 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软:爹啊,如今这非常时刻,您让我一个小小的郡主去往那犹如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这不是让我送命吗? 哦送命倒也不至于,但是搞不好如今那里已经戒备森严,进不进得去还两说呢。 哦搞不好也进得去,毕竟有三公主和虎贲卫在,但是,还是害怕啊… “清儿莫担心,皇祖母这边离不得人,”康王说得很快:“阿宁那边,看情况,虎贲卫应该掌控着,你能进得去,你去比父王去要好,不招人眼,就说是关心阿宁,跟去看看。” 眼看女儿依旧一脸懵加不安,康王牙一咬:“父王现在有话要跟你皇祖母说,阿宁那边不知情况如何,所以你先去,放心,我们也很快就到!” 这话一说,季雨菲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对啊,关键时刻,康王作为皇帝提防了多年的弟弟,这会儿得抱紧他们母后的大腿啊!自己倒是不要紧,一个小小的亲王府郡主,对于皇帝死后的承继没有任何影响,毕竟宗室里的小男孩有的是。所以到时进得去就进去,进不去么守门口看人头也好的,多一点信息嘛。 这么一想,时间紧急,季雨菲便赶紧朝皇太后一行礼,说了声:“皇祖母,阿宁这么一阵风地跑出去不知道干嘛,孙女去看看!” 然后不等皇太后反应过来叫住她,赶紧一提裙子往门口奔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惊变(二) 眼看康王府的郡主溜走,安国公顿时又对这小姑娘增添了一分赞赏:看不出啊,也是挺有胆色的人,为了身后的康王府和护国公府,竟然敢这时候孤身到皇帝那边去! 当下便一狠心,想要跟皇太后请辞出宫做些安排,康王却在这时朝皇太后颤声说了句:“母后,儿臣有话要跟您说!” 又转头对自己说:“还请安国公在此稍候。” 意思是回头还要找自己?安国公心里急,便又打算开口跟皇太后说,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已经交代好欣娘事情的太后已经先开口说了:“安国公,哀家跟王爷先说几句话,回头还有事情要拜托你。” 得,皇太后说有事情要拜托自己,那还能怎么着?心急如焚的安国公深吸一口气,肃容行礼应是,之后便眼看着康王跟着皇太后去了大殿后面不知何处。 却说出了大殿的季雨菲,拉了个带路小宫女就往皇帝寝宫跑。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到了,发现果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森严。 好在她也不是一定要进去,反正康王和皇太后他们一会儿就来,便试探性地跟门口一个瞧着是虎贲卫小头目的侍卫自我介绍是康王府郡主,说想进去见三公主。 季雨菲心里想的是,如果三公主不在这里,那说明刚才那什么“洞洞夭”的暗号自己领会错了,既然皇帝没事儿,那就不要进去了。 这是刚才自己在路上琢磨出来的,三公主这家伙不走寻常路,万一“洞洞夭”不是自己想的意思呢?搞不好是找到了什么特效药呢? 那虎贲卫小头目犹豫了下,其实他是认得这位郡主的,毕竟三公主是自己老大,谁跟老大混得好,兄弟们私下里也是都互通有无过的,不过刚才老大发话了,说要严守着门口,不能放任何人进去,老大向来纪律严明且赏罚分明… 季雨菲一看他这副样子,便又问了句:“你们指挥使在这里吧?要么你派人进去问问她?” 小头目摇了摇头没说话,人也依旧站在门口不动。 这人看着有点死板啊,而且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三公主不在这里还是不让自己进去? 季雨菲见他油盐不进,想了想,决定曲线救国下:“要么你找个人进去问下王公公,王洪发你认识吧?你就说我来找三公主,让他去问,这总可以吧?” 这次对方倒是觉得可行,派了个手下进去找王洪发,自己依旧守着门口。 季雨菲便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等。 反正她已经尽力了,能进就进,没得进就拉倒,起码人身安全有保障。 又琢磨着,如此守卫森严,多半是里面出了什么问题,三公主应该在里面,那么王洪发肯定会卖她面子。 果然,没过多久,看着脸色很是难看的王洪发出来了,说是让她进去。 “王公公,阿宁在里面吧?”季雨菲不放心,还是又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继续往里走。 可惜刚走了两步,后面跟着的王洪发幽幽地来了一句:“郡主,三公主说是陛下想见您。” 啥?吓得季雨菲立马站住了,没听错吧,是皇帝想见她?见她干嘛? 当然,这事王洪发没法给答案,问了也白问,所以得到三公主确实也在的保证后,季雨菲便忐忑不安地跟他进了寝殿。 来不及整理“为何皇帝会想要见我”的疑虑,也来不及对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掩鼻,更来不及对一堆向自己行礼的太医和侍卫们说免礼,季雨菲刚打算好好观察下殿内情形,就见三公主从内殿出来,迅速一把把自己给拉了进去。 “哎—你别拽我,手疼!”这家伙手劲大,没轻没重的,情急之下,季雨菲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声。 等到一喊出声,反应过来皇帝在,赶紧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又赶紧放下手,看准那张豪华大床的位置,原地跪了下去,一边行大礼一边说:“见过皇伯父,皇伯父恕罪—” “赶紧起来吧。”三公主却一把拽起她,往那大床边拉过去。 “哎——阿宁!”季雨菲对皇帝还是有些畏惧的,哪怕皇帝现在搞不好都已经是临终状态了。 不过,等她被三公主快步拉着走到床前,嗯,畏惧心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皇帝闭着眼睛半躺着,双颊深陷,整个人瘦的跟个骷髅似的,一副毫无生气的垂死样子。 听到她们俩的声音,皇帝倒是睁开了眼睛,也把季雨菲给吓得后退了一步:这眼睛倒是好亮啊! “清儿,”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皇帝低沉的声音听着也还好:“到朕跟前来。” 季雨菲还没来得及说“好”,就被三公主推着坐到了一只床前的绣凳上。 得,那就老实等着回话吧。 可是眼看三公主转身要走,吓得季雨菲又赶紧去拉她:皇上万一跟自己说着说着没了,算谁的? “没事,我就在外面!”三公主指了指。 “哦,那你去吧。”季雨菲便乖乖地又坐回去了,还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看着皇帝想圆个场:“皇伯父,您好些了吗?” 话说皇帝的眼睛怎么这么亮啊,是因为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的缘故吗?还是说,皇帝真的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程度了? 皇帝没回答她的话,只盯着她沉默不语。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是在想着怎么收拾我和康王么?季雨菲低着头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希望康王和皇太后来得快一点。 “你,叫小雨?”皇帝突然说了一句话。 啥?她没听错吧?皇帝刚才问她是不是叫小雨?来不及细想,季雨菲惊愕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坏了,这话一说,季雨菲就后悔死了,这不是不打自招自己叫小雨么?据康王说,这可是当初康王妃给取的小名,没几个人知道的啊。 完蛋了!看来皇帝果然是早就想着要收拾康王府了,想必之前清明节和沈家舅舅们相遇的事也早就知道了,甚而至于,沈家的人如今搞不好已经下狱了。 d,这是临死了也要找些垫背的么?皇帝了不起啊?皇帝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随便欺负人么? 季雨菲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错,小雨是我的小名,怎么着啊?”一边说一边往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花瓶啥的好把皇帝砸晕,然后趁乱自己和康王早点逃出京城去。 沈家人一时半会儿也救不出来,那就先留得青山在吧,来日方长,不怕没柴烧! 皇帝却“呵呵呵”地笑了! 妈呀,这笑声太诡异了,该不会是已经全都安排妥当了吧?季雨菲站在那儿惊恐地看着床上的皇帝,实在不行,屁股下的凳子应该可以把人砸个半死。 “不用怕,小雨!”皇帝止住了笑,淡淡地说了句:“你的名字,是小风告诉朕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惊变(三) 皇太后带着周太妃赶到皇帝寝宫的时候,刚好看到季雨菲从里面一脸感慨地出来,两厢一照面,彼此都惊得立马问出了声: 季雨菲:“皇祖母,我父王呢?” 皇太后/周太妃:“你皇伯父…可还好?” 好在季雨菲这边是肯定的答案,皇太后便留了欣娘,自己和周太妃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般跟着三公主进了内殿。 季雨菲见皇太后没空理自己,便赶紧问留下来的欣娘:“我父王呢?”刚才自己从慈宁宫离开的时候不是还跟皇太后在一起的么?还说是有话要跟皇太后说? 得到的回答是康王受了皇太后的吩咐,去把之前离开的那帮皇室宗亲给叫回来。 季雨菲听了便放下心来,看来母子俩之间虽然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应该还算顺利,想必康王也尽了力在保父女俩此后无忧。 如此一想,季雨菲便又想起来,之前在慈宁宫不是还有个三皇子么?而且还是在自己之前就快速离开了,怎么这会儿反倒还没看到他,按说如今不是他最应该出现在皇帝跟前么? 对了,再早之前,不是还有二公主和她家驸马么?这两人可是最早离开慈宁宫到皇帝这边来的,还是二公主自己主动说要来皇帝跟前磕个头的,怎么如今也是人影不见? 不对,这仨人可是关键,他们没出现在这里,那可不对劲,还是先不管康王了,季雨菲赶紧撇了欣娘,又转身找王洪发:“王公公,你刚才不是跟二公主和她驸马一起回来的吗?他们俩上哪儿去了?还有三皇子,他有来过么?” 王洪发眼睛看着她,却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呆滞表情。 季雨菲看了看他,这位王大总管如今虽然成功减肥了,但看着精气神也没了,反应跟以前比迟钝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皇帝病情的影响,罢了,还是去问下门口那位虎贲卫的小头头吧。 果然,出去问了下,得知二公主和驸马确实来过,那时候三公主还没有下令,王洪发也很客气地直接带了二公主和驸马进去见皇帝。 不过那小头头也说,进去没多久,转眼之间,二公主就出来了,驸马随后也跟了出来追着她走了。 这么快?按说不应该啊,季雨菲思忖着。 看来二公主要么是受不了她家父皇如今这副样子,要么就是刚好赶上皇帝发病,估计还是后者原因居多,要不然不会有那么个侍卫狂奔到慈宁宫通知三公主“洞洞夭”。 反正不管怎样,二公主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么一想,季雨菲便把她的事放在一边了,又问那小头头:“那三皇子后来来过没有?三公主都知道这些事吗?” 得知三公主知道二公主来过的事,但还没来得及说三皇子的事,因为三皇子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三公主下过命令不让任何人进去,三皇子还很好脾气地摆摆手表示不用通传、然后就转身走了。 季雨菲一听顿时感觉不对:陈长安这疯子不会是由此判断出皇帝果然出事了,然后抓紧时间去布置什么逼宫人手啥的了吧?不过就他一个皇子了,貌似也没必要这么做啊? 咳,陈长安就是个疯子,疯子的思维能按常人论么?怎么办,要不要再进去跟阿宁说一声好做点什么准备,没看这小头头都神色紧张起来了… 结果刚想到这里— “清妹妹!”魔鬼一般的声音又适时在耳边响起了。 季雨菲闭一下眼睛:自己是命里注定跟这变态相克吧?!低头很是草率地给他行了个礼:“见过三皇兄!” 相克男却依旧又温和地叫了声“清妹妹!”然后微笑着指了指寝殿:“不进去么?” 切,进去就进去,怕你不成!不过既然你都来了,想必等下阿宁见了你也就受到提醒了,我么就不进去了,还是赶紧去找找我家父王在哪里吧。 季雨菲便也笑着抬起头,对着三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就闷头往外走,神经病,才不想跟你一道进去! “哎,你这—”三皇子本来还挺高兴地往前上台阶,见季雨菲转身,惊讶地想要叫住她。 “清儿!”外面传来了康王的声音。 好嘛,虽然省得我去找你,但你能来得更及时一点吗?季雨菲很是无语地抬头一看,嗬,还不止她家父王一个人,后面还有很多人呢,仔细一看,赫然就是刚才在慈宁宫的那帮皇室宗亲,这次分成了男女两队,男性在前,女性在后。 也是,刚才欣娘是说康王被皇太后派去召集这帮人,皇帝快不行了,后事该如何处理,得大家商量着办,皇太后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儿子将死,但大事当前,情绪克制得很好,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少,季雨菲觉得更放心了。 “清丫头,陛下怎么样了?”礼亲王越众而出,一脸的神情哀切。 嗯,宫斗剧里演的高潮部分就要到来了— 大家怀着各种目的聚到一起,就等着皇帝临终前交代事情、传遗诏呢! 季雨菲便赶紧收敛了刚才看见康王时那副略带喜悦的神色,肃容答道:“皇伯父还好,皇祖母和太妃娘娘在里面陪着他呢。” 本想说不知情的,不过想到很多人都看到自己刚才进去过了,那就还是直说了吧。 一行人便没再多问,跟站在台阶前的三皇子相互见礼之后就一起脚步沓沓往里去了。 季雨菲想了想,也还是跟了进去,之前这些事情,不管有没有用,跟康王说一下也好的,再还有,这么多人涌进去,万一阿宁没留意到三皇子怎么办?那也得跟她说一声。 另外么,好歹是宫斗剧里的名场面,既然自己如今性命无忧,那还是亲眼看一看吧。 季雨菲便又重新跟在大队伍后面进了寝宫。 皇太后和周太妃还在里面没出来,三公主也没见到,想来也在里面,季雨菲便很是低调地走到康王后面,低声把二公主和三皇子的行踪给快速讲了下。 康王听完,回头看她一眼,又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了句:“莫担心!” 想了想,又低声跟女儿说了句:“有皇祖母在。” 看来是有所准备了,这方面自己还是要相信康王的,毕竟人家是从小在皇室长大的土著人士,之前又有那么些经历,季雨菲便放下了心,抬头跟大家一起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据自己刚才跟皇帝的谈话来看,皇帝确实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皇太后和周太妃两人进去应该用不了太久,毕竟还有最重要的皇位继承问题呢。 果然,没过多久,面无表情的三公主出来请大家都进去,并吩咐王洪发把中间的门都打开,之后被康王带来的这拨男性就一起进去跪在了皇帝的床前,女性们则在外面跪着。 季雨菲在外面远远看着,皇太后和周太妃两人一起抹着眼泪坐在床前,跪在最前面的是三皇子。 看来是要正式宣布下一任皇帝人选了。 真是便宜了陈长安这变态,季雨菲在心里很不屑地撇撇嘴。 第四百八十六章 惊变(四) 令季雨菲惊讶的是,这一跪,还挺久的,而且中间还陆续有人加进来,主要是朝廷重臣和后宫嫔妃。 朝臣们就被迎进了里面,嫔妃们则在外面,来的时候通常会哽咽两声意思一下。 唯一的例外是五公主,鉴于年纪太小,被特意恩准由她亲娘抱着跪在了皇帝床尾、三皇子和三公主的旁边。 季雨菲看着也是觉得很神奇: 三皇子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这人感觉天生不知道伤感似的,可能情绪感知方面确实有先天缺陷,想必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哀痛的表示; 三公主么,反正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至于五公主,刚才进来时还想跟三公主玩捉迷藏,后来又想趴到皇帝床上去,如今能让她保持安静的状态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苛求。 所以,除了旁边看着抹了会儿眼泪的皇太后和周太妃,满座就没有一个在替垂死的皇帝哭泣的人。 本来那位五公主的娘周妃倒是有哭过,但五公主站在她跟前很大声地问了句:“母妃你干嘛哭啊?”,为此周太妃还特意把五公主揽到了她身前耐心安抚。 之后周妃便也就再没动静了。 季雨菲感慨地想:周妃毕竟年轻,也许这会儿更多的是在担忧自己往后的漫长日子呢。说起来,这位皇帝的后宫也算是不同寻常,两位中宫皇后早早过世,而四妃到今日为止竟然也就只剩了号称带发修行的卫德妃还活着,想必等皇帝死了,卫德妃估计也就会因“哀痛过甚”死去,所以最为尊贵的这些后妃们,基本都没得善终。 至于子嗣么,男性子嗣方面,前头两个大的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前后年地出生,又前后年地死去,两人还都死得挺惨,而且大皇子到现在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死亡理由; 孙子倒是有,可惜皇长孙被他的三皇叔给害死了,另外一个则是过继了,所以皇帝现在算是膝下无孙; 女性子嗣方面,长公主与驸马感情不睦,与婆家形同陌路,还得丧偶式育儿; 刚才跑出去的二公主么,虽然当初是皇帝最疼爱的孩子,但还是嫁了个自己看不上的驸马,婚礼形同儿戏一般不说,出嫁当日皇长兄一家死在了自己府里,归宁当日母妃又死在了自己跟前,如今满宫都传遍了皇帝的消息,到现在却依然没看到她出现,想必是对皇帝心有怨言; 最小的那个五公主,年纪太小,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说,好歹是个皇帝,但如今在跟前能用的,男性方面也就一个三皇子。 三公主算是个异数,但未来三皇子一登基,就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不要跟前头两位公主一样。 对了,想到这里,季雨菲觉得,长公主好歹是皇帝的嫡长女啊,至亲之人,就没人通知她一声么? 想了想,觉得这事可以问问,反正这会儿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里屋,便悄悄挪到跪在边上的欣娘旁边,问她是否知道洪嬷嬷在哪里。 得知洪嬷嬷就在外面,季雨菲便起了身出去,反正自己这会儿已经觉得膝盖有点吃不消了,刚好可以趁机活动一下。 果然,洪嬷嬷就低头等候在外面呢,听了季雨菲的询问,沉吟了下,表示按礼长公主确实是需要到场的,也不知如今这乱纷纷的有没有通知遗漏,既然如此,她会再派人出宫去趟长公主府。 话说完了,见洪嬷嬷找人去吩咐此事,季雨菲就干脆在外面稍微走动了一下,一边回想着刚才有没有见到闻太师。 虽然没印象,但想必作为还在内阁的人,总是会在场的,这个跟21世纪的公证员估计是一个功能;再者,不是都说当初闻太师其实是想替三皇子争储君之位么,如今别说储君之位,连真正的皇位都离三皇子只有一步之遥了,闻太师就算今日不在场,过了今日也就是他的主场了。 这么想着,季雨菲觉得自己告知洪嬷嬷的决定还是对的,眼看闻府又要抖起来了,这会儿务必得让将死的皇帝看到他的嫡长女,最好是说点什么,要不然谁知道皇帝死后那位闻夫人会如何对待这位公主儿媳呢? 三皇子看着连他自己的亲妹妹二公主都不是很在意,又怎么会管这个异母的长姐呢?更何况到时闻太师成为了他的重臣。 d,想必陈长安现在心里得意死了,仗着是唯一的皇嗣,也难怪刚才会那么不慌不忙。而且不管他做了什么准备,反正都不会白费就是了。 就希望你这变态春风得意,心情畅快,之后放过何梦瑶,也放过康王府和护国公府吧,我们会很老实的。 季雨菲叹一口气,得,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回去继续跪着吧。 皇帝其实撑不了多久,但听着里面若有若无的声音,所有的事情其实他都已经打算好了,再者,鉴于如今只有三皇子一个男嗣,其实重要的事情也不复杂,因此当着太后、重臣和宗亲的面,哪怕皇帝的声音时断时续,也还是都顺利地办好了。 季雨菲进去时,刚好赶上三皇子在皇帝病床前被即时册封为太子、接受众人祝贺。 之后又按礼仪流程,新任太子跪地接受皇帝训话,叮嘱他从今以后要孝敬皇太后和太妃,善待宗室,并照顾好几个姐妹。 为此,皇帝还补充说,两位公主虽然已经有了驸马,但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量满足,对她们所出子女,也可多加恩荫;三公主未有驸马,但以后可由她随意挑选,并把之前那虎贲卫指挥所的宅子,提前赐给她做公主府;至于五公主,则要三皇子精心照顾她在宫中长大直至出嫁。 三皇子均一一恭敬应下。 皇帝说到这里,还歇了会儿,然后指着地上跪着的康王,说康王府郡主,本与几位公主一样,在太后膝下长大,又自幼丧母,也请三皇子务必善待。 善待我?季雨菲不禁抬头:得嘞,刚才跟皇帝那番谈话还是有用的,后面的免死金牌有了! 康王一听,也是哽咽着磕头谢恩,并专门叫了季雨菲进去,给皇帝郑重地磕了头谢恩。 季雨菲退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哼,陈长安刚才还看着自己一脸虚伪地表态,说什么肯定会善待“清妹妹”,哼,心里估计挺膈应的吧?从今往后,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吧! 因为是对着皇帝的方向往后退出,季雨菲的动作有点慢,结果退到半路,便看到前面的三公主忽然对着皇帝磕了个头,然后说了句:“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第四百八十七章 惊变(五) 听到这话,季雨菲的脚步就自动停住了,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小风啊,这会儿你可悠着点儿说啊,别什么乱七八糟的荒唐请求都在这时候提啊! 虽说之前三公主的行事作风一直可说是稳健,但作为一个宫斗剧资深观众,季雨菲依旧觉得,这位末世来的姑娘可能还是不太清楚当前现状,更对未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重大转变没有明确的认知,所以之前虽然也都抓住时机跟她进行了交流,内心里,季雨菲还是对三公主不太放心。 所以现在听到她突然开口,季雨菲赶紧悄悄看了下周围,然后暗自决定先听一听,不急着退出,这种非常时刻,一个不慎,就是严重的话柄,实在不行,自己就冒险截住她的话。 反正这会儿皇帝刚交代完三皇子要善待自己,谁还会没眼色地跳出来让自己赶紧走人? “哦?什么事?”皇帝淡淡地问了声,没说答应。 “是这样,父皇,儿臣刚才想起来,我师父还在宫里住着呢,能不能,父皇,反正我以后有了公主府,能不能让我师父跟我一起住啊?就跟之前一样可以么?洪嬷嬷要陪着皇祖母,我知道的。”三公主的声音听着很诚恳。 原来是这事,季雨菲松了口气,开始继续慢慢往后退,这事合情合理,想必之前能允景姑姑出宫,如今应该也可以。 “准。”皇帝只说了一个字,话音刚落,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皇帝不仅止不住咳,还咳出了血,而且看着很是痛苦。 屋里众人自然一阵慌乱,然后是各种传太医的声音。 太后娘娘便终于哭出了声,周太妃也在低低地哭,并最终成功地让本来大睁着两只眼睛好奇地四处看热闹一般的五公主给吓哭了,周妃只好抱着她给皇帝磕了头赶紧退了出来。 太医们看着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三公主便站了起来,说要不然还是请大家先退下,好让太医们商量一下怎么做。 事关皇帝最后的尊严,皇太后也点头同意了,之后除了太医们,便只有三公主和三皇子留在了里面,连皇太后和周太妃,也被众人劝说着出来先缓一缓、休息一下,毕竟年纪大了,怕时间久了两人受不住。 于是连接里外的门再次被关上,当中一开始还传来几声皇帝痛苦的呻吟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之后又过了会儿,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然后是一句略带哽咽的“父皇!” 季雨菲立马直起了身,听着应该是长公主的声音,来得还挺快。 果然,之后是一身素净衣服的长公主,带着同样素净穿着的阿桃,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跟之前那个优雅从容的贵妇判若两人。 “阿淑啊,你来啦!”皇太后见了,也哽咽着喊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朝长公主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皇祖母!”长公主立马快步过来在皇太后面前跪了下来,阿桃被她急匆匆拉着,便也跟着跪在了旁边,脸上看着是一种懵懵的惊慌,季雨菲赶紧走过去轻声喊了声“阿桃”并拉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抬头一看,脸上便现出了笑容,朝她甜甜地喊了声“姨母”。 “起来吧,好孩子,没事,你父皇他…还好!”皇太后示意旁边的人赶紧把长公主母女扶起来。 “皇祖母,孙女现在能进去看看父皇吗?”长公主一边用手帕按着眼角,一边依旧哽咽地问皇太后。 想了下,皇太后叹了口气,转头问周太妃:“要么让婉淑进去吧,只怕…”见对方也点头,便对长公主吩咐了声:“去吧,阿桃留在这儿。” 长公主回头看一眼女儿,又朝季雨菲轻轻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往里面去了。 “没事阿桃,姨母在呢,老祖宗也在。”季雨菲感觉小姑娘拉自己的手紧了紧,赶紧弯腰柔声安慰她。 “姨母,阿桃不怕。”小姑娘毕竟有点大了,也挺懂事,这会儿虽然看着满屋子人依旧有点懵,但还是挺努力地咬着嘴唇点点头。 “好孩子!”皇太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欣娘:“阿贞呢?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哎哟,这就尴尬了,没想到皇太后会突然想起来,二公主可一直没出现过啊,季雨菲默默地拉着阿桃的手退了两步,希望不要被问到,不然不知道怎么说。 欣娘也是一脸尴尬的样子,期期艾艾的说不清楚。 皇太后见状沉默了下,便又问欣娘:“阿月在外面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吩咐她:“去跟嬷嬷说一下,让她去二公主宫里一趟。” 这是让洪嬷嬷出马去请二公主的意思喽?老实说,这件事,季雨菲也挺想知道答案的。 按说二公主当时都来见过皇帝了,那自然是知道他的病情严重程度的,再说了,这满宫里的人,连路刚能走稳的五公主都来了,二公主怎么就一直不出现呢? 唉,说起来,以前每次二公主闹脾气的时候,都是张妃在旁边帮着压住的,如今没了张妃,加上这几天确实过得挺不顺,二公主估计也就不管不顾地使性子了。 该不会已经出宫去了吧?毕竟人家现在可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那洪嬷嬷这趟差事可就有点花时间了,不过长公主来得倒挺快,所以也不一定… 正这么想着,里屋突然传来了长公主的一声哭喊:“父皇!”吓得季雨菲手里牵着的阿桃都一哆嗦。 也吓得皇太后立马起身,与周太妃两人就要往里面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里面又传来了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皇子的声音:“父皇!” 皇太后一个踉跄,身子眼看就要软了下去,季雨菲赶紧松开阿桃的手,冲上去一把扶住她,旁边几个夫人,见势也纷纷过来扶住了皇太后和周太妃。 就在这么一瞬间,门被三公主从里面打开了,季雨菲一眼看到,皇帝床前是磕头在地的三皇子和哀哀哭泣的长公主,旁边的太医们也跪了一地在哭。 三公主没有哭,只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说了声:“皇祖母,再也没有父皇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惊变(六) 不知怎的,三公主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话也说得平淡无奇,季雨菲却听出了一种很伤心的意思,末世里出生不久就没见过自己爸妈的小风,想必到了这里,哪怕时间并不长,也还是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吧? 皇帝呢,虽然每次见到三公主都是被气得不轻,但无可否认,他对三公主还是可以的,别的不说,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内心的某些小算盘,还是尽可能地都满足了三公主的想法,也给了三公主可说是这个时代作为女性的最大荣耀和自由。 再加上皇帝生病后期两人的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唉,小风短时间内获得的父爱,就这么又没有了,难怪她会如此说。 季雨菲甚至觉得,三公主说的这句话,听着很是苍凉悲怆,加上皇太后和周太妃一听就爆发出了一阵大哭,眼泪便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掉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寝宫内是哭声一片,并持续了一段时间。 也不知宫妃们怎么这么能哭,想必也是在各哭各的伤心事吧,反正哭声震天,一时半会儿的看着止不住。 但三公主还是没有哭,事实上,她在对着皇太后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靠在门框上,对着内殿大床上的皇帝,保持了一种肃立不语的姿态。 季雨菲其实也没哭多久,毕竟死的不是康王,加上她旁边还有个阿桃得哄着,小姑娘也是被如此大规模的痛哭阵势给吓坏了。 所以想了想,季雨菲眼看大家都没完没了的样子,心一横,带着抽抽噎噎抹眼泪的阿桃进了内殿,找到了痛哭在地的长公主。 说来也挺神奇,长公主一看到女儿,就立马止住了哭,之后又问了季雨菲皇太后的情况,便起身带着女儿走了出来。 季雨菲看了下,康王也挤在后来涌进内殿的那帮人当中,且就在皇帝床前,就走过去假装安慰地想要搀扶康王。 实在是,就凭皇帝以前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季雨菲并不觉得自家父王会伤心到什么厉害的地步。 于是,在女儿“父王你怎么样?父王你很难受是不是?父王你跟女儿出去先缓一缓吧”一叠声“紧张”的询问当中,康王很是配合地让她“颇为吃力”地搀扶起身,踉踉跄跄地出了内殿,唉,一直跪着痛哭太耗人了! 出来后少不得又得安慰下母后,毕竟丧子的她比自己更伤心,于是康王和皇太后又相拥而哭了一场。 之后皇太后和周太妃在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无可奈何地决定回慈宁宫,毕竟“在这里看着更伤心”,礼亲王妃和长公主等人随侍。 康王则被皇太后吩咐留下来跟礼亲王等人协助太子,之后会有很多的事情。 而季雨菲也被吩咐留着陪伴三公主,皇太后的原话是:“阿宁这孩子重情重义,眼下看她是哭都哭不出来,定是心神俱伤,清儿啊,你是姐姐,替哀家好好看着她!” 得嘞,皇太后如今的话堪比圣旨,虽然三公主哭不出来其实是末世后遗症,但既然都被说成是“心神俱伤”了,那自己是得留下来好好看护的,免得被三皇子等人找理由说三公主不孝顺之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如今三公主可不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虎贲卫指挥使了。 眼看交代完了事情,众人正跪地痛哭、送别哀伤无比的太后娘娘,外面再次传来了一阵动静,然后是二公主尖利的声音:“我不信!我不信!洪嬷嬷,你虽然年纪大,但你如果敢撒谎骗我,哪怕到皇祖母跟前,本宫也一样不饶你!” 然后一身喜服的二公主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把跪了一地的人都惊了个目瞪口呆,长公主更是震惊无比地喊了声“阿贞!” 闻声出来的三皇子一看便沉下了脸:“阿贞!父皇已驾崩,你这是—” “贞丫头这也是伤心得狠了啊!”皇太后身边的周太妃出来接了话:“太子殿下,二公主今儿本是欢欢喜喜归宁来见她父皇的啊!”一边说一边就哽咽了。 这话一说,大家便都明白了,周太妃心慈,想替二公主圆个场子呢。也是,穿成这样太失礼了,简直可说是大逆不道,但人家毕竟是二公主啊,话不都是靠人说的么,而且一日之内连失父母,你让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如何承受?举止出格些也是能体谅的。 三皇子听了这话,便看向皇太后行了个礼:“皇祖母!” 二公主则也在此时喊了声“皇祖母!”,一边努力地想要摆脱欣娘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边急急地问皇太后:“我父皇呢?刚才孙女来这里,一直没见到他,对了,陈婉宁!陈婉宁!”声音也逐渐尖利了起来。 一边到处找三公主,一边依旧喊着:“陈婉宁你出来!你不是一直保护父皇的么?你不是本事大么?父皇呢?父皇被你藏在哪里?” 这话一说,大家都觉得不对了,之前穿喜服还可以说是忘记换了,但这二公主的话如今听着很有问题啊,该不会是受了刺激…失心疯了吧? 皇太后更是颤巍巍地喊了声“贞儿,皇祖母在这里啊!”又朝外面喊:“阿月!” “太后!”外面及时地传来了洪嬷嬷气喘吁吁的声音,之后在一个小宫女的搀扶下,很是费力地进来了。 一进来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跪倒在地:“太后、太后恕罪,奴婢、奴婢…”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就晕了过去。 想必是因为刚才跑得狠了,年纪大一时支撑不住,看来刚才是追着二公主过来的。 好在如今此处最不缺的是太医,便当场叫了一个过来给洪嬷嬷施针。 二公主却依旧不为所动,眼睛看到了那不远处倚门而立正看着她的三公主,顿时又是一阵尖叫:“陈婉宁!陈婉宁你给我过来!” 对三皇子沉着脸喊她的“阿贞!”置若罔闻。 三公主先是站直了身体,之后停了下,然后便大踏步地过来了。 接着,满地伸长脖子跪着看的众命妇们便发出了一声很整齐的惊呼声— 三公主一走过来,就以手做刃利落地击打在二公主后颈上,然后二公主就一声不吭地软了下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惊变(七) “没事,她需要休息,给她喝点安神的汤药,醒过来就好了!”不等其他人开口询问,三公主已清楚地解释完毕。 末世里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不管什么原因的发疯,大家都是这么利落地处置,当然,安神的汤药还是这里高级很多,末世里缺医少药,有时候只能给一小碗加了点糖的水,但喝了糖水的人都很开心地恢复了。 听三公主这么一说,皇太后等人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老实说,二公主再这么闹下去,也挺尴尬的,既然三公主这么说,不管是不是这样,反正照做就是了,先把现在的场面支应过去再说。 三皇子便吩咐跟来的宫女把昏过去的二公主送回她寝宫,又问驸马何在。 得知就候在外面,说是怕惊扰到殿内女眷,皇太后点点头:“是个懂礼数的。”又吩咐去里面跟安国公说一声。 其实安国公刚才就注意到了,就这么个寝宫地方,里外又都连通着,咳嗽响一点都彼此听得见,二公主还没冲进来他就听见动静了。 二公主动静挺大地进了门不说,之后又一直连名带姓地喊着三公主,毫无皇家公主的风范。当然,话又说回来,好在这是皇家公主,他安国公府是尚公主而不是娶儿媳妇,要不然,旁边那帮跪着的人,心里肯定得笑死。 从刚才进来开始,安国公其实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现在又眼睁睁看着二公主闹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合着皇帝赐婚给自己儿子的这位二公主,其实是最中看不中用的,虽然只有她是三皇子的一母同胞妹妹。 一时间,对同跪在一处的护国公谢遥,安国公都有点羡慕嫉妒了,没看这康王府的小郡主,反应沉稳、迅速又会来事,连皇帝临终时都特意交代太子要照应这位堂妹,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啊,哪家郡主有这份体面?公主都不一定有! 所以这份皇帝临终嘱托的荣耀,凭直觉,安国公觉得,肯定不是靠康王得来的,这些年康王连个侍妾都没听说有,皇帝待这亲弟弟可真心“不薄”啊。 结果眼看护国公府未过门的小儿媳妇这么给力,转眼自家刚过门的小儿媳妇却上来就一通发疯!好在周太妃及时出来替二公主圆了场,自己这小儿子也没做出什么失态的举止,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如今听说皇太后令人来传话,安国公赶紧爬起来、出来替儿子请罪。 皇太后对这位国公爷也挺亲和:“无妨,只阿贞如今哀痛过甚,难免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边照看着,驸马跟她是夫妻,再合适不过,还请安国公跟驸马好好说一说。” 意思是让自己这国公府嫡公子出身的儿子去伺候二公主呗?当然,如今两人是夫妻了,照顾她也是正常,只如今非常时期,本来安国公还有意让他跟在三皇子哦不太子的身边打个下手混个脸熟呢。 不过,安国公人老成精,转念一想,欲速则不达,儿子虽然没了露脸的机会,但他在场也是一样的,省得给人一种他们安国公府急不可耐要上位的感觉,何况二公主这么一闹,动静挺大,想必很快也就传出去了,毕竟是新婚,驸马如果一直在外头不管她,未免给人“薄情”的印象。 心念一转,安国公就赶紧给皇太后行礼,表示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并表示现下就出去交代驸马,让他务必照顾好二公主。 这话自然很是妥帖,之后太后一行人回慈宁宫,其余的人则依旧在皇帝寝殿内等着小敛的时辰。 鉴于皇帝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日子了,所以一应物品早就备下,礼部对所有的程序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也算是挺从容的。 季雨菲作为一个宗室的已定亲姑娘,按康王的说法,这种白事上尽量避一下,只要到时排到灵前哭踊的时候表现一下就可以了。 哭踊是什么,作为宫斗剧里的名场面,季雨菲是知道的,见康王这么说,想着人这么多,里面还有个已经过世等着沐浴更衣的人,少自己一个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而且貌似那个哭踊后面几天还是挺多次数的,那还不如现在回家养精蓄锐一下。 康王自然是同意的,只不过碍于礼节,如今太子为尊,觉得于情于理都得跟他说一声。父女俩便商量着串好了词,到时就借口说季雨菲哀痛皇伯父驾崩,头晕脑胀、胸闷欲吐、支持不住了。 季雨菲想得挺好,觉得三皇子这种时机下当了太子,应该分身乏术,自己这么点小要求肯定会满足。 谁知在康王搀扶下装模作样地走到三皇子面前一说,对方立马露出一脸关心的姿态:“既如此,后面烦劳叔王的事情颇多,清妹妹不如就歇在宫中,也省得叔王惦记,你们看可好?” 啥?歇在宫中?歇在宫中干嘛?父女俩没设想过对方会如此回答,顿时都愣住了。 “嗯,太子殿下,是这样,去年我就不在皇祖母那里住了,如今这样,再去打扰皇祖母,多不好,我还是回去吧,也就休息个一晚,明早再过来,不会有什么影响,对吧?呵呵。”季雨菲觉得自己这个理由还不错,为此还刻意赔上了点笑容。 刚打算笑又觉得不合适,毕竟皇帝不是刚驾崩么,便干巴巴地发出了象征性的两声“呵呵”。 谁知三皇子一听,皱了皱眉,然后叫了个不知什么时候侯在旁边的嬷嬷,吩咐她去派人收拾出一处宫室来,让季雨菲随后去住,又给父女俩道谢,说多亏他们这么一提醒,后面几天众命妇们都要进宫哭踊,有老有少有强有弱,想必得多准备几处宫室,以作歇息备用。 这话说得客气又到位,父女俩再次愣住不知该如何回复。 实在是,他们真没想到,这本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如今丧礼流程严格来说还未正式启动,找个由头回家本以为很容易,刚才皇太后不是也差不多的情况回去歇息了么?哪知道竟然被新晋太子给不动声色地驳回了。 “也好,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季雨菲觉得,也许陈长安这变态就是想借着太子身份立威呢,那就不要主动去触霉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给他驳回有点不甘心,咱在宫里也不是没人,就又对着三皇子行了个礼,还一脸恭顺的态度:“嬷嬷现在去收拾,想必也得花一会儿时间,我还是到阿宁那里挤一挤好了。” “对,对,怎么给忘了,阿宁那里不是现成的嘛!”康王也赶紧在旁边帮腔。 “既如此,”三皇子神色淡淡地看了眼季雨菲:“就随了你的意思吧。” 第四百九十章 惊变(八) 季雨菲松一口气,又借口要去找三公主说一声,赶紧行了礼走人。 三皇子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康王父女俩便也就分头散了。 之后季雨菲找到三公主,本想跟她详细说下跟三皇子见面情况的,但旁边有两个虎贲卫的人貌似在等着她拿什么主意,只好长话短说自己要去她宫里住,对此,三公主连话都懒得说,挥了挥手让季雨菲赶紧去。 “那你自己注意点儿啊,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问人,古代丧礼很重视的,可不能做错了被人说,容易落下把柄。”作为一个末世穿越来的姑娘,对古代各种繁琐的礼仪都是第一次亲历,季雨菲很怕三公主触犯了什么忌讳,便在走之前特意拉了她想叮嘱一番,可惜21世纪来的姑娘自己也是半桶水,说了几句后就山穷水尽了,只好交代她有事先问康王、礼亲王等长辈或者现场礼部的人。 三公主表示晓得了,季雨菲便找了个宫女让她去叫一下白流苏,自己先往三公主寝宫里去。 之前徐贵妃事件发生的时候,大家所带的各自府里的下人都被统一安置在了慈宁宫的一处地方,之后又接二连三的都是事情,如今总算是空下来了,季雨菲有点后悔没有把季嬷嬷也给带上,毕竟现在要住在宫里好几天。 不过,晚一点她就不这么想了。 之后到了三公主宫中,季雨菲先赶紧让人送了点吃的过来,话说今天这顿忙乱,虽然二公主的喜宴上吃得还不错,但后面事情太多了,也挺耗费精力,这会儿一停下来就觉得饿得不行。 又想着,三公主和康王那边也不知怎么样,想来晚饭是不能奢求正经坐下来吃了,便吩咐三公主宫里的管事大宫女,让她准备一些糕点之类的干粮给三公主送去,顺便也带点给康王。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钟声,而且还不是一下两下,听着延绵不绝的样子。 季雨菲正觉得惊愕,想着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跪下开始哭了,哦,应该是正式官宣皇帝驾崩了的消息吧?赶紧也利索地跪下。 之后很快,在好长一阵子的钟声后不久,外头送来了很多的白布,还有人去领来了白衣,一时间,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了。 季雨菲的孝衣也送来了,看着自己身上穿的白衣、头上别的白花,想到皇帝临死之前跟自己的谈话,季雨菲还是挺感慨的:自古人生谁无死,其实皇帝也怕死啊! 这么想想,既然自己“有幸”能穿越过来感受一番不同的人生境遇,那就还是好好珍惜、努力活着吧。 可惜这件事情自己没法跟别人分享,关于皇帝跟自己说的话更是只能以后有空跟三公主交流交流… 胡思乱想间,难得一脸不淡定的流苏让人带着过来了,见了季雨菲行礼的时候还语带哽咽,季雨菲便临时憋了一个冷笑话来逗她:“流苏啊,你看看你,如今终于成了‘白’流苏了!”话说大家都一身白衣,宫里这么多的人,辨识度很低啊。 又安慰她:“你还好意思这样!季嬷嬷留在府里,这会儿不知该忙成什么样呢。”作为亲王府,王府里想必也在开始忙着布置哀悼了吧,得有个主事的人哪。 这话一说,白流苏赶紧急着解释:“不是的,郡主,奴婢是觉得对不住您,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这一整天都没能在您身边,奴婢自己却在慈宁宫里好吃好喝地待着。” 白流苏这么一说,季雨菲也是一谁,所谓成王败寇,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咱也不清楚,就是目前看来二公主和皇长孙比较无辜。 再者,陈长安这人,一个凶残到打怀孕老婆、杀自己亲哥的人,无论多烂的摊子,也是“值得”让他接手的,呵呵。 咦对了,何梦瑶今儿好像没有看到啊? 季雨菲不禁站在当日那个几个偷懒宫女嚼舌根的后窗前,又仔细回想了下,早上二公主和驸马拜堂成亲的时候…好像那会儿就没看到何梦瑶,担当司仪的是王洪发,二公主是由三皇子领出来的,后面张妃跟着出来,但作为亲嫂子的何梦瑶确实没出现。 不会是又被陈长安这变态打得起不了床了吧?这是季雨菲的第一个念头。 毕竟就算婚礼上因为某些原因没来,但皇帝驾崩后宗亲们和大臣们都陆续进宫来了,没理由何梦瑶这正牌太子妃不到现场啊? “d,希望成了太子收敛一点,太子妃出镜率应该也挺高的吧?”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盼望着。 又仔细回想了下两日前在二公主府上见到何梦瑶时的情形,当时看她心情和精神都挺不错的啊,而且中间还给自己传了纸条、帮自己怼了太子妃哦不前太子妃呢。 难道是那次跟着太子妃冲出去查看动静的时候受伤了?不可能啊,晚上走之前看到她不是也还好啊? 唉,算了,先不想何梦瑶了,既然现在是太子妃了,宫中如今也没有级别很高的宫妃,总不能让皇太后出来主事吧?所以想必明日还是缺不了她,又或者说,明日可能就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倒是自己这几天在宫中,还是要谨慎一点,别给挑到什么毛病… “清妹妹!”后面冷不丁传来了一个声音。 “咣当”一声,吓得季雨菲转身时幅度太大,身子一下撞在了窗边放着的一个花盆架上,好在她反应快,还记得赶紧扶住那花盆架,总算把那盘造型优雅的杜鹃给堪堪抱住了,顺便看清了叫唤她的人。 这一看,自然是控制不住地翻白眼: d,陈长安这变态,为什么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地吓人啊?!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惊变(九) 相比季雨菲抱着花盆翻白眼的僵硬姿势,三皇子却是依然一副施施然的从容样子。 然后季雨菲便得以仔细地看清了他的样子。 说起来,季雨菲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然变态,但皮相可生得真是好,而且从来都是不骄不躁的样子,也难怪他家张琳表妹要死要活地想嫁给他。 加上如今也是一身白衣孝服,灯火下看着,还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而且令季雨菲震惊的是,也不知是不是这时代的守孝风俗,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得这样,还是仅仅因为三皇子刚洗了头,大晚上的,这变态男的头冠竟然给摘了,就那么随意地披散着一头的长发。 而且因为披散着头发,三皇子的头发又是自然卷,这么一个披着一头长长的卷发的白衣美男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啧啧,季雨菲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点加速了。 连带的,连本来打算要骂人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变成了一句稍微带点语气的“干嘛?” 唉,还要人不犯我,我可以忍,好歹养眼不是?季雨菲很不争气地想道。 三皇子却依旧笑着往自己走过来,季雨菲看了下,屋内竟然都没人,白流苏也不在,想来是给这厮给调开了,便有点心生警惕,依旧抱着那杜鹃花盆不撒手。 眼看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三皇子总算站住了,微微一笑,话还没说,冷不丁地又朝她伸了手过来。 吓得季雨菲赶紧用手一挡,这疯子毛病太多了,每次都这样! 三皇子见她这么一挡,顺势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季雨菲头上那朵小白花拿了下来,一边重新替她插上去一边解释:“别动,刚才看它有点歪了。” 好吧,这变态的强迫症很厉害,季雨菲心里翻个白眼,一次插簪子,一次插柳枝,现在又来替她插小白花,无语。 不过这变态今晚看着实在养眼,就还是息事宁人吧,反正人家现在是太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季雨菲便对着他一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三皇子这次倒是没有让她再叫名字,只拉着季雨菲的手走回了桌边,自己先坐下了,然后一抬下巴,示意季雨菲也坐。 行吧,反正这是在宫里,三公主随时有可能会回来,白流苏想必也应该候在外面,我爹在,太皇太后也在,你能把我怎么着? 季雨菲一边决定明天就把三公主那根簪子讨了来,一边就大大方方地在桌子对面坐下了,等着对方发话。 “晚上过来,一来是看看你身子怎么样了,看样子是恢复了,”三皇子一边说一边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然后在季雨菲“所以呢,怎么着啊?”的眼神里笑一笑继续往下说:“二来呢,是有件事想问你下。” 这话一说,季雨菲心生一凛,连带脸色也变了,一脸肃容,嘴也下意识地抿了起来,这厮果然来者不善哪。 “没事,别怕!我就问问。”三皇子见她如此神色,一边说一边手又伸了过来,眼看就到季雨菲的嘴巴跟前了。 鉴于这人以往小动作也很多,季雨菲早就防着呢,何况两人现在又是面对面,自然是头赶紧往旁边侧了侧,眼神也警惕了不少。 三皇子见她这样,又是笑了笑,手倒是收回去了,然后有点感慨地说了句:“也不知你跟那谢小四,私下里都是怎么相处的。” 怎么相处关你屁事!季雨菲恨恨地在心里骂了句,不过脸上也努力不显出来,只硬邦邦地回了句:“太子殿下有话请问。” 三皇子便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了句:“听闻父皇之前曾单独召见你,可有此事?” 原来如此,就说怎么大晚上披头散发地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这是担心皇帝给自己交代了什么绝密之事或者偷偷给了什么圣旨么? 看着三皇子那张绝世俊脸,季雨菲忽然起了个恶作剧一般的念头:d,好几次被这人惊吓,要么自己如今也惊吓他一回、实言相告? 不行,再惊吓他,万一这人受不了刺。你知道,皇伯父那会儿不是已经…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好就那么听着。” “然后不知怎的,皇伯父就说起了我母妃早逝的事情,那会儿我不是挺小的嘛,反正也没什么记忆,皇伯父倒是说起一件事,我想想…好像是说我母妃当时在保胎,然后皇祖母带着刘妃和二皇子出宫看望她。” 季雨菲越说越顺,本来这事就是真的,只不过信息是自己从好几个人那里得到、如今拼凑起来而已,加上从三公主那宅子里得来的信息,包括中间在莲溪寺碰到的勇毅侯夫人等等,大杂烩一顿乱加工,反正皇帝当时算是弥留在即,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是可能的。 “等等,你是说,当时父皇说到了二皇兄和刘妃娘娘?”三皇子截住了季雨菲滔滔不绝的描述。 第四百九十二章 惊变(十) “对啊。”干嘛在这么个奇怪的点上问,刘妃和二皇子坟头的草都很高了,问他们干什么?侧重点不是应该在皇帝为什么要回忆这件事上么?何况,季雨菲自认自己在讲的时候引导性很强啊。 三皇子却若有所思,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又问季雨菲:“此事你跟叔王说了没有?” 季雨菲赶紧摇头:“没有,我父王并不知道,他是后面才来的,你当时也看见了。再说,我也不想让我父王知道此事。” 见三皇子一副等着说明的样子,只好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诚恳地说明:“我怕我父王知道了伤心,真的。” 这话确实是真的,如果康王知道了皇帝召见自己的真相,那意味着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别人家的姑娘,那打击也太大了,所以季雨菲是绝对不会对三皇子吐露真相的。 而换做当年康王妃的事,季雨菲觉得就算皇帝当时跟自己讲的是这桩事,自己也是不会让康王知晓的,哪怕他估计早就知道了当年之事,但让皇帝这个始作俑者再一次地借着女儿戳自己心窝子,季雨菲还是觉得心有不忍。 所以叹气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自然就看不出假来,三皇子一笑,低头喝起了手中的茶。 好了,事情问清楚了,你可以滚蛋了吧?季雨菲在心中默默地想。 又想着,等下三公主回来,记得管她要那根萧梦醒送她的暗器簪子,反正也就是这段时日用一用,回头还她就是了,三公主素来大方,应该会给的。 防火防盗防三皇子这死变态啊!没看现在,大晚上披着一头卷发在妹妹的寝宫里慢悠悠地喝着茶…虽然画面很美很养眼,但谁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啊,瘆得慌。 季雨菲便假装一副朝外面看天色的疑惑神情:“阿宁差不多该回来了吧?”天色不早,陈长安你赶紧滚蛋吧,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这太子处理呢。 许是感应到季雨菲强烈的逐客意愿,三皇子在慢悠悠喝完了杯中的茶后,总算是慢悠悠地起了身,喜得季雨菲赶紧行礼送客:“恭送太子殿下!” 谁知头上传来一句戏谑的声音:“好啊,那就有劳了!” 季雨菲:…什么意思? 眼看三皇子的手又要伸过来,季雨菲总算明白了,这人是想自己送他回去呢,还堂而皇之给了个好理由:“你不想顺道见见你父王么?而且可以跟阿宁一起回来。” 好啊,送佛送到西,就当饭后消食了!季雨菲神色不显,心里自然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在天色确实已晚,又是非常时期,宫道上走动的人都一副匆忙的样子,无暇他顾。季雨菲看了下自己,想必灯火昏暗,一看到三皇子,宫人又都赶紧低头行礼,自己这副装束,跟后面跟着的宫女也没什么两样,想必也没人会认出自己,是非自然不会有。 这么一想,季雨菲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动作未免就有点表现出来,惹得前面的三皇子还回头看她好几眼。 季雨菲心情好,脑子一抽,便想给对方添个堵,低声假装关心地问了他一句:“呃,今儿一直没看见三皇子妃哦不太子妃,可是身子不适?”本想加个“又”字,好在还有一点脑子,总算是控制住了,这是生怕三皇子不知道自己知道他家暴的事么? 没看就这么一提,对方已经停住了脚步,还似笑非笑地回头看着自己,语气听着倒是还好,不过说出的话还是让人后悔自己刚才嘴太欠了:“怎么?你这么关心何氏?你俩平时挺说得来么?” 季雨菲只好尴尬地笑笑:“哪里,主要早上不是二公主成亲么,嗯,我想着应该大家都来的嘛,何氏哦不太子妃,她可是二公主的嫂子啊。然后那什么,上次不是在你府里见她生病,我便想着…哦对了,也不知二公主现在好点没有?” 好吧,什么叫拆东墙补西墙,这大晚上的怎么一直嘴瓢啊?先说何梦瑶,再说二公主,小雨同学,你是想现场把陈长安逼疯是不是?赶紧闭嘴吧你! 好在面对季雨菲问完话后的沉(后)默(悔),三皇子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只是也不说话,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中间一度沉默到季雨菲都打算直接告辞回去了,nnd,晚上一帮白衣人不说话走路是会吓到人的好不好? 好在后来三皇子还是说话了,停住脚、负手仰天看了会儿头顶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的夜空,然后幽幽地来了句:“婉清,你知道今晚上我为什么来找你说话么?” 季雨菲:不知,也不想知,您别光说话不走路,走快一点! 三皇子低头看她一副恭敬受听的假惺惺样子,了然地笑了笑,又抬头看天:“我也不知道,每次心里厌烦时,便想来见见你、说说话。” “其实你心里在说很多我的坏话吧?不过既然我听不到,那就没关系。” “表面上,你每次都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其实心里面,都不知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对不对?你跟谢小四,应该不是这副样子吧?” “相比之下,阿贞虽然每次都做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但她内心里,其实是很想遵循温良恭俭让那一套的,只是她越想做好却越做不好罢了。” 季雨菲:没事扯宜江干什么?还有,前面对我的评价,我都可以认同,唯独后面说二公主的这些,真要这样,她是对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有什么误解吧?还不如直接去问三公主来得有收获!没看这大半年下来,三公主这末世人类,不也把宫廷礼仪学得很像模像样了么? 不过算了,黑灯瞎火的,也没啥可争的,你说是就是吧,太子爷,脚步别停,咱一边说一边继续走行不行? 可惜陈长安这人今晚也不知为何这般闲,见她低头不说话,还又来了句:“你现在心里一定也在骂我是吧?”依旧站着不动。 你说是就是吧,咱也无话可说,季雨菲抬头看他眼睛:“太子殿下想必贵人事忙,还请尊驾移步。” 三皇子轻笑一声摇摇头,然后看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停了会儿,之后才慢悠悠地说了句令季雨菲目瞪口呆的话:“何氏今早自戕…” 第四百九十三章 惊变(十一) 自戕是什么意思,季雨菲怕自己理解错误,毕竟这词文绉绉的,也就在古装剧里听到过,还追着三皇子又问了一遍。 对方也不嫌烦,还挺耐心地给她又解释了一遍:“不错,何氏自戕,割了脉,幸亏被其乳娘及早发现,流了不少血,好在性命无碍,只是这么一来,不便出来—” “丢人现眼了是么?”季雨菲看三皇子那副样子,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当下便不管不顾地冷冷说了出来。 实在是,何梦瑶留在自己脑海里的最后形象,是前日语笑晏晏、精神挺好的样子,怎么隔了一天就要自戕了呢?自戕不就是自残、自杀的意思么? 一个总督家的大小姐,当初拉着三公主两眼放光说骑马射箭的姑娘,如今竟然一心想死了,d,都不用想原因,肯定就是被三皇子这变态男给逼得,估计是又打她了。 也是,本来别的人家还能指望和离,眼看这变态男却摇身一变要成为太子了,何梦瑶肯定是绝望了。 想起前天早上何梦瑶悄悄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季雨菲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得找个机会传给何总督,好让他看清这人模狗样的女婿的真面目! 三皇子似乎也没料到季雨菲会这么说,还愣了一下。 这一愣神,季雨菲的理智便回来了一些,有些害怕了。不过,后悔还是没有的,总不能何梦瑶都这样了还得迎合着他说什么“哎呀,那可真是…”之类不痛不痒的宫斗剧场面话。 良心上过不去,自己21世纪的三观不是这么教育的,家中父母也不是这么相处的。 再说了,因了三皇子刚才问自己的那番话,季雨菲如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小雨同学,就跟皇帝之前询问自己的那样,搞不好自己在这个世界完蛋了,也许就又能穿回原来美好、自由的21世纪了呢。 对,不用怕!季雨菲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手也不由自主地在身侧蜷了起来,但眼睛没有躲避,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三皇子。 实在是,这几天她也是受够了。宫斗剧看着过瘾,但真落到自己头上,感觉不是一般的糟啊,令人不能细想,怕也跟二公主似的要崩溃。 之前第一次在马球比赛时看那假的马夫死亡,因着那是个陌生人,当时也及时逃开了,加上又有个小朋友阿桃抱着,没太大的感觉,是一种旁观宫斗剧般的心理; 之后是二皇子在行宫被三公主一箭射杀,因为在远处,又是夜晚,二皇子跟自己也不算熟,而且那会儿还有谢宜江跟自己表白,情绪上冲淡了很多,当时也算是没太大刺出来,更是让季雨菲对古代皇宫生活有了截然不同的见解,并暗自庆幸自己是个不会跟皇宫发生瓜葛的皇家郡主; 谁想之后事情急转直下,认识了个被家暴的皇子妃不说,还从自家父王等人那里得知了很多宫斗真相,这几天更是如浓缩精华一般,宫斗到了最高潮; 所有这一切,加上皇帝临终前那番还妄求穿越不死的打探,以及眼前这三皇子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纠缠,终于让季雨菲这个本来一直乐观的姑娘,产生了强烈想要穿越回去的心理。 真的,这里的一切都太让人感到厌烦了,如果只是看个宫斗剧该多好,结果自己竟然身在其中,然后现在还跟个把老婆打到自杀的变态男一块儿走路! 这一刻,季雨菲心里感觉无比地想念谢宜江,也无比地厌恶眼前的这位渣男。 三皇子却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依旧愣愣地看着季雨菲,目光下移,看到季雨菲蜷曲的双手,还觉得挺诧异:“什么丢人现眼?婉清,你这是在说什么?” “没什么,慢走不送!”季雨菲蓦然转身,拿了个宫女手里的灯笼,头也不回地管自己走了。 走了会儿,停下来想看看三皇子的反应,回头一看,妈呀,变态男竟然还在原地看着自己,赶紧飞快地转身走掉了。 回到三公主寝宫一头扑进被子里,不免又回想了下刚才的情景,稍微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毕竟三皇子这人既然是个疯子,如今又很快要成为皇帝,不管是为了自己和康王,还是谢宜江和护国公府,其实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的。 只是,何梦瑶毕竟算是自己熟悉的人,21世纪穿来的姑娘,只有宫斗理论没有实战经历,碰到这么个变态男,心理难免冲动了些。 “算了,好歹还有皇祖母在,且看吧。”季雨菲翻了个身,看着账顶安慰自己… 之后睡得不太沉的季雨菲被很晚才回来的三公主给叫醒了,便迷迷糊糊地问她:“后来没什么事吧?我父王呢?” “哦,你爹没什么事,在守灵呢,礼亲王他们都在一起。”三公主一边给自己倒茶喝,一边挑季雨菲最关心的说了。 然后走到床边,拍了下又迷迷糊糊打算继续睡的季雨菲:“喂,先别睡了,来,喝口凉茶清醒下,我有话问你。” “女的不用守灵?”三公主一边给季雨菲递茶杯,一边问了第一个问题。 “对,这个世界重男轻女,女的在重大事情上都靠边站。”季雨菲先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种事情上不用跟他们计较,让男的守去,舒舒服服地睡在自己松软的床上不香么?”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末世里大家都一样,只有做了同样的事,才有资格要求同样的回报,这是妇孺皆知的常识,不过别说这个世界的人了,连小雨同学都有点偏见,那还是先不说了。 “还有什么话想问?”季雨菲喝了茶就清醒了不少,干脆便下了床坐到了桌边。 “这人死了要放多久?”折腾一个晚上了,才堪堪把皇帝给穿好了衣服,一堆华贵的衣服让人觉得浪费不说,也不火化,继续在床上躺着,说要等到第三天早上吉时才放入棺木中。天气看着也挺暖和了,这人之后不会变成…丧尸吧? “不会!”季雨菲没好气地打断了三公主,这家伙都穿来这么久了,怎么还念念不忘她的丧尸呢?丧尸打久了,打出感情来了? “再说了,就算真的变成丧尸,”季雨菲冷笑一声:“我倒也希望可以,那就请皇帝第一时间把他儿子给啃了吧!” 第四百九十四章 惊变(十二) 这事三公主自然不知情,好在季雨菲也不打算瞒着,她还是挺想宣泄一下情绪的,便把怀疑何梦瑶又被家暴然后导致她绝望割脉自杀的事情跟三公主说了一遍,当然,三皇子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事还是省了,说了这姑娘估计也理解不了,因此只在中间略添油加醋地插进了三皇子对何梦瑶自戕后轻描淡写般的态度来强化他的渣男形象,顺便管三公主讨要那枚簪子:“放心,我不是用来刺杀这变态的,我只是用来防身,多事之秋,谨慎为好。” 三公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怀疑这人是被之前徐贵妃的事给刺绪,把个季雨菲给看乐了:“这个没办法,这种习俗可打不破,毕竟家中刚没了长辈,你竟然还欢天喜地地吃肉,太不孝了!” “不是啊,伤心跟吃肉有什么关系?”三公主想不通:“人总要继续活下去,吃肉才有力气,才能—” “继续灭丧尸是吧?”季雨菲忍俊不禁地打断了她的话:“可是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丧尸啊,小风头领,你醒醒!所以吃肉这事没得商量,你且忍忍,我想想啊,好像也就忍个三年吧!” 眼看三公主终于露出了从来没见过的逼急了的样子,季雨菲心情挺好地笑了:“不过呢,这只是名义上,一般大家也就象征性地忍个七七四十九天,我已经问过我父王了,放心!” 可惜对于三公主,四十九天还是挺长久的,想到要一个半月左右不能吃肉,还是觉得很难忍:“就不能三七二十一天么?哦不,最好七天就够了。” 头七过后就开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想要皇帝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么?那可真的要有丧尸了!好在季雨菲也是有备无患,好言安慰她:“真想吃肉,也有个办法!” 就当还簪子的人情了。 “找个提供素斋的寺庙,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素火腿啊、白斩鸡啊,仿荤菜的就成,味道差不多,对了,就大相国寺,听我父王说,他家的仿红烧肉就做得极为地道,你可以找时间去尝一下,好吃的话问他们多带点回来,d,大半夜的,说的我自己都饿了!”说到后来,季雨菲觉得自己都想流口水了。 “过两天咱俩一起去吧,反正这四十九天大家一起吃素。”季雨菲眼看三公主眉毛都扬起来了,赶紧主动说明,真是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去打听这些事情啊。 再还有,“我跟你说,二公主比咱还惨,这是我刚想到的,张妃不是今儿也没了么,父母重孝,所以她好像要多吃四十九天的素,你看,人家这个就必须忍。” 这么想想,也难怪二公主会崩溃啊,各种惨。 “那陈长安呢?”三公主反应很快,见季雨菲只提二公主,立马就追问了。 唉,世道不公啊,同一个爹妈,不同的命运,季雨菲叹一口气:“人家现在不是太子了么,然后很快就要成为皇帝了么?我跟你说,在这世界,皇帝就是超越规则的存在,好像过了头七之后意思一下就行了,不用刻意吃素。” 见三公主诧异的眉毛又要扬起来,季雨菲又叹一口气,世道还真是不公啊:“就算他想吃素,那帮大臣们也会下跪谏言,说什么以江山社稷为重,劝他多吃肉。” 这个不用问康王,宫斗剧里见得多了,下跪劝皇帝保重身体,下跪劝皇帝多纳几个妃子,总而言之,怎么爽怎么来。 三公主听了,若有所思地说了句:“看来还是当皇帝好。” 季雨菲打一个哈欠,这不废话么,要不然三皇子会把他大哥一家三口全灭了、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然后将死的皇帝还特意召了自己进去问怎么个穿越法,还不是当皇帝当得太爽舍不得就这么挂掉了? “阿宁,你还有啥要问的么?没有的话我要睡了,唉,也没宵夜可吃,要是这地方有外卖就好了,不对,有外卖也不会送到宫里来,算了,还是赶紧睡吧!”季雨菲嘟嘟囔囔地摸着肚子起了身。 “你先别睡,”三公主拉住了她:“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皇帝什么时候下葬?然后陈长安什么时候成为新皇帝?” 这是两个问题好不好?不过第一个问题刚才问过了,没来得及细说。 季雨菲表示,皇帝死之所以叫驾崩,就是因为他的死对整个国家来说意义重大,所以葬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根据她之前在那些无聊的夜晚跟康王问起的,皇帝的灵柩要在他生前的寝宫里摆放起码二十七天,有各种既定的繁琐流程,皇室宗亲和大臣们还要轮流排班定时去哭。 之后根据天气啊钦天监择的吉日啊之类的,再决定何日下葬,中间也许还有一些时间差。 三公主耸耸肩,觉得理解不了。 季雨菲见她这样,便自动跳到第二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她没问过康王,不过以她从宫斗剧里得来的记忆,好像很快就会有大臣跪地请求,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之类,恳请太子早日登基。 当然,太子一般都会表示很伤心,说些怀念父皇之类的话来婉拒,然后更多的大臣会跪在地上请求,来回这么几次,如果有皇太后或者皇后,就会哭着让人搀扶出来,一番感动的话下来,太子就无可奈何地表示那就登基算了。 “所以,你以后也别‘陈长安’、‘陈长安’的再叫他了,我也是,咱们以后连私底下称呼他都要谨慎小心,毕竟他是皇帝,皇帝名字不能随便叫的,叫了要被砍头。” “哪怕陈长安现在只是太子,他也是实质上的国君了,要么这样,咱们给他拟个外号吧,就咱们俩知道的那种,跟暗号似的。叫…” 叫什么呢?最好方便记忆又能带点独特含义。 唉,好难取啊,想来想去都想不好,想到后来,眼看三公主都举手投降了。 “好啦,今晚先不想了,你也赶紧去睡吧。”季雨菲打一个哈欠,明早再说。 三公主却再次举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不是,我是觉得外面好像有一群人在哭,你听!” 第四百九十五章 惊变(十三) 听三公主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果然感觉远处不知什么地方真的有若有若无的哭声,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是一群人。 季雨菲立马感觉自己寒毛都快竖起来了,毕竟白天宫里一下死了三个人呢。 “阿宁,你说,这种声音,像不像丧尸的声音?”虽然理智觉得不大可能,不过问一声总不要紧的。 还别说,碰到丧尸这个真爱话题,三公主很是认真,还真的又仔细倾听了下,然后摇摇头:“不是,丧尸只是嘶吼,这是人的哭声。” 那就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真的有活人在哭,另一种么,不会是…阿飘吧? 不过这会儿哭声有点大起来了,听着感觉是活人的声音,季雨菲惊得一把拉住三公主的袖子:“阿宁,你说,不会是又死了人吧?” 想一想,如果这会儿死人,该不会是…卫德妃吧?可能是根据皇帝遗诏执行的。 那要不要去看看?两人对望一眼,三公主拿起刚脱下的丧服:“我去叫下流苏,你赶紧穿衣服。” 对哦,还有流苏,季雨菲立马觉得胆气又足了,于是利索地穿好衣服,之后三人带着感觉在发抖的大宫女出门往那有哭声的地方去。 走了会儿那大宫女就感觉出来了,人也不发抖了:“公主,郡主,听着好像是毓舒宫方向。” 毓舒宫?季雨菲想了想,好像是张妃的寝宫吧? 不是吧?难道是二公主出啥事了?“那咱们走快一点!”但愿不是这姑娘想不开。 一行四人便快速往毓舒宫走,路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看来听到哭声过来的不少,中途还碰到了五公主的娘周妃,也是一身缟素,见了她们几个还挺高兴,虽然转眼又努力克制了下去:“哎呀,三公主,郡主!” 之后几人到了灯火通明的毓舒宫门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哭声震天。 “妈呀,该不会真的是二公主出事了吧?”季雨菲赶紧拉着三公主和周妃一起往里走。 不过在门口就被拦住了,说是太子殿下已经带人赶到,先在门口等着通报。 动作还挺快嘛,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还是在门口等着吧,季雨菲觉得今晚不是很想再见到陈长安,看了下其他两人,三公主跟周妃还挺熟悉,两人竟然就在门外聊起了天,听着都是三公主在诚心讨教丧(吃)葬(素)礼(时)仪(长),倒也不错,反正门外的人不少,先等着呗。 说到热乎处,三公主一指季雨菲,表示是她说的,大相国寺的素烧肉味道很好。那周妃便拉了季雨菲过去,悄悄叮嘱她:“郡主有所不知,大相国寺既然是皇家寺院,大行皇帝葬礼之前,肯定是不可能再有什么素斋了。” 这样啊,眼看季雨菲露出了跟三公主一样的失望神色,周妃努力克制了下自己想笑的表情,然后低声指点了她们下:“倒也不一定都如此。譬如城外的那些寺庙,就不一定守这些规矩,可以去看看,动静不要太大。” 眼看两人又都同步听话地点头,周妃抿一下嘴,又对三公主说:“公主要是觉得嘴里没味道,回头可以来找你柔妹妹玩,她的小荷包里,糖果总是少不了的。” 眼看三公主立马双眼亮晶晶,周妃又赶紧叮嘱她:“不过你也别每次都拿光,好歹给她剩那么一两颗,要不然柔儿以后就不跟你玩了,记住了吧?” 怪不得跟个刚会走路的小屁孩玩得好,原来是这种糖果交情,季雨菲很是唾弃地看三公主一眼,对这位周妃也算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看来姓周的娘娘对三公主都挺不错啊,回头问下康王,这周妃跟周太妃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三人说了会儿话,外面聚着的人只见多不减少,等惊讶地看到皇太后也深夜到来时,毓舒宫外可说是里三层外三层了,而季雨菲等人已经从哭声中听出,其实里面的人是在哭张妃,而且在哭她情深义重之类。 这就有点奇怪了啊,毕竟张妃不是中午就死在了慈宁宫么,三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 于是等皇太后到了,三皇子出来迎接,周妃还好,行了礼后就那么站着,另外两人却自动站到了皇太后旁边想要跟着进去。 可惜皇太后没能让她们如愿:“你们几个…清丫头你没回府?阿宁这衣服谁伺候你穿的?这结打得…阿罗,你这么一出来,柔儿让谁看着?” 好吧,意思不能再明显了,周妃当下就行礼谢罪表示自己赶紧回去,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季雨菲抬头看了下,三皇子也在看她,但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心中一凛,看来皇太后和三皇子都不想让她们进去啊,没看周妃走了后很多人也跟着默不作声地走了,这可是在皇宫啊,都是明白人。季雨菲便赶紧拉一下三公主:“阿宁啊,反正皇祖母已经来了,又有太子殿下在,咱们先回去吧。” 这事有点蹊跷,之前那么大的哭声,大半夜的,明摆着是吸引人来围观,但等人都来了,却又不让进,这里面肯定有文章,想到暴死的张妃,季雨菲觉得还是明早起来再听消息吧。 三公主看了眼毓舒宫,回头给皇太后行了个礼,问了声:“皇祖母,大姐姐今晚也在慈宁宫吧?阿桃是不是也在?”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跟着季雨菲行礼告退了。 害得回来的路上就被季雨菲盘问,三公主看她一眼:“大姐姐没跟着来,想必是皇祖母不让她跟着,那咱俩跟进去干嘛?” 那倒也是,看来皇太后就是不想让她们掺和。不过动静这么大,何况是在哭一个早就死了的人,谁不好奇啊? “不用好奇,明早就知道结果了。”三公主打一个哈欠:“也不知道明早会吃什么,刚才周娘娘说,这三天就只有什么羹汤。” 季雨菲:…就三天而已,当减肥不行么? 两人这么一边说一边回去歇下不提,第二天早上,面对白粥、馒头、豆腐羹和一碟盐水毛豆,两人正愁眉苦脸地吃着,外面传来了一道惊人的消息: 张淑妃情深义重,哀痛不能自已,昨晚竟然殉了大行皇帝! 第四百九十六章 惊变(十四) 这消息,刺形没多少人看见,但徐贵妃冲向她的时候,殿内可满满都是人。 结果竟然说她是昨晚死的,还殉葬?季雨菲表示这消息很让人无法理解,可是那进来禀报的分明是昨晚跟她们一起去毓舒宫的管事宫女,不可能听错。 挥退了那宫女,对面的三公主则一脸等着科普的表情:“什么叫殉了大行皇帝?” 好吧,感谢当年的宫斗剧,这事季雨菲还是不用问人的,三两下给三公主说清了,然后自己坐那儿想了想、又感叹了一番,才低声给她分析:“这主意不管是谁想出来的,妙啊!这么一来,张妃的死就不是枉死了,简直是给她活着的儿女脸上贴金呢。” “一般殉葬的,都是一些宫女太监或者低品级的妃子,反正宫斗剧里是这么演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看着都是被迫的多,谁想死啊!所以这么个大活人主动殉葬的,尤其又是个高品级的宫妃,对了,现在还是太子的母妃,就很少见了,我跟你说,搞不好陈长安能借此给张妃争取来一个皇后的头衔呢。” 见三公主还是一副“为什么”的疑惑表情,季雨菲便耐心给她讲解“殉葬”这个词在古代的意义,说完了,自己先叹一口气:“希望这个主意不是陈长安自己想出来的,要不然太可怕了!亲娘死了,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地利用她的死给自己谋利益,简直…”不是人! 不过三皇子也不是一个人,当初能让闻太师豁出去为他跟皇帝上奏立储,说明他的背后还是有很多人在出谋划策的,而且不管是谁的主意,能让张妃的死,变得如此有价值,说明背后还是挺有能人的。 “等着瞧吧,这事还没完,既然张妃算是殉葬,那杀了她的徐贵妃怎么办?总不能也说是殉葬吧?一个两个的都去殉葬,那你让活着的那些后宫嫔妃怎么办?人家都不好意思活着了。这可不行,对陈长安这才刚做了不到一天的太子影响也不好。” “这些嫔妃是他父皇的,从礼法上来说,好像也算是陈长安的什么…庶母,对,是叫庶母。里面肯定有一些是比较年轻的,反正不管年轻还是年老的,人家好好的活着,锦衣玉食的,肯定不想死,你看昨晚跟你一起的周娘娘,就没什么哀伤的样子吧?女儿还那么小,干嘛想不开?五公主看着多可爱啊。” “所以殉葬这事,除非皇帝还有别的遗嘱,但你当时也在场,没听到让谁殉葬吧?这样其他人也能安心待着,毕竟这些嫔妃身后,大部分也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陈长安脚跟还未站稳呢,不会去动她们,再年轻也是他的长辈。” “对了,就是不知道张妃殉葬这个主意,皇太后事先知不知道,昨晚感觉她是不想咱们几个,包括长公主,都被牵扯进毓舒宫里的事。” 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季雨菲推一下旁边三公主的胳膊:“哎,我都说了这么多,你在听么?” 三公主抬头:“当然。”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 “我在想,”三公主慢吞吞地说了句:“张皓然他们现在应该知道张妃殉葬了吧?不知会如何反应。” 对哦,忘了张妃姓张了,不过还能有什么反应,除了哭还是哭呗,哦不,也许哭着哭着就偷笑了,反正张妃死后哀荣,张家也能分一些呢,何况三皇子终于如愿当了太子。 但是,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张妃殉葬这件事想必张家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但三皇子当了太子这件事,还真不一定知道,毕竟前太子的死讯还未对外正式公布吧? 也不是,既然昨天皇帝驾崩前遗嘱三皇子当太子,这事那么多人都在,现在搞不好都已经在京城传遍了,所以大家肯定也在猜测前太子到底怎么了。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觉得,今天可能是很难忘的一天,会有很多重磅消息轮番出来,张妃这事,其实仅仅是个开头。 之后那管事宫女再次进来禀告,说是要去大行皇帝灵前举哀行礼了,两人便停了话,一起往皇帝寝宫去。 三皇子依旧披散着他那头卷发,且周围的人看着见惯不怪,让季雨菲很是诧异,而二公主则是神情呆滞地在驸马的搀扶下行礼,也让季雨菲多看了两眼,等到仪式结束,便赶紧找到了康王,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疑惑给问了。 对此,康王表示,昨天下午在他们出宫之前,三皇子当着一众皇室宗亲长辈和朝中重臣们的面去了冠,说是心恸父皇和皇兄过世,大家虽然有点惊讶,但此做法古来有之,也就劝了几句意思意思,今天等下还得接着规劝,直劝到三皇子重新束发加冠为止,当然,那会儿加的可就是太子冠冕了。 言谈之中,季雨菲觉得,康王对三皇子的行事还是挺赏识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提起了二公主的样子。 康王表示刚才没注意她,想必是因为父皇母妃都在一日内过世,一时无法接受,又说宋昊哲看着也挺稳重的,皇帝挑的这驸马不错。 其实,对于二公主这副样子,康王刚才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毕竟自己是叔王,也不好去过问个已经成婚的侄女的情况,何况太子作为亲哥,看他妹妹这样,也没什么担忧之情,女儿面前含糊几声就随它去了。 季雨菲便接着问最重要的那个问题:“父王,张妃殉葬的事你知道了吧?”见康王点头,便继续问他:“那还有什么别的消息一起公布了吗?” 得知对外公布了前太子病重的消息,季雨菲点点头,看来三皇子还没想好理由,先用了缓兵之计应付。 想到此,季雨菲又低声问康王:“父王,你说张妃这件事,皇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么?”一边把自己昨晚关于毓舒宫的情况跟他说了。 这倒是挺出乎康王的意料:“还有这事,父王回去想想。”这事可不好说。 父女俩说完了主要的意思,便打算各回各的地方,反正这三天,白天康王都要待在宫里,季雨菲则很认命地决定不去挑战腹黑的三皇子,反正住王府的话每天都得很早起床,住宫里起码可以多睡一些时候。 那就还是跟三公主两人回去说说话吧,相互交流下情况,不过回到灵堂的父女俩,惊讶地发现三公主竟然不在。 “清妹妹,叔王,你俩是在找阿宁么?”红着眼睛神情憔悴的长公主主动走了过来。 见季雨菲点头,长公主难得地微微一笑:“阿宁背着婉柔妹妹跟周娘娘走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惊变(十五) 得,婉柔小妹妹肯定想不到,等回宫后快活地从她家三皇姐背上下来,对方转身就开始“洗劫”她的糖果,而且还是在她母妃的协助下。 也不知两人会不会因此“反目成仇”,季雨菲想着那画面不禁也笑了:“阿宁是想去吃五公主的糖,她嫌早上的饭菜没味儿。”反正跟长公主说这些是不要紧的。 康王已经借故走开,长公主便拉了她的手到一边说话:“可不,早上阿桃也不肯吃饭,好在她也知道这是在宫里,不比在自己家里,不敢大声闹,后来是洪嬷嬷不知从哪里给她拿了几块糕点,想必是皇祖母看不下去了。” 两人说会儿小的,再说会儿老的,季雨菲便也算是旁敲侧击地从长公主那里得知,昨晚听到哭声后,皇太后接了三皇子的禀报,没让还醒着的长公主陪着,说是怕阿桃醒来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 看来确实是不想让长公主和自己等人卷入其中,而且长公主似乎对张妃的真实死因也并不知情,话里话外的,都在感叹张妃的情深义重,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情深义重这四个字,倒是提醒了季雨菲:慈宁宫里的皇太后,可是老年丧子,自己作为孙女,要么现在就跟着长公主回去慰问慰问?唉,老太太也够不容易的。说起来,宫斗剧里的皇太后,就没有一个是容易的… 结果到了慈宁宫,老太太没见她,洪嬷嬷出来说,太子殿下在里面,正陪着哀痛的皇太后宽慰心情呢。 好吧,只要是跟陈长安有关,咱还是早点避开吧,反正态度已经有了。 之后中午和傍晚又是两次行礼举哀,傍晚时果然有礼亲王和几个大臣开始请太子殿下以社稷为重保重身体,被他淡淡地驳了。 季雨菲冷眼在旁瞧着,知道这种戏码明后天还会继续上演,便也就当看戏了。 之后等仪式一结束,就赶紧拉住了三公主。 “干嘛?”三公主一脸狐疑。 “你干吗去?”季雨菲反问她,多呆一会儿,让三皇子看到自己和三公主在一起就行了。 “哦,我去下我师父那里。”三公主一副“你不要跟着”的态度。 “好吧,那我跟你顺路。”季雨菲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什么顺路,哎我跟你说,你要回我寝宫吧?咱俩不同路。”三公主没明白,出了门就想挣脱被季雨菲抱着的胳膊。 “哎呀,好啦好啦,就当陪我走一段路好吧?等下你再稍微绕一点路好不好?多谢啦!”季雨菲依旧死死地抱着三公主的胳膊不撒手,这家伙手劲大,一不留神别给甩脱了。 三公主便放弃了挣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走了一段路,眼看到了交叉口,离皇帝寝宫也已经有一段路了,季雨菲便把手一松:“好了,你去吧,多谢一路陪伴!代我问候景姑姑,有吃的就带点回来!” 三公主再次狐疑地看她一眼:“你等着,等我回来好好问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寝宫的季雨菲,想着那变态的三皇子既然眼看着自己和三公主一起走的,而且总不会每天都过来找她问话,一回去就很放松地扑倒在了床上。 说起来,这种一日三次的举哀行礼也挺累的,别的不说,干嚎挺费劲,有时还会被旁边长公主的哀哀哭声刺激得也掉几滴泪,加上饭菜又不给力,这会儿就觉得很没有力气。 “流苏啊,我先睡会儿,等会儿如果有宵夜,或者三公主回来了,记得叫醒我。”把外头的孝衣给脱了,头上的小白花和那簪子什么的胡乱拿下来放枕头边,然后就这么毫无形象地睡了… 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床沿上坐下,然后把自己散落在脸上的头发给轻轻地拿开。 “阿宁你回来啦!”季雨菲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奇怪,这家伙今儿怎么变温柔了,以前都是直接掀自己被子的。 没有回应。 季雨菲便换一个姿势改为仰天躺着,闭着眼睛随便问:“是你么流苏?宵夜来啦?” 鼻子闻了闻,可是没有闻到香味啊,别又是清汤寡水的饭菜,那…“算了,还是将就着吃一点吧,别等下大半夜的饿了,唉!”那可更难熬。 结果还没等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季雨菲顿觉毛骨悚然,立马睁开眼睛并迅速坐了起来。 d,竟然又是阴魂不散的陈长安! 这会儿那张披着一头卷发的脸就在她跟前,还差点碰到! 季雨菲赶紧一把掀开被子,然后直接从床上站起来、绕过那变态、光着脚跳下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苍天啊大地啊所有的神啊,能不能麻烦来道闪电什么的,直接把陈长安这变态给当场劈了啊!一直洁身自爱的,怎么就招惹了他呢,这样下去我也会跟着疯的啊! 而且为什么在门口把我拦下啊,当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季雨菲瞪一眼那两个尽忠职守的禁卫军,又光着脚走回了屋,对着那在桌边悠然喝着茶等着自己的变态看了一眼,然后走上前夺过他手里的茶,直接泼在了他那张俊脸上。 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同归于尽好了,搞不好我就顺利穿回21世纪了呢!对了,三公主给自己的那簪子呢?季雨菲看一眼在擦脸的三皇子,回头进了内室,从枕头边找到了那枚簪子,拿在手里一脸决然地走了出来。 “放心,我就是来跟你坐一坐,说说话罢了,这么大气性干什么?”三皇子竟然也没恼,擦干了脸后还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然后看了下季雨菲,给她也倒了杯茶:“消消气,这杯茶就当我给你赔礼了行不行?”灯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竟然还微微笑着。 季雨菲推开那茶杯,朝三皇子怒目而视:“陈长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俩可是堂兄妹!堂兄妹!” “我知道啊,婉清,我只是想来找你说说话。”三皇子又把那茶杯推过来:“睡醒了,还是喝一杯茶润润嗓吧。” 季雨菲不理,努力压着心头火跟他讲道理:“陈长安,你现在压力挺大,这我理解,可你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地进来吓人好吧?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你现在是太子,你得注意形象!形象!” 说到后来,季雨菲觉得自己都要吼起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抱着三皇子的肩给他来一顿狂摇:疯子,醒醒啊! 这次三皇子倒是没接话,只拿起茶杯喝了两口,然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压力大,所以就不能耐心地听我说说话么?” d,谁有耐心听你说话啊?何梦瑶倒是想,可你没给她机会啊! 季雨菲见三皇子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簪子,干脆迅速把头发抓起来整了个丸子头,然后在他惊讶的眼光里一把把那簪子利索地插了进去,之后利索地一屁股在桌边坐下:“行啊,那你说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惊变(十六) 三皇子叹一口气,正想说话,“咦,皇兄你来啦,我说门口怎么一堆侍卫。” 三公主回来了。 季雨菲很高兴,这家伙一回来,就不用担心陈长安这个变态会对自己怎么样了。 果然,三皇子脸色变了变,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过来找你们说说话。” “哦!”三公主便没再多问,也在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把手上拎着的一个小食盒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从御膳房那里要来的,你们要吃吗?” 御膳房?喜得季雨菲立马上前打开了食盒,还别说,虽然不是期望中的精致小菜,但也是精致的糕点呢,当下就在三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哎,你少吃点儿,御膳房的人跪在地上都快哭了,后面再也没有了。”三公主眼看着季雨菲嘴里吃了一块,手还接着伸了过来,立马把那食盒拉到了自己跟前抱着。 “阿宁,我跟你说,”季雨菲三两口把那小糕点吞进肚里,然后摊着手开始怼三公主: “‘少吃点儿’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简直一点诚意都没有,所以放心,我是半个字都不会听你的!”一边说一边往那食盒伸手,可惜被三公主给拨开了。 “好吃吗?”旁边默不作声看着的三皇子半带好奇半带怀疑地问了声。 “皇兄你也要么?”三公主没说给,先诚恳地问。 “好啊!”出乎意料地,三皇子答应了,然后看着三公主,等着她把食盒送过去。 季雨菲乐了:三公主护食,刚才是她现学的客套话,自己吃了她一块糕点就已经心疼了,三皇子竟然也说要,这就有点让人为难了,且看她如何反应。 毕竟后面还有好几天呢,这一小盒点心还不够三公主塞牙缝的,虽然她如今也算是很克制了,但那要看跟什么人比了。 所以,倒是挺乐意看到这两人掐起来,看最后是谁赢,季雨菲便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看这对兄妹。 不出意外的话,三皇子顶多能吃到一块,再多没有了。 可惜就在看着两人为了块糕点僵持的时候,一个太监在外面很是急切地喊了声“太子殿下!”得到回应后匆忙进来,然后在三皇子耳边说了什么。 季雨菲和三公主就看到三皇子听着听着闭上了眼睛,之后过了会儿才睁开眼,一睁眼就一把拉过三公主跟前的食盒,拿了两块糕点同时就往嘴里塞。 “哎你!”两人都同时惊得喊了声。 三皇子没理她们,依旧拿着糕点往嘴里塞。 把那个来禀报的太监给看得,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慌张了会儿见劝不住,才总算想起来抬头请求季雨菲:“还请郡主给太子殿下倒杯茶!” 季雨菲:这场面看着怎么有点熟悉啊,不就是前世本人最后那一刻的糊涂表现么,要么也噎死你算了!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三公主已经主动给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三皇子的跟前,一边还安慰他:“哎,皇兄,放心啦,没人跟你抢,先喝口水吧,你这样吃是不行的!” 三皇子依旧谁都没理,拼命往嘴里塞糕点,直到终于呛出声来,才终于“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那太监见状,赶紧爬了起来把茶杯递到三皇子跟前。 这次三皇子倒是一把就接了过去,一边喝一边咳,一边咳一边喝,总算是慢慢止住了咳,之后随意地抹了抹嘴,转身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哎你—”季雨菲想问他到底干嘛去,话到嘴边,想起还是少跟他有什么牵扯好,就及时止住了嘴。 “想问孤干嘛去是吧?”三皇子这会儿看似已经恢复了他往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对屋内的两人说了句:“孤回去给父皇守灵啊!”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咱就这么信吧,反正让你如此失态的事情肯定不小,明天估计就能知道了。 季雨菲便一脸恭顺地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可惜这么一说,三皇子竟然又停住了,对两人说了句:“要么你们俩陪孤走一走吧,等会儿一起回来就成了。” 这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再说毕竟是两人一起,季雨菲便也假装恭顺地答应了,之后匆忙穿鞋穿衣,惹得三公主还一脸疑惑地问季雨菲:“你刚才睡过觉了?” 这话季雨菲一点都不想回答,含糊了声就跟她一起往外走。 许是心里有事,三皇子走得极慢,后面跟着的两人便也走得挺慢,中间三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聊的话题有点怪,三皇子竟然说起了张家,这让季雨菲暗自怀疑,要么是二公主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张家…不对啊,大晚上的,宫门早就关了,不可能再有人进来啊。 可是说到张天成是怎么回事?说他从小才思敏捷,为人也懂进退,长辈们都挺喜欢,连宫中长辈们每次见了都是夸他。 季雨菲:所以你是想让你这表弟给三公主当驸马么?这个我比较同意,想必张天成也无比乐意,但三公主同不同意就不知道了。 便随口附和了两句,三公主没吱声。 之后没说两句,三皇子又转到了张大学士身上,说他外祖父当年如何亲自给他和表弟俩启蒙,如何严厉教导他们等等,听得季雨菲莫名其妙:这是觉得张妃死了,无法对张家交代么?可是严格来说那是徐贵妃的事,而徐贵妃已经死了。 而且三皇子一派随后努力想出了殉葬这个由头,虽然张妃的死是意外,但总的来说,她的死已经最大限度地惠及了张家。 想来想去,季雨菲觉得,也许刚才那太监禀报的是别的事,三皇子只是不想让她们瞧出来,便随便扯了扯。 既如此,大家都随便扯吧,这一点,其实还是三公主好,没看她走到一半,就忽然停住了脚步,还一脸真诚地对三皇子说道:“皇兄,要么我们先回去吧,你也回去早点休息,明早不是还要带着我们拜祭么?” 对啊,季雨菲赶紧也跟着点头,这个理由太正当了,还是三公主厉害,直达要点。 眼看着三皇子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离去,季雨菲看着,莫名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孤单。 “看什么看,早点回去睡觉,明早还得早起呢。”三公主一把拉过她:“而且今晚咱们还得饿着肚子睡觉,真是,浪费粮食!” 好吧,同情感瞬间就没了,还是这家伙理性,自己对这位卷发美男的恻隐之心不可取。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拜祭完毕,季雨菲的同情心就更没有了— 被人几乎架着的何梦瑶颤巍巍地出现在了灵堂里,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第四百九十九章 惊变(十七) 季雨菲第一眼就去看她的手腕,可惜估计是提前准备的,何梦瑶的孝衣衣袖特别长,里衣袖子又挺窄,所以基本看不到手腕。 如今算是国丧期间,神情委顿些也不算突出,又是四月天气,这么穿着也不显眼,顶多把她看成病娇体弱。 想必没有人会想到,如今风风光光贵为太子妃的何梦瑶,衣袖之下却是看不到的伤痕累累。 季雨菲如今也学乖了,跟何梦瑶亲近只会害她,明面上不能跟她走得太近,便只依着礼节中规中矩地给她行了礼,起身时也未抬头看她,很是恭顺地退了下去。 何梦瑶的这次亮相还是挺有效的,虽然只是短暂地进来行礼叩拜大行皇帝,之后又被颤巍巍地搀扶走了,但她走后季雨菲也是听了不少议论,大多都是在感叹太子妃身子之弱,也算是释了一些之前她一直未出现在灵堂的疑问。 当然,也有一些夫人的议论,开始关注于“太子妃这都成亲快半年了吧?”这等委婉的意思上面,暗示如此虚弱的身体可能会影响三皇子子嗣,毕竟如今皇室子嗣不丰,差不多都算单传了,何梦瑶作为太子妃面临的最紧要任务,就是赶快诞下皇孙。 希望三皇子登基后就广纳后宫抓紧生孩子吧,管它是谁生的,这样一来三皇子对何梦瑶的“兴趣”搞不好就小了,反正生不出皇子的皇后多了去了,总比被打死好。 如此唏嘘地想着,季雨菲就被旁边的三公主给问了:“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季雨菲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她:“刚才我就听到你嘴里有声音,是又从五公主那里骗了糖在吃吧?你小心点儿,这祭拜很严肃的。” 见三公主耸耸肩不吭声,知道她心里是有数的,便也就不说了,只拉着她在回寝宫的路上把何梦瑶的事给大致说了一遍。 “d!”三公主低声骂了声,又问季雨菲:“太子妃是不是就绝对不能和离了?” 见季雨菲苦笑点头,便也不说什么了。 两人低头走了段路,三公主忽的想起了什么,凑到季雨菲耳边:“哦对了,昨晚那件事情,我打听清楚了。” “昨晚什么事情?”季雨菲一头雾水。 “哎呀,就是陈长安把我糕点全吃光的事情啊,你忘啦?”三公主一脸无语,昨晚也没发生多少事情吧? “行啊,这么快你就知道啦?是什么事情?”季雨菲很是惊讶,本来以为这事今早会揭晓,但今早没发生什么事,又见到了何梦瑶,便给忘了,听了三公主这话,惊讶之外又赶紧问她:“你哪里打听来的?” 对此,三公主不置可否,只说起了打听来的事情:“昨晚据说卫德妃想要上吊,说是要追随先帝而去。” “但是?”既然昨晚没听到什么大动静,三皇子听了太监禀报后却又接着去守灵了,说明卫德妃没死成。 “但是被身边守夜的嬷嬷给救下来了,”三公主揭晓谜底,“卫德妃之前不是一直在带发修行么,救她的嬷嬷说她这样就不能再给四公主祈福了,而且会掉到什么…哦,什么无间地狱!”三公主双手一摊,表示什么叫无间地狱她不懂。 季雨菲也不懂,她只知道《无间道》这部电影,但后面既然加了地狱两个字,听起来肯定就不是什么好结果,这嬷嬷厉害啊,有见识不说,关键还敢说,且一说就说到了卫德妃的心里,想必后面肯定吓得不敢再做出什么过,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张皓然的爹,昨晚吐了血差点没了命,所以连夜往宫门里塞了条子让通知三皇子,不过天亮时又缓过来了,没死!” 你不早说!季雨菲瞪了三公主一眼,这个才是让三皇子糟蹋掉整盒糕点的原因好不好?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路上莫名其妙地跟她们聊起来张家祖孙俩。 “原来如此!”三公主被瞪了也不生气,一脸若有所思:“那陈长安跟他外祖父看来感情挺深啊,我再查一下,张皓然他爹怎么就突然吐血了!不会是有人报复三皇子吧?” 这也有可能,前太子那边总不会任人宰割后无动于衷的,怎么着也得让三皇子不痛快一下。 看来,三皇子这么一发狠上了位,好处是有了,但背后也是一堆的内忧外患哪。 不过,“阿宁你消息很灵通啊?”果然虎贲卫指挥使不是白当的。 对此,三公主也很是大方地点了点头:“还行。” 之后这一天没什么事,康王也没出现,据说是和礼亲王等人查看皇陵去了。 等到了晚上,季雨菲没敢早睡,拉着三公主在屋里教她防身术,最实用的那种,惹得三公主问了白流苏好几次:“流苏,你家主子受啥刺激了?” 徐贵妃当时要杀张妃,是因为她儿子一家被张妃儿子给杀了,这小雨同学又没招谁惹谁,怎么怕成了这副样子? 白流苏自然不会说什么,但她也在旁边很是认真地学着,毕竟,昨晚自己被三皇子莫名调离郡主寝宫的事,到现在都不敢细想,但看着郡主发狠学习的认真样儿,又由不得自己不多想。 “少废话,你就当我锻炼身体顺便减肥不行?”季雨菲依旧挥汗如雨地坚持咬牙学习,虽然三公主教的防身术姿势难看了点儿,毕竟主要是针对丧尸的,但从白流苏的眼神里可看出,这些招数挺管用。 哼,如果三皇子今晚再敢来,就在他身上实战演练一番! 好在当晚三皇子并未出现,事实上,后面几天风平浪静,等到三天举哀行礼完毕,三皇子也再未踏足过三公主寝宫一次,季雨菲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在最后一天的拜祭完毕后,三皇子也终于应众人恳请重新束发加冠,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并和何梦瑶一起,在皇帝灵前受了大家的正式参拜。 眼看着何梦瑶强撑着的虚弱样子,季雨菲心有不忍,想着还是什么时候设法见她一面劝慰一番,好歹如今是太子妃,且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既然离不了,那就尽量想开一点。 不过,明早祭拜后,自己就打算离宫回家了,何梦瑶如今应该住在宫里了,以后见她一面倒是挺难了… 第五百章 惊变(十八) 之后第四天的早上,死去的皇帝进行了大殓,放入了非常豪华的棺木当中,并移驾到了另一处看着更正式宏伟的叫寿皇殿的宫殿当中,季雨菲被康王私下告知,从现在起大行皇帝的棺木要摆放在那里二十七天,而每天大家要去哭临一次。 季雨菲顿觉浑身轻松,跟三次比,一次好多了,又想着等下就可以回家,反正三皇子没啥理由可以拦住她了,更觉得开心,对着康王时控制不住还笑了笑,被严肃地批评了。 季雨菲:唉,父王,你要知道我这几天在宫里是怎么过的,肯定就不会这么说我了! 不过这一次的大殓时间还挺久的,而且连皇太后和周太妃等人都来了,之后玉树临风的尊贵太子当场颁布了好几份先帝的遗诏,中间有最重要的传位昭书,有对继位皇帝嘱托的诏书,季雨菲听到自己“康王府郡主”时还有点而发作不得,也算是欠了一个大人情,之后便也只能乖乖拥戴他了。 不过,再一细想,皇帝不是号称金口玉言么,哪里就这么容易收回成命了?别不是…特意跟儿子两人一唱一和,其实是想让陈长安卖卫国公府一个人情吧?宫斗剧里这种事情也不少,季雨菲决定等下回去后就跟康王讨论下。 跟季雨菲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于是因了最后卫氏这一出,大家虽然依旧面容哀戚,但出了宫后少不得各自找人八卦,连张妃被追封皇后这件事,都暂时靠后了。 而回府之后的卫国公,也渐渐回过神来了:卫德妃和卫贵人可是他家最有前途的两个姑娘,如今被这么一处置,不是就变相地说他家姑娘品行不好么?那府里其他还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从此出门还不得被低看一眼?那以后还怎么议亲啊? 气得他当下就捋起袖子打算再进宫找太子论理去,好说歹说被周围的人给劝了下来:口谕是先帝下的,太子只是代为传达,难道你还想去地下找他论理去?没看太后娘娘在旁边听了也什么都没表示么?再说了,太子殿下已经帮你代为求情了,真要当时处置了,卫氏女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没办法,这个闷亏卫国公府只能这么憋屈地吃了,还折了两个卫家最大的助力,关键以后多少年,卫氏女也别想再进宫了。 一时间,国公府里一片愁云惨雾,都不知外人以后会如何对国公府指指点点,府里的小姐们更是一片哭声。 之后熬了一个晚上,卫国公两夫妻总算商量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救急的方法:写了一份折子,声称愧对先帝,无颜再去灵前拜祭,决定从即日起闭门思过三个月。 希望三个月后京城又有新的八卦,慢慢的,卫国公府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却说卫家眼看着就要走下坡路了,不过有落就有起,相比而言,张侍郎府门口却是车水马龙,一副热闹繁忙的样子— 不知谁传出来的消息,反正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大家都知道,曾经的张大学士,年纪大了,因为哀痛帝后大行,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 作为曾经亲自替如今的太子开蒙的先皇后父亲,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探望一下他老人家的。 于是张府的管家,在这好好的国丧期间,硬是有了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为此,忙得脚不沾地的他,还被大公子张天成给好好说了一顿。 管家自然唯唯应诺,大公子可不是别人,以后张家定然是靠他的,不过转过身,管家也不太当一回事,怎么说呢,他消息灵通啊,靠着在大小姐张琳身边当心腹大丫鬟的女儿,管家可是知道,他家大小姐在筹谋一件大事呢。 这事要成了,啧啧,其实大公子都得靠边站呢… 卫张两家的事先不提,却说季雨菲生怕太子殿下拦着不让她出宫,便在大殓仪式结束后,特意拉着康王,当着皇太后和周太妃的面,给陈长安郑重地行礼道谢并“顺便”辞行。 之后便在给皇后举哀行礼结束后,很是开心地跟着康王回了府。 哎呀,其实也就三四天嘛,怎么感觉有很多的话想跟她家父王说呢?从进了府起,季雨菲就挽着康王的胳膊问个不停,把皇家葬礼的仪式问了个七七八八,特别是守孝的时长。 据康王说,本来只是皇帝的孝期,但现在加上了皇后的孝期,别说不能吃荤了,连带各种宴席、娱乐乃至嫁娶等,都得多停一段时间呢。 说到这里,康王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父王?”季雨菲心里一咯噔,难道自己触犯了什么守孝的忌讳了? “咱们先进屋再说吧!”康王有些迟疑。 等进了屋,康王便吁一口气倒在椅子上:“清儿,这孝期啊,可能还得延,你忘啦,还有长生他们一家呢。” 第五百零一章 惊变(十九) 这会儿从康王嘴里听到长生这个名字,季雨菲觉得还挺讽刺的:英年早逝的长生太子,谁能想得到啊。 而且想到又要为他们一家人守孝,还挺无语的:一来跟前太子一家不是很熟,感情也非常一般,二来,时间这么不断叠加,可何时是个头? 好在康王也认真算了一下,说也就是因为大皇子死的时候是太子身份,储君嘛,大家还是要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哀悼的,徐贵妃目前来看不会被追封为皇后,毕竟她害死了刚被追封为皇后的张妃,那就不会太有影响,再者,康王没在女儿面前明说,但他家皇兄如果真有四个皇后的强大阵容,死后也太…忙碌了一点。 当然,跟女儿说起来时,康王还是表示,徐贵妃目前可说是身份不明,一切都留待现太子的定夺—如何给前太子一家找一个合理的死因。 再还有一点,康王也没说,虽然他心里有点隐隐的担忧:钦天监给女儿算的吉日,其实离现在也就差不多四个月,通常来说,皇帝驾崩,连民间都要禁婚嫁一百天,自家可是宗亲,严格来说,也不是很妥当。 不过本着跟女儿一样的鸵鸟精神,康王选择了先走一步算一步,毕竟如今这些天每天都有新情况,先看着办呗。 就像长生一家的情况,也不知是暂时还没找到合理的理由,还是目前不想再给大家刺形,加上两日后皇帝驾崩、京城戒严、张妃又莫名殉葬,众人心里也是有了个大致的揣测,所谓成王败寇,古来如此,想明白了,也就不用再一惊一乍,做好份内事便是。 季雨菲呢,反正回到康王府重新吃上了自家熟悉味道的饭,睡在了自家舒服依旧的床,便也选择了不再去想宫里的糟心事和糟心人,不是她太鸵鸟,实在是,陈长安对自己的诡异行为很难开口跟人说啊,跟康王是不能说,跟三公主是没法说,跟谢宜江,嗯,那是说不上,距离太远了,唉,很是思念21世纪长在手上一般的手机,多么方便啊。 如此,季雨菲便也只能跟大家一样,每天如常进宫,但去的时候跟着康王,出来的时候拉着长公主,中间去几次慈宁宫,还会带上三公主,总而言之,坚决不让自己落单。 就这么安然地过完了大行皇帝的头七,太子殿下也在众人跪地再三恳请之下终于掩面涕泣答应为了江山社稷继位,把个季雨菲给恶心到不行。 于是那一天大家在宫里耗费的时间就挺久,四月下旬的日头已经很烈了,出来时又刚好是太阳最大的时候,把人都给晒得睁不开眼,季雨菲正眯着眼睛打着帕子四处找长公主搭伴呢,“哈喽”,三公主的爪子搭上了自己的肩: “你在找大姐姐吗?她今儿没来,天亮时就遣人进宫来说的,阿桃病了,发烧,昨晚到现在还没退,大姐姐说她会在府里遥祭帝后,皇兄准了,我就跟皇祖母说了,想去看看她们,走吧!” 原来如此,那自己也得去看看:“走吧!” 两人便一起去了长公主府,果然,一夜没睡的长公主一脸憔悴,而罗太医已经累得据说被人扶着去休息了,现在是另一个擅儿科的太医守着,烧开始退了。 见两人过来,长公主也没什么心情,只简单问了下宫里的情况,得知三皇子已经从太子进阶为皇帝,也是什么都没说。 季雨菲想着这下她婆家又要抖起来了,然后阿桃如今这般生病,也没见闻府那边的人在,便也很识趣地不往下说了,只是这么一来,一时也想不到说什么,便都沉默了。 好在这时候三公主及时出来充当猪队友了:“大姐姐,现在快要吃午饭了吧?” 听到这话,长公主抬眼看了下,没搭理她。 三公主不懂看眼色,还再接再厉地继续说:“而且阿桃生病了,更得吃饭,如果不想吃饭,那就得想办法给她做好吃的。对吧?”最后这两字是对着季雨菲说的,希望她也帮下腔。 季雨菲很想学长公主不理她,不过忍了忍,又觉得还是得说:“大姐姐,阿宁说的也对,阿桃人小,不管她想不想吃,总得让她吃饭,哪怕…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做呗,身子要紧啊!” 依照季雨菲对前世表姐家那熊孩子的了解,小朋友最喜欢吃的就是肉,所以到现在有差不多十天了,大(三)人(公)们(主)都快撑不住了,阿桃人小肯定更想吃肉,既然现在发烧又没胃口,那总可以悄悄破个例吧? 长公主听了还是没说话,只深深地看了季雨菲一眼,然后沉吟了下,才对三公主说:“阿宁,说来,你和婉清也是心疼阿桃,但这事没什么可商量的,规矩如此,阿桃再小也不行。” 这话其实说得挺明白了,但三公主听不明白啊,还一脸的懵:“什么意思啊?我说什么了?阿桃生病了想吃好吃的也不行?那我…”眼睛一转:“自己出去吃总可以吧?” 出去吃什么,长公主和季雨菲对望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不过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女儿生病烦心吧,长公主瞪三公主一眼佯装生气:“随便你!” 都随便了,那自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呗,三公主难得咧一咧嘴:“好嘞,那你们慢聊!”然后就利索地挥手出门去了。 竟然还会说客套话了,看来真是想肉吃想疯了,估计十有八九是去天香楼,也不知那边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儿,反正眼不见为净,季雨菲看一眼长公主,对方也难得地苦笑了笑。 之后两人便坐着开始闲聊。 毕竟除了这一天,大家都是天天见面的,一时间,也没觉得有什么话可聊,想了想,季雨菲便小心翼翼地打算把话题引到何梦瑶身上,看长公主对此事了解多少: “大姐姐,今儿太子殿下哦不皇上还说了,择日册封太子妃为皇后,可是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太子妃看着身子好像很虚弱的样子,可是之前二公主大婚那日,她看着明明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啊?” 第五百零二章 惊变(二十)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季雨菲便在旁边安心等着,自己这话问得一点都没问题,是个人都会觉得,这何梦瑶的状态前后悬殊太大,说不好奇才有问题。 如此,在沉默中喝了两口茶之后,长公主总算开口了,长叹一声:“清妹妹,这件事,你既然来问我,想必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想要来大姐姐这里求证罢?” 见季雨菲赶紧点头,便又是一声叹息:“可是就算咱们都知道,那又能如何呢?有些事不可妄议,得慎言哪!” “可是大姐姐你知道吗?”季雨菲有点冲动,想看看长公主的同情心到何种地步:“之前太子妃不是被搀扶着出来拜祭过一次么?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次她的衣服穿着有点奇怪,我站得近,看到她的袖口都包得紧紧的,然后她的左手手腕处,隔着衣袖感觉里面有包扎着,右手手腕我也看了,就没有。” “婉清你太敏感了,此事不一定是想的那样。”长公主先反驳了下,不过听在季雨菲的耳中,似乎也不是很坚决。 之后长公主又沉默了下,一度让季雨菲后悔没跟着三公主去天香楼见证那边掌柜被她活活逼死的场景,好在之后长公主还是又开口了,而且一开口便令季雨菲对她刮目相看: “太子妃的情况,其实大姐姐也注意到了,虽然没你看的那么仔细,但也觉得她如今这副样子,跟之前反差太大。” “别说她了,阿贞也是,这些天每次见到,都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跟以前判若两人,但旁边的驸马好像也安之若素。” “婉清,你是个心善之人,看你对阿宁就知道了,但你我都生在皇家,你也知道,在你有实力助人之前,心善也好,心软也好,最是要不得!”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看来长公主其实也不是一无所察,只不过听她的意思,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但想想也对,就像自己,被陈长安这么恶意骚扰,虽然当时也骂了,但其实也没怎么样,还一直拿对方长相来为自己的蹩脚表现辩白,说白了,如果对方是赵佳武之类的,自己肯定也不会如此虚张声势,早就主动出手或找人收拾了,哪里需要什么隐忍。 所以何梦瑶顶多也只能默默地在心中同情了么?而且在世人眼中,想必还觉得,对方都要成为皇后了,哪里需要这种同情! 想到此,季雨菲便也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见到自己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本就有心要问,长公主岔开了这个话题,忽然问起了张妃的事,反正屋内服侍的人早就遣走了,乳娘也在外头守着: “清妹妹,大姐姐倒是想问你,先皇后,嗯,就是阿贞的母妃,原来的淑妃娘娘,过世当晚,你可有去过毓舒宫?” 这话问得突兀,季雨菲听了顿时愣了一下。 长公主见状,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你忘啦,那晚大姐姐就宿在宫中,只是皇祖母说怕惊扰到阿桃,没让随侍。” 看来长公主还是注意到了当晚的异常,季雨菲便也就直说了:“那晚我和阿宁是听到哭声后去的,不过在门口被拦下了,进不去,然后皇祖母来了,就打发我们回来了,当时一起的还有五公主的母妃周娘娘,皇祖母也让她回去了。” 长公主神色不动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季雨菲:“那你可有见到长安?” 季雨菲正等着她问呢,听了就立马回:“有啊,当时皇祖母到的时候,他出来迎接了。”然后主动把当时陈长安波澜不惊的样子给长公主描述了一番。 长公主听了,似乎也毫不惊讶,停了会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所以清妹妹,姐姐在你这里说句心里话,张妃这事,你不觉得蹊跷么?” 蹊跷?资深宫妃殉皇帝,明面上看着很合理啊,不是说张妃情深义重么?季雨菲摆出了一副适度迷茫的表情。 长公主见了,便又叹了口气给她解释:“当然,这只是大姐姐的猜想,像张妃那般,这么多年来也算一直受宠,所以对父皇情深义重也说得过去,但眼看着阿贞成了亲刚归宁,就舍得这般抛下她么?大姐姐扪心自问,如果阿桃刚嫁了夫婿,连她过得好不好都还看不出的时候,怎么就能不管不顾地抛下她呢?” “再还有,父皇当日也立了遗嘱,让长安继任太子位,而长生据说是病重一直没出现,这不明摆着的,张妃以后就是太后娘娘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如此么?” “更何况,张妃素来性子冷静自恃,真要论对父皇的感情,其实反倒是以前的贤妃娘娘…罢了,都已经是往生之人,不好妄议。” 长公主这么一说,季雨菲倒是也想起来,当初刘妃在质疑二皇子妃死因的时候曾说过,虽然庄妃确实对二皇子满腔深情,但夫君死了,孩儿还小,做娘的断不会舍得抛下幼子随了夫君去。 当然,二公主和三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但长公主说的这些话句句在理,眼看多年奋斗的荣耀就在眼前,如何张妃就舍得抛下一切去莫名殉了皇帝呢? 见季雨菲沉默不语,长公主想了想,也就干脆明说了:“所以张妃这一死,清妹妹你觉不觉得,会不会是父皇之前就打算好的?以此换得徐贵妃的太后之位,然后来保得长生一家的太平?” 啥?说来说去,还以为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呢,结果你竟然从真相旁边擦肩而过! 但是站在长公主这不知情人的角度,能推敲出这样的结论已经很不错了,季雨菲对长公主这脑回路也是服了,这才是天生的宫斗脑子啊。 可是眼下实在不知陈长安会找何种理由来解释前太子一家以后的死因,季雨菲也只能含糊两句应付过去。偏偏长公主还生怕她没明白,又拉住她的手一脸感啊:“哪里,大姐姐,当时确实挺忙乱的,不过咱们平常来往多嘛,自然就想到你了,咱们是姐妹嘛。” 想了想,既然是姐妹,既然也领自己这份情,那是不是可以让长公主帮自己一个忙:“大姐姐,你说,哪天咱们是不是可以跟上次那样,一起去探望下太子妃?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她。” 第五百零三章 惊变(二十一) 这话长公主没立即答应:“你呀,刚夸过你心善,但心善也得用对地方。如今太子妃虽然还未立即册封为皇后,那也是迟早的事,多少人上赶着想见她呢,哪里就能随随便便见了?虽然咱们要见她也不是难事,只是这节骨眼上,你想啊,长生那边病重,咱们也没去探望过,当然,据说是不方便探望,可一碗水得端平啊,如何这边就巴巴地去探望了?” 妈呀,刚夸过宫斗脑子,果然思路清晰,季雨菲只好转换思路:“那,咱们后面这些日子有见她的时候么?” 长公主想了想:“时候自然是有,毕竟还是国丧期间,按例,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太子妃出来操持的,只是不知她的身体是否…如果只是例行拜祭,她要跟之前那样靠人搀扶,咱们也不好跟她多说话。” 那倒是,谁知道旁边搀扶的人是不是陈长安特意安排的,既如此,“那大姐姐此事以后再说吧,反正咱们也只能尽力而行。” 眼看长公主点头应是,季雨菲便站了起来:“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知阿桃那边怎么样了。” 这话自然是说到长公主心里去了,要不是张妃这件事实在是盘桓在她心头好几天了,眼见季雨菲如此痛快结束,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可不,罗太医那边一直没派人过来,想是已经退烧了。” 心情一好,长公主的话也就多了起来:“阿宁出去吃午饭,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家伙,也让人不省心。” 呃,长公主你是觉得阿宁出去吃素了?你要知道她是出去找大鱼大肉去了,那更得操心了,也不知天香楼现在是如何惨烈,季雨菲开始一边走一边脑补… 之后去看阿桃,果然,小姑娘的烧已经基本退下去了,看见两人进来还坐了起来,罗太医在旁边笑眯眯地说:“俗话说得好,‘儿小不藏私’,小县主烧一退,刚才就嚷嚷着肚子饿要吃饭,又想下地玩了!” 罗太医这么一说,估计小姑娘真的好起来了,竟然就开始朝过去坐在床沿的长公主撒娇,说想吃红烧狮子头,把个季雨菲听得都有点馋,暗自咽了咽口水,刚才光顾着跟长公主说话,午饭还没吃呢。 长公主自然不答应,借口说她如今病刚好,肠胃还虚,只能喝粥,谁知小朋友也聪明反应快:“那我要喝里面有小肉丸子的粥!”一边说还一边咂咂嘴,一副又饿又馋的样子。 长公主哭笑不得,只得好言哄女儿:“阿桃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些天啊,咱们先忍一忍,吃一碗香菇玉米粥,好看又好吃,好不好?” “不好!”阿桃估计也是恃病而骄,大声回答了句,然后还求救似的转头问罗太医:“罗爷爷,我是不是还病着,得吃点补的东西呀?” 这话估计小姑娘是跟着大人学的,虽然可气,但更可爱,几个大人都被她说笑了,长公主只好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乖,阿桃,咱们先吃香菇玉米粥,味道可鲜了,你先尝一尝,肯定喜欢!” 季雨菲这会儿肚子也饿,便在旁边帮腔,说自己也很想喝这个香菇玉米粥,等下一起吃。 眼看小姑娘还是不情愿,憋着嘴要开始哭了,外面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阿桃好了?” “是三姨母!”小姑娘眼睛一亮,也不知怎的,虽然季雨菲以前还给她做过好吃又好看的甜点,但小家伙还是更喜欢三公主,每次见她都很开心。 “对啊,阿桃,我来了,你好啦?”进来的三公主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哪壶,接下来就问了声:“那你吃饭了没有?”长公主拦都来不及。 旁边的罗太医摸一摸鼻子,这种事情他可不想掺和,反正也帮不了忙,便说要回去了,反正小县主已经差不多好了。 长公主没办法,罗太医对阿桃真可算是尽心尽力,都留了一个晚上了,这会儿是得放他回去了,便赶紧起身亲自送他,一边示意季雨菲看着那一大一小,又吩咐乳娘去端三碗香菇玉米粥来。 这边长公主起身出去,那边阿桃则在一脸委屈地跟三公主告状:“还没有!我不喜欢吃香菇玉米粥,三姨母,我很想很想吃红烧狮子头!” 三公主听了,面无表情地问她:“真的很想?” 见阿桃用力点头还咂咂嘴,三公主挥退了屋里的两个丫鬟,又吩咐季雨菲:“你去守住门!” “干嘛?”季雨菲一头雾水,但也还是条件反射似的走到了内室与外室的连接帷幔处。 回头一看,三公主正动作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然后同样迅速地往阿桃嘴里塞了一点什么并吩咐她:“有点大,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又一指季雨菲:“放心,有人替你看着门呢!” 接下来,季雨菲就眼睁睁地看到,小姑娘嘴里动了动,然后眼睛就瞬间亮了,还想喊出点什么话,但被三公主及时捂住了:“别说话!” 五六岁的小姑娘已经懂事了,听了后果然很听话地点点头,还把自己的手也放在三公主捂着她嘴巴的手外面,但眼睛里看着满是笑意。 “坏了!”这下季雨菲算是反应过来了,赶紧跑回到床边低声喝问三公主:“阿宁,你给阿桃吃什么了?”不会是什么肉丸子吧? “是红烧狮子头!”三公主还没回答呢,阿桃已经含糊不清地一边吃一边笑着回答了。 d,就知道这家伙要胡来!季雨菲赶紧往她怀里扒拉:“给我!” “非礼呀!非礼呀!”三公主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喊了起来,当然,声音还是低低的,把个阿桃又给惹得笑了起来。 “阿桃别笑,赶紧吃,你娘一来你就没得吃了!”季雨菲一边催促那个小的,一边手里不停从三公主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油纸包。 说实话,也就三公主这等不讲究的末世人士会把这么个油汪汪的纸包放怀里,但季雨菲如今也不嫌弃,实在是,这小油纸包里飘出的香味太诱人了。 偏偏三公主还在旁边抬头说了声:“你抢啥,本来就是给你和阿桃的,喏,阿桃三颗,其余是你的,多的没有了!” nnd,管它什么守孝,季雨菲本就已经打开了纸包,听了三公主这么一说,头(实)脑(在)一(想)热(吃),当下就拿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啊!也不知三公主这家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几颗狮子头看着比酒楼里现做的要小,严格来说也就是肉丸子,不过如今在素了快半个月的季雨菲嘴里,可说是胜过她吃过的所有狮子头! 于是三下五除二,一颗接一颗,季雨菲可说是毫无形象、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她的份额,中间给阿桃投喂了她应得的两颗,然后在迅速吃完后还不忘站到门边给阿桃把风。 好在没过多久,嘴巴油汪汪的阿桃快活地拍着被子朝她喊了声:“姨母,我吃完了!” 第五百零四章 惊变(二十二) 等季雨菲替阿桃擦干净了嘴巴、又让她承诺除了长公主外不许跟任何人透露刚才这件事、并郑重地跟她拉了钩之后,乳娘带着人端着三碗熬得软糯的香菇玉米粥进来了,等长公主送了罗太医回来,刚好看到两大一小坐在桌边头碰头地认真喝粥,也是惊讶地笑了: “看来还是三姨母好啊,三姨母一来,阿桃就乖乖地吃饭了!” 那可不,三姨母能带给阿桃她很想很想吃的红烧狮子头呢,简直雪中送炭般的情谊啊,没看小姑娘脸上一副“我们仨有一个小秘密”的窃喜表情么? 生怕再待下去小姑娘的秘密就瞒不住了,而且自己也很想知道三公主这油纸包是如何得来的,喝完粥不久,季雨菲就拉着她表示要告辞了,说是让阿桃再睡个午觉恢复一下。 刚加入了这么个秘密小团体的阿桃自然不肯,不过之前三公主已经跟她承诺过明天还会带好吃的来,就有点依依不舍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边的两人,等一上了马车,季雨菲就一把按住三公主:“赶快从实招来,这狮子头是不是你逼着天香楼的大厨给你做的?我问你,你去的时候都有什么人看见?” “谁说我去天香楼了?”三公主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去天香楼?那你上哪家酒楼买的?”季雨菲不禁扶额,大行皇帝头七刚过,市面上很多酒楼都不一定营业,虽然据康王说,皇太后也早就说了“勿惊扰百姓”,但毕竟是国丧,头七内大家还是不好意思在外头明目张胆地吃喝玩乐的,所以这些行业的生意自然差了很多,很多酒楼都借此歇业盘点改造什么的,现在都不一定开张营业。结果三公主很能干,竟然还找了非自己地盘的别家酒楼? 本来去天香楼拿这些吃的回来,季雨菲已经觉得不妥了,虽然,其实她自己也沾光了,但总有点担心会被别人抓住把柄,只是安慰自己,天香楼的掌柜应该会替三公主藏着掖着的,眼下听三公主说竟然是从别的酒楼买的,这下季雨菲更是后悔:早知道,就努力管住自己的嘴啊,不就是几个红烧狮子头么,实在不行,就自己回家偷偷做啊!王府厨房那些师傅还会说出去不成?唉,失策呀! 这事可不一定瞒得住,万一捅出来,三公主这行为算是大不孝了吧?连带自己,还有小阿桃,一个不落,都算上,那陈长安肯定要揪住这把柄借此发落了! “快,阿宁,你赶紧跟我说,是哪家酒楼,咱们上他家去!”季雨菲有点着急,趁现在还未被发现,赶紧去封一下口吧。 三公主一听,还挺得意:“好吃吧?放心,明天我再去买!” “不是!是…唉,那我问你,你去买的时候,那酒楼里人多么?都有谁跟你一起去?谁卖给你的,你可还记得?”季雨菲心里着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呃…就我自己,而且哪个地方我也记不太清了!”三公主眼神看着有点闪烁,似乎是为了掩饰,还挑了帘子看向了窗外。 现下季雨菲的心思全部在会不会被人发现这个可能性上,所以一听三公主说记不太清了,立马就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她的表情:“不是吧?阿宁,吃的方面你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跟你说,这件事,万一被那卖你狮子头的人说出去…” 说到这里,季雨菲忽然发现自己其实遗漏了一个重大情况:三公主刚才说是自己一个人出去买的,那么以她平日里的习惯,肯定不会自报家门,所以除非那卖家碰巧认识她,要不然以她如今跟宫女差不多、泯然众人的素服装扮,谁会知道眼前这人是堂堂皇家三公主? 再说了,就算三公主真的自报家门,说三公主亲自来买一包油汪汪的红烧狮子头、而且还大咧咧地放入了怀里?谁信呢?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都不一定相信! 这么一想,季雨菲立马就释然了,打着哈哈交代三公主:“那你要么隔两天再去买吧,或者换一家,换一家哈!”这样就可以彻底让对方没了印象。 “那不行,我都答应了阿桃的!”三公主却一脸认真地纠正她:“再说了,公主府附近没几家酒楼,红烧狮子头就那家可以外带,别的都只能堂食。” 原来是在公主府附近买的,怪不得速度挺快,季雨菲心念一转:“要不你现在带我去找找看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买么?”以防万一么,万一公主府附近的酒楼对周边的大主顾认识呢? 谁知三公主听了,依旧摇摇头:“没关系,反正就在附近,很容易找的。” 那也行,季雨菲又觉得得敲定两人明天的行程:“明天你还来么?你要来么我也来,反正也没什么事。还是说你今晚不回宫了?陈长安那边没关系么?” 得知已经跟皇太后说过,打算近日就搬到正式的三公主府,并且景姑姑也会一起出来,季雨菲觉得挺高兴,这下两人以后的来往方便了不少。 而且既然皇太后都同意了,想必陈长安那边也应该会同意的。 当下便对红烧狮子头的事不再询问,季雨菲顺路把三公主送回了她的宅子。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又一起进了宫,然后在例行给大行皇帝和皇后行礼、举哀后,新晋皇帝开口说了几件事。 一是说如果家有患病之人需照顾,可以提前跟内务府和礼部告假,年老体迈、身体虚弱者也照此例。 皇帝这话一说,下面的人就一片跪地磕头谢恩声,季雨菲虽然很想翻白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事还挺得民心的,毕竟二十七天每天都这么进宫一次,别说年纪大的,年纪轻的都觉得是桩负担,想必昨日阿桃患病之事给了他启发。 其次是说安国公上奏请改爵位名,也允准了,之后安国公府改为宋国公府。 这事季雨菲不是听得很明白,不过听了周围人的一些议论便也反应过来了,合着陈长安当了皇帝,那么他的名字大家都要避讳了,所以安国公府便成了宋国公府,但看了下周围人的神色,似乎用自己的姓氏当爵位名,还挺荣耀的? 想来也是,帮着陈长安灭了前太子一家的人,从龙之功第一位呢,可不得给这份荣耀,何况儿子又是驸马。不过这么一来,卫、护、安、宁四个字不是就不整齐了么? 所以这次季雨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想着,果然当了皇帝就不一样,这么多事情,非得在大行皇帝棺椁前面一桩桩地说么?挺耽误时间的好么,等下自己还要跟三公主去买红烧狮子头吃呢。 刚想到狮子头的味道,陈长安又说了件事,让季雨菲一下没了胃口。 第五百零五章 惊变(二十三) 当着一众皇室宗亲,陈长安这个新上位的皇帝又说起了守孝的事情:“按例,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之内不许嫁娶,这期间,如果有已经定好日子的嫁娶喜事,可能就得往后挪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心里一惊:不是吧?那这样的话,自己算近支宗室,就要等到两年多后才能跟谢宜江成亲?你逗我呢?这什么破规矩?不会是陈长安自己想出来的吧? 哦不对,古代是有“守孝三年”的规矩,但之前康王不是跟自己说,其实问题不大么?那么是不是说,其实可以网开一面? 结果刚想到这里,皇帝竟然拿她的婚事做起了例子:“说起来,康王府郡主与护国公府四公子、也就是中南道宣抚副使谢大人的婚事,父皇生前对郡主甚为疼爱,已命钦天监择好了良辰吉日,奈何如今需要守孝,只能希望两家多体谅,等守孝期满,朕自会命钦天监再择一个良辰吉日。” 说完后,满脸歉意地看向了康王。 季雨菲顿时彻底无语了,这话说的,意思是自己必须要为这个“甚为疼爱”自己的所谓皇伯父守二十七个月的孝?没得网开一面? d,没提防陈长安这变态来了这一招,他这是想干什么?阻挠自己和宜江的婚事么?可是阻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啊。 还是说,他以为耽搁了两年,宜江就知难而退、另寻佳人了,然后自己就任他宰割? 啊呸,陈长安你个死变态,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季雨菲低着头,心里气死了,这都什么破规矩啊,皇帝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如今竟然要为他守孝二十七个月,真是没道理啊! 不行,不管怎么样,总觉得这后面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季雨菲心里有点慌,咬了咬牙,干脆上前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 吓得康王大惊:“清儿你干什么?” 在康王的意识里,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历来如此,好在幸亏已经定了亲,再过两年清儿也就十八岁,还挺适合的,要不然早早成亲生孩子,对女儿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开始在女儿问自己的时候,知道女生外向、盼着早日嫁给谢小四,康王是打算糊弄过去的,反正这事要两家人一起商量,等到时护国公府那边没什么动静,女儿也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听了侄儿皇帝的话,康王没觉得有什么,何况人家也说了,到时还是会让钦天监再择一个好日子,那没什么损失啊,还是一样的体面,说实话,康王都觉得有点感动,虽然皇兄欠自己的太多了,但这对父子这阵子对待女儿的表现,还是挺让他满意的。 季雨菲没理康王,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前面一点都没感觉意外的陈长安一字一句地说: “皇上,皇伯父生前便盼着臣妹早日成亲,因此才特命钦天监早早定好了日子,还请皇上恩准按时成婚,臣妹觉得,这也是对素日疼爱我的皇伯父的孝顺,皇上,臣妹保证,到时不用任何仪式,只要过门即可,婚后也会依旧守完剩余孝期!” 说完后,忍着满肚子的气和翻白眼的冲动,还重重地朝他磕了个头。 d,能忍则忍,只要能达成所愿。 可惜,陈长安却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叹一口气对她很是内疚似的说:“昨日朕也与皇祖母提及此事,清妹妹,朕也难办啊,祖宗律法如此,不得不遵从。再者,还请清妹妹退一步想,也无非就是延个两年左右,想必谢大人情深意坚,自会安心等待,你说对不对?” 一边说一边打算亲自上前来扶季雨菲,旁边的康王见了便也赶紧过来。 季雨菲本来也不报什么太大期望,听了陈长安刚才那番假惺惺的话,更是明白,其实说来说去,此事根本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眼看他要过来搀扶,便很利索地自己爬了起来、迅速退到了刚好上前来的康王身后,然后盯着陈长安的眼睛行礼作答:“既如此,臣妹自当谨守规矩,先守完孝期再议婚事。刚才言行无状,是臣妹一时想岔了,还请皇上恕罪!” 不就是延后两年么?二十七个月后,除非你死再继续守孝,否则,哼,谁也拦不住本姑娘嫁人! 康王在一旁也赶紧帮女儿说话:“对对,清儿刚才太没规矩了,还请皇上恕罪,臣平日里太娇惯她了,回去会好好说她,请皇上恕罪!” 好在这位侄儿皇帝毕竟刚登基,又在守孝期间,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听了后只是朝自己摆摆手道一声“无妨”,不仅如此,还安抚自己: “叔王无需介怀,这时间是长了一点,但也没办法,这样吧,清妹妹,之前父皇把虎贲卫指挥所赐给了阿宁当公主府,不过朕想着,那宅子太大了,未免逾制,之前好像是礼亲王府和信王府两户人家对吧?那就划出部分给清妹妹当个郡主府如何?虽说以前没有先例,不过朕想着,父皇向来疼爱清妹妹,想必也会乐见其成的,而且以后跟叔王府上也近。”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其余的宗亲们虽然觉得这康王府的婉清郡主未免皇恩太盛,有点恃宠而骄,大行皇帝特意在遗诏里提到她不说,如今这新皇竟然也如此关照她,不过毕竟是在大行皇帝灵前,这婉清郡主么,真论起来,也是如今的太皇太后亲自教养长大的嫡孙女,便只能忍着在心里不满地嘀咕: 合着如果有人反对,那就是跟大行皇帝过不去喽?得,反正那虎贲卫指挥所要么就是给三公主,要么就是给现在的皇帝做人情一分两半,那… 众人还在心里盘算着,礼亲王已经很是知情识趣地打着哈哈出来说话了:“哎呀,婉清丫头,还不赶紧跟你皇兄谢恩?此等好事,你可是郡主里的头一份哪!” 头一份?头一份你以为就是好事啊?再说了,那宅子本来就是阿宁的地方,我爹亲自装修的,被他陈长安拿来做人情,啊呸!季雨菲在心里又翻了无数个白眼。 且慢,陈长安又说话了,先听一听,这厮现在看来得志便猖狂了:“只是这公主府也好,郡主府也好,论礼,总得婚后才能住进去,叔王不妨先派人慢慢把物品给添置起来。阿宁那一边,景姑姑会去居住,不过她一个刚及笄的公主,朕也不放心,就还是先在宫中多陪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吧!” 行啊陈长安,你这是要把阿宁关在宫里了是吧?季雨菲看一眼三公主,喂,小风,轮到收拾你了! 咦,这家伙好像没什么反应,知道是在说她吧? 第五百零六章 添堵 三公主也朝她看了一眼,还朝她眨眨眼,令人不知何意。 不过这家伙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该色,宫里也不一定关得住她,季雨菲对她还是挺放心的,倒是康王,等下回去后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说一说吧。 之后行礼完毕退场,三公主果然还是跟着她和长公主一道出来了,季雨菲便好奇地揶揄她:“刚才皇上不是说让你待在宫中多陪陪皇祖母么?” 三公主看她一眼,又看看在努力克制好奇心的长公主,眉毛一扬:“对啊,不过我跟皇兄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看二公主和何梦瑶不也没来么,大家都多体谅体谅,皇兄就看我一眼什么都不说地走了。” 真是越来越有长进啊,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种话都学会了,季雨菲朝她一竖大拇指:“三公主威武!” “哎哟你俩越说越不像话了,这是在宫里!”长公主拦住了两人的话头,不过季雨菲觉着,自打昨日跟她一番谈话之后,这位大姐姐是越来越让人觉得,她对这位三皇弟的态度也很一般。 可能还是因为前太子一家的事吧,两个都是自己的弟弟,也许昨日她跟自己说的也不都是心中所想,搞不好早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很多事情,比如张妃之死,再比如,呵呵,阿桃昨天的“小秘密”。 要不然,今儿对她们俩格外好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昨天去看了看她女儿么,以前虽说也挺说得来,但也不至于这么手拉手啊,尊贵的长公主在公开场合可是连女儿的手都很少拉的呢。 “清妹妹,”不仅如此,长公主还更加难得地揽了揽她的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起来,适才皇上有句话说得对,这两年时间其实过得挺快,而且确实是考验谢大人‘情比金坚’的好时候。” “不瞒你们说,大姐姐当初也是快十八岁时才成的亲,别的不说,这女人生孩子啊,还是晚一点的好,而你一旦成了亲,夫家自然是希望你能早日为他们开枝散叶的,你们俩可懂?” 见两人都是一脸懵地机械点头,长公主笑一笑:“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此事并非坏事,何况婉清还凭空把阿宁的宅子分走了一块,呵呵。” 这是带有调侃的意思,不像刚才一路上走过的几个宗室夫人,看季雨菲的眼神,明晃晃地就是嫉妒恨。 说到这里,长公主便也适时地止住了口,只说起了阿桃小姑娘的表现。 据长公主说,阿桃昨晚睡觉前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直追着她问“三姨母明天一定会来的吧?我们拉过钩的!”得到保证了才睡下。 “对啊,我们是拉过钩的,”三公主点头:“以后我们就是公主—郡主—县主组成的一个女子天团,这是陈婉清说的,名字我们还没想好,阿桃说叫‘肉肉’团,我觉得可以,可惜陈婉清死命反对!” 三公主这么一说,季雨菲也想起来了,刚吃上肉的阿桃一开始先说叫“红烧狮子头”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连三公主都觉得太明显了,后来被委以重任的小姑娘便退一步说叫“肉肉”团,这个世界又没人养多肉植物,“肉肉”便还是只能令人想到可以吃的肉,要么就是令人遐想的身上一堆肥肉,绝对不可行。 记得当时三公主还给阿桃摊派了一个任务,让她下午就躺在床上想名字,也不知如今想出来没有? 长公主自然是已经从女儿嘴里知道了这件事,不仅这件事,所有该知道的事,她都已经从女儿嘴里套出来了,听了三公主这番话,便赶紧拿帕子捂住了嘴掩住笑意: “阿桃昨天后来又想出了好几个名字,不过,清妹妹,姐姐觉得还是不告诉你们的好!” 全都是肉菜的名字,不忍卒听。 长公主这么一说,季雨菲就很无语地看了眼三公主,跟一大一小两个没啥审美的人一起混真是心累。 算了,还是赶紧去买点吃的吧:“大姐姐,等下你先回府,我和阿宁在外面说点事情!” 说事情?说事情为什么不进府里说?长公主愣了下,一看季雨菲朝自己使眼色,顿时也有点尴尬地回过神来了:两人这是又要去外面不知哪家酒楼买“好吃的”吧?罗太医倒也确实说过要给正在长身体的女儿多补补,眼看就夏天了。 当然,在外头买“好吃的”这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其实是不知情的,长公主便笑着应了声。 谁知三公主却拍了拍季雨菲:“咱俩没啥可说的,你先跟大姐姐进府去吧,我稍后就来,很快的,你们先讨论下天团的名字哈。” 季雨菲一想也好,既然你自己乐意一个人揽事,那就成全你好了,反正等下吃的有我一份就行。 之后三人依旧去了长公主府,三公主则提前下了马车不知往何处去了。 阿桃见了季雨菲自然很是开心,小朋友恢复得快,如今看着已经完全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健康小姑娘了,见了她第一句话就是“三姨母去买‘好吃的’了吗?” 说完了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副“咱们的小秘密我谁都没告诉”的可爱表情。 一大一小嬉闹了一会儿,长公主估摸着外头那个应该快要回来了,就故意找了个理由让阿桃去外面等三公主:“你去外头看看,三姨母回来了没有,还没有的话你就躲在一边吓唬吓唬她!”反正阿宁是个经吓的。 季雨菲心里一乐:长公主看来肯定已经从女儿嘴里套出话了,这是创造机会让两人吃“好吃的”呢。 便也不说破,只继续跟长公主闲聊刚才三公主提到的二公主和何梦瑶,看来这两人的缺席也是陈长安说不出口的痛脚啊,心念一转:nnd,既然你今儿给我添堵,那我也给你添个堵吧! “大姐姐,你说,咱们现在管何氏叫什么啊?三皇子妃自然是不用了,叫太子妃好像也不行啊,毕竟三皇兄都已经是皇上了,但是好像还没有册封皇后?” “哎呀,我的好妹妹啊!”长公主一拍她的手:“这还用你操心?自然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吧,等何氏身子好一点了就行。” 那倒是,不过么,季雨菲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也是,何氏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大姐姐啊,二公主怎么回事?好像这两天也都没看到她,而且之前你也看到的,二公主以前多灵秀的一个人啊,皇伯父过世后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二公主虽然性格不讨喜,不过外表确实算是灵秀的,这些天却看着连灵秀的外表都憔悴得不成样了,令人怀疑还是心病难医。 “当然,之前大家也都很伤心,不过后来不是让太医给瞧了么?药也肯定喝了,怎么就还是精神不起来呢?每次都是那位宋驸马搀扶着,我觉得有点担心。” “要么咱们哪天去看看她吧?她愿不愿意见咱们是一回事,反正她向来看不上我和阿宁,但咱们去不去看她是另一回事,没听阿宁刚才说么,她跟皇上提起二公主她们,皇上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搞不好也是在怨咱们这帮姐妹们呐,你说是不是?” 第五百零七章 徽记 季雨菲自认这话说得入情入理,长公主应该会同意。 果然,听了她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话,长公主想了想觉得也对:“要不咱们明儿进宫后跟皇上提一提,何氏那边先看情况,但阿贞这边,大姐姐也确实挂心,反正她如今住在自己府里,探望也挺方便,等下就差人给她下个帖子,过两天咱们姐妹几个都过去瞧瞧她。” 好诶,到时只要稍微刺。 偏偏长公主还在努力地想替女儿解释:“所以这是说咱们家的桃子很好吃的意思么?” 你要那么想也可以,季雨菲瞟一眼三公主:“可不,很快又可以吃大姐姐家的水蜜桃了!” 长公主笑一笑,这些天看来大家都素得厉害,连稳重的清妹妹都开始说起吃的来了,便想着还是赶紧转移这个话题吧:“这样,既然你们仨都结成了什么团,也就是结盟的意思吧?如今连徽记也有了,那我这个做娘、做姐姐的,就送一份贺礼给你们好不好?” “什么贺礼?”其余三个人异口同声,还都一脸期待。 长公主抿嘴得意一笑:“我呀,回头让人把你们这个徽记刻成章,一人一份,好不好?” 这个主意好诶,三人纷纷鼓掌表示同意。 季雨菲想了想,便拿起毛笔在桃子和大嘴的上面画了一条绶带,绶带上写了英文的超级女生“supergirls”,这样整个徽章就完美了! “姨母,你都画了什么呀?”阿桃很好奇地问她。 “嗯…”既然说自己是画的而不是写的,那就— “姨母画了个符,为咱们的徽记加持,以后咱们仨的小团体就得到神明庇佑了!”季雨菲往左边的长公主低语一声:“这是我从道士符上随便学的。”又往右边的三公主低语一声:“是我那个世界的一种文字,意思是‘超级女生’。” 于是那三人都很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过了两天,长公主果然交给了季雨菲和三公主各一方小小的印章,还别说,古代人这方面的技术没得说,连那几个英文字母缩小以后竟然还是丝毫不差,也是让人喜出望外。 虽然,用上红色的印泥后,一个大红色的桃子是不错,但一张红色的锋利大嘴还是挺让人无语的,好在印章挺小,看着看着也就适应了。 为此,长公主还在旁边笑:“阿桃可高兴了,说以后再给你们下帖子,一定要把她的这枚印章盖上才算数,要不然你们就不同意。” 这时候,说笑的三个人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枚不起眼、看着很是奇怪的印章,却在之后的时间里,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但当时,谁也没把它当一回事,也没把阿桃小姑娘给的这个启发记在心里,连带三个人的“超级女生”联盟,也在不经意间给说过去了。 长公主先是和季雨菲说起了刚才陈长安颁了立后诏书的事:“今儿皇后娘娘看着好多了,接诏书时都不用人搀扶,咱们上去行礼的时候,还叫了我一声‘大长公主’,唉,大姐姐我今儿可是失仪了,竟然愣是没反应过来。”一边说又一边似有感触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父皇驾崩这件事,之前总觉得不真实,如今总算是…” 又跟她商量:“这两天阿贞都没有来,那天派人送去的帖子也没回,不知怎么回事,刚才既然是立后的事,也不好多问皇上。要么咱们几个,择日不如撞日,等下出了宫就去阿贞府上看看吧?” 第五百零八章 萎靡? 这话自然正中季雨菲下怀,最好二公主身子很不适,那脾气自然就大,一点就着,然后自己就抓住个把话柄当面去陈长安跟前说一说,反正不管情况如何,起码能让陈长安没脸就行了。 而且驸马这会儿应该还在宫中,不知怎的,季雨菲总觉得此人个子虽矮,但颇有心机的样子,感觉不太好对付,如果没有他在府中,光“对付”一个二公主,还是比较轻松的。 反正自己能量小,也就只能先搞搞这些小动作。 季雨菲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其余两人一起往二公主府里去… 到了二公主府,令人惊讶的是,外头守卫还挺多的,而且等三人让人报了家门,居然没有被立刻迎进去,还在外面等了会儿,才见一个脸生的嬷嬷陪着笑匆匆赶过来,惹得长公主当下就不悦地沉了脸。 好在毕竟也算是不请自来,长公主忍了忍,终是一言不发地甩着帕子带头进去了。 季雨菲便跟三公主两人在后头跟着,一边也默默地观察着周围,越看越觉得,这府里看着很是井井有条,倒是对二公主的治府能力刮目相看。 虽然自己三人受到了怠慢,不过么想想也正常,二公主又怎么会欢迎她们来呢?尤其是她现在最低谷的时候。 要不然也不会接到了帖子两天没动静,明摆着是不想见她们。 但话又说回来,对自己和三公主不待见是正常,好歹下帖子的是长公主呢,这二公主难道是仗着自己亲哥当了皇帝,如今连嫡出的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难怪刚才长公主沉了脸,人家是一片好心来看她,虽然生病不方便,好歹让个乳娘之类的人来迎接嘛。 不过这样也好,最好二公主维持这副架势,到时惹得长公主都生气,那到时去陈长安面前也更理直气壮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一行人到了公主府的正房。 一进屋,不是吧?季雨菲恍然感觉自己又经历了当初跟着长公主去三皇子府探望据说生病的何梦瑶时的场景: 一股子的药味,躺在床上了无生气般的女主人。 从跟自己对看的长公主眼里可以看到,对方也很是震惊,以至于几步上前坐到了床沿并直接问出了口:“阿贞,是大姐姐,你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之前在宫里只是见到她被人搀扶着,没有特意仔细近身看,如今眼看自己三人进来,却依旧躺在床上毫无反应,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长公主顿时给刺绪崩溃后一直没恢复么?那这次还真的算是来探望病人了,没看长公主都在捂着帕子哭了: “阿贞,大姐姐知道,你没了母妃,心里难过,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一直萎靡下去啊…” “萎靡是啥意思啊?”三公主附在季雨菲耳边轻声问。 “萎靡…”这词太文绉绉了,季雨菲想了想,低声回她:“就是心情低落的意思。” “不对啊,我觉得不是心情低落,她看着有点不大对劲,受了刺的。 说起来,这也是她亲哥陈长安做的孽,要不是在亲妹妹成亲当日对亲大哥一家痛下杀手,亲娘也不会被徐贵妃给杀了,所以说来说去,全都是陈长安的错! 唉,算了,本来也无非就是想让陈长安面子上过不去、心里不舒服,如今看来,既然对自己亲妹妹的大喜之日都能大肆利用,其实这件事对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了,二公主都这样了,无论自己说什么,其实也都没什么反应吧? 而且没听那边的长公主哭的:“阿贞,大姐姐知道,没了娘的苦姐姐都知道,好在如今你也有了驸马…” 都是没娘的孩子,何苦彼此为难。 长公主话还没说完,“不要!不要!”二公主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喊了起来,人也在床上开始挣扎起来,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胡乱挥舞。 长公主一下就停住了哭不说,季雨菲和三公主也是愕然,二公主这一下来得挺突然。 好在那乳娘反应挺快,旁边候着的太医也是,两个人一下就疾步上前,乳娘用被子裹住二公主的上半身,太医则从箱子里拿出了几颗药丸,之后快速利落地到桌上拿起一盏茶,然后在乳娘的帮助下给二公主把药丸服了下去。 两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估计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次了,而且那乳娘这会儿可一点没有之前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了,一边依旧抱着二公主还一边安抚她:“没事,没事,公主,奴婢在这里,不怕,咱们什么都不怕!”就跟哄小孩睡觉似的,还抱着二公主微微地来回晃。 妈呀,二公主这是在怕啥?怕徐贵妃也来杀她?看来这创伤后遗症挺严重的。 不过,想到这里,季雨菲顿时又想起了那位宋驸马来,看来这公主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他,要不然凭二公主现在这样子,府里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想到这里,季雨菲便上前几步,对依旧坐在床沿看着二公主垂泪的长公主说了声:“大姐姐,要么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明天见了驸马,咱们再…” 谁知季雨菲刚说到这里,本来看着已经缓和下来了的二公主竟然又尖叫了起来:“不要,不要!滚开!”而且情绪看着更况。” 那本来就在费力按着二公主的乳娘还没说什么,二公主忽然发力挣脱了她,一边对着季雨菲大喊:“闭嘴,闭嘴!”一边掀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了同样一脸愕然看着的三公主,从门口跑了出去。 第五百零九章 奇怪 这二公主看来是疯了啊,季雨菲觉得唏嘘。 “来人,来人!”二公主的乳娘开始慌乱地喊人,自己则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怎么办?人一时没来,屋外倒有个白流苏,但二公主的事,季雨菲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情急之下,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三公主,便朝她喊了声:“阿宁,要么咱们先帮忙去拦一下,别让二公主跑丢了!” 万一跑到街上去,那可就太丢人了,想到二公主那么清高的性子,季雨菲也是觉得于心不忍。 毕竟是当过虎贲卫指挥使的人,三公主的行动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听了季雨菲的话,立马点点头先蹿了出去,等季雨菲气喘吁吁地赶到正房外不远处的一座小花园里,三公主已经在一棵树下把二公主给擒住了。 三公主的擒住自然是最简单粗暴的那种,可怜二公主被反剪双手、大半个身子被三公主按在树干上,还在徒劳地挣扎、用脚在不断地往后踢,只是她遇上的是三公主,便只能次次都踢空。 “你别怕,二公主,她是你妹妹,不会伤害你的,就是劲儿大了点,别怕啊!”季雨菲见状上前尽量柔声细语地想安慰她,结果差点被踢到。 真是不识好人心,一如既往的二公主风格,季雨菲便对三公主说:“阿宁,二公主这么挣扎,你也挺累的,要么把她放了吧!”随便她,跑到街上丢人现眼去好了! 三公主本就无所谓,听她这么一说,便对二公主说了声:“不许再跑,听到没有?”一边就松了手。 那二公主被松了手后愣了一下也没跑,然后就见她一边喃喃自语“滚开,滚开!”一边慢慢地靠着那棵大树蹲坐了下来并埋头抱紧了自己的双肩。 这副柔弱无助样子的二公主真是见所未见,季雨菲便和三公主站她前面,一边看紧她等府里人来一边感慨:“你说二公主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啊?之前她可是自我感觉多好的一个人啊!” 三公主耸耸肩没说话,她怎么知道。 季雨菲便接着发感慨:“不过也是,她爹娘一下都没了,心理上接受不了,你可能觉得她有点脆弱,但换做我也受不了,更何况她自小便是被人捧着的公主,之前大婚当日出了那么多事情不说,后面三日回门又出了更多的事情,想想也真是…然后还嫁了个她不喜欢的驸马!” 刚说到这里,那一直低头抱着肩的二公主忽然抬起了头,一脸惊惶的神色并又大声喊了起来:“滚开,滚开!”并打算起身逃跑。 好在三公主反应快,耳朵里听着季雨菲的唠叨,眼睛是一直盯着二公主的,见她这样,一下就扑过去把她给结结实实地按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饶是如此,二公主却是一副受了刺。 这下长公主是彻底不高兴了,沉下脸来问那乳娘:“此事宋驸马总应该知道吧?” 乳娘一听,身子抖了一下,但也只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没说话。 意思是宋驸马也不知情?季雨菲觉得奇怪,好歹两人是新婚,虽说应该还没正式成为夫妻,但二公主这副样子,宋昊哲就不管不问了?那也太薄情了吧?好歹她家亲哥刚登基成为皇帝呢?谁给他的胆子? “好你个乳娘,一问三不知的!”长公主也不跟她多废话,冷笑着往外走:“怪不得之前下了帖子也不回,今儿要不来,本宫还不知道你们这帮奴才竟然如此张狂,敢在公主府当家做主了!” “本宫即刻派人进宫报与皇上,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帮狗奴才,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可是哪怕听到这些话,在跟着长公主踏出门的时候,季雨菲回望了一眼,那乳娘只是不断磕头,却依旧一声不吭。 “大姐姐!”眼看出了正房,季雨菲便拉住依旧盛怒的长公主:“你不觉得奇怪么?那乳娘怎么一直不说话?”好歹要求个饶啊! 这种事,如果真的是欺君,那搞不好都不是死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还会牵连家人呢,难道也不害怕、或者辩驳辩驳? 季雨菲这么一说,长公主便停了一下,想了想,对两人回头说道:“不管奇不奇怪,此事咱们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报到宫里去,让皇上定夺。” 然后见周围竟然没一个出来相送的人,便又冷笑着对两人说:“再说了,这府里看着也不成样,还得让宫里派个人来好好管管!” 对哦,虽然自己觉得奇怪,但这二公主府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那有何奇怪之处,还不如交由宫里派人来查看。 还是长公主厉害,做事先找助力,季雨菲便也不说什么了,三公主则是从头到尾旁观看热闹一般,只到了这时候才点头说了一句:“那走吧,我还要去买吃的。” 第五百一十章 兄妹 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的啊,但是这样每天都去买肉吃也太不讲究了啊,季雨菲忍不住说她:“阿宁,如今阿桃也已经好了,不需要每天都吃‘好吃的’,你自己也是,克制一下!” 长公主听了,也是笑着同意:“可不,阿宁,阿桃人小藏不住话,现在每天都跟乳娘她们说三姨母会给她带‘好吃的’,大姐姐也在想啊,可得改改她这个挑食的毛病了!” 听话听音,三公主一听耸了耸肩:“那我以后不给阿桃买就是了!” 所以意思是她自己还要继续买来吃?季雨菲怒其不争:“你就不能忍一忍?最起码,不要这么每天都去买好不好?”也太…频繁了。 “哎呀,好啦好啦,那我今天先去,大不了明天不买就是了!”三公主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挥挥手往前面走去了,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可惜今天她势必是吃不成了— “三公主!”前面过来一行人,打头的是那位宋驸马,后面跟着的,季雨菲定睛一看,哟呵,居然是好久不见的张家兄妹张天成和张琳。 还(冤)真(家)是(路)巧(窄)呵(嘛)! 喊话的是宋驸马,之后张天成也赶紧行了礼,三公主跟他打招呼:“哈喽,好久不见!” 张琳绷着个脸也行了礼。 长公主见状,便站在了原地,之后那三人也过来行了礼,只是张琳对着季雨菲时一如既往地不情不愿。 如今季雨菲也算是知道了原因,便也就随她去了。 长公主就跟宋驸马说话:“不了,刚才我们已经坐了一阵子了,只是,唉,驸马既然来了,你们两位也是阿贞的表亲,本宫作为阿贞的长姐,少不得也说一声。” 便把之前她所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并问那宋昊哲:“不知驸马可知这些具体情况?” 见他沉默不语,长公主有点不高兴:“如果驸马有什么为难之处,还请如实跟皇上禀报!” 这下宋昊哲总算开口了:“陛下知道。” “知道?那这都过去这么些天了,阿贞的情况看着可有好转?是不是需要换太医?本宫适才问那乳娘,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奴才们伺候得如此不精心,驸马又可知晓?”长公主也不知怎的,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季雨菲瞧着,那宋驸马还真挺厉害的,面对长公主的质问,依旧不慌不忙,只赔礼道歉表示可能有疏忽,但具体情况每日都会在进宫时跟皇上禀报。 “哦,还有,你家公主有可能会打人你知道不?”三公主在旁边插了句话:“我跟你说,陈婉贞现在打起人来还挺狠的,要是一般的人,还不是她对手呢,你得多派点人看紧了!” 宋昊哲正待点头,旁边的张琳忽然冷笑着接了三公主的话:“这事就不劳三公主费心了,表姐素来稳重端方,自是不会胡乱打人。” 得,张琳这家伙又赶着来送话柄了,季雨菲看旁边的张天成嘴角动了动,但没说什么,眼睛么,自然是从一开始进来就长在三公主身上了,可能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素服打扮却依旧浓艳如一副水墨画的三公主。 行啊,张琳,那你就等着被两位公主收拾吧,本郡主就安心当个围观群众吧。 果然,三公主一脸诚恳地在长公主说话之前反驳了张琳的话:“我当然得费心了,你不知道,我都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按在地上,要是她—”一指季雨菲,“肯定就让你表姐给跑了!” 季雨菲被指了,自然也赶紧帮着说明:“是啊,要是我,肯定拉不住二公主!” 谁知张琳还不见好就收,一听季雨菲这么说,竟然又冷笑着说了句:“那是,你自是巴不得!” 这话一说,张天成刚低声呵斥了声:“阿琳!”长公主就柳眉倒竖发作了:“放肆!” 张天成和宋驸马顿时同时说了声:“大长公主息怒!”张天成更是又低声对张琳说了声:“还不快跪下给公主请罪!” 神奇的事发生了:张琳一脸委屈地咬着嘴唇绞着手里的帕子,人则依旧站着。 张琳啊张琳,我佩服你是条(个)汉(笨)子(蛋)!季雨菲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没办法,张天成只好自己跪下请罪:“舍妹言行无状,还请公主恕罪!” “你下跪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问题!”旁边的三公主适时添了一把火还主动走过去想拉起他,但被张天成摇摇头拒绝了。 季雨菲见了点点头,张天成是个拎得清的,张琳,如果你这时候跟着下跪请罪其实还来得及。 可是这张琳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平常对她这个郡主呼来喝去也就算了,上次被陈长安罚了也没长记性么? 对了!上次要罚抄的什么《仪训》还没给自己呢!行啊,估计自己忘了,张琳更是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就先看她今日的后续表现吧!这次她对上的可不是那么好说话、身份也比自己高的长公主,没看旁边的驸马宋昊哲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张琳。 可是张琳的脑回路确实跟常人不同,这会儿倒是行了个礼,但人依旧站着,脸上也依旧是一脸委屈的表情:“公主恕罪,可是表姐素来注重礼仪,又怎么会像她们所说的,小女也是一时气愤难忍才…” 说到这里,季雨菲也算是恍然大悟听明白了:合着二公主这疯样子,张家人还没见过呢,本来张琳就对她们有极大成见,那自然是觉得三人的描述有点夸张。 可能这兄妹俩今天就是来探望二公主的,结果被自己三人给“抢先”了。 张天成行事稳重,见宋驸马都没有反驳,心里也许有点怀疑,想着等见了二公主再说,但他这妹妹张琳就不一样了,向来是嘴巴要快于脑子,便当下就发出了质疑。 再者,肯定是她爱慕的表哥当了皇帝,觉得腰杆子更硬了,不仅没给自己交罚抄的东西,更是连长公主都敢正面刚了,不错不错,这张琳,是个人物! 嗯,神队友三公主这时也在旁边说出了季雨菲的心里话:“厉害啊张琳,你还挺信任你表姐的!但是我跟你说,你表姐她真的疯了!呃,好像也不能说疯了,应该是精神崩溃了!嗯,其实这两个情况也差不多!”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看到,张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声音也变得很是尖利高亢:“三公主慎言!” 然后,季雨菲很是“遗憾”地看到,张琳居然还伸出了一根手指,从三公主再指到自己然后竟然还指到了长公主:“你们,你们都是羡慕嫉妒我表姐,就存心故意给她泼污水!你们等着,我这就进宫去跟表哥说!” 张天成闭了下眼睛,宋驸马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琳。 季雨菲:我要不要再添一把柴,催下她那罚抄的东西? 而长公主则怒极反笑了:“好,本宫这就跟你一起进宫见你的表哥!” 至于三公主,人家无所谓,面无表情地双手一摊:“那我吃午饭去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小白花? 最后的结果,是三公主坚定地去吃她的午饭,季雨菲一来不好意思这么走人,二来么,想要围观的想法也很是强烈,便跟着其余四人再次折返进了宫等着皇帝召见。 可怜张天成,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地看着三公主身姿潇洒地挥手告别… 国丧期间可能也没什么别的事,一行五人等了没多久,皇帝就让人带他们进去了。 嗯,还是那个熟悉的御书房,只不过,原来的那个皇帝已经没了,王洪发也没有在,侍立在陈长安旁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太监,年纪看着也挺年轻,估计是陈长安自己的人手。 陈长安则穿了身深蓝色的常服,上面绣着龙,所以看上去依旧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惹得季雨菲也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 连她都这样,想必后面的张琳应该是两眼冒星星、只差流口水了吧? 一行五人进了御书房便依次行礼下跪,之后三人被赐了座,张天成和张琳则依旧站着。 这本没什么问题,好歹一个是公主,且是皇帝的长姐;一个是驸马,皇帝的妹夫,且是刚成亲不久、对皇帝也多有助力的宋国公府出身的妹夫;再一个是郡主,皇帝的堂妹、亲叔叔家唯一的女儿、太皇太后在慈宁宫里亲自教养大的姑娘。 所以新登基不久的皇帝给这三人赐座,一点问题都没有。 另外两人站着,虽然是皇帝的表亲,但张天成只是个入仕不久的区区小官,如非传召,本来是压根儿都没资格进这御书房的,张琳么也是,身上没阶没品,无非也就是仗着亲戚这一层,而且这事本来也是她主诉求,所以让张天成陪她站着,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张琳的脑回路不一样啊,这从她坚持管二公主叫“表姐”、管皇帝叫“表哥”就可以知道了,所以这会儿看到那三人谢了恩坐下,脸上便又摆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 张天成许是对这妹妹很是了解,话不多说,本来还站着,现在则麻溜地跪下了。 陈长安对这位表妹自然也了解,见张天成如此,也没说让他起来,只淡淡的问张琳何事。 张琳便一副小白花的神情,把二公主被康王府郡主和三公主等人“污蔑”的事情给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副她为“表姐”感到不平的样子。 难得的,长公主一边听一边借着喝茶的工夫,扭头对着季雨菲使了个眼色。 季雨菲看得明白,便也回了个心有灵犀的眼色,呵呵,本来去二公主府之前想着的要让陈长安不爽的初衷,如今竟然很快就要借由张琳实现了,也是神奇。 只是季雨菲光顾着高兴了,没意识到,她这幸灾乐祸的眼色被上面不动声色的皇帝看在了眼里。 听完了张琳的叙述,皇帝转头看向了宋昊哲:“驸马可有话说?” 宋驸马便赶紧起身离座、下跪请罪,说自己照顾二公主不周,请皇帝降罪。 倒是只字不提有无跟皇帝事先说明二公主的病情,这一点让季雨菲觉得有点疑惑,不知陈长安到底是否知道他亲妹妹的情况。 之后皇帝便让他起身了,又问长公主当时情况。 长公主也厉害,起身说话第一句便是:“皇上,阿贞的情况您可知情?” 这话一问,季雨菲看到宋昊哲皱了下眉头,张琳的脸上则露出了略带得意的浅笑。 季雨菲也是服了,不知这张琳是哪来的智商和自信,长公主既然敢问这句话,自然是笃定二公主有问题啊。 而且她这问题问得挺巧妙,如果皇帝说知情,那么张琳这指责就是对两位公主和郡主大不敬,如果皇帝说不知情,那张琳就是坑了宋昊哲这驸马,他欺下瞒上且对公主照顾不周。 但宋昊哲既然敢跟着他们进宫,说明这事皇帝应该是知情的,或者最起码前几天肯定是知道的,至于病情的严重程度,那宋昊哲自然也可以说是今天突发的,他事先也不知情,这谁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长公主既然敢问这个问题,虽然没明说二公主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想必她也是想过了,皇帝跟二公主本就一母同胞,如今妹妹伤心成狂,于情于理,他这个做兄长的都应该知道,如果不知道,那她这个做长姐的既然都知道了,皇帝都得跟她请罪。 但是看到跪在地上的张天成,季雨菲又觉得看不懂了:这个答案连自己都看得明白,这位大才子何以依旧跟着进宫来请罪了呢?难不成他对自己这蠢妹妹忍无可忍、存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婉清,你呢?”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吓得季雨菲赶紧起身,嘴里则自动回了句:“什么?” 说完赶紧也行礼请罪:“皇上恕罪!”下跪就算了吧,好歹是郡主,张琳还站着呢。 “朕问你,”皇帝没回答长公主的话,只用手指了下张琳,然后问季雨菲:“张琳之前罚抄的《仪训》,你收到了没有?” 可以啊,这记性不错,季雨菲做出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摇摇头。 “如此也好,张琳,之前那篇不算,回去限你一个月之内再抄完三篇《仪训》,登门送给两位公主和婉清郡主并当场赔罪,除此之外,禁足一月不得出。” “张天成身为兄长,没能及时管束好你的妹妹,罚俸一月。” “至于宋驸马…即日起好好整顿府中奴才,朕会另派宫中嬷嬷去府里协助,公主千金之体,万不可再出差错,否则唯你是问!” 张天成和宋昊哲均低头行礼称是,长公主便放下茶盏起身行礼:“如此,皇上,那臣妾等人就先行告退了!” 季雨菲本来也正在喝茶,一听这话也赶紧起身行礼。 “对了,婉清,阿宁呢?”皇帝没说让她们走,还问起了三公主,问的自然是季雨菲。 季雨菲便只好如实回答,反正当时大家都听见了:“呃,那个,回皇上,三公主她早饭没吃太饿了,就先去吃午饭了。” 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季雨菲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个会不会被陈长安当作把柄。 好在这时候猪对手张琳又出来解围了,依旧是那副委屈的语气,哦不,更委屈了,因为听着都是哽咽欲哭的声音:“表哥,阿琳是关心表姐,才,才…您可得派人严查啊!表姐她怎么会是…像她们说的那样!而且三公主还…还有郡主也是…” 妈呀,如此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好一朵小白花啊,可惜,在场没一个被你说动的,充其量只是一朵塑料小白花,假的很。 张天成听着没说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对这妹妹放弃了,陈长安则默了半晌,然后对张琳说: “看来之前的《仪训》你是根本就没抄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反击 快点头啊张琳同学!季雨菲在心里直乐。 但这一次,不知怎的,张琳先是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也变成了真正的哭声:“表哥!…皇上!…您不能再这样了啊!” 什么叫不能再这样了啊?不能再哪样了啊?季雨菲还在原来的思路中,不过抬头看到陈长安倏然变色的脸,脑袋里“轰”的一声,d,张琳这是恼羞成怒后不管不顾地要把陈长安的隐秘事给捅出来了么? 再看周围的人,长公主和宋昊哲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看来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而张天成则是一脸惶恐的样子,以头磕地跟皇帝求饶:“皇上恕罪,臣妹无状,微臣这就带她出去,还请皇上息怒!” 一边说一边起身就要拉张琳出去。 张琳却似乎下定了决心,把张天成的手一甩,一脸决绝地抬头盯着上面目无表情的皇帝说道:“皇上,您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琳威武啊,敢在御书房里如此红果果地“威胁”皇帝,不过她这威胁的事,还真挺隐秘的,所以陈长安在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看了会儿之后,便挥挥手让屋里其余的人包括那位伺候的太监全都退下。 季雨菲巴不得早点走,见状赶紧低头行礼赶在长公主的后面迅速退出了御书房。 两人跟张天成和宋昊哲出了门便各走各路了,反正也无话可说,眼看那两男的已经走远,素来端庄稳重的长公主一把拉住季雨菲的手:“哎呀,这个张琳怎么回事啊?” 季雨菲自然摇头表示不知。 长公主难得地撇撇嘴,还一脸的不屑:“好歹是张大学士足下的,张天成钟灵毓秀,怎么他这妹妹却…”如此骄横犯蠢。 又跟季雨菲说起以前见到这张琳时的情形:“以前见到她,每次都跟在阿贞后面,看她长相是个讨喜的,只是每次说出来的话,还记得阿宁打马球那一次吧?…看在先皇后的份上,不跟她计较罢了,谁知她这性格竟然是越来越左了,如今竟然还想跟皇上讨价还价,哼,且等着瞧吧!走,咱们先回去,也不知府里那两个家伙吃成什么样了!” 府里那两个家伙,自然指的是三公主和阿桃,长公主料得没错,三公主买了吃的,想着反正长公主和季雨菲都进宫了,便自己去了长公主府跟阿桃一起吃,以至于等她们俩一回到府里,阿桃见了长公主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今天没吃什么‘好吃的’!” 小朋友,你还是太天真了啊,这话一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不过今天你娘估计懒得管你,我们还要等宫里消息呢。 之后季雨菲便跟三公主大致说了下宫里的情况,中间长公主还插嘴安慰看着有点神色不安的季雨菲:“无妨,清妹妹不用怕她,这事说破天,都是她无礼!咱们好端端地去看阿贞,阿贞犯了病,一点都没有作假!她一个侍郎府的小姐,不过仗着她姑母和表哥,阿贞那边的事也就罢了,后面在御书房里还敢以下犯上,这张琳也是昏了头了!” 又跟两人说:“咱们等等看,想必她这样子,回头宫里就传出消息了!” 季雨菲想着也是,这件事,陈长安如今既然是皇帝了,总不会受制与区区一个张琳,便也放心地在长公主府里吃了午饭,又跟阿桃玩了会儿,中间长公主还遗憾:“今儿给忘了,其实刚才咱们出了御书房可以去看看皇后的,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季雨菲:那还是不要了吧,没看陈长安那张脸已经很阴沉了。 之后宫里没传来什么消息,两人便先告辞回了家,又因着刚才季雨菲所说陈长安还特意问起她的行踪,三公主便索性跟着季雨菲同路回了她的公主府。 “阿宁你不怕陈长安回头找你茬么?”季雨菲觉得佩服,她自己就不行,可能是被宫斗剧给局限了思维吧,既然如今陈长安已经是皇帝,那还是要小心谨慎对待的。 但三公主似乎依旧还是原来的做派,虽然陈长安之前已经说了让她住宫里多陪太皇太后,但她依旧很是自在地进出宫中。 对此,三公主的回答是:“怕他干嘛?怕他他就不找你茬了吗?” 但是谨慎些人家找到的错处就少了呀。 “那不一定,”三公主再次很坚定地回答:“这要看他想不想找你的错处,只要他想,其实到处都是错处。” 这么一说,季雨菲也来劲了:“那照你的意思,陈长安他想不想找你的错处呢?” 对此,三公主嘴一咧:“我又不是陈长安,我哪知道?” “你?!”季雨菲气结:“未雨绸缪你懂不懂?防患于未然你知不知道?之前虎贲卫指挥使当得那么风光,你觉得以后你的三公主就能过得太平?” “小雨同学,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三公主再次嘴一咧:“做人不要想那么多啦!就像我们以前打丧尸,丧尸外面到处都是啊,怎么打都打不完啊,可是你要这样想,不是就绝望了吗?没关系啊,等丧尸群堵住了营地的大门、或者想要从某个漏洞口进来时再说啊。” “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万一丧尸太多,把门挤塌了怎么办?或者从某个漏洞进来时没人发现怎么办?那不是就死路一条了么?”季雨菲想到以前丧尸剧里的画面。 “所以啊,在还没有出现这些情况的时候,小雨同学,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作为营地头领,本人已经事先考虑到了这些可能,并带领营地的人做了很多的积极准备,这样等到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便能迅速做出反击。” “怎么反击?”季雨菲有点好奇。 这话刚问不久,季雨菲就觉得后悔了,之后两人相对而坐在云湖畔的水榭里,三公主就着外头的绿树浓阴和天光云影,硬是给她讲了足足一整个时辰的营地防御,听得季雨菲头昏眼花、起来时感觉湖水下面都满是丧尸。 “怎么样?”三公主在说完她的第n个成功防御案例后,很是得意地问她。 “行,你是不折不扣的末世营地好头领,在下佩服!”季雨菲先做一个拱手作揖的动作,然后顺势以手托腮放在石桌上,双眼对着三公主自以为很有诱惑力地“放电”: “不过,三公主啊,如今你倒是给在下讲讲,你对如今的皇帝做了什么以防万一的防御策略啊?直白点说,真有事情发生了,你能如何迅速做出反击啊?” 第五百一十三章 防御 对此,三公主的回答是拍了拍季雨菲,一脸的神秘莫测:“天机不可泄露也!” 哇塞,这么文绉绉的话也学会了,这家伙越来越有长进了,季雨菲表示很佩服:“这话谁教你的?” 三公主很得意:“我父皇说过的,当时我听不懂,问他了。” “你俩还说这么玄乎的东西呢?”季雨菲顿时又对这两人的交流产生了兴趣,顺便想起了当时皇帝驾崩前叫自己进去问的话,之前一直没空跟三公主说,如今刚好,便问三公主: “哎,我说,说起来,你到现在还时不时提起皇帝,他毕竟也算是你父皇,这么一下没了,你好像…还好诶?”看着没什么伤心的样子,还天天跑出去买肉食吃。 三公主听了这话,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季雨菲,问了声:“那要怎么样?” “嗯,是不是…”季雨菲换了个说法:“你们末世的人,因为环境太恶劣,所以对于身边的死亡这件事,其实也都习以为常、看得挺淡的了?” 这话三公主听得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季雨菲便又问她:“但内心总是难受的吧?可是我都从来没见到过你哭诶!” 其实这阵子每次在举哀行礼的时候,特别是刚开始那几天,季雨菲已经听到不少对于三公主的议论了,说大行皇帝生前那么疼爱她,过世了女儿却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又以其他两个公主做例子,二公主是直接崩溃了,而长公主当时那一声“父皇”喊得多少人潸然泪下呢。 季雨菲希望这些话三公主也听到过一些,这样的话自己的问题她比较能听得懂。 但三公主很明显在这方面是比较没感觉的,听了季雨菲的问题,还来了句:“难受是难受,但这跟哭有什么关系?哭了也没用啊?” 好吧,看来沟通有障碍。但反过来想,大家性格不同,经历也不同,其实在满地丧尸的末世,人们随时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死去,哭泣确实没有一丁点作用。 这个问题看来以后也不用问了,没什么意义,还是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吧:“所以你是不打算跟我讲你的防御准备了是吧?” 对此,三公主依旧扬着眉毛摇摇头。 季雨菲不死心,便又参照刚才的做法换了种方式问她:“那,要是我遇到危险,可以找你求救么?”能指望得上你么? 这一点,三公主很坚定地点点头给予了她的答案:“当然,我会尽我所能来救你!” “但是万一我没法通知到你呢?”季雨菲觉得这才是防御中最大的问题。 对于这一点,三公主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季雨菲:“什么情况下,你觉得会遇到危险却没法通知到我呢?” 譬如被陈长安这个变态骚扰的情况下啊,但这个情况没法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想了想,季雨菲决定含糊一点说:“比如说,万一我被突然关在一个地方,外面有很多侍卫守着,那自然没法通知到你,你又怎么可能来救我呢?” 说完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三公主等她的答案。 可惜,等来的答案却是— 三公主双手一摊,咧了咧嘴说了句:“那就没办法了,这种情况下谁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你得学会自救!” d,那跟没说一样!还说什么会竭尽所能来救我,都是大话!季雨菲瞪她一眼。 偏偏三公主还认真地跟她补充:“那肯定的,你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任何情况下,最能帮到你的首先只能是你自己。” 好吧,这话说的倒也对,季雨菲不得不承认,看来还是得先让自己强大了,没看眼前这家伙就天不怕地不怕,肯定是做到心中有数了。 但要怎么让自己强大呢?总不能跟着家伙一样,还得学会各种末世生存技能吧?现在学似乎也来不及了啊! 对此,三公主表示,遇到危险,首先得冷静,千万不能慌乱,其次就得仔细观察环境,看周围是否能有为自己所用的东西,对此,可以参考她之前说的n个末世营地防御案例。 这话说的,现在又不是末世,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吧?再说冷静,谁不想冷静啊,但万一都没时间冷静呢?然后就地取材,万一周围什么都没有呢?季雨菲狠狠翻一个白眼,这话题先过了吧,再说下去自己就要跟三公主友尽了。 于是这话题便就这么过了,季雨菲又问起了之前被打岔的前皇帝的事:“对了,你当时为什么要把咱俩穿越的事告诉你父皇?” 这可是科学不发达的古代诶,万一皇帝不相信不说,还把她们俩当成了妖魔鬼怪,那不是就不堪设想了? 对此,三公主解释说,当时她是看到皇帝在被病痛折磨得非常痛苦之下依旧还保持顽强生存意志时看不过去才说的,因为那时候皇帝已经把周围的人也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皇帝很怕死,很怕很怕,所以虽然他那个病,对了,我跟你说,我觉得他主要还是自身有病,当然,可能一开始外在的原因也有,譬如说那个咳嗽,可能就是别人给他引出来的,但后面还是他自己身体的问题,就咱们过完年看比武那次,其实我觉得就是他自己的原因,可怜王洪发,当时吓得要死,好像也被拉到慎刑司去过…” “哎——,”季雨菲赶紧把她拉回来:“这件事咱们先放一边,而且我也早就觉得了,你现在就说你为什么要跟皇帝说咱俩的事吧!” “哦,”三公主倒是很听话,便又开始说回皇帝:“他这个病,发作起来太痛苦了,到后来完全靠药物在压制,但剂量也越来越大,这对他自己和周围服侍的人都是折磨,后来我就看不下去,你看王洪发不是都瘦成那样了么?” “所以有一天趁他还好的时候,我就把人都遣走了,特意把咱们这事跟他说了一下,本来是想安慰他的,意思是让他早点放弃,这么痛苦地活着没什么意思,就跟丧尸似的,不像个人了。” “一开始我也不指望他相信,不过那天刚好他发作的时间比较短,所以在我大致说了之后他想了很久,中间断断续续地问了我好多问题,你的和我的,我说你的世界是最美好的,但我的很糟糕,比这里要差多了,不过我们也努力活下来了。” “反正就是这么件事,可能因为咱们俩确实跟以前的三公主和郡主很不一样,皇帝就信了。然后你还在比武那天救了他,这件事皇帝一开始不知道,他当时不是还昏迷么,是我跟他说的,想必这也是他后来临死之前让我来叫你的原因,然后也让陈长安以后要对你好。” 季雨菲点点头,事情都对上了,皇帝当时也确实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只不过除了交代三公主这个原因人物之外并没多说,更多的是用来询问21世纪的情况。 当时自己也是为了自保,便违心地同意了皇帝所坚信的人死后就能穿越到别的世界的愿望。 “所以啊,”三公主忽然凑过来,一脸的神秘兮兮:“这就是你现成的防御手段了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 来回 妹子,能烦请您解释一下么?季雨菲虚心请教。 “反正吧,陈长安要善待你我,这不是已经写进了遗诏么?”三公主觉得这事很好理解啊:“但凡他以后对你有点不好,你就可以跟他提这遗诏啊。” 废话,遗诏这事天下人都知道,但话又说回来,陈长安当了皇帝,话语权就在他手上了啊,到时孰好孰坏由得你来说么?再说了,对你好不好的,本就是一件很主观的事,但凡你还锦衣玉食地活着,精神上遭受了什么,没人看得到,也没人在乎。 “再还有,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哈,”三公主忽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觉得,就跟道路一样,有来有去嘛,既然咱们能穿过来,搞不好,真被逼到险境了,其实也是可以穿回去的,你说对吧?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你的意思是?”季雨菲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咱们要是遇到危险了就自杀,然后就能顺利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见三公主点点头还补充了一句:“也不一定是自杀,自杀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但是逼到险境也可能是被人杀了,所以—” 季雨菲还未听完就气得拍了下石桌:“所以要么您先试试?” 谁没事自杀着玩啊,谁能保证死后就能穿回原来的世界了?差点就信了! 对此,三公主耐心跟她解释:“虽然,我还是一直记着我原来的世界,但是,那地方不是不大好么,不,跟现在这个世界比,是差太多了,完全不想回去啊!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活着,嗯,拼尽全力地活着!” 哦,那倒也是,谁要回到永远挨饿受冻、外面还有成群结队的丧尸的鬼地方啊。 但是,眼看三公主的眼光看向自己,季雨菲又想拍桌子了:“所以你想要我先试一试?!”那就真的友尽吧! “不是!”三公主依旧面无表情,连本来听着诡异的话也“真诚”了不少:“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你再试吧,现在不至于,我还想你跟我一起混呢。” 得,季雨菲听不下去了,直接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 三公主便也条件反射一般地跟着站起身来。 “干嘛?”季雨菲很没好气地说她:“我要回去吃晚饭了,你干嘛跟着我?” “对啊,”三公主咧了下嘴,还主动挽住了季雨菲的胳膊:“所以我跟你一起走啊!” 季雨菲:… 回到康王府的季雨菲,不免又得让白流苏去交代厨房多做些饭菜,好在中途碰到了康王派来的人,说是晚饭一道吃,于是最后的结果是康王很是惊讶地看到三公主先季雨菲一步进了正房的饭厅。 其实康王叫女儿一起吃饭,为的也是刚从宫里传出来不久的消息。 据他在之后对着两个姑娘一边吃饭一边介绍的,下午晌的时候,皇帝命人拟旨,把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儿也就是那位季雨菲成为表伯父的承恩伯给升为了承恩侯,洪表伯的嫡长子被同时封为了世子,他日降爵而袭。 见两个姑娘一边听一边注意力还是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康王清了清喉咙,说了个后续的消息:“其实这只是引子,用来表示皇上的孝顺。之后么,便是他自己母妃的娘家,哦对了,阿宁,你先听一下,这件事跟你也有点关系。” 这次皇帝封的人有点多,据康王说,既然太皇太后娘家侄儿升了承恩侯,那么太后的娘家父亲便是承恩公,这个没问题,不过问题在于,大行皇帝现在算是有三个皇后,那便算是三个太后,所以这三个太后的娘家都要封为承恩公: “说起来,也真是…好在大家也都知道,这承恩公也好,承恩侯也罢,其实就是个虚职要点俸禄傍身罢了。” “再者,其实婉淑母亲也就是你们洪表伯的妹妹,是一家,这便可以过了;然后阿宁,你外祖家是杨家,但杨家人现在远在他乡,你有个舅舅,山高水远的,估计也不稀罕这个;所以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为了张家,张大学士如今是承恩公,张侍郎是承恩侯,他日张天成也可以袭个承恩伯,呵呵。” “不过么,也不知怎的,张皓然的户部侍郎当得不是好好的么,竟然就让他辞官了,说是要侍奉如今卧病在床的张大学士哦不承恩公,也是奇了,如今张天成在官场根基维稳,如何就立马把张皓然给先断了仕途呢?这姿态也做得太高了点儿。” “哦是这样,父王,这个我可以给你解释!”季雨菲赶紧吞下嘴里的酱爆茄子,给康王说了下早先在御书房里的事,然后说了下自己的看法:“父王,这两件事之间,我觉得可能有个因果关系!” 原来还有这么件事,那康王对后面要讲的第三件事就觉得有点懂了:“怪不得,之后据说皇上觉得皇后娘娘如今身体一直不好,好在张家的表妹张琳主动请求入宫照顾,因此准了她,今日就搬到了皇后所住长春宫。” 妈呀,这不是要了何梦瑶的命么?季雨菲赶紧放下筷子:“真有此事?” 看得其余两人都愣住了,康王有点惊讶地问了句:“对啊,怎么啦?” 三公主则问道:“张琳懂医术?” 张琳当然不懂医术,不仅不懂医术,也肯定不懂照顾人,起码不懂得如何照顾她亲亲表哥正宫的何梦瑶。 季雨菲便把之前自己跟谢宜江出去吃饭碰到张琳和何梦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反正她自己也忘记有没有告诉过康王或者三公主了,然后提醒他们:“所以皇帝这么安排,肯定不是张琳自己同意的,她才不想去伺候皇后。” “但是,”三公主沉吟着说:“这事对张琳也挺有利的呀。” 何解?季雨菲想不出对张琳有利的地方。 三公主便扬了扬眉毛,很是得意地说了句:“很简单啊,宫里整天有人挂在嘴上的两个字:争宠啊!” “咳咳,那什么,本王今晚有点吃多了,出去消消食,你们俩先聊着。”康王忽然面色尴尬地站了起来往外走。 “好嘞,叔王再见!”三公主很高兴,可能最近不馋肉了,康王府今晚这桌素菜还挺对自己的胃口,康王不吃了最好,剩下的就自己包圆儿了吧。 季雨菲见康王突然离席,心里有数他这是觉得跟两个小辈讨论这种后宫之事不妥,先行回避了。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一个不留神把张琳之后在御书房对陈长安的“威胁”给漏口了。剩下的一个三公主,既然说得出“争宠”两个字,想必也是没想到张琳已经定了亲给纪子豪这个事实。 不过…好像也不一定,反正张琳看上的是皇帝嘛,只要她能设法勾引到皇帝,定亲算啥,以前宫斗剧里不是就有皇帝哥哥霸占弟媳乃至皇帝父亲霸占儿媳的荒唐事么? 所以康王刚才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吧?虽然不知道张琳的心思,也不知道御书房里后来发生的事,但张琳进宫所谓侍奉皇后这件事,大家可能早就浮想联翩了。 也许经过今日御书房这么一“争”,回头皇帝过了孝期就搞不好把张琳给“宠”了! 可以啊,张琳还真是神助攻呢,这样的话,以后陈长安对自己的威胁就解除了! 哎呀,张琳加油哦,我看好你哦!季雨菲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地笑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做法 “你笑啥?”三公主一边把最后一筷子酱爆茄子放入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季雨菲。 这会儿如果二公主在,看到三公主这副样子,估计不疯也得疯,季雨菲一边好笑地想着一边很是敷衍地回答: “没啥,照你说的,我在想象张琳争宠的场景。” 衷心希望这姑娘给点力,早点把陈长安拿下。 其实想想,张琳被安排进宫,对她自己有好处,对何梦瑶也有利,虽然如今看到张琳在眼前可能会觉得有点膈应,但她现在好歹是皇后,尤其陈长安又刚当上皇帝不久,明面上总不会亏待了她。 而张琳么,既然是以照顾皇后的名义进的宫,该做的事情总要稍微做得像样一点,最起码,何梦瑶的身体应该会好一些。 再说了,反正何梦瑶就算当初健康时,外貌也比不上张琳,如今又身子不好,张琳应该不会把她看作情敌,自然也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所以这可真是峰回路转,等到张琳正式把陈长安拿下,那对何梦瑶来说,对自己来说,威胁便都解除了,欧耶! 被陈长安如此折磨,何梦瑶早就彻底死心了,要不然也不会去寻短见,但现在张琳这么神来一笔,好歹何梦瑶保住了性命又当了皇后,那就皆大欢喜了啊! 看来以后见了张琳还是要忍让一下,这姑娘对己方功不可没啊! 如此,季雨菲只觉浑身舒畅,连带看吃得满嘴油汪汪的三公主也觉得很顺眼:“吃饱了没有?没有再让厨房给你做两个菜。” 三公主摇摇头表示不用了,又问起康王刚才说的事:“你爹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洪家,你有见过么?” 洪家?就是阿济家嘛,季雨菲表示自己跟着康王去过,以前不住在京城,最近刚好老夫人守孝期满才搬回来。 “阿济是谁?”三公主又问,眼睛则依次扫过那些桌上的空盘子,看还有没有被漏下没吃掉的菜。 “就是表伯父的小儿子,很可爱的一个小男孩,是个小话痨,有时间带你去找他玩。”季雨菲便把她所知道的阿济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正说着,康王消食回来了,还笑眯眯地问她们:“吃完饭了?你俩现在说什么呢?” 得知在说洪家的阿济,康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惊得季雨菲赶紧问他:“怎么啦父王,可是洪家出了什么事么?” 康王摆摆手没说话,似乎挺难受的样子,两个姑娘便也静静等着,隔了会儿,康王才算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长叹一声说了句: “你们可知,阿济的大名是叫长济,取的那首有名的诗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意,可是清儿你刚才一提他,父王才想到,阿济得改名了!” 为什么呢?原因还是跟刚才说到的陈长安有关,人家现在是皇帝了,没看之前安国公府都避讳改成了宋国公府么,那么洪长济这个名字也得避讳把那个“长”字给改了。 “改就改呗,再换个更威武的名字不就好了!”季雨菲表示这不算大事,她自己当初不是还主动把名字给改了嘛,这名字就是个符号,不用太纠结。 康王却摇摇头,全然没了刚才进门时愉悦的心情,有点寥落地出门回房去了。 这边两个姑娘心情没受什么影响,毕竟洪家跟她们也挺远,于是吃了饭出来,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房,季雨菲还心情甚好地跟三公主说:“哎呀,目前看来陈长安已经把大部分事情都解决了,眼下也只有太子一家四口的死这件大事未了了。” 也不知陈长安会何时、以何种方式来宣布他们的死亡。 不过想必应该是在大行皇帝和皇后下葬之后吧?毕竟帝后和太子、贵妃、皇孙等一起出殡,那可就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太子一家应该会先继续病着,等陈长安坐稳了皇位再说。 想到这里,季雨菲倒觉得,有几个问题得请教下三公主:“阿宁我问你,当日太子参加二公主的婚礼,安保工作应该做得挺到位的吧?我的意思是,他身边肯定有一大堆侍卫,那些侍卫应该都死了,那他们的家人就没有什么情绪么?” “哦你不知道啊,”季雨菲果然问对人了,这些事的具体情况其实连康王都不太清楚,但三公主就立马答上来了:“这些侍卫都是有排班的,所以过个一天两天不回家还好,但好几天不回家,你也知道的,他们的家里都不是普通百姓家,自然就会问起,这个是瞒不住的。” “其实非官方的情况早就透露出去了,说是太子遇刺,侍卫们都拼死护卫,但护驾不力导致太子一家重伤,所以这些人的家里现在都挺担心,怕皇帝降罪。”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有什么动静,季雨菲点点头,又问她:“那太子妃和徐贵妃娘家,不是都是挺厉害的武将家庭么,这么些天了,也该收到消息了,不管是什么个情况,就没有啥反应么?哪怕派人来探望也是可以的吧?” 对此,三公主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你还记得皇帝死的那天,过了几个时辰才宣布,对吧?其实是用那个时间关了城门、全城戒严了,这样所有的消息都会隔绝在城里,人也是,就是为了防范一些有可能发生的事。” “然后国丧期间,所有的人员流动都需要报备,我指的是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京城内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但进出之类的就会有管控,所以太子妃和徐贵妃娘家那边现在不会来人,毕竟太子一家并没有谁‘死’了,而且他们还得在自己的府上设灵堂祭拜皇帝。” 这样啊,看来陈长安也不是没有防备,然后三公主也知道得很多,想来这些也是她之前所说的“防御”手段吧,毕竟这些事情可不会是陈长安这个新皇帝让她这个原来的虎贲卫指挥使去做的。 “阿宁,那咱们来假设一下吧,”季雨菲觉得还是得趁现在多从三公主嘴里得点有用的信息: “你说,等到之后太子等人被宣布了死亡,又或者说,后来太子妃和徐贵妃的娘家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第五百一十六章 脑洞 可惜,季雨菲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三公主表示,她对这两家的人都不了解,所以无从判断。 季雨菲不死心,又换了种方式问她:“那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譬如说你听到你女儿死了,然后你手里又有兵权,但你人不在京城,你觉得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对此,三公主依旧表示没法给答案:“一,我没有女儿,所以不知道女儿死了会怎么想,二,我不是宁国公或者徐将军,所以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季雨菲对三公主这种理性的行为表示了深深的鄙视:“哎呀,咱们就是无聊随便说一说嘛,你这人,真是无趣!” 对此,三公主也表示没法苟同:“无聊干嘛说这种跟咱们没关系的事情?你要觉得无聊,还不如想一下明天让大厨做什么菜。”一边说,可能是又想到了刚才那顿饭,还一边舔了下嘴唇。 “你这人!”季雨菲也是觉得无语:“这几天你天天出去买吃的,还不知足啊?”不过看了下三公主的身材,也是表示了羡慕:“但是你这人也真的是个人才,天天这么吃,也没见你吃胖。” 说到这里,季雨菲总算是想起了之前存在心里的一个疑问:“哎我问你,你那个,来了没有?” “谁?”三公主不知道季雨菲在问什么。 “哎呀,就是大姨妈啊,你的大姨妈是不是还没来?”要不然不会依旧光长个不长胖啊。 “大姨妈?”三公主眉毛扬起来了:“我还有个大姨妈?大姨妈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跟咱俩是什么关系?” 得,看来是还没有,过了十五岁还没有来应该也不算迟,但是不对啊,末世的小风头领不是已经十八岁了么?难道是另外的叫法? 季雨菲顿时怀疑了,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生理卫生知识,并由此确定了,这姑娘无论是现在还是在末世,都没有过大姨妈。 季雨菲也是给惊到了,十八岁了还没有?想一想啊,好像以前高中时,她们班也有这么一个人,高一进来是个坐第一排的黄毛丫头,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等到高三坐到了倒数第二排,依旧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好像是到了高考前夕才来的大姨妈,然后大一寒假回来参加同学会,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姑娘赫然变成了一个蜂腰长腿的大高个儿美女,穿着高跟鞋化了淡妆,惹得当场一堆男生管她加微信。 毕竟那帮势利眼的男生,对她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时期,然而彼时的姑娘他们瞧不上,现在的姑娘他们已经高攀不起了,据那姑娘说,她现在在做某宝的模特,收入非常不错,惹得跟季雨菲一起的几个女生很吃味地一直在评论那姑娘依旧很平的胸… 看来如今的三公主搞不好以后也是这个情况,不是说大姨妈不来就会一直长个子么,想到这里,季雨菲有点羡慕地拍了拍她的肩,嗯,趁现在拍着还不费劲。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啊,陈婉贞啊,张琳啊,全都来大姨妈了?还每个月一次?”三公主听完了科普,开始问问题。 “我觉得应该是,陈婉贞比我年纪大,现在都成亲了,那肯定已经来了,张琳么,年纪好像跟我差不多,而且你看她发育情况也应该知道。”季雨菲觉得,像三公主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那,你的意思是,来了大姨妈,便能生孩子了?”三公主成了好奇宝宝,这些事情她以前一点也不知道。 “一般来说是的。”季雨菲觉得应该是,不过中学时的生理卫生课太久远了,记不清,只能含糊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三公主喃喃自语,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迷惘的表情,看着还挺可爱。 “但是,”三公主的问题又接着来了:“宫里那么多女的,应该都有大姨妈吧?为什么就只生了四公主和五公主两个小孩?” 哟,这可是个深刻的问题啊,季雨菲笑了,你这么问,你是要让躺在棺材里的皇帝气得爬起来捂你的嘴么? 想了想,鉴于自己是个21世纪来的大学生,好歹也是个掌握一定科学知识的现代人,季雨菲便也给她顺便科普了很多生育方面的问题,把个三公主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是,末世里最丰富的知识应该就是如何更有效地灭丧尸以及如何找到更多的食物吧?这种事情大家没空问、也没地方问吧? 听完了季雨菲这个半桶水的解释,三公主消化了会儿,然后又问了个深刻的问题:“那照你的意思,何梦瑶身体不好,就很难生出孩子了?那不是就让张琳抢了先么?” 抢就抢呗,只要她有这个本事,再说了,陈长安如今可是皇帝,皇帝是有三宫六院的,不差张琳一个。 “所以皇帝娶这么多女人,其实就是为了生孩子?”三公主觉得这点可以理解,毕竟末世里也很缺小孩,虽然养了小孩就意味着大家得更节约粮食,但小孩子是人间希望啊! 季雨菲想了想,觉得差不多算是吧,虽然按照宫斗剧的套路,皇帝跟其中的一到两个可能是真爱,但这些真爱基本没什么好下场,这也是当初季雨菲被宫斗剧深深吸引的原因,虐恋情深啊,每次都要很久才能从cp坑里爬出来。 但现在的季雨菲只觉得自己以前太幼稚了,之前刘妃不是算对皇帝一往情深么,结果母子俩下场好惨,然后现在还有个活生生的何梦瑶摆在眼前当血淋淋的教训。 三公主还在继续问:“但是这些孩子以后长大了,还是会跟现在的情况一样,斗到只剩下一个当皇帝的人?” 那也不一定,没看康王不是也还活着么?然后还有礼亲王什么的一大堆宗室。 不过么,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公主,“皇位继承的事,确实很残酷,而且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 “所以张琳要抢先,就让她生呗,且早着呢我跟你说,生了得先保证是个儿子,然后还得辛苦把他养大,一路上还得各种披荆斩棘来帮助他当上太子,哇塞,光想想就觉得万分辛苦,毕竟以后陈长安还会有别的妃子和孩子,这斗争可是无比,季雨菲便手一挥:“可以,那就让你儿子娶我女儿,只要他们看对眼,行了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塑料情 这事,很多年后,季雨菲其实早就忘了,三公主却依然记得,并且还以此为凭要求兑现,把个谢宜江也是气得无语:你们俩,当初就是两个黄花闺女,国丧期间竟然在说生儿生女?说这些也就罢了,竟然还随便给自己八字都没一撇的子女定下了亲事?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当然,这也只是谢大人的腹诽,这两大佬他都得罪不起呀!别说当面指责她们,连个不高兴的脸色都不敢有。 何况他家夫人也没表示同意,为此还差点跟三公主打了起来,想必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表面上,谢大人还是努力笑着打圆场,表示儿女事自然也得让儿女们自己同意,希望能有点转圜余地。 此是后话。 当时的季雨菲和三公主,其实还深入分析了万一以后两个人生的都是儿子或女儿、然后他们或者她们后来还看对眼之类的可能性,也探讨了父母在此种情况下应该如何面对的正确做法等,每一句话都足以让谢宜江听了后直接暴走。 当然,这些可能性三公主后来没提,季雨菲自然更不会主动提,当时她一门心思扑在阻止这一场眼看竟然真要成了的姐弟恋亲事上,没空去想别的。 却说当时还是黄花闺女的三公主和季雨菲,兴高采烈地讨论完生儿育女之事后第二天,两人照例进宫,仪式完毕,难得的,三公主拉着季雨菲和长公主说了声:“咱们去看下皇后娘娘吧!” 眼看长公主略感惊讶,季雨菲却是明白,三公主这家伙是被自己说得动了同情心了,想着何梦瑶要被张琳抢先生孩子,要去慰问一番呢。 生怕三公主说错话,季雨菲自然是要跟着去的,长公主在询问了是否已告知皇帝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便也跟着去了,路上还夸三公主,说既然张琳如今在照顾皇后娘娘,于情于理,她们这些大姑子、小姑子,是得去探望探望。 季雨菲觉着,长公主其实更多的是想去看下张琳在那边的情况,毕竟昨天她是跟自己一起离开御书房的,那么如今皇帝对张琳这么一个有点始料不及的安排,其实她应该也是很有疑问的,现在既然三公主提议了,自然很想去一看究竟。 姐妹三人便联袂去了皇后所住的长春宫。 还别说,也不知是不是跟季雨菲之前想的一样,何梦瑶这一回的气色看着明显有好转,不仅难得地跟她们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临走时还叮嘱长公主下次把阿桃也带来,说上次给自己捎桃花枝的样子太可爱了,一直惦记着。 长公主便也含笑应了,中间张琳进来了几次,指挥着宫人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自己也是又是拿披肩又是端汤药的亲自上阵,俨然一副照顾人的模样,何梦瑶对她很亲切,也给三人主动介绍了。 其实彼此都不算陌生,只是大家算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相见,便也都像模像样地打了招呼,张琳也给她们依次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让季雨菲很是诧异:这姑娘一朝得所愿心情大好,便转了性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季雨菲本就决定以后要对这位猪对手多加忍让,如今更是主动顺着何梦瑶的话对张琳也夸了几句。 眼看张琳听了后一脸狐疑加警惕,季雨菲心里笑死了:看来大家都对彼此的新角色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呐。 之后闲聊了一阵子,在三人打算告辞的时候,外面一声传令,皇帝竟然也来了,这次穿了身深棕色的龙袍。 哼,这是不放心五个女人一台戏么,我们相处得很和谐好不,季雨菲暗自冷笑,恭敬地随着大家行礼迎接,并偷眼看了看张琳,奇怪啊,这姑娘竟然没跟往常那般,竟然低头侍立在皇后身旁,看都没看她家亲亲表哥一眼。 皇帝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大家便又东拉西扯了会儿,长公主就起身打算告辞了:“皇上,阿桃还在家中,臣妾还是先告辞了!” 季雨菲便也赶紧站了起来,她倒是没有什么理由,不过既然长公主要走,她跟着就是了。 眼看三公主也跟着起身,皇帝这次倒是当面说她了:“阿宁,今儿当着皇姐的面,朕可要说你了,别有事没事整天向外跑,这可是国丧期间,你要觉得闲着,就多来陪陪你皇嫂。” 这话说得没错,长公主便也笑着说她:“可不是,阿宁,听你皇兄的,有空来陪陪你皇嫂,皇祖母那边你也多去去,听话!” “哦!”三公主倒是没反对,应了一声,然后又对着季雨菲说道:“那一起走吧,我找小五玩去!” 小五是谁?其余几人顿时全都以目光询问。 “哦,小五就是五妹妹啊,我叫不惯她的名字,还是小五顺口。”三公主很自然地回答。 看来是去不成宫外吃好吃的,便到五公主那里要糖吃,季雨菲在心里笑。 对此,皇帝没啥疑问,挥手让她赶紧走人,姐妹仨便再次联袂退出,之后分头走人… 如此,国丧二十七天,后面的半个月也就没什么事情,风平浪静地过了。 中间何梦瑶的身体开始渐渐好转,虽然依旧由张琳亦步亦趋地跟着,但大部分的仪式都参与了,张琳由此也博得了众多夫人们的夸赞,不过季雨菲暗暗观察着,纪子豪的祖母和母亲等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与有荣焉”的表现,想必她们心中自有计较。 二公主后来出现的频率也还可以,不过人依旧是呆呆的,那位宋驸马也一直在旁边牵着她,为此,夫人们又是一番夸赞和叹息,夸驸马人品好,又叹二公主遭此变故。 季雨菲在旁看着,也是暗暗称奇:二公主当时在府里跟疯了似的,怎么进了宫就这么“乖”了呢?应该是被喂了药了吧?镇静剂之类的,也就是宫斗剧里常出现的什么“安神汤”?整天喝这些,其实对身体也不好啊。 但二公主这人,季雨菲觉得还是就随她去吧,毕竟跟她是真心合不来。 而张琳呢,虽然在第一次扶着皇后出来看到呆滞的二公主时大为惊讶,但这姑娘如今真心有长进,呆了一会儿之后竟然也就若无其事地低下头避开了,让季雨菲好一番感叹她的塑料姐妹情 第五百一十八章 态度 转眼间,二十七天的国丧期满,可以除服了,同时宫里也颁布了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说是钦天监择的吉日,十二月初十。 但下葬的日子,据三公主跟季雨菲说,其实是她家父皇自己在临终前选定的:皇帝当时交代,务必在十二月二十一这一天进行奉安大典,也就是让他的棺椁入土为安。 这一点,后来康王也证实了,并很隐晦地表示了自己的困惑之意。 当时季雨菲在外头没听见,但里面听见的人都怀疑皇帝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以至于连刚新鲜出炉的太子殿下都颤抖着声音大胆地多问了一遍— 毕竟,到皇陵的路挺长,送葬队伍要走个好几天,这十二月可是最冷的时候,又近年关,万一再摊上风雪,多有不便。如果让钦天监来选,肯定会选在下半年入秋之后的某一天,秋高气爽的,这样对送葬的人来说会好过很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啊! 但皇帝金口玉言,当时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了,自然不好不遵从,于是现在算来算去,大家都觉得这一趟需要多匀出点时间,毕竟到皇陵的路上一般要走个差不多四五天,到时天又冷,路上天寒地冻的,万一中间再出点什么差错,钦天监的人便定了这么个足足提前十一天的日子,刚好是皇帝驾崩后整八个月。 季雨菲听了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像她这样的身份,就算走好几个月,其实辛苦的也只是服侍她的人,自己就当去郊游了一番,至于皇帝为什么要给自己定这么个大冷天的日子,可能他是单纯地不想让活着的人好过吧? 但在某个闲来无事的夜晚临睡前,季雨菲忽然想起来,十二月二十一,皇帝入土为安的好日子,不正是自己21世纪的生日么? 记得当时被临终的皇帝叫进去的时候,皇帝先问起了自己在现代的一些情况,包括父母和名字等一些个人信息,然后就特意问了自己的生日,并在自己告知后还重复了好几遍。 现在想来,其实皇帝是有心问的,看来他是真心想要跟自己和三公主一样穿越重生啊,而三公主么肯定是对自己的生日稀里糊涂的,再说皇帝也肯定不想要穿去末世那种鬼地方。 可惜他作为古代人士并不知道,季雨菲所说的十二月二十一其实是公历,不过不管怎样,还是祝福他美梦成真吧,万一实现了呢… 除服之后,大行皇帝和皇后的棺木便都奉移到殡宫暂安一段时间,之后只需在满月、百日或者清明等时候进行集体拜祭了。 所以虽然之后的三个月内京城依旧不许有娱乐项目、不许婚嫁,但大家还是都松了一口气,朝中的动静便多了起来。 首先便是朝中的内阁和重臣开始给皇帝集体上奏请辞。 这件事刚传到季雨菲耳朵里的时候,她还觉得挺开心,看来大家都不太喜欢陈长安嘛。可惜康王后来给她解释了,其实这事也就是大家做个姿态,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给新皇帝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给朝臣一份进退的体面。 原来是换届啊,就跟学生会干部选举一个道理嘛,辅导员或者学生处的老师们早就看好人选了,而想要当选的学生也早就跟他们处好关系了。 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白高兴了。 不过,康王又说,这里面还是挺有文章的,说白了,其实也是君臣之间的一番过招,过得好,搞不好后面就一片坦途,甚至还能柳暗花明;过得不好,可能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此事可以结缘,也可能结怨,可以带来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也很容易引发新的动荡,所以别说朝廷上下,连老百姓们都挺关注,这些天反正大家也没有别的娱乐,这件事便是如今最大的谈资了。 这等大事,季雨菲表示自己不熟悉,就不瞎谈论了,但康王却兴致勃勃的,还特意找了个觉得女儿会感兴趣的话题: “有这么一家,清儿,你是认识的,如果他们请辞,大家都觉得皇帝肯定不会再用,可是偏偏,嘿嘿,皇上还是用了,所以这事如今也算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一个嚼头了,皇上对他们家的态度,还挺出乎意料的。” 说完了,康王还让女儿猜是哪一家。 这结果不难猜,毕竟照季雨菲认识的范围划一圈,其实没多少人,但难就难在,这户人家在还没猜之前就被季雨菲剔除在外了,以至于绞尽脑汁也没猜出来,直到等康王公布了答案,季雨菲也是无语了— 清远伯府赵家。 这赵家之前不是在前太子那里得到重用了吗?季雨菲问康王,陈长安知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他不知道,底下的人也肯定早就查了个门儿清啦!”康王笑得一脸贼兮兮。 “那还敢用他们?”季雨菲想不通,听康王说,不仅赵佳武依旧在禁卫军中好好待着,赵家其余几个出息的年轻子弟也是如此,甚至他们那一辈最出息的某位在京郊西大营的,还特意被提拔到了皇帝身边的龙膘卫。 一时间,有夸赞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也有暗搓搓四下去打听内幕的,没多久,还真就传出了赵家子弟集体去皇帝面前痛哭流涕下跪表忠心的事,在京城顿时传为笑谈。 要知道,武将的忠心,便如文臣的风骨,这两者可说是朝臣们最为看重之物,但赵家子弟如此行事,不免被人看轻,连带之前静娴郡主和离之事,一时间也被人重新翻了出来。 大部分的人,对静娴郡主都高看了一眼,觉得这位郡主见识长远,夫家虽然如今看着不堕反升,但这是一招险棋,清远伯府哪怕以后再好,这名声上也是大不如以前了。 要知道,对勋贵世家来说,名声乃家族根本,名声一旦坏了,就跟大树一样,根基就不一定稳了。 也有些人则反驳,说清远伯府早就是个破落户了,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抹下脸面努力求生,也是一条生路,再说了,只要子孙够出息,过个一两代,自然就淡忘了,人不都势利嘛。 这些情况季雨菲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赵家既然还在朝,那赵佳武对三公主的心思岂不是也不一定歇了? 再还有,想到此,季雨菲不禁又想到了前阵子在二公主府见过的张天成。 既然他爹张皓然都退了,那么作为承恩公府里的顶梁柱,皇帝以后当作左右手的亲表弟,张天成应该也要开始被火箭般地提拔了吧? 如果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坚持当初对大行皇帝的那套说辞,毕竟,张天成对三公主的心思,那可远比赵佳武强烈得多呢。 唉,看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又见 但出人意料的,张天成在这之后并没有什么动静,依旧做着他那默默不闻的不知什么小官,倒是让季雨菲对他生出了一份敬意,张家如此烈火烹油般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张天成名副其实的才子啊。 而且看来这位少年还真是挺仰慕三公主的,不仅仅是看中了三公主的外貌,要不然也不至于想用实际能力来证明自己足以配得上曾经的虎贲卫指挥使。 关于虎贲卫指挥使这个官职,季雨菲也曾经问过康王:老皇帝一驾崩,新皇帝一登基,原来的虎贲卫指挥使就这么自动没啦?也太不把三公主当回事了吧? 对此,康王的回答是,虎贲卫跟龙膘卫不一样,本来龙膘卫已经算皇帝心腹了,但鉴于大行皇帝整了这么个虎贲卫,原来很多的心腹之事便由虎贲卫接了,龙膘卫便成了非常规的常规守卫,地位也就比禁卫军、神策军等稍微靠前一点,所以倒是因此而照常运作下去了,反正历来皇权交接,人员自然是变动的,但设置可不会轻易变动。 但虎贲卫就不一样了,本来就不是常规设置,而且既然算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那后来的皇帝哪怕是为了避嫌,也要解散它,原来的指挥使,正常情况下也会有新的任命。 而这一次的虎贲卫指挥使又挺特殊,三公主么,一来陈长安估计本来也不想再用她,再者,毕竟父亲用女儿可说是宠爱,但兄长用妹妹就不太好了,会让人觉得不够疼爱,更何况还有大行皇帝叮嘱善待姐妹的遗旨在前,干脆就乘势给免了。 而且当时虎贲卫的设立,在大家的眼中,也有点不太正式,虎贲卫指挥使的三公主因为是前无古人的女性身份,年龄又小,并没有在朝堂行走,做的又都是皇帝直接交代的私密之事,所以虎贲卫的撤立也好,指挥使的任免也好,便也都依旧非正式了。 而且老皇帝刚驾崩时,陈长安一开始只是太子身份,更加不好来劳动这位虎贲卫指挥使,久而久之便也就顺理成章地把她给恢复成了原来单一的三公主身份。 原来如此,季雨菲觉得也说得过去。 只是原来那些虎贲卫的人怎么办?记得好像还都是三公主自己去精挑细选来的,解散了多可惜啊,而且里面好像还有个之前射箭比赛得了第一的姓徐的年轻将官,当时感觉也是仰慕三公主才主动加入的,如今不是就要落空了么? 对此,康王表示,他也不得而知,想来朝廷会有妥善安排的。 季雨菲便也就放在了一边,想着回头问问三公主,她自己的部下应该很清楚,然后转而问起了其它的人事变动,譬如说,长公主家那位闻太师。 这一问,康王又来劲了,说这位闻太师如今可说是朝中最炙手可热之人,虽然也跟大家一样上奏请辞,但皇帝不仅没答应,还盛情挽留,所以如今闻太师不仅是太师,还被加封了太傅衔,风头一时无两不说,闻大公子官职在闻太师的坚持下没变动,但闻小公子最近也被授了个挺不错的官职,毕竟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姐夫嘛。 而这位闻太师也没辜负皇帝盛情,在康王父女俩八卦后没两天,就跪在太和殿里言辞恳切地奏请皇帝纳妃,理由是如今皇室子嗣令人担忧。 季雨菲听了觉得很惊讶,这好歹刚过了国丧期,老百姓们还被禁止三月不得嫁娶呢,想要立功也太急切了点吧?但康王尴尬地表示,皇嗣乃国家大事,关乎皇位传承,闻太师这上奏也是出于为人臣子本分,并非为了私利。事实上,他这一上奏,附议的人据说很多,这跟闻太师的威望和号召力有关,也跟朝臣自身所想有关。 行啊,那就广纳后宫吧,对咱也没啥坏处,季雨菲心想,陈长安别的且不论,金玉其外还是实打实的,所以还别说,搞不好那些附议的大臣,不仅仅是为了急国家所急,其实也受到了很多来自家庭内部譬如自家夫人或者老母亲的压力吧?要知道,京城多少适龄姑娘都盼着能借此进入皇帝后宫呐,别说能做个妃子了,就算做宫女估计都挺愿意。 这样的话,张琳的压力也大增啊,竞争太:“反正你俩都消停点儿吧,好歹现在国丧期刚过。” 好吧,那,“父王,我去静娴姑母家赏花总可以吧?之前在宫里碰到她,说这两天她养的睡莲要开了,我想去看看。”谢宜江的事回头再想想。 赏花自然是可以的,康王点头同意。 这次季雨菲是学乖了,提前让季嬷嬷派人去下了帖子,那边也当场回复了,说随时欢迎她去。季雨菲便等了一天后带着白丁香去了,赏花这种事,还是配上活泼泼的小丫鬟来得讨喜。 等到了那边一看,一段时间没见,这位静娴姑母已经把她这新宅子整治得越发美了,刚好现在又是开花时节,简直可说是花团锦簇,看得季雨菲很是遗憾:可惜这时代没有手机可以自拍! 这表情落在那位静娴郡主的眼里,错以为是羡慕,还笑着安慰她:“姑母这里也给你备了份碗莲,回头你带回去放窗台上就可以。” 听得季雨菲赶紧道谢。 午饭后来也在她府上吃了,本来季雨菲打算走的,但在走之前,静娴郡主的儿子赵佳宇回来了,还带了个同窗。 季雨菲一看,顿时乐了,赵佳宇的这位同窗竟然是洪家那位可爱的小表弟洪长济。 第五百二十章 联络 当然,如今这位小表弟为了避皇帝讳已经改名了,说他现在叫洪宛济,听得季雨菲直乐:“行啊,以后你就跟着姐姐我混吧!”婉清,宛济,听着还挺顺。 小家伙见了她也挺高兴,一边跟季雨菲强调“可是姐姐,我不是你那个女孩子的‘婉’字,是‘宛然’的‘宛’,没有女字旁的!”,一边就待在她身边不走了。 惹得静娴郡主看了也笑:“你们俩还挺有缘的,姑母这么一看,竟然长得挺像,不过也是,洪家表兄跟你父王是嫡亲表兄弟嘛。” 这么一说,阿济便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说起了之前他跟着父兄去给大行皇帝举哀行礼时到慈宁宫给姑祖母磕头的事:“姑祖母看见我都哭了,一直夸我懂事!” 季雨菲和静娴郡主对望一眼,哪里是看见你哭,分明是思念大行皇帝好不?不过这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季雨菲便点点头哄他:“嗯,姑祖母看见你长这么大了很是高兴呗。” 小朋友听了还真就点点头同意:“是的,父亲也是这么跟阿济说的!”又跟旁边的赵佳宇比身高:“看,姐姐,我比阿宇大三个月,我比他高!” 赵佳宇小朋友听了也没什么不高兴,他跟这位新同学相处得挺好,说起来,他俩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为什么呢?赵佳宇小朋友对这一点心中有自己的看法:虽然学堂里的老师们平日里叫他们要做谦谦君子,要人品端方,但大家下了课,还是会根据差不多的家世背景处在一起。 因为是跟了和离的母亲,虽然母亲是郡主,但外祖家只有个表侄世孙阿泽,赵佳宇在学堂里便属于比较边缘的人,洪宛济呢,本就是个新来的,家世也不算太显,糟糕的是大家很快就知道,他虽然挂在嫡母承恩侯夫人名下,却是个外室生的,于是也很快就被边缘化了。 反正他们那个学堂,大家都是皇亲国戚,没有最厉害,只有更厉害,这两人可说是比较底层的,赵佳宇比较稳重,洪宛济比较活泼,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很快成了好朋友。 说来也巧,本来学堂是要上一天课的,但今日刚好是放旬假时间,洪宛济便约了赵佳宇去练习骑马,说他跟着父亲在老家丁忧时学过,结果两人到了那马场才被告知,说骑射虽然不算娱乐,但小孩子不免大呼小叫的,怕生事端,这三个月就暂时只做大人生意了。 还有这事,看来大家都挺谨慎啊,不过,看着坐在旁边的阿济那张惹人喜爱的小脸,季雨菲心念一动,问静娴郡主:“姑母,这三个月如果在自己家里练习骑马,那应该没关系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季雨菲便又问那两个小朋友是否很喜欢骑马,见那两人都一脸遗憾地点头,便特意清了清喉咙,一脸得意地宣布: “这样吧,姐姐我呢,刚好得了一个地方,既有马又有可以跑马的场地,你们想不想去呀?想的话吃完饭咱们就过去!” 两个小朋友自然是喜出望外,都不问在哪里,赶紧低头不顾礼仪快速扒饭。静娴郡主比较谨慎,便问季雨菲得的地方在哪里。 “当然就是阿宁那宅子啊,”季雨菲给她解释:“之前皇上不是分了一部分给我嘛,说给我当郡主府。我和阿宁都不计较这个,决定还是先不分了,拆分也麻烦,等以后再说,所以现在就还是保持原样。” 见静娴郡主还是一副谨慎模样,季雨菲又解释道:“没事的姑母,谁去都一样,之前阿宁把它当虎贲卫指挥所的时候就已经在内宅给我修了一处院子,所以现在去了也有的住,然后他们俩—”季雨菲一指那两个认真听着的小朋友: “他们俩可以直接从外头进演武场骑马,也可以跟着咱们去云湖边坐坐,赏赏风景,都可以。” 这么一说,静娴郡主也放下心来了:“那可太好了,只是真不用跟三公主再说一声么?” “当然不用,以前我有空也想去就去的,放心吧姑母,何况咱们就去演武场那里跑个马,那宅子如今有人看管的,阿宁如果出宫也住那里,而且我回头会跟她说一声的,放心好了!” 于是吃了午饭,一行四人就高高兴兴地去了云湖边的演武场,为了怕两个小朋友在一起厮混打闹,出发前,静娴郡主还特意安排了两人分开坐马车,以至于跟着季雨菲的丁香丫鬟在马车里看着挨着季雨菲坐的洪宛济小朋友抿嘴笑:“郡主,奴婢这么看着,洪小公子跟您长得还挺像,尤其是眼睛,看着一模一样!” “那是!”季雨菲得意地轻推一把小朋友:“阿济啊,以后你就跟姐姐混了好不好?” “好!”小朋友立马响亮地答了声,很是开心。 之后在两个小朋友崇拜的眼光下,季雨菲骑着她家小雨亲自绕着演武场示范了一把,然后就让他们依次上马练习。 鉴于两个都是小朋友,季雨菲特意让府里的人去马厩里牵了两匹温驯的马来,个头也是挑矮一点的。稳重的赵佳宇小朋友估计是刚学不久,有马骑就很开心了,但阿济却表示自己很想骑一下姐姐那匹漂亮的大黑马。 季雨菲怕出意外,毕竟现场没有家长在场,但拗不过阿济拉着她裙摆一声声“姐姐求你了,好不好嘛”的央求,在经过了跟静娴郡主的商量后,决定让马夫牵着马带他慢跑一圈。 赵佳宇虽然看着很羡慕,但静娴郡主坚决不允许,毕竟不像洪家当年在外头守孝的三年,阿济骑马还是有点基础的,但自家儿子之前没怎么练习过,还是要小心一些。 说来也是奇怪,小雨作为一匹千里马很有脾气,季雨菲是知道的,但阿济在上马前按照自己教的跟它打招呼时,小雨就有所反应了,等到把阿济放上马背,竟然也没觉得不爽,而在马夫拉着它走的那一圈时,也一点都没有表示出不耐烦。 要知道,很有个性的小雨是最烦慢悠悠沿着演武场“散步”的。 “不错诶,回头多来几趟,阿济就能跟小雨成好朋友了呢!”季雨菲跟旁边的静娴郡主感叹。 “好啊,只要你不嫌我们烦,以后每次放假我们都来。”静娴郡主一边盯着远处马背上的儿子,一边回应季雨菲的话。 所以下午过得很愉快的季雨菲,送走了依依不舍的两个小朋友,傍晚听说康王回来了,拿了那盆静娴郡主送的碗莲进了正房:“父王你猜,今儿我在姑母府里碰到谁了?” “谁啊?”康王刚坐下,正低头给自己倒茶喝呢。 “是阿济弟弟!”季雨菲看了下四周,屋里有点暗,好像确实还是窗边放着比较好看,便一边回答一边往窗边走去。 这会儿如果她回头看,其实可以看到,康王的手一抖,茶水泼了一些在桌边,滴滴答答地流到了他的袍子上… 第五百二十一章 欺负 等季雨菲放好了碗莲、又来回调适了一番位置、接着还欣赏了会儿再转身回到桌边时,康王已经把桌上和袍子上的水渍都擦干净了,一脸平静地喝着茶问她:“哦?如何碰到的?” 季雨菲便滔滔不绝地给她家父王讲了下午的事情,讲完了,自己也笑了:“父王,我还笑话阿济是个小话痨,其实我也差不多。哦对了,忘了说了,阿济名字里的那个‘长’字改成了‘宛’字,‘宛然’的宛,听着跟我的‘婉’字一个音,所以我就逗阿济,让他以后跟我混,你猜阿济怎么说?” “怎么说?”康王很是机械地跟着女儿的话。 “阿济可真可爱,他当然说好啊,而且声音可大声了,连丁香在旁边都说,他跟我有缘,长得有点像不说,我们俩的眼睛都一模一样,真是有意思!” “真的,连我的小雨,父王你也知道的,除了阿宁和宜江,连照料它的马夫都不让骑,很傲气的,可是也真是奇怪,阿济今儿虽然按我教的跟它打了招呼,难道因为他是小孩不屑欺负他?小雨竟然就让阿济骑了,没把他怎么样,把静娴姑母家的赵佳宇给羡慕得不行!” “哎,父王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去?”季雨菲还在喋喋不休地讲呢,却见康王忽然站起身来往窗前走去。 看来她家父王也是嫌自己话太多了,季雨菲翻个白眼:“父王你且先赏花吧,女儿告退啦!” 见康王不说话,只往后挥挥手,“真是奇怪,今儿难道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季雨菲心里嘀咕着,却也没放在心上,管自己回屋忙去了。 忙什么呢?其实刚才季雨菲在康王面前隐瞒了一件事情,这是她在下午跟阿济小朋友的谈话中得来的收获。 当时两人在看台上休息,季雨菲便问他:“阿济,如果今天不来骑马,那你会干吗?” 阿济就撇撇嘴:“那我就只能在家练字了!” “练字?练什么字?”季雨菲觉得不解,平时在学堂里不也是写字么,怎么回家还要练习? 阿济就学他爹的话给季雨菲听:“我爹说字如其人,一手好字是要靠勤练得来的,爹说我长大了肯定长得很好看,再加上字也写得漂亮,别人就会高看一眼,这就算是锦上添花了!” 妈呀,这洪伯父也是个妙人啊,之前就觉得他对这小儿子的教养方法有点与众不同,没想到还能对儿子进行如此洗脑式的成功“误导”性教育,季雨菲听得心里笑死了,便逗阿济:“那你觉得现在自己的字算写得好么?” 还别说,阿济小朋友真的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了季雨菲一句:“姐姐,我觉得按照我现在的长相,我的字已经算写得很好了!” 既然如此,当时季雨菲就问了:“那既然这样,阿济,下次有空能帮姐姐写信么?我说,你写,怎么样?姐姐信得过你!” 姐姐连大黑马都让自己骑了,帮她写一封信自然是小事,阿济二话不说就痛快地答应了,于是两人约好,只要季雨菲想写信,就到学堂旁边的酒楼去等,中午学堂允许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童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同窗们都是利用这个时间要么出去玩,要么“走亲访友”,那季雨菲就可以派人把阿济接出来,代价是请吃一顿由他任点的午饭。 如此,季雨菲觉得很是满意,既能给谢宜江写信,又成功掩盖了自己毛笔字太丑这个事实,然后代笔的还是个小朋友,只要把他结结实实地用吃的给堵住了嘴,那后面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只不过,季雨菲这个现代人并不知道,古代人因为一直用毛笔书写,所以看得多了,其实是能辨认出一个人的笔迹的,这一点她始料未及,好在收信的人只有谢宜江一个,后来倒也没生出什么状况。 说干就干,之后过了两天,季雨菲就去了阿济学堂附近的一家酒楼,让白流苏拿着康王府的牌子去学堂里接了他出来,之后两人便速战速决,在上菜之前成功地写好了一封简短的信。 第一次嘛,而且这也是跟谢宜江元宵分别以来的第一封信,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话来说。于是阿济小朋友吃得很是满足。 之后季雨菲很快收到了谢宜江欣喜若狂的来信,一来二去的,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为此,阿济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毕竟这样就意味着他可以连着好几天在外面吃酒楼。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反正康王自己也经常出门,季雨菲不说,他也无从知晓,中间三公主倒是也跟着去了一次,主要季雨菲想着她难得出来一次,又因为带着阿济和赵佳宇小朋友去演武场骑了好几次马,也要跟她说一声,加上那天还想在信里加点话,便带着三公主一起去了酒楼,白流苏则熟门熟路地去了学堂接阿济小朋友。 季雨菲跟三公主向来也没什么可瞒的,便在点完菜后跟她大致地说了下跟阿济这段时间的“交往”情况,把个三公主听得眉毛都扬起来了,等到见到了跟着白流苏进来的小朋友,更是嘴一咧:“行啊,原来这就是阿济啊,哈喽,叫姐姐!” 阿济却难得地没说话,还低着头走过去靠在了季雨菲的身上。 “哟,这是害羞了吗?”季雨菲觉得好玩,这么活泼的小话痨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阿济,这是三公主,不过确实也是你的表姐,不用怕啊!” “郡主,”旁边的白流苏顿了一下,然后还是说话了:“奴婢刚才去接小公子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人把他的书给扔到地上了,另外两个人还一边推他一边笑一边说一些难听的话…” 原来如此!季雨菲赶紧问低头靠自己身上的阿济:“那阿宇呢,你没找他帮忙?”两人不是一直抱团的么? “阿宇今天请假了没来。”阿济低低地说了声。 哎呀,季雨菲心疼极了,这不就是校园霸凌吗,太欺负人了! “来,阿济,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姐姐跟你一起回去,看是哪几个坏小子!”写信的事先这样吧,反正少写一点也不要紧的,先把眼前的事解决,校园霸凌会造成心理阴影的,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目光一偏,看到桌边还有个直愣愣等着上菜的三公主,季雨菲“恶向胆边生”:nnd,敢势利眼欺负我家可爱的阿济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哼,等着,我要关门放三公主! 第五百二十二章 学堂事件(上) 接下来的事情,按照阿济后来一见到赵佳宇就迫不及待跟他描述的:“阿宇,那天你请假没去上学,真是太可惜了!” 当时刚好又是旬假,大家沿着云湖往演武场走,把个旁边的静娴郡主也给听得一脸忍俊不禁:“那阿济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可惜法?” 季雨菲深知阿济的小话痨本性,便及时地阻止了他进一步开始说书的动作:“姑母,还是我来说吧,阿济这话一说,可就停不下来了。” 又吩咐两个小朋友:“阿济,等下你跟阿宇先上马骑起来,一边慢慢让马儿跑起来再一边说话,这件事姐姐会跟姑母说的。” 之后眼看着两个小朋友开始像模像样地慢慢跑起了马,两个大人也就此评价了一番,静娴郡主还看着远处的阿济感叹了一番:“洪家表兄肯定很开心,阿济竟然能把你这御赐的千里马给驾驭住。” “对啊!”季雨菲点点头,第一次骑了马后,估计阿济就回去大讲特讲了一番,加上自己也当时派人跟他回去跟洪伯父说明了情况,于是洪伯父后来还特意单独带着儿子来了一趟,连带的,康王便也跟着来观看了一番,季雨菲因为要下场亲自指导,不知道那两个大人在看台上说什么话,但想必应该是挺高兴的。 临走的时候,洪伯父便很放心地说以后他就不过来了,让阿济自己练习就行,惹得旁边的父王也回头看了阿济好几眼,似乎颇为惊讶。 不过,现在要跟静娴郡主说的故事里,其实阿济不是主角,主角是三公主。 当时在酒楼听了阿济的话,季雨菲自己很是心疼,便扬言要去找那几个坏小子算账,为此还要拉上三公主助阵。 不过三公主也不是那种想拉就能拉的人,听完了季雨菲义愤填膺的话,还犹自淡定地说了句:“先吃饭吧!” 而阿济一听,居然也站直了身说了句:“姐姐,我也饿了!” 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去叫阵,那就先吃饭吧。 吃饭的过程中,季雨菲惊讶地发现,三公主跟阿济居然很有共同语言,这共同语言不仅体现在两人好吃这一点上,两人说着说着发现,现在他们竟然在做同一件事—练字,而这件事还是三公主主动提起的。 季雨菲看着有点嫉妒,本来阿济跟自己最要好了,这会儿却跟三公主说得这么欢,便借此笑话她,原来她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八九岁的孩童水平。 这话要用到张琳或者二公主之类的人头上,估计早就跳起来了,三公主却不会,听了还认真点点头:“不错,不过师父夸我进步很快,还说假以时日,定会有大长进。” 看来这练习毛笔字不是被皇帝所迫啊,而且又是那位景姑姑亲自教导,季雨菲咽下一口水:“那肯定!” 说完了话、吃完了饭,大家便去了阿济的学堂,为了解决这件大事,刚才几人吃饭都挺迅速的,眼下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为了节省时间,季雨菲在路上就已经了解清楚了,那几个坏小子是学堂里的霸王帮,据说都是自幼习武的,姓陈,凭这两条信息便可知道,是阿济这等庶出孩子和赵佳宇那等和离孩子惹不起的人。 所以今儿幸亏自己和三公主都在,要不然可能还搞不定。 偏偏阿济还在一旁一直为那几个坏小子“辩解”:“姐姐你不要生气,其实他们也没怎么样,就是有时候推我和阿宇几下,他们也推别人的,然后他们也就是有时候把我们的笔墨纸砚偷偷藏起来,再就是有时候管我们要点银子,也不是很多时候啦,就是有时候,真的!” 真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季雨菲摸一下他的头:“放心,等下姐姐会把你的钱要回来的!” 典型的校园霸凌事件,看来自己也只能“仗势欺人”了。 很快到了学堂,季雨菲和三公主两个半文盲都没注意到,大门口挂的牌匾上写着“宗学”二字,走进去后,季雨菲还对这气派的学堂夸赞了一番:“可以啊,阿济,你们这学堂真不错!” 这贵族学校还真是气派啊,进去要查身份不说,连那四十来岁的门房看着也是个有文化的人,斯文有礼,面对季雨菲的郡主身份也是不卑不亢。 中间有个小差错,鉴于白流苏是那门房之前就见过的,而且因为来过几次,也算认识了,所以一听白流苏介绍自家主子,倒头便拜,倒是忽略了已经自顾自走进去的三公主。 估计看三公主穿着朴素,以为是季雨菲带来的丫鬟,所以那门房就没多问,当然三公主自己也没说,就这么着,一行人便畅通无阻地进了学堂。 因为是午休,里面一派热闹景象,到处都是聊天玩乐的学童,甚至还有两人在放风筝,据阿济介绍,这一片都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 季雨菲便带着阿济一边听他解说一边逛着找人,逛了一圈没找着那几个坏小子,还把三公主给逛丢了。 季雨菲也不以为意,照以往的经验,倒霉吃亏的向来是别人,轮不到三公主,眼下她的任务是赶紧找到那几个坏小子。 结果来回找了整三圈,愣是没找到一个,把个季雨菲也给找傻了:“阿济,你确定这就是你们全部的活动范围?然后那几个坏小子中午都不出去?” 阿济一脸无辜地点点头:“是的呀,姐姐,每次我回来的时候看他们都在的。” 季雨菲叹一口气,算了,这事还是有空跟洪伯父说一声、让他出面解决去吧,蹲点是找不到人的,便吩咐白流苏:“流苏,咱们再找一下三公主,先回去吧!” 阿济听了便很是失望,低头站着没说话,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先别多想,阿济,姐姐既然说要帮你解决,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但现在不是没找到那几个坏小子么?三公主还不知跑哪里去了,等她回来再看看,好不好?” 见阿济点点头,两人便找了旁边一处阴凉的长廊坐着等。 这一等,便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别说阿济了,季雨菲都有点心浮气躁起来,按说就算三公主乱跑,但白流苏是个稳重的,找不到人也应该回来说一声啊。 “走,阿济,咱们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凭直觉,季雨菲隐隐有点觉得,可能又有什么事在等着她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学堂事件(中) 阿济跟赵佳宇说的版本,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就跟姐姐一起去找三公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会儿忽然意识到,这时候学堂里在玩乐的人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 难道还有别的可玩乐之处?季雨菲疑惑地问阿济,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不过现在季雨菲不太相信他的话了,毕竟这孩子也就是个新来没多久的,既然能被别的孩子欺负,朋友也不多,搞不好平时活动范围也不大,不知道别的玩乐去处很正常。 而三公主估计很可能就是找到了这么个地方管自己玩乐去了。 季雨菲便建议:“那咱们听听看,哪里有声音。”这样就容易找了。 果然,走着走着,两人就听到不远处依稀有人声,循着那动静的大致方向走过去,看见一个小角门,门还是虚掩着的,便走了进去。 进去了是条小路,两边有花有树,看着是个小花园。 两人便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还是没有人,真是奇了怪了,但听着外头是有声音,似乎有叫喊声,甚至还有马的嘶鸣声,可惜花园墙上没有窗户,抬头看,外面是些高大的树木。 季雨菲便觉得,外头应该是三公主在的地方了,流苏在不在不知道。 可是这花园看着是封闭的啊,季雨菲想着可能走错路了,便打算带着阿济原路返回再另找新的出路,阿济却在这时很是兴奋地半蹲下来指着一处芭蕉树后面的灌木丛嚷了声:“姐姐,这里有人走过!” 季雨菲走过去一看,可不,那灌木丛虽然被人精心掩饰过,但看着挺凌乱的,底下的草都被踩扁了,一看就是有人踩过,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季雨菲便走进去蹲下身观察了下,然后用力一扒,呵,那灌木丛就被扒出了一道空隙,而且中间的一丛更是被她直接拎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这里是学童们的秘密花园,这条路也是有人特意隐藏起来的,以防被学堂管理人员发现。 这种用来瞒骗老师的把戏,季雨菲以前上学时很是熟悉,小学时大家在跟学校一墙之隔的小卖部的窗口下垫砖头、砖头用完就自觉放回不远处的花坛里;中学自习课时包着课本封皮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像模像样地;大学里么自然更多,数不胜数,老师们其实也都知道,就是懒得管你而已,反正都是大人了嘛。 所以当下看到这条秘密通道,季雨菲立马就知道,外头肯定有好玩的,那几个坏小子搞不好也在里头,于是赶紧转过身招手叫阿济:“来,跟姐姐过去!” 阿济也很兴奋,原来这学堂里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啊,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奋力挤过了这条狭窄的秘密通道,为此,季雨菲过去后还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好在除了裙子上有点蹭到,如今她是素服打扮,倒也无需太讲究。 而且后面的阿济已经在催了:“姐姐快走啊!” 之后两人又绕过了一棵大树,之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个挺大的跑马场! 看来这里就是学子们考核骑射的地方了。 季雨菲听阿济说过,他们之所以练习骑马,是因为以后学堂里要对此进行考核,射箭也是,不过据静娴郡主私下跟自己科普,其实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能沿着马场骑着马慢跑几圈、射箭不要射到靶子外头去就行了,谁还指望它们吃饭不成,无非就是个传统。 在季雨菲问起学堂是否有这些教学设备和场地时,静娴郡主也表示是有的,但通常只用来做考核之用。季雨菲琢磨着,这地方之所以对阿济和赵佳宇这类年纪尚小的学童不开放,学堂也怕承担相应风险吧?学童贪玩,万一摔了碰了、甚至一不留神相互被箭给射了算谁的?学堂惹不起呀。 再者,能进这类学堂的,说白了,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家,自行请人教导练习的费用肯定负担得起,也许还能请到什么厉害的人物做老师,就连马匹和弓箭,搞不好都是专用的,学堂也就不想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只是小孩子调皮贪玩,便有人偷偷摸摸地做了条捷径做午休时的玩乐场所,知道的人想必也不少,只是刚来不久的阿济并不知情罢了。 这会儿,季雨菲带着阿济走到跑马场边,觉得大概整个学堂的学子应该都聚集在这里了,不过以低年龄段的人居多,大人们看着应该都是他们的小厮。想必高年级的学子们已经不屑于到此处来玩了。 现下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射箭区域,因着围观的人都是跟阿济差不多年纪的学童,季雨菲一眼便看到,里头站着个高出他们一大截的三公主,正弯弓搭箭准备射靶。 流苏倒是没看到,也不知这姑娘走到哪里去了。 季雨菲便带着阿济走了过去,果然,三公主得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好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赶快认输道歉吧!” 然后在季雨菲打算出声叫她的时候,里面一个看着比其他学童略高的小孩很是生气地骂了声:“哈哈,叫小爷给你个贱婢认输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 这话就不对了,且不说他在骂人,输了就得认啊!季雨菲脸色一变,正待喝止,袖子被旁边的阿济轻轻拉了一下,然后回头的季雨菲便听到阿济轻轻地说了声:“姐姐,他就是带头的陈永旭。” 带啥头?哦,带头欺负人的。 记住了,季雨菲轻轻一点头,本来就要教训你这校园霸王,结果你还骂三公主,那就别怪本郡主不客气了! 于是用了力气大喝一声:“住嘴!”然后自认为很是威风地对着回头看过来的一帮小孩说了句:“让开!” 可惜季雨菲忘了,这帮小孩并不是普通的小孩,都是皇亲国戚,人家最擅长的就是以貌取人,本来一个三公主之所以让他们如此看低,就是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家中没有一个姐妹会如此熟练骑马射箭的,因此,能如此厉害的人,只能是个下人。 加上三公主本就不施粉黛,也没有什么首饰穿戴,脸上木木的,又没自报家门,也确实挺符合丫鬟的样子。 如今虽然听到一声大喝,但在这帮小孩的眼里,看清了季雨菲的打扮,觉得无非就是另一个丫鬟,毕竟季雨菲穿着跟三公主也没啥太大区别,加上后面还跟着个被人欺负的阿济。 于是本以为听了自己这声喊会自动分成两排恭迎队伍的季雨菲,很是惊(尴)讶(尬)地发现,小孩们竟然全都不屑地又转过身去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学堂事件(下) 倒是三公主,听到季雨菲这两声大喊后回过了头,然后对着他们俩打了声招呼:“哈喽!” 又指着那个名叫陈永旭的小男孩问阿济:“他有欺负过你么?” “阿济别怕,姐姐在这里,而且她是三公主,勇敢点说!”季雨菲觉得这男孩子太软萌了,虽然可爱,但关键时刻还是得勇敢一点,便低声鼓励他并把手放在了他肩上。 停了一下,眼看着阿济终于点了点头,三公主就一把揪住那陈永旭的后衣领:“来,给阿济道个歉!” “你这贱婢想干什么?松手!”陈永旭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下,立马反身想挣脱,可惜他碰上的是三公主,自然挣不脱,便开始大声叫骂起来。 旁边的一圈小男孩见势不妙,立马就散了开来,有些人在不远处围观,有些人则开始往外跑,季雨菲瞧着,大家都是往自己刚才钻出来的灌木丛那边去,看来确实是条众所周知的隐秘小路。 当下也不管他们,反正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季雨菲便走过去,指着阿济再次对那陈永旭说了声:“快点道歉,以后不许再欺负人,道歉了就放了你!” 季雨菲自认自己这话没什么错,结果那陈永旭竟然大着嗓门又骂了起来:“小爷才不道歉呢,你们两个贱婢,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忠王府世孙,忠王府!哼,竟然要本世孙给个外室子道歉,反了你们!” 又威胁三公主:“你等着,阿海已经去叫我堂叔了,等他过来,哼,卖了你们两个贱婢都是轻的!还有你,洪宛济,你等着—” 可怜阿济,估计没受过这等叫骂威胁,有点害怕了,声音很轻地叫季雨菲:“姐姐咱们回去吧,我不要他道歉了!” 季雨菲一看,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不知怎的,她对阿济这个小表弟真的很喜欢,眼下见他这么一副委屈害怕的样子,很是心疼,便柔声安慰他:“放心,就算他的堂叔来了,大人是讲道理的,姐姐会跟他们说清楚,不要去听他的话。” 然后抬头对着依旧在挣扎的陈永旭笑着说了声:“你叫陈永旭是吧?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忠王府世孙,又一直骂我们,我问你,你竟然不认识我们俩是谁?”又用手指了指三公主。 “小爷要认识你们两个贱婢干什么?”那小孩见挣脱不了,干脆开始对着季雨菲的方向吐唾沫,也是逼急了眼了。 偏偏三公主还问他:“贱婢是什么意思?” 季雨菲:看来三公主刚才一直没有说她是谁,怪不得这小男孩如此嚣张,还骂这么难听的话。 便后退一步,对着三公主说:“三公主,您也小心一点,别给沾染上了!”希望这陈小爷能听明白。 这话一说,那正打算转身朝三公主吐唾沫的陈永旭果然给停住了。 可惜,也就停了那么一下,之后竟然更疯狂地试图转身朝三公主吐唾沫:“敢冒充公主,这可是死罪!你们等着,等小爷堂叔来了—” “你堂叔来了又怎么样?大人就可以欺负小孩子了吗?”季雨菲一听也是发狠了,这小孩看来是个惯坏了的,也是,一般校园霸凌都跟家长的宠溺放纵离不开关系,便正色告诫他: “陈永旭,阿济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嘛这么欺负人?再说了,你说你是忠王府的世孙,那我是康王府的郡主,她是三公主,你刚才不认识我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敢这样,你这可是以下犯上你知道吗?” 这地方既然都是皇亲国戚,季雨菲也不打算跟他们真的撕破脸,点到为止就行了,省的说她们是仗势欺人,这也是为了阿济好,毕竟他以后可是还要在这里继续上学的。 但是这个叫陈永旭的小孩听到她们自报家门了竟然还一口一个“贱婢”,可想而知平日里一直是个横的,季雨菲就想当众教训一下他了。 不过情况并没有如她所期,虽然刚才围观的那圈小孩不至于跟刚才那么不屑,但看着她们也是一脸怀疑的表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见谁做出行礼的动作。 nnd,这是因为没见过我们觉得不认识,还是觉得我们不像公主和郡主?这帮小孩也太势利眼了吧?难不成要前呼后拥地出现才认? 季雨菲自己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又不晓得如何对付小孩子,两下里便有点僵持,甚至围观的人渐渐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有几个估计是跟陈永旭一边的,还大着胆子开始假装相互聊天的样子“威胁”起了季雨菲: “也不知这外室子从哪里找来的丫鬟,一看就不像是郡主。” “就是,等旭哥的堂叔到了一看便知,求饶都没用!到时让人牙子把她们给卖得远远的…” 而陈永旭本人,趁着前头的季雨菲在听人讲话,以为后面的三公主不注意,忽然反身一张嘴,一只脚也跟着往后一踢,想要搞个突然袭击。 可惜三公主是谁呀,人家是丧尸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骨子里的本能一下做出反应,当下一只手依旧抓着陈永旭的后颈,另一只手腾出来把陈永旭的下巴用力一拧,同时自己下半身先迅速往旁边一闪,之后一条腿再接着往回一扫。 得,陈永旭倒在了地上。 而且这次只有惨叫声,嘴里连一个字都没吐。 “哗然”,围观的小男孩们顿时如鸟兽散,被各自的小厮们拉着四散奔逃了…几米远。 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嘛,都这样了竟然还想围观,季雨菲觉得好笑,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练练阿济的胆量,便弯腰搂着看着很是紧张的阿济的脖子指着那帮围观的开始给他开解。 季雨菲还没怎么说呢,三公主在旁边说了声:“阿济别怕,来一个打一个,回头我教你!” 刚说完“教”字,远处传来一个愤怒的公鸭嗓:“贱婢,还是让本公子来好好教教你吧!” 然后在季雨菲的目瞪口呆中,一个少年飞快地向三公主冲了过来。 “啪嗒”一声,毫无意外的,还来不及看清长什么样子的这位少年,已经倒在了陈永旭旁边的地上。 “哎呀!”随着一阵惊呼,这次,围观的小男孩们真的四散奔逃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使坏 妈呀,来了三个高年级的同窗,虽然一个被三公主撂倒在地上了,但另外还有两个站着,一副也要冲上来的样子,好吓人呀,阿济悄悄地挪到了季雨菲的身后。 季雨菲来不及安抚阿济,怕后面还有更多的人来,便赶紧问那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少年:“你是陈永旭的什么人?陈永旭的堂叔什么时候来?”也好做个准备,万一这三个只是先遣部队,后面还有一大群抄家伙的家丁呢,古装剧里关于打架都是这么演的。 少年现在脸上扭曲着看不清样子,但看着大概十三四岁,穿了身不同于低年级学童青色衣袍的蓝色袍子,正挣扎着打算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季雨菲这声问,怒骂了一句:“贱婢,本公子就是陈永旭的堂叔!” 又骂旁边那两个看着不敢上前的同伴:“还站着干什么,你们赶紧去报给严掌教!” 那两同伴估计也被吓到了,一听就比着赛似的跑走了。 看来这高年级的几人不会武,而且原来堂叔只是个在这里读书的少年,季雨菲顿时放心地笑了:“你爹是谁啊?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既然都是姓陈的,搞不好他爹自己还认识。 “放肆!你这贱婢,还敢问我父王是谁!喂,阿旭,你怎么啦?”那蓝袍少年一边继续怒骂,一边发现躺地上的陈永旭有点不对劲。 “哦,他刚才想咬我,被我卸掉了下巴。”旁边的三公主很简洁地解释了一句,幸亏自己当时留了一手,刚才陈永旭那样子太像丧尸咬人了。 “大胆,你个贱婢!”扑过去看了下,陈永旭根本就不让他碰,看着很痛苦,蓝袍少年便重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对着三公主说了声:“赶紧给他把下巴再装上,否则本公子要你们的命!” “哎呀,别硬发狠啦,你又不是她的对手。来,少年,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哪位王爷府上的?”季雨菲觉得老是被人叫“贱婢”也不是法子,而且眼看就要上课了,赶紧完事走人吧,便自报家门:“我是康王府上的郡主陈婉清,她是三公主陈婉宁,认真想一想,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们?” 季雨菲对这少年没印象,觉得自己这么说已经很有诚意了,结果那蓝袍少年一听,竟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贱婢,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啊,没见过你们就可以随便冒充啦?告诉你,就是康王府上的郡主真的来了,她也得管本公子叫一声叔!” 少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都已经被人打趴下了,就别再充什么叔来吓唬人了啊,虽然你确实是陈永旭的小堂叔。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当、当、当”的敲击声,“上课了?”季雨菲问阿济。 “是的,姐姐,我要赶紧回去上课了!”阿济一听很着急。 上课可耽误不得,季雨菲一听便也赶紧催他:“行,那你快去吧!” 没曾想蓝袍少年却立马拦在了阿济面前:“不行!一个都不许走!尤其是你,外室子,这两个贱婢是你带来的吧?你等着,等下严掌教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季雨菲叹一口气,行吧,不上就不上,反正就一节课,损失不大,只这少年如此吓唬人,是哪位王爷府上的可得打听清楚了:“这位公子,那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然后你父王是谁呀?” 这次少年总算说了,一脸得意的表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哼,说出来吓死你们两个贱婢!我父王可是堂堂礼亲王爷,哼,怕了吧?还有,你不是自封康王府郡主么?那你现在可知本公子的大名?” 礼亲王爷?王爷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他家王妃季雨菲表示很熟啊:“原来是礼亲王爷家的啊,那我跟王妃熟啊,哦对了,她家世子妃我也熟,她家小不点儿前阵子不是还给二公主滚床么?” 这话一说,少年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真知道一点事情,不过季雨菲这么一说,他就更来气了:“少来糊弄本公子!你个贱婢平日里远远地见过几面,竟然就敢吹牛说熟?” 季雨菲觉得这少年脑回路有点不同寻常,一口一个“本公子”的,但又不知道那什么严掌教的过来,便不想再理他了,回头问三公主:“要么咱们走吧?阿济还要上课呢。” 三公主一听,便走过去对在地上哭泣挣扎的陈永旭说了声:“不许再攻击我,不许再骂人,我就把下巴给你装回去,听到没有?同意就点下头。” 可怜陈永旭,泪眼婆娑地看了下那蓝袍少年,但那少年这会儿在抬头看远处,似在等那什么严掌教,便很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之后一声惨叫,陈永旭的下巴便又利落地被三公主装回去了,眼看他张嘴又打算骂人,季雨菲赶紧抢先吓唬他:“你要这会儿敢说话,回头下巴就会坏掉、彻底说不了话,你信不信?” 八九岁的少年还是不禁吓的,一听果然就恨恨地闭上了嘴,之后自顾自爬了起来默不作声地开始擦脸拍灰。 三公主便又对站在旁边的少年说了声:“我们要走了,有事你就去康王府或者宫里找我,听到没有?” 然后不等那少年回答,对阿济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上课。” 三公主的武力值现在让阿济觉得最有安全感了,一听她要跟自己一起回去,便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回了句:“好!”然后就带头往那小通道走去。 “郡主!”这时另一头传来了白流苏的声音,还带着点恐慌和哭声,三公主一看便停住了。 季雨菲抬眼一看,流苏头发有点湿,衣服也是,顿时心里一紧:“怎么了?” 流苏向来沉稳,如今这副样子,刚才又走了那么久,不会是…被哪个色胚给欺负了吧?赶紧迎上去低声问她:“出什么事了?” 好在,事情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流苏是被一帮跟阿济差不多大的学童给欺负了。 据流苏说,当时她先是找人问可有看到一个姑娘,结果那被问话的学童,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说自己看到过,然后就把丝毫没有怀疑的自己给骗到了一处圆洞门前,让她在那里等着千万不要动,说自己去叫下那姑娘。 白流苏哪里想到,她刚在那圆洞门那里看着那学童跑开,“哗啦”一声,顶上就落下一个水桶,水桶虽然不大,但里面满满一桶水,刚好把她给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好在现在总算已经是五月底了,天气热午后又是大太阳,虽然耳边听到一帮学童的拍手欢笑声,流苏也不敢多走动,就躲在那圆洞门后面自己整理了一番,并等衣服差不多干了能见人了才敢再次出来,又气又羞,见了季雨菲,委屈得便快要哭出来了。 流苏不说还好,她这一说,那个本来憋着不说话的陈永旭却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发现下巴没什么事,就大着胆子一脸得意地说:“嘿嘿,看来你这贱婢是栽在陈俊杰他们手里了,活该!” 季雨菲顿时觉得这个学堂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先一边拿出自己干的帕子让白流苏再擦一擦,一边气得一把揪住陈永旭的一只耳朵喝道:“你们都一伙儿的是吧?我饶不了你们!” 然后又对那站旁边的小堂叔也喝了声:“不是要去跟严掌教告状吗?走,你带路,今儿本郡主就奉陪到底!” 第五百二十六章 解决之道 本来挺得意的叔侄俩,见季雨菲这么突然发作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也就调整了情绪,一直坚持匿名的少年还冷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袍子:“那正好,看严掌教怎么收拾你们!” 有堂叔撑腰,陈永旭自然也是没在怕的,反正他的下巴现在说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便也跟着冷笑着对阿济说:“外室子,你就等着被逐出宗学吧!” 季雨菲不打算跟他们逞口舌之能,只冷笑了一声,回头安慰阿济:“别怕,今天姐姐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放心吧!” 一行人便在陈永旭的昂头带领下往那严掌教的居所去。 没到之前,按照自己对古装剧的影响,季雨菲还以为等下见到的这个掌教是个白发苍苍的严肃老学究,结果等跨进了门看到一个也就二十出头、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很是吃了一惊,一时间把不准这人是掌教本人还是掌教带的弟子或者助手,便赶紧低头想找阿济确认,可惜这孩子估计读的时间不长不认识掌教,只一脸恭敬地站在那里看着。 季雨菲便不知该怎么打招呼,反倒是三公主,她的招呼语一如既往的随意、方便:“哈喽!” 行吧,这样虽然让人怀疑三公主的真实性,但起码也能给出点时间缓冲,没看旁边两个坏小子已经开始捂着嘴偷笑了么。 那就只能自报家门了,反正按礼掌教总要给公主和郡主先行礼的吧?而三公主是不能指望会主动说的,顶多会在“哈喽”之后带上“我叫陈婉宁”这么一句,三公主这个称呼对她来说真心是身外之物。 季雨菲正打算张嘴介绍自己呢,里屋急匆匆走出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张天成! 得嘞,那就好办了,之后的问题随后就迎刃而解,包括季雨菲对严掌教这个名字的误称呼— 其实严掌教并不姓严,他是张天成的堂哥,严掌教是学子们背后给他起的外号,因为这位张掌教对他们很是严厉。 好在当时她摸不准这人到底是不是掌教,三公主则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也算是险险避过了一场尴尬事。 至于那对小叔侄,既然两个“贱婢”真的是公主和郡主,那就什么也不用多说了,两人垂头丧气地给她们行了礼、道了歉,也给阿济道了歉,并承诺以后坚决不会再欺负他和赵佳宇了。 期间季雨菲也终于问出了那位少年的名字,自我介绍说是礼亲王最小的儿子,叫陈明华。 礼亲王是康王的叔叔辈,看来这位少年按辈分确实算是自己的小堂叔,不过,要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作“堂叔”,还是有点抹不下脸的,又怕这少年借此来“倚老卖老”,季雨菲便故意忽略了这一点,专注于揪陈永旭的错,按辈分这家伙不是算自己堂弟么,那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为此,季雨菲觉得小孩子道歉的话不一定靠得住,还照着以前21世纪时老师的做法,让陈永旭代表那个以他为首的校园欺凌帮写了一封承诺书并签上了姓名,然后自己看过一遍觉得满意后交给了阿济让他收好,并当着那两看着犹自愤愤不平的叔侄俩的面,对权当主持此事的张掌教道了声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又指着阿济对他说:“我家小表弟以后就有劳掌教代为照应了!” 说完了,见阿济在后面似有话说,便鼓励他:“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就当面问一下掌教,没事的。” “掌教,学生刚才缺了一堂课,”阿济低着头,声音很轻:“请问先生会不会责罚?” 原来如此,那掌教笑着看了眼张天成:“这样吧,等下让这位客座先生带你回去,跟先生好好说一声,不用怕,事出有因,不会责罚你的。” 这话一说,三公主忽然在旁说了句:“我也去。” “你去干嘛?”季雨菲以为三公主没听明白,还跟她解释:“阿济要去上课,咱们也该回去了。” “对啊,”三公主一脸认真:“我想跟着阿济去听下课,没关系吧?我在外面看看就行。” 季雨菲一听便也明白了,这家伙在末世里没上过学,比较好奇呢,“行啊,那咱们就一起去吧,刚好,我想起来,之前那帮泼流苏水的坏小子,也在阿济的班上吧?”后面那句话是问陈永旭的,对方很是不情愿地点了头。 白流苏赶紧表示没关系,说自己一个奴婢,没受什么委屈,这话季雨菲可不乐意听,旁边负手而立的三公主也难得地扬起了眉毛:“做错事就得道歉,一起去吧。” 这事本来那张掌教不知情,现在听了便也多问了几句,得知还有这等恶作剧,也连连向她们表示抱歉,说是自己失职,没有管教好这帮小子。 这一点,季雨菲觉得大可不必自责,小朋友肯定是调皮的,何况又都是皇室宗亲什么的,加上又是午休时,谁能管得住,便笑着说没什么关系,只要让那些小子跟白流苏认个错就行。 说话间,季雨菲看到,虽然张天成看着三公主一脸开(痴)心(望),但张掌教的脸上有些尴尬,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对方可能是想借他自己的道歉把这事给揭过了,毕竟白流苏只是一个丫鬟,而那些坏小子可是个个都有来头。 季雨菲体谅他的难处,见那礼亲王府的陈明华这时候已经管自己走了,想着一个陈永旭应该也没多大问题,毕竟年纪还小,便对那张掌教很诚恳地说道: “此事与掌教无关,是本郡主自己坚持,他日若有家长上门来告状,只管推到康王府头上就行。” 季雨菲这么一说,白流苏眼泪都快出来了,季雨菲拍拍她的后背:“没事,让他们道个歉,你心里就好过了,要不然肯定会难受。” 之后一行人便由两个小的带路,张天成跟着她们俩一起去了低年级班上,先是让三公主饶有兴趣地在外面听了会儿,之后寻了个空档,张天成带着两个小男孩进去,跟里面的先生说了事情原委。 再后来,那几个泼水捉弄人的坏小子就一个挨一个地出来了,给白流苏低声道歉,虽然看得出是被迫的,不过白流苏看着情绪好多了,那就行了。 季雨菲便装模作样地又说了他们几句就放他们回去了。 之后张天成说要给这帮小的“顺便”上一堂课,那上课的先生大喜,连连说是这帮小子的福气,看得出张天成的才子名气还是很大的。 当然,看到三公主也顺势坐那儿认真听课,季雨菲便觉得,张天成应该是有意为之。 唉,张大才子啊,其实你不知道,三公主这人是半文盲啊,你就算用生命在讲课,那,那人家也不一定听得懂啊! 第五百二十七章 原来 但阿济自然是听得懂的,不仅听懂了,还对张天成佩服得五体投地,后面说起来时一口一个“张先生”,让季雨菲听得也是忍俊不禁,后悔带着着急换衣服的白流苏提前回来了。 之后据说张天成是跟回宫的三公主“顺路”走的,路上两人还“切磋”了书法,这是季雨菲后来委婉地打听出来的。 对三公主苦练书法这件事,季雨菲觉得也是不可思议:“阿宁,你现在是不是挺闲的啊?” “是啊,”三公主耸耸肩,反问她:“你不闲么?” 闲,可闲了!季雨菲翻一个白眼,不说了,也不管了。 这是后来的事,当时的季雨菲回到王府,还觉得这一天过得挺有意思的,毕竟自己平常确实闲嘛,难得有一天过得有趣一点。为此,等到了晚上还特意讲给康王听,第一个问题便是:“父王,礼亲王家的儿子陈明华怎么这么小啊?按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堂叔?那像阿泽,不是还得管他叫爷爷?” 还别说,这个问题挺大,大到康王不问缘由先花了大半个晚上给女儿讲家族史,从原来康王的皇祖父太祖皇帝起兵开始讲起,讲到了后来的父皇太宗皇帝安天下,再到现在刚驾崩不久的守业皇兄高宗皇帝,拉拉杂杂的讲了一个多时辰。 然后季雨菲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们老陈家在前朝时,就是个习武的大家族,堂兄弟还一大串,所以在康王有勇有谋的祖父起兵造反时,整个家族的助力非常大,堂兄弟们常年跟着他南征北战不说,更是把自己的儿子们也都给带上了,可说是全力以赴。 当然,这事事后证明也是英明之举,据康王说,因为是造反,后来留在家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被前朝萧氏给偷袭杀了个干净,所以这些已经出来的堂兄弟们自然都化悲愤为力量,可说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太祖皇帝。 等到把萧氏赶下了台,虽然这些堂兄弟们为此牺牲了很多,但也跟随太祖立下了赫赫战功,后来便都被封了王,封号是仁、义、礼、信、忠、孝、诚,但有几个其实都是追封的,人早已经不在了,只能由他们的儿子直接承爵,世袭罔替。 为此,就出现了“断档”的情况。拿礼亲王这一辈来说,他是跟康王父亲太宗皇帝同一辈的,但相差了几乎将近半百的年龄差,原因就在于,他是老礼亲王爷的老来子,之前有好几个哥哥,全都战死沙场了,里面甚至还有好几个侄子,不得已,老亲王为了自家香火,在半百之年纳了个年轻姑娘生下了他,当时康王的皇兄都已经四五岁了,襁褓里的礼亲王便这么意外地成了一帮小孩的小堂叔。 为此,康王还笑着说,据说后来礼亲王还想叫他皇兄“哥哥”,并硬是坚持了一段时间,每次礼亲王在宫里追着他家皇兄喊“哥哥等等我”的情形,也是笑倒了一大片人,这事是当时代为抚养他家皇兄的周太妃有一次笑着调侃礼亲王的,那时候康王自己也已经懂事了。 “那,父王,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么?要问得不妥你就多包涵哈!”既然这些亲王都只是堂兄弟,季雨菲想到了另一个相关的情况:“皇祖父,应该不止你和皇伯父两个儿子吧?” 这个话题,确实很不妥,不过么,眼下皇兄已经没了,就父女两个私下说说,既然前头的事都说了,那这后面的事,康王觉得稍微提一提也无妨。 康王便含糊着大致说了下他几个兄弟的不幸,有像周妃之前胎死腹中的,有出生后夭折的,当然,也有成年后出意外的,总之,除了他和大行皇帝,还真的就没有了。 看来这里面也没啥可问的了,不明摆着的嘛。 怪不得如今眼看只剩下陈长安一个成年皇子,宗室的反应似乎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果然深啊,连这种陈年旧事都能告诉。 父女俩说了这么多,康王才想起来:“今儿怎么碰到阿华啦?他不是被他父王一直拘在宗学里么?” 哦对了,这会儿还没说到正题呢,都怪康王话太啰嗦,季雨菲便跟他开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还说呢,咱们都不知道,阿济在学校里受欺负了呢!” 第五百二十八章 对策 这开场白不太好,季雨菲刚说完,就见康王沉下了脸:“明华欺负了阿济?”阿华也不叫了,看来也是更喜欢阿济。 季雨菲便给他讲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眼看康王一直沉着个脸,还安慰他:“放心啦父王,都当着那张掌教道了歉也写了保证书,陈永旭想必不敢再欺负阿济了,回头你跟洪伯父说说,让他多注意点就是了。对了,陈永旭说他是忠王府世孙,忠王爷为人怎么样?护不护短?” 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对孙儿孙女疼爱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如果忠王爷也是如此,就有点烦,毕竟陈永旭被三公主卸掉过下巴,他虽然保证不再欺负阿济,但难保回去不找靠山哭诉。 康王想了想,觉得忠王爷应该还可以,但他家老王妃就不一定了,老太太都疼孙子,不过,这事陈永旭这小子自己也有错,再说对付他的是三公主,要论理也得先上宫里找三公主论去,这事问题不大,何况现在皇帝驾崩没多久,也不至于会闹出事儿来。 所以康王的重心还是落在阿济被欺负的事情上:“你再跟父王说说,这帮坏小子平日里都怎么欺负阿济?”不知不觉,康王也沿用了季雨菲的叫法。 那还能怎么欺负啊,就是那些古往今来坏小子们都差不多的惯用伎俩呗,季雨菲其实刚才已经差不多都说了,但康王这么问,见他还一直沉着个脸,便还是又说了一遍,包括白流苏被泼水的情况,这事那帮坏小子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干,毕竟那水桶是早就放上去的,说明他们肯定是想午休时找个人下手,只不过刚好轮到流苏倒霉。 听完后,康王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问季雨菲:“这事,你觉得陈永旭他们会就此罢手么?” 罢不罢手的,其实跟咱家没什么关系,到时让洪伯父多注意一下就好了嘛,不过以防万一,季雨菲的意思是还是转学吧,一般21世纪的很多父母也都是这么做的,怕孩子留下阴影: “你想啊,父王,陈永旭虽然年纪小,但陈明华已经大了啊,谁知道他会怎么想,而且阿济整天被他们‘外室子’、‘外室子’的叫,我听着都不舒服,阿济的年龄也早就懂事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叫陈佳宇的,有空也得跟静娴姑姑说一声,这帮人很没素质,说起来也真是欠收拾!” 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季雨菲发现康王那脸都黑得跟锅底似的了,拿着茶盏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凭经验,季雨菲知道她家父王是气得狠了,赶紧安慰他:“父王,可能是我想得太严重了,小孩子嘛,也许都是无心的,一个随便喊,另一个也随便听,没事的,回头记得跟洪伯父说一声就是了!” 康王却似乎没怎么听进去,一个人喃喃自语:“可是宗学里的先生是最好的了啊!” 宗学?哦,季雨菲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字,宗学的意思就是专门给皇室宗亲开的学堂呗,那又什么可看重的:“父王,先生好自然是好的,可是一个人的品性,恕女儿大胆,还真不是靠好的先生教出来的。” 这话康王也认同,但问题是眼下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媲美宗学的转学之处啊,这问题愁得康王都觉得头痛了,一直拧眉心。 季雨菲:还好,从头到尾,父王的着眼点都在那学堂和阿济身上,居然一点都没问我为什么会在午休时去找阿济,嘿嘿。 对了!想到找阿济的原因,季雨菲自然就想到了自己本来要让阿济添加的书信内容:她想问谢宜江有没有什么出公差的机会,最好是到京畿道这样的地方,然后自己就找个由头说去沈家探望外祖父母,这样两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见面了。 而自己的外祖家,不是就是开书院的么,貌似外祖父也是曾跟那位张大学士比肩的当世大儒,要不然女儿也不可能嫁给个亲王! 想到此,季雨菲很是兴奋地转头问康王:“父王,你说,洪伯父会愿意让阿济去京畿道的外祖家读书么?” 这话一问,季雨菲就见康王眼睛一亮,便知自己这提议错不了,果然,康王一扫黑沉的样子,脸色犹如云开雾散,喜滋滋地夸起了女儿:“不错不错,清儿,你这想法真不错!父王明儿就去跟你洪伯父商量!” 如此,一晚上的说话也算卓有成效,以至于等到入睡前,季雨菲在回想当天的事情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代为教训忠王府世孙的事,万一忠王府心疼孙子找上承恩侯府,也不知那位洪伯父或者洪夫人会不会觉得不高兴,毕竟这位阿济弟弟确实是个外室所生的孩子。 再者,康王明日还打算过府去跟洪伯父商量让阿济转学的事,似乎也有点越俎代庖,要么明早跟他说说,先过两天看后续情形再说… 困意袭上来,季雨菲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她一早醒来,先是压根儿没想起昨晚的事,等到快中午问起康王的行踪时,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的想法,但康王据说大清早就出门去了,只说出去有事。 季雨菲觉得那就只能先看康王那边跟洪家讲了之后的情况再说,等晚上回来后问了下康王,得知并没有去洪家,说过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季雨菲便知道,她这父王也是后来又想过了,觉得此事毕竟是洪家和忠王府的事,康王府太过插手也不太好,等两边大人都了解了情况再说也不迟。 “就是不知那陈永旭有没有跟忠王爷告三公主的状。”季雨菲有点替三公主担心,毕竟她如今也不再是虎贲卫指挥使了,出宫也没有以前那么自由,结果刚出一趟宫,竟然又惹事,也不知陈长安会不会借机找茬。 这一点,康王表示也可以放心:“说起来,此事阿宁是替阿济出头,到时咱们两家少不得也会帮她说说话的,忠王叔总不能光听了他孙子的一方之词。” 又吩咐女儿,近日去趟慈宁宫,借着陪太皇太后说话的机会,把这件事跟她说一说。 对哦,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呢,阿宁还得靠她撑腰,季雨菲高兴地点点头。 第五百二十九章 告状 第二天刚好是旬假,季雨菲便没有进宫,在云湖畔看着练习骑马的阿济和赵佳宇两人,先跟静娴郡主说起了前日学堂之事。 本来微笑着倾听的静娴郡主,渐渐的,脸上的笑容便给收了,到后来,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想也知道,既然那陈永旭等人能管阿济叫“外室子”,那对她家阿宇的称呼也好听不到哪里去,而且这两小家伙平日里好得很,在学堂里自然也肯定是一块儿挨欺负。 想到这里,第一次,静娴郡主对儿子生出了愧疚之心。 之前打算和离时,懂事的儿子还劝她,说自己有父亲等于没父亲,那这父亲不要也罢,但如今看来,毕竟他父亲再不成器,好歹也是个有用的摆设,不至于让人轻瞧了去… 季雨菲看她神色,就知她心里肯定也联想到自己儿子了,便劝她:“姑母你也别多想,看他们俩现在这样,应该也没受太大委屈,回头您先管阿宇弟弟问问看,也许他们就针对阿济也未可知。” 又说自己明日打算进宫,到太皇太后跟前也去说一说,以防忠王府恶人先告状。 “唉,清儿,姑母都悔了!”静娴郡主幽幽一声叹:“倒也不是后悔和离,当时也是实在心灰意冷,只是觉得对不起儿子,就为这,姑母后来才特意去求了仁王伯,求他让阿宇入了宗学,想着也算是弥补弥补,哪知…” 季雨菲只得又劝他:“那这事谁能料到啊,宗学自然觉得是最好的嘛!” 说到这里,心念一动,决定先探探她对转学的态度:“姑母,那,如果能让阿宇转到别的地方去上学,你愿意么?” 可惜静娴郡主一听她这话就摇起了头:“哪那么容易!先不说阿宇他们愿不愿意,这学堂位置方不方便,单说这教导的先生,姑母之前可是都打听过的,宗学里的先生个个好,就拿你刚才说的那位张掌教,年轻轻的,学问可好了,毕竟是张大学士的子侄,这样的先生别的地方可难找。”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觉得也不用强求,反正赵佳宇在学堂到底什么情况也未可知,话题也就再次说到了远处那两个高高兴兴说着话的小男孩的骑马情况上,看样子就知道,阿济这小家伙一定是在说陈永旭被卸掉下巴的惨状,中午跟着季雨菲回康王府吃饭的时候一问,果然是。 季雨菲便又顺势问他:“那这些事情你都跟你爹说了吧?他怎么说?”看样子这小家伙没什么阴影啊,依旧是个话多的软萌小孩。 也不知那赵佳宇怎么样,本来之前两次都是一起吃午饭的,但这次静娴郡主心神不定,拉着儿子寻了个借口就匆匆告辞了,明显是想回去问儿子在学堂的情况。 这边的阿济则一边吃饭一边说自己当晚回去后就跟他爹说了:“我爹没说什么,说他会想办法的,让我先上学,姐姐,这两天陈永旭他们看见我和阿宇都绕着走,我觉得他肯定是被三公主吓破胆子了,哈哈!” 那就好,看来忠王府也就打算这么算了,季雨菲便舒一口气,拿出自己早上做好的鸡蛋糕,让他带回去吃… 于是第二天出发去皇宫的路上,季雨菲还跟一起的丁香说起阿济吃蛋糕的样子:“也不知他怎么那么多话,嘴还特别甜,‘哎呀,姐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最好吃的点心了!’” 丁香则感叹:“小公子嘴巴甜,人也长得好看,哎呀,等长大了,肯定媒人踏破门槛呢。” 这话说得,季雨菲无语地瞥她一眼:“丁香,你这是借题发挥吧?放心,等过了这三个月,只要你那位话多嘴甜的上门提亲,本郡主立马就把你给嫁了!” “哎呀郡主你取笑人家!”反正今儿姐姐没跟着来,而且郡主也不会怪罪,丁香就大胆地扑上去想捂住季雨菲的嘴,主仆俩在马车内滚成一团。 少不得,下马车前,两人还花了些时间整理仪容,以至于等她们俩跨进慈宁宫时,脸上虽然不显,心情都是很好的。 可惜,慈宁宫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好。 季雨菲一边行礼一边看了下,呃,那位坐在太皇太后下首的老太太,似乎是忠王妃?旁边还有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该不会是…陈永旭他娘吧?而且还有点哭过的样子? 看来今儿来得正是时候啊,刚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清楚! 季雨菲便给婆媳俩也行了礼,然后开始严阵以待。 果然,刚坐下,太皇太后就说了:“清丫头,今儿你来得正好,阿宁等下也很快就过来。”也算是提前告知一声,让孙女心中有数。 好啊,那就让(放)三公主来对付你们吧,季雨菲心中暗笑,一边很是恭敬地答了声“是”后乖巧地坐下,然后静等对方先出手。 不过这对婆媳看样子针对的主要是三公主,所以在等待三公主到来的这段时间里,还挺和谐地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对季雨菲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直到看到大步走进来的三公主,婆媳俩才几乎同时站起了身,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她,脸上也露出了不忿的神色。 偏三公主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见那两人看向她,还面无表情地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哈喽!” 那世子妃还好,忠王妃反正资历摆在那里,见她这样便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如今穿来也有些日子了,三公主对这种明面上的情绪还是能准确判断的,见状便直接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么?” 这话,简直就是直接给忠王妃递话柄啊,当下老太太的脸上就非常迅速地变换成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手指着三公主,转头跟太皇太后开始颤着声音申诉: “太皇太后您看,三公主到现在…都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说的,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家孙子下巴又没事儿,当场给装回去了好吧?季雨菲心里生气,打算起身反驳。 好在三公主的话比她还快:“什么意思?”刚才老太太那话听着太绕,有点听不明白。 连太皇太后这样的人,如今都明白,三公主如果问这样的话,其实是真的听不明白要人解释,可是忠王府的婆媳俩跟三公主不熟啊,一听她这么问,老太太还好,那世子妃年纪轻又心疼儿子,以为三公主揣着明白当糊涂呢,当下就直接起身冷笑着怼她了: “什么意思?三公主您既然做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吧?” 第五百三十章 作证 季雨菲听到这儿,已经很放心了,反正大部分时候,三公主的思路跟与她不熟的人都在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所以如果对方还在这些表面的话上做文章,那三公主肯定是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果然,三公主的回答依旧是:“听不明白,请二位有话直说!” 听不明白?这下连忠王妃都忍不住了,按了下儿媳妇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自己亲自上阵了:“三公主,既然如此,老身托点大,有话就直说了:您也算是老身看着大的,老身那不争气的孙子,好歹也是您的同族堂弟,您怎么就那么下得去手呢?” 眼看三公主还是一脸迷惘,太皇太后清了下喉咙:“阿宁,忠王妃的孙子,便是那日被你动过手的陈永旭。” 这下三公主总算是听明白了,认真地看了下那对婆媳,然后利索地说了句:“哦,原来你们跟陈永旭是一家的啊,那小子带头欺负人,你们得好好管管他!” 这话一说,太皇太后也好,忠王妃婆媳也好,都给听得愣住了,季雨菲则好险才没笑出声来。 就说嘛,有事放三公主出马,一个顶俩啊! 忠王妃嘴张了张,然后狐疑地看了下儿媳,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趁这功夫,太皇太后赶紧问三公主:“阿宁,你仔细说说,什么叫带头欺负人?阿旭进宫见哀家时看着可乖了!” 行啊,我的皇祖母,您这算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吧?还阿旭呢,这称呼等会儿估计您就不会再用了。 果然,在三公主看了下季雨菲,然后对着其余的人说了陈永旭带头欺负阿济和赵佳宇等人的事情后,殿内的气氛就变了。 忠王妃婆媳俩对看一眼,老太太很厉害,立马就对着太皇太后一脸羞愧的表情:“哎呀,太皇太后,如果这事情属实,这,这可太丢人了,原来竟是阿旭这不争气的家伙去欺负别人,多亏了三公主出手教训,要不然还不知惹出什么祸事来!” 而她那儿媳妇呢,也不知是不是两人眼神间达成了默契,开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依旧梗着脖子对三公主冷笑:“三公主,如今您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反正阿旭也不在这里,他下巴也给您摘过了,哪怕当面对质,也肯定只有认怂的份儿,可怜他,这两天都跟惊弓之鸟似的,下学后也没有以往那么活泼了,就那么躲在屋里…”说到后来声音都哽咽了。 切,又是一朵宫廷小白花,谁还没见过,不过,当初张妃娘娘可算是资深小白花,也没从三公主这里讨了便宜去,所以,世子妃你还是悠着点儿吧,季雨菲坐等。 果然,三公主听了她们俩的话,便一脸认真地回答:“你们俩要是不相信,还有个办法,可以让陈永旭的堂叔出来证明。” 堂叔?怎么又出来个堂叔?哪个堂叔?婆媳俩面面相觑,阿旭回家哭诉时没提起啊?不是说他午休时碰到丫鬟打扮的三公主,让她让路不让,还把他下巴给摘了么?怎么还摊上一个堂叔? 季雨菲看不过去,轻声提示了她们一句:“就是礼亲王爷家的小堂叔。” 这话一说,想必之前两人就是有来往的,忠王妃婆媳俩立马就同时问了声:“阿华?” 见季雨菲点头,两人又再次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些疑惑以及,不安。偏偏三公主还在旁边说了句:“哦对,当时是你们家陈永旭把他叫来的,后来我们还一起去了张掌教那里。” 这下婆媳俩是真心感到有点不对劲了,既然都到了张掌教那里,看来这事多半是小子们惹出的事,而张掌教后来也没来府里拜访,那看样子这事多半还是小子们的错,不然他这掌教肯定会上门来赔礼说自己没尽到责。 忠王妃一使眼色,那世子妃心领神会,语气就弱了下来:“原来还有这等事,阿旭这小子向来皮得很,太皇太后,臣妾也是听了他的一面之词,竟不知还闹到了掌教那里,这…” 后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诶,毕竟事情也还没弄清楚,一下就道歉也太怂了些,虽然,以她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多半欺负同窗的事情还是真实的。 太皇太后便在这时淡淡地接了句:“既如此,阿宁说礼亲王家的明华当时也在,那可是个半大小子了,事情如何,想必回家跟爹娘有提起过,欣娘,你派人速去传礼亲王妃进宫!” 季雨菲一听更乐了,太皇太后这明摆着是更相信三公主的话,要替她找回场子了啊。 看来她没到的这段时间里,先到慈宁宫的忠王妃婆媳俩没少给太皇太后诉苦,估计说的都是三公主的不对,太皇太后一开始隐忍不发,现在确定下来了,便一次性给清算掉。 趁着这等待的功夫,太皇太后先是吩咐说让御膳房多备几个菜,说今儿中午的饭肯定是要大家一起用了,又让那看着已经有点诚惶诚恐的婆媳俩去外头小花园里转转,自己则留了季雨菲和三公主问话。 季雨菲也正有此意,当下便在眼看着那婆媳俩出了门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说完了还指着旁边听着的三公主跟太皇太后保证:“皇祖母,此事阿宁基本都在场,孙女一点都没夸张,可惜今儿跟孙女进宫的不是流苏,要不然她还能再做个证。哦对了,那张掌教和张天成回头也可以传来问话。” 太皇太后点点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忠王妃爱护孙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和儿媳妇进宫来告阿宁的状,哀家心里本就半信半疑,但也只以为是小子淘气惹了阿宁,没想到后头竟还有这等事!” 说到后来,虽然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但季雨菲看到连欣娘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便知道她是动怒了。 也是,那洪伯父可是太皇太后娘家仅存的亲侄子,阿济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侄孙,何况照阿济所说,他能年年收到一大堆宫里送来的礼物,可想而知太皇太后对娘家人是很照顾的,这些事情忠王妃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如今看来错处全都在她家孙子那里,事先没问清楚就这么进宫告状来了,告的还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这也难怪她老人家要生气了。 想到此,季雨菲决定干脆自己也添一把火,毕竟之前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便也有点委屈地跟太皇太后说:“说起来,祖母,孙女还真是想不明白,就因为我们俩穿得素了点儿,没怎么打扮,可是这不是守孝期么,结果那陈明华和陈永旭两个家伙,一口一个地叫我们俩‘贱婢’,阿宁你说是吧?一开始他们不认识我们也就罢了,后来孙女都说了我们是谁,他们不相信,还是那么叫我们…” “咣”的一声,太皇太后把手里的茶盏往旁边茶几上重重一搁,吓得后面的欣娘和宫女们直接跪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管教 季雨菲也没想到自己这句话会引得太皇太后如此生气,愣了下,也赶紧站起来跪下了:“皇祖母息怒,您消消气,反正,反正孙女已经让那陈永旭写了保证书了,然后阿宁也已经卸过他的下巴了,哦对,那陈明华也被阿宁摔过了,对吧阿宁!” 回头示意站着的三公主也赶紧说句话,惹老人家生气也是一种不孝,这一点季雨菲在穿来不久就从康王那里了解到了。 “哦,对,皇祖母,她说的是真的,”三公主答了句,看了下依旧生气不语的太皇太后,又补了句:“你要生气,要么回头我再去卸一回好了,晚一点再给他装回去,饿他两顿!” 这话一说,太皇太后和季雨菲都忍不住笑了,也是,卸掉下巴不仅仅是说不了话,连饭都没法吃了。 这一招估计治熊孩子还挺有效,虽然只能靠想象,不过陈永旭饿得满地打滚求饭吃的画面也挺好玩。 “行啦,皇祖母不生气,清丫头你起来吧,”太皇太后一边示意季雨菲起来,一边又说了声:“等下礼亲王妃到了,她是你们叔祖母,言语上你们注意点儿,不过有什么事也实话实说,刚才你们也都听到了,‘别藏着掖着’,对吧?” 这话说的,季雨菲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不就是让自己放开说么,没问题啊! 之后等了小半个时辰,礼亲王妃匆匆赶来,未进门就听到她那一如既往的爽朗说话声:“哎呀,这天是越来越热啦,臣妾走得急,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可得恕臣妾殿前失仪啊!” 人精来了,一句话就说得前后皆顾,季雨菲抬眼看太皇太后,没事,人家依旧自在地喝着茶。 之后听到动静的忠王妃婆媳俩也“赏完花”回来了,几人相互见了礼依次坐下,礼亲王妃就笑着说了:“太皇太后,臣妾正被家中那小猢狲缠得脱不开身,听到宫里来人,可真是三步并不两步地逃出来。” 这暖场的话,博得了本就已经觉得不对劲的忠王妃婆媳俩的大力附和,甚至顺便还恭维起了太皇太后当年对几个孙女的辛苦抚育,让季雨菲听得也是无语,这是先给自己赚一点人情分么? 之后步入正题,如季雨菲所料,既然陈永旭没有跟家里说实话,那陈明华估计也不会,毕竟他们是被打脸的一方,三公主和自己身份又高出他们,虽然辈分上还是陈明华占了,但这个年纪的男生,更在乎的肯定是脸面,自然不会跟家中说。 当下太皇太后便让季雨菲原原本本地对三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她也是刚才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礼亲王妃本来就觉得这么被急匆匆召进宫肯定有问题,现在听到还有这等事情,也是懵了:“哎呀,竟然还有这种事!”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因为家中那臭小子的事。 好在她反应极快,没有跟忠王府婆媳俩那么依旧愣着,懵了一下就赶紧起身给太皇太后行礼了:“太皇太后恕罪,您放心,这死小子看来是三天没被他父王打皮痒了,臣妾等下回去就让他父王请家法!” 又对着三公主和季雨菲打算行礼:“哎呀对不住对不住,阿宁,清儿,是叔祖母管教不严,明华这死小子没有当叔叔的样儿!你们放心,回头叔祖母会亲自押着他过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季雨菲一边赶紧拉着三公主避开,一边也赶紧说话:“哎呀,叔祖母,你可折煞我们俩了,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太皇太后看不过去,终于也说了句:“好了好了,看把你给急得,别整天说打孩子,明华如今也大了,好好说说就行了!” 礼亲王妃赶紧谢过,坐回去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对季雨菲两人说:“放心,明华这回啊,定要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哼,反了他,叔祖母早就想收拾他了!”一副跟她自己儿子不共戴天的样子。 但她这么一说,太皇太后也好,季雨菲也好,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反正人家歉也倒了,打人的话也已经承诺了,又不是始作俑者,而且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小长辈,还能怎么着? 于是大家的眼光便都齐齐聚到了忠王府的婆媳身上。 要跟礼亲王妃那般噼里啪啦地一口气道完歉,忠王妃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年龄摆在那里,虽然她们俩是一个辈分,但三公主和康王府的小郡主跟自己孙辈差不了几岁,让自己这么个叔祖母给人赔礼道歉,那…还是挺难为人的。 再说了,阿旭的亲娘还在这里呢,于是忠王妃就推了把儿媳妇让她表个态:“都是你们平日里给惯得!” 其实这话也是忠王妃想给儿媳妇个台阶,就驴下坡,说自己平日里太惯孩子了,这样阿旭的责任也会轻一些,毕竟他可是忠王府的世孙,以后整个王府得靠他,阿旭如今也九岁了,少点错处对他未来总是好的。 可惜不知怎么搞的,忠王妃这点心思她那儿媳没有接收到,听了婆婆这句话,世子妃眼里就含了泪了,季雨菲眼看着,这婆媳俩估计往日里也不是如刚才那般和谐。 果然,含泪的世子妃之后就又摆出了一副小白花泫然欲泣的样子,用帕子按着眼角一半倾诉一半道歉地说道: “是,太皇太后,三公主,婉清郡主,请您们恕罪,都怪臣妾,平日里不顾家中对阿旭的期望,一味的妇人心思,只想着关心他是不是吃饱了、穿暖了,外面的事,自然有他父亲等人教导,他是世孙,臣妾妇道人家,又哪里能…他底下还有个弟弟,庶弟庶妹也有几个,臣妾也得照应着—” “好啦!”忠王妃终于忍无可忍地制止了儿媳妇的长篇大论,怒其不争地瞪她一眼,起身对着太皇太后行礼道歉:“太皇太后,说来这都是臣妾教导无方,等会儿回去,臣妾就把阿旭他父亲叫回来好好说说,让他以后务必管教好这小子。” 之后对着三公主郑重地说:“公主放心,阿旭敢对您如此无礼,老身下不了手打他,但王爷可以,回头定要打得他转性为止!”没办法,礼亲王妃把话都说尽了,只能跟着表态。 又对季雨菲也说了赔礼道歉的话。 眼看着似乎要到午饭时间了,季雨菲觉得是不是真的要凑一桌吃饭,这前脚刚道完歉,后脚就一起吃饭,似乎也有点尴尬诶。 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公主,这时候却又说话了:“其实我们没什么关系,关键是阿济。” 第五百三十二章 妥协 这话提醒了在场所有人,对啊,怎么把阿济给忘了,事情的起因不就是因为他被陈永旭欺负么? 相比太皇太后听了三公主这话后的脸色一紧,忠王府婆媳俩却是面色一松,照康王府郡主所述,阿旭喊他“外室子”,其实也不算喊错,虽说那个什么阿济是太皇太后娘家侄孙,但,侄孙又不止他一个,侄孙跟侄孙的区别也大了。 好歹阿旭是王府世孙,对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出言不逊是得道歉,但承恩侯府的外室子么,既然道歉书都写了,大不了以后见了他绕道走就行了。 太皇太后向来很看重嫡庶,她自己是中宫皇后一路上来的,眼前这两位自幼养在慈宁宫的孙女,也都是正儿八经的嫡出,总不会为了个比庶子都不如的外室子不依不饶吧?忠王府婆媳俩对看一眼,彼此都在努力克制面上的喜色。 礼亲王妃则左看右看没说话,反正照清丫头所说,这事她家明华起码没参与,那就跟礼亲王府无关了。 当然还是得听听,起码太皇太后的态度得关注,这一点可直接决定回头她家王爷打儿子的力度,呵呵。 季雨菲一听三公主这话是赶紧附和:“对啊,阿济都被欺负好几次了!哦,好像还有静娴姑母家的赵佳宇表弟。” 这话一说,那忠王府的婆媳俩脸色顿时又变了:怎么还摊上个静娴郡主?这不是有点像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了么?关键静娴看着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啊,而且人家现在手里可还有个正经皇孙过继的侄孙呢。 怎么办?忠王妃看一下对面年轻的妯娌礼亲王妃,想要跟她讨个主意,谁知那猴精要么低头喝水,要么就是转头看太皇太后,反正就是不跟她眼神接触,气得忠王妃没法。 就这么僵持了下,想到自家儿媳刚才的不靠谱,忠王妃牙一咬,决定先学礼亲王妃主动一把,也许太皇太后念在她态度积极、对方分量又轻,就给顺势放过了。 可哪知,在忠王妃坚决有力地表示自己回去后定要让陈永旭亲自到承恩侯府上当面对洪家父子赔礼道歉时,太皇太后竟然就立刻点了头:“不错,说起来,那孩子可是承恩侯府嫡出第三子,是得跟人家赔个不是。” 气得世子妃差点要起身分辩,好在忠王妃眼疾手快,再次按住了儿媳妇的手。 这一幕看得对面的礼亲王妃差点笑场,她这位堂嫂就这点能耐,连带选儿媳妇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堂堂一个世子妃,这点能屈能伸的肚量都没有,也真是…回头得跟自家王爷说说,不,先得跟明华那臭小子说说,以后别随随便便就给人当堂叔撑腰,陈永旭那小子看来是个不省心的。 于是无台阶可下的情况下,最终,忠王妃婆媳俩别别扭扭地同意了改日去承恩侯府登门道歉的做法。 对面的礼亲王妃看得也是挺诧异,按说大家其实也都心知肚明,那叫阿济的孩子其实就是个挂名的外室子,承恩侯夫人这些年也没少在外抱怨,只是承恩侯和已去世的老夫人护着他罢了,谁知连太皇太后竟然也护得这般紧,看来确实是里外有别啊…礼亲王妃在心里偷笑一声:儿子,对不住喽,今晚你父王要给你吃一顿竹笋炒肉了! 至于刚才提到的静娴郡主那边,礼亲王妃是不用去管的,没她家明华什么事儿,但忠王妃婆媳不能不管啊,于是债多不愁的忠王妃干脆也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保证了,说明儿她就亲自上静娴郡主的府里去问问,事情属实的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姑息。 这个结果让太皇太后很满意,如此,事情便都解决了,便微笑着发出了共进午餐的邀请:“哎呀,这来来回回的,欣娘,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欣娘正等着这句话呢,立马躬身回答说都准备好了,于是在礼亲王妃略带夸张的“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太皇太后啊,说起来,臣妾还哄家中那小猢狲,说祖母去去就来呢!”场面话中,大家很是和谐地起身打算用餐,三公主自然第一个带头走。 然后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眼看大家都要往偏殿用膳处走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一声通传,说皇后娘娘到了。 何梦瑶?扶着太皇太后的季雨菲看了下,她老人家也是有点诧异。 看来皇后娘娘也不是经常到慈宁宫来,当然,前阵子人家也没法来,“病”得都靠人搀扶了。 何梦瑶进来的时候,季雨菲第一眼赶紧看她身边,还好,张琳没跟来。 再第二眼,可能是一身镶金边玄色皇后宫装的衬托,也可能最近确实身体好转了,何梦瑶不用人搀扶不说,脸色看着也就比常人偏暗淡一些,还过得去。 看来是好起来了,季雨菲很替她高兴,行礼起身时便朝她微微一笑。 何梦瑶见了她也挺高兴,还特意过来亲手扶她:“清妹妹快别多礼!”惹得礼亲王妃又是多看了她两眼。 之后何梦瑶也不藏着掖着,跟太皇太后说明了来意:“是皇上那边,听说两位王妃今儿进宫来陪皇祖母说话,阿宁和清妹妹也在,就让臣妾也过来陪您说说话。”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看到,太皇太后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然后旁边的礼亲王妃笑着说了句:“哎呀,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呀,咱们几个可是来打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啦!” 这话说得含糊,但意思上也不能算错,忠王妃婆媳俩也尴尬地应和了几声,倒是三公主,这会儿落在最后面,本来默不作声听着的,见大家都说完了,便也说了一句:“对,皇祖母这里的饭菜好吃!” 这话大家没法接,又不是还馋嘴的孩子,季雨菲只得出来打圆场:“阿宁你是想让皇后娘娘多吃点儿吧?可不是,皇后娘娘如今看着虽然身子大好了,等会儿还是得多吃点儿,也好让皇祖母放心。” 这话一说,季雨菲自己都感觉挺不错的,哎呀呀,没想到咱也能说出如此面面俱到的话呢,没看太皇太后点头不说,礼亲王妃也很及时地在旁边帮了腔: “清丫头说得对!皇后娘娘,臣妾说话直,您呀,前阵子可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儿养胖一些,这样才能那什么,对吧?太皇太后?哈哈哈!”一番挤眉弄眼的,除了三公主,其余的人都听明白了。 太皇太后还笑着用手指了指礼亲王妃,然后吩咐欣娘再让人吩咐下御膳房,加两个菜。 几人这一番话下来,何梦瑶却只是依旧微微笑着没什么表示,俨然一副与己无关的端庄样子,让旁边看着的季雨菲有点感慨: 其实当初人家是怀上过孩子的啊,可惜,那个跟着新婚夫婿认亲时羞涩喜悦怀揣美好梦想的新娘子,就这么被陈长安那个变态给硬生生打没了,也不知如果太皇太后得知,会作何感想… 第五百三十三章 目的 之后一帮人很是和谐地吃了午饭,礼亲王妃和忠王妃婆媳俩便一起告辞出宫了,季雨菲则被皇后拉着说一起散个步消个食。 季雨菲本来也有话想问她,自然挺乐意,于是三公主被太皇太后留下来说话,她们俩则一起出了慈宁宫。 一出宫门,季雨菲就迫不及待地低声问她:“怎样,现在那谁,没对你怎么样了吧?” 这话一问,季雨菲就看到,何梦瑶眼睛开始发红,便拍了拍她的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在如今何梦瑶似乎确实恢复过来了,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很快就又笑着回了句:“挺好,妹妹你也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哦,也有不好,就是不能按时嫁给谢宜江了,不过,过了一开始的震惊阶段,现在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了,早晚而已,两个人感情好就行了,季雨菲觉得。 这一点,季雨菲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当时两个人都在京城的时候,颇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那时候晚上都想着他睡不着,但如今可能是过了那个阶段了,又或者自己对古代男女交往的礼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又觉得还好,毕竟,连康王都时不时在自己耳边唠叨,说两家大人算开明的,能在成亲之前看着两人单独出去而忍着不吱声,说要知道多少人在看着羡慕嫉妒呢。 所以面对何梦瑶的问题,季雨菲也就笑笑,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谁料何梦瑶却偏偏提起这一桩,拍了拍季雨菲的手,低声说道:“如今在筹备皇上登基大典,到时父亲会来,谢大人有可能也会借此进京述职。” 真的?季雨菲顿时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得知是八月初六,离现在时间也不长,顿时挺高兴,两人毕竟都小半年没见了。 谢过了何梦瑶的这个好消息,眼看已经走了一段路了,季雨菲决定还是把想问的问了吧:“那个,不知道可不可以问哈,我看你现在气色还好,张琳…现在还在你宫中么?” 果然,何梦瑶听了她这问题,转头一脸的意味深长:“自然是还在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么!” 不罢休么?指的是张琳还是陈长安,还是两者都是? 季雨菲有心追问,但又觉得问不出口,问题比较八卦啊,而且对何梦瑶也是种伤害啊,人家大“病”初愈,现在手腕上还是包得严严实实的,纠结了下,决定还是以后再说。 之后两人便分了手,季雨菲独自出宫回府不提。 到了晚上,少不得,等康王回家了,季雨菲跟他讲了今早在宫中的事,然后总算看到,她家父王脸上露出了高兴的样子,嘴里还哼了一声:“狗眼看人低!” 看来康王跟洪伯父两人感情还挺不错的,当然,阿济这小子也确实可爱,话虽然多了一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萌暖男。 见眼前的康王一副开心的样子,季雨菲脑海里突然兴起了一个念头:也许,到时可以让阿济过继到康王府? 这个念头一兴起,季雨菲顿时就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了,也不是不可以啊,想想看,太皇太后从阿济很小的时候就每年给他送很多礼物了,貌似洪伯父前头两个正室夫人所生的儿子都没有这等待遇,会不会是她老人家其实早就有所图?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康王是她亲儿子,亲儿子连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太皇太后肯定心里很在意,而且过继侄孙总比过继宗室里的孩子强啊,血缘上更近不说,又是个所谓外室子,洪夫人肯定也舍得啊! 再者,搞不好康王其实也有这心思,毕竟元宵那次偶遇,仔细回想起来,也是太巧了一点,而且哪有元宵节就带着一个儿子出来逛的,难怪阿济那位二哥生气。 这么一想,连带那次带着阿济骑马时康王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看中了嘛,怪不得听到他在学堂里被欺负会生气,这都已经当半个儿子看待了,自然容不得被别人轻慢。 对,一定是这样的!感觉有了个大发现的季雨菲,看康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搞得康王一头雾水:“清儿,可是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啊,”季雨菲歪着头一脸笑眯眯:“父王,你是不是很喜欢阿济弟弟?” 这话问得康王一脸警惕:“为何如此问?” “哎呀,没事啦!”季雨菲一脸的得意,说话还故意很夸张,想要引出康王的想法:“我也很喜欢阿济弟弟啊,他叫我‘姐姐’的时候,我的心呀,都快萌化了呢!” 这话说得康王嘴张了张,然后莫名地又跟上次那样突然起身走到了窗前背对着她。 看来是被说中了,季雨菲也不说破,还对着康王的背影补了句:“说起来啊,我这个姐姐也不是白叫的,今儿在宫里跟皇祖母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夹带了一些私货的。” “我知道,皇祖母肯定也喜欢阿济,或者说更偏心咱们自己这边的孩子一些,所以我就特意把阿济说得又乖巧又懂事,皇祖母听了肯定就心疼,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就被陈永旭那小霸王给欺负了呢,本来这也是基于事实的描述嘛,然后那世子妃一开始还梗着不认错,这下皇祖母就更生气了,嘿嘿,果然…父王你有空去阿济家看看,看那陈永旭家是怎么上门道歉的,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弱小了!” 季雨菲这边兀自絮絮叨叨地说着,等她说完了,一直静默站立窗前的康王却转过身来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说了句: “但是这么一来,阿济就不得不转学了。” “为什么?”正说在兴头上的季雨菲觉得惊讶:“父王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么?”看不出啊,难道是被逼急了? 康王摇摇头:“不是。父王只是在想,忠王府也好,礼亲王府也好,其实私下里肯定都对你皇祖母这番要求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她小题大做,毕竟再怎么说,阿济不是…承恩侯夫人所亲生,陈永旭是忠王府世子嫡长子,明华是礼亲王幺儿,疼爱得紧不说,地位身份也在那儿。所以哪怕俩王府都照着做了,大人也好,明华他们也好,内心想必都不太服气,阿济如果还在宗学里,长此以往,不免总让人担忧。” 见女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康王便跟她明说了: “人家退两步,咱们也得退一步,总不能什么便宜都占了,毕竟大家都是宗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而且父王听你说,后来皇后也来了,这不明摆着的,皇上也知道这件事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转学 要不要这么复杂啊,不就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事么,季雨菲扶额。 但转念又一想,哪怕在21世纪,其实也不仅仅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事,很可能演变成两方家长之间的冲突不说,甚至还有难弄的家长为此专门找电视台曝光啥的,最后小事闹得沸沸扬扬,搞得学校也难做,甚至到最后要教育主管部门出面才勉强平息。 古代么,这种事其实都不当回事,毕竟没有校园霸凌这么一说,但阶层分明,无非就是看谁的家庭背景更厉害更能摆平,只不过这次刚好被自己和三公主撞上了,两边又都是宗亲,所以现在看着是件小事,也没什么冲突,但焉知未来会不会被更加势大的皇帝所利用呢? 反正只要跟陈长安连上关系,季雨菲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再说了,两个王府也都不好惹,这么想想,其实阿济转学也挺好的,息事宁人,对方也有了台阶下,估计会挺满意,而且阿济这样的身份,除去宗学这样的顶级学堂,在任何其他地方,应该也没人敢来欺负了吧? 季雨菲便问康王:“那转学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转到咱们之前讨论过的外祖父家的书院呢?” 这一点,康王表示还是得跟洪伯父商量再决定。 那是,毕竟人家才是亲爹,会不会同意转学还不一定呢,季雨菲点点头,那就等忠王府跟洪家的事解决了再说吧,目前暂时跟康王府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接到静娴郡主的帖子时,季雨菲还在畅想着之后带着阿济去京畿道外祖父家游玩的好事,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又要邀请自己去赏花,为此还先心虚地想起了那盆被自己照顾得已经奄奄一息的碗莲,觉得这次是不是要婉拒一次,得知静娴郡主此番是想上门来问自己一些事情,才松了口气,问那等着回话的嬷嬷:“姑母有说是何事么?” 那嬷嬷想必来之前也是得了嘱咐的,听了季雨菲这话,便恭敬地回答说静娴郡主吩咐过了,是想问关于小公子在学堂的一些事。 看来赵佳宇那边也是被陈永旭欺负了的,要不然学堂还能有什么事?刚好自己昨天去了宫里,那些事情也得跟静娴郡主说说,季雨菲当下便问那嬷嬷:“我如果现在就跟着你过去,姑母有空见我么?” 眼看那嬷嬷面露喜色连声应是,季雨菲便知静娴郡主对这事挺上心,又或者说,陈永旭那帮小子确实坏,所以还挺盼着早点知道详情的,便起身稍微收拾了下就一起出发去静娴郡主府里了。 到了那儿一看,对方也确实是盼着她去的,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不说,见了她也难得地没怎么多客套,只拉了她的手就往花园里走:“姑母今儿实在是心切,清儿你就体谅下,回头姑母这儿的花,你尽管挑!” 上次的都快养死了,这么好看的花儿还是让它们好好地活着吧,季雨菲赶紧客气地推辞:“不用不用,我对养花不在行,姑母你别客气,本来我也想着有空过来一趟。” 既然堂侄女如此上道,静娴郡主也不跟她虚客套,直接说明了请她来的原因:“姑母已经问过阿宇了,确实,陈永旭那帮坏小子也在学堂里欺负过他,说他和阿济都是蹭宗学的,还叫他‘和离子’,唉,都是我连累了他!” 静娴郡主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哽咽,眼看快要落泪了,季雨菲赶紧把昨日早上宫中的事情告诉她:“姑母快别难过,此事昨儿我已经跟太皇太后说过了!” 见静娴郡主立马止住了泪、惊讶地抬头,季雨菲就痛痛快快地把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给仔细说了一遍,末了还主动说了句: “不好意思哈,姑母,当时我也只是说了有可能阿宇也被欺负了,反正当时忠王妃她们也表态了,说会回去好好盘问那陈永旭的,想必这两天可能就会上门来赔礼道歉,如果那坏小子不撒谎的话。” “清儿,姑母太谢谢你了!”静娴郡主听了就一把况商量一下,没想到你这么疼阿宇,竟然就帮着我们母子俩把事情给解决了!” 说完了这一大堆,不等季雨菲回过神来,静娴郡主竟然就身子一矮,给她作势要行礼表示感谢,吓得季雨菲赶紧往左边一跳:“哎呀姑母,折煞我也!” 之后又故意说了些玩笑话,才打消了静娴郡主再要给她送花的心思,之后姑侄俩携着手到了那花间的一个小凉亭坐下,季雨菲便乘势说起了往后的打算。 静娴郡主现在回过神来了,对此表示不太乐观:“唉,且先看他们忠王府什么时候过来赔礼道歉吧,姑母听你刚才说,那世子妃,啊,说起来得称呼一声堂嫂,听着可不是很乐意啊。” “反正先看着吧,等那陈永旭过来了仔细瞧瞧,看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唉,清儿,说实话,这么一来,哪怕他们赔礼道歉了,可想到日后两个孩子还是在一处上学,姑母这心里啊,还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纠结了一下,静娴郡主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季雨菲便也把想问的话给当面问了:“那,姑母,你有没有想过,让阿宇转学到别的学堂去呢?” “别的学堂?”跟康王当初的反应一样,静娴郡主愣了下,然后条件反射一般地问了句:“还有比宗学更好的学堂么?” 第五百三十五章 书院 这一点季雨菲可不敢乱说,外祖父那边的情况她毕竟不是很清楚,而静娴郡主这边的关系说起来也没那么亲近,便含糊了过去。 之后过了两天,静娴郡主派人送信来,说忠王府的世子堂哥果然带着他儿子上门道歉来了,不过她冷眼看着,陈永旭那小子虽然挨了揍,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心里还是担心赵佳宇以后在学堂的生活。 既然如此,季雨菲觉得自己可以去问下康王,洪家那边是怎么个态度。 过了两天,康王果然问来了洪家的想法,说洪伯父的意思最好也是转学,然后又说既然是转学,京城里那几处好的学堂其实也都是互通有无的,毕竟大家都有亲戚嘛,宗学进不了的,自然就进了仅次于它的,万一陈永旭那小子不服气,搞不好他就会找别的书院里的亲戚孩童来对付,那还不如考虑远一点的地方,所以京畿道的沈家书院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阿济也已经九岁了,年龄上也是可以离家独自求学了。 不过,康王也说了,沈家书院在京畿道,阿济这么一去的话,势必要长久住在那儿,沈家这么多年没有来往,还是得事先去了解一番才好,何况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收他。 季雨菲顿时来了兴致:“父王,你的意思是先派个人去外祖家那边先考察考察呗?那让我去吧,我去挺合适。”顺便玩一趟,从过年后感觉就没怎么出去游玩过,憋坏了。 要是康王怕有问题,“还可以把阿宁也叫上,然后流苏也带上,那你总可以放心了吧?我们在那住个几天,好好考察考察,怎么样?”顺便也联络联络跟外祖家的感情,毕竟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季雨菲自己对那位当年当断则断的外祖父其实很好奇。 康王想了下,说三公主还是别叫了,最近她一直住在宫里,叫她出来几天,难免都知道了,不过让女儿去考察这件事他会认真考虑的。 没想到过了两天康王觉得此事可行,竟然同意了,害得出发的头一天,季雨菲怀着春游般的心情,差点兴奋地睡不着。 要知道,这次她还拒绝了康王给她派人手的建议,决定跟白流苏两人骑马出行,说服康王的理由是这样来回快,京畿道反正又不远,路上女扮男装也显得低调。 没想到这次康王特别痛快,竟然也同意了。 出城门的时候,跟以前比盘查得严了一些,不过两人碰到了当初那位徐将官,而且还是对方先认出她们俩的,还乐呵呵地跟她们打了招呼,也不说破,估计以为是郡主国丧期间憋坏了想出去透透风。 季雨菲自然也不会告知实情,随他猜想,那徐将官便一边装作盘查她们、一边低声跟她们聊天:“微臣那堂弟,之前不是进了三公主的虎贲卫么,唉,谁知天不假年、陛下大行,虎贲卫也解散了,好在禁卫军里刚好空出了几个位置,堂兄托了人,阿捷自己骑射功夫也过人,还是挺顺当地进去了…” 季雨菲一开始还听得一头雾水,徐将官的堂弟她认识么?不过听着听着,觉得似乎是从哪里听到过这么个在虎贲卫的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便跟他客套了几句,之后打马出城。 马儿跑了一阵,加上流苏在旁边的一些提醒,忽然就想了起来,这位徐将官叫徐嘉明,他嘴里的堂兄,应该就是当初马球比赛负责马厩那边安全事宜的徐嘉惠将军,而加入虎贲卫的堂弟,不出所料便是当初那得了彩头的年轻将官,好像叫徐嘉捷来着。 看来这徐家子弟也都不错,假以时日,搞不好还能更进一步。 至于禁卫军里空出几个位置啥的,这种事情季雨菲不会关心,自然不去多想,等到她再次进城门的时候,才把这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 而当下因为马儿跑得欢,心情也舒畅,眼前是满目的夏日绿意,提了几句徐家的事,便也就抛诸脑后了… 这当中,季雨菲很是高兴地发现,前皇帝赏赐的千里马确实神骏,小雨跑了两个时辰也没见疲惫,而流苏骑的那匹看着就渐渐有点力不从心跟不上了,好在京畿道本就不远,这会儿也眼看就到了。 之后一路询问着到了书院,看得出这沈家书院在当地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又或者说,还挺受人尊敬的,路人大都知道,而且也都热情指路,季雨菲对自己这便宜外祖家的好感度和期待值顿时都大增。 到书院外下了马通报了姓名,眼看那门房已经飞奔着去找负责日常书院管理的两位表哥了,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先慢慢逛了起来。 还别说,虽然比不上宗学的豪华气派,但沈家书院占地挺大,里面看着也是井井有条,眼下刚好是午后的上课时间,很是安静空旷。 而且难得的是,这书院依山而建,不远处可见一处高大的崖壁矗立,上面依稀可见一些摩崖石刻,衬着书院里随处可见的高大树木,光这么走走,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也许是心情使然,季雨菲觉得,相比京城里那看着豪华但也处处透着权势气息的宗学,真要读书,还是像沈家书院这样的地方好。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嘛,当年她家客厅里挂着的横幅可是被老爸封为人生哲学指引。 而且这样的平民书院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毕竟应该都是想认真读书的人。 于是等沈家两位表哥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已经在外头悄悄旁听了半堂课的季雨菲笑眯眯地表示满意极了:阿济弟弟啊,你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地方的。 之后表哥表妹相互见礼,季雨菲说明了来意,对自己这不请自来也表示了歉意,得知两位舅舅今日也不在书院中,便正了正自己下了马后才舍得拿出来戴上的那支据说是外祖母所送及笄礼物的白玉簪子,请他们带路去沈家老宅拜访外祖父母。 到了沈家老宅,得知多年未见的外孙女竟然来了,本来在教导小孙子写字的外祖父,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沈家 之后更是老的小的哭成一团,好在还有两位不太明白前尘往事的表嫂在旁相劝,中间外祖母在看到季雨菲头上那支白玉簪子时控制不住又哭了一场,得知季雨菲会在此住几天,才算是慢慢止住了。 之后大家都擦了泪重新相互行礼问候,然后季雨菲就被她家外祖母紧紧地拉着双手坐在了一起。 在老人家一脸欣慰地看她时,季雨菲也在好奇地看着满屋的人。 外祖父沈瑜头发已经花白但眉毛依旧浓黑,眼神清亮,脸型轮廓分明,国字脸,板着脸的时候看着很有威严,但一笑起来却又慈眉善目,身材高大瘦削,肤色微黑,举手投足间很有气势。 沈大舅沈雷看着挺像他,连带大表哥沈浩和他儿子沈晓也是,四个人感觉跟套娃似的,很有趣地体现了一个完整的从小到老的变化过程。 相比而言,沈二舅沈雨比较像外祖母,脸型轮廓柔和,肤色白皙,身量也只是中等,二表哥沈泽则更多的像二舅母一些,眉目清淡,身形倒也挺高大。 舅舅们有事忙,书院那边也离不得两位表哥,当下便都先走了,只等晚上再叙话,外祖母刚才大哭了一阵后看着精神有点不支,也被大家给劝着先回去歇息了。 大表嫂甚至把一直好奇地在旁边围观不肯走的小家伙沈晓也给强行拉走了,只留了季雨菲与外祖父说话。 季雨菲便拿出了康王的亲笔书信,说是来之前交代的,让她当面交给外祖父。 眼看老人家看了信,再次闭目流泪,季雨菲也是好奇康王信中写了什么,难道是给他岳父道歉? 那倒也正常,毕竟康王妃没了嘛。 为了缓解老人家的悲伤情绪,季雨菲便清了清喉咙:“那个,外祖父,此次我来,还有一件事,想必父王在信里也说了,是想替皇祖母那边的洪表伯父家的小表弟来问问看,能不能让他到书院来读书。” 生怕让他觉得自己是为了阿济才来的,季雨菲又赶紧恳切地解释:“外祖父,不知道父王在信里有没有说,之前我一直跟皇祖母住在一起,然后也不太听人说起外祖家的事,您也知道,住在慈宁宫里的还有三公主,她外祖家说是没什么人了,只有个舅舅外放在不知什么地方,宫里也从不说起—” “清儿你不用特意跟外祖父讲,这些事情外祖父都知道,”沈瑜睁开了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睛看向她:“你父王在信中说,当初的事情他已经跟你说过了,所以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起来,还是外祖家愧对你,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 “不是的,不是的,”季雨菲赶紧表示没关系,然后借此便将话题引回了阿济身上:“那父王也说了阿济的事情吧?” 这话一问,不知怎的,季雨菲就很是惊讶地看到,老人家竟然又流泪了,而且还是捂着眼睛的那种,看着很是伤心。 没说什么呀?季雨菲惊讶完了有点莫名其妙,难道康王已经暗示了想要过继阿济?于是老人家想起了自己因为难产而过世的女儿? 好吧,那就先不提这个话题了吧,反正对方知道有这个事情就行了,自己回去描述一下书院的情况,其余的让康王和洪伯父来做主决定吧。 季雨菲正暗自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谁知沈瑜这会儿已经克制住了情绪,放下手睁开眼睛倒是问起了阿济:“你父王信里说,阿济活泼聪明,跟你很是亲近?” 看来情绪已经缓过来了,都能说闲话了,季雨菲点点头:“嗯,也不知怎么的,从元宵节那天第一次看到阿济开始,我就觉得挺喜欢他的,虽然他是个小话痨,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不过还是挺可爱的,呵呵。”想到阿济絮絮叨叨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 沈瑜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既如此,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他择日过来吧!” “谢谢外祖父!”季雨菲站起身对他郑重地行了个礼,这事竟然就这么顺利地成了,还挺高兴的。 之后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从阿济说到了洪家,又说到了皇太后,最后说到了宫中,季雨菲也都拣着些能说的都说了。 没过多久,她家外祖母又让大表嫂搀扶着过来了,于是一行人便又这么坐着一直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实在是,这么多年彼此错过的时光,又岂是这样一个下午能够说完的。 于是在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后,季雨菲干脆跟这位看着白白胖胖的慈祥外祖母同睡一床,一直说到不知不觉睡去,而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也感觉有双手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伴着一阵低低的叹息… 也不知是不是被昨天的情绪感染,还是这京畿道的山边小城空气清新,第二天一早起来,季雨菲只觉神清气爽,等到吃早饭时看到趴在桌边的两个小家伙—大表哥家的沈晓和二表哥家的沈暖,更是来了兴致,早饭也很是丰盛,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沈晓已经五岁了,两只眼睛就跟黑葡萄似的,大概他们俩早就吃过了,见她夹起一块糕点,立马主动介绍:“这是我娘做的红枣花生糕,可好吃了!” 旁边年龄尚小话都说不溜的沈暖便也跟个复读机似的点头:“好吃!” 季雨菲忍俊不禁:“真的?那我要多吃几块!”一吃果然味道很好,便跟在旁边忙着伺候老小吃饭的大表嫂秦氏道谢:“真好吃,大嫂,回头你教我做吧!” 没想到外祖家还挺自力更生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自己来了盛情招待,不过这糕点确实挺好吃的,那等回去时自己学着做一点带回去给三公主吧,刚好可以借机进宫去看看她。 季雨菲这话说得挺自然,说完了才发现,桌上的外祖母也好,舅妈们也好,表嫂们也好,都僵在那里了,脸上表情还都有点不自然。 看来她们是觉得,自己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厨艺应该是零,教学的难度太大了。 季雨菲也不说破,反正这种事光靠自己说是没有说服力的,还不如回头实践证明,于是在众人一副客气的表扬声中,跟秦氏约好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学做糕点的时间。 而等到第二天早饭端上桌,秦氏也挺有意思,还故意让大家猜哪些是自己做的,哪些是郡主做的,也不知是不是大家存心要捧她的场,反正季雨菲学着做的红枣花生糕博得了大家一致的称赞。 第五百三十七章 落定 在这样和谐热闹的氛围中,季雨菲先是说待三天,眼看外祖母一脸不舍眼睛又红了,便主动说再多待两天其实也没关系,之后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中,又不知不觉住到了第六天。 外祖母是努力克制的满脸喜色,两个舅母也是乐呵呵地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大表嫂和二表嫂则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沈晓和沈暖么,自然就是两个甩不掉的小跟屁虫。 为此,季雨菲觉得很是乐不思蜀,有吃有喝有得玩,周围的人还都嘘寒问暖对自己照顾有周,比在京城说点话都得先过过脑子的生活强太多了。 可惜这样的度假式美好生活到了第六天就戛然而止了— 京城传来消息,先太子陈长生伤重不治,于昨晚薨逝。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雨菲在想着“毕竟是京畿道,京城昭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这里”的同时,也对此事有种“终于尘埃落定了”的感慨: 之前官方的解释是太子重病垂危,徐贵妃和太子妃在衣不解带地照顾,但现在想必陈长安已经掌控了局面,于是终于给出了一个完整清晰的交代,倒也跟前头的说法不算太矛盾。 现在昭告天下的官方说法是太子一家在二公主大婚之日于公主府中遇刺,现已查明乃前朝余孽所为,太医院虽全力救治,怎奈回天乏力,于是三人均伤重不治,乍闻如此噩耗,徐贵妃则心恸过度引发心疾猝死。 也是,如果只是生病,不可能一下子一家三口都死了,只好找一个外在的原因,反正人都死了,也不会再起来反驳你,季雨菲在心里翻个白眼。 搞笑的是,同时昭告天下的还有另外两件事:先太子的谥号,以及徐贵妃被追封为皇后。 先太子的谥号比较短,也就“孝献”两个字,但徐皇后的谥号实在太长,加上同时颁布的张皇后还要多出一个字的长长谥号,季雨菲就没兴趣听了,虽然她家外祖父和两个舅舅是讨论了半天这三个谥号的意思,还什么上谥、平谥啥的,但半文盲的穿越人士表示谥号太长听过即忘,谥号太短也不知何意,就还是不要不懂装懂、硬凑热闹了。 季雨菲内心唯一感兴趣的是:既然都四个皇后了,之前两个是正宗册封的皇后,第三个的儿子当了皇帝,第四个再不济,儿子也曾经是太子,那,大行皇帝的皇陵里,该如何分配这四个人的位置?还是四个人分开各自安葬? 不过貌似讨论这种话题是大逆不道的,反正跟自己也没太大关系,季雨菲忍住了要八卦的念头,还是给初次见面的外祖父和舅舅们留个从一而终的好印象吧,毕竟还想再多待几天呢。 可惜这边还在装模作样地旁听大儒外祖父深入分析这些个谥号的含义,那边的康王派人快马加鞭来了沈家,说太皇太后哀痛过度已经病倒了,让女儿赶紧回去侍疾。 这可是大事,轻慢不得,季雨菲当下便开始收拾行李,跟沈家众人辞行,准备打道回府。 临行之前,沈家老的小的都很是依依不舍,也给她准备了很多带回去的东西,让季雨菲开玩笑说很是后悔没坐马车来,毕竟现在只有三人三马,这话总算说得那位不断擦着眼泪的外祖母破涕为笑了。 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赫然发现城门口盘查得很厉害,好在那位徐嘉明校尉刚好在当值,康王派来那人也带着王府牌子,加上油光水滑的大黑马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一行三人算是挺顺当地进了城回了王府。 见到康王时天都快黑了,康王也不多话,只吩咐赶紧摆饭。 父女俩这点默契肯定是有的,季雨菲也不多话,只吩咐流苏把吃的拿出来,其余的就给康王简单说了下,便让她带回院子里去了。 说起来,她这外祖家真是好,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外祖母愣是带着舅母和表嫂们趁着闲暇时间给她亲自动手赶出了一套衣服。 而在知道她要回来的时候,嫂子们也第一时间下厨给她做了些这些天喜欢吃的那些点心,连两个小的看着嘴馋、闹着要吃也没给。 “父王,阿济送去上学的时候,我可以再跟着去住几天吗?”季雨菲展示完了外祖家的礼物,很是感叹地问康王,沈家的人对自己是真的好。 康王没接话,只说起了太皇太后的情况,说自己只是知道她病倒的消息,目前还没见过,希望女儿明早就进宫去探望。 哎呀,自家祖母生病了,自己还在说要去外祖家玩,季雨菲吐吐舌头,赶紧不说了,转而问起了宫里的情况: “太子一家的事,就这么定了?对了,父王,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城门口查得挺严的。” 也不知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康王听了没说话,过了会儿,才低声说了句:“清远伯府和卫国公府,昨晚出了事。” 啥?还有这种事?!季雨菲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出事,那应该是跟太子的“遇刺”有关系吧?但是赵家出事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不是,父王,之前赵家不是一帮人集体去皇帝面前痛哭流涕、下跪表忠心,在京城还传为笑谈了么?”既然两位卫氏妃子已经被明晃晃地安排守皇陵了,季雨菲觉得卫国公府出事是早晚的,只是清远伯府的反转来得也太快了吧? 康王也表示没想到:“是啊,当时赵家子弟不顾脸面去皇帝面前求情,那时皇帝刚即位,赵家又是老牌勋贵,孝献太子的事也还没有个定论,自然是只能顺水推舟,也乘势表了态、安了跟随太子那帮人的心。” “现在想来,其实都只是权宜之计,无非就是做个姿态,不过…”康王顿了下,之后最终也还是说了:“皇帝也是挺豁得出去的,父王记得,赵家那位最有出息的子弟,好像之前是在京郊西大营的,还特意被提拔到了龙膘卫里当差。那龙膘卫可是心腹啊,尤其虎贲卫被解散了之后。” 所以当时才有人夸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嘛,然后赵家的人估计就乐观地放松了警惕。 反正如今出了事,不管赵家后续如何,赵佳武要娶三公主是肯定彻底没戏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丧 康王对赵佳武什么的没啥印象,只是说起了赵家犯下的罪,说别说娶三公主了,今后有没有清远伯府赵氏还两说:“说起来,如今京城里的人都改夸静娴郡主深谋远虑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她早就预感赵家定会惨淡收场才痛下决心借和离断尾求生的,甚至还有说就是她跟皇帝揭发了赵家子弟不轨之心的。” “不轨之心?”季雨菲觉得赵家也太惨了吧?这么大个罪名压下来,也真是抬举清远伯府了,那可是府里宴请几个宾客、门口巷子里的马车就能堵成一团的人家啊。 不过照康王的意思,这赵家也是一再地犯错,所以就算这次不出错,出错也是迟早的事:“清儿你想啊,之前赵世子娶了静娴,信王府就这么一个女儿,信王妃陪嫁了大半个王府,这婚事对内里空虚的清远伯府是多大的助力,可你看他们后来是怎么对你姑母的!” “做了那么多不上台面的事,之前一直亏待你姑母,等到阿泽过继到了信王府,又赶紧过来攀附关系,还异想天开,就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赵佳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就敢肖想起皇家嫡出公主来了!” “再者,你既然之前是追随前太子的,新帝即位,情况未明,别人都还老老实实地窝着避嫌,你们家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来表忠心了?墙头草也没倒得这么快啊?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动静大到闹得人尽皆知,这是在变相地要挟刚登基的皇帝么?” “哦,倒也不一定是要挟,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总而言之,这清远伯府也没个主事的人,什么事都是一窝蜂地只求眼前利益,乱得很!这样的人家,迟早得倒!” 这倒是,也许静娴郡主确实是通过日积月累的相处经验看明白了,从而放弃了清远伯府吧?反正因为早就跟赵家彻底划清了关系,如今这件事对她们母子可说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说完了清远伯府,康王便又开始说卫国公府,据他打听来的消息,这两家虽然目前只是下了狱,但罪名都有点严重,说是被前朝余孽渗透,透露太子行踪不说,也因为这两家都有子弟在禁卫军及兵部等重要部门任职,怀疑很有可能也泄露了一些重要军机。 康王这么一说,季雨菲想起来,当时她和白流苏出城时碰到了徐嘉明,对方就说起过禁卫军里空出了几个位置啥的,现在想起来,其实陈长安早就开始收拾这两家了。 对于卫国公府来说,早先就有卫德妃和卫贵人被罚去守皇陵一事,又因为是先帝遗诏不可违,当时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其实也都在等着看吧?看卫国公府最终以什么样的方式倒台。只是想必大家也没料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看来陈长安这皇帝当得越来越顺手了嘛,那就希望他能春风得意从而放过自家这帮人吧… 第二天一早,按康王要求,季雨菲进了宫往慈宁宫去探望太皇太后。 到那一看,老太太精神确实不怎么好,虽然看着没什么病容,见季雨菲来倒还安慰她:“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看皇祖母,放心,皇祖母没事,只是这两天啊,天气热了,唉,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要照往年,该去行宫避暑了!” 这么一说,季雨菲也有点感慨了,对啊,去年这时候,自己还在兴奋地期待着去行宫见识见识古代皇家狩猎的盛况呢,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竟然已是一年了。 咦,太皇太后怎么就在拭泪了呢?是了,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啊! 去年这个时候,是徐贵妃最风光的时候,儿子奉命留守京城监国,自己随驾避暑行宫; 刘妃虽然留在宫中,但她儿子儿媳二皇子夫妇带着可爱的孙子阿泽也一起去了行宫伴驾; 张妃也留在京城,据说是替二公主相看夫婿,而二公主因为对自己和三公主出言不逊,被她父皇给禁了足留在京城,母女俩浑然不知皇帝已经早就定下了亲事; 再还有呢,哦对了,自己在行宫跑马场第一次看到长得美如仙人的三皇子,还差点流口水… 结果去年的这些人如今死的死,疯的疯,过继的过继,唯一一个看似正常的三皇子倒是成了皇帝,可惜是个变态家暴男。 也难怪太皇太后伤心啊,宫妃们先不说,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死了,她一个白发人,心情能好到哪里去,没看这些日子越来越瘦了。 唉,尤其自己现在刚从京畿道与白白胖胖的外祖母过了几天回来,现在看到太皇太后,两厢一对比,觉得人年纪大了还是稍微胖一点比较好。 季雨菲脑袋里杂七杂八地想着,嘴上是赶紧挑高兴的说,但效果不佳,好在没过多久皇后娘娘也到了,何梦瑶如今看着基本恢复原来的样子了,而且估计也是想开了,精神也不错,于是两人一搭一唱,总算是说得老太太眉头差不多展开了。 再之后长公主竟然也来了,还特意带了女儿,想必也是抱着让老人家开心的心思。 于是三个女人搭了一台戏,小姑娘再上去唱一唱,总算是变成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午饭自然也就一起留在慈宁宫里吃了,为此,太皇太后也是贴心地派人去叫了三公主过来一道,把个阿桃给开心的。 午后因为太皇太后要歇息,大家便主动起身告辞,临行前皇后娘娘说起了孝献太子的丧礼安排,季雨菲这才得知,原来因为立储时间不长,先太子一家之前是依旧住在大皇子府,本打算择日入住东宫的,结果后来出了事,所以如今停灵之所也依旧在大皇子府。 但徐贵妃被追封为皇后了,停灵在当初张皇后同一个地方的观德殿,这样的话,大家要来回祭拜两处地方,就不是很方便,皇后娘娘便特来跟太皇太后说明下,说今晚皇上就会让孝献太子一家的棺椁移往观德殿旁边的永思殿,以方便大家之后祭拜。 听完了何梦瑶的这番话,太皇太后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说了声:“皇上有心了!”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话了。 看来老太太对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心知肚明啊,而陈长安自己不来让何梦瑶来说,想必也是知道从慈宁宫这里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吧? 对自己来说,听到这番话倒也好的,省得后面再跑两处地方了,当然,这也意味着又要开始过之前那种每日一进宫的生活了。 想到这,季雨菲忽然觉得很好笑: 皇家如此频繁地死人办丧事,老百姓们其实也就是感叹一阵、唏嘘一阵就过去了,大不了三个月不办喜事,但是朝臣们辛苦啊,尤其是那些重臣,还连累他们的家眷进宫举哀行礼,而最烦的应该是皇室宗亲了吧,每日打卡签到式地进宫拜祭不说,现在连吃肉都得偷偷吃,再加上像自己这种情况的,还无端被连累婚事,关键是,大家其实对于去世的人都没有什么真感情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 乱 想归想,嘴里自然是不说的,之后因为阿桃打起了瞌睡,太皇太后便说让她睡完了再回去,长公主就留了下来,三公主说是要回去继续做功课走了,季雨菲则再次跟何梦瑶一起慢慢地走出了慈宁宫。 其实刚才季雨菲就看出,何梦瑶有事想跟自己说,不过当时被活泼的阿桃给打断了,如今两人一起并肩走,还没等季雨菲开口问呢,何梦瑶就朝自己眨眨眼睛主动开口说了:“上次说的那件事,成了!” 上次说的哪件事?季雨菲一时反应不过来。 “哎呀,”何梦瑶一把拉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就是奸夫的事啊!” 奸夫,妈呀,好电视剧术语啊,哦对了,意思是张琳与陈长安终于勾搭上了?还是在如此非常时期? 还是在何梦瑶这个正室的眼皮子底下?! 季雨菲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连带的,随之而来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情绪,好像是失望,也好像是酸溜溜。 为了掩饰这股情绪,她抬头看向了何梦瑶这位“被小三”的正宫娘娘。 “怎么,怕我伤心难过么?”何梦瑶摸一摸自己手上那串家中送来的莲花手串,一脸嘲讽的表情:“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之前她进宫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再说了,本宫是皇后,甭管是什么阿狗阿猫,自得有容人的雅量。” “别说是现在了,当年出嫁时,母亲也再三跟我耳提面命,说嫁入皇家,就得有皇家的气度,皇子妃的气度,就是一,给夫君开枝散叶,二,帮夫君多多开枝散叶。” “你生于皇家,长于慈宁宫,自然知道是什么个意思,不过我么,虽说父亲也有两房姬妾,但父母相敬如宾,对我这个幺女自幼疼爱,上头又只有哥哥,所以听了只当了耳边风。现在想来,真是天真!” “所以你觉得我会怎么想?我没有什么想法。左右我现在是中宫皇后,只要他们不要闹得太不像话,就随他们去。虽然…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那可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是挺恶心的,刚才自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其实也应该是恶心吧?季雨菲摇摇头,把那股子莫名的情绪给晃掉了。 之后回家,从康王那里得知,洪家愿意让阿济去沈家书院那里读书,过了徐皇后和孝献太子的头七就可启程,反正这次的丧事因为天气太热,宫中说要简办,也是体谅大家。 “那父王,静娴姑母那边要不要也去说一声?”私心里,季雨菲是想要赵佳宇也一起过去的,毕竟是个陌生的环境,又要在那里住宿,有个认识的小伙伴,适应起来也快嘛。 康王想了想:“那你要么有空去跟她说一声,问问看她的意思,不过点到即止就可,这种事不可强求,静娴也有自己的难处。” 那是自然。 果然,在听季雨菲说了洪家的决定后,静娴郡主虽然也仔仔细细管她询问了那沈家书院的情况,但想到从未离过自己身边的儿子这么小就要离家求学,一半是不舍,另一半也是担心,便说暂时还是在宗学里继续读下去吧。 季雨菲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她的一片慈母心,搁21世纪,赵佳宇和阿济都只是小学低阶段的学生,要送到全天候寄宿制的学校,大部分家长也都是会担心的,但21世纪好在有便捷的交通工具和通讯,这是在古代,如果坐马车,到京畿道可就是一天的车程,来回就得两天,而且洪家有三个儿子,静娴郡主可就只有这么个宝贝儿子。 于是此事也就先这么不了了之了,之后大家又开始按部就班的每日一次进宫举哀行礼。 中间季雨菲瞅空问了下三公主的近况,得知她现在跟着景姑姑读书写字,有空也能借着陪周太妃的名义去上林苑骑马射箭,嘴里馋了则去周妃娘娘那边跟五公主蹭一下好吃的,日子其实过得挺不错。 “还有哦,”三公主往季雨菲嘴里迅速塞了一颗糖后还纠正她:“周太妃现在叫皇太妃了,然后周妃娘娘改称太妃了,我师父说了,明面上就得这么叫,这样才能区分开,不过咱们私下里知道谁是谁就行了。” 也是,长公主都要改称大长公主了,但这种称呼很是繁杂,季雨菲也不想太理会,应了声就过去了,只问她何时能出宫居住,是不是以后就得一直住在宫中了。 三公主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虽然在宫里吃不到外面的东西,但有次她去见皇帝,刚好赶着饭点,发现桌上是有荤菜的,当下就毫不客气地蹭了一顿,所以这事现在也不是问题了。 既然如此,季雨菲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为此在出宫的路上还暗自笑话了下自己一直以来的宫斗思维,也许因为三公主是个姑娘,又有先帝给的遗旨加持,加上太皇太后依旧健在,陈长安还是会善待这个妹妹的吧? 想到陈长安,季雨菲不禁感觉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认真想了一路后,她把这种情绪归结为自己对帅哥的颜控,毕竟以前班里那几个有男友的女生,见了帅哥也是一副花痴样,更何况陈长安是个绝世大帅哥。 另外呢,张琳长相也就过得去吧,没有继承到她姑母那样的冷艳美,偏可爱型,关键性格又不可爱,可这么个人竟然把陈长安给捞到了手,嗯,是挺让人嫉妒的。 毕竟,在自己这个穿越人士的心目中,陈长安在情感上跟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虽然知道他这人得远离,但远离不代表不可以欣赏他的颜嘛,要不怎么说电视剧里某些长得好看的反派反而让人印象深刻呢? 一定是这样的,季雨菲给自己下了个论断,又提醒自己,远距离果然是谈恋爱的一大阻碍,如今自己对谢宜江的思念之情似乎也没有很热切了,看来回头自己得亲自给谢宜江开始写信,之前让阿济代写,虽然只是个九岁的小男孩,也不好意思说些“少儿不宜”的话。 但这样的话就会暴露自己文化水平低、字写得很差的实际情况,所以…季雨菲有点无语地想道:现在开始临字帖还来得及么? 第五百四十章 解除 纠结来纠结去,季雨菲最终还是没有动笔,实在是,毛笔字练好这件事,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你如今刻苦练习,每日临字不辍,也是无法跟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同年龄段古人功底同日而语的。 这会儿,季雨菲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之前让阿济代写书信的事了,虽说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但写的字肯定比自己要好得多,所以等他去了沈家书院读书,自己再让别人帮着写,只能找大人,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大人的字基本也会比九岁的小孩子要好。 思来想去,季雨菲决定放弃,反正八月份皇帝登基大典时不是说谢宜江会回京述职么,到时编个理由跟他解释一下就行了。 过了两天,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就在季雨菲打算最后再利用一把阿济小朋友、让他帮忙写信告知自己近段时间比较忙可能没空写信的时候,谢宜江的信来了,里面的意思有点含糊,但大意是说最近公务繁忙,可能近段时间无法继续写信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立马释然,一时间高兴得都来不及去想信里的逻辑,等过了几天因为另外的事情才生了疑窦:自己是找借口才想说因为太忙没法写信,但谢宜江也是因为公务繁忙就没法写信这得繁忙到何种地步应该也是借口吧那这借口背后是什么真实原因呢总不会也是让人代写的吧 不过当时季雨菲自己这边也有点忙,忙着八卦围观和讨论宫内外的好几件事,也就没细想。 其一是清远伯府和卫国公府的处理很快就出来了,因为是跟前朝余孽搭上了关系,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杀鸡儆猴的效果是要做出来的,何况清远伯府还有子弟在龙膘卫这等皇帝心腹之所,卫国公府也有女儿在宫里,于是在朝臣要求“与庶民同罪”进行严惩的呼声中,两家都被夺了爵,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于新帝登基大典之后执行。 这种判罚,按康王的说法,不可谓不重,但判罚结果是在孝献太子薨逝之后才出来,不明内里的百姓之类,便都觉得罪有应得,连带后来卫德妃和卫贵人听闻消息后的自尽,也只招来几声同情的叹息。 清远伯府本就是内里空虚,精锐子弟又都搭了进去,这么一来下场之惨就可想而知,卫国公府虽然因为皇帝说念在四公主的情分上从宽处置,但连爵位都失去了,可想而知后面也是一路衰败,于是开国初期寓意“卫护安宁”的四大国公府,随着两个国公府的一下一上,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渐渐往新的局面发展了 其二是第二波朝臣们在孝献太子头七之后要求皇帝选妃的请求。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季雨菲真心觉得无语:前太子还躺在同一个宫里,好歹缓两天好吧表忠心有这么迫不及待么 但朝臣们的理由也是跟前太子有关的,表示确实很迫切:正因为前太子只有皇长孙一个男性子嗣,当初二皇子也是如此,所以才堪忧啊,这可是关乎社稷传承的大事啊,如今皇帝就应该未雨绸缪,广开后宫才是。 这事,理所当然地还是遭到了皇帝的婉拒,说自己心恸父兄,目前依旧无心此事,等过一段时间再议。 季雨菲为此还在跟何梦瑶见面时特意提及了此事,结果对方一脸的鄙夷,表示陈长安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又说如今他是夜夜来长春宫,外边的人看着还以为他是关心自己这个中宫皇后的身体,让自己背锅不说,还徒添了他的贤名,却不知其实是来找张琳的。 “看着吧,张琳也不是个傻的,人家本来就是有所图,这会儿也不能光让人给占了便宜,再说了,好歹是亲表妹,这表哥也得当得像样点儿”末了,何梦瑶一声冷笑。 果然,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张家和威远侯府纪家取消婚约之事,说是最近两家长辈都身体不适,请了高僧看了,觉得是两家小辈的这门婚事有所阻碍,生肖与对方长辈相冲,几经商议之下,两家小辈也挺孝顺,双方家长便决定退了这门亲事,让两人另择良人。 这事本来也算是个八卦,不过最近宫中丧事一桩接一桩,张琳和纪子豪也不算是京城里数得上的年轻俊秀,加上这样的退婚理由以前也不是没有,两家人更没就此闹出什么是非,可谓一别两宽,而且此次时机选得也挺好,刚好是在三伏天达官贵人们都纷纷就近外出避暑的时候,小道消息流传的速度就明显慢了很多,传播范围也小了很多,最终也就无声无息地给过去了。 季雨菲自己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除了“呵呵”两声也没多想别的,毕竟张琳这件事的前因她早就知道,那这如今水到渠成一般的后果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而且这件事目前来看除了自己和何梦瑶,以及宫中某些相关人士知情之外,大家就算内心有所猜测也还是不敢公开谈论的,毕竟无凭无据,涉及的第三方还是皇帝。 所以一时间,对于这么个八卦,季雨菲发现自己连个能分享的人都找不到。三公主是个不解风情的,这种事跟她说了白说,没啥反应,八卦的乐趣就没了;自家父王也不行,他是长辈,而且是男性,就算说了,除了训斥两句,估计也没啥别的。 一时间,季雨菲觉得了少有的寂寞空虚冷。 好在这事没过多久,忽有一日,康王从外头回来,说是护国公府派人送来了一些时令瓜果,都是自家庄子上产的。 这事提醒了季雨菲:谢宜江那位大嫂,不就是纪子豪的堂姐么跟自己的关系还过得去,当初还管她叫“纪姐姐”呢,所以这件事,能不能隐晦地彼此八卦一下 季雨菲觉得,纪家那位老夫人是个明白的,再说了,这件事肯定也是张家先去联络他们的,可到头来纪家能如此配合张家和平地解除婚约,肯定多半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那么,作为威远侯府嫡长女的护国公府世子夫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个中原因吧不外传不代表不知情啊。 一定是这样的八卦之火在内心熊熊燃烧、急需找人分享的季雨菲,立马抓住这个时机,也让康王从自家庄子里摘了些瓜果作为回礼,然后亲自带着它们去了护国公府 第五百四十一章 防范 按说季雨菲这么大张旗鼓地上未来夫婿家中,本是不太符合礼制的,不过这时节,护国公夫妇正陪着老夫人在自家庄子上避暑呢,连两个小的孙辈都一起带了过去,所以这会儿府里只有世子夫人,季雨菲当作寻常世交姐妹来往,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事后想想,季雨菲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护国公府刻意安排的,毕竟等她上门之后,两人没说几句话,世子夫人就说到了京城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身上,然后开始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令季雨菲觉得很是诧异。 要知道,谢家的人,虽然看着都挺和善,也都不是讷言之人,但真要细究,据季雨菲自己跟几位女眷在正式场合的接触,其实她们都挺谨慎的,不太会对朝政之事随意发表看法,如何今日这位纪姐姐就如此直白了呢? 难道是因为卫国公府和清远伯府的事情觉得“兔死狐悲”了?那也不至于啊,护国公府谨守本分,京中只有谢宜海这个世子在户部,还是个文职,真要论起来,也就只能说是…谢宜江? 眼看季雨菲很快脸上就有了反应,世子夫人很是满意,看来这位准弟妹脑子反应挺快,应该是想到四弟那边去了,果然,心急的季雨菲已经直接问了:“纪姐姐,可是宜江那边…有什么事情么?”怪不得在信里说公务繁忙近日没法写信,果然是出了问题啊。 “哎呀郡主,不用担心!”世子夫人赶紧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这郡主对四弟的感情可真不错:“只是你也知道的,四弟那边不是有何总督么,皇上一登基,他是何皇后的父亲,自然是…如今卫国公府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呀,也得多想着点以后。” 话说得不算太清楚,但还是能听明白的,意思就是作为当朝国丈,何总督估计对大行皇帝任命的宣抚副使开始看不顺眼了。 怪不得谢宜江说公务繁忙没法给自己写信了,搞不好何总督还派人监督他的行踪呢,季雨菲点点头,跟世子夫人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对方投了桃,那还是可以回个李子的,眼看世子夫人后面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想了想,季雨菲觉得还是问了吧: “纪姐姐,恕我多嘴哈,反正纪子豪我也认识的,我听说,他和张琳的婚约解除了?”反正这事又不是秘密。 说完了,仔细看世子夫人的反应,眼看她脸上掠过了一丝尴尬的神情,季雨菲便装作没事人一般开玩笑地说道:“其实,纪姐姐,我对张琳没什么好印象,这婚约解除了也好,对长辈好,对纪子豪自己也好。”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吧? 可惜世子夫人听了也只是笑笑,只说反正两人都是孝顺的孩子,既然八字不合、生肖犯冲,就只能彼此有缘无分了。 季雨菲听了有点失望,本来自己还想借此八卦一番呢,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大户人家的主母果然还是挺谨慎的。 又或者,其实对方也已经猜到了某些可能的情况?毕竟刚才见了自己说的第一个重点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呢,然后说到了中南道那边…季雨菲觉得自己回去后得好好理一理思路。 之后两人便随意客套了一番,季雨菲就告辞出来了,也没花多少时间。 等回到家吃了午饭,就躺在床上开始想事情,为了保证思路清晰,季雨菲还特意让流苏多放了几块冰在屋角的冰鉴里,又给自己泡了杯冰镇雪梨汁,然后躺下来开始认真整理早上世子夫人话里反映出的信息。 首先,既然瓜果是刻意送来的,那么世子夫人一开始说的那些话,代表的应该就是护国公府的态度,而既然是让自己而非康王明白,毕竟如今只有世子夫人在家,那回礼的肯定只能是自己,那事情无非也就是跟谢宜江有关。 所以中南道那边,一定是对谢宜江做了什么,虽然现在根据世子夫人所说没什么事,那也只能是明面上没什么事,暗地里,肯定已经在进行了,这也是谢宜江不便给自己写信的原因。 但是呢,起身喝了一口沁凉的雪梨汁后,季雨菲身子一抖,脑海里也一闪: 谢宜江给自己写信的事,按说除了阿济,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但世子夫人此番特意找自己告知而非通过康王转达,难道也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给谢宜江写信的事? 但是谢家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谢宜江告诉的么?那么既然谢宜江能告诉家里人,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呢? 想到这里,季雨菲心头一凛:该不会是…康王府被陈长安这个变态给监视了吧?所以两人书信往来的事… 不敢再想下去,季雨菲倒在床上一声叹息,甚至还把旁边的被子也扯了一点过来盖在身上,这会儿觉得有点冷了。 不过,往好处想,也许康王府并没有被监视,但谢宜江那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也许是何总督对他的一些行为,让他怀疑自己的书信往来可能会被中途拦截,于是为了以防万一,谢宜江便果断地让谢家人通知了自己。 如果这么想,那么还有一点也可以乐观看待:既然这事谢宜江选择了让家人来告诉自己,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之间还有一条更安全、更通畅的联络途径? 好歹是国公府,那个当年能未雨绸缪进行退让的同时又选择低调做事保存实力的护国公府,怎么说也不会坐以待毙,自有一些隐秘的做事方法吧?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觉放心,几口喝掉了剩余的雪梨汁,扬声叫流苏再帮自己泡一杯,这会儿越想越精神了。 眼看白流苏一脸忍耐地打了个寒战走掉,季雨菲心情愉悦没去管她: 看来护国公府有两把刷子啊,不知另外那家宁国公府是什么个情况,想来当年能被先帝挑中做皇子妃的娘家,自身又具备多年戍边的实力,梁氏应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说起来,孝献太子的死讯刚传出不久,宁国公得知自己女儿一家全死光,虽说官方解释是被前朝余孽所杀,但前朝余孽的目的不是为了复仇复国么,斩草还要除根呢,如何就只杀了太子一家包括未成年的皇长孙却放过了同在一个府里的成年三皇子? 之前被自己唾弃的宫斗剧思维,季雨菲希望那位宁国公能正确拥有。 不仅宁国公得有,既然自己都能想通这一点,想必朝臣们也早晚会想到这种可能性,所以…季雨菲觉得,清远伯府这种骑墙做法让人看不起,但内心里,大家对于陈长安登上皇位的方式也多少有点看法吧?只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再加上眨眼间又倒了个卫国公府,搞不好有很多勋贵开始居安思危了呢,别的不说,威远侯府肯定是有所准备的,要不然世子夫人也不至于如此保守。 这么想想,季雨菲顿时有点幸灾乐祸了:陈长安这皇位,看来底下也是暗潮涌动啊! 第五百四十二章 凭借 不过这样会不会又让陈长安的家暴属性再次启动啊人压力一大不就需要找个宣泄的地方么 嗯,好像如今可以发泄的对象也不仅仅只有何梦瑶了哦,而且陈长安应该也会投鼠忌器吧季雨菲又再次暗搓搓地幸灾乐祸:如今何梦瑶贵为皇后,加上现在看着人也差不多恢复了,万一一个不慎再让她自杀,那宫里可能连摆放多余棺材的地方都没有了 可怜何总督还在替他这打女儿的女婿做事,也不知他现在知不知情,不过登基大典不是说他要来么,那这段时间总得保证他女儿的正常状态吧 所以陈长安就算要发泄,应该也只会去找张琳下手吧 但好像也不太可能,张琳毕竟是他亲表妹,朝她下手,搞不好支持他的外祖家都知道了,那就不管了,反正不管陈长安如何变态,自己少进宫就是。 不是说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么,惹不起咱总躲得起。 季雨菲便不再多想,之后只安心宅在家享受古代奢侈的盛夏与冰块为伍、吃新鲜瓜果的舒爽日子。 中间收到了阿济让洪伯父转来的一封信,说是谢谢她之前的“探路”,然后洋洋洒洒写了整整八张信纸,描述了他在沈家书院的美好生活,还说自己也给赵佳宇写了信,希望他也能到那边一起读书。 季雨菲看了哭笑不得,这分明是一封红果果炫耀的信好不好当初自己说阿济要转学,其实静娴郡主就已经心动了,如今阿济这么一“诱惑”,当娘的能忍住,赵佳宇小朋友估计也忍不住了。 毕竟照阿济信里所说,在沈家有吃有喝,下了课就能去书院外面草场跑马、下河摸鱼,这可是这个年纪的孩童所不能抵挡的,更何况是整天拘束在家里和学堂里的小孩,那简直是听了就要流口水的。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赵佳宇有没有忍住不知道,但静娴郡主依旧是忍住了,不仅忍住了,之后不久,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还是刚好撞上了陈长安的什么心思,赵佳宇竟然被皇帝赐姓了“陈”,摇身一变成了“陈佳宇”。 这件事的风头,便彻底把张纪两家取消婚约的动静给盖下去了。要知道,开国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尤其得此殊荣的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小孩子,所以不能说一片哗然,但也算是众说纷纭,批判者有之,羡慕者有之。 皇帝倒是没说什么,闻太师便出来说话了,当着一众朝臣的面,从当年太祖皇帝的兄弟情深开始说起,说当年老信王爷的从龙之功有多么可贵,后来的信王爷夫妇又是如何在只有一个女儿的情况下坚持不过继,说到底,他们这一家人是对皇帝坚定不移地支持并且坚信皇帝定能照顾好他们的后人啊。 朝臣们:这,这好像偷换了概念吧信王爷如今早就后继有人,先帝兄弟情深,可是把自家亲孙子过继给他续香火了啊 闻太师的口才可不是盖的,要不然当初大年初一也不会是他出来打头阵了,所以虽然听到底下一片嗡嗡声,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根本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 闻太师接着说,如今作为信王爷唯一后人的静娴郡主,膝下也就这么个儿子,他的父族犯了罪,静娴郡主不让须眉,已经痛下决心、彻底与之划清了界限。 朝臣们:太师,这时间先后,好像不是这么算的吧静娴郡主和离在前,清远伯府犯事在后,哪里就至于不让须眉了把嫁妆全数拿回、还带走了儿子,这事倒是不让须眉。 闻太师看大家的眼神,心里有数、面上不显,只一心按之前设计好的思路往下说:所以静娴郡主如此支持皇帝,面对这个失了父族的小表弟,作为兄长的皇帝,痛心之余,也觉得很有必要帮忙担负起教养之责。 朝臣们:所以这教养之责跟赐姓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不管怎样,闻太师说的这番话,你说他错,好像也不算错,虽然,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但静娴郡主母子如今也可真正算是孤儿寡母了,跟这么一对母子过不去,大家也怕落人口舌。 于是大夏天的,这事便也就这么渐渐过去了,陈佳宇依旧在宗学里读书,不同的是,既然静娴郡主母子俩如今都姓陈,为了照顾年纪尚小的信王府世孙,皇帝恩准,母子俩搬入了信王府。 搬家那天,宗室很多人都去了,礼亲王妃亲自带着儿子打头阵,让静娴郡主不要客气,尽管使唤陈明华这个堂弟,忠王府的世子妃也带着陈永旭到场,让他陪着陈佳宇,害得旁边的季雨菲看着这对貌不合神更离的别扭同窗差点笑出声来。 但无论如何,之前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信王府总算又在京城出现了,如果真要说赢家,按康王的话说,也就只有小世孙阿泽了,之前静娴郡主虽然一直在精心照顾他,但碍于她是出嫁女,不好意思直接住到王府里,如今倒好,不仅姑母住进来了,还有个表哥,自然是很开心。 可为什么不说静娴郡主母子也是赢家呢季雨菲虚心跟她父王请教,这件事其实她也很好奇。 对此,康王先说了点题外话:“还记得之前父王让你不要直接去劝赵佳宇转学的事么静娴自是有她的想法,如今看来,这一步步的,从阿泽过继过去开始,可能她就开始为儿子打算了。毕竟,其实她也早就看透了,哪怕是清远伯府的嫡子,前途也堪忧。” “娘家再次起来了,又有了倚靠,便可着手准备和离,嫁妆什么的,如今想来是其次,目的就是为了她儿子,也算是一片慈母之心。” “清儿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是静娴进宫找你皇祖母说了什么,之后就很顺利地和离了,对吧” 见女儿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康王便给她解释:“当时你也可说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疼侄女,而且那时候感觉清远伯府太离谱,和离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如今静娴过得挺自在啊,夫家出事她毫发无损,也就儿子在学堂受了点欺负,对方也上门道歉了,彼此相安无事的,怎么就莫名出来了这么个赐姓的事呢” “换句话说,皇帝是她堂侄,宗室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心不心疼这个原因能说得过去的。所以,静娴又是如何说动了皇帝来替她张目呢” 康王这话一说,季雨菲也觉得,这位堂姑母还挺厉害的,之前蛰伏一般地隐忍了那么久,一旦看准了时机,出手便招招制胜,想来靠的也不仅仅是上位者的同情心,毕竟宗室一大堆,混得更差的人也有,同情心可不能滥用啊。 所以,最终父女俩的问题便是:静娴郡主到底是凭借什么条件说服了皇帝对她如此大手笔呢 第五百四十三章 时候 当下父女俩便讨论了一阵,按照季雨菲的建议,分静娴郡主的夫家和娘家两边来分析。 鉴于最近发生的相关事情是清远伯府被夺爵,夺爵的理由是与前朝余孽来往勾结,明面上来看,有可能便是其中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被静娴郡主给得了并献给了皇帝。 但别人不知,当日发生在二公主府里的事,康王父女俩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哪里有什么前朝余孽,不过是陈长安和安国公联合起来贼喊捉贼罢了,连徐贵妃都看得明白,要不然不至于直接杀了张妃。 所以赐姓这件事,父女俩都觉得,应该跟清远伯府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就算是有关系,但康王觉得,一来静娴郡主不至于如此痛恨她的夫家,和离时缺的嫁妆,人家砸锅卖铁地给她补齐了,儿子也终是归她了,这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那会儿清远伯府可好歹还是个爵位在身的勋贵呢,赵家的叔伯们也没出来对她说半句不是; 二来,哪怕真是静娴郡主帮忙夺的爵,但伯府倒就倒了,她还生怕大家不知道似的,如此高调地让皇帝赏赐她们母子,万一以后赵佳宇哦不如今该叫他陈佳宇,知道了这背后的事,好歹陈佳宇现在已经九岁了,焉知以后会不会对这灭了他父族的母亲心生怨恨那她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可是一招险棋啊,以静娴郡主连送儿子去京畿道都舍不得的态度,康王觉得她不至于干出这等没脑子的事,弄得清远伯府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有什么好 这一点,季雨菲也赞同,何况当初和离时不提供证据,这会儿提供了,真论起来,她这也算是窝藏证据吧别说功劳了,不追究都算好的了。 于是父女俩便把讨论的重心移到了静娴郡主的娘家,信王府。 但信王府中间断了十来年,如今也就是个小阿泽,所以真要论起来,其实还得追溯回当初那所废宅的老信王府,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父女俩便开始苦苦地思索两人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季雨菲努力地回想当初自己和三公主从护国公府谢老夫人那里打听废宅怪声时所听到的事情并理了下时间线。作为信王妃自幼相识的小伙伴,谢老夫人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 首先是静娴郡主议亲,信王妃进宫求了太后赐婚,之后成亲没多久,信王爷就得了急症死了,信王妃独自一人居住,不肯过继儿子,连太后娘娘去劝也不为所动,只说等她百年之后让宗人府把王府收回去就是。 静娴郡主从那时候起就表现出了自己的主见,在被外人批评说她不孝的情况下,依旧坚决地支持她母妃的决定,表示愿意侍奉她终老。 之后好像是信王爷的三七还不知道是五七的时候,信王府开始传出了怪声,但信王妃依旧一个人住着,还把打算搬回府里陪伴她的女儿女婿打发走了。 之后信王府里渐渐便又恢复太平了,前前后后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但信王妃竟然就病了,而且也是突如其来,第二天就过府去探望的谢老夫人发现信王妃已经口不能言,当天夜里就去了,信王妃死去的时间,据三公主的提问,好像跟海棠花宴也就是差不多的时间。 理完这些前后时间发生的事情,父女俩虽然都觉得挺有问题,但这些问题之前已经讨论过,比如信王夫妇都得了急症去世这件事,便是年代久远、查无实证的问题,真有问题的话,那自然是大问题,不可细想。 但静娴郡主不一样啊,作为从头到尾都在场的重要人物,也许她是发现了什么呢甚而至于,她自己,又或者,从信王夫妇那里,得到了什么证据呢 康王对这一点不置可否,只反问女儿:“那你觉得,又会是什么样的证据,能够让皇帝看得上呢” 这事季雨菲自然没想过,毕竟才刚想到的事,但想必肯定是对陈长安有利的,要不然也不至于给赵佳宇赐姓,便跟康王提议:“父王,这一时半会儿的哪想得起来,以后再说吧,反正跟咱也没什么关系,就是阿济本来还盼着赵佳宇哦不陈佳宇去的,不过好像也没啥影响,那小子貌似现在过得挺快活的,呵呵。” 说到阿济,话题便又扯远了,季雨菲干脆又跟康王商量:“父王,我能再去趟京畿道么那边比京城凉快多了咱们庄子上的瓜果不是挺多么,也可以给外祖家带一些去,上次他们给女儿带了那么多好吃的。” 对于这个话题,康王依旧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回了句:“再说吧。” 好吧,既然不同意,那只能再说了,毕竟现在天太热了,尤其在放了冰的屋里待久了,季雨菲也不是很想出门,如今再去京畿道,要么大清早骑马出发,要不然就得坐马车防晒,但坐马车时间太久了,尤其到时打算再带点瓜果去的话,季雨菲觉得自己也得想一想。 唉,最近好无聊啊,而且也没什么人可以玩,长公主带着女儿去了自家庄子上避暑,三公主在宫里不怎么出来,唉,要还是在21世纪,暑假多快活啊,自己打工赚点钱,再管爹妈要点钱,然后就可以找两个闺蜜好好跑出去玩几天了,记得去年去了海边,每天除了游泳就是拍照发朋友圈,各种凹造型,欢乐得很。 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精神一振:游泳 去年自己不是还买了水靠么,如今这可是游泳的最佳时候啊择日不如撞日,季雨菲立马出发,往云湖去了 之后的日子,便又有点像是暑假的样子了:早晚两趟的游泳,让季雨菲恍若回到了小学暑假整天上兴趣班的时候,再加上骑马,又可以假装自己在上以前大家都很羡慕的天价兴趣班,于是京畿道的事情就先不去想了,好在康王后来跟自己说,他已经以自己的名义派人给沈家拉去了一车瓜果。 季雨菲便放心地在云湖里继续游泳,反正如今三公主也不来住,府里的人也很少到云湖这边来,说起来,这宅子确实大,大到内宅跟这云湖和演武场隔了好一段路,所以只要吩咐下人不要到这块区域来就行了,他们也懒得大老远地过来。 再者,也不知是不是三公主去年冬天下手太狠了,如今湖里虽然有荷花,但成群的鱼儿却再也没有了,尤其是大鱼,倒是湖边的青枣树,眼看着又是枝头累累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平静 游泳本就是季雨菲喜欢的,如今在这么个美丽的原生态湖里游,更是游出味道来了,不仅游的时间越来越长,中间间歇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等某一日三公主突然出现在湖边时,季雨菲已经能游一个来回了。 彼此相见,倒也互不惊诧,毕竟一个见过对方游泳,另一个见过对方上树摘枣,知道她是奔着这个来的。 果然,三公主一边跟她“哈喽”了下,一边挥了挥手里的杆子说了声:“打枣。” 之后两人继续各自的事情,一个继续游了个来回,一个则打了一大包的枣子,才在水榭里坐下就着青枣聊天。 季雨菲一边让流苏回家去给三公主拿一些瓜果带回宫,一边问起她的近况,顺便也问问宫里的情况。 三公主表示,最近宫里在大肆准备皇帝的登基大典,所以没什么事,自己除了日常到师父宫里,也就是到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吃过几顿饭。 季雨菲便问起何梦瑶的情况,得知张琳依旧住在长春宫里,何梦瑶如今看着已经挺精神的了,平日里还会去周太妃娘娘宫里跟五公主玩。 “行啊,那你回去时记得把青枣和瓜果都给太皇太后和何梦瑶带一点去,要不然人家都不知道你出宫干嘛了。”季雨菲笑话她。 之后一段日子平顺无事,天气炎热,季雨菲就一个人在云湖里来来回回地游泳,体力顿觉好了不少。 游的时候,有时候会看着天上的云觉得很开心,想着自己独占了一个大湖,很是奢侈;有时候又觉得有点寂寞,想起远在中南道的谢宜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有时还会想起21世纪的暑假,跟老爸两个人抢着挖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半个西瓜,甚至想起曾经的在海边喝着冰镇饮料跟死党们打闹的日子。 那时候,谁能想到,如今会是自己一个人在水里寂寞地游来游去呢 每当这时候,季雨菲就会叹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把头沉入湖里憋气游上一段,这样等下出水的时候,也就没人看得出她脸上有泪了 不过想得多了,后来也就缓过来了,多想无益,有这功夫,季雨菲觉得还是多想想当下的实际生存环境比较好。 宫斗剧思维不能丢,特别是眼下这段看着很是平静的时光,季雨菲总觉得,按照电视剧的套路,应该很快就要来个小**了。 再者,之前静娴郡主的事情也还是没有头绪,于是在三公主又一次拿着杆子出现在云湖畔的时候,上岸的季雨菲便跟她啃着刚摘的鸭梨说起了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静娴郡主给陈长安提供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然后陈长安就给她儿子赐了个姓”三公主虽然心里对这种非钱、非吃、非住的赏赐依旧感到不可思议,但也知道,姓陈的话就是皇家人士,待遇肯定不一样。 “但是你想要知道这个干嘛呢”三公主觉得奇怪:“你跟谢宜江不是要两年后才能成亲么生儿子还早着呢再说了,姓谢跟姓陈没什么差,不都是你们的儿子么” “什么话”季雨菲被她的脑回路给弄得差点给噎住了,又羞又急,替自己辩解的话就开始胡乱说了:“我是这么浅薄的人吗我那个时代,小孩子跟娘姓的也不少好吧再说了,姓谢很好取名字的,比姓陈好听多了” 不对,被绕进去了 眼看三公主已经扬起了眉毛、咧开了嘴,反应过来的季雨菲气得很没有形象地把嘴里的鸭梨皮往地下一吐:“我是为了这个问的吗我是想问到底是什么有用的信息好吧” 三公主好整以暇地“哦”了一声,自己也啃了两口手里的鸭梨,然后才慢吞吞地说了声: “有没有用的,无非就是有利于陈长安巩固他的地位呗,跟你关系不大。” 跟没说一样,季雨菲叹一口气,决定放弃。 三公主却又问了:“她儿子还在宗学里读书么听说阿济已经转学啦” 消息还挺灵通,此事季雨菲本来打算跟她讲的,不过一来康王已经叮嘱过自己要尽量低调,说是洪伯父的意思,二来自己之前去了一趟沈家也没带上她,再说了,就是个小孩子转学的事,讲不讲的也没什么要紧。 季雨菲便点头称是,说阿济转到了自己外祖家的书院,在京畿道。 三公主听了没说话,看着湖面一边吃鸭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等把整个大鸭梨吃完了擦了擦手,忽然说了句:“你爹,该不会是想过继阿济吧” 可以啊,这个思路还挺正确,而且如今连过继这种很古代的事情都熟悉了呢,季雨菲表示佩服,同时因为自己也是这般想的,听了三公主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 “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怀疑是呢。反正洪家还有两个儿子,而且洪夫人其实挺不喜欢阿济的,那还不如到我们家来呢,跟着姐姐我吃香喝辣的,王府随他折腾” 这个想法,季雨菲脑海里不知过了多少遍,这会儿可算逮着人交流了,就有点刹不住话头:“不过阿济现在有点大了,跟他爹感情又挺好,也不知他愿不愿意,喜欢我们是一回事,真正到康王府来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 “唉,之前守孝时间太长了,要是早几年就好了,那会儿阿济也就比阿泽大一点,过继了也就过继了,那样的话这会儿也不用转学到京畿道去了,正宗的陈姓子弟,陈永旭要敢找茬我第一个就冲过去揍他” “你看阿泽这个年纪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据说一开始还问起过他爹娘,后来不知怎的就不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唉,想起来是有点辛酸的,但静娴郡主挺厉害的,把他照顾得挺好,上次过年时皇祖母不是还特意夸他们了么。” “可能静娴郡主这一次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为了阿泽吧,这样她们母子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进信王府照顾他了。” “哎等一下”三公主打断了季雨菲:“阿泽当时是皇祖母说让过继的吧” “对啊,”季雨菲正说到兴头上呢,这会儿被截了有点不爽:“就行宫那晚的事啊,你不是也在么。”而且一箭射死了阿泽他父王的就是你啊 三公主没理她,还是继续着阿泽的话题:“你说,皇祖母当时为什么就想到要让阿泽过继呢而且为什么过继给信王府呢过继给你们家不好么” 第五百四十五章 激活 这话说的,令季雨菲有点无语:“拜托二皇子跟我是堂兄妹,他的儿子,你觉得可以给我爹当儿子么辈分都乱了” “我知道啊,”三公主以一种“你傻了吧”的眼神看了下季雨菲:“阿泽过继给信王府不是叫世孙么那可以过继给你爹当孙子,辈分没乱啊” 不是吧,这家伙如今竟然连“世孙”都知道这些天待宫里是在恶补皇家辈分知识么也是,别说她,自己也是,这小半年整天进宫拜祭,宗室成员一大堆,混了个脸熟的同时,连以前一片混乱的辈分也都比较清楚了。 而且三公主这么一说,季雨菲想了想觉得倒也对,不一定是直接过继过来当儿子嘛,当孙子也可以啊,虽然,这种操作有点怪,连带“给人当孙子”这表达听着也怪,不过真论起来,既然都是过继孙子,“人信王府不是没有人了么自然就优先考虑了呗。” 至于自家父王,毕竟年纪不算大,虽然因为他皇兄多年的压制,其实不太可能再继续娶妻生子了,但明面上总还是不能这么当众被打脸的,当年的礼亲王爷,不是人过半百照样也纳了妾生了儿子出来么而且很快自己也要成亲出嫁,回头王府里康王独自拉扯一个小孙子那看着也不像回事儿啊。 不过,话虽这么说,把个那么小的阿泽过继到信王府,虽说王府里仆从一大堆,但就连静娴郡主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这个侄孙,不得不说,太皇太后当时的思路也是有点不走寻常路的,也不知她当时是急中生智还是早就深思熟虑,想必后者居多。 说辈分没乱的三公主,听了季雨菲说的“信王府优先”,倒也认同,便又绕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么,皇祖母当时为什么就想到要让阿泽过继呢这事我已经问过我师父了,过继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太子一家全都死了,甚至陈长安以后也生不出儿子,但也还是轮不到阿泽,因为他现在是信王府唯一的男性后代,静娴郡主是女的,然后她生的儿子也不算是信王府的。” 看来三公主跟她师父之间很深入地讨论过这个话题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次赵佳宇赐姓的事情引发的。不过也是,其实很多人私下里都讨论过这个话题吧毕竟,太子一家死了,如果当初二皇子一家没死,甚至只是阿泽没过继,那,跟皇位还是比较近的,比自家父王还要近,但阿泽这么一过继,却可说是跟皇位基本无缘了,宗室毕竟是旁支,跟作为当今皇帝亲侄儿的分量可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放在行宫那晚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季雨菲觉得这也是太皇太后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要不然皇帝盛怒之下,搞不好连阿泽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是季雨菲的想法,可是三公主听了依旧摇摇头:“那不一定,二皇子死的时候,不是说他是在猎场出事死的么” 对呀,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如此,皇帝没有理由、也不至于绝情到连一个小小的孙儿都不放过,更何况后来也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三公主看着季雨菲:“咱们说来说去,说到信王府的时候,就不可避免要说到皇祖母:阿泽过继到信王府是皇祖母的主意,当初静娴郡主赐婚是她,后来同意和离也是她,”眼看季雨菲开口要反驳,三公主又加了一句:“再还有,当初出宫看望你母妃顺便到礼亲王府、也就是以前的信王府隔壁参加海棠花宴的也是她。” 那是因为人家是太后啊,赐婚自然是太后的事情啊,不过当初出宫探望怀孕的康王妃的事情当初自己和康王已经得出结论了,其实应该主要是去礼亲王府然后顺便看康王妃。 季雨菲感觉自己不敢那么下断言了,好像,确实一直有她家皇祖母的身影在里面。 偏偏这时候,三公主又说了句:“你想想,海棠花苑底下那条直通书房的暗道。” 可以啊,三公主思路很清晰啊,看来是有备而来,季雨菲便问她:“阿宁,你这些想法不会就是这会儿冒出来的,肯定以前就有想过吧是不是跟你师父都已经讨论过了” 三公主没正面回答,只在站起身时说了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凡事要做好以防万一的防御准备嘛。” 行啊,就说这家伙不会那么乖巧地在宫中练习毛笔字季雨菲便继续问她:“那这件事你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 “结论目前没有,”三公主很痛快,一边把石桌上的鸭梨核奋力往湖面扔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着季雨菲的话:“只能说有猜想吧,往简单里猜想,静娴一个连京城都没出去过的人,她这辈子也就是从信王府到清远伯府,那她能提供给陈长安的,其实也就是这两个地方的信息,清远伯府的人都下了狱,早晚都是个死,静娴郡主犯不着再去嗯,我师父那个词用得挺好,叫落井下石” “所以只能是信王府的事,之前咱俩不是从小四他祖母那里听到过一些事情么,什么半夜有怪声啊之类,关键是,信王夫妻俩死的时间挺近不说,他俩不是都属于莫名其妙很快就死了的么一个是这样,两个都这样就不对劲了,感觉是有人想要他们死。” 看来这件事三公主和她师父早就分析过了,思路很流畅,梨核扔完了,拿手帕擦一擦,坐回石桌旁,继续说她的思路: “那些怪声,本来我想着可能就是之前那帮余孽们整的,但后来想想,当时两个王府那么多人住着,余孽们就那么点人,而且也没什么本事,不至于一直捉不到他们。” “更何况,信王和王妃都是突然暴毙而亡,那些余孽要有这等本事,就不至于窝在这里这么多年、连树上的青枣都不放过了。” 这话季雨菲很认可,那十五人团其实挺窝囊的,都要卖身进宫当太监了,没有这等随意下药杀亲王夫妇的本事。 “但当年信王府的整件事,总是让人感觉是有意为之,”三公主见她点头,便继续往下说: “为的是什么,从后面的结果就可看出一二,先是信王府没什么人了,之后礼亲王府在海棠花宴上又死了人,总之就是让人感觉这两个王府不适合再住人了,或者说里面的人自己也不想再住下去了,对吧” “说来说去,就是要把这整个地方给清空了,好做什么事情,当然,后来有什么事情,咱们也通过那些地道差不多都知道了。” “只不过,咱们总以为,这地道里已经只剩蝙蝠,什么都没有了,那肯定应该是被人掏空了,所以就直觉地以为,应该是我父皇拿到了图纸然后动的手,但,万一其实信王府也知道呢” “或者更确定点说,”三公主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搞不好信王府也有这么一份图纸呢” 第五百四十六章 水面之下 对呀 季雨菲一拍桌子:“而且这图纸后来一直在静娴郡主的手里,然后如今她把这图纸献给了陈长安” 一口气快速说完,忍不住又埋怨三公主:“下次可不可以先说结论啊” 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事实。 三公主眉毛一扬:“那可不行,那样就显示不出本公主的聪明厉害了” “切,还不是有你师父帮忙”季雨菲白她一眼,然后以手托腮开始理信王府的事: “所以这么看来,其实应该是信王府和你父皇差不多同时得到了那么一份图纸,但信王爷当时并不知道皇帝也想要,也没有把它交出来,结果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而且他估计到死也不知道这图纸并不是仅此一份。” 哎呀,这么一想,眼前场景纷至沓来,就跟电视剧似的: “信王爷看来是个有野心的,为此先安排女儿出嫁,然后转移府中财产,大部分都当作嫁妆给了女儿,打算之后开始挖掘图纸上的内容,结果自己因为这图纸先死了,临死之前图纸估计就给了信王妃。” “信王爷被弄死了之后,你父皇可能一开始也没想弄死信王妃,只想着拿到图纸把她赶出这宅子,所以就整了些怪声打算借此吓走她,毕竟之前通过皇祖母的劝说来让信王府过继一个傀儡般继子的事也没成,这时候,皇祖母其实已经知道图纸的事了,哦对了,礼亲王夫妇搞不好也知道” “哦,也不一定知道,但这两夫妻估计是投靠皇帝的,要不然皇祖母不会借着海棠花宴到他家来,还在书房里密谋。d,说起来,康王妃最倒霉,明摆着就是皇帝为了给太后出宫找借口顺便放任刘妃下手害她,结果一尸两命,唉,我爹真可怜” “作为隔壁邻居,信王妃肯定也是被邀请参加海棠花宴的,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参加,反正结果不重要,总而言之,要么在书房中跟太后见了一面,要么就是太后通过礼亲王妃进行了诱导,想让她或者交出图纸,或者搬出信王府,或者过继一个儿子,三选一吧差不多,但可想而知,信王妃都给拒绝了,反正她就一个女儿,女儿还出嫁了,于是信王妃也就再次迅速暴毙了” “信王妃肯定也早就知道信王爷的死因了,所以她后来才会赶走想要进府来照顾她的女儿女婿,那么她在暴毙之前肯定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给了女儿,图纸也交给了她。所以静娴郡主这些年低调过日子,一小半是清远伯府确实不像话,一大半其实是她自己的主观原因,不想让皇帝和太后关注到自己。” “如此,过了这么些年,本来也相安无事的,结果突然莫名得了个二皇孙来承继她娘家香火,从太后这边说,现在咱们也知道了,她不是临时起意,应该是早就想清楚了,毕竟让信王府过继的想法多年前就有了,如果她提议让阿泽过继给信王府,也就意味着阿泽再无染指皇位的机会,这一点,皇帝跟她都心知肚明,于是行宫那晚太后就来了这么一招,其实也带着点威胁的意思,皇帝就只好答应了。” “从静娴郡主这边说,此事意味着她觉得皇帝那边已经放过了信王府,对她这唯一后人不再怀疑,于是也就借着阿泽过继一事,大胆出山给自己和儿子谋前程了” “当然,和离一事她本来也只是试探的,结果像我这样的人,还给她当了神助攻,帮她在太后跟前说话,于是她就顺势进宫进行了最后的试探让太后同意她和离并带走儿子。” “具体情形咱们现在不清楚,但想必两边都在试探和摆条件,静娴郡主肯定用了手段让太后娘娘知道,她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父母的死因,并且你记不记得,静娴郡主当初刻意强调她嫁妆被清远伯府侵吞变卖的事,对吧”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宫中放心了,加上信王府的继承人已是阿泽,废宅又在你手里,那还不如让她和离以观后效,于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静娴郡主忍了这么久,既然当初这图纸对她而言太重要了,自然肯定是还留在手里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皇帝死了,太后成了太皇太后,现在的陈长安如此上位,而她儿子在学堂里又受了欺负,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这个时候跟新皇投诚,是个最佳时机”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堆话,季雨菲觉得口水都说干了,便又拿起了一个鸭梨,三公主则“啪啪啪”给她鼓了掌并说了句文绉绉的话:“君子所见略同” 季雨菲便嘴里啃着鸭梨回了句:“彼此彼此,久仰久仰” 三公主见她如此,嘴又一咧:“但是,这么一来,咱俩这宅子估计要保不住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一愣,对啊,静娴郡主这么做,不就是告诉陈长安,这宅子底下有不知什么样的秘密么这样回头陈长安就会跟他父皇当年逼迫信王府一样来逼迫她们俩让出这宅子了 不过也不一定,“阿宁,咱们有圣旨,这宅子可是你父皇明确说了留给你的,有遗旨为证,而留给我的那一小半,也是陈长安自己亲口说的,再说了,你父皇也说了要他善待你我,他这皇帝才当几天啊。”不至于这么不择手段吧 “而且当初冬天挖鱼的时候,咱们不是还给宫里也送了一些么,按说这事他也知道啊”季雨菲觉得陈长安应该也是半信半疑的吧 但问题是,三公主之后说了,“挖鱼的事自然大家都知道,但地道的事并不是大家都知道,而且虎贲卫的人都是我自己亲自训练的,肯定不会往外传。” 所以说来说去,陈长安其实并不知道这宅子里的事也是,不然静娴郡主也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得了便宜了。 说起来,季雨菲现在对这位堂姑母的观感也是很有变化了,也开始庆幸没有让赵佳宇跟阿济一起去京畿道读书,人家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啊。 算了,先不想静娴郡主了,说起来人家也是为了自己打算,只是眼下的问题来了,正如三公主所说:“陈长安不会主动提出要这宅子,但搞不好他会让咱俩主动提出不要这宅子。” 第五百四十七章 西南望 那这事还是有点愁人的啊。 换句话说,也许很快陈长安就要开始针对她俩采取什么行动了 对此,季雨菲想了下,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还可以的办法:“你说,咱们可不可以当作不经意间发现了海棠花苑跟书房里那个暗道,然后邀请陈长安来现场观看,这样他就会相信里面没什么了吧” 三公主眉毛一扬:“你觉得他会信吗” 这有什么不可信的,如今三公主无权无势,要搬什么宝藏也没人可以使唤啊 “是这样的,”三公主解释了下:“当时为了给父皇镇咳,我不是带了很多蝙蝠和蝙蝠粪便进宫么太医们都觉得惊奇,说大冷天的哪里捉来这么多,我便说,是我宅子里发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地窖,当时死去的太子和陈长安都在旁边听到了,还问了我一些细节。” 那陈长安也不一定就记住这件事了啊季雨菲心怀侥幸,但转念一想,谁知道静娴郡主那边的说辞又是什么样的呢陈长安也不至于傻到仅仅看到一张图纸就相信她吧 想到此,季雨菲倒是又有了好奇:“阿宁你说,你父皇也好,当初的二皇子也好,信王府也好,甚至那帮前朝余孽也好,为何就对这么张图纸如此着迷呢难不成,地道里以前真的有过什么大宝藏”还是富可敌国的那种 有没有,三公主表示不知道,她也不感兴趣,这种金银珠宝什么的,不能吃又不能穿,还不如一堆粮食或者药材来得有价值呢,所以她的看法是,不用去想什么财富不财富,关键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张图纸 而且,“你还记得么,咱俩以前讨论过的,勇毅侯夫人那幅图纸也好,你手里那张图纸也好,总感觉不是原图,有人故意省略掉了一些原来的内容。” 这倒是,那张图纸因为看了很多遍,如今季雨菲也算是印象深刻,看起来很费劲不说,那些暗道都是独立的,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感觉就是画图的人想让你看到、但又不想让你全部看到,目的性很是令人怀疑。 想到这里,季雨菲总算想起来,当初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大行皇帝让三公主去查图纸来源的事,貌似是跟安国公府也就是如今避讳改名的宋国公府有关,这也是当初二公主被比较突然赐婚的原因。 但是按照时间关系,如果是宋国公府干的,先不论这图纸他们是从何得来,关键第一个为什么要送给信王爷呢仅仅是因为他住在那宅子里么要不然一个没有儿子的宗室亲王,好好过他的小康日子不香么 这样看来,信王爷死的可不冤,野心跟能力不般配啊,人家可能只是用他来做投石问路的工具,他还偏偏就要强行加戏,结果自己送了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妻女。 还是礼亲王厉害啊,先不论他是否也收到了这份图纸,单凭当初皇帝和太后对他们的信任,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也比黄泉之下的信王夫妇好多了,更不用连累他们的子女到现在还得跟静娴郡主似的殚精竭虑。 想到康王之前对自己科普的本朝太祖发家史,季雨菲给三公主也简单地讲了下,然后说了自己的结论:“也许宋家是想借此离间宗室或者说想测试宗室对皇室的拥戴程度结果还真测出来了,信王夫妇如此蹊跷离世,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怀疑吧不知道对皇帝这一招怎么想。” “哎,这么想的话,陈长安现在这么干,倒是很有可能会让宗室满意呢,毕竟静娴郡主也算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吧” “然后宋家见当初皇帝这么狠,不管他们后来知不知道实情,但那宅子后来空置,想必也是多少知道了一些情况,眼看当初做的事情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便又重新再在皇帝的亲儿子上下功夫。” “这么想来,搞不好不一定就二皇子收到这份图纸,有可能三个皇子都收到了,哦不对,那会儿好像陈长安年纪还小,也未开府,所以已经开府住在皇宫外的大皇子、二皇子可能都收到了,但不知怎的,大皇子没什么动静,二皇子却得了图纸就想着怎么破解,还为此动静挺大地娶了工部侍郎的女儿,结果却是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唉,虽然以前已经想到过了,不过如今还是觉得,刘妃这方面真心比不上徐贵妃,当然,如今两人都已作古,徐贵妃也还是在身份上压了刘贤妃一头。 想必当初刺杀张妃的时候,徐贵妃也是有想过的,杀陈长安她不一定能得手,旁边还有个宋驸马,而且杀了陈长安便宜了别人不说,也可能引发局势动荡,自己的儿子孙子反正也不能复生,还极有可能连自己的娘家都要遭殃,那还不如干脆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妃,反正这么一来张妃也不能活着风风光光地当太后了。 季雨菲觉得,按照宫斗剧的思路应该是这样的,宫妃们活着彼此争斗,到死也不放过。 而刘妃相对而言就没给自己留退路,那会儿她还有孙子阿泽呢,却不管不顾地朝皇帝扑过去了。 当然,爱之深恨之切,刘妃应该是最爱皇帝的一个了,可惜这么一来,自己和儿子都没有落个好下场不说,还连累她的娘家。 想到这,季雨菲也是想叹气:“你说这皇位有什么好还没摸到,就已经死了,不仅自己死了,还连累身边的人。” 但宋国公府照此推算,却是野心勃勃筹划多年,而且目前父子俩都还在京城。季雨菲看着,父子俩都挺厉害的,不知陈长安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此,季雨菲心里忽然又有了点希望,问三公主:“你说,静娴郡主献图纸的时候,会不会还告诉陈长安某些图纸来源的线索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啊,也许信王爷这方面比二皇子本事强,硬是给他查出了些线索呢而且这种信息,对陈长安也是有用的,只要他有心稍微派人查一下,搞不好就查到了宋国公府头上,然后 不等三公主回答,季雨菲自己就兴奋地说了:“宋国公府和陈长安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心态 难得的,三公主没有咧嘴也没有扬眉毛,听了季雨菲的话后先默了一下,然后手伸过来拍了拍季雨菲,以一副温和的语气问道:“亲爱的,自相残杀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有什么好处”季雨菲愣了下:“倒确实是没什么好处,但,但也没什么坏处啊”最起码陈长安那个变态不会有空再莫名其妙地来招惹自己了好吧可惜这话没法对三公主明说。 三公主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却严肃极了:“自相残杀,可是营地里最让人讨厌、最令人生气的事情阻止不了的话会被放逐,让他们自生自灭。面对外面存在的危险,不想着怎么去抵御,却在内部消耗战斗力,这不仅是在自己找死,更是在害大家” 季雨菲一听很无语:“可是咱们现在不是在末世,外面也没有丧尸好吧亲” 这一点,三公主听了后没反驳,估计想想确实也是,倒是季雨菲自己后来又不确定了,问三公主:“如果他们两方真干起来了,你说陈长安是不是就会放过咱们了”那时自然就没空来考虑要这宅子了啊。 对此,三公主的想法是,陈长安现在刚当上皇帝,他需要宋国公府的支持,所以如非必要,他肯定不会对宋家怎么样的,哪怕表面做个姿态;至于宋家,他家的大本营在西南,在京城应该也不至于会怎么样,何况宋家如果图谋了这么久,有的是耐心,也不急于在这时候。 季雨菲听了很是失望:“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短时间内肯定会和谐共处的是吧”风平浪静的,就很容易生出些别的事端啊。 三公主听了,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下她:“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希望看到他们和谐共处你这是什么心态” 幸灾乐祸的心态呗,当然,我也知道,这种心态不好,可我的心态早就崩了啊,因为陈长安那个变态季雨菲默然。 见她不说话,三公主还继续说:“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会和谐共处的,不过,”看了她一眼,“他们之间其实也有一些很微妙的彼此防备。” 何解季雨菲立马抬起了头等着她说出答案。 三公主清了下喉咙:“这个,目前只是我和师父的想法,哦不,猜想,你就这么听一听哈。” “是这样的,也就是这次静娴郡主的事情后,我们怀疑,可能静娴郡主和宋国公府也已经联系上了,照我师父的说法,静娴对我父皇应该是痛恨至极,对皇祖母不太清楚,不过她掩饰得挺好,所以我们也只是猜想。” “当然,猜想也是靠一些线索的,不是瞎猜。但信王府从收到图纸那天起,肯定就应该已经在宋国公府的注意范围内了,要不然不是白费一番功夫了么” “所以当初信王府的动静,宋国公府应该都是知道的。而静娴郡主出嫁后的动静,他们也肯定都知道的,搞不好还暗中相助过,以前我的手下就曾查到过一些情况。” “如今静娴郡主把图纸交给皇帝,这事现在不清楚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宋国公府给她建议的,但静娴郡主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知道这样做才能给她儿子争取利益,所以也乐意做,目前为止不清楚陈长安那边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他对宋国公府了解多少。” “但我师父说了,自古上位者均多疑,所以陈长安如果想要用宋国公府,自然也会对他们进行深入了解的,也就是说,一边用他们一边也防着他们。” “静娴郡主这么突然的一个动作,陈长安肯定会怀疑的,但怀疑归怀疑,想必静娴郡主也是有一定说服力的,何况她现在就一个人,清远伯府已经没了,也不用太顾虑,所以接下来,就算是为了试探静娴郡主,他也会开始对这宅子之事进行调查。” 眼看季雨菲瞪大了眼睛,三公主嘴一咧,还加了一把火:“而且搞不好会让宋家的人来调查,宗亲不是得避嫌么然后正儿八经的部门又太高调了,嗯,我和师父都猜,应该是让宋驸马这个妹夫来干吧” 好吧,感觉心态真的要崩了,没想到静娴郡主也好,陈长安也好,大家都这么有心机。 而且虽然这宅子自己本来是当做意外之财的,但好歹也是当初三公主通过努力得来的,可不能被陈长安这么收回去想到此,季雨菲就捏紧了拳头问三公主:“说吧,咱们现在得怎么阻止那帮人把宅子收回去” 三公主有点意外地看了眼一副跃跃欲试样子的季雨菲:“谁说要收回去啦人家只是来调查一下好不好” 哦好吧,理解错了,但,“那万一他们在调查过程中给你找点什么罪名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对这种理解,三公主很无奈地双手一摊:“小雨同学,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找罪名他们要找的是图纸里的秘密,这些秘密又不是我做的,是前朝留下来的啊” “其实如果他们要调查得出来,我倒是也挺想知道的。不过如果是宋昊哲来,那图纸就是他们家出的,我估计没什么太大结果,再说了,地道里现在连蝙蝠都没几只了。” 季雨菲感觉自己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听来听去,感觉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除了晚两年成亲这个也算客观的原因之外,其实陈长安登基为皇这件事也好,那张不知送出了多少份的图纸也好,其实对康王府和自己都没什么影响那不是可以好吃好喝地开心走起了 季雨菲有点不太确信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三公主点点头:“据我所知,你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以后心态好一点。” 眼见季雨菲迅速绽放出一个笑容并很不走心地回了自己一句“彼此彼此,你也是哈”,三公主咧了咧嘴: “我的心态肯定好啦,虽然我没你这么运气” 啥季雨菲的笑容立马就迅速收了:“什么意思你会怎么样” “哎呀,其实也还没有发生啦,所以不一定的,不过,应该也快了,”三公主说了句挺玄乎的话,然后拍了拍季雨菲,说了句让她目瞪口呆的话:“君须知,内忧则外患生也” 第五百四十九章 内忧 啥?季雨菲的第一反应是听不懂。 等到心理上做好了准备,便也还是反应过来了:“这话是你师父教的吧?” 还跟我拽起文言文来了?季雨菲这个21世纪的大学生自然是表示不服。 对此,三公主坦率承认:“对,这一点我还挺佩服这个世界的,语言很精辟!我说了一大堆,最后我师父就用这几个字给总结了,你听得懂吧?” 自然是听得懂的,毕竟中学里学过文言文,而且这也就一句话,简洁明了。 只不过,这话背后的意思听着怎么有点惊悚啊:“你说清楚一点,内忧是什么?外患又是什么?” 光自己好吃好喝的有什么用啊?大环境如果内忧外患的,谁还能安心过好小日子啊? “你想想看?”三公主卖了个关子。 想想看?内忧有什么?应该还是朝堂居多吧?毕竟三公主又不是后妃,而且陈长安如今后宫也就只有一个半人—何梦瑶和张琳,何梦瑶对三公主没什么恶意,张琳如今身份还不明确,且这人智商不够,不至于会对三公主造成什么麻烦。 那从朝堂上来说么…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如今都不是虎贲卫指挥使了,按说朝臣们应该也不会对她这么个大行皇帝遗旨里交代继任皇帝要好好照顾的公主发难吧?除非是像张皓然这样跟她有私人恩怨的,但张家如今太瞩目了,成了正儿八经的承恩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而且上面的张大学士和下面的张天成都不会答应。 所以想来想去,季雨菲表示,她想不出谁会对三公主不利。 “谁说是针对我的问题?”三公主又扬起了眉毛。 季雨菲现在也没了脾气,咬着嘴唇想了想,刚才三公主那话怎么说来着?“内忧则外患生也”,然后还说什么,“其实也还没有发生啦,所以不一定的”,,但是又说“快了”?那看来还是侧重于说后果啊,而且这种后果还没有发生,只是预测。 想了想,季雨菲便问了句:“在哪个方向?提示一下。”既然是外患,那肯定应该是在京城范围之外吧? “聪明!”三公主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嘴也很配合地咧了咧,然后很令人意外地问了句: “你家谢宜江,最近在中南道过得不怎么样吧?” 这话一说,季雨菲赶紧问她:“宜江的事你也知道?他怎么啦?” “我当然知道啊,我跟谢宜江一直有联络的。”三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给小四写信啊,呵呵!” 呵呵啥?给三公主写信?这谢宜江到底是给多少人写信?怪不得说公务繁忙无暇写信!季雨菲咬了咬嘴唇,有点闷闷地问三公主:“那他在信里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啥,反正就是跟何总督有点不愉快,没事的,呵呵。” 能不能不要再呵呵了,季雨菲既无语又郁闷:“所以陈长安在处理了卫国公府和清远伯府后,接下来要找护国公府开刀了么?” 那这不是外患,而是内忧啊!哦对,刚才这家伙确实是说内忧,这么一想,季雨菲顿时忧虑了。 好在三公主摇摇头:“不会,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毕竟谢宜江是我父皇亲自派到中南道的,然后护国公的弟弟,你知道吧?是在西北驻军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想开刀就开刀的,真要这样,外患可就真的要马上出现了。” “我想说的意思是,目前来看,何总督应该不知道他女儿的具体情况,不过我师父说了,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不会怎么样,毕竟如今他成为了皇后娘娘的父亲,说什么满门荣耀,所以现在他对谢宜江的制约,有可能是陈长安的意思,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意思—” 季雨菲关心则乱,赶紧打断她的话:“那你分开说说,如果是陈长安的意思,宜江会怎么样,如果是何总督自己的意思,那又会怎么样?” “哦,我先说是何总督自己的意思吧,其实你也可以回去再想一想,如果仅仅是他自己的意思,那么只是说明,他跟谢宜江可能某些想法上不一致—” “这个不太可能!”季雨菲再次截住了三公主的话:“宜江过年时回来还跟我说,他跟顶头上司王应钦也好,跟何总督也好,彼此间相处都挺愉快的,毕竟他年纪轻嘛,而且过年时何家还托他让我帮着给何梦瑶捎东西呢,要是关系不好,也不至于敢托付他啊。” “那就是陈长安的意思呗,”三公主倒也从善如流,立马改口:“那样倒确实更说得通,而且也说明,这何总督其实脑子很灵光,说实话,他对你家谢宜江不算太为难,毕竟连你这边都知道了他如今的情况,可想而知也没做得太过分,不过我也是想不通,陈长安这么做是为什么呢?照我师父说的,有这打草惊蛇的功夫,他还不如慢慢布局准备对付西北的谢远将军呢,那才是实打实的…” 那是因为陈长安只是单纯地不爽谢宜江好吧?而且谢远将军那里谁知道有没有派人在慢慢对付,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这都不是内忧,而是隐忧了! 不过谢家既然能派人告诉自己,谢宜江既然跟家里能保持如今隐秘的联系,想必最近最具实力的谢远将军更是有所防范吧?想到这里,季雨菲便继续有气无力地问三公主: “先不说这个了,还有别的吗?” 还是说些自己范围内的人和事吧,之前一个静娴郡主已经够让人失望的了,刚才又来一个何总督,也就是何梦瑶她爹,要么等下干脆说下长公主吧,毕竟闻太师如今位高权重,俨然是文臣里的第一人,与武将里的宋国公并驾齐驱。 “哎,别误会,我没跟谢宜江写信,就是通过别的人相互联络下情况,呵呵!”三公主见她一副发蔫的样子,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便咧了咧嘴解释道。 那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在郁闷自己的社交圈,本来就没几个人,现在更是没什么人了,估计以后只能跟你愉快地玩耍了。 “阿宁,你说,长公主是不是也在算计着咱们?”谁知道是不是只是表面跟夫家老死不相往来似的,闻太师是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据说门前巷子里马车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搞不好有人就不走这条道,改去长公主府上找路子呢?反正只要没和离,公主和驸马就还是一家人,那闻府就跟长公主府脱不开干系。 “长公主啊,”三公主倒是认真抬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知道,她那边我没注意,没什么动静。” 一边说一边叮嘱季雨菲:“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跟我说一声。” 季雨菲不太想进宫,宫里的帝后如今都是自己不想见到的人,便回了声:“真有情况,难道还要我进宫跟你说啊?宫里多少眼睛盯着呢!”何况如今这样子,长公主府上也还是少去吧。 对此,三公主表示不用那么费劲:“你要真有什么事,跟门房说一声就行,我会出来的。” 然后认真看了看她,又补了句:“你脸色看着不好诶,是不是游泳游的时间太长了?早点回去歇一歇吧!” 歇什么歇啊,现在哪有心情歇啊!季雨菲叹一口气,继续问她:“我没事,内忧说完了吗?那外患呢?” 第五百五十章 外患 “嗯,有些也不知道算是内忧还是外患,”三公主有点迟疑地说道。 好吧,貌似跟自己无关,但皇帝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季雨菲便让三公主直说:“反正我也想不出来,很多事情,你得有了解才有发言权,我反正是两眼一抹黑。”朝堂上的事情,别说她了,康王都不一定有三公主清楚。 “其实也很简单,朝堂跟后宫是相关联的,”三公主提醒她:“你想啊,去年这时候,刘妃和二皇子死了,虽然表面上被我父皇给压下去了,但刘妃的娘家,她家在京畿道,她爹后来病死了,她有个弟弟,好像不知怎的就辞了官,现在在一家书院里教书,哦对了,就是你外祖父开的那一家。” 这话一说,季雨菲心里一咯噔:沈家的事,貌似没跟三公主说起过啊,她怎么这么清楚 “你别担心,这事我老早就知道了,去年的时候,父皇让我去查验的,而且不瞒你说,你外祖父那边,其实父皇一直都有派人,后来因为刘妃的弟弟去了那边,还多派了几个人。” “我感觉,你父王其实也是一直知道的,所以我也就没说,反正一直没什么事情,不过后来父皇快死的时候让我把他们都撤了回来,放心好了” “哦对了,还有洪家,他们那边其实也是有人的,不过没几个人,然后本来在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要加派人手的,但后来父皇不是不行了嘛,就算了。” “你放心,不要这么瞪着我,我跟你说,这些人在父皇临死前都吩咐我给撤了,现在没事了。” 没事你个头啊要不是石桌咯手,季雨菲简直想拍桌而起,死皇帝自己做了坏事还防着人家报仇么可怜刘妃一家,也就这么被坑了。 想起来,貌似当初那禁卫军统领黄安好像就被降到了京畿道当什么神策军指挥使,原来是障人耳目啊 怪不得康王这些年忍着不跟沈家联系,又说什么他们送给自己的及笄礼物忘了拿出来,其实是不想给彼此惹麻烦啊,旁边一直有人盯着呢 不过洪家干嘛也派人去盯着啊这是防着太皇太后么但洪家不是宗室,又不是武将,也没有当什么官职,至于防他们防得这么厉害吗关键之前人家不是还在守孝当中吗 算了,不是说现在人都已经撤回来了么,那还是问以后的事吧:“那你说,这些事陈长安知道吗” 这事很重要,老的已经死了,但万一临死前告诉了小的,那这小的还继续这么做,那可就太讨厌了 三公主摇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没有的吧陈长安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咱们刚才不是一直在说内忧嘛,相比刘妃的娘家,其实陈长安目前在紧张应对的是徐贵妃的娘家,还有太子妃的娘家。这些事现在应该龙膘卫在做,然后很多事陈长安也还在熟悉和了解当中,肯定顾不上你们这几家。” 也是,一个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无权无势的,一个是孙子已经过继给宗室的太妃的娘家,再一个是死去多年没有男性子嗣的亲王妃的娘家,别说如今还有内忧外患,就算是平常时期,呵呵,如果不是死去的皇帝心里有鬼,应该也不会派人防着。 眼见季雨菲冷笑两声面色缓和了,三公主便又加了一句:“所以我说,这些事情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太担心。” 不错,季雨菲觉得,现在自己确实不用太担心,徐贵妃和太子妃的娘家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这两家人,你说他们会相信一家四口暴亡的事情吗都是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且都混得不错,心里肯定早就有谱了,那么现在没什么动静,想必也是被陈长安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因为国丧期间,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应对吧 怪不得,这下季雨菲是真心明白了三公主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果然是内忧则外患生也 而且虽然不一定会发生,但感觉发生的可能性很大啊,那两家可都是有实力的人家,搞不好现在已经联合起来了呢 21世纪的时候,某个东南边的邻国,不就是隔三差五地就有军队头头把他们看不过眼的总理轰下台么,这道理是相通的,谁的实力强,谁就占据了高位。 当然,陈长安再不济,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而且后面还有中南道何宋国公府在支持,真要正面交锋,起码道义上就是他稳赢,更不要说其余的兵力方面。 想必这也是徐、梁两家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动静的原因吧 唉,反正就陈长安这么一个皇子了,再下去,也没有别的人来继承了,阿泽没指望,其余的是宗室,严格来说,血缘上已经是三代以外的远亲了,那还不如陈长安来当呢,皇祖母好歹还在宫里当着她的太皇太后,自己也好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亲王府郡主。 “阿宁,那你说,这种外患的可能性有多大”季雨菲觉得还是问下三公主比较靠谱,现在看来,她那虎贲卫指挥使真不是白当的。 这一点,三公主表示没法回答,毕竟只要有一丝可能存在,那它就会发生,更何况,如今她毕竟不再当差,能掌控的范围也就在京城及附近,中南道那边还是靠着谢宜江在了解情况,所以远在东北的宁国公府梁氏的动向基本不清楚,至于徐贵妃的娘家,她爹徐将军虽然依然健在,但早已不再带兵,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在东部沿海地区当个驻防将军,妹妹则嫁给了哥哥的副将,也算是当地的土皇帝。 “所以这两家,有很大的实力,但也有弊端离京城太远,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一定能怎么样,倒是很快不是就要那个登基大典了么那倒是确实需要防范一点的。”三公主最后来了这么一句。 眼看季雨菲一听脸色又严峻起来了,嘴咧了咧:“好啦,这些事你担心也担心不来的,做人要乐观一点嘛,你想啊,当初我们就那么个营地,营地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不也还是” 话没说完,就被季雨菲往嘴里塞了个大鸭梨:“快吃,吃完就走人” 第五百五十一章 议亲 这场云湖边的谈话后,季雨菲晚上好好睡了一觉,梦里各种人物轮番登场打来打去,不过打到后来还是剩下了她,然后谢宜江和三公主一前一后在保护她,于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想到梦里的情形,季雨菲便又觉得神清气爽了。 这一点上,季雨菲自认跟康王挺像的,两人都是一样的鸵鸟心态,碰到深刻长远的棘手问题,呃,那还是先不去想,得过且过好了。 如今也是这样,季雨菲躺在床上回想了一番昨天三公主跟自己透露的信息后便坦然地安慰自己:“这么多的内忧外患还未解决,三公主是他妹妹,我是他堂妹,都是他老子临死前交代要好好照顾的,还都是无权无势的弱女子,陈长安为什么闲到要跟我们过不去是当皇帝当到太无聊了吗” “再者,朝廷不是有种官职叫御史吗那个跟张天成一起得了彩头的,对,叫陆俊翰,他爹的官职是左都御史,好像就是专门负责挑皇帝毛病的,闻太师之类估计都得怕他,这也是制约陈长安的一大条件,所以虽然长远来看不知陈长安会不会跟他爹一样派人来监视我们,但既然宜江他们都在积极应对,等他腾出手来对付,搞不好我们早就结婚了哈哈” 想归想,季雨菲之后还是挺谨慎的,除了每天按时去云湖游泳之外,基本闭门不出,就这么一直待到了八月。 登基大典的正日子是八月初六,不过各地出席的人员在七月底其实就陆续开始抵达了,刚好天气也开始转凉了,于是难得的,京城里一扫上半年的颓势,开始呈现出了一种热闹的场面。 为这,京城里礼部馆驿爆满不说,连带各家酒楼饭馆客栈都生意好到不行,毕竟来出席的都是大人物,大人物自然带了很多人前来,于是一时间,京城各处街道都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天气又好,秋高气爽的,京城老百姓们憋了好几个月的娱乐活动也总算恢复正常了,该嫁的嫁,该娶的娶,该吃喝的吃喝,该玩乐的玩乐。 这当中,虽然季雨菲一直在翘首期盼谢宜江早日归来,但在八月初的时候她也没闲着 白丁香竟然要跟西门家开始正式议亲了 当白流苏期期艾艾地过来跟自己说的时候,季雨菲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丁香比自己还小一点,虽然也及笄了,而且白流苏还八字没一撇呢,这样不是挺让做姐姐的尴尬么而且古人都讲究长幼有序,这样也乱了啊 流苏却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虽然没把话说绝,却也大致表明了心意,说是自己从未起过要嫁人的心思。 季雨菲:这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阴影么但是流苏多稳重的一个姑娘啊,太可惜了 白流苏却咬着嘴唇依旧坚持:“郡主放心,只要您不嫌弃,奴婢以后就一辈子跟着您,保护您” 当然不嫌弃啊,只是,这才十六七岁的姑娘,fg是不是立得太早了点儿 见季雨菲依旧一脸惋惜地欲言又止,想了想,白流苏还劝她:“郡主放心,季嬷嬷不也过得挺好么” 人家那是深宫不得已啊,你这么说,想过季嬷嬷她老人家的感受么 不过,季嬷嬷确实过得还挺开心的,王府里如今内宅基本是她说了算,整天忙里忙外的算了,眼前事急不得,以后再看吧,先嫁一个是一个,或许流苏只是缘分未到吧 当下把白流苏的事抛在一旁,丁香好歹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虽然这姑娘有时候不太靠谱,比不上她姐姐稳重,但关键时刻也没掉过链子,何况太皇太后身边还有个表姐欣娘,季雨菲记着自己以前跟西门家的那处点心铺子,当日其实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西门家也只是用来做个投石问路的引子,自己也去看了两次,貌似生意不是很好,毕竟开发的点心太过现代,性价比不高,后来就起过念头打算以后借花献佛送给丁香,如今既然到时候了,少不得,季雨菲在季嬷嬷的陪伴下见了一次白夫人,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 白夫人自然是谦让不已,好在季雨菲是铁了心要送的,加上季嬷嬷也在一旁说和,最后也还是接受了,之后三人顺便又说了下白流苏的心思。 对此,白夫人表示,起码这两年会先随她去,饶是季嬷嬷,也在一旁给听得急了:“哎呀夫人哪,你这心也太宽了吧流苏多好的一个姑娘,过了这时候,那可就不一样了呀”谁都知道,姑娘家就这么几年花期,过了便就过了,到时再找,条件好的人家就不一定能找到了,虽说宫里的欣娘也已经过了二十了,可人家那是在宫里没有办法,再说了,欣娘伺候的可是太皇太后,再怎么着,后半辈子也是不愁的。 但流苏不一样,伺候的只是个没啥权势的亲王家,自己家中只有个寡母,如今妹妹又议了亲,也幸亏郡主不多想,要不然心思重一点的,还以为她是贪图以后跟着主子到谢家去呢。 所以照季嬷嬷的想法,妹妹丁香现在议亲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对方西门家是门好亲事,人家不嫌弃白家这么孤儿寡母举目无亲的,那自然得赶紧把亲事给定下来,反正成亲可以拖得晚一点,最好是在流苏也议了亲之后。 谁知今儿连白夫人竟然都说,这两年内如果没议亲也没关系,那丁香就算愿意,西门家也不愿意啊,季嬷嬷顿时就给急了。 白夫人见了,赶紧过来拉她的手:“好姐姐勿恼,这婚姻大事啊,就讲究一个缘字,有缘千里来相会,兴许啊,也用不了两年,搞不好一年内,流苏也顺顺当当地议了亲了,咱不急” 季雨菲则在旁边算年龄,严格来说,就算真的是两年后,其实白流苏也不到二十,要在21世纪,其实也就高中刚毕业,没谈恋爱的女生满坑满谷,哪怕过了二十,就自己当初那个寝室,都大三了,不照样四个母胎单身么 所以其实也无所谓,只是这个时代条件略苛刻了点儿。 不过很多事情,也不能光讲究个先来后到,就好比那静娴郡主和长公主,当初也是最好的年纪风风光光出嫁的,到头来也没见婚姻美满、夫妻恩爱啊 然后是这个时代最主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次轮到了二公主,虽然后来因为一天内丧父丧母受了刺激,但如果她那宋驸马是真心自己喜欢的,搞不好也不一定会精神崩溃,反正自从上次去府里探望过后,季雨菲就总觉得,这两夫妻的关系也是说不出来的怪。 想到此,季雨菲便打断那还在拉着手说着掏心话的白夫人和季嬷嬷:“没事,流苏的事咱们都不要给她压力,回头慢慢替她留心着,搞不好啊,她会跟我一起出嫁呢”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失望 也就自家这位爽快的主子,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自己成亲出嫁的事,季嬷嬷无奈。 但想想也是,人生有多少事,其实都是说不定的,也许转头人家就议上亲了呢,反正亲娘在这里,现在说得轻巧,回头皇帝不急太监自然还是会急的。 于是丁香的婚事就这么顺利定了下来,之后流苏又来跟季雨菲说,西门家请人算了过门的日子,说年前有好几个好日子,其中十一月十八那个日子挺适合,天气比较凉了,饭菜之类的可以提前一点时间准备也不会坏,但又不算太冷,那个时节也不太会下雨,下雪的时候又还未到,两家人觉得,十一月成婚挺不错。 季雨菲自然觉得也不错,不过:“流苏啊,西门北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这是他逼着家里定下来的吧” 流苏的眼神有点闪烁,说也有部分原因是西门家打算在年后让西门北去外地历练,成了亲带上丁香同行,有她照顾着宝贝孙子,家中老人也放心。 意思是婚后丁香就不留在府里了季雨菲觉得无所谓,这两人当初是皇祖母心疼孙女给赐下的,以前也跟着自己在宫里,所以不算是王府的下人,如今要“出嫁从夫”,那也乐得做个人情。 眼看季雨菲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白流苏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更加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边的季雨菲,在问过西门家那位老大西门南的婚事、得知他也已经定了亲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只让流苏去跟丁香打听,到时想要什么结婚礼物。 “郡主,您真是对丁香太过抬爱了,郡主之前已经给她送了那铺子,如何还能再要郡主的礼物。”白流苏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这人,干嘛替你妹妹做这个主啊”季雨菲嗔她一眼,顺便“刺激”她一句:“成亲当然得要有礼物啦,而且这礼物我会尽量满足的,让她放心提我跟你说,流苏,你以后成亲,我给你的礼物只会多不会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饶是流苏稳重,这会儿也给逼急了,抿着嘴红着脸一声不吭地退下了,把个季雨菲给逗得在屋里哈哈大笑。 最近心情真是好啊,天气凉了,丁香的事情也定了,眼下就只等着谢宜江回来喽 可惜,在季雨菲满心的期盼中,八月初二,三公主突然到了康王府,见到她,第一句话便是:“谢宜江回不来了” 啥惊得季雨菲简直是从床上滚下来,鞋子都顾不得穿,光脚蹿到她面前:“你说清楚,什么叫回不来了” 灭口应该是不至于,难道是被何总督给关起来了 “哦你别急,就是陈长安没让他回来的意思,”三公主说话大喘气,“今天我在宫里见到何总督了,然后据说王应钦来了,所以谢宜江就没来,这是何总督当面跟我说的,陈长安也说了,说是谢宜江年轻,刚好让他历练一下。” “历练个屁”季雨菲气得大吼一声,并大力拍了下桌子,好疼。 “没事,回头我陪你去中南道看他吧,你俩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吧”三公主见她气成这样,也难得地出言安慰了句。 “放心,你要没空,我自己也可以去,不,我去定了”季雨菲咬牙切齿地回答。 三公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最终也还是耸了耸肩没说什么,一边在桌上的果盘里找吃的,一边还继续说:“我跟你说,谢宜江在中南道那边受到的待遇绝对是陈长安的主意,这次我是明白了,真的,何总督到宫里见他女儿,刚好皇祖母让我送点吃的给何梦瑶,然后我就问起了谢宜江,结果陈长安就说了历练的事。” 那还用说么,肯定就是陈长安这变态干的事啊,季雨菲手疼,但又不解恨,便踹了下桌边放着的一个凳子。 “咣当”,凳子被踢了个四脚朝天,动静挺大,吓得白流苏都进屋来了,眼睛还一下看向了三公主。 “没事,流苏,就是你家郡主听说谢大人这次不回来了,空欢喜一场,拿个凳子出气呢”三公主手里拿个桃子安抚白流苏。 “去吧,流苏,我没事儿,踢完了就气顺了,别担心”季雨菲叉着腰喘气。 白流苏便担忧地看了眼季雨菲,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你别生气了哈,乐观一点说,这事对谢小四确实是个历练,没事儿的,人谢家还在他后面呢,放心,回头咱们就找他去”三公主好说好歹,总算让季雨菲消了点儿气,顺便问起了都有哪些人来京观礼。 “不认识”三公主先一口否定,然后想了想,说应该都是各地主政的官员,不过她如今也没有父皇带着,自然是见不到这些官员的:“哦对了,你知道今儿为什么我要到你们这儿来么,除了告诉你谢宜江的事,也是为了躲陈长安的差遣,烦死了” “那些官员都带了家眷,何梦瑶和我负责招待,这事我觉得本来是轮到陈婉贞的,但她不是有点疯么,结果就轮到我了,我又不认识她们,我还说呢,要不让张琳去招待得了,然后陈长安就拉下了个脸,说我乱说话,不成体统,要去告诉皇祖母。” “我想想算了,不跟他计较,就跟着何梦瑶招待了两次,还是受不了,那些个夫人说的事情我又不感兴趣,然后她们的女儿们就来跟我聊天,聊什么弹琴啊女红啊,我说不懂,她们还表示不信,说我谦虚。” 季雨菲感觉自己的恶劣心情有点被治愈了,笑着问她:“所以场面很冷吧有没有小姐被你说哭” 按照这种方式交流下去,这帮本来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们,面对面瘫一般说自己不懂才艺的公主殿下,应该会有人被说哭的。 三公主倒是诚实地摇摇头:“那没有,不过有两个看着很难过的样子,烦死了,何梦瑶也有点责怪我的意思,所以今儿听说又有一场,我便提前跑出来了。” 得知后面还有一场专门针对在京高官女眷们的宫宴,以及登基大典过后在慈宁宫里的一场正式宫宴,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何总督不是觉得当皇帝的老丈人挺自豪吗,女儿也顺利当上了皇后,但是新皇后宫太空虚了,怎么都不合规矩,眼下又要登基了,那就明摆着的,之前已经被朝臣们谏言过两次的事情,必须得提上议事日程了 纳妃,扩充后宫。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人肉背景 陈长安长成那样,别说他是皇帝了,就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也有大把的丈母娘乐意把女儿嫁给他,更何况眼下他还是个没有子嗣、后宫只有个病歪歪皇后的新君,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炙手可热。 季雨菲乐见其成,最好一口气多封几个妃子,当然,也希望摆脱了纪家、并且已经成功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张琳能把握住这次机会,然后以她对自家表哥的爱慕程度,一旦名正言顺了,估计就要开始争宠,然后其余的妃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很快,陈长安的后宫就会开始上演各种活生生的宫斗剧 “喂,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狰狞”旁边的三公主拍了下季雨菲的肩。 “哎呀,没想什么啦,就是在想着,可能很快你就要搬出宫了,被烦的,呵呵。”季雨菲卖了个关子。 “为啥”三公主果然一脸懵,如今她在宫里住着也挺适应的。 “都说了被烦的嘛,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你不觉得呢,所以且看吧”万一这家伙不开窍,没觉得有什么可烦的也说不定,然后有三公主在,各位妃子又想拉她当助力估计到时场面就很有可看性啦 “喂,到底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狰狞”这次三公主直接出手拧了下季雨菲的脸。 “哎呀,真的没什么啦,在想到时宫宴上会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嘛”季雨菲左躲右闪,含糊回了句,真要跟这家伙明说,那就不好玩了嘛,反正她又不用怎么应对,目前都保持不败战绩。 “放心,宫宴你也逃不了”三公主面无表情地瞟她一眼。 “去就去,谁怕谁啊”季雨菲也得意地瞟她一眼。 果然,之后康王府就接到了宫里的通知,说是让郡主准备八月初四进宫,协同何皇后一起招待宫宴。 协同招待其实也没什么,该做的事宫里的嬷嬷们都做了,自己只要站在那里当个人肉背景就好,季雨菲便笑盈盈地问那位何皇后宫里的掌事嬷嬷:“嬷嬷,几位公主应该也都去吧”如此隆重场合,该有的人肉背景可不能少。 不过这位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嬷嬷说话滴水不漏,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只说等去了便知。 季雨菲便懒得再问,之后开始准备进宫。 一开始是打算让季嬷嬷跟着进宫,谁知不知怎的,白流苏竟然主动请缨说想去,理由是想要进宫看能不能跟表姐欣娘说下丁香定亲的事。 这么一说,季嬷嬷觉得也是,说到时宫宴上应该都有很多跟郡主一般年纪的年轻小姐,白流苏去挺合适,刚好又可以顺便传话。 反正就是场宴会,吃完走人,季雨菲觉得也不会有什么事,自己就是块人肉背景嘛,带谁去还不是一样。 于是到了初四那天,因着也算是半个主人,季雨菲大清早的就起来了,在季嬷嬷的建议下还特意穿了身淡蓝色的衣裙,照季嬷嬷的说法,虽然现在依旧是要穿得素一些,但如今刚好是金秋时节,宫里桂花想必都开了,那还是要跟它注意颜色区分,又说这种颜色姑娘们很少穿,但郡主肤色白皙压得住。 压不压得住季雨菲不知道,但想着这种颜色既然年轻姑娘少穿,那自己低调一点也是好的,便带着流苏出发了。 进了宫,自然是先去慈宁宫里见太皇太后,老太太还特意交代了几句,让她多看顾着点儿场面,说虽然宫里也会派嬷嬷去,不过皇后身子不太好,长公主又有事没来,而女眷们来得挺多,尤其是还有一些初次进宫的小姐,还是要多双眼睛的。 言谈间,季雨菲听着,她这位皇祖母似乎对何梦瑶的不给力有点忍耐不了的样子,也是,一个一直病歪歪的皇后,不过之前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难道现在又不行了 再还有,长公主有事不能来她能有什么事太皇太后没提到阿桃,但除了阿桃,别的应该都不是事吧 季雨菲心中疑惑,只恭顺地一一应了,之后便告退起身接着去了长春宫。 何梦瑶的样子看着还可以,就是脸色看着有点憔悴,又跟去年年底那会儿一样,脸上敷了粉但看着肤质状况不好,能明显看出浮粉,所以见她努力笑着免了自己礼的时候,季雨菲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 皇后也没那么好当啊,眼看着张琳在那儿越俎代庖般指挥宫宴的准备,再怎么大度怎么看得开,心气也不会太顺吧 但如今人家贵为皇后,何总督又对谢宜江有所钳制,季雨菲自不会再跟以前那般,于是便很客套地聊了两句,生怕之后冷场,就借口说时间还早,自己先去三公主那里看看,恭敬地退了出来,退出来时,很意外地,竟然又从身后经过的张琳那里听到了一声轻哼。 季雨菲很是怀疑地抬头看了下何梦瑶,不是说张琳已经得手了么那还这么看她不顺眼干嘛难道这是提前立威的警告眼看何梦瑶也是一脸苦笑,又不是询问的场合,想了想便依旧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 虽然好奇张琳这副样子何时转正,除了一开始看见自己草草行了个礼之外,之后便当作没看见一般的样子熟视无睹,不过鉴于这人现在已经达成了目标,季雨菲觉得还是暂时忍耐一下比较好。 反正之后的正式宫宴她应该不会出现的,没资格嘛,要不然眼前一直有这么个很讨厌的人在晃来晃去也是挺烦的。 只是这么看着,也越发希望宫里能尽快多添几位争风吃醋的妃子热闹热闹,这一点,反正别的人不知道,太皇太后肯定跟自己一样乐见其成,老人家自然是一心盼着有更多人为皇家开枝散叶嘛。 之后到了三公主的宫里,见这家伙依旧一身素白衣裙,季雨菲便建议她:“要么你换一身也太素了,好歹今儿你是招待的东道主。” “不用”三公主一脸不在乎:“就是因为我是主人,才要显出与众不同嘛,今天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会穿白衣服的” 那倒是,哪怕大行皇帝依旧还停着灵,但转眼新皇就要登基,谁会穿触霉头一般的白衣服 季雨菲点点头,这思路不错,那就随便吧,反正你底子好,又是皇帝的亲妹子,刚死了爹不久的孝顺女儿。 令人意外的是,之后重新回到长春宫,赫然发现二公主竟然也来了,虽然看着没恢复到以前那样,但就跟重新恢复的何梦瑶一般,好歹还是能见人的,见了她,也依旧是以前那般淡淡的样子。 季雨菲自然不会多话,连本打算出口询问的三公主,也努力地忍了,之后两人端坐下来专心做她们的人肉背景,静等宫眷们一一登场 第五百五十四章 套路来了 宫宴很正式,夫人们都穿着正式的诰命服饰,小姐们也都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宫斗剧里的各种幺蛾子,季雨菲全程保持自认为很得体的微笑,该回答的回答,该闭嘴的闭嘴,反正就是个应酬嘛。 而对这些夫人和小姐们来说呢,康王府郡主已经定了亲,当初跪求陈长安让她按时过门的那一幕,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于是对这位行出的郡主也就只是个面子情了;二公主已经成亲,人看着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惹不起,大家便行了礼就赶紧避开;长公主今儿没来,大家也不想问及原因,毕竟她跟如今鲜花着锦似的夫家闻太师府来往很不密切,大年初一还在慈宁宫里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跟闻夫人闹过不愉快。 怎么办看样子除了何皇后,似乎也就三公主可以略微寒暄了。 没话题可以聊怎么办那就只能硬聊了 季雨菲冷眼看着,毕竟都是在京城活动的人家,以往逢年过节的,大家对这位三公主不算陌生,加上三公主之前又当过虎贲卫指挥使,老实说,无论是夫人还是小姐,其实对三公主应该心里很有数才对。 但今儿为何大家对她都这么热情还对她从头夸到脚没看三公主这等心理强悍的人,到后来脸上都有点受不住了,一度打算起身出去避一避。 这家伙今儿可是一身素白、只差头戴白花了诶 虽然看着依旧美人一个,但那些溢美之词实在是有点尬啊,竟然有人说看到三公主便如感觉秋天的阳光照进了窗要不要这么诗意你要说冬天的阳光我还稍微相信一点,毕竟这家伙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冷得很。 所以这帮人是看上了三公主本人想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么 还是说,其实是看上了三公主的身份、想要她帮旁边的那些小姐成为陈长安的媳妇毕竟三公主敢说敢做的名声无人不知。 应该是后者吧如果是刚入京对三公主尚不熟悉的官员家眷,季雨菲表示还能信,但在座的都是京眷,三公主的彪悍在京城可说是无人不知,又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想要娶她做儿媳妇呢难不成这里面有张天成的娘 但张天成的娘意味着也就是张皓然的老婆,自家老公曾被打成猪头样,还能对“下狠手”的人表示出如此的诚意这,这违背人性啊 季雨菲想来想去,觉得这帮夫人按说应该是最会审时度势的,看来今天还是会有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之后便是例行的宫宴流程,鉴于如今这特殊日子,三公主是一身白,二公主也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大家便很默契地安静吃完了,反正宫宴就这么一回事儿,又不是真的到宫里来图个口福,无非就是吃完了大家一道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又或者打听打听消息。 当然,今儿这宫宴可不是一般的宫宴,夫人们心里有数,来之前也都叮嘱了各自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们,就等着宴席撤了之后的重头戏呢,果然,眼看着瓜果茶水已经上来了,何皇后便发话了:“果然入了秋就不一样了,这天也凉了,睡得舒服不说,早晨起来啊,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好闻得很。” 开场白来了,听到一殿附和声,季雨菲静等重头戏登场。 果然,何梦瑶不疾不徐地对着一殿的人继续说道:“本宫觉得诧异,问了下嬷嬷,原来呀,这几天太液池边的桂花林刚好开得不错,本宫想着,夫人们在这里彼此说说话,自是不要紧的,但怕拘束了诸位小姐,不如” 对着三公主和季雨菲微微一笑:“有劳两位妹妹,带诸位小姐前往太液池边赏花,如何” 赏花季雨菲一时没回过神来,这就是重头戏不过回头一看诸位夫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再看到小姐们或羞涩或欢喜的神情,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哎呀,原来是套路来了呀 看来果然是大型选秀现场啊,有好戏看了季雨菲内心一喜,面上倒是依旧保持着端庄,一拉还在愣神的三公主:“哪里哪里,皇后娘娘,臣妹乐意之至” 等下估计就可以看到各种宫斗剧里的原版戏码了,什么裙子上被泼了茶水啊,某个小姐绣着名字的手帕忽然不知落在了何处啊,哦,还有最经典的落水戏码啊,估计就会通通上演 女主目前暂时不知,待定,毕竟竞争太激烈,男主自然是早就内定的陈长安。 以前21世纪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男主是大家的,果然是啊 三公主被兴奋的季雨菲拉住手的时候,顺道还被她暗自掐了一把,所以也没做声,等到两人并肩出了长春宫,便低声问她:“不是说吃完就走么” 那也得看人家放不放你走啊,而且大家都在你一个人走,好意思么季雨菲恨铁不成钢地白她一眼,低声把她所做的猜测跟三公主讲了: “这事里面肯定有问题,估计就是给陈长安选妃创造条件,回头你跟着我,咱们看着点儿,别给某些有心机的姑娘当枪使就行。” 三公主摇摇头没说话,表示这种事情她一个末世来的姑娘实在无法理解。 但季雨菲挺兴奋的,看戏谁不想啊,“哎,你就想象是一帮丧尸包围了陈长安就行了,反正等下肯定会挺有意思的,哈哈” 到了太液池边,闻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循着香气而去,都不用宫女带路,自然就找到了那片桂花林。 桂花林依着太液池,林边已经放置了几张长桌,桌上放着瓜果茶水和点心,有专门的宫女和太监伺候着,旁边也都有座椅。 跟着她们俩一起来的小姐大概有十来个,想必身份背景都是经过了检验的,长相虽则各有千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就少有难看的,今儿又都进行了精心打扮,自然是都挺不错。 许是家中早有叮嘱,大家对这位面无表情的三公主看着很是敬畏,有几个倒是挺想跟季雨菲搭话,但见她们俩一直在一起,便也识趣地各自三三两两走动了起来,声音低低的,作赏花状。 “流苏,你不用紧张,这事跟咱们没关系,隔岸观火就行了。”好整以暇坐下的季雨菲,见白流苏一副戒备的样子,便笑话她。 流苏讪讪的笑了笑,人却依旧看着有点紧绷的状态,季雨菲虽然看着觉得奇怪,也没太放心里去,想必这个地方让白流苏想起了去年的落水事件吧,不过不是原身的自己,其实心里是没有一点阴影的,更何况,如今自己的泳技大有长进,就算被人再次踹进水里,也是能直接游到对面再好好走回来的。 于是一时间,闻着空气里一阵阵随风飘过来的桂花香,季雨菲也是有点感慨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过去,这都发生了多少事啊。 咦,等等,怎么传来了“救命”的声音落水的戏码开始上演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反套路(上) 季雨菲一阵兴奋赶紧起身往那被桂花树挡住的地方去。 比她更快的是三公主,已经直接往人声处大踏步地过去了。 “哎,阿宁”季雨菲赶紧想叫住她,大白天的,周围不是宫女就是太监的,这样也能落水肯定有猫腻啊 可惜三公主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 季雨菲便叫白流苏:“流苏,你也赶紧过去,看着点儿三公主。”别真的被人当枪使了。 “没事的,郡主,公主不会吃亏的。”白流苏毕竟沉稳,依旧坚持跟她一起过去。 于是等季雨菲挤进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的人群里时,看到的便是三公主蹲在看着已然晕过去的一个穿紫衣的姑娘身旁,正伸出两根手指在摸姑娘脖子上的颈动脉,见她进来还抬头问了声:“是不是要做人工呼吸” 眼看这姑娘一副紧闭双眼的样子,季雨菲也是无语了,不是吧这在水里也没多久啊,竟然就这么严重了多半是装的吧这套路在21世纪的宫斗剧里都快用烂了啊 再说了,如今这环境下,单凭落水这一点,其实就不科学啊 要知道,严格来说,桂花林并不是直接在太液池边,由于整个太液池水面开阔,水边还特意辟出了一条马车都可走的宽阔游步道,而且本来水边还都种着很多荷花作观赏,因为去年她们俩的落水事件,后来宫里便把荷花都给清除了,今年水边看着光秃秃的没啥可看性,谁会没事儿站池边去啊 这事太可疑,季雨菲决心不趟这趟浑水,便朝三公主摇摇头:“人工呼吸是针对呼吸停止、心跳骤停的情况。”反正这也是实情。 正说着,旁边一个围观的绿衣姑娘忽然就哭了:“陆姐姐,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声音颤抖,一副害怕的楚楚可怜样子。 嗯,戏精来了。 不管跟此事有没有关系,想要博个存在感的心思肯定是有的。 季雨菲没理她,先让旁边的宫女赶紧就近去取套衣服来,干净的就可以,这会儿天气还热,衣衫单薄,落了水未免有点不雅。 又问了下三公主是否有去请太医,得知已经去了,便示意其他姑娘该干嘛干嘛去:“大家不用惊慌,太医很快就来了,没事的。”看这姑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三公主听了也点点头起身:“不错,我已经派人去长春宫跟皇后娘娘说明了,想必你们的长辈很快就过来了,大家再抓紧时间赏会儿花吧。” 谁还有心思赏花啊,不过老是围着也不是个事儿,大家便还是听话地散开了,在远处看着。 之后很快,一套干净的宫女服饰送来了,三公主便蹲下身给那姑娘披在了身前,又安慰那个抱着她家小姐自己却在不停发抖的丫鬟:“不用害怕,这事跟你没关系。” 季雨菲则皱眉问这可怜的丫鬟:“你们小姐是哪家府上” 这话一问,那丫鬟总算稍微不发抖了,低声回答:“回郡主,奴婢小姐是左都御史陆大人府上。” 啥这紫衣姑娘是陆俊翰的妹妹季雨菲再仔细看了看,哦,还真是,之前在长春宫没来得及细看,人多嘛,后来陆小姐又闭着眼睛咦这陆小姐的眼睫毛现在看着怎么感觉有在轻微抖动啊 所以这是装不下去了吗但是这姑娘根据之前的印象看着不像是个小白花啊 季雨菲便决定试探一下,便背对着其余的人凑近陆小姐耳边低声问了句:“你是被人推下水的吗没事吧” 果然,那陆小姐的眼睫毛快速抖动了几下,然后点点头缓缓睁开了眼睛,见眼前只有季雨菲和三公主,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摇摇头,低声说道:“还请公主和郡主恕罪,刚才,刚才看水里的鱼儿,一时太入迷了,没注意”。 看鱼光注意荷花了,太液池里有没有鱼倒没太注意过。 不过陆小姐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临时的借口,这帮姑娘谁家不是深宅大院的,难道家里后花园里的鱼没看够 还是太液池里养了无比珍贵的锦鲤 锦鲤也不会游到岸边让人随便看吧 “哎,这太液池里的鱼没人抓吗”三公主碰了碰她胳膊问道。 季雨菲:这鱼是重点吗重点是这姑娘说她是自己落的水鱼只是个工具 但是不对啊,这么一来,就不是宫斗剧了啊 季雨菲疑惑地看一眼陆小姐,这会儿这姑娘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将计就计好了,反正咱也不趟这浑水,如果说是被人推下去的,那她们俩这领队搞不好还要被盘问。 只是这么一来,这陆姑娘的名声不就不太好了吗堂堂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在宫里因为贪看太液池里的几条鱼,竟然失足落水了 回去会被挨揍吧这是自杀性的行为啊 于是在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时,季雨菲还是又跟她确认了一遍:“陆姑娘,你确定当时没有别的情况” 眼看着她依旧低头点了点头,而那位抱着她的丫鬟都忍不住说了句“小姐”,季雨菲心里有数了:虽然这位陆小姐肯定是隐瞒了什么情况,但她愿意一力扛下,那就随她去好了。 拉一把不知道宫斗套路的三公主:“咱们去迎一迎皇后娘娘吧” 这次季雨菲在一大堆人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张琳,因为这姑娘现在换了身淡黄色的衣裙,在墨绿色衣裙的何梦瑶和一众稳重色调夫人们的身边有点醒目。 季雨菲有点意外,不禁多看了两眼,但张琳没注意到她,似乎是在跟夫人们说着什么。 季雨菲直觉不想跟这人多打交道,便拉了下三公主,低声跟她说:“等下皇后问你什么,你就按陆小姐说的照实回答好了,别加多余的话。然后”看了下兴致挺高的张琳,又加了句:“注意下张琳。” 总觉得这人跟着何梦瑶来没什么好事,按说如今不是她该来的场合,但桂花林之行是自己和三公主带的队,如今出了事,怎么着也得赶来刺两句吧 果然,等一行人走到了跟前,三公主和季雨菲还在给何梦瑶行礼呢,张琳竟然就抢先问了句:“哎呀,陆姐姐这是怎么啦” 这话,你要说不懂礼可以,你要说是关心陆小姐自然也可以,季雨菲不知道去禀报的人是怎么说的,便忍着不吭声。 低着头坐在地上的陆小姐也没吭声,陆夫人在张琳惊呼出声后就越众而出快步走了过来,这会儿正抱着她女儿仔细询问,一时间也没人看到她们母女俩的表情。 何梦瑶便和颜悦色地问三公主:“阿宁,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反套路(中) 三公主的回答言简意赅:“哦,陆小姐说她在池边看鱼,不小心滑到水里去了。” “看鱼”张琳又问出了声,听着很是意外。 这话一说,别说夫人们面面相觑转而交头接耳,连那些站在后面的小姐们,季雨菲也敏锐地感觉到,她们不是很相信这个理由,倒是其中那位身穿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姑娘,之前不是还担心得哭了么,这会儿看着倒是没什么事了,面无表情地不知在想什么。 何梦瑶轻咳了声,压住了后面的议论声,低头问那陆小姐:“可有什么不适” 季雨菲听了,在心里暗自点头:皇后还不错,感觉是要息事宁人,当然,毕竟是在宫里,出了事也跟她有关,能大事化小最好。 眼见那陆小姐只摇摇头没说话,陆夫人则抬头跟皇后告罪:“皇后娘娘恕罪,都怪臣妾教导无方,这孩子平时就好奇心重了些,又是第一次来太液池赏景,想必光顾着高兴了只是眼下还请娘娘担待,可否请人腾出间屋子” 这话说得无可厚非,于是一直低着头的陆小姐,就这么裹着一套宫女衣裳,在陆夫人和丫鬟的左右搀扶下,匆匆去了皇后娘娘安排的一处宫室。 于是本来看热闹的场面,随着事主的离去,有点冷了下来。季雨菲回过了神,就觉得有点纳闷了:按说皇后娘娘都来了,这太医怎么还没到啊要是碰上急症,那不是还出大事了 这话,旁边的三公主很快就问出来了:“太医怎么还没来速度也太慢了” 好在,很快,这谜底就解开了:诚惶诚恐的两位太医,跟在一脸担忧的陈长安后面,随着“皇上驾到”的声音,正急匆匆地擦着汗赶来呢。 集体下跪迎驾的同时,季雨菲不着痕迹地往周围迅速扫了眼,何梦瑶眉头一皱,似乎是没有料到皇帝竟然来了,而她旁边的张琳则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并且,季雨菲感觉到,她还特意转头看了下站她斜对面的那位绿衣姑娘,被她这么一看,那位本来看着还面无表情的姑娘咬了下嘴唇然后低下了头。 张琳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阵看似恼怒的神色。 看来落水之事,哪怕不是这位绿衣姑娘干的,八成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只是,怎么感觉还跟张琳有关系啊 张琳当初不是还跟陆小姐一起逛街么那应该关系不错啊。 难道她还对当初没能嫁入陆府的事怀恨在心虽然那位陆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但你张琳不是一直痴恋你家表哥么 那这小鸡肚肠,还有这脑子季雨菲也是无语了。 只是,季雨菲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令人无语 大步走来的陈长安竟然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一把把自己给拉了起来,一边关切地上下打量一边问了声:“清妹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季雨菲目瞪口呆,看着陈长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旁边的三公主已经听得忍不住起身说了:“皇兄,落水的不是她,是陆小姐。” 这话一说,小姐们还在努力偷偷抬头花痴一身黑色绣金龙袍的皇帝天颜,旁边那些跪了一地的夫人则在心里暗自有了计较:这当中应该不知哪里出了差池,也是,反正只要进了宫出了事,向来是小事化大,简单变复杂,尤其又在如今这种紧要关头 季雨菲已经回过神来了,赶紧用力缩回手,一边尴尬地说着“我没事”,一边下意识地看向了张琳。 果然,张琳正恶狠狠地抬头看着自己。 不是吧,难道这人没脑子到假传消息给陈长安 张琳你这是为了啥 如果可以,季雨菲真想仰天大叫。 为了让大家看到陈长安对自己“特别关心”堂兄对堂妹关切爱护,大部分人应该也不疑有它吧再说了,假传自己落水之事给皇帝的人,要么是宫女要么是太监,这宫里头谁传的话,还不是一问就知 所以张琳这姑娘是真的脑子进水了么他们张家的精华分配也太不均匀了吧 随着季雨菲的目光,陈长安也看到了张琳的样子,眉头一皱,倒也没往下继续追究,先免了大家的礼,然后问了句:“陆小姐可还好” 这话似乎没有专门问谁,旁边的何梦瑶便赶紧回了句:“回皇上,适才已经让人护送陆小姐去歇息了,都是臣妾安排不周,请皇上恕罪。” 又吩咐人赶紧带着那两位太医去给陆小姐看看。 这话似乎提醒了三公主,眼见太医们跟着宫女走了,说了句:“皇兄,太医来得太慢了” 嘿嘿,阿宁就是神队友,每次言简意赅,却直达要点,加上刚才她说的那一句,很明确地提醒了大家:这当中分明是有人在故意诱导皇帝呢。 而且这两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帝后到时想息事宁人估计都不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季雨菲内心冷笑,看来这事多半是跟张琳有关系,搞不好是张琳本来想叫那绿衣姑娘推自己落水,然后阴差阳错的,陆小姐倒了霉,但张琳并不知道,只按照原计划直接去报了陈长安,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对自己“格外”关心。 想到此,季雨菲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颜色,分明是蓝色,哦,严格来说,应该叫蓝紫色,倒是跟陆小姐今天穿的淡紫色有几分相近,尤其是在太阳底下。 这么一看,季雨菲便更加笃定应该是那绿衣姑娘下错手了,也是,毕竟头一次做这么大的事,又是众目睽睽的宫中,绿衣姑娘的压力可想而知,紧张出错也是难免的。 但是,季雨菲转念又觉得还是想不通,张琳不是说已经跟陈长安那个了吗干嘛还如此嫉恨自己啊 而且自己落水也不会死啊,旁边都一堆人,跟刚才陆姑娘一样,很快就被救上来了,顶多出点丑而已。 难道是觉得如今已经被陈长安宠幸了,仗着陈长安不会收拾她,便来给自己个炫耀式的下马威 这倒也有可能。唉,这姑娘的脑回路真是太曲折了,令人琢磨不透,季雨菲决定放弃,并再次下定决心以后少来宫中这是非地。 不过,眼光一扫旁边那些小姐们,季雨菲又乐了:各种含情脉脉,各种搔首弄姿啊,看来大家都是外貌协会,对美人皇帝都一见钟情、心生爱慕啊 嘿嘿,张琳啊张琳,你这是真正的偷鸡不着蚀把米啊,本来陈长安还不一定过来,你这么一折腾,呵呵,回头你就等着一堆竞争对手进宫吧 而且这么一来,夫人们也好,小姐们也好,大家搞不好还衷心感谢陆小姐这次失足创造的机遇呢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反套路(下) 这么想着,季雨菲觉得长公主今儿不来实在是太明智了,虽说错过了一场好戏,但也避免了一场麻烦事,要不然,她这做皇姐的,还不得揽责上身啊。 再说了,身为皇宫土著,这种小儿科的套路戏估计长公主也看腻了,所以去年自己和三公主落水的事情后,识时务的长公主不是就连探望都没有么 所以今天这场套路戏,还真是只有张琳这样的皇宫外来人口才做得出来,破绽太多了。 本来季雨菲不想怎么样,但这人搞事情都搞到自己头上来了,那等下去慈宁宫告辞时还是再跟太皇太后说说此事经过顺便给她老人家上点眼药吧,搞事情谁不会啊 然后出宫再继续跟自家父王八卦一番今日份的欢乐来源,讨论下刚才自己思路的准确性。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看来还出不了宫 听了三公主的两句话,当着众人的面,陈长安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地吩咐三公主和自己跟他一起回御书房问话。 有三公主一起,季雨菲没觉得有什么,而且想必这也是陈长安作为皇帝要给这些夫人小姐们的一个姿态。 不过,回头看到张琳一脸警惕的样子,季雨菲又有点幸灾乐祸:表妹呀,你家表哥除了是你的私密情人,更是皇帝哟,坏了他的好事,你能落什么好 跟着陈长安撤走之前,季雨菲生怕错过了那位绿衣姑娘的信息,便想找人问一下,可惜看了一圈,在场的夫人们自然是不能问的,小姐们也都只是点头之交,刚才给自己见礼时也没认真听谁是谁家的姑娘,那位陆小姐倒是肯定清楚,但自己这么去问,太冒昧了,想来想去,只能决定事后去问何梦瑶。 于是顶着身后无数道艳羡的目光,先和三公主跟着陈长安回了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陈长安还没开始说话呢,三公主就直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起了感慨: “皇兄,这御书房被你改造过啦嗯,不错不错,比父皇”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季雨菲踮着脚捂住她嘴巴的手心里。 好在三公主这点挺好,当初说了要彼此信任,所以每次季雨菲出来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基本还是挺听话的。 所以这次被季雨菲捂住嘴之后,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后面的话也就忍住了。 陈长安沉着脸看了下三公主,又看了下缩回手后低着头假装没啥存在感的季雨菲,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自坐了。 三公主便也自顾自坐了。 季雨菲抬头看了下,便也破罐破摔地自顾自坐了。 “说吧,你俩刚才都怎么招待的”三个人默然坐了会儿,陈长安总算是淡淡地开口了。 季雨菲不吭声,反正三公主是这宫里人,级别也比她高,要说也是三公主先说。 而且这会儿不用她关照,三公主知道该怎么说。 果然,,三公主拿了两个旁边果盘里的李子,一边左手右手抛来抛去地接着玩,一边回答陈长安的话:“就是按照皇后的话,把人都带到太液池边的桂花林,让她们赏桂花啊,我们没说让她们看鱼,对吧” 嗯,三公主这话没毛病,虽然,听着有点好笑,低着头的季雨菲努力咬住了唇,“嗯”了一声。 感觉陈长安也是默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那当时陆小姐落水时,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季雨菲:这话问的,我俩又不组cp,还能干什么,聊天呗。 “我俩干什么去了”三公主一边想,一边手里依旧抛着那两个李子,感觉还越来越顺手了:“就坐一起聊天吧哦不对,陈婉清坐在椅子上发感慨,我在品尝桂花的味道。” 好吧,低着头的季雨菲再次努力咬住了唇,这家伙当时好像确实提到过桂花糕,没想到她还直接摘了吃了。 静谧的御书房里,季雨菲听到了陈长安一声硬生生忍到一半的抽气声,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他平静下来的声音:“所以你俩是没看到当时情形” “没看到是没看到。不过皇兄,这事不是明摆着的么谁会看鱼看到掉进水里去啊”三公主手不停,嘴也不停:“旁边不是还有丫鬟么难不成那鱼实在太可爱了不可能啊,太液池里的鱼我早就看过了” “好了”陈长安忍无可忍地截断她的话,转头吩咐低着头没啥存在感的季雨菲:“婉清,你来说” 说完了,还从御案后面起身,往两人这边来了。 说啥季雨菲赶紧抬头,三公主说得不是挺好的么 不过,看旁边三公主那忙着抛扔李子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季雨菲感觉陈长安也是在极力忍耐了,要搁以前的那位皇帝,估计早就朝三公主扔东西了,自己就还是老实回答吧,当下便肃容应了声。 陈长安便负手慢慢走到了她面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问她:“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话说的,季雨菲在心中翻一个白眼,知道我也不会跟你实话实说啊,都是没有实锤的事。 三公主却一下接住了那两个李子,惊讶地回头看她:“行啊,陈婉清,你还知道什么” 季雨菲没理她,只恭敬地起身回答:“回皇上的话,臣妹跟阿宁一直在一起,所以并不知道别的事情。” 陈长安轻笑了一声,莫名说了句:“这衣裙颜色挺衬你。” 然后在季雨菲要说话之前,又说了句:“今儿这事,本来该倒霉的是你吧” 你也知道这叫倒霉啊还不是你那莫名其妙的张琳表妹 当然,季雨菲回答的话依旧是:“臣妹愚钝,不知皇兄所指何事。” “你呀,”陈长安又是一声轻笑:“总是跟朕装傻”说话间,人也往前走了一步,季雨菲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你俩到底在说什么啊”还好,旁边的三公主啃了口李子,出来刷存在感了:“你俩的意思是说,今天掉进水里的本来应该是陈婉清你这不科学啊,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么” “哦不对我想想照你俩这意思,如果陈婉清一个人在池边走,那她就会被人推下水哦是这样啊所以皇兄,刚才报到你这边的消息是陈婉清落了水是不是怪不得你一去就问她怎么样,原来如此” “那这事很简单啊,根本就不用问我们,查一下那个来禀报的人就行了啊。” “但是也奇怪啊,陈婉清,你跟谁结仇了吗为什么有人要推你下水啊嘿,去年你已经被推了一次了,今年要再被推一次” 噼里啪啦一堆话说下来,三公主很是感慨地摇摇头:“陈婉清,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招黑体质啊” 第五百五十八章 陆家人 “是啊,我就是这种体质啊,算我倒霉呗!”季雨菲坐回了椅子,做一脸苦笑状。 去年那次是被三公主连累,这次是被陈长安连累,这兄妹俩是自己前世欠他们的吧?这么一想,其实这辈子的张皓然都是小意思了,想必跟上辈子的张皓然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 招黑体质虽然听着很怪,但结合三公主前头话里的意思,陈长安其实也大致听懂了,不禁也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在季雨菲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 来不及反应及躲闪之下,季雨菲也只能任由他拍了,不过这人拍了后还不收敛,那爪子竟然就这么停留在她肩上了! 唉,陈长安的皮相是真的好啊,爪子也好看,可为什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呢?让人远观不行吗?再这样,嫉恨成狂、脑回路又异于常人的张琳就不仅仅是派人推自己下水的事儿了呀!下回搞不好就亲自下毒了好吗! 季雨菲本来不想做得太明显,毕竟御书房里除了三公主,还有个影子一样的太监总管,不管这人年不年轻,既然能做到这个位置,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便打算努力忍着。 但眼看陈长安丝毫没有想把爪子拿开的意思,忍得很辛苦的季雨菲忽然就想开了: 不解风情的三公主无所谓,而且是自己这一边的,那太监总管,本就是皇帝的影子一般,搞不好上次他就在外头,然后就算看到了,难不成他还四处去说?无非也就是烂在肚子里。 再说了,真要忍下去,陈长安搞不好以为自己真好欺负,以后变本加厉了怎么办? 想到此,季雨菲顿觉胆气壮了,也不说话,直接就用手毫不客气地把搁自己肩上的那只爪子给大力捋掉了。 惹得旁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三公主用三个李子在练习连贯抛扔动作的陈长安还低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季雨菲也毫不客气地看着他:“皇上还有话要问么?没有的话我们就告退了。” “对啊!”三公主眼睛一直盯着李子们,嘴里倒还记得附和着。 陈长安便又笑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然后说了句:“那位陆小姐,你们可还熟悉?” “不熟!”季雨菲一口回绝。 不管熟不熟,今儿陆小姐的表现很是耐人寻味,按说她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平白无故被人推落了水,不至于能在短时间内想得如此明白并能硬生生忍下这么一口气,而从之后陆夫人的反应来看也是如此,就好像来之前就达成了一致似的。 联想到陆小姐那位厉害的哥哥,当初跟张天成一起夺得彩头的陆俊翰,以及他们俩的父亲,那位做到左都御史的陆大人,季雨菲觉得自己不想跟这聪明的一家子有什么关系。 三公主在这些姑娘家的交往方面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收了李子在手就直接站了起来。 陈长安却依旧没说让她们走,负手来回踱了两步,这次是问三公主:“阿宁你对那陆公子可还有印象?” “陆公子?”三公主先是一片茫然,得知陈长安问的是陆小姐的哥哥,过年时得了彩头的那位,现在在刑部任职,挠了挠头:“皇兄,这人我没什么印象啊,我只认识张天成。” 陈长安便又笑笑,没再说什么,挥手让她们告退了。 季雨菲虽然心有疑问,但对神叨叨的陈长安,能远离还是尽量远离,当下便拉着三公主在他笑眯眯的目光中迅速退了出来。 出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一脸焦虑迎上前来的白流苏,便撇了三公主赶紧拉着她走:“哎呀,忘记你的要紧事了,走,咱们赶紧去慈宁宫,我跟皇祖母说话的时候,你就去寻你表姐” “流苏有什么事啊?”三公主耳朵还挺尖,在后面追问了一句。 “跟你说也不要紧,反正是件喜事,”季雨菲虽然急着要走,也还是对三公主回头补了句:“流苏妹妹,就是丁香,人家要定亲了!” “啥?”三公主顿时转身跟了上来,一副很感兴趣的眼神:“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流苏,快跟我说说” 于是一路上知道了整个情况的三公主,末了,很是豪爽地对白流苏说了声:“你回去问下你妹子,她是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礼物,本公主一定满足!等她想好了,告诉我那府里的门房就行,知道吧?” 白流苏自然是忙着推辞,季雨菲拉她一把:“难得三公主如此大方,没事的,大不了以后让天香楼多送点好吃的就行了!” 三公主在西门家的天香楼里占了个最好的豪华包厢,有一阵子是整天去那里吃喝,当了虎贲卫指挥使后据说也是隔三差五地带着手下去那儿请客吃饭,人家西门兄弟愣是啥都没说,如今送点结婚礼物也是应该的。 白流苏还想推辞,三公主已经一拍她肩膀:“行啊,小丁香要跟小北成亲,不错啊,回头生个西门丁香!”然后不等回复扬长而去了! 剩下一脸焦急来不及回绝的白流苏与在风中凌乱的季雨菲: 西门丁香?听着怎么那么让人想到西门子冰箱呢? 到了慈宁宫,少不得,季雨菲又跟太皇太后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当然,不该说的那些,譬如张琳对自己的反应啊,陈长安后来的某些小动作啊,自然是都给略过了不提。 为了照顾到白流苏跟欣娘说悄悄话,季雨菲还故意提前让她们退下,然后装出一脸好奇的样子问太皇太后:“皇祖母,您觉得,今儿这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啊?” “那还用说吗?”太皇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忘了去年你和阿宁的事情啦?这才过去多久?宫里的人难道这点记性都没有?更何况今儿来的那些小姐可都是他们家中的千金!” 果然是在后宫浸淫大半辈子的人物,季雨菲表示佩服的同时赶紧趁热打铁:“那皇祖母,您说,这陆小姐为什么没说出实情呢?” 可惜,期盼的答案还是没有等到 太皇太后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季雨菲一会儿,然后本来就因为太瘦而不显得多慈祥的老太太,忽然露出了一个略显慈阴祥森的笑容:“想要知道啊?” 第五百五十九章 嫉恨 季雨菲顿时觉得有点不自在了:“皇祖母,可是孙女说错了什么吗” “没事”太皇太后拿起身边茶几上的茶盏,很是优雅地揭开盖子,吹了吹,又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意味深长地对孙女一笑:“回去吧,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氛围太奇怪,季雨菲忙不迭地起身告退了,这事还是回家先跟自家父王说说吧。 回去的路上,歪在马车里又把整件事情都给过了一遍,季雨菲自认没有在慈宁宫里胡乱揣测张琳,但太皇太后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思来想去,在当晚跟康王说了白天宫里的经过后,季雨菲便再次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康王先是问了女儿几个具体的细节,鉴于这次面对的是自家父王,季雨菲之前说的时候没什么隐瞒,不仅把那绿衣姑娘和张琳之间的表现原原本本加了进来,也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推测,康王沉吟了下,倒是挺赞同女儿的想法:“照你这么说,父王也是觉得,这张琳是有份参与。” 但又不同意女儿说的张琳要加害她的行为:“她跟你,天壤之别,何至于要如此害你”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一对表姐弟俩的龌龊心思,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可惜这事没法跟自家父王交代,只好沉默不语。 “就说她嫉恨于你吧,难道她是嫉恨你找了个好婆家、她自己却退了亲这退亲不也是她自己愿意的么然后她如今不是也算攀了高枝儿么”说到这里,康王略有点尴尬,张琳进长春宫这事,其实大家都看得明白,不过么,反正表哥表妹郎有情妾有意的,皇家嘛,也不算什么大事,人家纪家都没说什么,大家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所以既然张琳求仁得仁,康王没觉得自家女儿能招她嫉恨,护国公府再好,再和乐融融,在世人眼里,也是比不得皇家的尊贵荣耀。 对此,康王觉得,张琳之所以让人告诉皇帝郡主落水的消息,无非就是要引皇帝来罢了:“你想啊,这件事是你们俩负责的,你们俩万一要落了水,自然是大事,阿宁么,当然是不可能落水的,那就只能是你了” 还能这么推敲再说凭什么三公主那家伙就不可能落水啊季雨菲表示不服。 “咳,张琳她爹不是被阿宁给揍过么这方面自然觉得阿宁很厉害啊,”康王对女儿的这种“嫉恨”也是无语,姑娘家就是这点不好,为一点点小事就争风吃醋,那张琳做的事,其实也无非就是这么个原因罢了: “父王跟你说啊,张琳就是这么个打算。她自己对皇帝那什么上了心,对其他的姑娘自然就防着,但对你和阿宁,就不必如此了,是吧所以她的打算很好猜,就是要利用你说的那个绿衣姑娘,两个人肯定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当然,张琳是主谋,算准了那绿衣姑娘对皇帝的心思,便对她煽风点火,说皇帝看中了陆家小姐,两人都各有所求,自然一拍即合。” “那陆小姐不是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嘛,话说这陆大人啊,还真是个纯臣,这些天父王看着,声望日隆啊,要知道,大家嘴上不说,如今对闻太师啊,可就有点你也可说是嫉恨吧所以对这位御史大人,反倒是越来越敬重了。” “所以父王其实是觉得,也不知是皇帝有意、被张琳猜到了,还是张琳自己觉得,这位陆小姐很有可能会入宫,你说的什么记恨当初没能嫁入陆家之类,父王觉得不至于,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俩衣裙颜色差不多被错认也不至于,旁边还有丫鬟呢,哪能那么容易认错,所以啊,说到底,陆小姐入宫为妃的可能性才是让张琳下手的最大原因”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当时皇后带人过来,那陆小姐不是还低着头么,如何张琳就一下认出是她了那肯定是早就算好了要推她,根本不是你说的认错人的问题。” 康王这么一分析,季雨菲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而且照此推算的话,那位陆小姐和陆夫人的态度就也说得通了。 想必既然她家父亲陆大人是个纯臣,自然也不想女儿嫁入皇家,上次过年那会儿,季雨菲也记得,那位得了彩头的陆公子不卑不亢,也是挺有气度的人。 既然如此,这陆夫人带着女儿进宫,虽然是皇后宴请没办法,但家里肯定也早就推测过原因,因此也早就明确了一致的态度,那么在落水之后,这位陆小姐也是想得挺明白,便干脆将计就计,来了个主动自黑。 要知道,被人推下水和自己落水性质可很不一样,前者除了博得同情,还能顺便把凶手拖下水,搞不好可以当场把仇给报了,但后者却让人觉得这位姑娘性格不太稳重不说,搞不好还影响以后的议亲。 所以声称是自己为了看鱼而落水的陆姑娘,明面上,闺誉会有些受损,当时落水后又在地上湿漉漉地坐了好一会儿,形象也很是受损,这样就基本与皇家无缘了。 “对啊,父王,还是你想得对”季雨菲觉得,张琳的大部分做法应该就是康王想的那样,而且张琳估计也是已经知道了陈长安打算纳陆小姐入宫的打算,所以投鼠忌器,怕自己做得太明显让陈长安察觉,在派人通知他时便干脆用了自己当挡箭牌。 “怪不得,后来在御书房,陈、那什么,皇上还问阿宁对那位陆公子有没有印象,看来就是要拉拢陆家。” “哦对了,说到这一点,其实也正是父王刚才推测张琳的主要原因,”康王听到这里,神色忽然严峻了起来:“但她这做法,坏了陆小姐进宫的事,并不表示皇帝就歇了对陆家的心思。” “所以,父王有个隐约的想法,你要碰到阿宁先别急着跟她说,也不一定的。” “什么事”季雨菲听到这里,其实心里也差不多明白了。 康王便叹了口气:“你俩当时被叫到御书房去,虽然有部分原因是皇上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想必也是他早就存了对陆家的另一个心思:如果陆小姐不愿意进宫为妃,那就让阿宁招陆公子为驸马” 第五百六十章 选择 季雨菲点点头赞同,应该是这样,如此一来,所有的事都说得通了。 其实那位陆公子陆俊翰也挺好的,才华不输张天成,长相没啥印象,但看陆小姐的样子,个子自然不会矮,肤色虽然看着不会很白,不过男孩子这些都不太重要,自家小四不也挺黑然后还长痘痘么,哦不对,现在好像变白了一些,然后痘痘也少了,也不知在中南道这些日子怎么样,唉,古代就这点不好,联络太差,也怪自己毛笔字太差,不过康王还说,要照规矩,定了亲两人是连面都要少见的,更别说书信往来了… 哦,还是回到陆公子吧,陆公子家世也好,没有张琳这等烦人的小姑不说,按康王所知道的,陆大人也就陆夫人一个正妻,没有纳妾。 反正要三选一的话,张天成、陆俊翰、萧梦醒,季雨菲觉得综合得分最高的应该是这位陆公子,得分最低的自然是萧梦醒,风险系数太大,未来不确定因素太多。 张天成么,想到他,季雨菲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要论感情分肯定是他最高,可惜在这个父母之命的时代,被三公主打得要去敲登闻鼓的张侍郎更有话语权,想想也肯定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一个被打的公公,以后见了打他的儿媳妇,还得管她行礼问安,想想都替张皓然心塞。 说起来,张天成真是成也亲爹、败也亲爹,当初因为陪着他爹进宫才见到了三公主,如今不确定的因素也是因为他爹。 而且张天成这人运气也不知算好还是算差。你要说他好吧,好歹也得了彩头,可惜还没来得及兑现,皇帝就死了,也不知如今依旧是个小官的张天成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想法。 要说他运气不好吧,嫡亲表哥如今当了皇帝,倚重的外祖家如今也就他这么个表弟,张天成自己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自然会提拔重用。 “别想啦,”康王打算结束这场讨论了:“既然你皇祖母都说了,过两天搞不好就知道了,那咱们今晚也别再浪费口舌,先静等结果出来再说,过两天登基大典过后想必就有分晓了。” 行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季雨菲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两天果然风平浪静没什么事,康王挺忙碌,都是早出晚归到宫里帮忙筹办大典事宜,中间也断断续续听了些传言,譬如说,前太子妃的娘家宁国公府梁氏,自从听了京城快马加鞭派人送去的不幸消息后就满府白衣黑幛一片哭嚎声,宁国公据说是立马病倒了,国公夫人则是捶床大哭不止,后来也起不来了,世子和世子夫人带着其余的兄弟姐妹都为此衣不解带地侍奉,加上又来回路途遥远,所以如今是一个人都没法前来。 病倒么估计是真的,听到女儿女婿外孙一家就这么莫名没了,要换做是自己,康王觉得都不是病倒的事,直接带兵杀过来了,可惜,也确实是天高皇帝远,这仓促之间,哪怕再快马加鞭,也是来不及阻止皇帝登基,更何况,陈长安也算是名正言顺在大行皇帝临终前被立的太子,就算宁国公真的兵临城下,那也名不正言不顺哪。 圣贤早就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想必宁国公也是顾忌到此,那就干脆告病不来了,图个眼不见为净。 康王便觉得,登基大典后,他这位仅剩的侄儿皇帝肯定是要纳妃了,陆家就是他本来要下手的人家,可惜被张琳给搅了,那搞不好就换一招,让三公主招了陆公子做驸马,陆家便照样是皇亲国戚,陆大人失了这能干的儿子到时有苦说不出不说,以他的性格,搞不好还得就此辞官。 单凭这两件事情,康王便知道,他这侄儿皇帝虽然皇位在手,但皇权能否巩固,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为此,在大典前夕的晚上,也许确实是很有感触,康王便跟女儿唠叨了一些如今的形势,虽然强调说是一家之言,但季雨菲听了也获益不小。 据康王说,闻太师毕竟只代表清流,虽然闻家如今烈火烹油一般,但就像他俩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权势太盛,未免就招人嫉恨,何况文臣当中的刚直纯臣也颇有几个,这也是陈长安想要拉拢他们特别是像左都御史陆大人这样位高权重又受人尊敬的文臣的原因。 为此,康王甚至直言,闻太师要有心,其实应该要考虑低调些了,没看他家儿媳妇,如今贵为大长公主的婉淑,不也鲜少出来么?然后就给她成功避掉了太液池边的一场麻烦事! 这话说得季雨菲直点头,这位大姐姐智商一直在线,从没掉过链子。 康王又说,相比而言,其实更重要的是武将们,陈长安虽然如今有宋国公和中南道总督这两个大佬撑腰,当然还有别的一些武将们,但哪怕如今驻在京畿道的神策军,据康王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其统领黄安以前最看好的其实是二皇子长平,当然,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可黄安据说如今因为要避讳而改名的事还发了点牢骚,然后竟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黄平,说他家老父亲当初就是只一心盼着自己平平安安的。 康王对此的评价是:不管是真是假,京畿道的话竟然能顺顺当当地传这么远,就有点意思了。 再还有龙膘卫曾经的头头施显合,康王的看法是,此人虽然在去年行宫时因为表现不力而被三公主后来居上,但这并不是说他的能力就差啊,再说了,你新皇帝要重新培养自己的亲信是没问题,但不至于防备到直接把施显合这样的老将给直接捋了然后拿“另有任命”这样的说辞来糊弄人啊。 施显合?听到这里的季雨菲还努力回忆了下,貌似他家夫人给三公主这位当初的虎贲卫指挥使亲手做了一套很是合身的杏黄色骑服,加上跟施显合喝酒也很过瘾,三公主于是一度要跟他称兄道弟,后来被她家父皇给喝止了。 说了这几个季雨菲知道的例子,康王还给她讲了别的一些人,譬如说徐贵妃的娘家等,说她娘家虽然到底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但焉知她娘家人是不是因为徐贵妃被追封为皇后选择暂时忍耐呢? 这些话说得季雨菲也是唏嘘不已。 而临出门去的康王更是来了句:“看着吧,父王觉得,明儿大典之后,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也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喽!” 第五百六十一章 旁听者 登基大典,跟季雨菲这等女眷其实没什么关系,跟三公主这个曾经进过太和殿的前虎贲卫指挥使也没有多大关系,基本上,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这两位至尊女性,当天大典根本就是男人的天下。 等着礼成之后参加大型豪华宫宴的季雨菲没多想,之前那些经历过的仪式之繁冗,已经让她避之唯恐不及了,就连宫宴,不像三公主这等末世人口,其实如今她也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反正都是些中看不中吃的,为此,今儿早餐还特意吃得挺饱。 三公主虽然对自己没被邀请去太和殿观礼的事没觉得有什么,但对女性都没邀请去观礼的事还是觉得想不通,为此还发了好几次感慨:“这不科学啊!” “有什么不科学的,这个时代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不过我觉得可以这么想,反正去那儿也就是当个人肉背景,没什么稀奇的,要是级别低,还得站在太阳底下,秋老虎搞不好会直接晒到你中暑,这么想,你就想开了!”宫斗剧里见多了,季雨菲表示不用羡慕,虽然,她对这种纯男性的场合很是不以为然。 三公主摇摇头,没说什么,管自己跟阿桃玩去了。 这次宫宴,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既然是为庆祝新皇登基,现下也已经有了皇后,所以就摆在了长春宫。为此,季雨菲也是早早地来了长春宫和三公主会合,这一次,倒是没看到俨然半个主人的张琳出现,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上次太液池边的事。 皇后娘娘去了太和殿,于是负责宴前招待的是长公主,对此大家也觉得无可厚非,于是阿桃便跟她最喜欢的三姨母很快玩到了一起,结果玩了没多久,三公主竟然就过来找季雨菲了:“陈婉清,快过来,出大事了!” 声音有点响,顿时引得其余正在闲聊的内外命妇们都看了过来,季雨菲见阿桃不在她身边,赶紧起身:“哎呀,阿桃怎么啦?” 季雨菲这话一说,不远处正在叮嘱宫女的长公主立马就停住了话,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哦没事,大姐姐,阿桃没事。”三公主赶紧先朝她说了一声,然后朝季雨菲一使眼色:“是我们在玩捉迷藏,阿桃躲起来了!” 已到跟前的长公主立马大松一口气,又笑着对季雨菲说:“那你赶紧去吧,别让阿桃等太久啦!” 眼看三公主又朝自己眨了下眼睛,季雨菲便知道,这家伙有话跟自己说,当下就笑着对长公主答应了声:“放心吧,大姐姐,回头我会看着她们俩的。” 眼看长公主放心地管自己忙去了,季雨菲便赶紧跟着三公主到了殿外头一处略僻静的地方,果然,阿桃捂着自己的眼睛躲在明晃晃站着的乳娘后面呢。 三公主支使乳娘到旁边先等着:“我们仨说会儿话。” “说吧,出什么大事了?”今儿可是登基大典,季雨菲直觉地以为是太和殿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三公主却一指阿桃:“你问她!” 问她?季雨菲看着仰着头一脸兴奋的阿桃,小姑娘对自己被三姨母当个大人看很是开心。 于是不等季雨菲问,阿桃便笑嘻嘻地主动回答了:“婉清姨母,三姨母要成亲了!” 不是吧?季雨菲不以为意地捏了下她的小脸蛋:“你听谁说的?” 小姑娘也不躲,还一脸得意地回答:“老祖宗说的!” 太皇太后?那这事就不太可能是小朋友乱说了啊,季雨菲只得又问三公主确认:“你俩怎么会说到这种事情的?” “我跟三姨母说的啊!”阿桃又在旁边迫不及待地回答了,她们三个不是说好是一个小团体嘛,超级女生呢,自然是有什么消息就要相互告诉啊。 “行,你俩慢慢说给我听。”季雨菲看了下周围,干脆找了处石桌,拉着阿桃坐了下来听她讲,要不然小姑娘老仰头说话太累。 小朋友说话虽然啰嗦,但因为是第二遍讲述,三公主在旁边进行了简单补充,于是很快,季雨菲就弄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昨天长公主奉命进宫,皇后也到了慈宁宫,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委托她帮着招待今日早上等着典礼后一起道贺并赴宴的众命妇。 这事也就是需要个适当身份的人出面而已,长公主无论身份和经验都适合,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可能大家一起说了会儿闲话,也没避着阿桃,想着她也就是个小姑娘。 本来小姑娘也是管自己在一边玩的,不过在场的大人们说到了“阿宁”,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三姨母呢,便把后面听到的事情给记住了。 所以阿桃不仅听到了三姨母要成亲的事情,还听到了成亲对象是谁— “是一个姓陆的公子!”阿桃得意地回答。 哦,那就是陆俊翰了,果然,陈长安是要拉拢左都御史大人。那么也就是说,因为陆小姐的“自毁前程”,只能转而打陆公子的心思了。 不过,这种事,总要问问两个当事人的意思吧?季雨菲便安慰三公主:“别急,这种事,肯定要事先问过你俩的意思,阿桃听到的具体情况咱们也不是很清楚,回头问问太皇太后再说。” 又问阿桃:“老祖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三姨母成亲?” 阿桃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看,这事还没定呢,肯定只是个想法,我就不信了,那陆公子大好的前程指日可待,他们家会同意让儿子招驸马?”季雨菲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三公主摇摇头:“那也不一定,你不是说,皇帝是这个时代超越一切的生物么,那他下旨让我们俩成亲,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倒是,但是,这样也太不把三公主放在眼里了吧?季雨菲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总要在下旨之前问过你吧?” 又问阿桃:“那除了老祖宗,皇后娘娘啊,你娘啊,都有说什么吗?” “嗯—”小家伙竟然真的认真想了下,然后很肯定地摇摇头说道:“我忘记了!” 我倒!季雨菲一下趴在了石桌上,把个阿桃给看得咯咯直笑,并且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脸贴在了石桌上,还别说,冰冰凉凉的,挺好玩。 “你还笑!”季雨菲好气又好笑地瞪她一眼:“阿桃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消息,没看你三姨母,泰山崩于前都不动色的人,竟然都着急起来了!” “废话,我能不着急吗?”三公主本来站着的,如今也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关键是现在也不能成亲啊,不是说要守孝到后年吗?” 季雨菲:… 第五百六十二章 赏罚 所以说了半天,我这是说了个寂寞吗?季雨菲又想拍桌子了。 偏偏三公主还在一旁认真问她:“不是吗?连你跟谢宜江定好的日子都要推迟,我更加不可能啊,这不是害人家陆公子嘛!” 也是,左都御史家不是可以随便坑的人家,这事肯定还在商议当中,希望对方能拿出诚意来,跟陆小姐一样,把这门亲事给机智地拒掉。 不对,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既然陈长安已经打起了三公主婚事的主意,那么没有了陆家,是不是意味着还有王家、李家、其他各种人家的公子待选呢? 想到此,季雨菲说了下自己的想法,然后站了起来:“阿宁,阿桃说的这件事情,不管后面怎么样,咱们都得认真对待。” “不错!”三公主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虽然陆公子挺有才华,也不能这样耽误他!其他的人也一样。” “哎呀,也不是这个意思!”季雨菲听了想扶额:“关键是你自己!你想啊,你跟个他们给你选的陌生人就这么成了亲,那以后这一辈子,你们俩就要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你觉得你能不能忍受?” 见三公主依旧一脸懵没怎么理解的样子,看了眼旁边睁着两只眼睛也在认真听着的阿桃,季雨菲干脆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想想两位公主的婚后生活!”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阿桃不满地嚷了起来。 “哎呀,小朋友不能听的话嘛,我们在说大人成亲的事!”季雨菲胡乱搪塞了句,见三公主若有所思,便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摸了下阿桃的小脑袋:“咱们进去吧,一会儿你娘该找咱们了!” 之后三人回到了殿内,没过多久,典礼结束,太皇太后和帝后驾临了长春宫,在接受了众命妇的道贺之后,皇帝离开,宫宴便稍后开始了。 鉴于有阿桃的消息在前,这会儿季雨菲便格外关注太皇太后的话,果然,在宫宴开始之前,老太太说了几句话,里面有对陈长安这位孙子作为新皇帝的期望,国泰民安、社稷安稳之类,也有对何梦瑶这位新皇后的期盼,这期盼么,自然不言而喻,没看在座那些资格老的命妇们都纷纷点头,礼亲王妃这等应景人物更是笑着出来暖场了:“哎呀,太皇太后啊,您老人家肯定能很快如愿!” 然后呢?季雨菲竖着耳朵听老太太继续往下说,咦?没有啦?竟然就是共同举杯贺新皇了。 真是个干脆利落的老太太,体贴大家挨饿的心,季雨菲朝旁边的三公主一眨眼睛,看来这事还没有定论,可以先放一半心。 但另外的一半心结果后来一直没放下— 宴席散了之后,季雨菲本来还想意思一下、陪着太皇太后回慈宁宫顺便探探口风啥的,谁知竟然被老太太给回绝了,说自己还要在长春宫里跟皇后说会儿话,又说让三公主等下陪自己回去就行了。 眼看着何梦瑶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又看到了同样还镇定自若坐在那里跟女儿玩的长公主,季雨菲便明白了,看来这三人是要对三公主说陆公子的事了。 也罢,咱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就听天命吧,反正三个选项里,好歹综合得分最高的是这位陆公子,再说了,三公主自己也是个有想法能拿主意的人,她要不同意别人也奈何不了,季雨菲便行了礼坦然地退了出来。 康王是一直到晚上才回府的,回府后便让人把女儿叫到了正房,说了个让季雨菲很感兴趣的事:新帝在大臣们社稷为重的强烈要求下,终是纳了两位妃子、一位贵人,圣旨这两天就会下来了。 “清儿,你猜,这位贵人是谁?”康王这一天估计活动量挺大,现在还兴致勃勃的。 “谁啊?”既然让猜,该不会就是那位绿衣姑娘吧?不过当时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谁家姑娘啊?那就没法猜啊。 “算了,你也别猜了,父王跟你直说吧,从今以后,宫里就要多一位张贵人喽!”说完了,康王一副“你没想到吧?”的表情。 “哦,是张琳吧?”季雨菲一开始还没觉得怎样:“那妃子是哪两家的?哦不对,父王,张琳竟然只是封了个贵人?!” 见女儿一副惊讶的神情,康王呵呵笑了:“没想到吧?” 这下季雨菲来劲了:“天哪!那张琳…不是要气疯了?”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张琳,应该无比失望吧?怪不得今儿何梦瑶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所以啊,”康王笑呵呵地说道:“这件事,父王觉得,之前的猜测应该是对的。皇上肯定知道了张琳跟人联合对付陆小姐的事,当然,也有部分原因估计是考虑到纪家,不想太高调。” 但张琳你可是陈长安的嫡亲表妹啊,季雨菲还是想笑,然后问康王:“父王,那我以后要管张琳行礼吗?” 这事康王倒没想过:“你俩以后不太可能见到,也就逢年过节的,你皇祖母肯定会让你坐她身边,张琳可不行,所以也不存在跟谁行礼的问题;再者,你这身份,除了去慈宁宫,或者受皇后娘娘召见去长春宫,也不太可能往别的宫里去,所以你俩基本见不到。” 意思是如果碰到了,我还要跟她行礼? 对此,康王赶紧解释,意思是郡主和贵人基本也算平级吧,所以也就是相互行礼,至于谁先谁后,其实也看皇帝的态度。 季雨菲便明白了,其实这就跟宫斗剧里演的一样,端看对方的受宠程度了。 nnd,那我不管,要我给张琳行礼可不行,反正以后如果见到,我就先忍着,看谁熬得过谁!季雨菲默默地下了决心。 当然,最好是不要碰到,每次碰到这姑娘都感觉很添堵。 说完了张贵人,再说两位妃子,季雨菲不认识她们,据康王说,一位是文臣家的,一位是武将家的,也算均衡,而且文臣家的来自于京城,武将家的在外地,也可说是精挑细选的结果了。 “哦对了,父王,”想到此,季雨菲赶紧说三公主的事:“阿宁有可能真要嫁给陆公子了!” 康王听了,对自己的预测很是满意,同时也更正女儿的说法:“什么叫嫁给陆公子了!是阿宁要招陆公子为驸马!” 结果还不是都一样,季雨菲撇撇嘴:“好歹跟阿宁提前说一声啊,父王你知道这事是谁告诉我们的吗?竟然是阿桃诶!” “行啊,小姑娘懂事了嘛,竟然还知道传话了!”康王毫不在意,呵呵笑着说道:“这事今儿可没听说,想必回头皇上也还是要先问问陆家那边的意思吧,左都御史陆大人可不是好随意摆弄的主儿!” “那父王你说,陆家会答应吗?哦不,应该说,陆家会抗旨吗?”季雨菲很是期待地问道。 第五百六十三章 态度 面对女儿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康王在说陆家情况之前,先把她给说了一通。 真是的,前头皇帝死了就死了,这仅剩的一个大侄儿,甭管他是怎么上位的,如今既然他坐上了那个位子,长安长安,那还是希望他能长治久安的,皇权旁落,对他们康王府能有什么好?换个人做,那他康王就不是皇帝嫡亲的叔王,只能是个寻常的宗室了。 所以康王的意思,三公主是个人才,陆公子也是个人才,一武一文,多般配啊,这门亲事不管是不是藏了别的心思,单就这两人来看,真心挺不错的。虽然本朝驸马都不会担任实职,但凡事都要有先例嘛,如今皇帝应该也挺缺心腹人手,陆公子焉知以后不能人尽其才呢? 没看那宋国公,人家就挺舍得,那宋昊哲看着也挺能干的,不就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他的二驸马么?所以啊,陆大人人是挺正直的,但依康王来看,某些时候感觉人太刚直了些,过刚易折啊,真要有三公主下降的圣旨,就还是老实接了吧。 季雨菲没想到她家父王是这么个态度,想要反驳,呆了半晌,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其实去掉她自己对陈长安的私人态度,如果从三公主的角度出发,陆俊翰确实是良配。所以,也难怪康王会说她,陆家接旨才是利己利人、皆大欢喜的事。 难怪三公主之前也说,唯一的障碍是守孝时间,人家其实都想清楚了呢。 那就乐见其成吧,咱也不说啥了,季雨菲觉得挺泄气,自己总是一时意气,理智战胜不了情感。 只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眼看都过了好几天了,三公主没有出宫来,赐婚的旨意也没有传出来,康王着意去打听了,也没什么消息,回来便跟女儿分析:“这事,估计九成九还是陆家没同意,也不知陆大人想了个什么招儿。男女婚事也不像别的,不就图个喜庆嘛,皇上也不能押着人家点头。” 陆家的事就说到这里,康王之后便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另外的事:“还有一事,如今都传遍了,说张大学士这回真不行了,大伙儿都说,张大学士不容易啊,老了老了,却连遭变故,伤心、气愤,什么事儿都有,呵呵!” 也是,从三公主策马出城那天起,便可说是张大学士诸事不顺的一年的开端,先是老妻马车翻车受惊,之后儿子送上门被打,再之后他被迫辞官,儿子不顶用,顶用的孙子却阴差阳错喜欢上了打他儿子的那位三公主; 之后女儿没了,外孙女傻了,外孙倒是成功当上了皇帝,结果如今孙女却只封了个贵人,照康王的话说:“张琳这事,估计对张大学士打击挺大,清儿你想啊,当初张妃好歹是王府侧妃,那会儿张大学士官还没做大呢,后来入宫后便是淑妃娘娘。结果如今张家早就今非昔比了,嫡亲的外孙更是当上了皇帝,谁知临了了,孙女却竟然只是个贵人,这不是当众打他们张家的脸么?” “据说,据说哈,张大学士听了这消息后就吐了口血昏过去了,后来就没怎么醒过来,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地到他跟前去说!”康王有点唏嘘:“唉,老头子不易呀,当初要不是他儿子张皓然不分青红皂白地上谢家大闹理亏了,他也不至于让出清流领袖这位置,平白无故地让闻太师占了便宜!” 季雨菲:还有这事!所以这一年张大学士是走了背字运,闻太师却是走了狗屎运?不过,如果不是沈家那位外祖父当年被迫辞官归故里,是不是又没有张学士闻太师的什么事儿了? 既然如今都去过沈家了,季雨菲觉得现在问康王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干脆把话说了。康王听了,默然半响,然后叹了口气:“不错,当初如果你外祖父…不能说完全就是他一人独领风骚了,但朝臣这边,起码也不是如今这般局面!” 康王说完这一句,似乎心中郁闷,不等女儿说话,就自顾自接着点评张家了: “张天成么,虽然才气过人,但在‘情’字上束缚太多,唉,也不知他看上阿宁啥了…不过毕竟年轻,后生可期,他日如果真被选为当家人,那他凡事必须以家族为重。再说了,现在他这边倒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如今皇上需要用人,他这表弟是个拎的起来的,无论如何总是心腹。” “就是张琳这姑娘,你要真是争气,学你家姑姑,好歹挣个妃位也好啊,回头生个一儿半女的,也能再进一步,结果这刚起步就落后了!关键这么一来,世人会如何看她?连带那刚入宫的两位,估计也不会太把她放在眼里,亏她当初还进了长春宫伺候皇后!” “但话又说回来,张琳再不争气,皇帝不是她表哥么?这事,父王琢磨着,虽说是皇帝的一招平衡之术,但他对外祖家的这个态度,倒是费人猜疑了。” “按说张大学士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先不说是谁捅到他跟前去的,就说这旨意…其实他要给张琳妃位,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家世背景,张琳也都是当得起的,纪家那边,既然退婚时都风平浪静的,这会儿更不会出来说什么。” “当然你要说是为了安抚陆家也可以,只是如果张大学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做法就有点授人以柄了。” 说到这里,康王是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季雨菲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当时在宫中住着时,某个晚上陈长安来找自己,紧要关头三公主回来了,还带了一盒糕点,结果听了应该是张大学士病重垂危的消息后,陈长安塞了满口糕点吃到吐,后来又莫名说起了张大学士当初教导他时的严厉以及大家对张天成的夸赞,似乎对这位外祖父颇有点复杂的情感。 想了想,反正当时三公主也在场,季雨菲便把这件事给康王说了。 “这倒也可以理解,”康王听了点点头:“皇上当初排行第三,但生得那般好模样,人也聪明,张妃又得宠,张大学士自然对他抱以厚望,严厉些也是有的,而且父王之前也跟你说过,他小的时候还闹出了些事情,为此你皇伯父还特意准了张妃的请求,把他送到了张家教导了一段时间。” “张天成比他小不了多少,外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说,这才华更是京城无人不知,小时候估计也有些竞争的心思,天之骄子嘛,也就有些耿耿于怀了,不过如今他可是天子,应该不会太过介怀了。” 说到这里,康王也是很有感慨:“清儿,这人哪,说来说去,其实每个人做事都有每个人的态度,这态度啊,很是决定后来的结果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后续反应(一) 那倒是,变态不就指的是变形的态度么,季雨菲内心表示呵呵。 所以也不知张大学士如今会以怎样复杂的心态来看他这尊贵的外孙,想必是爱恨交加吧。 但无论如何,倒也不用太怨恨陈长安,毕竟他家嫡孙女张琳可是自愿进的宫,张家与陈家已是无论如何都分不开了。 只是照此这么一分析,也不知张天成这人后面会如何,季雨菲嘴上没说,但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可能陈长安对他这嫡亲表弟,不见得会重用。 21世纪的大学班级里,女生之间斗得很厉害,大家都知道,辅导员们有一部分的工作内容,就是要做好女生寝室内部及之间的关系协调,毕竟女孩子在各个方面都要比,为此每年都会出那么一两件比较出名也出格的事情。 男生之间看似没有,但其实私下里也一样,不过是碍于面子,怕被人说小鸡肚肠,遮着掩着而已,一旦爆出来,手段搞不好比女生的还要不堪。 古往今来还不都是如此么?陈长安本就变态,哪怕如今登上了皇位,谁知道会不会心思依旧呢?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果他不想重用张天成,季雨菲倒是觉得,那还不如让他做三公主的驸马,那样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高高挂起了。 父女俩说一番感叹一番,之后意犹未尽地散了。 没过两天,张大学士就过世了,皇帝亲临承恩公府拜祭,又允了张贵人在府中小住,以安慰哀痛不已的父兄。 听了消息回来的康王,便跟女儿感叹:“唉,这张家啊,明面上看着也是烈火烹油一般,但张大学士这么一去,他儿子孙子就得在家守孝,连带张贵人…”话说了一半给硬生生止住了,想起来这事没法跟女儿说。 不过这事季雨菲其实是明白的,宫斗剧里什么剧情没有?意思就是张琳刚死了祖父原则上得守孝,偏偏那也是皇帝陈长安的外祖父,于是这两人基本短期内就最好不要啪啪啪了,不就是这意思么? 那么对一个宫妃来说,不能跟皇帝啪啪啪,也就意味着她不太可能得宠,这可是件对她很不利的事情。 但是皇帝是可以跟别的宫妃啪啪啪的,毕竟连他亲爹死了没多久,朝臣都可以恳求他为了江山社稷纳妃,这件事上皇帝这生物绝对是超越一切规则的存在。 而且另外那两个新进宫的妃子家中可没什么事,所以张大学士过世这件事上,张琳就吃了个闷亏了,连带的,回家守孝的张天成也得辞官,这倒有可能遂了陈长安的愿了,季雨菲如是想,既不用给他升官也不用让他当驸马,呵呵,都让人怀疑,张琳这事被捅到张大学士跟前去,搞不好就是陈长安的安排。 除了张家这事,急于转移张贵人这个尴尬话题的康王又说了,陆家那事,最近也有一些隐约的传言,想必也是故意放出来的,说是陆大人早年给儿子口头定了门亲事,是个外放的官员,如今职位也不高,本想在国丧之后正式定亲的,便也没跟外人说,只是最近有些低级别的官员已经可以议亲了,陆公子才华过人,人又长得高大俊朗,便有些心动的人家厚着脸皮想托人探探口风,陆家这才无奈说了出来。 意思就是大家不要再打陆俊翰的主意了喽?那看来当不成驸马了,季雨菲耸耸肩,这陆家挺厉害,动作也挺快。 想着倒是可以问问三公主如今的感受如何,便派人去通知了三公主府上的门房,说让她有空出来一趟。 门房这联络处挺给力,早上通知的,下午三公主竟然就出来了,来了后第一句话便是:“小丁香想出礼物了?” 把个正在旁边伺候的丁香给羞得直接跑走了。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季雨菲便在后面追着喊了句:“没事,丁香,你继续想,三公主有钱!” 之后伺候的人便换成了白流苏,一进门就赶紧替丁香道歉。 季雨菲安慰她:“没事啦,流苏,反正丁香后面不是就要开始准备成亲的事情了么,你让她慢慢想,缺啥就让三公主补,大不了让西门北请她吃顿好吃的就行。” 三公主听了,在旁边说了句:“哦对,我是要去找趟西门北,我有事要跟他说,你回头问下丁香,让她传个话,明天有空我就去趟天香楼。” 季雨菲表示自己也要去:“那我也跟去可以么?我想去那边买几个莲蓬吃。哦还有荷花,也可以买一把回来养着。” 两人说定了这事,三公主便说了些宫里的动向。 首先是关于五公主和她娘周太妃,如今新帝已然登基,周太妃便提出,她想跟女儿一起住到京城外头一处行宫去,说那里依山傍水环境挺好,对五公主的身体好。 为了怕新帝担忧,周太妃也提出,到时可以请周贵太妃一同居住,那地方对老人家的身体也挺不错。 据说周太妃再三坚持,皇帝已经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唉,这下吃不到周娘娘做的糖果了!”三公主表示很遗憾。 这件事,季雨菲也想不明白,为此还特意叫了季嬷嬷进来,询问是否可以有这样的规矩。 早知道可以这样,那宫妃们不是都可以带着孩子出宫另住么?那简直就是跟度假没有分别嘛,季雨菲严重怀疑这是陈长安打算开始不遵守先帝遗旨的开始。 季嬷嬷脸上有点尴尬,先把除了白流苏之外的丫鬟都给遣退了,然后才斟酌着字眼对三位睁着眼睛等回答的未婚姑娘开始科普: “是这样的,奴婢觉着,这事是周太妃爱护皇上和五公主,怕给有心人钻了空子…太妃毕竟年轻,好像,也就跟长公主哦不大长公主差不多岁数吧?那…男女大防,可不得…当然,论礼,周太妃也是皇上的庶母妃…五公主年幼,本来去行宫不是挺好…不过贵太妃也一同去了,她们本也是同一家族,想来这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安排。” 另外那两位姑娘依旧睁着眼睛表示不解,季雨菲却是听明白了,不就是说,周娘娘跟皇帝岁数相近,却在名分上算是母子,同住一个宫中,难免怕被有心人利用、整个不伦之恋的事情出来、与彼此名声有碍么? 而且五公主年纪那么小,天长日久的,万一把她哥当成爹怎么办?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周娘娘本就是个聪明人,搞不好也不愿意住在宫中,毕竟如今长春宫有了皇后,也有了其余宫妃,想必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那就干脆一点,早早地搬出宫去过自己的当家做主日子多好。 季雨菲便点点头,对三公主说:“这事周娘娘是对的,对大家都好,回头我再跟你细讲。” 第五百六十五章 后续反应(二) 季嬷嬷一脸欣慰地退了下去,这种人情世故方面,还是自家这位郡主通透一点,一点即通。 三公主也不以为意,这个世界她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反正这种事情不是她所擅长的,有小雨同学明白就可以了,真要说起来,当初那个末世她不明白的事情也还多着呢,有什么要紧,能当好营地头领就行啦。 便继续说宫里的事情:“周娘娘说要搬到行宫去住的消息我跟师父也说了,师父便说,她本来也想在登基大典后搬到云湖畔住,现在刚好,趁着这个时候,过两天就跟皇兄去说。” 景姑姑倒是年龄上没什么可忌讳的,不过她在身份上有点尴尬,这样出来,对陈长安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想必应该会同意的,而且,季雨菲心里想,景姑姑出来住了,下次三公主也可以多出来几趟,反正三公主府里也算是有长辈了嘛。 “哦对了,阿宁,你有见过那两位新妃子了吗?”这事季雨菲挺好奇的。 “见过了!”三公主表示:“在慈宁宫里见到的,两个人长得都还行,就是有点害羞,皇祖母看着挺高兴的。” 能不高兴么,为了皇家开枝散叶的人嘛。 “那皇后娘娘也在场么?还有张琳?”其实这才是季雨菲期待的地方,张琳那副性子,以前宫里长辈见了她估计还有个面子情,毕竟是张妃的娘家侄女嘛,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也不知会怎么样。 “皇后娘娘也去了,”其实三公主对季雨菲这种方面的打探不是很能接受,觉得她太婆婆妈妈了,不过鉴于有些事情确实是从这些地方看出点眉目的,三公主便也尽自己所能回答了: “皇祖母说话时皇后就在旁边点头,皇祖母说她什么‘母仪天下’,然后张琳就在旁边一直低着头没怎么说话。” 一个贵人想必也不能在慈宁宫里有什么说话的机会,虽然作为皇帝的亲表妹,在宫里过得不会太差,但现在张大学士去了,父兄又不在朝中,想必也不会太好。 季雨菲觉得这人的前途自己不用去操心,也操心不着,便放到了一边,说起了自己的想法:“首先,我想再去趟京畿道沈家,这次是坐马车去,我已经跟父王说过了,就说是给外祖家那边送点时令瓜果,眼下不是快要中秋了吗,去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我父王已经同意了。” “我会在那边住个两天,洪家那边洪伯父也会去看阿济,不过他是当天去当天回,日子也跟我岔开的,不用管他,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玩一趟,怎么样?” 本来季雨菲是打算直接在那边过中秋的,想必两位老人家会很开心,但康王表示这个中秋是陈长安登基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想必宫里会有宫宴,最好还是参加,那只能提前去了。 三公主自然没二话,有吃有玩的地方怎么能少了她,但也表示自己到时是要骑马去的,因为要去京畿道顺便找下黄安。 “哎呀,以后你可不能再叫他黄安啦,人家为了避讳已经改叫黄平了呢。”季雨菲想起来就觉得有点好笑,这避讳的事,阿济算一个,黄安也算一个,宋国公府又是一个,想必还有很多别的人都改了。 “你去找黄安做什么?”季雨菲顺便也问了下。 “哦,黄安,你不是说他改叫黄平了么,没啥事儿,有些日子没见了呗,这次登基大典听说他也没来,不过他是副的,不来也正常,就跟你们家小四似的。”说得太溜了,说到后来就没收住,但如今三公主也不是以前那般愣头愣脑了,说完了,还朝季雨菲吐了下舌头讨饶。 季雨菲白她一眼,既然都说到谢宜江了,那就干脆把自己后面的打算也一并说了吧:“那你之后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中南道见小四啊?” 时间肯定是有的,她如今一个纯公主,驸马还不知在哪里,跟自己一样闲,就是不知道感不感兴趣、愿不愿意。 “你真要去啊?你爹同意么?”三公主看旁边白流苏也是一脸惊讶,想必是没跟康王说过。 “你先说同不同意嘛。”这事,必须得有三公主一起,要不然康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无所谓啊,关键你爹得同意。”三公主也不是好糊弄的。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哦,等我爹同意了,我就派人跟你说。哎,话说既然你师父都搬出宫来了,那你有没有可能也出来住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没看人家周娘娘就变通了,从而给自己和五公主争取来了美好的新生活,那位周贵太妃么,想必也是极为愿意的,从此就跟祖孙三代似的,其乐融融地生活,多好! 三公主表示这种都是小事,等景姑姑出宫了再说。 “哦对了对了,还有件事情给忘了!”季雨菲正想反驳怎么会是小事,陈长安可不一定会答应,三公主忽然一拍脑袋:“皇祖母特意交代的,说让咱们多去看看阿贞,就是二公主。” 二公主又怎么啦?上次在长春宫里看着还可以啊?季雨菲对这位公主不感兴趣:“可以不去么?”想必人家也不会欢迎她们。 但不去似乎也不可能,毕竟太皇太后都亲自交代了的,何况三公主还说了:“本来那个宋国公都要走了,说来了京城好几个月了,但是二公主如今不是很好,他放心不下,为此还特意请求皇上和太皇太后让他过了中秋再走,说搞不好过两天二公主好些了,这样他回去也能对家中人有个说法。” 还有这事?掐指一算,二公主是四月初成的亲,如今都快中秋了,宋国公竟然已经在京城带了四个月了,如今还想再待下去? 季雨菲感觉这宋国公是不想走了吧?“那行,咱们去看看吧,对了,叫上大姐姐吧?” “嗯,要么别叫了吧,我听皇祖母的意思,就是让你跟我去看看,她当时的原话是‘叫上婉清,你们俩一道去看看阿贞’,嘿嘿!”三公主咧了咧嘴,这种话她还是能听明白的。 真的假的?太皇太后会这么说?季雨菲白她一眼,不叫就不叫呗,叫了自然是凡事长公主领头,但如果不叫她,倒也可以想走就走,反正二公主府她们俩去绝对呆不长的。 于是当下就派了人去二公主府里送帖子,季雨菲的私心里是盼着被回绝了的,谁知那送信的婆子回来就说,帖子是二公主的乳娘接的,没过多久就回来说了,让三公主和郡主随时去玩。 妈呀,怎么感觉最近大家都变化好大啊?季雨菲很是惊讶,竟然连二公主都感觉转性了。 带着对转性二公主的好奇,第二天早上三公主和季雨菲联袂去了二公主府。 跟上次不同,这次二公主虽然看着大病初愈,却是坐在花厅里等着她们俩的。 两人行了礼,二公主便还是在长春宫里的那副样子,神色淡淡的,吩咐乳娘带着其他的人都下去。 那乳娘犹豫了一下,眼看其他人都下去了,便陪着笑脸打算说什么,可惜二公主已经又淡淡地发话了:“无妨,乳娘,那畜生今早不是去见他爹了么?放心,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等下定是直接去了宫中。” 第五百六十六章 后续反应(三) 啥?畜生?季雨菲给深深震惊了,听这口气,畜生指的是驸马宋昊哲么? 宋昊哲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竟让二公主直接当着她们俩外人的面喊他“畜生”? “喂,‘畜生’是骂人的话吧?”连三公主都觉得不对劲,凑在她耳朵边询问。 季雨菲眼睛看着二公主,不知该怎么回三公主,看来今儿来得不是时候啊,刚好赶上夫妻俩吵架的时候? 可是不对啊,按以前二公主的性子,这种家丑怎么会轻易外扬呢? 还是说,这二公主的疯病确实还没好?怪不得太皇太后特意吩咐她们来看看。 “不用害怕,本宫既然都这么说了,也是要让你们知晓的,先坐下喝口茶吧。”二公主却若无其事地喊她们坐下,自己也端了杯茶喝。 喝茶压压惊么?季雨菲立马拿了杯茶低头开始喝。 三公主没喝,转头看着那乳娘诚惶诚恐地退下去了。 二公主见了便噗嗤一声笑了,把茶盏在桌上一搁:“陈婉清,你看,咱们呀,还是比不得三公主,人家多镇定啊,什么事儿都没有!” 季雨菲还陷在那一声“畜生”称呼的震惊里,脑子里在拼命回想当初二公主发疯时那宋驸马的表现,可惜那位宋昊哲貌似也挺镇定的,没什么不好的表现,哦对了,当时一行人进了御书房,后来陈长安不是说是给府里派几个嬷嬷么,怎么如今倒是没见有什么嬷嬷在啊? 季雨菲不想跟二公主说什么镇定的三公主,便讪讪地问了下嬷嬷的事情,心里也是在借此揣测二公主的发疯程度以及跟宋驸马的关系。 二公主听了也不回避,轻描淡写地答了句:“是有那么两个嬷嬷,不过么,宫里出来的还那么没有规矩,皇兄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挑的人,已经被本宫退回去了!” 呃,看来二公主现在基本恢复了,那倒也好,想必是在这公主府里一家独大,便不把驸马放在眼里随意喝骂了?那倒也说得通,二公主依旧端着公主的架子,但宋驸马也不是个轻易服软的,这跟闻公子那种又不一样,宋昊哲好歹也是国公府出身。所以如今吵了架,各不相让,便被二公主安上了个“畜生”的称呼? 虽然听着不可理喻,但照二公主的性子,搞不好仗着病刚好,对宋驸马如此对待,也是可能的吧? 再或者,会不会这是二公主表达爱意的独特方式?就跟电影里那种喊老公“死鬼”一个性质? 虽然季雨菲自认以后绝对不会如此称呼谢宜江,但眼前这二公主她又不熟,也不知他们两夫妻的感情到底如何,便打定了主意有问才有答,实在没问题了,那就立马起身告辞,也算完成了太皇太后的差事,至于那个诡异的称呼,管它呢,只要宋驸马不在乎就行,跟她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是问完了嬷嬷的事情,因着季雨菲没再继续问,二公主也不说话,一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季雨菲正想着是不是差不多就可以起身告辞呢,三公主这愣头青却直接在这时候问了:“陈婉贞,你为什么管你家驸马叫‘畜生’?你俩吵架了?” 二公主一听便又笑了,斜眼瞟了下季雨菲:“陈婉清,你看,还是三公主实在,有话就问。” 行吧,你随便讽刺,反正只要不发疯就好,季雨菲笑笑没说话。 “知道宋昊哲为什么是个‘畜生’吗?”二公主再次笑一笑,然后叹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竟然跟你们俩在这里说这个事情。” 是啊,我们也没有想到啊,我们其实只是奉太皇太后之命来看你一下,你不用跟我们如此“交心”啊,季雨菲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可是既然你们俩还能来看我,那跟你们说说也没关系,”二公主这会儿不再自称“本宫”了,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一股淡淡的嘲讽开始浮了上来:“说起来,还真是跟你们俩说比较合适,毕竟也就你们,那个‘畜生’是想不到会跟我有什么交集!” 说完了,抬着头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痛苦的神色,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喂,陈婉贞,”三公主突然又说了句话:“你要是很难过,那一定要说出来,憋在心里是要出毛病的!” 末世里就是这样,只要谁觉得郁闷了,大家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听他/她诉说,因为大家深知,末世里缺医少药不说,有些痛苦根本是无药可医,那就只能彼此倾诉,倾诉多了,起码心里会好受一些。 “是啊,我憋在心里太久了,这胸口啊,”二公主用力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感觉永远压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都快把我憋死了!”一边说,一边眼睛里就有了泪。 季雨菲也是给吓到了,除了上一次发疯,二公主每次出现,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姿态,哪里会像如今这般模样,脑子一热,便也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那你跟我们说说吧,也许会好过一些。” 二公主便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收了下情绪,又看了下外头,季雨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估摸着那位乳娘应该是守在外头的。 果然,二公主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俩过来,想必那畜生很快就知道了,不过也不要紧,乳娘守在外头,如果他回来,自然会提早通知我,放心!你们俩回去,不管谁问起,就说我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季雨菲下意识地开始想这个问题:哪个时候的样子?骄纵的样子还是发疯的样子?算了,先不想这个了,听她说了再决定吧。 于是在季雨菲和三公主两人期待的目光中,二公主深吸一口气,嘴唇翕动,声音颤抖地对着她们俩说了那么两句: “你们听好了,他日如果…算了,也没有什么他日,你们姑且这么一听吧,陈婉清,听说谢家小四为人不错,国公爷教导有方,自然是不用担心,陈婉宁,你可要听好了,不,以后可要看好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宋家的人‘畜生’吗?那人对父皇母后不尊,对本宫不敬,国孝期间,竟然,竟然…”到底还是说不下去,掩面而泣。 三公主和季雨菲面面相觑,到底怎么个不敬法? “喂,陈婉贞,你先别哭,他是不是打你了?”三公主问道。 二公主掩面摇摇头。 “那他是觉得你那时候…嫌弃你了?”季雨菲问道。 那会儿二公主精神崩溃,回去搞不好一副披头散发的疯婆子样,惹宋驸马厌恶了?那可不对。 二公主依旧掩面摇头。 “那他是对父皇和你母妃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还是他…偷偷吃肉了?”三公主为难地挠挠头,想不出别的什么不尊不敬的行为了啊。 季雨菲则又开始回想刚才二公主说的话,竟然还扯到了谢宜江的为人,还说让三公主以后可要看好了,这是什么意思? 二公主的哭声停了下,猛地甩了下帕子,想是被三公主这话给逼急了:“陈婉宁!你听不懂就不要乱说!” 电光石火间,季雨菲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二公主,不会是…不会是…?!”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后续反应(四) 一来过于震惊,导致话都说不利索,二来那个答案也实难启齿,所以说了这么半句话后,季雨菲便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前面的二公主,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的答案。 二公主放下了擦泪的帕子,眼睛也深深地回看着她,倒是没点头,但季雨菲知道,自己应该想对了。 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决定再求证一次:“什么时候?” 二公主仰头哽咽回答:“当晚!” 说完这两个字,季雨菲就眼睁睁地看着眼泪从二公主眼角流下来。 停了一下,二公主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然后又说了一句:“后来,那畜生还想…我以死相逼,才算作罢了。” 说完了,索性把手里的帕子盖在了仰着流泪的脸上。 确认无误了,季雨菲颓然地坐了下来,低头用双手捂住了脸,心里也是堵得厉害。 自己不喜欢二公主是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二公主就看自己不顺眼,但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恩怨,而且每次二公主都没从三公主那里讨了什么好去。 所以季雨菲对这位二公主喜欢不起来,但也没到讨厌的程度,只想着跟这位高傲的公主保持距离便是。 只是,她再也没想到,这位天之娇女,一日之内丧父丧母不说,原来当晚竟然还遭受了自己丈夫的侵害! 啊,怪不得当时去看她时会那么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躺在床上,怪不得听到“驸马”两个字就会发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宋昊哲,季雨菲还记得,当初清明节时,第一次在太液池边见到二公主,看着对她还挺惊艳的,虽然二公主看着对这位驸马是不太满意。 后来两人早上拜堂成亲,下午皇帝就驾崩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只是形式上成了亲,二公主作为女儿自然要守孝,毕竟连季雨菲这样的宗亲都要拖到后年才能成亲,因此无论如何,两人是不能做实质上的夫妻的。 所以这宋驸马就忍不住起了色心、趁着众人纷乱之时强迫了二公主? 真是禽兽啊! 而且是个胆大包天的禽兽啊,二公主不是别人,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呢,这宋昊哲就不怕皇帝知道了治他的死罪? 不,不,关键是这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老婆还在极度悲痛的阶段,你不去安慰不说,竟然还伤口上撒盐、不管不顾地只想着满足自己的兽yu? 所以这事…季雨菲放下手,气愤地问二公主:“这事,陈长安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要知道了这宋驸马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对了,也不知他爹宋国公知不知道自己养了个禽兽儿子,之前不是还特意求了太皇太后和皇帝,说要过了中秋、看着儿媳妇身体好转了才能放心回西南么? 季雨菲有点不太确定,陈长安按说应该是不知道的,至于那宋国公,还真不一定了,蛇鼠一窝嘛。 “陈长安?”二公主拿下了脸上的帕子低了头看她,眼角依旧有泪,脸上却笑了:“陈婉清,看来你也是气得狠了,连皇上的名讳都敢叫。” “嗯,陈长安!其实小时候我跟他吵架时也这么叫过,母妃每次都只责怪我,父皇却不会…此事陈长安知不知道,我是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倒是很清楚:就算他知道了,呵呵,也不会把那畜生怎么样!” 说到这里,二公主一脸讥讽的表情:“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也不能把那畜生怎么样!” “喂,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那畜生到底把你怎么了啊?”旁边默不作声听到这里的三公主终于忍不住了,看着有点焦躁,也不知听明白了几分。 季雨菲为难地看她一眼,该如何跟这犹如不谙世事般的末世人类解释这件事呢? 想了想,整理了下语言,季雨菲附在三公主耳边悄悄地解释了下宋驸马强迫二公主同房的事,特别强调了发生的时间,这宋昊哲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 三公主听完后依旧一脸懵地看了看季雨菲,又看了看低头擦泪的二公主,停了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说了句:“是个畜生!” 啊,终于听懂了,季雨菲顿时就释然了,还怕这从没有法律、没有秩序的末世穿来的家伙不太能理解呢,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这种恃强凌弱、落井下石的事,都应该是被人所唾弃的。 “陈婉清,我又不傻!”三公主似是知道季雨菲的心思,咧了咧嘴又说了句。 那倒是,你可是营地头领,自然不傻,而且哪怕在末世那个僵尸满地走的时代,既然有头领,想必也是为了维持一定的道德与秩序吧?季雨菲赶紧赔笑。 “好了,戳心窝子的话都跟你们坦白说了,那畜生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后面我就长话短说了。”二公主这会儿又渐渐恢复了她一贯的清冷样子。 其余两人默然不语,也不知她后面还会讲什么别的刺都掌控不了吧?那他这皇帝也太无能了。 三公主么,碰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不会回答的。 二公主见两人都沉默不语,又冷笑了声,然后说了句:“你们肯定在想,就算他想留,咱们家的好皇兄也不会答应吧?” “那也不一定,他一个靠人家帮忙才上位的皇帝,拿人手短啊,谁知道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呢!” “所以,”二公主忽的站起身走到了三公主的跟前,然后猝不及防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陈婉宁,你是嫡公主,但我如今好歹也算是你的姐姐,如今姐姐求你件事—” “二公主!”季雨菲吓得也站了起来,前因后果如此明显,二公主所求之事可不是一般的事啊! “陈婉清,你们俩果然是好姐妹!可是你也是皇家的一份子,这宋家如此打脸皇家,你也忍得下去?!”二公主人依旧跪着,转回头来狠狠地盯着季雨菲。 d,我可以忍啊,这婚事是你亲爹给你找的,然后宋家也是你亲哥的亲密盟友,这不都是皇家人么? 关键凭什么你现在倒了霉,就要三公主帮你出头啊?以前你见我们一次怼一次,要多看不上就有多看不上,现在竟然要阿宁帮你干如此危险之事?而且还好意思说我是皇家一份子,以前可没觉得你有承认我是皇家一份子。 季雨菲脸上就不好看了,语气也不讲究了: “二公主慎言!我虽然也替你难过,但此事可不是小事,你受的苦,凭什么要阿宁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你讨回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 后续反应(五) 季雨菲说完这话,也甩了下帕子,然后气呼呼地坐回了椅子。 求人都能求得如此理直气壮,还真是二公主的风格。 但这可不是一般的求人帮忙啊,哪怕对方是二公主,可被求的是三公主,亲疏分明,就算二公主再求十遍,季雨菲都会一样替三公主回绝。 二公主刚才一下跪,季雨菲就猜到了,能让这位公主如此屈尊纡贵,势必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之事,而刚才这陈婉贞又口口声声咬牙切齿“畜生”,想必定是要借三公主之手对宋昊哲除之而后快。 先不说那宋昊哲及宋国公府实力摆在那里,当初都能把太子及手下一锅端,三公主能不能得手、得了手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单说这单纯杀人一事,古代不都奉行“杀人偿命”么?三公主如此替人做嫁衣,能落到什么好? 再说了,季雨菲还记得,自己当初刚穿来、跟着康王到慈宁宫时,陈婉贞这位二公主,不仅一句问候的话都没说,临走时还对自己怒目相向,想也知道,既然对自己这么个郡主堂妹都能如此嫉恨,那对三公主这位嫡公主身份的妹妹更加不会好到哪里去,不是到现在都开口闭口“陈婉宁”地叫人么? 所以虽然很是同情她的遭遇,但并不表示这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替她报仇啊,季雨菲看不下去,且坚决不同意。 所以气呼呼地坐下后,还生怕三公主不理解或者脑子犯抽同意了,又瞪了下三公主:“阿宁你别脑子进水听她的话,你要敢答应,我就跟你友尽!” “友尽”这词说得三公主嘴一咧,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这种威胁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回头还不是一样找她玩。 不过小雨同学也是,这种明摆着的风险,她小风头领还是很分得清的。 二公主听不懂“友尽”这词,但前面的话自然是都听得懂的,一听季雨菲这么说便尖叫道:“陈婉清!你凭什么替别人做主!那畜生如此对我,如此打皇家的脸,你、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我—” “陈婉清没有幸灾乐祸,”三公主总算插进了话:“你这个要求我确实不能帮你!” 好吧,这下二公主总算是不再针对季雨菲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着说道:“哼,我就知道,你们俩贪生怕死,就喜欢做缩头乌龟!” 季雨菲:这跟贪生怕死有什么关系啊?你是受害者,你要不贪生怕死,都是同一个府里住的,要不你瞅准时机亲自动手啊? 好在三公主既然开了口,说明她已经理清思路了,那后续还是有的,果然,听了二公主这话,三公主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又指一下季雨菲:“我俩活到现在不容易,所以不想轻易去冒风险。” 这话一说,估计二公主也是想起来两人当初落水的事情了,愣了一下,恨恨地闭上了嘴。 偏偏三公主没这么容易“放过”她,还继续一脸严肃地说她:“陈婉贞你自己也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的,需要进行周密的安排,要不然死了也是白死。你说的缩头乌龟,我之前在寺庙里见过,听过寿命很长,可以活很久,你注意到没有,它们的动作都是很慢很慢的,走一点路就停一停,观察下周围的情况…” 季雨菲努力克制着才没笑出声来,眼看二公主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愤怒转为茫然乃至颓然,想必也是被三公主给彻底打败了。 虽然还是挺同情的,毕竟但凡有别的法子,二公主也不至于来求她们,想来这公主府,当家做主的早就是那位宋驸马了,一个无权无势只有个乳娘相依为命的公主,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呢? 而从上一次开始,季雨菲就感觉到,这府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由此也可看出,那宋昊哲可不是个一般的人,再说了,宋国公府图谋多年,既然能让这三公子在京城立足,肯定也是觉得他可行,又如何是如今不再有五千人手的三公主可以随意下手的? “反正吧,”三公主在从乌龟爬行说到乌龟汤不知味道怎么样之后,终于又转回了原话题:“此事现在不行,先不说我会不会有危险,反正你是肯定有危险的,宋国公府的人很厉害的你知不知道?” 二公主一听冷笑了声,宋国公府的人要不厉害她还用得着在此求人么,当下就甩了下帕子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三公主却继续给她分析:“就算没人知道好了,但宋昊哲死了,你以为那宋国公死了儿子就这么算了?那肯定是要借机找事情的,这一来二去,便要死不少人,我跟你说,不是我吓唬你,你这府里的很多人都要因此而死掉,宋国公跟皇兄也会产生矛盾,就像我之前跟陈婉清说的,内忧则外患生也。” “哟,看来这阵子长进了不少嘛,还知道掉书袋了!”二公主转过头来又是一声冷笑,反正也不会帮自己的忙了,那就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三公主点点头:“对啊,我师父教我的。反正这件事你就先别惦记了,以后看情况再说。” 以后?还能有什么以后?无非就是苟延残喘罢了,二公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要么…你到什么庄子上啊去住个一阵子?”季雨菲见她哭了,心里也不是味道:“这样起码也不用见到他。”眼不见为净。 结果二公主摇摇头:“你以为我没想到么?那畜生根本不让我出京城,找了个太医住在府里,说是得随时注意着身体…但凡有别的出路,我…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么?” 说到这里,也是真的伤心了,二公主用帕子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三公主和季雨菲默然,这事,她们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而且,还爱莫能助。 “你别哭啦,”于是,三公主最终还是说了句:“这件事,我记着了!” 出来后,季雨菲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一脸慎重地告诫三公主:“你大姐二姐的婚姻都这个样子,阿宁,先不说那个陆公子怎么样,反正你俩就是没有缘分,但以后再有关于给你招驸马的任何情况,你可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后续反应(六) 这话,三公主一脸严肃地表示同意,并且在两人之后到了天香楼、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还针对自己心中的某些疑惑提出了不少问题,季雨菲也尽自己所能给一一回答了。 不知为什么,这些方面,季雨菲总感觉自己有点像个小妈妈,很想把21世纪正常人类社会的家庭状况告诉给这个末世来的姑娘,爱情观,婚姻观,家庭观,这些想必都是末世里不一定有的,如今两人一起穿越到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得提醒她一下。 “反正吧,”季雨菲以自己21世纪的恩爱爹妈做例子开始解说:“婚姻大事就是得慎重,好的婚姻是1+1>2,这是我妈说的,我妈说婚姻对很多女孩子来说其实都是亏本买卖,毕竟女孩子还要怀孕、生孩子、养孩子嘛,很辛苦的,所以一开始就要找对男的,那男的对你好,后面你亏本也亏得心甘情愿。” “当然,在我们那个时代,你要是过不下去了,还可以离婚,也就是和离,大家一拍两散,但我妈也说了,离婚也还是女孩子吃亏多一点,再说了,谁结婚时就想着离婚啊,自然是希望找个合心的人一起高高兴兴地生儿育女然后白头到老的,你说对吧?像我爸跟我妈就是,我跟你说,我上大学离开家的时候,他们俩可开心了,说又可以过回二人世界了,我有时候放假想回家,他们俩就给我打钱,说让我自己找人玩去,不要回家干扰他们。” “所以我就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家庭,像长公主,她这种情况,我们那个时代叫‘丧偶式育儿’,意思是跟死了丈夫没什么区别,阿桃就是靠她一个人养,这样婚姻对她没有意义不说,对阿桃的成长其实也是很不利的!” 见三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季雨菲又说道:“还有,二公主这种情况,虽然宋昊哲那种人品是极少见的,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缺陷,就是男女双方在成亲之前几乎都没怎么接触过,基本都靠父亲一锤定音,这是很不对的,完全靠运气。” “当然,你也不要因此觉得害怕,我相信,大部分的人人品都是有保障的,毕竟爹妈事先也都会托人去打听,而且既然都成了亲,大家也都是想要把日子过好的,不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两个人性格都挺好的,但就是合不来,这样就会很痛苦,而有的人,性格明明很不搭,但就是很合拍。” “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说,最好成亲之前两个人多接触接触,这样也就知道对方是不是适合自己了。人品是一方面,性格也是一方面,这样两个人凑到一起才觉得舒服,家庭才和睦。你看人谢家,护国公也好,世子也好,对他们的夫人都又尊敬又爱护,我从宜江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他爹想吃红烧肉了,还会事先跑了大半个京城的首饰铺子给他母亲买样喜欢的首饰。” “所以你以后的驸马,你也说了,要自己挑,那就要好好看,好好挑!” “明白了!”三公主很干脆地应了声,头却同时往门口那边转去:“饭菜怎么还不上来?” “哎你这人,我跟你说的都是耳边风啊?”季雨菲有点生气,不过这副场景怎么有点熟悉啊? 嗯是了,当年老妈对自己苦口婆心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反应的。 “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得,老妈式的话还继续脱口而出,季雨菲也是服了自己了。 “好的,我都记住了,回去会好好想想的。”眼看楼梯口一阵动静,西门兄弟俩和掌柜的已经亲自端着饭菜上来了,三公主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刚才在二公主府里待的时间确实有点久,肚子早饿了,季雨菲自然也不再多说,两人开始迅速拿了筷子吃饭。 一顿风卷残云,等光盘子们被撤下后,三公主便问早就等在一旁的西门北:“丁香不肯说要什么礼物,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又问西门南:“对了,听说你也定亲了?不能光给小北,你俩一人一份,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西门北还没反应过来呢,西门南已经给跪下了:“多谢公主美意,小子们有公主这句话,足矣!” 这话说的,季雨菲都在旁边笑着说了:“没事的,三公主有钱!吃了你们天香楼这么多顿,不用客气,送礼物也是应该的!” 可惜那俩兄弟无论如何都不要,说哪有公主给自己这商户人家送贺礼的,没得折煞了他们,季雨菲一想也对,这事要传出去,搞不好对西门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劝三公主:“要么咱俩都给丁香那边送礼好了,这个不要紧的,然后回头等他们俩兄弟成了亲,反正总有机会的嘛,到时再说好了!” 西门南有点不好意思,西门北跟丁香一样的性格,而且在她们俩面前也算熟悉了,倒是咧着嘴高兴地行了礼道谢。 季雨菲便又问起:“听说你们俩成了亲就要出京去历练了?都有确定是去哪些地方了么?” 西门南向来稳重,只表示家中在不少地方都有生意,兄弟俩之后出门,也还没具体想好什么打算,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季雨菲听着便也没再问,人家做生意的嘛,哪能给你细讲,但旁边的三公主听了,却说了句:“你俩有打算去西南那边么?” 见兄弟俩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三公主便当着季雨菲的面大喇喇地给他们解释:“要么这样,我出路费,劳烦你俩到时去那边看一看,然后帮我带封信,可不可以?” 西南那边?还带封信?季雨菲心中一凛:那不是宋国公府的地盘么? 西门北还在傻呵呵地回味三公主的话:“西南那边?西南那边我们家好像没什么生意…” 西门南却在短暂的思索后毅然行礼回答:“不用劳烦公主出资,小子们到时顺道过去皆可,只是不知那信是捎与何人?” 三公主一听,咧了咧嘴很是高兴:“好!具体情况我到时会带着信出来跟你们细说,不急,先问你们一声,反正你俩还没成亲呢,呵呵。” 又问他们:“给你们时间考虑,要是反悔也来得及!” “不用,”西门南立马接了话:“三公主,君子一诺千金,小子们虽不才,在此也请郡主见证,定当说话算数!” 第五百七十章 后续反应(七) 于是当下就说定了,西门南只是定了亲,女方家表示要好好准备婚事,所以成亲日子定在了明年上半年,今年便只是去京城附近的地方,过年也会回到家中,这样也不至于两个孙辈都缺席; 西门北则不一样了,十一月十八成了亲后便会带着新婚妻子白丁香出门,过年也不会回来,所以带信这一重任,三公主就交给了这对未来的小夫妻。 说起来,这种让儿子出门历练的主意,竟然还是当初那位被大家说成走了狗屎运的西门夫人提出的,据西门南介绍,他母亲说了,在京城,人人皆知他俩是西门家少爷,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样是历练不出什么名堂的,趁着西门老太爷如今还算健康,西门老爷也还能支撑家中生意,两个少不更事的未来继承人得抓紧时间出门历练一番。 也不一定是练习做生意,照西门夫人的意思,做生意一定要懂得人情世故,所以西门北和白丁香两人可以随性而行,路线计划等都随他们自己制定。 西门北在旁边补充,说此事西门夫人本来还在犹豫的,等和亲家白夫人某次说起,谁知竟得到了对方的全力支持,为此白夫人甚至说服西门夫人把婚期定在了今年下半年。 西门北又跟季雨菲解释,说丁香之后不是就要从康王府搬出来全力备嫁了么,其实白夫人会在家中督促丁香把以前耽误掉的那些拳脚功夫都捡起来,反正能捡多少是多少,这样以后两人出门,多少也能管点用,西门家对此很是满意。 西门南:其实,我家没说出口的意思是,咱家又不缺钱,那些个嫁妆绣品,到时花点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质量还肯定比丁香这种郡主身旁大丫鬟做出来的要好,那还不如做点实用的准备,这一点,白夫人就挺聪明,刚好投其所好了。 所以之后到成亲前这段日子,丁香这丫头其实会过得比较辛苦啊,季雨菲决定回去给她送点可心的礼物以表安慰,又看一眼三公主,你看,果然姑娘家嫁人后会不一样啊,要把夫家的要求放在前面。 可惜这方面两人其实是毫无灵犀,所以感受到季雨菲带有深意的目光,三公主回了句:“你不用学,有我和小四呢!” 说得我要跟你行走江湖似的,季雨菲翻个白眼不说话了,要走也是跟谢宜江走好吧 之后两人从天香楼里出来,等上了马车,季雨菲便试探性地问三公主:“虎贲卫的人竟然被发配到西南边去了?” 见三公主摇摇头,心里便更确定了几分,又问她:“此事,跟皇伯父有关吧?” 见她没再摇头,季雨菲顿觉心中大定:就说嘛,死去的皇帝疑心病这么重,连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儿子二皇子都防得跟什么似的,对这家远在西南却连着往京城各处悄悄送地图的国公府,如何会毫无防备。 又觉欣慰:看来对陈长安这个仅剩的儿子,皇帝临死前还是留了一手啊,而且这一手竟然留给了三公主,那,很多事情就没必要太担心了啊! 想到此,季雨菲甚至有了个想法:“哎阿宁啊,其实二公主那仇,以后搞不好也可以顺便给她报了吧?这种渣男,也是可恨至极!” 三公主没点头,只看了眼季雨菲:“你刚才不是坚决地拦着我么?” 季雨菲打了个哈哈:“此一时彼一时嘛,主要二公主求人也不是那么求的,再说了,我现在也只是说顺便嘛,不用单独为她去做,但要能顺便,咱也乐意啊,为民除害不是?” 对此,三公主的答复是:“再看吧,事情都得从长计议,到时再说,你先把去京畿道的日子给定了。” 对哦,要去京畿道,说起来,今儿得的信息,倒是可以利用利用然后跟康王开口,搞不好后面就能接着去中南道了,季雨菲顿时很是兴奋地点头:“没问题!” 当晚吃了女儿说是特意从柳湖买回来的新鲜莲子后,康王便得知,三公主到时会跟女儿一起去京畿道,这一点,康王反正无所谓:“你俩别玩得太疯就行,还有,别给你外祖家添麻烦,听到没有?” 季雨菲自然点头答应,之后开始为中南道之行做铺垫,说起了三公主今日在天香楼对西门北交代的事情,眼看康王跟自己之前反应一样,脸色一凛,便知他也想进去了。 “父王,看来皇伯父对阿宁很是信任啊。”季雨菲先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其实心里想的是,陈长安也就是因为只剩下了他这么个儿子,要不然,还不知轮不轮得到他呢,明摆着的,皇帝在最后那段日子,其实做了不少布置,这些布置,估计现在都在三公主的掌控中。 也不知是三公主凭自己的能力让皇帝信服,还是后来讲的末世穿越让他佩服,又或者两者兼具,总而言之,现在看来,皇帝在临死之前把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托付给了这个女儿。 怪不得,三公主之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要做好防御,又说不要操之过急,其实是早就撒了网,如今等着宋国公府这条大鱼一点点进网呢。 康王也点点头感叹:“是啊,今儿你这么一说,很多事情父王也便想通了,不瞒你说,清儿,之前你皇伯父就这么驾崩了,后面长安顺利登基,父王总觉得,嗯,似乎太顺利了一点,倒不是怀疑宋国公府,只是在想,从阿贞成亲那天闹出的乱子开始,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就没怎么消停过,宗室也就罢了,其余的各个方面,朝堂上,京城里,京城外,似乎也没什么大动静,原来如此啊!” 说完了,依旧意犹未尽似的,对着季雨菲似乎深有感触地说了句:“你皇伯父,虽然这些年对咱们王府可说是苛待,但作为一个皇帝,尤其是一个守成之君,其实还是不错的。想来,最后那些日子,他一边忍着病痛,一边也是赶着时间地在做安排” 说到后来,季雨菲奇怪地发现,她家父王竟然哽咽了。 不是应该幸灾乐祸么?被苛待的亲弟弟竟然开始怀念死去的哥哥了?也是,毕竟是亲哥么?想来康王对这位皇兄也是心情复杂啊。 看到女儿有点惊讶的样子,康王拍拍她的肩:“你不懂唉,打小的时候起,皇兄是皇长子,又是嫡出,母后就对他寄予厚望,要求自然就高,后来有段时间让他跟着周妃,也是存了心思的,毕竟周妃那时候宠冠六宫,可皇兄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小儿,一开始哪里肯去” 说着说着,康王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说话的口吻都变了: “母后其实也舍不得,可她当时还怀着我,心力上顾不过来,只能含泪把他推出去,就为这,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来,皇兄其实一直对母后有怨怼,甚至故意借着周太妃来气母后。对我也是如此,总是觉得母后偏爱我,见了我便总是没个好眼色” “当初表姐一直爱慕皇兄,嫁给他确实是母后亲自去求了父皇的,但皇兄总觉得母后是想借此提拔外祖家,为此也跟母后怄气了好一阵子,杨皇后后来也没了,他没了两个皇后,又觉得当初你母妃是你皇祖母特意去沈家求来的,又觉得是母后偏疼我,更是见不得我和你母妃好,便纵着那刘妃” 听康王颠三倒四地说着陈年往事,雨菲觉得,自己当个耐心的听众就好,但说着说着,康王后面的话,就有点令她觉得不对劲了: “清儿,父王一直是这么跟你讲的,那刘妃当初死的时候你也在场,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惭愧啊,清儿,父王当初也是做错了事啊!唉,到头来,害了沈家,害了你母妃,还害得”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里面还有隐情?季雨菲瞪大了眼睛,希望康王今晚一次说个痛快。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后续反应(八) 只是康王在女儿面前似乎还是心有顾虑,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地提到说,当初自己年轻气盛,在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怂恿下,竟然也隐隐起了某些不该有的念头。 意思就是想要跟已经当了多年皇帝的皇兄去争那个皇位?季雨菲上下打量了自家父王,看不出啊,本来以为是个聪明的主,乐哉乐哉地当他的富贵闲王,原来是自己看走了眼啊,其实当初竟然也有过脑子进水的时候。 不过算了,自家的爹不能嫌弃,而且都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还是努力安慰一下吧:“都怪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算了,父王,皇伯父也已经过世了,都过去了。” 不然还能怎样?康王妃也不能复活,沈家也很难再回到京城,康王估计早就连肠子都悔青了。 眼看康王听了依旧满脸尴尬,季雨菲只得岔开话题:“想必那些人跟宋国公府可能有点关系,也不知皇伯父当初知不知道?”让那些撺掇的人也背点锅吧。 康王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就是平日里的闲聊,话赶话的,真论起来,也是父王自己当初生了不该有的妄念,又不自量力,不过”想了想又道:“你皇伯父应该是清楚的吧,毕竟后来他一直让人监视着康王府。” 说到这里,可能爱恨交织的情绪又浮了上来,康王脸上再次显出了一种复杂的痛苦神色:“罢了,你也说,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既然如此,季雨菲决定直接把话题引到自己的计划上去:“父王,那咱们还是接着说去外祖家的事情吧,嗯,是这样的,阿宁去京畿道不是要去见黄平就是以前的黄安么,然后她说接着要去中南道找宜江,女儿可不可以跟去啊?” 临到关头,季雨菲发现自己竟然怂了,张不开嘴说去中南道找谢宜江的事,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三转,最后只好找了三公主背锅。 希望康王能因为三公主而答应,然后自己就在他发现真相之前迅速出发去京畿道好了。 果然,康王听了,有点怀疑地看了下女儿问道:“去中南道?那可离得挺远。阿宁去找宜江可有说是去做什么?” 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全套,季雨菲摇摇头:“还没来得及问,想来跟之前皇伯父的安排有关,阿宁不是一直跟宜江有联络么?” 这话半真半假,希望能让康王相信。 令季雨菲大喜过望的是,康王想了想说道:“也行,你们俩这样刚好同进同出,回来后就说一直待在京畿道你外祖家好了,这种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之人前来打探。” 然后又一脸严肃地叮嘱女儿:“你就带流苏去,连季嬷嬷那边也别说,问起来就说去京畿道外祖家小住些日子,回头到了中南道,也记得跟宜江说一声,虽说你俩定了亲,但你一个未过门的姑娘家,谢家那边也还是不说的好。” 只要能去中南道,别的季雨菲自然是做啥都愿意,当下便点头如捣蒜,看得康王一乐,女儿这心思就差摆在脸上了,先不去管阿宁的事情是真是假,之前小两口的婚期一推就是两年,他这做父王的,也生怕两人的感情被这么远的距离给冲淡了,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于是接下来,摆出一脸严父姿态的康王,又对着乐得快找不着北的女儿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一番,害得季雨菲回去后差点高兴到失眠。 之后第二天就派人去通知了三公主府上的门房,下午三公主便出宫来了,两人商定,既然这次出门的时间有点长,那就等过了宫里的中秋家宴之后再走。 同时,鉴于三公主说要骑马去京畿道,季雨菲决定自己也带上流苏一起骑马,让送瓜果的马车在后面慢慢走就是。毕竟后面三个人还要去中南道,如果坐马车不知到何时,长途路上坐马车也不算很舒服,还是骑马痛快,为此,康王也难得慷慨地把府里一匹挺不错的马给了流苏,毕竟长途骑马,也不能差距太大。 季雨菲便很兴奋,还跟康王说,这下可以让阿济在那边也练习骑马,反正自己这匹小雨跟阿济也算熟悉了,把个康王听得一声微笑:“你倒是处处想着阿济。” “那是!”季雨菲想着你老人家不是想要阿济过继过来做你儿子么,我这做姐姐的也得表个态啊:“我跟阿济亲啊,我们俩估计是前世失散的亲姐弟呢!” 这么说够明显了吧?也够有诚意了吧? 康王便转了个身,似乎是不好意思让女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那你们姐弟俩就趁着这段时间多亲近亲近吧!” “好嘞!”季雨菲自然一口应下。 之后很快到了中秋,秋高气爽,又是新帝登基以来头一个重要节日,按康王之前的预测,应该会好生热闹热闹,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宫里传出话来,这次连家宴都取消了,只是为了孝敬太皇太后,便传了几位公主并康王府郡主,在太液池边陪她老人家一道就着桂花的清香赏月。 康王听了,对这位侄儿皇帝表示肯定,说反正登基时刚举行过宴会,这中秋节日又不比别的,图的就是人月两团圆,可大行皇帝的棺椁还停放着呢,哪里有什么团不团圆,还不如就此做个姿态。 “但是父王你不是要一个人在府里赏月了么?要么我就告个假不去了吧?”季雨菲有点懊恼,早知道这样,就早点出发去京畿道了,搞不好还能陪着谢宜江过中秋呢。 康王却道不可:“你皇祖母想必也要睹物思人,正是你们几个孙辈需要陪伴她的时候,父王不要紧,大不了去谢家蹭一顿饭好了,以前不是没有过。” 这么一说,康王又觉得他那皇兄心还是狠,有几年,女儿在慈宁宫,宫里也没宴请宗室,害得他差点一人对月独酌,后来还是谢家盛情邀请了他,才算没在这万家团圆的节日里落单。 季雨菲听了康王的话,想着既然都是女眷的场合,应该没陈长安什么事,大不了象征性地出现一下意思意思,那就去好了。到时可以看看张琳这位张贵人,以及陈长安新纳的两位妃子,也算是个让人感看兴热趣闹的场合,于是当天吃了午饭后便带着自己亲手做的月饼早早地去了慈宁宫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后续反应(九) 等季雨菲进了慈宁宫才知道,长公主没来,说是听闻中秋宫宴取消,闻太师亲自出面邀请这位尊贵的小儿媳妇过府一道过中秋。 闻太师嘛,人家如今可是太师加封太傅,又是长公主的公公,这么破天荒地出来邀请,自然无法推却,长公主已经跟太皇太后提前告了假,今日带着女儿去闻府过节了。 二公主也没来,按太皇太后的话说,宋国公还特意为了她留在京城过中秋呢,断无自己进宫来陪老祖母的道理,虽然贵为公主,但这种时候也还是要考虑下婆家人的。 季雨菲听着这意思,二公主还是进行了一番争取的,可惜毕竟她是成了亲的人,这么撇下驸马和公公,还是不太让人说得过去的,毕竟就这么一次,她人在京城,以后还是可以年年进宫过中秋的,所以于情于理,这一次都要在府里跟那两个宋家人一起过中秋了。 季雨菲想想都替她郁闷,但也毫无办法。 于是如今也就只剩下一个三公主能跟自己一起作陪了,为此,太皇太后还又叮嘱她们俩:“偌大的一个公主府,阿贞这刚搬到宫外,也没什么交好的人,那张琳么,如今又是你们都是姐妹,还是要多去走动走动。” 还走动?再走动想必那宋驸马就起疑心了,而且二公主经此一遭,想必也不乐意再看到我们两个“袖手旁观之人”,季雨菲心想。 “皇祖母,周娘娘她们不回来么?”三公主在旁边吃着月饼问了句。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们刚搬到行宫,老的老,小的小,说来回太过折腾了,回来还徒添一份伤心,等过年时再说吧!” 所以今晚其实也就是三公主和自己、连着陈长安和他的四个大小老婆? 季雨菲觉得回头还是要跟紧了三公主 之后到了晚上,果然,在装点了一番的太液池边,便见到了这么一番一男数女带着一大群太监宫女迤逦而来的场景,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张琳没有在里面。 看来还在张家陪着家人过节?想必这也是陈长安给的所谓恩宠。要不然张琳好歹是皇帝表妹,大小也是个贵人,不可能不来啊,如今这宫里本来就没几个人。 桂花林边挂满了兔子灯,灯火之下,季雨菲便细看那两位新加入的宫妃,一位姓苏的苏妃,感觉父亲应该是武将,个子高,腿长腰细,鹅蛋脸,皮肤微黑了些,但眼睛大大的,眉毛浓黑,看着很是精神,跟三公主的风格比较接近,令季雨菲莫名想到以前21世纪的叫法:低配版,心中一乐。 这位苏妃看着人也很是自信大方,见面之后还笑着跟季雨菲说道:“原来你就是清妹妹啊,今儿总算见到了。” 惹得季雨菲不知何意,还控制不住看了下陈长安,好在那会儿太皇太后正跟他说话,没注意到,又看了下何梦瑶,何梦瑶朝她微微一笑,不知何意。 本着第一次见面不了解、少说话为宜的原则,季雨菲便也选择了微微一笑作为对苏妃的回应。 另外一位妃子姓高,但个子看着一般,跟张琳差不多,鹅蛋脸,肤色白皙,与张琳的娃娃脸不同,这位高妃看着眉眼弯弯,虽然不是浓丽的风格,倒也挺舒服的,所谓讨喜的长相。 听了苏妃的话,高妃倒没附和,只是微微一笑跟季雨菲相互见了礼。 之后大家开始落座,太皇太后自然是居中,帝后分坐两旁,只是这次不知怎么的,那两位妃子竟然跟着皇后何梦瑶坐在了下首,于是陈长安这边便是三公主和季雨菲。 季雨菲正想着不知谁安排的,陈长安就发话了:“往年中秋都算家宴,所以阿宁,你虽是公主,但按家礼,婉清是你堂姐,你最小,得坐下首。” 意思是自己要坐陈长安旁边?季雨菲赶紧作势谦让:“一样的,一样的!”一边就一屁股在下首坐下了。 “那可不成,婉清,你看皇后那边,苏妃和高妃也是按岁数落座的,你这样,她们也不好意思了,对吧?”说完了,陈长安还朝着那边的两位微微一笑。 眼看那两人都一副羞涩的样子点点头,季雨菲暗自在心里撇一撇嘴:这两姑娘一看就是中了陈长安的桃花,陈长安说啥就是啥。 何梦瑶倒是泰然自若地喝着茶,没说什么话,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季雨菲便打定主意这么坐着了,三公主本就不计较这种,见她不动便也自顾自打算去陈长安旁边的位子坐下,谁知上面的太皇太后却呵呵笑着发话了: “哎呀你们两个,都没听到皇上说话么?清丫头,赶紧起来!” 季雨菲很是惊讶地抬头,却见太皇太后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又朝那两位妃子那边使了个眼色,便也反应过来了:老太太以为陈长安是为了避免两位妃子为了座次争宠才如此安排的呢。 行吧,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季雨菲只好无可奈何地起来走到已经坐下来的三公主面前:“阿宁,起来给你堂姐让座!” 这话招来了老太太的笑声,陈长安眼看她落座了,也笑着说了句:“这样才对嘛,让皇祖母开心一回。” 说的跟真的似的,季雨菲学三公主嘴角一咧,权当回应。 之后倒是没什么幺蛾子,一帮人应景地喝了点桂花酒,便开始吃月饼。 这月饼是御膳房做的,季雨菲已经记不清去年的月饼是什么味道了,所以如今尝了一块,觉得有点失望:好像味道挺一般呢。 好在这个疑问很快就由旁边的三公主给解答了:“皇祖母,这月饼是御膳房做的吗?都没肉。还是陈婉清做的更好吃!” 好吧,是因为如今算是特殊时期,这个时代的月饼又多是甜食为主,所以味道确实不会很好吧?而自己因为21世纪的经验,这次又想着到了京畿道和中南道也要现做一回,便用心钻研了做法,今儿带进宫里的是蛋黄月饼和火腿月饼,口味上自然更好。 三公主这么一说,眼看那苏妃和高妃都露出了惊奇的神色,下午已经吃了的太皇太后倒没说什么,只嗔了孙女一句:“就你贪吃!” 季雨菲想起这时代贵女的要求,也正打算跟着低调,旁边的陈长安却转头问了:“可还有多余的月饼?” “哦,我想想,”季雨菲正想回答说没有了,猪队友三公主已经在另一侧回答了:“下午皇祖母尝了两个,我吃了两个,一共是一盒六个,对,还有两个!” “刚好!”陈长安听了很是满意:“如此,咱们今晚就再品尝下清妹妹做的月饼吧!” 三公主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有点不太情愿:“皇兄,只剩两个了,咱们有六个人呢,要么算了吧!” 堂妹啊,你要早就有这觉悟,何至于现在,再说了,万一有人吃了不舒服,算谁的?季雨菲转头白了三公主一眼,一边却又赔笑着扫了一圈:“阿宁就是贪吃,其实哪里有那么好吃!” “无妨,”旁边的陈长安却袖子一挥:“皇祖母,那咱们今儿就尝一尝清妹妹亲手做的月饼吧!” “如此也好。”太皇太后看着虽然不算太情愿,但也还是点头嘱咐三公主:“阿宁,你遣个人去把月饼拿来!” “好吧!”三公主也痛快,起身打算叫个宫女。 外面却匆匆进来了一个太监,季雨菲瞧着,应该是那位在御书房见过的大太监,朝着皇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皇上,宫门口递了纸条进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 后续反应(十) 太监说完了,就跪着上前低头交给了陈长安一张纸条。 季雨菲在旁边瞧着,那太监一头的汗,想是走得挺急,又想着,这宫门据说到点了就不会再开,那么这纸条递进来,就跟当初张府因为张大学士病危递纸条进来一样,肯定是情况危急不得不如此了。 果然,那太监话音刚落,陈长安还在看那张纸条呢,上面的太皇太后就已经很着急地发问了: “何事如此紧急?” “皇祖母,是宋国公派人递进来的,说是阿贞”季雨菲看着,也不知是烛火摇曳,还是自己眼花,陈长安拿纸条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而且陈长安的声音听着也有点艰涩:“旧疾复发,眼下情况不太好。” “阿贞旧疾复发?严重么?太医去了没有?”太皇太后已经站了起来,一脸的焦虑,身后的欣娘赶紧扶住。 二公主旧疾复发?季雨菲也是大吃一惊,旧什么疾?精神崩溃么?难道是又被那宋昊哲震惊之下,手一伸,来不及细想,从旁边陈长安的手里把那纸条拿了过来,然后还没来得及看,眼前又手一伸,纸条被三公主拿了过去。 “皇祖母,这纸条上说她的情况很不好,人已经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没有说原因。”三公主朗声看着纸条回答了太皇太后的话。 陈长安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有点自说自话:“肯定不会太好,都这时候了,但凡他们也不会递纸条进来。” “皇兄,”,三公主拿着那纸条,走到了陈长安的面前,一边把纸条递回给他,一边问道:“这会儿可以开宫门出去看看么?” 见陈长安摇摇头不语,眼睛依旧盯着手里那字条,三公主又问了声:“事急从权啊皇兄,不可以么?” “阿宁!”太皇太后喝了句,意思是让她不要干扰皇帝,但听声音也是心里慌乱。 季雨菲见状,只好劝前面直愣愣站着的三公主:“阿宁,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二公主,但晚上宫门不能随便开的,这是规定,也是考虑到了各种不可测因素。” “皇兄,那这样好了,这件事的后果就由我一人来承担,回头你处罚我好了,但今晚我真的很想出去看看,我怕明天就来不及了。”三公主一边说,一边还看向季雨菲:“陈婉清,你也帮我说句话。” 三公主这么一说,太皇太后就看向了季雨菲,语气也严厉起来了:“清丫头,你们俩之前可是跟哀家隐瞒了什么?!” “皇祖母,您先别急,皇上,您看这事”旁边的皇后何梦瑶这时也站了起来,等着陈长安示下。季雨菲看着,感觉她也似乎知道些什么,语气有点急切。 旁边的苏妃和高妃看着已经傻了,不知是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惊傻了,还是被勇猛的三公主和严厉的太皇太后给吓傻了。 “皇兄,我有话跟你说!”三公主再次看着陈长安恳切地说了句话:“这样,咱们先找一处地方,皇祖母,皇兄,我有话跟你们说,哦对了陈婉清,你也留下。” 这话一说,陈长安终于抬起了头,手里捏着那张纸条,皱眉问道:“什么事?” “哎呀,反正就是有话要说,快点!”三公主一边催他,一边又抬头看着太皇太后补了句:“皇祖母,真的是很急的事情。” 陈长安看了下三公主,又看了下旁边的陈婉清,吩咐那位依旧跪在地上的大太监就近找一处宫室,又吩咐宫人送两位看着很是惊惶的妃子回去,之后剩下的五个人便进了太液池边不远处的一处宫室。 等何梦瑶扶着太皇太后坐好,三公主便站在那儿对着一点都没有思想准备的老太太来了句:“皇祖母,我觉得这时候二公主其实已经死了!” “阿宁!”刚打算坐下的陈长安,顿时又站了起来喝了一声,脸色铁青。 三公主一摊手:“皇兄,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又转头对着站在自己身侧默不作声的季雨菲问道:“你也这么想的对吧?” “都给哀家跪下!”太皇太后一拍椅子把手,一脸的忍无可忍表情。 于是四个人包括陈长安都跪了下来。 “你们谁来说?都是怎么回事?阿贞到底怎么了?”太皇太后喘了口气,然后指着陈长安和何梦瑶:“你们俩先起来,阿宁,是你说,还是清丫头来说?” 看来这老太太是想到之前让她们俩去探望二公主的事情了,季雨菲还在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开口以及如何开口,三公主已经急了,对着太皇太后又来了句更刺激的: “真的,皇祖母,二公主就算不死,也肯定已经不行了!那纸条上不是说她已经昏迷不醒了么?事情紧急,趁着宋家父子俩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咱们得先杀过去啊!” “陈婉宁,你在胡说什么?!”本来已经要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的陈长安,猛地一转身,又快步走回到了三公主面前,一脸的震惊。 “皇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陈婉清,中间你来补充!”三公主神色分外严峻,朝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地把之前她们去探望二公主时的情形给快速说了。 过程中季雨菲一直在紧张地关注着太皇太后,好在老太太也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听得胸口起伏不已,一看便知也是气愤至极,好在这是处临时的宫室,也没有什么茶盏可以砸,何梦瑶则一直站着帮她顺背。 陈长安则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半晌,低头问跪在一边的季雨菲:“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皇上!”季雨菲自然也是一脸严峻地回答,犹豫了下,还是补了句:“真的不可以晚上出宫么?” 太皇太后的眼泪这时候已经慢慢流了出来,指着她们俩骂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俩为什么不早点来跟皇祖母说?原来阿贞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三公主手一摊:“是二公主说不让说的,说要是跟你们说了,宋家的人也就知道了,之所以跟我们俩说,是觉得那宋驸马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我们俩平时不是不大跟她来往么,然后她跟我们说的原因刚才我也说了,主要是想让我帮忙杀了宋昊哲。” 季雨菲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便在旁边磕了个头:“皇祖母恕罪,皇上恕罪!”情况就是如此啊,希望不要迁怒到她们俩头上。 “阿宁,朕问你,”一直闭着眼睛的陈长安这会儿睁开了眼睛,低头深深地看着三公主问道:“如果今晚能出宫,你打算怎么办?” 第五百七十四章 后续反应(十一) “当然是杀了宋昊哲啊!”三公主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把个扶着太皇太后的何梦瑶都惊得身子抖了一下,不过季雨菲看着,太皇太后还是挺厉害的,脸上一点都没变化,反倒是看向了陈长安,等着他做决定。 陈长安这会儿看着也已经想清楚了,负手又问三公主:“那宋昊哲虽然身手不一定比得过你,但府里还有宋国公,还有宋家从西南道带过来的不少好手,你又如何保证能杀得了他?” 季雨菲感觉膝盖跪得有点疼,干脆身子往后一矮,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脚上,看来陈长安也是动了杀心了啊,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子嘛,要不然,听到自家妹妹受到如此对待还能忍下来,别说是皇帝了,那都不是个人了。 不过季雨菲想到当初二公主成亲当日,陈长安跟宋国公在那小院子里哥俩好的一幕,又有点怀疑,其实陈长安这也算卸磨杀驴吧?刚好二公主的事给了他一个契机,三公主又主动请缨。 d,这陈长安看来运道不错啊,关键时刻都有人替他上了,季雨菲一边在心里撇嘴,一边又不禁替三公主担心,那宋家筹谋多年,宋国公父子岂能这么容易被干掉。 三公主这会儿估计也是跪得烦了,一下站了起来:“所以还请皇兄赐予令牌,准我调动宫外待命的龙膘卫!” 这话听得季雨菲精神一振,对啊,陈长安是皇帝,又是在主场,好歹有的是人手。 只是三公主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看到,太皇太后没说话,陈长安也没说话,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好吧,看来这种有点越俎代庖的调动太敏感了,季雨菲便也顺势爬了起来,走到三公主身边扯了下她的袖子:“阿宁,你得把你的想法好好讲一讲,这样才能一举替二公主报仇。” 呵呵,三公主这也是为了二公主才这么做的,同时也是顺便替你陈长安扫清未来的障碍好吧? 果然,听了季雨菲这话,陈长安看了下她,又朝向三公主:“说来听听。” 看来是动心了,季雨菲赶紧又一扯三公主的袖子,让她好好讲。 于是接下来,作为末世营地头领的小风,果然是挺善于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思路很是清晰地给大家讲了她的计划。 按照她的设想,宫门打开之后,大家会跟宫门口的守卫说明是奉命去探望快不行了的二公主,之后有人先带着令牌去龙膘卫处,让指挥使亲自带队把二公主府包围住,以信号为令,里面一旦得手,外面就强攻进去。 至于最关键的如何得手问题,三公主表示,今晚这么出其不意地到二公主府上,想必那宋家父子也不一定会做太大的提防,而她自己本身擅长近身攻击,应该可以能把宋昊哲给直接干掉。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公主还做了几个攻击和制服人的动作,季雨菲看得真切,何梦瑶和太皇太后均脸上一抖。 “那宋国公呢?他可是也在旁边,你如何能确保一人压服他们两人?”陈长安又问了,这会儿语气听着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哦皇兄,你应该也不希望宋国公直接挂掉吧?”三公主这会儿头一歪,眉毛一扬,反问了陈长安一句。 陈长安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停了下,似乎是在解释:“毕竟是国公,不像宋驸马,他要出了事,朕得给世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对啊,”三公主这会儿估计已经理清思路了,人看着有点兴奋:“所以放心好了皇兄,那就先让他活着吧!” 妈呀,小风头领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么自信!季雨菲感觉三公主说得太容易了,脸上不禁也露出了一点怀疑的神色。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陈婉清,你这是不相信我么?不是说好要彼此信任的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讨论彼此信任?信任是相信对方的能力呃,好吧,你要这么问,那我也只能说: “阿宁,我相信你是可以做到的,但,就凭你一个人,也确实太危险了啊!” “所以你也要去啊!”三公主咧了咧嘴,一拍季雨菲的肩膀:“本公主需要你的协助!” “阿宁!”太皇太后和陈长安同时喝出声,季雨菲自己则感觉身子一软,打了个趔趄,还好被旁边的陈长安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哎,我长话短说啊,时间紧。”三公主收敛了神色:“放心,陈婉清不会有危险的,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刚才我说得太简单了,现在完善一下!” 之后其余四人便目瞪口呆地听她讲了计划,按三公主的想法,首先是要让宋家父子放松警惕,所以陈婉清一定要去,说是奉关心孙女的太皇太后之命过府探望二公主。 这中间,何梦瑶忽然插话说自己毕竟懂得一些拳脚功夫,可以代替清妹妹去,被太皇太后给否了,说她是皇后,身份不允许她半夜出宫。 所以只能是我这炮灰么,季雨菲也是无语了,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自己被宋国公当作人质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悲催情形。 好在之后三公主又说,太皇太后身边的欣娘可以冒充自己的贴身宫女,然后今晚刚好季雨菲带的又是白流苏,这样四个姑娘其实三个都会武,而且都是高手,季雨菲便觉得自己的风险又少了很多。 “放心啦,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三公主一边说,一边还替自己正了正头上的簪子。 这动作提醒了季雨菲,对哦,这阵子自己一直戴着这支内藏杀人暗器的簪子,倒也可以说是又多了层安全保障,毕竟谁也没想到,自己头上的簪子还有如此功用。 “反正就是这样,皇兄,你派一些现在在宫里的信得过的禁卫军,分头行动,一边是速到龙膘卫通知,一边是假装护送我们到二公主府上,送我们到府上的人,肯定是被安排在前院,他们到时负责开门,与外面的龙膘卫里应外合!” “时间上,我们一进去,我会说有事问宋国公,陈婉清你到时也帮我一下,反正就是确保他们俩父子在场,其余不相干的人,呃,男的不能进二公主房间吧?除了太医?那就好办!” “一见到二公主,不管是什么情况,我,欣娘,流苏,我们三个就立即动手,我负责杀宋昊哲,欣娘和流苏负责制住宋国公,这事一定要速度快,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后续反应(十二) 三公主说完了,房间里一片安静。 过了会儿,陈长安清了下喉咙:“阿宁,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把握?五成吧!”三公主痛快回答。 季雨菲顿觉自己的腿又开始发软,太皇太后则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叹息,并开始拿帕子按眼角,何梦瑶开始低声安慰她。 好在之后三公主又说话了,还挺诧异的样子:“对啊,就是一半一半嘛,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不然呐?” 唉,不是这个意思啊,是问你成功的可能性啊,季雨菲这时候发现陈长安竟然还扶着自己的胳膊,赶紧借着轻推三公主的动作往她那边走了两步:“阿宁,你好好说话!” “哦对了,我刚又想起来,”三公主回头目光炯炯地看季雨菲:“你还有个任务。” “那屋里搞不好还有个乳娘,她不是一直跟在二公主的身边么?万一她看我们打起来了发出尖叫声,惊动了外头的守卫嗯,问题倒也不大,反正我们肯定是速战速决的,不过最好你在旁边让她不要发出声音。” “什什么意思?”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大灵光了:“你的意思是,我,我还得负责杀,杀那个乳娘?” 这任务也太艰巨了吧?就凭头上插的那支簪子吗? “不是啦,别怕,杀乳娘干什么?她又没害人,你到时想点办法,捂嘴巴什么的,反正不让她叫出声来就行,这任务很轻松吧?”三公主拍拍她肩以示安慰。 这安慰一点用都没有,季雨菲立马把那只肩上的爪子扒拉了下来。 “还有,”三公主也不在意,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哎呀,感觉就像回到了以前在营地里布置大型作战计划的时候啊,真是痛快:“皇兄你不是问我有几成把握吗?那我再增加一些把握好了:让我师父也参加这次行动!” 师父?景姑姑?对哦,景姑姑身手肯定好啊,幸亏还没搬出宫,季雨菲顿觉精神一振。 三公主自己也很兴奋:“这样的话,我想一想哈,我和流苏负责弄死宋昊哲,不行,让欣娘来吧,她的招数更老辣致命,就让她假扮成伺候我的大宫女吧,宋国公应该认不出她来,皇祖母,宋国公父子俩没怎么去过慈宁宫吧?” “然后流苏虽然身手要比不上她表姐,但有我师父带着,嗯,就让我师父打扮成一个管事嬷嬷吧,季嬷嬷那种,这样也出其不意。而且宋国公看见他儿子被杀,肯定心神大乱,这样流苏跟着我师父基本也能掌控住了。” “我们这边速战速决,一旦得手,欣娘就赶紧过去帮流苏,三对一简直太棒了!”三公主给自己打了个响指以示鼓励。 其余四人听得目瞪口呆: 三公主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划里:“哦对了,得赶紧把我师父叫过来,今天中秋,她应该还没睡,还说要最后一次好好赏月呢。欣娘和流苏都在外面,我们四个得演练一番,陈婉清,你也待一边好好想想,不要紧张,要放松,可以适当地假装一下,不过这方面你应该很擅长的,我看好你哦。” 季雨菲张了张嘴,算了,从一开始就打不过,但又心有不甘,想了想,还是挤出一脸假笑,嘴里却咬着牙恨恨地吐了句:“好,听你的,碧池!” 在其余三人疑惑的目光里,三公主嘴一咧,又拍了拍季雨菲的肩:“彼此、彼此!” 季雨菲: 在之后等待景姑姑到来的时间里,三公主和陈长安又继续完善了下方案,季雨菲听着,宋国公既然被活捉,那有这头号人质在手,外头的那些西南道的守卫投鼠忌器,应该也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了。而且毕竟是公主府,那些西南道的人应该大部分在前院,所以三公主的方案还是把握很大的。 当然,本着炮灰的恐惧心理,季雨菲也问了,万一她们一行人进去,发现无论如何宋国公父子都不上钩,要求待在外面开放的空间,或者提前埋伏了人手,那该怎么办? 三公主挠一挠头:“提前埋伏人手这件事不太可能发生,毕竟我们就五个女的进去,又不是皇兄进去。” 陈长安轻咳了一声。 三公主看了他一眼,又认真说道:“所以皇兄,我们一定要在晚上去,趁着他们还没有布置完毕,天亮后倒也有可能,虽然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发生,皇兄你又不会出宫,到时去看二公主的也还是我们几个,他埋伏人来灭我们干嘛呀?就陈婉清你以前说的,脑子进水了么,呵呵!” 季雨菲想想也对,便也呵呵了两声,其余三人没听懂,依旧一脸神情严肃。 好吧,三公主便继续给他们解释:“当然,也有可能那宋国公死活不肯跟我们走,那看情况,如果能悄悄地灭了宋昊哲,那就先灭了他再说,回头再活捉宋国公,如果实现不了,那就大不了行动取消呗,你们到时听我口令行事好了!” 口令是什么?其余四人表示洗耳恭听。 “还没想出来,等我师父来了再说吧,反正也不太可能用到。”三公主再次挠了挠头。 季雨菲:我可以说我很希望能用到吗?现在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啊! “那照你所说,如果计划成功实现了,后面你又待如何?”陈长安在来回踱了几步后又问三公主。 “计划成功实现了,那后面就是龙膘卫的事了啊,宋国公押到牢里待着,皇兄你想对他干嘛就干嘛呗。”三公主觉得这个就不是她的事儿了,反正二公主大仇得报,她也算帮了忙了。 至于宋国公府,陈长安不是皇帝么,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哦,再就是多给我们一点赏赐哈。”三公主咧了咧嘴。 除了点头附和的季雨菲,其余三人: “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哀家孙女们如此有勇有谋,等你们凯旋归来,皇祖母到时大大有赏!”太皇太后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拍椅子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三公主的面前:“阿宁,记得护住婉清,你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也定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然后又走到季雨菲面前,拉住她的手:“难为了你清丫头!”转头对着旁边的陈长安说了句: “皇上,就这么办吧!机会失不再来,宋国公府今日不除,他日也必成后患!” “好!”陈长安终于也点头同意了:“但阿宁你记住,如果你们计划失败,那休怪皇兄翻脸无情不认账!” “什么意思?”三公主一脸懵。 “意思是咱们万一死的死,伤的伤,或者干脆全死光了,那宋家父子却还好好的活着,皇上就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季雨菲听了简直无语,陈长安不仅变态还没担当。 三公主却手一挥:“可以啊,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有本公主在,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滴!” 第五百七十六章 口令 小风头领带队出任务竟然被团灭?怎么可能啊,末世里的僵尸都会笑死吧?哦忘记了,僵尸是不会笑不会说话的,三公主便又拍了下季雨菲的肩:“陈婉清你也放心,到时你就在旁边围观好了,哦,记得顺便堵住那乳娘的嘴!” 顺便?我能顺便不去吗?万一到了后就吓得晕过去了怎么办?你会跟我友尽吗?季雨菲回她一个勉强的笑。 之后景姑姑来了,听了此事虽然一脸的惊讶,但也竟然就很认真地立马准备起来了,加上欣娘和白流苏两姐妹,四个人开始商量起了战术,然后中间季雨菲也总算是被告知了三公主临时想出来的口令“桂花糕”! 照三公主的意思,如果她到时说“哎呀,可惜今天晚上没吃到桂花糕”,那大家就起身一起告辞,劝她说回宫再吃吧。 季雨菲:二公主死了,你还想着吃桂花糕?不过也行,起码宋家父子会先懵一会儿,缓冲下时间。 其余的人:所以我们也要一起配合说这种傻话?大半夜的哪来的桂花糕? 当然,三公主也跟大家说了动手的口令“红烧肉”以及此次行动的名字“月亮计划”。 季雨菲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下去了,明明是奔着杀人去的,却竟然要说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要吃一顿的红烧肉,人间烟火气会不会太重了点儿! 三公主还扬起了眉一脸的得意:“对啊,不错吧?到时我就说一声哎呀,好想吃红烧肉啊,趁着宋家父子在想红烧肉的味道的时候,咱们就赶紧动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季雨菲:先不说宋家父子会不会馋红烧肉,生死未卜的二公主听到三公主这话,也会气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吧? 见其余的人也是一脸神色莫名,太皇太后是努力地在跟何梦瑶做一副倾听状,景姑姑倒是纠正了自家徒弟一句:“阿宁,月亮计划也太直白了,要不改成赏月计划吧?以后想起来,权当过了个圆满的中秋之夜了!” 季雨菲正想说你俩还有闲心在这掰扯赏月过中秋呢,三公主来了句石破天惊的话:“不行,月亮计划好,因为嘿嘿,我要代表月亮消灭宋昊哲!” 得,看来宋昊哲是死定了,季雨菲对这位末世的美少女战士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个赞,决定还是忍下了。 之后出去了一会儿的陈长安回来了,说是已经安排好了护送和联络的禁卫军人选,并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又叮嘱了三公主一番:“对付宋家父子的时候,记住也要护得婉清周全,听到没有?” “对对对!”太皇太后听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也一迭声地表示同意:“不然皇祖母可没法跟你叔王交代!”又吩咐其余三人并拉着景姑姑的手一阵交代。 景姑姑还真是跟她徒弟一个样,与一脸神色严峻的欣娘和甚至有点紧张的白流苏相比,虽然没有三公主的兴奋,却也很是淡定,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后还轻笑了声:“放心吧,太皇太后,您就算不相信臣妾,也要相信阿宁呀!” 又朝季雨菲抿嘴笑:“郡主放心,我呀,往后还想跟王爷做睦邻呢!” 季雨菲:那你们还让我去!我爹知道了绝对会跟你们所有的人友尽的!哼,也不一定友尽啦,反正等我活着回来,必须让我爹管陈长安要一份厚厚的赏赐。 很快,鉴于三公主说的要打宋家父子一个措手不及,执行“月亮计划”的娘子军就出发了,跟禁卫军的一支小分队在太液池边会合后,按照三公主的指示,一半跟着她们去二公主府,另外一半则直接带着陈长安的令牌去通知龙膘卫,并约好了包围二公主府及之后进攻的时间及暗号。 不忍看到那帮禁卫军被三公主诡异的暗号所折磨的表情,季雨菲选择了避开,结果等到一行人出了宫坐上了马车,“砰”的一声,三公主跳上了马车,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支小小的管状物打断了她的“悲秋”情绪:“来,陈婉清,这是信号弹,龙膘卫的人看到了就开始进攻,操作很简单,我跟你说” “等一下!”季雨菲赶紧说明:“我的任务不是捂住嬷嬷的嘴么?” “对啊!”三公主轻飘飘一句话:“你可以先让嬷嬷不要叫,然后再跑出去放信号弹,没关系,你不用慌,差一点时间不要紧的” “那万一我跑出去碰到了西南道的人怎么办?”季雨菲简直无语了,要演戏,要捂嘴,还要放信号弹,回头可以管陈长安要双份赏赐么? “哦放心吧,”三公主依旧一副“你可以”的样子:“这个我问过了,大晚上的,除了宋家父子,后院不太会有西南道的男人,所以你不太可能碰到他们,再说了,真要有,在进屋之前,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退得远一点,到时你跑的快一点” “所以还是有这种可能的对不对?”季雨菲紧紧地盯着三公主的眼睛,旁边三人都没吭声。 三公主表示同意:“凡事都有可能会有意外,这种可能自然也是有的,所以,”拍一下季雨菲的肩:“我们就靠你啦!” 努力想了下先后顺序和三公主所说的可能性情况,又确认了下信号弹的施放操作,季雨菲觉得,也许自己还是可以活着逃回屋里的,何况,就算三公主不说,其实她也知道,屋里四人都在搏命,哪里说是就靠她了。 但是,自己一点功夫都没有,那四个毕竟都是高手啊,季雨菲便又心有不甘地喃喃说了声:“咱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其实,也犯不着现在去杀宋昊哲啊,等他爹走了” “等他爹走了,那就叫放虎归山!”旁边的景姑姑接了话,马车里黑乎乎的,但能感觉到她还似乎笑了声:“何况二公主如今虽然生死未明,但想必凶多吉少,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是啊,确实今晚是最佳时机,透过帘子看了下头上的一轮圆月,季雨菲无声地叹了口气:明年此时自己应该还能活着赏月吧? “哈,逗你玩呢!”黑暗中,三公主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没事啦,这种信号弹怎么可能让你早点放呢,万一还没制服宋国公、结果还引来了西南道的人?不会这么傻啦!” 第五百七十七章 兴奋感 都这个时候了,逗人好玩吗?气得季雨菲不顾快速行进的马车,直接扑上去想打她,反正车厢狭窄,现下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而且如今任务在身,景姑姑也在旁边,季雨菲有恃无恐,赶紧抓住机会下黑手。 “哎呀,好啦好啦!”三公主这次倒是任由季雨菲在胳膊上掐了几把:“我这不是想要活跃下气氛嘛,别太紧张!你一紧张,流苏也跟着紧张,流苏一紧张,欣娘也跟着紧张,欣娘一紧张,呃,反正我和师父不紧张,呵呵,放心啦,本公主早就安排好啦!” 三公主这话一说,白流苏也有话说了:“公主,奴婢没紧张,奴婢只是担心郡主。” “听到没有?”季雨菲再次掐了一把三公主:“我家流苏只是担心我,人家心理素质稳着呢!”又叮嘱白流苏:“宋国公不知实力如何,到时你得全神贯注,别管我!”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既然说是去看二公主的,我自然是要假装很关心的样子走到二公主的床前,正常情况下,他一个做公公的,肯定会站得远一点避嫌,所以基本上,我觉得没什么危险,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拿那乳娘挡一下,或者跳到床上避一下,除非” 季雨菲本想说,除非二公主变成了丧尸,那自然是自己倒霉,不过这种黑乎乎的夜晚,“月黑风高杀人夜”,还是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而且“丧尸”这个词很容易被古代人理解成诈尸的,便改口成“除非那乳娘会功夫”。 这一点当然遭到了欣娘这位资深人士的否定,宫里头的乳娘都是调查过身家背景的,而且也不可能隐藏这么多年。 既然如此,季雨菲就觉得自己肯定会挺安全的,也也学三公主两手一摊,不过其实黑乎乎的车厢内大家也就隐约看得见彼此: “所以啊,流苏你只管跟着景姑姑全力对付宋国公吧,我没事的!” “对,流苏,放宽心,而且中间还隔着我和你表姐呢!”三公主听着信心十足。 作为头领,她必须表现得如此,哪怕如今并不是末世,但性质是一样的。 说起来,末世里哪一次行动不是如此?虽然每次出任务都肯定会有回不来的风险,但有风险就可以放弃了吗?不行,关系到整个营地的生死存亡。 所以每一次出任务,不管大小,大家都会相互鼓劲并努力让自己兴奋起来,只有这样,出去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太惧怕,后面营地的人看着也不会太担心,所有的人都把它当作一件寻常事,觉得活着充满希望。 三公主知道,从美好时代穿过来的小雨同学,心里一开始可能在怀疑自己,按她的话说,“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但如果不这样,流苏已经够紧张了,欣娘虽然不说,但她要顾着表妹流苏,又要听太皇太后的话顾着自己和小雨同学,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师父么,虽然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但从她刚才的话语里能察觉到,她也在尽量地缓解大家的压力。 说没有压力是假的,毕竟这是一次生死较量,三公主对杀死宋昊哲、活捉宋国公是有把握的,但对于二公主府里到底有多少西南道的人手以及龙膘卫的战斗力如何,只能说,把握非常大,但就像当初她们在末世里最后那次出任务一样,明明什么都事先提前规划好了,结果还是有意外 三公主甩甩头,努力给自己“注入”更多的兴奋感:如果是师父和袁伯教导的两军对阵情况,那可是关系重大,彼此都做了大量的准备,自然要慎之又慎,但如今其实只是短兵相接甚至可说是偷袭,对方对自己这边的实力和计划等所知甚少、准备不足、以一敌二不说,京城又不是他们的地盘,一旦开始,心理上想必就因为恐慌而落了下风,所以今晚简直可说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师父也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所以父皇当初交代自己的事,今晚可说是耗时耗力最少的一次机会,一定要成功! 想到此,三公主便又吩咐季雨菲:“这信号弹就是让你保管一下,我们几个不是得先对付宋家父子嘛,等差不多了,你再拿给我,我还没放过这种信号弹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季雨菲呢,刚才想到了自己进房间后的安全位置,心中一块大石已经落了地,又想着,“擒贼先擒王”,一旦宋国公被擒住了,外头就算来再多的西南道人手,肯定也是投鼠忌器奈何自己这边不得,越想越觉得有信心,对三公主这要求就有心情调侃了:“不给,我要自己放,搞不好跟烟花一样!” “好了!”景姑姑忽然沉声说了句:“差不多快到了吧?大家准备一下。” 准备一下的意思,季雨菲是知道的,应该就是让其余几人再确认下自己身上藏着的短兵器,便又有点紧张了起来,默默地摸了下放在自己袖子里的那支信号弹,又摸了下头上插着的那只簪子,然后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想出来的“迷惑” 果然,之后很快就到了二公主府门前的那条巷子里,马蹄的“嗒嗒”声在夜深人静的路上显得有点突兀。 “咣咣咣”,那禁卫军车夫估计手劲挺大,扣门的声音听得季雨菲心惊肉跳的,好在让她觉得安慰的是,里面是好一会儿才有不耐烦的动静传来:“来了!” “喂,快点开门!烦死了,不是说二公主病了吗?”季雨菲忽然上前踹了下府门,然后朝另外几人眨眨眼,不好意思,表演可能比较拙劣。 三公主立马领会了,也朝她眨眨眼,然后声音比较大地一副安慰的口吻:“你那么急躁干什么,我也想着早点回去睡觉。” 在两人的说话声中,门开了一道缝,里面的门房探头出来,有点发懵的语气问道:“请问” 季雨菲便又一副很不爽的语气直接截了他后面的话: “快去禀报二公主,就说太皇太后担心她,让我们俩出来看看,真是的,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嘛,装什么装,大过节的,都没能好好赏月!” 眼看那门房开了门,自己则一溜烟地跑去找人禀报了,三公主便朝那车夫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行人跨入了府门 第五百七十八章 行动(上) 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很正常的夜晚样子,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宋国公和宋昊哲父子俩迎面匆匆赶来。 远远地看见那两个身影过来,季雨菲就赶紧继续演戏 打着哈欠很不耐烦地大声催三公主:“都说了没什么事情,顶多是跟上次那样,皇祖母非要让咱们来看看,二公主也真是的” 三公主则咧着嘴回了句:“来都来了,看一眼再走呗,我跟你说,这样也好,回头咱们就去云湖边继续赏月好了,还比宫里自在。” “三公主!郡主!”宋国公突然喊了声,声音有点大,还带着点哭腔。 “宋国公,别太感动了,我们也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很快就会走的。”三公主面无表情地说了声。 “哎呀,二公主别不是已经睡下了吧?这么久才来!”季雨菲牢骚满腹一样地在旁边又说了句:“连皇上都说,明早再过来看看好了,非得让皇祖母挂心,连个中秋节都不让人好好过”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愣是把宋国公本来要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宋驸马,”三公主看了眼站宋国公后面一声不吭的宋昊哲:“陈婉贞应该还没睡下吧?她到底怎么了?严重么?” 宋昊哲朝两人行了个礼:“殿下她确实不太好,还请两位前往上房探望便知。” “是啊,二公主她”宋国公总算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作势开始抹泪。 “真的不太好?”季雨菲装作一脸疑惑:“她到底怎么个不好?不会是又跟上次那样吧?太医给她喝药了没?” 宋昊哲先是点了下头,之后又摇摇头:“比上次还要厉害,太医已经给她服了药,不过情形看着很是不好,这才往宫里递了条子。” “既然都服了药了,太医也在,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阿宁,要么咱们就走吧?”季雨菲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作势要走。 景姑姑“赶紧”以嬷嬷的身份拦住她:“郡主!还请恕罪,太皇太后明早可等着回话呢,总得看一下二公主再走吧!” 三公主也在旁边说了声:“既然都来了,那还是看一眼再走吧,宋驸马,宋国公,烦请带路。” “三公主,这大晚上的,老夫不便入内,还是在前院等候您二位吧?”宋国公行了一礼,表示自己不打算一起去。 也是,深更半夜到儿媳妇房间,貌似与礼不合,季雨菲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招,只得装模作样又打了个哈欠。 三公主却说了:“那不行,万一陈婉贞又发疯呢?上次都亏得有我在,那还让她跑了出来,这回不是说更厉害了么?那要是再制不住怎么办?人多总好一些,一起去看看吧,宋国公。” 季雨菲一听,也赶紧止住了哈欠,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我们俩都大老远地从宫里出来了,国公爷就烦请多走两步作陪一下吧?也好做个见证,别跟上次那张琳哦不张贵人似的” 然后作势一甩帕子,以一种大家都听得到的语气恨恨地说了声:“反正今晚谁都别想睡!” “走吧,宋国公。”三公主没再多话,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时候,话少比话多管用。 宋国公看一眼依旧低头不语的儿子,抹一把脸:“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便在沿路的暗淡灯火中往上房去。 路上季雨菲观察了下,周围黑魆魆的,也看不出什么,但感觉还是平常夜晚的样子。越往上房走,灯火倒是越来越明亮了,但也借此看清了,还是没什么人走动。 季雨菲松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袖子里的信号弹,万一路边冲出一堆埋伏着的侍卫,那自己总来得及发射它吧?刚才三公主给自己讲了发射的操作,其实也是想着以防万一吧? 这么想着,等到跨进上房看到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上次见到的太医和两个丫鬟,季雨菲紧张的心倒是放松了下来,看来宋氏父子也是做贼心虚呀,起码明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正常的样子。 “二公主在里头躺着吧?”这时候季雨菲变得和颜悦色一点了,还装模作样地往里屋一番探头探脑,一副对二公主很是忌惮、不想进去的样子:“看来这会儿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很好,看清楚了,里头只有乳娘低着头在床边靠坐着,床帐低垂,俨然是二公主发病后喝了药熟睡的样子。 三公主见状,则咧了咧嘴一副恶作剧的样子推了下季雨菲:“没事,这会儿陈婉贞都睡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进去看一下。” 宋昊哲见了,似乎有点着急,也想跟着往里走,旁边低着头的景姑姑把手一伸:“驸马爷止步,郡主一个人在里头,恐怕” 宋昊哲便停住了,又有点无措一样地解释了句:“我看乳娘都睡着了,唉,她这几天也是没日没夜地伺候,想是累得不轻” “三公主,二公主这次发病很是厉害。”外头的宋国公截住了儿子的话,朝他打了个手势,又跟三公主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她过来就座,自己则继续说道: “这会儿看着是缓过来了,不过之前看着实在是太严重了,所以这次连药都加了剂量,太医也说,只怕长此以往” 一边说,一边示意旁边垂头等着的太医说句话。 这是在为之后的“顺利”死亡做铺垫吧?季雨菲在里头听着,心里冷笑了声,但也只是隔着床帐探头看了下,然后看了下那低着头靠坐在床沿上的乳娘,奇怪,这乳娘看着一动不动,见了自己也没啥反应,这是哀痛过度了么? 那太医听了宋国公的话,正想上前来说两句,三公主手一挥:“太医说的话我们又听不懂,没事!宋国公,是这样的,太皇太后有点要紧的话让我们带过来。既然陈婉贞如今缓过来了,你让太医先退下吧,还有这两个丫鬟,乳娘倒是没关系,自己人,现在既然睡着了,那就正好别叫醒她了。” 又朝里屋的季雨菲说了声:“你在里头待着吧,陈婉贞要是醒过来了就提醒我们一声,这些话还是让她不要听到的好,免得又发疯!” 季雨菲:精彩啊,三公主这些话张嘴就来,应该是景姑姑教她的吧? 当下便撇撇嘴,朝床帐内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知道了!你也别太啰嗦了!” 然后看了下,干脆找了把床尾的椅子坐了下来,想着万一等下乳娘被惊醒后尖叫,也来得及扑上去捂嘴。 不过,季雨菲这会儿觉得越来越奇怪:这乳娘,按说就算她睡着了,那宋家父子听说宫里来人了,怎么着也得把她叫醒吧?而且这乳娘该多累啊,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她?睡得也忒死了! 不对! 季雨菲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赶紧死命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第五百七十九章 行动(下) 好在这会儿宋家父子已经跟三公主一起坐到了外面的桌边,并没有多注意到里屋这边的动静。 如果说季雨菲之前还有一点点仅存的侥幸心理的话,如今可说是荡然无存了,连乳娘都死了,那二公主肯定已经死了。 看着那躺在床帐内安详如熟睡的二公主,季雨菲眼睛一酸,这位曾经骄横的公主,死之前想必是无比绝望吧?也许,还怀着对父兄的愤恨,说到底,当初要不是她的父皇为她指了这门婚事,以及后来要不是她的皇兄要依靠宋家成事,她一个皇家公主,天下的男儿还不是任她挑,哪里至于被如此糟践! 不行,不能等了,确实得速战速决,灭了宋畜生!季雨菲再次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行中断了这股思绪,然后暗自深呼吸了几口,开始密切注意外头的动静,看自己能不能把围坐一起的宋家父子分开,这样三公主她们就可以早点下手。 外头的三公主则眼看着那太医和两个丫鬟都退了下去,然后跟那看着有点疑惑等着答案的宋家父子解释: “哦,来之前皇祖母特意跟我说了,说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要单独跟你们说。” 又挥手示意景姑姑和白流苏也退远一点:“嬷嬷别担心,皇祖母说的话我记着呢,不用你提醒。” 于是说话间,那两人就顺势低头默默地退到了宋国公那一侧。 宋国公看了她们一眼,不以为意,只一脸肃容地问三公主:“不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是?” 三公主摇摇头:“唉,皇祖母也是极为痛心,所以跟皇兄商量了个半天,我跟你们说” 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了下里屋,一副生怕让二公主听到的样子。 有刚才那番话做铺垫,宋家父子也都以为真是太皇太后所吩咐的什么隐秘之事,身子便都稍稍往三公主这边侧了一下。 季雨菲在里屋看得真切,虽然三人都围着张圆桌而坐,但因为男女有别,宋家父子在一侧,三公主在另一侧,本就想着该如何把宋昊哲引到三公主这边来,刚好见三公主转头朝里面看过来,两人眼神一交接,季雨菲一下就明白了,便装模作样地往床帐里看了下,然后起身说了句:“哎,你们小声点儿,二公主好像要醒了!” “不可能!”宋昊哲脱口而出,好在他反应也快,立马又补了一句:“太医的安神汤今晚加了剂量,总不至于” “真的呀,我刚才看见她似乎动了一下。”季雨菲一听宋昊哲这话,便知二公主肯定已经死了,心中酸涩,只能强忍着又说了句:“驸马要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好了!” 一边说一边往床前去,作势要去掀那床帐确认。 “阿哲!”宋国公只来得及喝了一声,宋昊哲却已经起身往里屋走去,三公主便也站了起来,等他走到跟前时,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然后说了句:“哎呀,好想吃红烧肉啊!” “红烧肉?”听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宋昊哲本能地停下脚步转头想要问三公主,说时迟那时快,后面刚起身的宋国公只来得及看清三公主的袖口有什么东西寒光一闪,都没来得及喊儿子要小心,就眼睁睁地见到三公主的手以非常快的速度从儿子的脖颈间划过,然后鲜血便从儿子的脖子上狂喷了出来。 这一下变数实在来得太快,饶是宋国公,当下第一反应也是未及多想便发狠地向三公主扑去:“住手” 可惜接下来令他惊愕万分的是,三公主不仅不避让,竟然把儿子已经半倒的身体随意往地上一推,顺势就转身向自己扑了过来,手中那把沾着血的短剑在灯火下寒意袭人。 不仅是三公主,那一直站在三公主身后的大宫女,手里也不知怎的多了条软鞭,一声轻响,那软鞭便在空着向着自己卷了过来。 宋国公暗道不好,都来不及喊儿子怎么样了,身子只能奋力想往后退,可惜这时候,那身后不远处的景姑姑和白流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捂着一动不动宛如熟睡的乳娘的嘴,季雨菲在里屋看得分明,景姑姑先发的力,一掌击在宋国公的后颈处,宋国公吃痛想转头,可惜欣娘的软鞭这时已经到了跟前,只得忍痛先对付眼前的两人一鞭,于是后面的白流苏便跟着也一掌击在了他的后颈处。 宋国公眼睛一翻,整个身子踉跄着往前栽去,好在这时候鞭子已经被他成功地抓在了手里,欣娘便顺势一拽,三公主侧身一避,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宋国公倒在地上的背部。 之后麻利地把他的双手反着一剪,头也不抬地朝欣娘手一伸,季雨菲便震惊地看到,欣娘从袖子里拿了条细绳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合作,把宋国公绑了个结结实实,之后欣娘又掏了块白色手帕,塞进了宋国公的嘴里。 这、这就结束啦?里屋依旧捂着乳娘嘴的季雨菲看得目瞪口呆。 “好了,不会有问题的,绑得不错!”除了出力打了宋国公一掌之外一直在旁边站着围观的景姑姑,用脚踢了下宋国公,见他纹丝不动,表示很满意。 三公主便起了身去看倒在不远处地上的宋昊哲,这会儿,季雨菲也才注意到他。 宋昊哲也是面部朝下静止不动,脖子边上好大一滩血,而且眼看着还在往外流,看来是活不了了。 低头看完了宋昊哲,三公主便抬起头向里屋看过来,见季雨菲依然保持捂嘴的姿势外加一脸的震惊,不禁嘴一咧:“好了,手可以放下来了,乳娘应该早就死了!” 哎呀,季雨菲赶紧手一松,那乳娘的头便软软地向自己倒了过来,吓得她又赶紧伸手一推,乳娘的上半身便直直地压着床帐倒在了二公主的被子上。 来不及多想,季雨菲一边把手在自己裙子上擦着,一边赶紧往外走,走到三公主跟前了才发现,她的身上和脸上都溅了一些宋昊哲的血,好在这会儿三公主穿了件看着是墨绿色的衣裙,季雨菲便拿帕子给她擦了下脸上的血迹,然后把袖子里的信号弹拿了出来。 三公主却一咧嘴:“你先收着吧,这信号弹是用来求救的,如今咱们行动成功,用不着了!” 第五百八十章 睡觉 季雨菲本想发作的,连着被耍两次好玩吗?不过看了下地上趴着的那对父子俩,还是决定有空再算账,事有轻重缓急嘛。 “咱们去看看二公主吧!”旁边的景姑姑也在这时候说了声。 季雨菲便重新把信号弹收好,几个人一起进了里屋。 欣娘和流苏先把乳娘的尸体移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之后景姑姑轻轻掀开了床帐,柔和的灯火下,见二公主一脸安详,不禁落下泪来:“可怜的孩子” 季雨菲也觉得喉咙口哽得厉害。 虽说她跟二公主彼此一直相互看不顺眼,但本就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之后又知道了她的遭遇,如今见这姑娘就这么忍辱含恨地去了,更是觉得难受,听到景姑姑的话,不仅也落下泪来。 欣娘和白流苏也在旁边默然无语。 “好了,起码咱们替她报仇了!”三公主自然没有哭,看了会儿后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转身第一个往外走。 景姑姑便擦了眼泪,放下了床帐,招呼其他人一起走了出来。 三公主已经站在一动不动的宋国公旁边开始说事情了:“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接下来的事情等着龙膘卫接手就行。之前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咱们进来后半个时辰,如果没有见到信号弹发射,说明行动成功了,他们就可以用任何手段攻进府,眼下咱们提早了,先等一会儿吧。” 景姑姑点点头:“等下差不多就是丑时了,通常应该是大家睡得最熟的时候,龙膘卫进来,正好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咱们现在干嘛?”季雨菲忍不住问道,已经成功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哦不对,还有个宋国公被绑在地上等着交接给龙膘卫。 “没事,你可以趴在桌上睡一会儿。”三公主说了声:“到时我们叫醒你好了。” 然后跟其余三人又说了声:“要么咱们也轮流一下,两个人休息,两个人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我和流苏一班,师父和欣娘一班,怎么样?” 欣娘和白流苏面面相觑,还可以这样?这任务到目前为止,都感觉轻松得可以。 景姑姑倒是轻笑了声:“也行,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点要是睡着了,难免会睡沉,中途叫醒不免觉得累,还是忍一下到时回去好好睡个囫囵觉。” 那倒是,季雨菲一听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听姑姑的,再等会儿吧,趴着睡也不舒服。”没得还睡个落枕。 “哎,那咱们看下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欣娘,流苏,你们坐一下,别光站着。”三公主一边说,一边就跨过宋国公的身体,往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秋梨开始啃。 啃完了一个硕大的秋梨,三公主刚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说了句“好甜啊!”外头传来了一阵动静,守在门口的欣娘和白流苏赶紧往窗棂上看,季雨菲看着,外面感觉越来越亮。 “公主,看着应该是龙膘卫的人,点着火把。”欣娘转头说了声。 “挺准时,效率不错。”三公主点点头,又拿了个石榴开始剥,季雨菲在旁边冷眼看着,以往那些石榴都是丫鬟或者宫女已经剥好的,这会儿三公主要自己动手,可能有点麻烦。 果然,眼看三公主已经开始直接上嘴啃了,季雨菲看着糟心,想着要不要帮她一把,好在这会儿欣娘已经打开了门,有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将官一身盔甲进来倒头便拜:“属下龙膘卫副使孙思捷见过三公主,见过郡主!” 之后就没她们什么事了,据孙思捷介绍,西南道在公主府里的人并不多,且都在前院,所以这会儿已经该杀的杀,该擒的擒,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此外,鉴于是夜晚,城门口并未开放,今晚连夜审讯之后,明早开始会在城内搜捕。 三公主点点头,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便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个石榴递给他:“辛苦了,拿个石榴吃吧!” 孙思捷想是也没料到三公主会这么做,便机械地接了过去,接过去后又一时间不知后面该怎么做,就愣在当场了。 三公主指了指他手里的石榴:“没事,你剥开吃吧,吃了再继续干活!” 本来这石榴掰开挺容易的,只是眼下屋里几位女性一直注视着,孙思捷的手便有点不太听使唤,用力掰了两下才算掰开,打开时还手一滑差点掉在地上,好在这是深更半夜灯火下,孙思捷自我安慰在场的人应该看不到他低头通红的脸。 季雨菲本来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等看到那孙思捷退了出去后三公主自己开始有样学样地掰手里的石榴,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姑娘刚才不知道石榴该怎么吃呢,算她聪明。 顿觉又好气又好笑。 同样感觉的不止她一个,旁边的景姑姑也是笑了两声,三公主也不以为意,一边吃着手里的石榴一边说:“等我一下哈,吃完了就回去!” 于是等三公主吃完了,刚好龙膘卫的人把死了的宋昊哲和苏醒过来后不断挣扎发出“呜呜”声的宋国公给抬走,季雨菲便很是开心地站了起来,啊,应该是凌晨了吧?这会儿忽然感觉很想躺在自家床上美美地睡一觉了! 结果却还是不行 欣娘有点犹豫地看向了里屋:“可是二公主” 是啊,龙膘卫里没有女的,这会儿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让二公主的尸体无人照看吧? 景姑姑看向了季雨菲,微微一笑:“看来咱们今晚注定是睡不好觉了!” 于是接下来,五个姑娘,有大有小,经过一番协商,就这么大咧咧地躺在了里屋的地上打了个地铺。 乳娘的尸体已经让龙膘卫的人给抬了出去,里屋的地上铺着地毯,中秋时节也不算凉,季雨菲又找到了两床被子和枕头,几个人便就这么和衣而卧了,反正外头有龙膘卫的人守着。 一开始欣娘还有点拘束,但眼看季雨菲已经抱着白流苏躺在那儿给她做“示范”,自家表妹也没觉得怎么拘束,便也大大方方地躺下了。 于是季雨菲左边是白流苏,右边是三公主,很是满足地叹了口气:“哎呀,真好啊,就像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是什么,大家虽然听不明白,但想想也很容易理解,于是在外头的动静声中,几个人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便一直睡到了红日高升,等皇帝跨进二公主府的上房、低头看了会儿外头那一大摊宋驸马的血迹、然后再怀着复杂的心情往里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个靠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姑娘。 第五百八十一章 体面 景姑姑醒得早,这会儿已经吩咐人去买早点了,经过昨晚的事,二公主府里的人早就已经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龙膘卫的人也在逐一进行盘查,早饭的事只能自己解决了。 白流苏和欣娘是牢记自己的身份,也是早就起来了,守在正房外头,见皇帝过来,赶紧过去迎驾。 听了欣娘对昨晚事情经过的大致禀报,皇帝没让看着着急的白流苏去叫醒还在睡觉的两人,自己慢慢踱着步进了屋。 欣娘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屋里依旧在昏睡的那两个,对皇帝来说,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堂妹,自己刚才也进行了粉饰,问题不大。见流苏一脸焦虑,顺便替她把腮边一缕头发给别到耳后去,然后好笑地拉了拉她的手安抚她:“没事,流苏,皇上不会怪罪的。” 三公主和郡主可是立了大功好不?而且虽然到现在还没醒,但自己刚才也在皇帝面前特意说了,三公主和郡主对二公主姐妹情深,不忍见她如此离去,昨晚痛哭一场后便执意要在二公主床前打地铺陪伴她最后一程,就冲这些话,皇上忍心责怪她们失仪? 真要责怪,那自己回头也可以想办法跟太皇太后上点眼药,反正这两个慈宁宫里长大的姑娘,自己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可得护紧了。 只是欣娘却也没料到,之前五个人挤在一起,鉴于只有两床被子,加上三公主和季雨菲又被夹在中间,大家的睡相还是比较可以的,但等到另外三人都起来了,景姑姑和白流苏还特意把被子给依旧睡着的两人好好整理了一番,那失了“束缚”的两人睡相就不怎么好了。 于是陈长安走过去居高临下看到的,便是脚下两个毫无睡相可言的姑娘,这会儿因为白天温度升高加上又和衣而卧,两人都已经是半盖着被子,三公主的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季雨菲同样伸出被子的胳膊上,而季雨菲的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大喇喇地搭在三公主的腿上,两人头碰头,睡得正香。 这是为了阿贞痛哭一场的悲痛样子?陈长安笑笑,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床上,那里笔直躺着一动不动的,正是自己的亲妹子,可惜,相比床下这两个睡相很不雅的姑娘,床上的姑娘,死得更不体面。 陈长安的脸色沉了沉,又低头看向了地上的两个姑娘,这么看着,阿宁比平日里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要柔和一些,清妹妹么 看了会儿,陈长安觉得自己的心里渐渐生了点绮念,便蹲下身想要去触碰那两只脱了袜子的白玉般的脚 季雨菲这会儿本来还在做梦呢,但她怕痒,所以模模糊糊地,在陈长安碰到她的一只脚时还只是缩了一下,等到另一只脚被他捉在手里时,便给痒醒了。 醒来时本来也只是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下,因着外头强烈的阳光,只见到一个身影蹲在自己脚边,还迷迷糊糊地问了声:“什么时候了?” “都巳时了,起来吧!”陈长安捡起了旁边扔在地上不远处的袜子,便把那脚放在自己膝头,想要给它穿上袜子。 这个声音,以及脚上的触感,顿时让季雨菲给彻底地清醒了过来,赶紧把脚缩回来,并立即坐了起来,见身边三公主依旧没醒,又赶紧推她:“阿宁,快醒醒!皇上来了!” “皇兄来了我知道啊,哎呀别吵,再让我睡会儿嘛!”三公主不为所动,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依旧闭着眼睛继续睡。 “哎,你快起来!”季雨菲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心里很是慌乱,见陈长安依旧半蹲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自己的一只袜子,而旁边的三公主竟然还在继续睡,顿时扑过去一把捏住三公主的鼻子:“快点起来!听到没有?” 不敢现在去抢袜子,但三公主如果醒过来,陈长安应该就不会再对自己怎么样了。 但三公主本事也好,就这么被季雨菲捏着,却依旧张着嘴巴继续睡,气得季雨菲拿了枕头直接打过去:“你继续睡吧,跟个猪一样!” “好了,阿宁,你也起来吧!”陈长安把袜子一扔,总算站起了身往外走了。 季雨菲一看,赶紧扑过去三两下穿了袜子和鞋子,然后爬了起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忙不迭地喊:“流苏!欣娘!景姑姑!” 这三人不知跑哪里去了。 “郡主,郡主,奴婢来了!”外面立马传来了白流苏有点慌乱的声音,与此同时景姑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起来啦,那就吃早饭吧!” 这话比捏鼻子管用多了,里屋的三公主竟然还回应了:“是什么早饭呀?” 季雨菲没理她,一把坐在桌边,擦了擦手就直接拿了个包子就着清粥开始狼吞虎咽,nnd,让你继续睡,我一点都不给你留! “喂,陈婉清,你吃那么快干什么?”里屋的三公主这会儿已经坐起来了,见她埋头苦吃不说话,立马就站了起来,之后更是光着脚就直接出来了:“这是我师父买的好吧?而且欣娘和流苏还没吃吧?”居然还想一个人吃独食。 欣娘有点担心地看了下里屋这会儿站在床前低头看着二公主遗容的皇帝,忍不住低声劝了句:“公主!”一边用眼色示意桌上的两人注意一下,皇帝还在呢,而且这会儿想必应该是挺悲痛的时候。 结果两个毫无形象披头散发抢夺早餐的姑娘,三公主也就算了,郡主平日里按说挺体贴周到的呀,这会儿竟然也恍若未闻,只顾低头吃东西,听了三公主的话,只是拿起两个包子递给旁边一直想伺候没成功的白流苏,被她摇头拒绝了。 季雨菲便也没再要求,依旧低头管自己吃喝,三公主倒是拿了两个包子给欣娘,然后示意她们找个地方吃去,这里不用伺候了,但也被拒绝了。 好在景姑姑也在旁边,见她们俩这样,有点不高兴地敲了敲桌子,公主和郡主才算是放慢了速度,反正再这么快吃下去也要噎着了。 之后景姑姑便进了里屋,对着陈长安的后背行了一礼:“还请皇上节哀!” 陈长安摆摆手没有回头,也没说什么。 外头吃早餐的三公主这会儿忘了礼仪,嘴里含了口包子还不忘转头安炫慰技:“没事,皇兄,那宋昊哲被我这么唰地一剑封喉,很快就挂掉了!” “哎,哎,正吃饭呢!”季雨菲抬头瞪了她一眼,吃了饭赶紧回去补觉,别跟陈长安在这里废话。 “知道啦!”三公主见势不对,三两口咽下包子,赶紧低头吃饭,陈婉清昨晚睡不好,估计有起床气,不跟她一般见识。 说话间,陈长安从里屋出来了,走到桌前看着她们俩吃饭。 “皇兄,你吃饭了吧?”三公主没想分他,昨晚折腾到半夜,这会儿醒来吃啥都香,连陈婉清都在埋头苦吃,可不能被她吃光了。 陈长安笑笑:“你们吃吧。”又吩咐景姑姑她们:“昨晚辛苦了,让欣娘她们也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这是有话要说了,景姑姑心领神会,带着欣娘姐妹俩出去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又来 季雨菲一听不知这人还要干什么,更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陈长安还是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不仅坐了下来,还一边看季雨菲喝粥说着:“昨晚吓坏了吧?吃慢点儿!”一边竟然帮她撩起了一束头发以防碰到粥碗。 季雨菲没回答,三公主倒是接话了:“哦皇兄,陈婉清表现不错,心理素质还可以的,赞一个!”还竖了个大拇指。 “吃你的吧!”季雨菲一边抚掉陈长安撩头发后顺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边白了三公主一眼。 “哟呵,还不好意思了!”三公主拿到了最后一个包子,很是得意,把同样披散着的头发豪爽地往后一甩:“必须得表扬下,咱俩昨晚配合多默契啊!皇兄我跟你说,陈婉清真的很会假装,要不是她说发现二公主好像醒了,宋昊哲就不会吓得起身,就不会那么快被我抓住机会干掉!” “所以,皇兄,我觉得你回头可以多给陈婉清一点赏赐,我没意见!” 季雨菲本来听得很无语,什么叫很会假装,那是说明自己临场反应强好吧?不这样能把宋昊哲很快引过来么? 不过想到宋昊哲,昨晚睡觉前可能是兴奋感没过,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起他临死前鲜血狂喷的样子,觉得还是挺吓人也挺恶心的,便想阻止三公主再往下说,结果这家伙说到后来竟然提到了赏赐,嗯,假就假吧,只要能多给一点赏赐。 季雨菲便忍着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陈长安听了,便轻笑两声再次拍了拍她的肩顺便又摸了下她的头发,然后温声问道:“可以啊,想要什么赏赐?” “哦,皇兄,你不要给我什么衣服首饰之类,还是给我钱吧!”三公主“呼噜呼噜”仰脖喝掉了最后几口粥,一抹嘴痛快接了话。 季雨菲便也赶紧点头:“嗯,我跟阿宁一样的想法。”衣服首饰自己不懂也不讲究,还不如直接给钱,当然,你要跟之前皇帝一样给我们赐个温泉庄子啥的我们俩也没意见。 “你们俩”陈长安正想再继续说什么,外头一阵哭声,然后传来了长公主的哭喊声:“阿贞啊!” 三人只来得及回头看向门口,一身素色长裙的长公主就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哭着进来了,见了屋内齐齐看着她的三人,也是被惊讶得硬生生止住了哭:“你们,你们怎么” 先给陈长安行了礼,然后一脸狐疑地打量了下季雨菲和三公主:“你们俩如何这副打扮?” 季雨菲只好指了下里屋:“大姐姐,要么你先进去看看二公主吧!” 这一提醒,长公主便又继续哭着往里屋去了,之后倒是很快就出来了,哽咽着问陈长安:“皇上,阿贞她,她怎的就这么突然没了?今早接到皇祖母的话,真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婉清,你来说吧!”陈长安吩咐了声,然后起身负手走到了外头。 季雨菲在心里撇撇嘴:关我什么事!便看了眼三公主:“等下你来补充哈!” 一边就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给说了,连带二公主之前想让三公主帮忙杀掉宋昊哲的事也一点不拉地说了,旁边的三公主听了也点头:“可惜那时候没有办法。” 这是实话,再说谁也没料到那宋昊哲会胆敢再次强迫二公主,所以听了三公主这句话,之前曾经也一起目睹过二公主崩溃样子的长公主自然不会借此责怪与她,听了也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并再次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能说什么呢?给二公主指了这门亲事的是她们自己的父皇,再说了,夫妻之间,长公主再清楚不过,很多事情,说起来都是无凭无据的,更别说如此丑闻一样的事情,所以当初就算太皇太后知道了,一样没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要让阿宁不管不顾地去杀宋昊哲? 能不能成功先不说,也得师出有名啊,说小姨子替姐姐出头管教姐夫?阿宁就算贵为公主,其实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不再是皇帝跟前的虎贲卫指挥使的身份,这事先不说结果,单论这当事人,到时舆论也不一定会支持三公主。 当然,现在这情况就不一样了,皇帝派龙膘卫介入,太皇太后首肯,半夜特意开的宫门,宋驸马被诛,宋国公下狱,长公主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些信息,心里便有数了,此事虽然还是会有三公主的份,但二公主陈婉贞的死因就不一定了,这一点,长公主敢打包票。 既然如此,眼前这两位妹妹帮了皇帝如此大的忙,三公主肯定是首功,清妹妹也很是难得,毕竟她可正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对得起父皇临终对三皇弟的嘱托了,想必之后会大有赏赐。 长公主便看了下桌上的空碗空盘,转而问起了其它的事情:“所以你们昨晚就在此处安歇?”说起来也真是艺高人胆大了,想必应该是阿宁的主意。 见两人点头,不禁嗔怪了一句:“那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再好好睡一觉,肯定累坏了!”怪不得衣服皱巴巴的,还披头散发,幸亏是自家妹妹们,难为皇帝也不嫌弃,跟她们坐一道。 两人点点头,这时外头又一阵动静,然后陈长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张琳和张天成。 那张琳本来就在掩面痛哭的样子,这会儿一进来,更是突然爆发出一阵大哭,然后在身边人的搀扶下掩着帕子目不斜视地往里屋去了,张天成没进去,挨个儿给在场的行了礼。 三公主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本公主已经给你表妹报仇了!” 里面的张琳走进去时没看清底下,被地上依旧摊在那里的两床被子给绊了一下,人差点摔倒,哭声顿时就给停了,之后很快就怒气冲冲地出来了,也不哭了,朝陈长安半是撒娇半是告状地说了句:“表哥,里屋地上被子乱扔,还有双鞋子乱扔,差点都被绊倒了,定然是哪个不开眼的丫鬟爬床,跟那贼人驸马勾搭在了一块儿,袜子竟然都还” “娘娘!”张天成赶紧打断了张琳的话。 张琳张口还想说话,旁边的三公主已经大大方方地高高抬起了一只白生生的光脚丫:“不好意思哈,是本公主忘记穿鞋穿袜子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定论 “阿宁!”长公主和陈长安同时喝了声,简直太不像话了。 季雨菲赶紧看了下张天成,见他似乎是怔了一下,之后很快一脸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心里不禁暗笑,三公主给张天成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出格表现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知他如今心里头如何想,想来正是因为这姑娘如此不同寻常才让他着迷吧? “好啦好啦,我去穿就是了,别担心,不会着凉的啦!”三公主满不在乎地起身一甩头发,心情甚好地往里屋去了。 张琳却依旧还在震惊当中,指着三公主的背影问陈长安:“她、她”了两下,又看到了桌边的季雨菲,更是惊讶:“还有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季雨菲没理她,反正对这个张贵人,她一点也不想跟她说话,倒是里屋坐在被子上穿袜子穿鞋的三公主替她回答了:“我们俩昨晚睡在这里的。” “什么?!”张琳瞪圆了双眼,看看季雨菲,又看看三公主,一时间只来得及憋出一句:“昨晚表姐不是已经” “所以我们就陪着二公主过了最后一晚。”季雨菲忍不住盯着她说了句:“打地铺只能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张琳悻悻地回了句,然后甩了下帕子也不打招呼就管自己出去了,想是无话可说。 等三公主穿好鞋袜走了出来,张天成便再次对她又行了个礼,对着季雨菲也行了个礼,算是替张琳赔罪的意思。 “张天成,你老是这么客气干嘛?”三公主上下打量了下:“张琳是张琳,你是你,你只是她哥,又不是她爹,放心吧,跟你没关系的,咱俩是朋友!” 这话一说,张天成的脸都红了,又嗫嚅着替张琳勉力辩白:“娘娘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还请公主和郡主海涵。” 季雨菲正想说海什么涵,以后不要再看见她就行了,陈长安倒是难得地终于发话了: “说起来,也是朕给疏忽了,张琳既已入宫,天成,与你、与张府,其实并无多大干系,今后自有皇家来管教,所以你以后大可不必如此。” 张天成赶紧低头称是。 那你刚才也没管教啊,季雨菲忍不住翻个白眼,看来以后张琳倒是自在了,张家不用管教,而皇家“疏于”管教。 陈长安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了二公主的事:“趁你们都在,朕便把阿贞的事大致说一下。” “宋国公多年谋划,借此次送驸马宋昊哲进京完婚,意图不轨,此事被二公主陈婉贞察觉,宋氏父子便对她下狠手试图掩人耳目。” 这话一说,除了张天成,其余的人都愣住了,三公主更是脱口而出:“啥?!” 好在这时候她站在季雨菲旁边,后者掐了下她的腰,三公主“嘶”一声后便反应了过来,接下来就没再说话了。 陈长安看了下两人,继续说道: “之后数月,二公主便被宋驸马掌控,暗下药物毒害,致其行动不便,亦无法告知他人宋氏阴谋,宋国公则以此为借口得以滞留京城继续行事。” 季雨菲:这倒是符合二公主之前的样子,而且无形中也对宋氏父子的行为给了个合理的解释,算是以真实的表象掩盖了二公主崩溃的真正原因,想来不至于会惹人怀疑。 陈长安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了,所以说起来思路还挺顺: “中间长公主等姐妹前去探望,宫中也一度派了嬷嬷前去公主府伺候,二公主之后身体略有好转,本打算在乳娘协助下,跟朕告发宋家父子罪行,怎奈被监视她的宋驸马察觉,中秋当晚便被他下了毒手。” “之后宋氏父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边在公主府准备人手,一边连夜派人递条子进宫声称二公主得了急症,情况危急。” 说到这里,陈长安再次看了下三公主和季雨菲:“宋氏父子打得一手好算盘,本想着天亮之后借着进宫跟朕禀告二公主死讯时动手,怎知太皇太后挂念孙女,三公主与康王府郡主也是姐妹情深,且结合之前到访公主府时所见蛛丝马迹,深觉此事蹊跷,便不顾宫规,苦苦哀求朕开宫门,准其连夜前往二公主府一探究竟。” 季雨菲:姐妹情深苦苦哀求我早饭好像吃太多太急了,现在有点反胃 三公主这次倒是不用季雨菲再出手掐她,一脸严肃地听着陈长安叙述过程,听到这里才很投入地插了句:“对,三公主还说了,如果皇兄为难,此事由她一力承担后果!” 陈长安没接话,继续往下说:“朕也心系皇妹病情,听了三公主等人的肺腑之言,事有轻重缓急,决定破一次例。” 季雨菲:好嘛,所以最后还是靠你的英明决断呢,翻一个白眼先! 也不知怎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刚好陈长安又看了她一眼,见季雨菲低下了头,便又笑了下: “之后自然是三公主星夜到访二公主府,打乱了宋氏父子的阵脚不说,也在景姑姑和婉清郡主等人的协助下,发现了二公主死因的蹊跷之处,便与宋氏父子进行了英勇搏斗,最后宋驸马在打斗过程中被三公主一剑斩杀,宋国公也被成功捉拿。” “好!给三公主点赞!”三公主“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看得张天成微微一笑。 季雨菲一看,也顾不得了,自吹自擂谁还不会啊,都不用教,便一边跟着鼓掌一边也开始夸自己:“你要这么说,那我也给自己点赞,作为一个没有丝毫功夫的弱女子,本郡主面对强敌心神不乱,急中生智” 长公主眼看场面都快收不住了,只好出来打圆场:“好啦,既然两位妹妹如此英明神武,那就请皇上下旨赏赐吧?” 好了,重头戏来了,三公主和季雨菲两人同时停了手看向了对面坐着的陈长安,渴望的样子如出一辙,长公主控制不住,赶紧拿帕子掩了嘴角的笑意。 陈长安没接话,只施施然站了起来:“此事朕心里有数,只是少不得要等宋氏一案完结再说,如今眼前之事,”抬眼望向里屋,脸上表情也变得沉痛起来:“还是先把阿贞的身后事给办了吧!” 第五百八十四章 事后 这倒是。 作为长姐的长公主不禁有点汗颜,赶紧跟皇帝行了礼告罪,唉,死者为大,自己刚才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光顾着为两个妹妹请功了呢? 当然,皇帝也是眼疾手快免了她的礼,只说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立下大功,他心中自有定数,但宋氏一案兹事体大,少不得还得花些时间,再者,二公主的事也拖不得,只能先给办了。 “也好,这样,阿贞也就”长公主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地说了声:“可以在张娘娘身边了。” 这话听得季雨菲也是暗自叹息:又凑齐了一家三口,好在毕竟只是公主,连皇子都比不上,而且已经出嫁了,丧事规格应该可以减免吧? 果然,之后虽然皇帝下诏追封了二公主陈婉贞为“贞烈公主”,但以正在追查宋氏一案为由,只是简单地让内外命妇们进行了祭拜后便把棺椁停灵在了张皇后同一处殿内,为此,本来有御史对停灵待遇有疑义,但想想丧事已如此简化,又觉得跟宋氏惊天一案相比也不是什么大事,且怕被人说跟个韶华早逝的姑娘过不去,便最终还是作罢了。 只是这么一来,少不得,季雨菲和三公主去京畿道的计划又得推迟了。 八月余下来的时间,按照康王的叮嘱,季雨菲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了家中。毕竟那阵子京城风声鹤唳,时不时传出隐藏的宋氏一党被搜捕出来的消息,就为这,本来气得要进宫去找太皇太后和皇帝哭算诉账的康王,也只能简单地闭门不出做个姿态。 父女俩闲来没事便在家中八卦,两人都严重怀疑这些后续动作其实是陈长安在借机排除异己,毕竟当晚发生的事情季雨菲可是参与者,之前对宋国公府的野心也有一定了解,说宋国公府十年如一日地意图不轨,那是有的,但要按照陈长安当日那套说辞,说宋国公父子俩打算以二公主府为据点在短期内对他不利,哪怕以季雨菲这等自认没什么脑子的人来说,也是觉得宋国公府太没脑子了。 康王是觉得,也许陈长安在静娴郡主进献了可能性颇大的图纸乃至其它有价值的信息之后,对本就是同床异梦的宋国公早就产生了更大的忌惮和防范之心,只是苦于一直无机会、也没把握下手而已。 结果二公主的事就这么送上门了,三公主又主动化身成了一把手中的利刃,现成的借刀杀人机会啊,那自然没理由不冒险一次,何况,也是令康王最气愤的一点:当晚出宫前,陈长安竟然厚颜无耻到表示一旦事败他就翻脸不认。 听到女儿说到此处时,康王气得砸了手中的茶盏并且骂了几句京城特有的粗话,这些话季雨菲听得懂,大致跟21世纪那种“卑鄙阴险小人、无担当的伪君子”之类差不多。 “哎呀父王你消消气,当时我们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犯不着为这等人搏命不是?主要是阿宁她也有打算嘛。”季雨菲一边小心地把那些碎瓷片归拢到一处,一边好言安慰她爹:“没事没事,回头咱们管他多要点赏赐,之前我已经跟着阿宁表了态,这次咱们就要钱,越多越好!” “要钱干什么?咱们家缺钱吗?”康王听了又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下桌子,对女儿怒其不争地说道:“皇帝有打算,阿宁有打算,就你,傻呵呵地被他们利用!” “那也不能这么说,”季雨菲一边赶紧辩白,一边又手脚利索地给康王另拿了个茶杯倒了茶:“女儿当时脑子里也还是稍微过了一下的。” “你想啊,父王,当时皇上都已经动用了龙膘卫,我是想着,这好歹是在京城吧?皇家的地盘呢,他宋国公毕竟只是初来乍到的,当然,你要说他筹谋多年搞不好在京城暗地里早就布置了也不一定,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是觉得,如果只是阿宁去,宋国公搞不好真会起疑心防范她,但我一起去就不一样了,感觉就是太皇太后派去看望二公主的,而且当时我还特意假装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迷惑他们,嘻嘻。” “所以跟你说的时候感觉挺惊险的,其实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真的,很快就结束了,连欣娘这样老成持重的,都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愣是没反应过来!” 见康王又瞪了自己一眼,但没多说话,心知他是有点听进去了,季雨菲便干脆给他说了句自己的心里话:“而且父王,我也不是单纯地乐意被皇上他们利用,其实我主要是对阿宁充满信心。” 见康王作势又要说自己,季雨菲赶紧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真的,父王,咱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么,皇伯父临死之前不是都做了各种安排么?阿宁好歹当了大半年的虎贲卫指挥使,你觉得皇伯父也好,她自己也好,就没一点余地留下?” 这话一说,康王便愣住了,想了想,吩咐女儿:“你继续说!” 季雨菲便把自己之前从三公主那里听到的一些事情稍微揉了揉告诉了自家父王:“阿宁每次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她自己也说了,信心是来自于实力,阿宁聪明着呢,要不然她老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却为何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跟着皇伯父其实做了很多事不说,也知道很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说她要出宫去干掉宋昊哲,又说这是个大好机会,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她又怎么会如此急着去做呢?” 这些想法,其实是季雨菲在事发之后好几天才慢慢整理出来的,但这不妨碍她如今用来安慰康王。 果然,康王呆了呆,然后点头表扬女儿:“不错,是这么个意思,阿宁可从来不会逞一时匹夫之勇!” 季雨菲也点点头,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所以也就是说,其实阿宁对宋国公父子的动向和个人实力还是比较了解的,加上她有欣娘和景姑姑助阵,没理由对付不了两个男的,加上皇祖母当时也吩咐她了,又有流苏在场留意,没理由她们安然无恙就我一个人倒霉啊,你说对不对父王?” 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实在是白担心了,当然,也是事后诸葛亮。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变化 季雨菲继续跟康王说自己的分析,康王认真听着,不时插两句自己的想法。说起来也真是不错,父女俩彼此互为忠实的听众,满足了两人的交流不说,还挺安全,完全可以直抒己见,这一点,季雨菲觉得跟三公主就不行,那家伙说话太简练,而且有时候思维太跳跃,跟谢宜江也不行,毕竟有些时候自己还得顾及在他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有些话就不会说,说起来,都这么久没见了,再见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生疏 算了,九月再说吧,形势瞬息万变,当下生存要紧,季雨菲摇摇头,晃掉脑袋里的谢宜江,继续跟自家父王说事情: “反正,父王,以前咱们也说起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前卫国公府和清远伯府就这么莫名地败了,宁国公府么不用说了,虽然天高皇帝远,但先太子的指望没了,后续也不知如何,如今又轮到了宋国公府,我是觉得,本来朝中就有人对皇伯父遗旨里对我的交代略有微词,偏偏皇兄随后又从阿宁的公主府里分了个府邸给我,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皇恩浩荡,难免惹人眼红。” 康王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有怎样?都是太宗皇帝的子孙,皇恩再浩荡,咱也是当得起的!”那两人,老子是做了亏心事想补偿,儿子是新登基想拢人心,都不是亏本买卖。 “是啊,话是这么说,但肯定有人不这么认为啊,”季雨菲觉得她家父王在强词夺理回避问题:“现在皇上刚登基,很多人也立足未稳,自然没空管咱们,但以后呢?说句不好听的,大姐姐之前对闻府爱理不理的,如今闻太师简在帝心,她不是也还是带着阿桃过去一起过中秋了么?” 长公主无功无绩的,大年初一跟闻夫人闹不和不说,对现在的皇帝陈长安来说,也算是在立储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所以如今闻太师出言相邀,她便还是放下了身段,没办法,在皇帝心目中,也许闻太师的分量和价值都要远胜过她这位皇姐。 “所以啊,我是觉得,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以身涉险是不太好,但如果风险在可控范围内,那还是值得一试的,对吧父王?” “然后也不是光被人利用,咱们也可以借此多了解了解周边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功劳是自己实实在在得来的,谁也拿不走,哪怕未来出现些变数,这些功劳也是可以拿出来做个防身之用的,你说对不对?” 妈呀,我真是太牛掰了,宫斗剧里的台词都没我现在说得好吧?季雨菲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无数个赞。 结果就在季雨菲自鸣得意、满心期待着能给点夸奖的时候,康王抹了把脸,略带点疲惫地说了句:“好了,今儿就先说到这吧,父王乏了,你先退下吧!” 啥?正说到兴头上的季雨菲不禁瞪大了眼,刚才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吧,康王怎么就突然来了个这么大的变化? “父王,可是女儿说错了什么吗?”刚才也没提康王妃啥的啊,这是触动了他哪一点的痛处?季雨菲表示求解释。 但康王似乎真的很疲惫,说了句“以后再说”,就挥手让她退下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季雨菲回到自己院子,想了想,刚好看到季嬷嬷进来,便虚心跟她调教:“嬷嬷你说,我跟父王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说乏了让我退下,你说他是什么个意思啊?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季嬷嬷对于自家郡主能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也是挺感动的,但她这番话很是没头没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沉吟了下,便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想是王爷突然想到了别的事吧?” 别的事?不是在好好地做着分析吗?这样也能分心?季雨菲摇摇头表示不太可能。 “那,也许是郡主您说的事让王爷有了别的想法吧?”季嬷嬷便有点敷衍地说了句,来龙去脉啥的都不清楚,根本没法猜测,再说了,也幸亏自家王府里大小两个主子都性情随和,要放在别的地方,就说宫里好了,这妄议主子、妄加猜测的罪名可是跑不了的。 季雨菲想了想,觉得还是想不通,决定等第二天康王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问问他。 结果第二天早上三公主派人过来了,说是景姑姑已正式搬出宫,让她中午过去一道吃饭,又说让白流苏也过去。 反正如今丁香也已经正式回家备嫁,季雨菲本就带着白流苏,听了自然就招呼了声一道过去了。 午饭其乐融融,如今也就少了个欣娘,四人有了中秋那晚的相互配合,跟生死之交也差不多了,于是虽然白流苏是在旁伺候,但四个人你来我往的,说得很是热闹。 季雨菲便说起了两人之前的计划:“哎,阿宁,那你呢?姑姑都出来了,回头你也出来住了吧?那咱们差不多准备准备就去京畿道吧?” 三公主挠挠头,精神主要集中在季雨菲特意让王府大厨烧了带过来的红烧肉上:“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吧,当初不是说好的么?季雨菲有点不高兴:“那我自己去了!” “哎不是的,是过两天哈,再过两天。”三公主嘴里嚼着块红烧肉含糊地说了声。 “阿宁!”景姑姑看不过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三公主便赶紧三两下把肉咽下了肚,然后喝了口汤,又迅速擦了擦嘴,才对季雨菲重新解释:“是这样的,皇兄说让我这阵子还是先住在宫里,然后说宋国公的事也有可能需要问我,所以我现在去不了京畿道,过几天吧,等我哈。” “宋氏一案,”景姑姑吃的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筷子,接了白流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半是接话半是解释地对季雨菲说道:“目前来看,里面很是复杂。当天消息一出,朝野一片哗然不说,听说西南道那边随后也传来了异动,所以阿宁这阵子还是留在京城为好。” “所以阿宁啊,师父倒是也觉得,还是让郡主先去京畿道吧,如果后面事情进展顺利,那你过几天再去跟她会合也可以,京畿道又不远,骑着你的大风去一趟很快的。否则如果事情有了变化,那郡主不是白等你一场?” 对啊,季雨菲觉得景姑姑的思路很对,眼下按三公主所说,谁知道哪天皇帝会叫她呢,还不如痛快一点,自己先去,当然,如果三公主最终没能跟自己会合,那也说明自己去不了中南道了,但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应该会争取时间去的,毕竟按她自己之前所说,她还要去跟京畿道那边的黄平碰个头。 不过,能做的先做起吧,后面的事情无法预料,季雨菲便点点头:“我听姑姑的。” “哎不行啊,你不是说,你外祖家那边的什么舅母表嫂,会做很多好吃的吗?”三公主情急之下吐了句真言。 第五百八十六章 会合 这话一说,季雨菲和景姑姑便都哈哈大笑起来,连旁边的白流苏听了也是抿着嘴努力憋着笑。 三公主有点难为情,但为了口吃的她向来挺豁得出去:“我不管,反正就算我去不了,你也得让你的舅母表嫂们把吃的给我做一份带回来!” “行!都听你的!反正我打算在京畿道待个五天左右,如果第四天你还没到,我就不等你了!”季雨菲跟她约定了时间。 一时间,三公主很明显有点失落,惹得景姑姑又笑话她:“这一点,师父也帮不了你,谁让你是个馋嘴猫!”别的倒还可以,但做饭之类,景姑姑表示既不感兴趣,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所以三公主要眼馋别人外祖家的吃食,她也爱莫能助。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之后过了两天,季雨菲自己带着流苏出发前往京畿道。 因着之前想让阿济练习骑马的打算,季雨菲最终还是选择了骑马前往,后面康王让府里的人装了一马车的瓜果之类,外加季雨菲自己的随身用品,万一之后要去中南道呢? 沈家的人见了她自然都很开心,为此阿济也被提前从书院给接了回来,跟沈家人一起吃晚饭。 吃晚饭时,大家也不讲究,反正是自家外孙女,于是便一起坐了张大桌子,外祖父母坐上首,左手边是大舅和大舅母,右手边是二舅和二舅母,季雨菲自然是坐下首,虽然一开始外祖父还说起了郡主的身份,但季雨菲已经拉着阿济自动坐在了下首,并且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愿望。 这位沈大儒想必也不是个拘泥的人,这从他能让儿媳妇们坐下一起吃饭便可看出,当下便也不再坚持,爽朗一笑,应了外孙女的这份孝心。 两位表哥因为白天都在书院,所以晚上这顿饭通常便都是在自己院子里一家三口一起吃,这样大家也彼此自在。 从见到季雨菲的那一刻起,阿济就一直围着她不停地说着自己在书院里的新生活,如今坐在她旁边,依然还是话痨,惹得季雨菲捂住他的嘴呵呵笑着问大家:“你们不嫌这小家伙吵吗?” 见众人齐齐摇头,她家外祖母沈老夫人还一副护短的样子说阿济多么招人疼,惹得季雨菲都有点嫉妒了:“不是吧,你们也太喜新厌旧了吧?阿济才来几天啊?” “都喜欢、都喜欢,外祖母呀,喜欢阿济,也喜欢我们的清儿,都是可人疼的好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老夫人的声音竟然哽咽了,旁边的大舅母赶紧眼疾手快递了帕子过去并柔声安慰。 之前康王曾莫名地感伤,如今这沈老夫人又是如此,季雨菲自觉可能自己没法感同身受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吧,便只得强行扭转话题:“阿济,明天起,姐姐的大黑马就交给你了,三天的使用权,怎么样?” 阿济当然是很开心,为此话就更多了,忙不迭地跟在座所有的人炫耀那匹大黑马:“姐姐的小雨是皇上赏赐的千里马,谁都不给骑,但是我就可以,厉害吧?” “为何?”二舅沈雨逗他。 “因为姐姐疼我呗!”阿济很是得意地答道,然后季雨菲就很是惊讶地发现,一桌子的人,竟然都沉默了。 妈呀,不会是都知道这小家伙要过继给康王府了吧?难不成都不太能接受? 可是康王妃已经逝去多年,这是不争的事实,昔人已逝,还是要面对现实的好,季雨菲便清清喉咙,努力笑着想缓和气氛:“那什么,阿济确实挺招人疼的对吧?我还跟我父王开玩笑呢,说我们俩这么一见如故,肯定是上辈子失散的亲姐弟呢!”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发现,自己还是说错话了,这次连外祖父都有点失态,仰天长叹了一声,大舅母也悄悄擦了擦眼睛。 行吧,咱啥也不说了,多说多错,季雨菲只好默默地低头吃菜了 之后三天,虽然对三公主的到来依旧抱着期望,但也过得挺充实,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她把马儿交给了阿济,又怕白流苏在沈家拘束,干脆让她去看着阿济,自己则整日里在沈家跟老的大的小的女眷们厮混在一起。 如鱼得水地混了三天,已经混到小表哥家的小侄女沈暖晚上都想跟她睡了,为此连外祖母都开始发愁:“这可怎么办?清儿,阿暖这么粘你,回头等你走了,定要大哭一场。” “那就跟我回京城呗,好不好,暖宝宝?”这是季雨菲给小姑娘新取的昵称,简直太顺口了,毕竟21世纪的过冬利器用得很多。 “好!”沈暖听不懂,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位表姑姑的话一直说好。 “哎哟清妹妹啊,阿暖会当真的,到时连你都走不了!”小表嫂嗔了她一句。 果然,之后等季雨菲真的要走时,小姑娘大哭了一场,此是后话。 却说混到第四天傍晚,季雨菲在沈家庭院里正失落地看着天边的晚霞以为去不了中南道了的时候,三公主竟然到了。 到的时候气势也很惊人,差不多整个沈家书院的人都被她惊动了一帮神策军的人前呼后拥着一位一身白衣骑着一匹高大黑马、脸上还面无表情的姑娘出现在书院大门口,说这是来找康王府郡主的三公主,吓得门房直接就给跪了。 刚好当时季雨菲的两位表哥要回家,也是大吃一惊,立马到门口去迎接。 三公主这时候已经下马了,见他们俩前来,自然又是那句万年不变的打招呼方式:“哈喽,陈婉清在吗?” 听着怎么是对自家表妹很不满意的口气啊?而且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这是在怨表妹没及时迎接吗?但谁知道这位三公主会如此突如其来啊?之前表妹不是说跟这位三公主挺要好的吗? 好在两位沈家公子毕竟是从小受祖父教导,也算是处变不惊,当下对望了一眼,先恭恭敬敬地自报了家门,然后又说明了郡主表妹地情况,正打算说请三公主屈驾前往沈家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兴奋的声音:“公主!” 大家转头一看,是阿济骑着小雨回来了,后面跟着流苏。 这下两位沈公子也算是如遇大赦,之后神策军那帮人便回去了,三公主跟着兴奋的阿济到了沈家,连带季雨菲也是喜出望外。 三公主也不客气,面对一屋子出来迎接她的人,手一挥:“不用多礼,陈婉清叫什么,我也叫什么,哦对了,你们是不是要准备吃晚饭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晚饭 三公主这话说得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 季雨菲只得咳嗽两声进行解释:“是这样,主要是上次回去后吧,我在阿宁面前曾说起过,说在这里吃到很多好吃的,她这人一直吃御膳房吃腻了,就,挺馋的,所以那什么,要不咱们准备晚饭吧!” 可是自己家做的吃食怎么能比得过御膳房做的呢?几位女眷顿觉压力山大。 季雨菲一看,不对,自己这话好像引起了相反的效果,只好再次进行解释:“没事的,阿宁性情随和,大家不要把她当公主看,就当作是我的妹妹好了,真的!而且她吃饭一点都不挑剔,你们放心好了!” “不对!”三公主面无表情地接了她的话,顿时又吓了大家一大跳。 三公主嘴一咧,语出惊人:“我是她姐姐!” “你有毛病啊?”季雨菲差点跳了起来,一龇牙,扑过去想要掐她:“明明是我比你大好不好?陈婉宁,这是我外祖家,你别乱说话吓大家好不好?” 三公主便一把把本来站在旁边的阿济拉过来挡到了自己前面,然后面无表情地补了句:“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本公主吃饭确实从不挑食!” 两人一前一后玩闹躲闪,阿济便在中间站着哈哈笑。 沈家众人: 这一场打闹,倒是成功地缓解了沈家人对突然大驾光临的三公主的敬畏感,连最拘束的两位表嫂都领着两个小不点儿沈晓和沈暖看得差点笑出声来,于是当晚沈家所有的女眷都下了厨,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把个沈晓小朋友给高兴地直拍手:“过年喽!” 简直太热闹了有没有?只有过年才可以比。 之后晚饭准备就绪,等到大家依次就座,面对着满桌盛情款待的饭菜,季雨菲也是跟外祖父、舅舅们、表哥们提前预警了下:“是这样的,阿宁呢,就是个吃货,所以一旦碰到吃的,礼仪上可能就没那么讲究了,大家见谅哈!” “谁说的?本公主很讲究的好吧?”三公主眼睛看着桌子上,嘴里却接了季雨菲的话。 “你今儿就是打算拆我台是吧?”季雨菲也是无语了:“那行吧,回头你给我拿出皇家公主的风范来!”拿得出算我输! 皇家风范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三公主如今的礼仪还是过得去的,就是饭量还是大了点,没办法,今天一天确实挺忙,中饭又是在神策军营里对付着吃的,加上这沈家饭菜看着确实诱人,三公主便在听了季雨菲的话后开始了埋头苦吃。 一边吃还一边不忘称赞:“好吃!比陈婉清说的还要好吃!” 沈家男人们: 季雨菲看不下去,这样下去沈家人搞不好会怀疑这位公主是假的:“这样吧,阿宁,你自己管自己吃,我给大家讲讲你的英勇事迹吧!” 这样也能衬得上这家伙的饭量,好叫大家没那么惊讶。 于是配着三公主快速的吃饭速度,季雨菲给大家讲了下中秋当晚的事情经过,当然,主要是三公主带人刺杀宋昊哲及活捉宋国公的情况,重点突出她的英明神武,以及自己的急智与镇定。 这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深深地震惊到了,沈家人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从京城传来的惊人消息,背后居然还有如此隐情,而且竟然跟眼前这两个刚才还在相互打闹的小姑娘有莫大关系,也是大大出乎意料。 而相比康王当初刚听到女儿有份参与时的惊恐与生气,沈家的人相对而言保持了礼貌的克制,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作为当年从京城全身而退的一个家族,也很能体会身在皇家的身不由己,但大家看着两个小姑娘的眼神也明显发生了变化。 沈家外祖父的眼神里看着满是欣慰,赞叹了好几句:“殿下少年英才,沈某佩服!”说完还站起来行了一礼,自家的外孙女么,回头再私下说她吧。 他这么一表示,沈家舅舅和表哥们自然也跟着起身行了礼,尤其是也就二十出头的小表哥,甚至还大胆地对着三公主说了句:“三公主如此有勇有谋,在下深感佩服!” “哪里哪里!”三公主见了,也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汤碗,站起来回了一礼:“陈婉宁说得有点夸张了。” 一屁股坐下后,却又说了句:“不过本公主确实有勇有谋,对吧?” 沈家男人们: 季雨菲只好出来救场:“阿宁确实厉害,不仅当时及时下了决断连夜出宫,后来杀宋昊哲也多亏了她。” 沈家人正打算附和两句,三公主一听却来劲了:“没错,当时陈婉清一说,那宋昊哲不禁吓,一下就站了起来,嘿,机不可失啊,本公主就立马上去那么一下,唰!一气呵成,一刀致命,帅!” 一边说,还一边拿起筷子比划了下当时的动作。 沈家男人们: 好在阿济“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姐姐真帅!”总算是把全体习的沈家人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尴尬给掩饰了过去。 三公主也不以为意,耍完了把筷子一收,丝毫不耽误她继续夹菜吃东西,倒是惹得阿济一脸崇拜:“公主姐姐,等下你可不可以教我?” “没问题!”三公主一口答应,低头继续吃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座沈家人的古怪表情。 之后吃饱喝足的三公主,真的被阿济拉着出去练习了,季雨菲便趁机被她家外祖父给叫到了书房里。 “清儿,你可知,外祖父叫你来是为了何事?”老人家站在书案后面,开门见山问了句,两道浓眉下依旧清亮的眼睛看着季雨菲,有沉痛,也有欣慰。 “外祖父,您是在担心清儿吧?”季雨菲想着估计又是康王那样的担心,便赶紧安慰他: “没事的,此事我父王刚听说时也是又惊又怕,不过后来我给他分析了,您现在也听我说一下吧。” 接下来,季雨菲把之前跟康王说的那些话又大致重复了一遍,说到后来,想起了当时康王莫名其妙让她退下的话,不禁顺口也提了一下: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当时我父王明明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但到后来,突然莫名其妙就说自己乏了,改日再说,也不知何故。” 第五百八十八章 再出发 “唉!”季雨菲便听到她家外祖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才幽幽说道:“你父王哪里是乏了,他是怕再听你说下去要失态啊!” “外祖父刚才听你说时,这心啊,就一直提在嗓子眼这里,你大舅,刚才也一直在桌子底下攥着手,我们都这样,你父王他” “清儿,说来说去,你也只是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姑娘家,让你这么以身涉险,你说我们这些做大人的,这心里的煎熬三公主有本事,又是皇家公主,她出力帮她皇兄,可说是应该,再者,毕竟她以后也要仰仗皇帝,可是你呢?你是已经定了亲的亲王之女,本不需要如此,这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清儿,你父王当年他对你母妃的事一直愧疚于心,如今你又差点虽说确实按你所说,此次风险不算太大,但凡事都有意外,做父母的护不住自己的子女,外祖父当年可是已经感受过一遭了,锥心刺骨啊!如今你这样涉险,偏又说得这么在理,你父王他听了唉,让他情何以堪呐!” 说到这里,老人家重重地拍了下前面的椅背,身子也背了过去。 看来是不想在自己面前落泪,季雨菲只好讪讪地低头安慰:“没事啦,外祖父,我不是跟着三公主么,阿宁的实力刚才也跟您说了,她是靠得住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冒险一试了,您别难过啦!” “这位三公主”过了会儿,季雨菲总算又听到她家外祖父说话了,想是情绪缓过来了,身子也转了过来坐到了椅子上,沉吟了下问她:“跟你看着感情很是不错。” “哦外祖父,这你放心好了,我们俩也算是生死之交,都好几回了!”季雨菲赶紧说明。 确实是啊,先不论两人不为外人道的同款穿越奇遇,单说众所周知的情况,从去年的太液池落水事件开始,到后来的行宫意外,回到京城的刘妃和德妃事件,再到废宅的刺探,林林总总也有不少回,真可说是生死之交了。 “既如此,三公主今儿看着,也确实不是个拘泥的人,”老人家也快人快语:“只是一个公主如此出色,得了先帝用心栽培不说,如今又这般杀伐果断,可说是远胜多少男儿!这要在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但在皇家,很多事,可就说不准了。” 季雨菲听了其实很想说,三公主又不是傻子,人家早先可是擅长防御的末世营地头领,这么彪悍也是正常,何况大行皇帝之前肯定给她留下了不少人手,这会儿来京畿道不是就为了见那曾经的禁卫军统领、如今的神策军副指挥使黄平么?所以准不准的,在她这儿其实也没个定数。 但这些话不好随便跟人说,季雨菲便只好点点头表示认同:“没错,外祖父,阿宁是太出色了,所以我一直提醒她,回头驸马人选得注意点儿!”以免被陈长安给暗算了,或者用来做巩固他皇位的什么交易。 孰料这话一说,她家外祖父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怎么说到驸马上面去了,你们女儿家家的,此事自有太皇太后在呢。”这外孙女确实聪慧,一下就想到对付三公主的关键点上去了。女儿家就是这点不好,再出色,夫婿不给力,也是枉然。不过,这都是后话,先得把眼前的事情给做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外祖父的意思,说句大不敬的话,新皇刚登基,尚需立威,但三公主如此出色,似有先声夺人之感哪!虽说是兄妹,但毕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清儿你可记得,之前三公主做虎贲卫指挥使时,如今的皇上可也只是个三皇子?” 这话没错,要不然陈长安也不会联合宋国公府把太子一家给干掉了。 也是,想必登基之前平平无奇的皇帝,季雨菲觉得三公主确实有点功高震主,但是,“外祖父,阿宁是公主,又不是皇子,皇上总不会吧?况且皇伯父遗诏里也说了,要皇上善待我们。” 虽说陈长安肯定是有点顾忌三公主的,但他一个已经登基的皇帝,打压一个公主妹妹干什么?没得落人口舌、授人以柄、为人所不齿,这一点,季雨菲还是挺不以为然的。 但这话却依旧被她家外祖父给反驳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史书里多得是啊!” “听你表哥们说,今日三公主是让神策军陪同到书院的,阵势颇大,依外祖父说,还是要慎重啊!” 意思是要低调地做个纯粹的公主? 有些话季雨菲不便跟她外祖父说,但也委婉地解释了下,按三公主当时所说,你不高调,回头人家就不收拾你了? 到时收拾起来搞不好更方便,一切都可以低调进行,别人反正也关注不到你。 见外孙女油盐不进,沈家这位当年曾在京城与张大学士并驾齐驱的老人也未再多说什么,很多事情,都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当年大行皇帝上位便是如此,如今这位新皇帝,个中内情不清楚,但从外面看,也是如此。 而这位三公主,之前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个全,就算不是后无来者,那也肯定是前无古人了,只是如今她唯一的皇兄得势,很多事,就变得有点扑朔迷离了。 不过呢,当年的沈太傅,如今的沈山长,是个相信事在人为的人,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看似绝情地奋力一搏从而保全了整个沈家,正因如此,在听了外孙女所说的事情经过后,他对这位三公主的行事作风极为欣赏,希望这位跟他家清儿情同姐妹的能干姑娘能有进有退、余生无恙。 而且听刚才外孙女话里的意思,这位三公主也不是没有保留,也是,皇家的人,哪里就那么容易让人随意摆弄。当初大行皇帝能对这位三女儿青眼有加,自然是有她过人之处,虎贲卫指挥使又不是个小孩子过家家的名头,哪怕当了没几天,也是跟一般人有差的,再者,如此出色的女儿,想必大行皇帝也是舍不得她日后受委屈,必然留有后招。 到此,祖孙俩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而令人惊讶的是,之后第二天一早,三公主就招呼季雨菲,表示差不多得动身去中南道了。 “这么快?”季雨菲一方面觉得兴奋,一方面也觉得意外:这家伙不是应该在沈家吃喝好几天才能心满意足地走人吗?竟然如此痛快? “不然呐?”三公主比季雨菲还要惊讶,扬着眉毛问她:“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去中南道吗?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第五百八十九章 行路难 不守妇道?季雨菲没好气地问她:“陈婉宁,你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么?”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被如此形容。 “用得不对么?”三公主有点怀疑:“这几个字是我师父说的,她听说咱俩要去中南道,就说最好速去速回,也不要过多声张,要不然被人知道了,搞不好会说你不守妇道。” 呃原来如此,之前康王好像也有点这么个意思,季雨菲只好偃旗息鼓并认真跟末世来的半盲解释:“这不是个好词,以后记得别用在像我这么恪守妇道的郡主身上。”好像也不对,反正听到“妇道”这个词,就觉得怎么都不对。 “知道啦,这词意思我懂,”三公主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是这个词也不能说不是好词,谁说一定要守妇道的?守妇道就是大姐姐那样,就是你说的什么“丧偶式育儿”?还是二公主那样中秋说要跟宋家父子俩过、结果没了性命?静娴郡主倒是带着儿子跟赵家脱离了关系,结果不是过得挺好嘛!所以像你这样,能不守妇道坚持去那么远的地方见谢宜江,我觉得就挺好啊,要用于打破寻常的妇道嘛。” 这话说的,静娴郡主好像也不能说是“不守妇道”,毕竟是那赵世子在她守孝期间纳了小妾在先,不过听到三公主夸自己,季雨菲还是挺受用的,便嘴一咧回了句:“那是!” 也是,这词得看你怎么理解,通常一般是男性的规则制定者对女性的要求,那么这些所谓的妇道主要是对男人们有利的,要不然这个世界怎么没有什么不守夫道呢? 当然,季雨菲也明白,在现有的社会制度下,你也不能指望靠一己之力来推翻这些规则,便只能在制度的范围内尽可能地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和需求,所以这也是她在出发前并没有跟沈家人交代真实去处的原因,不管是从理解和接受的角度,还是对他们自身和家族声誉等方面的角度,不说比说要好,利己利彼。 所以当着沈家人的面,季雨菲的解释是要跟三公主去温泉庄子那里探访她爹的一个朋友也就是带着萧梦醒的那位袁伯,曾经的禁卫军统领袁鸣。 这个理由,其实是三公主想出来的,说是从中南道回来时确实要绕到他那边去一趟。 谁知季雨菲这么一说,她家外祖父竟然认识,还很是惊讶地托外孙女到时见了袁伯问个好,让季雨菲感叹其实贵圈也挺小。 为此,在出发时,三个姑娘少不得还装模作样地先往京城方向的城门口跑了一阵子马,等眼看离沈家宅院有点远了,才又掉头往另一处通往中南道的城门口去。 “唉,陈婉清,我跟你说,到了中南道,得让谢宜江好好招待招待咱们,”三公主一副遗憾的神情:“你这外祖家这么好,其实我都不是很想走。” “没问题啊!”季雨菲一口答应,现在她的脑海里满是“为爱勇敢、不走寻常路”之类把自己感动到不行的骄傲情绪,又是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眼看旁边三公主和白流苏还都是一副佩剑的劲装打扮,更是生出了一番自以为的江湖豪情 为爱仗剑走天涯啊有木有! 嗯,暂时,画风要从宫斗剧切换到武侠剧了! 这不,出了城门没多久,在白流苏的提醒下,三个人还特意找了家旅店换上了男装,这也是康王和景姑姑不谋而合的事先提醒,毕竟三个姑娘都长得挺好看,三匹马也都长得油光水滑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这么三人三骑走在路上,实在是太招人眼了。 季雨菲没多想,只沉浸在穿了男装后的兴奋感里,哎呀呀,什么样的古装剧都体验到了,简直爽啊! 但三公主打量了一番她们俩,眉毛一扬,指指两人的胸部:“一看就是女的啊!” 女的就女的吧,季雨菲瞪她一眼:“所以你要好好保护我们!” 对此,三公主也拍了拍自己那远比不上季雨菲和白流苏的小胸部:“放心,包在本公主身上!” 号称包在她身上的三公主,之后便当仁不让地当起了行路三人小分队的头头,在季雨菲声称要休息时让她再坚持到下一个驿站、在季雨菲抱怨肚子太饿嘴太渴时鼓励她试着在马背上直接解决、在季雨菲因为长时间骑马磨破了大腿对于自己奇怪的走路姿势感到伤心羞愧时却又严肃地夸奖了她,搞得整整两天的行程后,季雨菲已经对三公主完全言逆听来计顺从受了。 当然,鉴于即将与谢宜江见面的某些小心思,在第三天的中午时分,在季雨菲跟着三公主进了中南道的主城后,坚持要求先在客栈里休整半天,明早再去找谢宜江。 “这位郡主,咱们的时间很宝贵的,”三公主表示很不解:“而且你大老远地跑这儿来,不就是为了见谢宜江么?干嘛还要休息半天?晚上让谢宜江请客得了!” “哎呀,你这人!”季雨菲一边抓紧时间往脸上涂抹护肤品准备等下好好睡个美容觉,一边给三公主解释:“咱们风餐露宿整两天,脸上皮肤被风刮得、太阳晒得,我得恢复恢复才能去见宜江好吧?” 又说她:“你也是,女孩子,皮肤很要紧的,虽然现在咱们还年轻,但保养就要从年轻时做起才有效果。流苏你也是,别不听劝,回头过个几年你就知道了。” 为此自己特意在来之前准备了很多宫廷秘方的护肤品,这还是之前季嬷嬷刚从宫里出来时带来的一些方子,如今总算是排上用场了。 见三公主一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打算自己出门,季雨菲又赶紧拦住她:“你也不许去,你要去了,宜江不是就知道了?好好给我在房间里休养一下!” “行吧,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半天。”三公主双手一摊:“那等下本公主自己出去逛逛、找点好吃的总可以吧?” 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季雨菲看一眼白流苏,好歹还有她在身边保驾护航,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手一挥:“那你去吧,记着带钱,哦还有,记着一定要还价!” 第五百九十章 来得巧 三公主这一出门,就一直到天黑透也没回来,害得白流苏在昏睡的季雨菲门前徘徊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叫醒她说一声。 唉,说起来流苏也觉得心累,两个主子虽然路上挺靠谱,但这可是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啊,结果竟然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一去不回,两边都挂心! 思来想去,想到临走之前康王的嘱托,白流苏决定还是勇敢地敲门吧,反正白天睡多了晚上还睡不着,这会儿郡主也该醒了。 敲了又敲,总算听到里面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啊?” “小姐,”白流苏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喊她郡主,便压低声音说了句:“是奴婢!天色不早了,您开下门!” 里面便又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之后过了会儿,门开了,等白流苏进去一看,嗬,她家郡主又上了床躺了下来。 “郡主!”白流苏也是又无奈又好笑:“这会儿再睡,回头晚上就睡不着了!而且您不饿吗?” “对哦,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饿了,午饭我都没吃!”人一醒,加上被提醒,季雨菲顿时就觉得饿了,摸着肚子打着哈欠一边坐了起来一边问流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面看着天都黑了?你自己呢,吃过饭了吗?” “奴婢可没亏待自个儿!”白流苏抿着嘴笑,上次中秋跟季雨菲“同床共枕”并被她家郡主说是“生死之交”后,这姑娘就没原来那么拘泥了,所以不但午饭自己下楼去吃了,回来后也睡了个午觉,这会儿连晚饭都已经自行解决了。 当然,鉴于自家郡主就那么昏睡着,流苏还是让客栈的伙计把饭送上来的,反正如今她们住的是最好的客房,伙计们乐意着呢,所以这会儿眼看季雨菲总算是醒了,便也跟她请示: “郡主,您先洗把脸,然后奴婢让伙计把饭送上来吧?” 季雨菲一边打着哈欠披头散发地下了床,一边先问起了三公主:“阿宁还没回来啊?” “是,”白流苏有点担心:“您说,三公主会不会迷路啊?” “哦不会的!”这一点季雨菲有绝对把握,三公主说过,以前在末世里,人人练就了认路的本事,这是末世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所以她这营地头领肯定记得回来的路:“她到现在还不回来,只有一种可能碰到了好吃的东西,挪不动步了!” “那倒也是,”白流苏与这位三公主接触的时间也挺长了,知道这位公主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不过这么一说又担心了:“也不知公主出去时带的银子够不够” “这你放心,”季雨菲表示一点都不用担心:“为了口吃的,且不说这家伙带的钱够多,真要不够,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天香楼,跟西门兄弟俩,不就是不打不相识么?” 说到这里,季雨菲都觉得好笑:“哎,说起来,回头你妹子出嫁的时候,还得给三公主敬一杯茶,谢谢她这莫名其妙的媒人呢!” 这话一说,白流苏也笑了:“可不,回头奴婢就跟她说,光敬茶还不行,还得给媒人谢礼呢!” 两人说得嘻嘻哈哈,白流苏还一边帮季雨菲梳头发,等梳好了才想起来:“哎呀,奴婢忘了跟伙计说晚饭的事情了!” 一边说一边就赶紧往门口去。 好在刚走到楼梯口,“咚咚咚”,迎面上来了三公主:“哈喽,我回来了!” 一边说还一边挥了挥手里的一个纸包:“有好吃的!” 行吧,那就先不去叫伙计了,白流苏便跟着三公主往回走。 “我回来了!”听到声音刚来得及回头,季雨菲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三公主,以及她手里拿着的纸包。 纸包里面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这会儿刚好饥肠辘辘的季雨菲,顿时兴奋地立马上前:“什么好吃的?” 打开一看,嗯,应该是跟21世纪的那种肉饼差不多,不过咬一口,里面的馅儿是季雨菲以前没有品尝过的,竟然是青椒肉馅。 而且还挺辣。 一开始还没觉得,毕竟肚子太饿,等到吃了几口后便感觉到了后劲,好在这会儿桌上有茶水,肚子里也确实饿,然后肉饼也味道挺好,于是季雨菲便只能就着茶水一边喊着辣一边努力地继续吃。 看得三公主眼馋,得知白流苏已经吃过晚饭了,便掰了一块给她尝鲜后干脆自己拿了剩下的吃了起来。 “阿宁你还没吃饱啊?”季雨菲一边被辣得直抽冷气,一边问三公主,按说这家伙应该是在外面吃饱了才会回来的。 “我这不看你吃得香么,然后买的是给你和流苏两人份的,流苏既然吃过了,那她这份不是浪费了么!”三公主吃得理所当然,那老板说了,这饼凉了就不好吃了,就得趁热。 行吧,只要你吃得下,季雨菲吃完一个肉饼后是实在受不了了,太辣了,白流苏是吃完三公主给她掰的那一小块后就坚决不肯再吃了:“这饼也太辣了!” 京城的饮食虽然也会放点辣椒,但主要以调味为主,所以微辣的饭菜白流苏自认还是可以的,但这个肉饼是把辣椒扎扎实实地做成了馅,那就没法吃了。 而三公主见她们俩这副样子,还嘴一咧:“那不行,你们俩这样子,在中南道可没法混。” 所以这中南道的饮食都这么辣么?怪不得那何梦瑶的肤色看着比较黑,这是季雨菲的第一个想法。 但转念便想到了谢宜江,呃,谢宜江的皮肤也挺黑,本来回到京城后白了一些,如今半年多没见,不会又黑回去了吧? 也不对啊,四川人不是挺能吃辣的么,川妹子们照样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郡主,以后咱们就在这客栈里吃吧,这里的饭菜还行,不怎么辣!”白流苏则安慰她家郡主,大不了不去外面吃就行了,反正也待不了几天。 “哎,不吃了哈?那剩下这两个给我自己当宵夜!”三公主收起了纸包,回头想吃了让楼下给热一热就行。 “你这一下午跑哪去了?”不管怎样,肚子里差不多饱了,茶水也喝得挺多,季雨菲便问起了三公主下午的情况。 “哦,对了,正要跟你说呢,巧了!”三公主把纸包往桌上一放:“下午打听到了两件事,你要先听哪一件?” “好事还是坏事?跟我有关吗?”季雨菲毫不在意地接了句,一边走到窗前,探身往下面的街上看,这中南道的主城挺繁华,她们住的这客栈地段也挺不错,下面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嗯,我想想两件事应该都跟你有关,然后”三公主来了句:“好像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两件事 真是令人无语,季雨菲从窗边回头朝三公主翻白眼:“那我可以选择不听么?”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啊,听来做什么?添堵么? “呃,那你还是听一听吧,这两件事都是跟你挺有关系的,”三公主为难地挠一挠头:“这样吧,我先按照重要性的顺序,给你讲第一件事吧。” 意思就是没得选择喽?季雨菲依旧站在窗边没动,下午睡得挺好,令人感觉神清气爽,加上这会儿窗边有点微风,这中南道比京城和京畿道的温度都要高一些,空气也感觉湿润一些,所以想必那边早晚的凉意,这里还是挺舒服的,那就姑且一听吧。 结果这一听,季雨菲很是无语地想道:早知道还不如不听,这是生活终于朝自己下手了啊! 第一件事是关于康王的,毕竟康王是季雨菲这辈子的亲爹嘛,而且父女俩感情挺好的,所以按照三公主对重要性的理解,先讲了它。 至于这件事是怎么知道的,三公主是这么解释的: “是这样,在我打听完第二件事,就是等下我要跟你说的那件事后,我就去吃饭了,看来看去,走到一家看着挺气派的酒楼,你不是说咱们现在要低调嘛,我就问伙计要了间靠窗的雅座。” “结果坐下来没多久,就看到街面上跑过去了好几匹马,看着都挺不错,那马上的人都是士兵,速度挺快,动静挺大。” “本来我也没管他们,结果刚好伙计进来问我点菜了,见我靠着窗边在看,就摇摇头叹气,说今年怎么这么多事情。” “我就问他出什么事了,那伙计说,其实跟他们中南道也没关系” “亲,说重点!”刚才被三公主说这两件坏事都是跟自己相关的,季雨菲本来就有点心急,现下见她还絮絮叨叨的,且听着一时半会儿地关联不到康王身上,便忍不住打断了。 三公主倒也没觉得什么,很听话地加快了进程:“哦,反正听那个伙计的介绍,说西南道那边可能要造反了。” “那跟我父王到底有什么关系?”季雨菲觉得纳闷,不是应该跟陈长安有关系么? “你别急嘛,”三公主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含糊:“反正后来我找人求证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说是消息已经传到中南道了,宋国公的两个儿子,就是宋昊哲的大哥和二哥,要什么清君侧,意思是说他们的爹宋国公是被皇兄身边的人陷害的,所以他们要求皇兄把这些人给清理了,据说他们列了个名单,这个名单里就有你爹的名字。” 原来如此,季雨菲虽然听着有点诧异,不过不是康王一个人,那问题就不大,便又问三公主:“都还有谁?” 三公主表示名单有点长,自己没记住太多,除了印象深刻的几个:“闻太师肯定在的,然后护国公也在,就是小四他爹,何总督也在,咱俩没有。” 咱俩要在,那就不是清君侧了,简直要让天下人都笑话他们这造的什么反,毕竟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三公主和自己无非就是两个刚及笄的女流之辈,犯不着跟她们俩过不去,哪怕三公主是杀了宋昊哲的人。 这也说明,季雨菲觉得,宋国公府确实早就准备着要造反了,如今刚好宋国公下了狱,送上了现成的理由,反正没有什么退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这件事,虽说康王也凑了份子,季雨菲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谁还跟一个富贵闲王过不去啊,明摆着,对方的目标其实是除掉登基不久的新皇帝陈长安,宋国公府筹谋多少年的事,如今总算摆在明面上了,搞不好那宋家两位公子还如释重负感到挺高兴呢。 当然,如果造反成功又能顺便救下他们的爹宋国公,那就更好了,当了皇帝还能落个孝子的好名声,两全其美啊,季雨菲在心里替他们盘算。 至于兄弟两个谁来当皇帝,那就不是季雨菲操心的事儿了,想来那兄弟俩也还没想得那么长远,毕竟宋国公一旦罪名坐实了,宋国公府的下场只会比之前的清远伯府和卫国公府更惨,大难当前,还是先联手把这眼前最棘手的事给解决了再说吧。 这么想想,季雨菲都觉得这事还挺正常的了,至于名单上的人,像何总督之类,就算中南道离京城有点远,但作为皇帝的岳丈,想必是无论如何也要被清理的,这也挺正常。 倒是护国公这等早就只是留了个爵位并没有实质职务的人都在上面,不知是为了凑数还是气不过别的国公府能安然无恙,想来跟谢家还有人在朝中有关,护国公的弟弟谢远将军不是还在奉命守着西北边境么。 想到护国公,季雨菲便问三公主:“你刚才说,你是问了人的,不会是去问了宜江吧?” 要不然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不是说跟宜江一直有联系么。 “当然不是啊,”三公主打了个哈哈一笔带过,然后便顺着转到了第二件事:“不过第二件事确实是跟谢宜江有关的,你先做个心理准备哈!” “怎么了?”季雨菲关心则乱,立马瞪大了眼睛:“宜江被何总督怎么了?” “哎呀,你不要老是觉得何总督对谢宜江不好嘛,我觉得何总督人还不错的,可能就是做做样子,真的,你相信我!”三公主拍拍她那发育迟缓的胸部进行了保证。 “那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除了这个,宜江还能有什么别的事?不会是让他去西南道剿灭造反派吧?”季雨菲又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不是不是,哎呀,你不要急嘛,先听我讲!”三公主咧了咧嘴,然后竟然又打开了那个纸包。 “不行!”季雨菲一把按住,一脸严肃:“说完了再吃!”而且这离刚才吃那个饼才多久啊! “行吧,那我就说了哈!”三公主看了下那纸包,嘴巴砸了两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始说了: “其实今天中午我本来是打算悄悄去找谢宜江的,闲着没事干嘛,不过后来改变主意了,为什么呢?因为” 说到这里,三公主有点担心一样地看了看季雨菲的脸色,然后似乎痛下了决心般地说了句:“当我到小四的住处时,刚好看到他送一个女的从里面出来,而且那女的长得还不错!” 第五百九十二章 判断 什么叫“而且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季雨菲撇撇嘴表示对别人还不错的长相不感兴趣:“所以呢?” 这能说明啥?说明谢宜江移情别恋?说明他偷偷在中南道有了相好的?不对,还不是偷偷的,是光明正大的? 谢宜江,你爹都上了人家清君侧的名单了,你还悠哉悠哉地跟人谈情说爱呢? 季雨菲叹一口气,不能够啊,好歹两人也处了一阵子了,谢宜江按说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而且作为一个长于京城的世家子,家风又挺正,谢宜江不至于是这么不开眼的人啊,便替他辩驳三公主:“阿宁啊,人家人情往来,总有个把女的吧?而且宜江既然都送出门了,说明也没藏着掖着,不至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而且你这都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啊?听风就是雨的,景姑姑应该不会教你这些吧?” “别急,陈婉清,先别这么嘴硬!”三公主桌子一拍,然后把那肉饼一下拿了过来,还辩解道:“放心,我等下再吃好了。我跟你说,本来我也只是觉得没事干,想看看这姑娘是什么个情况,所以后来我就跟在这姑娘后面,跟着她去了家首饰铺子,听她跟丫鬟说话。” “然后呢?”没想到这姑娘长进挺快,居然都知道跟着别人听八卦了,果然是闲得慌。 “然后,”三公主打开了纸包,拿起肉饼咬了一口,然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便发现这姑娘跟小四有问题。” 就这样?谢宜江又没同去,还说发现有问题,季雨菲释然地笑了:“阿宁,话可不能乱说,要有证据的!” “那当然,说话要讲证据嘛!”三公主放下了肉饼:“那我给你讲下我听到的吧,你自己判断好了!” “当时我跟着进了首饰铺,里面人还挺多,那姑娘带着丫鬟在里面东看看西看看,我就在她们旁边跟着看,顺便听她们说话,看会不会提到小四。” “果然,进去没多久,那姑娘就看中了一支簪子,让伙计拿出来试戴了一下,旁边的丫鬟一直说好看,但没买,又试了旁边的几支,那伙计就问她们看中了哪件。” “那姑娘没说哪件,只说再看看,又问伙计耳环有没有最新进来的什么好看的拿出来看下,我看着,那伙计有点不乐意了,语气有点不好地说了价钱,这方面我也不懂,不过那个丫鬟听了就生气了,说那伙计态度差。” “阿宁啊,你就说谢宜江后来有没有去吧。”季雨菲觉得这家伙这会儿怎么这么啰嗦,平日里不是挺言简意赅的么。 “谢宜江?没有啊。”三公主愣了一下,眼睛看了下那纸包,嘴巴舔了下,然后果断地又打开吃了一口。 “你先吃吧!”季雨菲看不过眼,不就是个肉饼嘛:“你把这两个饼都先吃了再说吧,要不然看着难过!”反正这家伙吃了也不见长肉。 而且听她刚才那意思,谢宜江果然没出现在首饰铺子里,那这故事就没什么吸引力了,随便她什么时候再继续说。 “好吧,那我吃完再说。”三公主立马拿起了肉饼直接开吃,旁边的白流苏见状赶紧给她倒了杯茶。 两杯茶灌下肚,两个肉饼总算给吃掉了,三公主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便又开始说了:“虽然没有谢宜江,但我听出来了,那些首饰的钱应该是谢宜江去付的。” 这话挺管用,比刚才那句话要有作用,季雨菲本来还一脸揶揄地看着三公主吃饼,这会儿神色立马变了,声音都变得尖刻起来:“谢宜江掏钱送人首饰?” d,合着以前给自己也就送过一对耳环,自己还替他省钱,如今竟然给人买一堆首饰?真的假的? 季雨菲有种冲动,很想这会儿就冲到谢宜江的面前问个清楚。 “郡主,您先听公主慢慢说。”白流苏在旁边忍不住说了声。 不是说谢大人没有出现么,三公主凭什么就断定一定是他付的钱呢? 虽说三公主平常都是个靠谱的人,但那要看是什么事,白流苏是觉得,如果摊上刚才肉饼那种跟吃有关的事情,应该是靠得住的,但要说是跟姑娘家有关的什么事情,那就说不准了。 而自家郡主么,说句不好听的,当局者迷啊,一听就乱了分寸,还是得先听完前因后果再做判断也不迟嘛。 “那你说吧,我倒要听听,谢宜江哼!”季雨菲努力忍耐了下,流苏的意思她明白,不过三公主言之凿凿,难道还能错了?如果属实,哼,谢宜江幸亏没有跟他按时成亲! 接下来,三公主是这么说的: “那丫鬟不是生气了么,说伙计看不起人。那伙计便说他家的东西都是跟京城一样的款式,金贵得很,两人看着像是要吵起来了。” “那姑娘就发话了,说金贵又如何,她全要了,然后便指了刚才看的那几样,让伙计算钱。” “我当时主要想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钱,就跟在她们后面听了下。那伙计立马就很客气了,给她们报了个价,然后那姑娘都没还价,冷笑着跟那丫鬟低声说了句:宣抚使这么巴巴的上赶着,连脸都不要了,不让他出点血多不好意思啊!这话我听得很清楚。” 脑海里“轰”的一声,季雨菲顿时声音都有点抖了:“你可听清楚了?” “对啊,”三公主表示自己就站在人家后面,自然听得很清楚:“而且那丫鬟也点点头恨恨地说了句:就是,小姐,可不能便宜了那、那厚颜无耻之人!反正他如今对小姐你有求必应,让他出点血肯定也乐意,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多攒点后面声音太轻了,我没听到。” 白流苏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男的都是负心汉啊,连谢大人那样的,当初看着对郡主多体贴、多温柔啊,竟然半年后就见异思迁了,唉,看来自己不想成亲是对的! 季雨菲呢,听到后来,只觉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得慌,偏偏抬头又看到了白流苏一副同情的样子,看来三公主的判断没错啊! 可是不可能啊,谢宜江按说不会这么不开眼啊,还上赶着?想来想去,脑袋里一片乱哄哄的情况下,季雨菲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能解释: “阿宁,那姑娘,你说她,长得还不错?怎么个不错法?” 第五百九十三章 啼笑(上) 听三公主刚才那番描述,这姑娘既然只是在首饰铺子的大堂里选饰品,应该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谢宜江血气方刚,自己又跟他分开了半年多,除了姑娘长得好看好不好还主动诱惑人之外,季雨菲想不出第二条理由。 但是,要这样的话,那姑娘得有多好看啊,要不然不是显得谢宜江也太肤浅了点儿? 京城里见过的美女还少吗?当初在宫里禁卫军任职那阵子,那见过的可都是最了,虽然自己没三公主那么惊艳,但按周围人的评价,也是长得挺不错的,谢宜江以前没少在自己面前夸赞,难不成他是想坐拥齐人之福? 那就更不能了,当初这人可是在自己面前发誓过决不纳妾的,季雨菲想到这里,气得咬了牙:难道这个时代的男人当真不把老婆当回事儿?之前的洪伯父找了个外室,也亏得阿济跟自己投缘,但内心里还是对洪伯父的人品是有点不屑的,本来还想着谢家是股为数不多的清流,没想到其实也是同流合污的! 也就只有自家老爹康王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季雨菲气得“咕咚咕咚”把眼前一整杯茶喝下了肚,nnd,太气人了!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谁都不说话了,窗外的喧闹声一阵阵传进来。 “呃,那咱们明天还要不要去见谢宜江?”过了会儿,三公主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地问道。 “见什么见!我不想见他!”虽然以前很是唾弃言情剧里那种“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桥段,觉得把女孩子拍得智商很不在线,但临到自己头上,季雨菲觉得自己也不想听谢宜江解释了,万一到时人家承认了怎么办? “那我打算到街上去逛逛,看着挺热闹的,你要不要去?”三公主又一脸为难地问了句。 季雨菲自然是没心情去,斩钉截铁地回了句:“不去!” “那我自己去了哈,你先歇着吧!”三公主如遇大赦,朝旁边的白流苏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自己下楼去了。 屋里的主仆俩先面面相觑了会儿,季雨菲一赌气:“睡觉!” 好吧,白流苏很认命地开始在床前铺被子,打算陪她家主子一起洗洗睡了,哪怕现在还只是戌时中。 许是外头声音太吵,又或者更多的是确实下午睡多了,总而言之,季雨菲在床上翻来又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连带地上躺着的白流苏后来忍不住问了:“郡主,可是睡得不太舒服?要奴婢给您倒茶么?” 季雨菲叹了口气:“流苏,你要不困,咱们先起来说说话吧。”实在是,心里有点烦闷。 流苏顺从地坐了起来,甚至还把地上的被铺也先收了起来,反正看样子今晚一时半会儿是睡不了了。 但是真的不打算睡了,好像又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两人心知肚明,该烦恼的事,今晚说到再晚也是徒劳,除非谢宜江前来亲口说明。 所以坐在桌边喝了一杯茶后的季雨菲,觉得整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三公主惹出来的:“都怪阿宁,闲着没事做什么不好,非得要偷偷先去找谢宜江,见到那个姑娘也没关系,又非得要跟着去偷听,真是的!” 白流苏嘴张了张,算了,郡主这会儿说啥都听不进去,就盼着明早再说吧。 来都来了,好歹跟谢大人见一面不是? 主仆俩正说到这里,外头忽然想起了叩门声,“笃笃笃”,也不是很响。 这斯的敲门声,听着不像是三公主的风格啊?不应该直接推门而入么?然后身上搞不好还掏出点刚买的吃食? 但除了三公主,这大晚上的,还能有谁? 主仆俩对看一眼,白流苏便立马冲到床边轻轻地拿起了剑,然后朝季雨菲打个手势,自己则轻轻地往门边走去。 “谁啊?”季雨菲做出一副不耐烦的声音。 敲门声顿时停了。 白流苏把剑从鞘里无声地抽了出来。 过了会儿,外面的人终于说话了:“是我!” 不是吧?听声音,竟然是谢宜江?! 季雨菲与白流苏彼此大眼瞪小眼,要开门吗? 想了想,季雨菲觉得还是得见一见,便朝白流苏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把剑先收起来,然后自己看了下身上,找了件外衣披在外面,又把头发扎了个丸子头。 白流苏是和衣而卧的,这会儿只需要稍微整理下头发即可。 主仆俩一番快速收拾,那外头的人也耐心等着,等季雨菲说了声“进来吧!”,才终于一脸激动地推门进了来。 只是不对啊,谢宜江“清妹妹”三个字刚高兴地喊出来,就发现屋里的气氛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不禁讪讪地停住了脚步。 “这么晚,是阿宁通知你的吗?”季雨菲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声调,看来是阿宁这家伙下楼后派人去通知了谢宜江,也行,这样就更加没人知道自己来了中南道。 见谢宜江点点头,灯火下双眼亮闪闪地看着自己,季雨菲心里也还是渐渐生出了欢喜,唉,要是没有阿宁说的那件事该多好,那这会儿搞不好就 好吧,这样也好,今晚就把这件事一次性给解决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季雨菲便努力继续冷着声音问谢宜江,也不说让他坐:“那你知道为何阿宁这么晚叫你来吗?” 这次谢宜江摇摇头,喃喃解释说,三公主是派店里伙计送信到他府里门房的,说有两个骑黑马的姑娘来找他,住在某家客栈。 谢宜江说自己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好在那门房机灵,大致问了下那伙计口中所说姑娘的长相和说话口音,并及时来报了自己。 “清妹妹,我,我都不敢相信!”谢宜江一边说一边又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 白流苏:怎么办,需要奴婢现在拦住他吗?可是谢大人的功夫似乎在奴婢之上诶! 犹豫间,季雨菲倒是主动吩咐她了:“流苏,你先去隔壁吧,回头我喊你。” 再怎么说,谢宜江也是大家口中的“谢大人”,有些话两个人之间可以说,但当着第三人就不好说了。 白流苏有些犹豫,实在是,本来就是孤男寡女的,这会儿又是晚上了,不太好,哪怕这客栈的顶楼就三间最好的客房,还都被她们包了。 “流苏,你先在门外等着吧。”谢宜江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他家清妹妹刚才的冷淡反应了,好歹丫鬟还在呢,所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自以为明白了姑娘家心思的谢大人,便退一步让丫鬟守在门外。 反正自己思念佳人心切,这会儿前来探访已经与礼不合了,那就尽力而为吧,被巨大的惊喜击中的谢大人觉得现在可以不拘小节。 见季雨菲没说话,白流苏便行了礼默默地拿着剑退出了门外,并条件反射地关上了门。 等站到了门外楼梯口,白流苏才很是羞愤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这是终于活沦成落了为话本里那种替自家姑娘把风的丫鬟了吗? 第五百九十四章 啼笑(中) 好在没过多久,三公主的声音就在楼梯下面响了起来:“咦,流苏你站这儿干嘛?”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朝上面指了指问了声:“来了吗?” 看来谢大人是三公主叫来的,这大半夜的,也只有三公主才会想出这么一招,白流苏很是无语,便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三公主见状嘴一咧,抬脚往楼梯上走的同时还扬了下手里的一个纸包问她:“要不要吃?还热的!” 这一个晚上都吃了多少了啊,而且这是吃宵夜的时候吗?白流苏摇摇头表示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不要就算了,我问下他们俩。”在白流苏还没来得及拦住她之前,三公主已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朝房间走过去了。 “哎,公主!”白流苏赶紧压着嗓子想跟着喊住她,可惜动作迅速的三公主这会儿已经一下把门推开了。 推开门看到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桌边的两个人,三公主也不以为意,把纸包往桌上一放,没事人似的招呼他们俩:“哎,要不要吃宵夜?流苏竟然说不要,很好吃的!” 站在窗边的季雨菲本就心浮气躁,见她竟然又买了吃的回来,便忍不住说她:“阿宁,你这一个晚上都吃了多少了?!这中南道的饮食还都是加了辣的,小心吃坏了肚子,明天回不去!” 站在桌边的谢宜江也赶紧附和:“对对,公主您有所不知,这中南道气候常年湿润,当地人便在饮食中常加辣子,味道也有点油腻,初来乍到,还是要克制些才好,听郡主的没错。”一边说一边讨好般地看着季雨菲。 但附和到后来又觉得不对,话都结巴了:“不是,清妹妹,怎么、怎么明天就要回去了?” 哟,这是什么话!心虚么?这不刚好是你想要的么?我们来得多不巧啊!季雨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转过头依旧看窗外。 三公主先看了下季雨菲的背影回了句:“没事啊,我喜欢吃辣的,口味重很对我胃口!” 然后一拍谢宜江的肩:“坐下说吧,你俩既然不吃宵夜,那什么,白天那件事情交代了没?” “什、什么事情?”从进来开始,谢宜江就觉得他家清妹妹对他很是冷淡,一开始还以为是特意做给丫鬟看的,谁知丫鬟走了清妹妹也没给自己好眼色,甚至还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见自己走进来还特意退到了窗边,说话也有点奇阴奇阳怪怪怪气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其实三公主进来时,两人根本就还没说几句话,无非就是谢宜江一个人在努力地找话题,问她们怎么想到要来的,路上辛不辛苦之类,也都被季雨菲给“嗯嗯啊啊”地挡回去了。 谢宜江正不知如何是好,三公主这么一问,自然觉出了些什么,便又抬头问窗边的季雨菲: “清妹妹,可是、可是我做的有何不妥,惹你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晚上来吗?可是明明是三公主派人来通知自己的啊,那不就是征得了清妹妹的同意?哦不对,刚才三公主提到了什么白天的事?还说让自己交代?白天不是还不知道她们俩要来吗?那能有什么事? 季雨菲自然没回答,鼻孔里哼了一声。 谢宜江便有点急了,这是在怪罪自己白天没去及时接她们?但自己确实也不知道她们俩要来啊?再说了,清妹妹以前也不是娇里娇气还要自己接送的人啊? 好在旁边还有个神队友三公主,这会儿拍了下桌子发话了:“喂,陈婉清,有话痛快一点说,别跟张琳似的阴阳怪气,你要不说,我可就说了,今晚我还想早点睡呢!” 季雨菲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可是不知怎么的,看见谢宜江进来就来气,说的话也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听了三公主这话,刚好外头吹来一阵冷风,跟在三公主后面进来的白流苏又适时地给自己递上了一杯茶,季雨菲便努力控制了下情绪,端着茶慢慢走回了桌边坐了下来。 说就说,自己怎么着也比张琳那人要强一很些多吧? 放下茶杯,在谢宜江的注视下,季雨菲的口气不仅也软和了一些,问他:“你白天是不是在府里招待了一个姑娘?” 饶是谢宜江之前做好了无数的准备,也是再也没有想到,他家清妹妹竟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不禁给愣住了。 季雨菲见他这么傻愣愣的,当下冷笑了一声便又要开始阴阳怪气,好在这时候旁边的三公主一把按住她,跟对面的谢宜江认真说明:“是我白天要去找你时看到的,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你亲自送她出门,对吧?” 咳,原来是为了这个!谢宜江只觉心头巨石落下,脸上不禁都浮现了一丝笑意,为了掩饰,便特意拿拳头抵了下唇假装清了清喉咙:“是有此事,没想到刚好被公主给碰到了。” 见季雨菲板着脸又开始看窗外,便不卖关子赶紧解释:“也幸亏是被公主碰到了,要不然,可就浑身说不清了!” 怎么,这是在讽刺人么?季雨菲转头又冷冷地看了回来。 “是这样,”既然今晚务必把此事交代清楚,谢宜江也痛快,立马开始介绍那位姑娘的背景:“公主看到的那位姑娘姓王,是宣抚使王应钦家中庶女。” 这话一说,谢宜江就看到,对面三位姑娘的神色都变了,变得有点古怪。 然后三公主恍然大悟一般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了句:“宣抚使,宣抚使!哦,原来是宣抚使不是宣抚副使!” 谢宜江自然一头雾水,好在对面那两位姑娘也不藏着掖着,先是他家清妹妹看自己的目光忽然就变回了往日那熟悉的柔情似水的样子,然后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推了下旁边的三公主:“反正都是你弄出来的事儿,你自己跟宜江说!” 于是接下来,尽管谢宜江自认如今定力还算可以,听了三公主那匪夷所思的叙述,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偏偏人家还是公主,所以之后也只能回了句:“竟还有这样的事!”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谢宜江便接着说了此事的前因,算是把整个事情给交代清楚了。 原来就在近段时间,谢宜江回忆说是王应钦邀他去家中赏桂,毕竟是顶头上司,加上自己又确实一个人在此地,便带了节礼上门赴宴,反正中秋快到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啼笑(下) 去了之后发现就他一个客人,谢宜江也不以为意,想着应该是王家人体谅他孤单过节,王应钦也在席间说把他当子侄看待,让他不要拘束,于是宾主尽欢。 中间那王小姐跟着女眷们出来打桂花,因着人多,倒也不算扎眼,何况,谢宜江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跟对面的俩姑娘解释了下,说一来打桂花回去做桂花酒确实是中南道当地过中秋的一项传统习俗,二来那王小姐本来也就在女眷队伍里,根本没有到他们酒席这边来,所以当时压根儿就不知道有王小姐这么个人。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后来又变成了王小姐到他府里去了呢,谢宜江又再次说明,说是当时在王府席间不知怎么的,王应钦自己说注意到谢宜江有往桂花林那边看,觉得他一个京城来的,可能对打桂花做酒这种习俗感到好奇,便主动把他这位庶出女儿叫了过来,让她对谢宜江解释了桂花酒的做法。 谢宜江虽然其实并没有注意到王小姐,但当日那一群女眷他自然是看到的,因着在场人多,以为王应钦是随意叫了他女儿过来询问,便也就客气地回复了几句,没想到中秋过后,那王小姐就上门来了,说是受她父亲所托来送谢大人想要的桂花酒,当然,这桂花酒是她亲手做的。 既然是代表王应钦来的,鉴于男女有别,虽然对王应钦此举觉得有点不妥,谢宜江也不好贸然不接东西直接撵人,毕竟那是他什么,只接了那桂花酒并很客气地派人专程送王小姐回了府。 说到这里,谢宜江也是诚恳地进行了道歉,说自己当时其实应该多想一下的,但却只顾着人情往来,事后还给王家客气地送了礼表示感谢。 听到这里,三公主和季雨菲对看一眼,彼此已经心中有数了,看来这位王应钦王宣抚使是对谢宜江这位副手动了心思,想让自家庶出女儿拿下他呢。 谢宜江说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尴尬的,不过没办法,事情的前后经过还是得说清楚,便继续鼓起勇气顺着刚才的桂花酒往下说,说可能是因为自己回了礼,结果今天那王小姐竟然又来了,说是她父亲觉得礼物太贵重了,便又差她给谢宜江送了些吃食过来。 鉴于正是今日造成了误会的局面,谢宜江说得也详细一些,说临近中午时那王小姐才到,说是送吃食过来,但中间倒也特意跟他说了,说这吃食确实是自己做的,但是在她父亲的吩咐下做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并说每次来都不是自己本意,希望谢大人能谅解则个。 谢宜江的本意是想借此说明人家王小姐对他没那个意思,当然他自己更没有什么意思,当时听了王小姐的话,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想再派人送她到家,便自己主动送到了府门口以全礼节。 结果也真是巧,那一幕竟然刚好被从天而降一般的三公主给看到了,看到了还不算,本着对穿越小伙伴负责的精神,三公主竟然又悄悄跟着那王小姐去了首饰铺子,这才有了后面多出来的事情。 好在季雨菲也不是个多想的人,听了谢宜江的一番解释,再想到三公主当时在首饰铺子里偷听到的王小姐主仆的对话,怀疑彻底打消了不说,之后更是主动把那王小姐对父亲不齿的话转述了一遍,想着大家一起来揣摩下,这王应钦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谢宜江听了也是不禁有点后怕,没想到平日里老好人一般总是笑嘻嘻的王应钦竟然是个笑面虎,又有点庆幸,幸亏这位王小姐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要不然,但凡她在府里对自己做点什么动作,或者出去说些什么话,那自己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搞不好还连累自家清妹妹白跑一趟,那可真是亏大发了,后果不堪设想! 越想越怕的谢宜江,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又喝了一杯茶水,才努力稳住了神。 回过神来后,谢大人就有些恼羞成怒了,nnd,竟然敢算计到他头上了,倒要看看,王应钦之流打的什么好算盘! “好了,看来这件事没什么问题了,那什么,那我去睡觉了!”三公主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纸包就往外走。 “哎”季雨菲想叫住她,但三公主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你俩说话吧,流苏,咱们走!” 白流苏:可是我走了,郡主和谢大人可就真成了孤男寡女夜晚共处一室了,怎么办? 可惜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她家郡主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话了:“流苏,你要么听公主的,先在门口等一下?” 得,再次变成了把门的丫鬟,流苏啥也不去想了,行了礼就利索地打算出去。 出去之前犹豫了下,还是把门开着了,这事,可也是当初来的时候王爷对自己委婉叮嘱过的,而且平日里季嬷嬷也没少给她们一帮丫鬟敲打类似常识,虽然并不是针对郡主。 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丫鬟,白流苏觉得,有些是自己力所能及该做的,那就得问心无愧地去做,虽然,她很怕自家郡主在后面叫住她让她把门顺手带上。 好在等她出来了里面也没声音,白流苏松一口气,走到了隔壁三公主的房间里。 果然,三公主正坐在桌前美美地打开了刚才买来的吃食 依旧是两个肉饼。 有这么好吃么?这一晚上都吃了几个了?虽然看着不算大。 “哦不一样的,流苏,这次我特意换了种馅儿,叫什么梅干菜,不是辣椒,说实话,那辣椒确实有点辣,要不要来一个?” 末世里她没少吃辣椒,那会儿有些吃食快要放坏了大家舍不得丢,也不知是谁先发现的,发现把辣椒酱拌进去,那些吃食里的馊味或酸味就不太能感觉出来了,于是大家渐渐地就很喜欢放辣椒,辣椒这菜也很好种,晒干了也方便储存。 但这个中南道的辣椒确实太辣了,三公主怕再吃下去自己肠胃吃不消,可又觉得这里的肉饼很好吃馋得慌,便问了下有没有别的馅儿,结果还真有,尝了下,味道还比辣椒馅儿的好吃,便有买了三个回来打算跟季雨菲她们主仆俩分。 白流苏这会儿心里有点乱,不知她家郡主和谢大人久别重逢,在隔壁房间里会怎么样,见三公主竟然还浑不在意地问自己要不要吃肉饼,脑子一热,便把头一点,伸手接过了一个饼。 古人说解忧要靠酒,不过自己好歹是女儿家,那就来一个肉饼吧,白流苏在啃下第一口的时候,自暴自弃般地想道。 第五百九十六章 柔情蜜意 白流苏这一口下去,顿时觉得这肉饼味道确实不错,可能也是这会儿觉得有点饿了吧,总之之后觉得滋味挺好,便也就着茶水跟三公主两人相对吃了个饱。 一边吃,三公主还一边跟她讲自己观察到的肉饼的做法,说回去后要让季雨菲给做几顿,又说这中南道虽然气候湿润了点儿,但地方挺不错。 两人这一顿吃,便有点时间,好在白流苏还是时刻惦记着隔壁房里那两个人的,见吃的差不多了,外头街上的人声听着也渐渐小下去了,便暗示三公主:“公主,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 “哦,亥时过了,怎么,你困了?”三公主一边把油纸包里的最后一点梅干菜渣送入嘴里,一边答了句。 见三公主没反应,但自己又不好意思过去催那隔壁的两个人,白流苏只好明着跟她说了:“公主,眼看夜已深了,要么,您去隔壁帮奴婢看看,谢大人走了没有?” “干嘛要去看哦对,回头要宵禁了,谢宜江别忘了,行,我去提醒他一声,陈婉清估计也想不起来。”三公主嘴一抹,起身就出去了。 白流苏不好意思跟着出去,就在屋里等着,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出门下楼的声音,想是谢大人终于走了。 便起身出来进屋,见她家郡主还站在窗口往下看。 “喂,别看了,都亥时了,流苏都困了!”三公主喊了声,然后朝进来的流苏打了个响指说了声“早点睡吧!”便管自己回屋了。 白流苏见她家郡主这时候朝下面挥了挥手,估计谢大人终于上马走人了,便又拿了被铺铺地上,重新准备睡觉。 之后吹了灯,季雨菲却依旧想着刚才的谢宜江,再次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想了想,一咬牙,小声问地上明显也是被自己折腾得睡不着的白流苏:“流苏,要么我去隔壁屋睡,在你们俩中间,这样也安全,然后你也睡得好,你看行不行?” 流苏自然不肯,哪能让郡主一个人睡呢。 “没关系啦,这一层楼最高,就咱们三个房间,楼梯口还有门可以闩住,你俩一左一右,不会有问题的,这样你也睡得好,我下午确实睡太多了!”季雨菲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起身下床。 拗不过她家郡主,白流苏最后也老实放弃了,只提醒自己睡觉警醒着点儿,反正有两道门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结果这两天估计长途骑马确实有点累,如今到了目的地睡觉便有点放松了,等白流苏被三公主的拍门声吵醒,才惊慌地得知,她家郡主竟然已经出门了。 对此,三公主的解释是:“哦,没事,我看见楼下的谢宜江了,他俩肯定昨晚约好的,怪不得陈婉清要独自睡一个房间,她就想甩开你呢,又不好意思明说,呵呵。” 又拍拍她以示安慰:“没事,流苏,那你今天就跟我混吧,咱俩抓紧时间,把这中南道好吃的都给吃个遍!” 郁郁不乐的白流苏,对着街道尽头看了会儿,确认她家郡主早就走了,才无可奈何地跟兴高采烈的三公主出门找早餐去了,唉,反正跟着这两位主子,白流苏自认自己的下限在不断刷新 却说那一大早出门的两人,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地骑着马在出城的路上了。按照昨晚临走前的秘密约定,谢宜江要带着季雨菲去这中南道著名的一处桃花江,吃一道桃花江特产的桃花鱼。 秋风舒舒服服地吹着,两人都觉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舒爽,要不是怕给人落下话柄,谢宜江本来是想坐马车来的,这样的话,一路上也能跟他家清妹妹嗯,做点别的事。 昨晚鉴于旁边屋里还有人,门又开着,谢宜江便只是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他家清妹妹两下,连拥抱都还是清妹妹主动的,不过,这种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嘿嘿,其实也挺好的! 今早清妹妹偷偷摸摸下楼的时候也是如此,捂着帕子自己都笑得很开心,连后来两人在路边摊吃早饭时,依旧还是掩不住的笑意。 头碰头跟她一起吃着碗牛肉粉的谢宜江,不禁用手轻轻点了下她小巧可爱的鼻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跟你一起吃早饭开心呗。”季雨菲头一歪,然后顺手从谢宜江的碗里夹了筷子牛肉。 这话说得,谢宜江二话不说,赶紧从自己碗里夹牛肉,可惜牛肉粒其实都挺小,便打算管老板要个勺子,嗯,既然清妹妹爱吃,那就都给她! “哎呀,我自己碗里也有,不用啦!”其实季雨菲高兴的是谢宜江的体贴,吃之前还特意关照老板不要放辣子,也少放点油。 再说了,夹牛肉又不是真的为了吃牛肉,谁还没吃过牛肉啊,不就是为了好玩嘛! 为了阻止谢宜江去要勺子,季雨菲便拍了下他的胳膊,于是那只拍胳膊的手就顺势被谢宜江给捉在了手里。 “哎呀,旁边还有人看着呢!”倒不是不好意思,主要康王当初叮嘱过自己要低调,这个时代哪对男女敢如此在街上这么手牵着手吃早饭啊。 谢宜江便看着她微微一笑给放了手,主要是,清妹妹伸过来的是左手,自己捉住她的是右手,咳咳,那什么,吃东西不方便。 两人一路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骑着马,本来出了城一炷香就能到的地方,便愣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结果便赶上了高峰期,江上波光粼粼风景美,江边的酒楼里早已是高朋满座,顿时让谢宜江傻了眼。 路边摊倒是还有空座,但总不能让清妹妹去那等地方啊,早餐也算是图个乐趣,中午再这样可就说不过去了。 “没关系,这桃花鱼城里也有酒楼卖的吧?回头咱们再去尝一下就是了,然后把阿宁也叫上,要不然那家伙也不乐意啊,你说是不是?”季雨菲表示无所谓,而且这一天甩开了白流苏和三公主,回头少不得还要安慰她们一下,还不如回城里吃,景区一般都是宰客的嘛。 见谢宜江一脸歉意,季雨菲想了想,反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嘛:“要不咱们再骑马往人少的地方去看看?桃花江既然这么有名,也不仅仅是桃花鱼吧?” 那倒是,这桃花江之所以有此名字,主要是因为江边时不时有成片的桃花林,虽然这会儿桃子早就没有了,不过谢宜江控制不住地嘴一咧:“听你的,咱们骑马去找处桃花林赏赏风景也好!” 第五百九十七章 立誓 刚好这会儿路边有个卖桂花糕的小摊子,看摊的老婆婆听了谢宜江这话,撇着嘴低声跟旁边的老头子表示她的不屑:“这城里人,一看就是五谷不分的,竟然连桃花是什么时候开都给忘了!”这会儿桃林里只剩已经开始变黄的叶子,能有啥风景可赏? “老婆子懂什么?”老头赶紧拉了她一下示意别说了:“人家小伙子,又不是光为了赏桃花,桃花难道城里没有吗?”再傻的人也知道桃花是春天开的嘛。 “那你说他到这里来看啥?看人头么?”老婆婆表示不服气,也替旁边那好看的男装打扮的姑娘捉急,这小伙子不靠谱啊。 “嘿嘿,这个么”老头子咧出一嘴豁牙,谁还没年轻过啊,这小伙子的心思一看就明白了嘛。 眼看着那两人骑马走远,老婆婆再次摇摇头,那姑娘倒挺靠谱,穿着打扮虽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买自己的桂花糕竟然还坚持讲价,唉,白便宜了那么个愣头小伙子! 这些想法那马上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这会儿还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一起品尝刚买的桂花糕呢。 “哎,这桂花糕不错,比京城的糯,也没有那么甜,等下咱们回去的时候还可以再买一点带回去。”季雨菲觉得味道不错。 谢宜江自然是听在心里,同时眼里还往两边注意着,看有没有那种成片的桃林。 可惜这桃花江盛名在外,能成片的桃林,要么给圈了起来变成了私家园林,要么就是变成了集观赏娱乐休闲等一体的商贾之地,如今又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大都人来人往挺热闹。 于是东挑挑西看看,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到最后,季雨菲干脆下了马。 “清妹妹,怎么了?”谢宜江一看也赶紧跟着下了马。 “没事,我是觉得,咱俩就随便找处地方坐坐吧,反正还是同一条桃花江,这会儿又没有桃花,还不是都一样,刚好也可以让小雨它们喝点水。”季雨菲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牵着小雨往江边去。 谢宜江虽然有点遗憾,觉得自己没找对地方,但也还是听话地跟着季雨菲往江边走。 走了一段,季雨菲便挑了处看着还挺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下也觉得满意,旁边有几棵桂花,闻着还有点香味,又可以下到水边。 于是两人便松了缰绳,让两匹马儿自己往水边去。 说起来,这两匹马儿也算老相识了,同款黑色,当初在京城时又没少一起跑过,所以这会儿也是一起很温驯地低头相伴喝起了水。 谢宜江这会儿已经在草地上铺了自己的外衣,示意季雨菲坐。 “没关系,这草地上又不脏,回头你这衣服还得穿呢,我不要紧的!”说完了,季雨菲就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了,并且还望着不远处那两匹坐骑笑了一声:“哎,像不像咱们当初有一次去京郊骑马的时候?”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可是自己第一次亲清妹妹呢,想到此,谢宜江的脸有些发红,一脸傻笑地低下了头。 季雨菲自然也想起了那次的情形,眼珠子一转,头便凑了过去,在低头的谢宜江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下,谢宜江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这本就是他一路所求,于是自然的,便你来我往起来 一番温存下来,两人便靠在一起头碰着头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浮云,凉风习习,还挺惬意。 这会儿要说点什么吗?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季雨菲甚至还枕着谢宜江的胳膊打了个盹儿。 醒来一眼见到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谢宜江,季雨菲只觉这趟来中南道简直太值了,嘴里便情不自禁地说了声:“真好!” 谢宜江替她温柔地把脸上的几丝头发拂掉,不禁又亲了她一下。 唉,可惜还得再等一年多才能真正生活在一起,季雨菲又叹了口气。 谢宜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好又亲了她一下。 “不过咱俩也算好的,好歹已经定了下来,如今我有点担心阿宁,生怕陈皇上到时乱点鸳鸯谱。”季雨菲嘴一滑,差点说成“陈长安”。 之前赵佳武的事谢宜江知道,张天成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照季雨菲的话说:“就算是桃花,那也是烂桃花!” 又说起二公主的事,虽说这只是顺嘴说到的事情,不过季雨菲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的:长公主夫妻不和,驸马专宠小妾;二公主则遇人不淑,驸马是个不顾人伦的禽兽;虽然三公主驸马不知在何方,但季雨菲也是想以此试探下谢宜江的态度,看他对宋昊哲的事如何反应。 谢宜江听了后先是坐起身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半晌没做声,害得季雨菲不知他是什么个情况,只隔着衣裳感觉出他急促的心跳声。 之后因为附近传来的一些人声,谢宜江才赶紧松了手,然后便拉着季雨菲的手颓然倒了下去,仰头看着天上又是半晌没做声。 “哎,你怎么啦?”季雨菲的头靠在谢宜江的胸脯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不知这人怎么回事。 “清妹妹,对不起,让你身涉险境,”谢宜江有点生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手则抚摸着季雨菲的头发:“没想到,邸报上的事,背后竟然如此!” 末了,一声叹息,伴着一声用力的砸地声。 季雨菲没说话,作为臣子,谢宜江没法说皇帝不是,但,心里想必还是不甘的。 过了会儿,感受着谢宜江胸口的起伏,上面又传来了一句:“还有,清妹妹,无论如何,我,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季雨菲还是没说话,其实有些东西是没法靠说的,虽然像宋昊哲那样的人毕竟少见,但,季雨菲相信谢宜江,更相信,凭借自己,也不会过上二公主那样的生活。 谢宜江却急了,毕竟从讲完事情的经过后清妹妹就一直没说话,当下便拥着她又坐了起来,想了想,又拉着她站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季雨菲的眼睛说了句: “真的,清妹妹,我如果辜负了你,老天爷就罚我” “罚你如何?”季雨菲也一本正经地严肃问他,天打雷劈么?这种概率其实很小啊。 第五百九十八章 队伍 “就罚我孤苦一生,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子孙满堂、幸福白头”谢宜江忽然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季雨菲听了,忽然也很想哭。 这种惩罚,光想一想就很残忍啊,要换做自己,看着谢宜江娶妻生子、幸福一生,d,不能想! 于是两个悲从中来的年轻人,就这么抱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 先缓过来的还是季雨菲,拿出帕子给自己擦了下眼泪,又看了下谢宜江被自己眼泪濡湿的前襟,很不好意思地把帕子往上递了递:“擦一下吧!” 自己则依旧抱着谢宜江,嗯,如此温心馨心美相好印的时光,真想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谢宜江擦完了,顺势又亲了下季雨菲的发顶,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拉着她又坐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相互靠在一起,觉得感情又进了一层。 想了下,季雨菲便把之前自己跟康王以及沈家外祖父后续讨论的情况也跟他说了。 沈家的事季雨菲曾在给谢宜江的为数不多的信中有提及,这次既然当面说起来,谢宜江不免也多问了几句,季雨菲便说了她家外祖父对三公主的预警: “我觉得,外祖父毕竟以前也是在朝中的,虽然我当时有点不以为然,但这些天想了想,他老人家的见识肯定远胜于我,所以不管是阿宁也好,你也好,确实都需要做点打算,毕竟,照外祖父所说,新帝如今正需要立威。” 见谢宜江点头,季雨菲便干脆全都说了:“再还有,父王和我都觉得,转眼之间,宋国公府就这么倒了,虽然是他们咎由自取,但之前还有清远伯府和卫国公府,也就那么没了。” “当然,他们都是因为犯了事,不过也不好说,然后宁国公府远在东北边境,但毕竟是前太子妃的娘家,这次皇上登基大典受邀也一个人都没来,感觉他们家也是迟早要有事。” “宜江,我可能有点杞人忧天,但凡事总做万全之策不为过,当然,老夫人和伯父都是高瞻远瞩的人,想必也不用我在此操心” “不,清妹妹,你想得都对,”谢宜江打断了她,一脸的柔情看着她:“父亲和家中虽都有打算,但你这一片挂念之心” 说到这里,脸又探过来吻了她一下,然后温柔地说了声:“只能以此为报!” 哎呀,好好的一个少年,如今竟然什么话都张嘴就来! 嗯,不过很受用就是了,季雨菲便也回吻了下。 谢宜江自然又打算再次“回礼”,好在这时候旁边又有了点人声,两人才堪堪打住,继续刚才的话题。 季雨菲便说起了三公主之前吓死人的说跟自己有关的另外一个话题: “说是宋国公的两个儿子要清君侧,还列了个名单,然后我父王和伯父都在上面,这也是我刚才说的要防范的原因。” “再还有,既然宋国公府这个样子,朝廷得派人去镇压他们吧?也不知会派谁,不会派你去吧?” 季雨菲其实对此有点隐隐的担忧,无它,陈长安对自己那么一副神经病的态度,万一借此由头打发谢宜江去西南道,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季雨菲心头一动,又想到了之前那桩王应钦让自家庶出女儿去“勾引”谢宜江的事,按说这人也知道谢宜江跟自己这康王府郡主定了亲,日子都定下了,只不过是被守孝给耽搁了,以这人之前据说是老好人般的风评,怎么着也不会鬼迷了心窍让自己女儿来当这个要担骂名的“小三”吧? 季雨菲如今对这个世界的阶层分级已经很清楚了,那王应钦的女儿,因为是庶出,就算真被谢宜江给看上了,也顶多是个贵妾,除了让自己以后进门时多添一份恶心外,其实也动摇不了自己正妻的地位,还没得让王应钦自己招人诟病不说,搞不好还影响家中其余未出阁姑娘们的亲事,毕竟这种类似于当年静娴郡主的情形,男方可以像当初清远伯夫人那般理直气壮,静娴郡主作为正室后来也有理由跟皇太后告状,唯一落不着什么好的只有那位妾室。 所以让王应钦这么不顾身份地逼迫女儿做出此等有失体面之事,季雨菲觉得,搞不好他自己也是受人指使。 至于指使的人,除了皇帝陈长安,想必也没人能指使得了他这位宣抚使了。 怪不得那位王姑娘在首饰铺子里说宣抚使大人上赶着,那可不得上赶着嘛,有利可图呀,大好前程呢,牺牲个把庶女算什么,乐意之至!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觉豁然开朗:不错,应该是这么个前因后果! d,看来以后真的要防火防盗防陈长安这个变态!季雨菲暗自咬了咬牙,又对一脸思索的谢宜江叮嘱道:“回去后这件事还得跟阿宁也说说,之前她那虎贲卫指挥使不是白当的,皇伯父也给她留了后手,反正你俩平日里也有联络的,回头好好讨论一下。” 说到此,季雨菲简直恨不能立马就回去找三公主讨论,当下便想起身,被谢宜江给拉住了:“不用这么着急,晚上在跟三公主说吧!” 之后便大致含糊地说了下谢家的情况,意思是他们家从当初婉拒二皇子跟谢家大小姐谢玉珠的婚事开始,之后他二叔谢远将军主动请命去了西北,他爹护国公谢遥则辞了差事让他刚娶了亲不久的大哥谢宜海开始立门户,并在他祖母的提议下开始私下组建了一支亲兵队伍。 这支队伍的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一开始是在他二叔那边,天高皇帝远,借着西北军的队伍编制打掩护。 等到他去了西北,谢远将军便把这事跟他讲了,那些人也都跟他见了面,之后谢远将军也有意让他跟着这支队伍一起出任务,磨合默契度。 两年时间下来,彼此便都很熟悉了,当然,有一点谢宜江没好意思对季雨菲说,其实主要他自己也争气,博得了这支队伍的认可,于是在谢宜江回京后不久,在他因为行宫之事进入宫中禁卫军之后,谢老夫人便发话让队伍里的大部分人秘密潜回了京城,之后又有部分跟着他到了中南道,平日里就执行来往联络的任务。 “这件事,以前皇伯父不知道吧?”季雨菲赶紧问了句,死了的皇帝如果都知道,那搞不好现在的皇帝陈长安也就知道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心思 对此,谢宜江诚恳表示,虽然他们行事小心,但大行皇帝其实是早就知道的,去年因为张皓然的事情召护国公进宫时就敲打过一次,好在当初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护国公又咬死了只是老二谢远不放心家中老母亲,想多派点人手回京看家护院; 之后张皓然那件事,事后也证明主要是跟三公主有关,想必这也是皇帝在生前并没有拿他们护国公府开刀的原因,说白了也就是私卫或者家兵嘛,谁家还没有几个,西南道的安国公府,或者东北的宁国公府,军队跟府兵估计早就分不清了,而且搞不好手还伸得挺长,直接整了一堆人在京城呢。 那倒是,季雨菲听了也觉得,之前她那位皇伯父,因了二皇子的死,去年的下半年主要是在查图纸的事,后来又很快得了病,护国公府这点小事,还不足以让他大动干戈。 换句话说,去年下半年皇帝要收拾的人太多了,护国公府还没排上号。 当然,不收拾并不表示不记在心里,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帝王之术嘛。就像三公主所说的皇帝对康王府和沈家的长期监视,护国公府作为开国四大国公府之一,想必应该也在监视名单上,这一点,从谢宜江的话里也得到了印证。 据他说,现在的皇帝陈长安不一定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三公主作为前虎贲卫指挥使是知道的,所以今年在皇帝驾崩后不久就找上了护国公府,开门见山说要用一下他们家的这支联络队伍。 谢宜江没明说,但季雨菲听了不禁心中一乐:想必谢老夫人也好,护国公也好,当时肯定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那我们俩这次前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季雨菲又歪着头问他,得知确实一点儿都不知情,季雨菲点点头,三公主这家伙很分得清场合嘛,或者说公私分明,这倒也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那行,我有点饿了,咱们去找家吃的吧,想必这会儿过了饭点人应该少了!”季雨菲起身拍了拍衣裙,又拉一把谢宜江:“走吧!” 果然,过了中午最繁忙的时间,这会儿哪一家都有空座了,两人便找了家刚好有江边雅座的酒楼,就着一江秋水好好地吃了顿名声在外的桃花鱼,还别说,肉质鲜美,确有令人赞叹之处,只是价格也相对贵了点。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说到了昨晚三公主吃的不知道多少个肉饼,当着季雨菲的面,谢宜江也不好多说,但这位三公主,说起来确实是个奇人,哪有皇家公主这么不开眼地一晚上连吃这么多个路边摊买的肉饼?味道好不好先不说,关键是你得有这么大胃口给吃得下去啊。 而且哪怕是现在,他家清妹妹还特意调皮地眨着眼睛叮嘱:“这样吧,宜江,咱们先串一下口供,就说中午在这里没吃到什么好吃的,人太多了!” “回头阿宁要是问起,搞不好要拉着咱们再来一次,这地方来一次就够了,还不如直接带她去城里找家酒楼吃饭了事。” 但是说也奇怪,他家老祖母也好,父亲也好,加上眼前的清妹妹,都对这位三公主的能力深信不疑,他家老祖母甚至说,一定要与三公主消息共享,这可是莫大的信任啊。 当然,谢宜江对这位三公主的能力也是很佩服的,别说女的了,就是男的也没几个敢像她那样,半夜出宫直接去二公主府杀了宋驸马、活捉了宋国公吧? 关键听清妹妹说,三公主出宫之前还挺兴奋,完事以后也没事人一般,这可是真的杀人啊,谢宜江都不能确保自己能保持如此沉着冷静,毕竟皇上都发话了,万一失败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也就是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 行吧,谢宜江觉得,跟三公主这么个人才彼此混搭也没什么不可,再说了,三公主的做派,反正跟女孩子差别太大,把她当个男儿看也未尝不可,而且还深得清妹妹的信任,也不用愁生出什么误会。 说完了三公主,两人又说起了何总督,这也是季雨菲比较关心的事,之前不是发生过信件中断的事么,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但谢宜江却说,如今估计是因为皇帝又纳了两位妃子的缘故,何总督现在改了态度,还挺想拉拢自己的,对自己很不错,之前中秋节要不是被王应钦先邀请了,本也想让自己到他家中过节的,那何家老大何鸣琦也一直跟自己称兄道弟。 说到这里,谢宜江觉得,王应钦应该是皇帝的人,所以虽然明面上跟何总督哥俩好,但如今看来却是各怀鬼胎,何总督自然是想让自己成为皇后一党,毕竟皇后无所出,现在应该挺有危机感,护国公府如能交好,也是个挺大的助力,但王应钦难道是想借着他家庶女来让自己成为皇上那边的人? 这一点谢宜江不太确定,但就算让他得了手,无非就是让自己和康王府生分,老实说,这样对皇上有什么好处? 要么就是借此打击自己的名声?但这种打击对自己也好,对护国公府也好,其实也没有太大影响,倒是对自己跟清妹妹的感情会有很大影响,虽然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想来想去觉得想不通的谢宜江,便打算跟他家清妹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件事,反正一来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谢宜江觉得自己君子坦荡荡,二来以前清妹妹也说过,两人要坦诚相待。 本来谢宜江是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谁知他家清妹妹一点都没有这种意思,相反还安慰他,说肯定是皇上多心,搞不好要借这点小动作来调动他的职位,并再次叮嘱他要提防着皇帝派他去对付西南道。 谢宜江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皇帝刚登基不久,自然想要培植自己的人手,护国公府家大业大,不好直接下手,想要找自己这个小兵先试探试探也是可能的。 至于西南道的事,倒确实需要提防着,毕竟宋国公府既然敢觊觎本不该觊觎的东西,那该做的准备肯定也是一样不少的,这是个烫手山芋,这个差事不好干。 想来想去,谢宜江觉得,还真的得跟三公主商量商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虽然自己年纪轻资历浅,但好歹在西北军中锻炼过,在宫中禁卫军待过,现下又是一个地方道的宣抚副使,照他家清妹妹的说法,不一定让他当主帅,但让他当个副手还是没什么人会质疑的。 也是,谁会质疑皇帝起用自己未来的堂妹夫呢?不过想到此,谢宜江又觉得,其实真要让自己去也不错,到时好好干,不就可以更快地为清妹妹挣得那份自己一心想给她的荣耀么? 第六百章 密令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宜江反倒觉得很是兴奋,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来这世间自当为了建功立业,否则做个碌碌无为之人,年老了,也只能跟刚才那对路边卖糕点的老夫妻一般图个温饱。 很多年以后,等谢宜江再次经过中南道,蓦然想到当年与他家清妹妹在桃花江边的浮生半日闲,想到自己当初对那对摆摊老夫妻的不以为然,不禁悲从中来:夫妻俩如能平平淡淡相守到老,实在是千金难求的莫大福气啊! 但当时的谢宜江也好,季雨菲也好,自然都不会想得那么远,两个年轻人悠哉悠哉地吃喝完毕,之后便慢悠悠地往回走,午后有些小摊贩卖完了货就收摊回去了,便连带把桂花糕也忘了买。 进了城回客栈之前,谢宜江倒是心细地特意找人问了下城中善做桃花鱼的酒家并定了晚上的雅座,这才把季雨菲送回了客栈,自己则打马去了府衙。 好在如今也不知怎的,王应钦和何总督的关系比较微妙,但两人对自己都做出了态度一致的亲和,所以这段时间并没什么事,谢宜江早上才大着胆子溜出来陪他家清妹妹。 结果等他刚在府衙门前下马,就有人急着上来禀报,说王大人和何总督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谢宜江心头一凛,这两人竟然联袂来访,怕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也来不及多问,就赶紧匆匆进了府衙。 那两人显然也是等得急了,见他进来,都没问他为何大白天地不在衙门里,只同时迎了上来,何总督手里还拿了封密令递过来:“谢大人,驿站午间送来的紧急公,皇上下令平叛西南道反贼!” 谢宜江一怔:这么快?竟然给清妹妹给言中了!看来皇上是想让自己参与平叛?而且宋国公府已经被定性为反贼了? 当下也来不及多问,先接了密令打开,果然,号称“清君侧”的宋国公府兄弟俩,已被当今皇帝定性为“宋氏双贼”,称其心怀不轨之心,在其父宋国公被羁押的情况下公报私仇,陷西南道于不义,此行为人人得而诛之,为此特命京畿道神策军副统领黄平带军平叛,中南道宣抚副使谢宜江及兵部侍郎汪浩为副手,七日后于京畿道挥师南下。 谢宜江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看完,心里也有了点数,看人选,黄平曾是禁卫军统领、大行皇帝心腹,兵部侍郎汪浩,记得他的侄女做了孝献太子的侧妃并育有一女,由这两人可知,自己在皇帝心中是什么样的人。 好在之前已经跟清妹妹讨论过了,再怎么样,这也是一次机会,功劳是靠实力得的,既然给了机会,那后面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 眼看谢宜江一脸镇定地接了密令,何总督和王应钦对看一眼,对这位本来以为是靠着裙带关系火速蹿升的年轻人也不禁刮目相看,王应钦更是觉得后悔,早知道应该对女儿逼得再狠一点,那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有了好结果了。 何总督则觉得庆幸,幸亏自己为了皇后对皇上的命令阳奉阴违,没把这年轻人及背后的护国公府给得罪了,想到此,更是发自内心地拍了拍谢宜江的肩,一脸赞叹地夸了句:“谢大人年轻有为,何某就等着不日迎接大军凯旋!” 谢宜江谦虚了几句,送走了两人,自己又拿出这封密令细看了下,鉴于要到京畿道跟大军会合,便让下属赶紧打点行装,自己则拿了密令就往客栈来。 这边季雨菲刚回到房中没多久,见三公主和白流苏也不知去了哪里,便打算自己打个盹,谁知刚有点迷糊,就听到有人扣门,细听竟然还是谢宜江的声音,当下也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反正大白天的也没什么要紧,就披了外衫开了门。 饶是有心理准备,在得知之前讨论的事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特别是知道了平叛大军的三个领头的人选,季雨菲也是又气又怕:d,看来陈长安就是想要借此清除异己啊。 反正赢了,他自不亏;输了,他也不亏,这三人估计他没一个看着顺眼的。 再说了,就算输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手呢? 谢宜江看她脸色不对,便赶紧拉住她的手安慰:“别怕,这件事咱们既然料到了,心里有了准备,总是好事,何况有黄平统帅,他是老将,经验丰富,那位汪侍郎,在兵部多年,皇上选他,自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大事,他选中我们几个,肯定也是觉得有胜算的,到时兵马粮草也肯定都是鼎力支持,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这可是实打实的打仗啊,主要那西南道是筹谋多年,不是一时意气用事起的兵,季雨菲便还是咬住了唇没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要掉眼泪。 好在两人正这么相对无言、谢宜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的时候,楼梯口咚咚咚一阵响,三公主和白流苏很及时地回来了。 “哟,你俩竟然这么快就回来啦?”三公主这次倒没有带什么大纸包,只看到白流苏手里捧了个大柚子。 谢宜江行了礼,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把密令递给了三公主。 三公主迅速看完点了点头:“不错,这反应才正常,我就说嘛,这路上的人都在传了,皇兄怎么还不动手。” 一边把密令交还给谢宜江,一边拍了拍他的肩:“黄平可以,汪侍郎我也认识,才干不错,你跟着他们好好干!” 又拍了拍坐在桌边不说话的季雨菲:“咱俩这一趟来对了,刚好可以跟宜江一道回去,怎么样,什么时候动身?” 后面的话是对谢宜江说的,得知明天一早动身,三公主点点头表示认可,再得知今晚还有顿桃花鱼可以吃,更是高兴得连连点头:“嗯,幸亏刚才流苏让我不要买饼回来!” 一边说一边吩咐白流苏:“流苏,趁着人都在,咱们把那柚子给剥了吃吧!” 白流苏:行吧,虽然我是吃不下了,但郡主和谢大人希望可以,当然,三公主也还是可以的。 于是三人围着桌子一边吃着柚子一边讨论起了宋国公府的事情,中间季雨菲想起了当初三公主让西门北以后去西南道找什么人的事,虽然这事按说应该保密,不过如今也顾不得了,毕竟去的人是谢宜江,便盯着三公主意有所指地问她:“哎,阿宁,你好像在那边有认识什么人对吧?” 第六百零一章 知道 三公主倒也痛快,点点头表示确实有。 季雨菲便紧追不舍地问她:“那,认识的人还给力的吧?要不要介绍给宜江认识下?或者干脆让他去送个信?” 没办法,面子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对谢宜江有用。 三公主未置可否:“等到了京畿道再说吧,黄平也知道这事,回头大家一起商量下。” 那就行,看来还是有指望的,季雨菲舒了口气,朝谢宜江一眨眼睛:“晚上那酒楼,做桃花鱼可是一绝,对吧?” 从头到尾都只是听不敢插嘴的谢宜江,总算有机会开口了:“哦对,那家做桃花鱼是出了名的。”这是实话,看那价格和就餐环境就知道了。 这话三公主爱听,便兴奋地问起了桃花鱼的味道,对此,两人先前已经串过了口供,季雨菲表示自己也没吃过,很是期待,谢宜江则拿出了他世家子弟的本事,开始给两人描述那桃花鱼的历史渊源和做法讲究,说到后来,连旁边听着的白流苏都觉得有点馋了,而季雨菲则觉得自己中午可能吃了顿假的桃花鱼,便赶紧找了个借口让谢宜江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回去看下行李的收拾情况,毕竟晚上要吃饭,明早却就得出发。 谢宜江一听自然从命地先走了,约好了晚上酒楼再见,三公主这边便打了个哈欠打算睡一觉,却被季雨菲一把拉住:“咱俩也商量下怎么走吧?” 三公主盖着嘴的手放了下来,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明早一起走啊?”既然来中南道是为了看谢宜江,那对方明早走了,还呆在这里干嘛? 旁边的白流苏:说起来,三公主真是让人敬佩,昨晚吃了那么多肉饼直夸好吃,中午也一直说这里的饭菜好吃,结果现在竟然能眼睛不眨地说要走,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季雨菲有点难为情:“是这样,阿宁,我想让你和宜江一起走,毕竟你俩速度快,我怕拖累你们,军情紧急,也耽误不起” 白流苏:郡主也是让人佩服的,当断则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然后又很勇敢,中秋那晚哪怕腿脚打颤,却也依旧照做不误。 三公主听了季雨菲的话,想了下表示同意:“也行,我确实想要早点回去,还得找袁伯他们呢,那行,你在后面慢慢赶路吧,反正有流苏在,要么让谢宜江再派两个人一起!” 说定了,三公主便还是回去睡了一觉,反正她们昨天刚到,也没什么行李可收拾,大风对于这样的赶路也挺能胜任,这会儿酒楼也还没营业。 季雨菲想了下,觉得自己也得睡一觉,虽说速度到时比不上宜江他们,但最好也要早点回去,不知怎的,季雨菲总觉得京城那边会有些事儿在等着她。 于是继续上床睡觉,之后被早醒来的三公主叫醒,迫不及待地去了离她们客栈还算近的那家酒楼,等到桃花鱼上来,谢宜江也及时赶到了。 这家酒楼的饭菜味道还是挺不错的,三公主吃得很开心,为此谢宜江也是特意让伙计又打包了一份酒楼特有的桂花糕点,准备明早在路上给三公主当干粮吃,席间也商量好了三人出发的安排。 于是第二天一早,四人出发分两拨往京畿道赶,等两天之后的傍晚,风尘仆仆的季雨菲带着白流苏赶到沈家,便见到了一脸如释重负的康王。 偏三公主还在旁边拿了张饼一边吃着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看,叔王,我算得挺准吧?”又朝季雨菲竖了个大拇指:“行啊!准时赶回,孺子可教!” 还会成语了,季雨菲来不及回她,赶紧问康王:“父王,出什么事了吗?”这会儿都不避嫌地亲自跑到沈家来接自己,看着情况不妙啊。 这一问才知,宫中皇后娘娘又病倒了,然后住在行宫的五公主似乎身体也不太好,接连叫了两次太医,皇上想让三公主去行宫探望周太妃祖孙三人,又说皇后娘娘跟康王府郡主亲近,想让她进宫陪伴一段时间。 结果找来找去,发现这两人竟然都不在京城,而且康王也说不清这两人跑哪里玩去了,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很生气,康王便只得借着寻找她们来了沈家这个中转站。 对此,三公主表示,本来她的事情都办完了,还想早点回京城,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得大家一起,好在沈家好吃的太多了,再晚两天回去也没关系。 季雨菲则觉得莫名其妙,何梦瑶之前不是让张琳给“陪伴”好了么?如今张琳就在宫里,干嘛还来劳动她?再说了,走之前这位皇后娘娘神采奕奕没见怎么样啊,怎么又病倒了? 不会是陈长安家暴属性又发作了吧?唉,何梦瑶这皇后当的也是前无古人。 不过,就算是这个原因,自己也坚决不能进宫去住啊!想到此,虽然看着康王一脸忧虑,季雨菲倒庆幸自己躲过了这一趟差事,便安慰他:“没事,父王,刚好何总督这次又让宜江给皇后娘娘捎了点东西,回头我进宫给她,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至于陈长安,那是个变态,先不要去想有的没的。 见女儿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康王叹了口气,行吧,那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三人串了口供,只说是一开始两人想要去温泉庄子上,后来心血来潮来看阿济,便在沈家住了几天。 在自己外祖父家住天经地义吧?不过,季雨菲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从中南道出发的时候,很明显,何总督已经知道了自己在那里,这才一大早让人给谢宜江捎了东西,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转交给宫里的何梦瑶。 何总督既然知道,那么王应钦估计也知道,毕竟自己和三公主那两匹黑马招人不说,跟谢宜江也一起在酒楼吃了饭,那两人有心的话,一打听就知道了。 既然那两人都知道,不管是谁告诉的,想必京城里的陈长安也知道了。 但,季雨菲又安慰自己:那又怎样?中南道又不是叛军所在地,我就去那边看看自己的未婚夫婿又怎么了?而且也不是光我自己,旁边不是还有个三公主陪伴么?只要太皇太后不知道,别人知道了又如何? 不,就算太皇太后也知道了,那也无所谓,自己又没做啥丢人的事,让她们说两句就是了!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笑着转头跟三公主说话:“明早回去,今晚你还能再捞一顿外祖家的好饭好菜!” 第六百零二章 适合 这话说得三公主嘴一咧,嘿嘿,再也没有比听到这种话更开心的了! 果然,晚饭非常的丰盛,因着康王是今天午后才到的,这晚上的一顿饭,沈家也特意用心招待了,毕竟,这是多年后翁婿再次重新坐在一起。 饭桌上,两人内心也都很是复杂,便只能借着酒菜来掩盖,好在还有三公主、季雨菲和阿济三人,场面也算热闹。 季雨菲一直在关注康王的酒杯,她家父王不知怎么回事,看着有点失态,话说得不多,酒倒喝得不少,以至于到了后来,看着已经有了些醉意。 想必是又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然后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吧?季雨菲便赶紧指使阿济:“亲,帮姐姐一个忙,拉你叔父去外头走几圈,散散酒!” 阿济有点不乐意,不过这桌上也就数他最小,又是男孩子,而且傍晚才到的婉清姐姐之前还让自己骑了两圈小雨,这总得有来有往嘛,便听话地拉着康王的手出门去了。 这边厢,眼看康王跟着阿济出了门,见她家外祖父似乎也情绪不佳,季雨菲便很识相地拉着本来还想继续吃的三公主,跟她家外祖父道了晚安:“不好意思哦,外祖父,主要我这两天赶路有点累了,想要先回屋去歇着了!要不我去请外祖母过来再陪您喝两杯?”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见她家外祖父被成功地逗笑了:“你这促狭孩子,明明知道你外祖母不让多喝!”一挥手:“去吧,让外祖父清静会儿!”又起身跟三公主告罪。 季雨菲便出来告诉了候在外面的沈大舅,总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喝闷酒嘛,沈大舅一听,先吩咐人去叫沈二舅,然后自己赶紧进去陪老父亲了。 季雨菲便放心地出来了,跟三公主两人慢慢地走着。走了一段路,三公主突然莫名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到目前为止,谢家和沈家是最棒的家庭!” 又拍了拍季雨菲的肩:“你运气不错!”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季雨菲先呆了呆,然后顺着三公主的话想了下,也是哦,一个是自己外祖家,一个是未来的夫家,这两家都是和和气气、快快乐乐的呃,正常人家。 “阿宁啊,”想到这里,季雨菲觉得还是得跟这姑娘解释一番:“其实在我那个时代,这种家庭占绝大多数,普通人家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夫妻恩爱,子女孝顺,要不然你说成家干什么?还不如自己过,就跟静娴郡主那样。” “咱俩主要是因为落在了皇家这个特殊的地方,不是我说,皇家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结构的普通人家,所以里面的成员也就不是普通的家人关系,自然就没有那种温馨和睦的氛围,皇权大于天嘛。”要不然也不会有后世那么多的宫斗剧了。 当然,说到这里,季雨菲再次老生常谈:“所以啊,回头你自己的驸马一定要好好挑,到时你成亲了、有了孩子,便也可以过上这样的家庭生活啦,不用羡慕人家,自己的幸福自己创造!” 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说法没问题,不过三公主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低头嘴一咧:“不过我可能不太适合过这种家庭生活。” 什么叫不太适合,你这家伙不是向来信心爆棚的么?季雨菲撇撇嘴正想反驳,歪头看一眼旁边这家伙的样子,也是,哪怕是家人,彼此之间也应该是相互成全的,就像这沈家,夫妻之间,父母子女之间,其实都是有来有往,才能合力建设成一个完整的美好家庭。 而像三公主这样,似乎家庭里作为妻子的职责,除了生孩子这一项无法避免、必须由她来完成外,其它的应该都不太能指望她。 “你看我干嘛?”三公主看她一眼。 “没啥,”季雨菲过去挽住她的胳膊:“我同意你的看法,阿宁,你还真是挺适合当营地头领的,说实话,我都无法想象你做什么洗手作羹汤的家庭主妇。” “说句肉麻一点的话,你就是适合驰骋疆场、做个叱咤风云的人!” “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到你在宜江他们家的演武场里骑大风,你披散着头发,穿着那身大红色的骑服,黑马红衣,长发在风中飞扬,哇,我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后宅太小,不是你的天地” 也许是刚才陪着外祖父和父亲喝了点酒,这会儿有点上头,季雨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对三公主夸赞的话,末了,还依偎在三公主的胳膊上来了句:“唉,可惜,这个时代重男轻女,要在我以前那个世界,搞不好你就当总统、当首相、当女王了!” 三公主嘴一咧,没说话,摸摸季雨菲的头:“那你呢?” “我呀,我是没什么本事的人,就是个平凡的姑娘啊,以前在我那个世界,我从小成绩也就是中等偏上,才艺么会几样,但也只是自娱自乐的水平,就这还是爹妈花钱让我去上兴趣班学出来的,然后大学也挺一般,专业也一般,最失败的是大三了还没脱单,要不然也不会整天在宿舍里做蛋糕,然后被辅导员发现,然后就” 说到这里,季雨菲也仰头看了下星空,古代空气纯净,这会儿满天繁星,好看极了: “所以我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吧,首先呢,是脱单了,谢宜江什么都好,然后我父王把我当成命根子一般护着,如今又找到了外祖家,当然,还有你,小风同学,你我穿越千年相遇,这是最不可多得的缘分!” 说到这里,季雨菲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吸了吸鼻子,连带眼角也有点湿润: “我就是有时候会想我爸爸妈妈,很想很想,恨不得就飞奔到他们身边,好像感觉隔了一条街就能见到他们似的。” “但我也知道,也许这辈子,只有死了,我才能再次见到他们” “所以,”用手擦掉眼角的泪,季雨菲对着一脸严肃的三公主笑了:“既然见不到他们了,那我就努力让自己过好,嗯,我想,这辈子,我就希望能跟谢宜江成亲,然后我对他好,他对我也好,我们俩再生几个孩子,哦,两个就好了,一儿一女,我每天给他们做好吃的,谢宜江带他们骑马、射箭” “不错!”三公主点点头:“小雨同学,你是个脚踏实地的好姑娘!” 第六百零三章 演戏 “对啊,人要看清自己嘛!”季雨菲对自己这一点也挺认可,也许是因为以前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吧,所以一直都不太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再者,自己在这个世界过得好,无形中也是安慰自己,这样可以让爸爸妈妈少担心,这一点,虽然三公主表示不太能理解,但也还是拍了拍季雨菲的肩以示鼓励。 当下两人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回了房准备洗洗睡了,中间季雨菲不放心又找白流苏问了下,得知康王已经带着阿济回房了,说王爷说了,反正就一晚,挤一挤就行了,沈家也不宽裕。 不错诶,这样跟父子也差不多了,还能增进感情呢,季雨菲便也放心了。 第二天父女俩便跟沈家诸人辞行回了京城,中间季雨菲还犹犹豫豫地提及是否要去看下谢宜江,被康王给严肃制止了,说事关西南道平叛,还是不要多掺和了。 季雨菲便只好忍着跟三公主一起骑马走了,康王自己则坐着马车落在了后面,反正两边的方向也不太相同。 两个姑娘是先骑马去了行宫,赶到那里差不多也到了中午,还别说,皇家行宫果然环境一等一,犹如住在一处森林公园里,而且行宫里宫女、太监成群,装饰奢华也不逊于皇宫,别有一番天地,比住在没几棵树的皇宫里强多了。 五公主虽然看着情绪不高,但据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见两人去,还挺高兴,努力下床跟她们俩玩了会儿。 午后季雨菲陪着五公主打了会儿盹,周太贵妃则找三公主说了会儿话,估计是关于西南道的事情,毕竟这位太贵妃当年也不是普通宫妃。 等从行宫出来,三公主还又得了周娘娘给她的一大包糖,反正如今五公主生病,太医叮嘱说不能多吃糖,正好便宜了她。 “阿宁,等会儿你要么跟我一起进宫去探望下皇后吧?”眼看已经是未时末了,季雨菲本来不想进宫的,但又生怕自己这么先大咧咧地回家被人说对帝后不敬,毕竟之前陈长安已经派人叫过自己了,想了想,决定还是一鼓作气进宫去算了,到时如果来得及,刚好可以回府跟康王一起吃晚饭。 这样也就今日事今日毕。 又怕自己一个人去长春宫碰上陈长安被他为难,便想拉上三公主。 “行啊!”三公主一口答应,本来打算直接回自己府里见师父的,不过也不差这么点时候,再说皇后生病也是要去看下的。 于是两人便进了城进了宫,先去了慈宁宫见太皇太后,季雨菲解释了下自己跟三公主两人兴之所至从温泉庄子再转到京畿道的事,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下,太皇太后脸色如常,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后面站着的欣娘也一直挂着笑容,看着没什么问题。 虽有没有往日那种你来我往的聊天,但只要太皇太后不说什么,自己这趟便是寻常郊游。 松了口气,之后两人便很快告退去了长春宫。 令季雨菲惊讶的是,长春宫里一股药味儿,看来皇后娘娘还病得不轻,更令她惊讶的是,陈长安新纳的两位妃子虽然不在,但张琳竟然在。 这是终于想通了么?觉得自己位份低、想要走皇后的路子来曲线救国?但陈长安如今应该不怎么来皇后宫里吧?那张琳这么努力做给谁看? 不过如果陈长安不怎么来,何梦瑶又怎么会莫名生了病呢?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跟三公主进了内室。 好在这次看着,何梦瑶不是以前那种毫无生气的样子,只是看着比较虚弱,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据旁边的乳娘说,太医诊断说是底子比较虚,刚好又受了风寒,需要静养些时日。 看来是陈长安小题大做,既想让大家看到他对皇后的看重,又想借此找自己的茬,季雨菲在内心冷笑两声,罢了,既然皇后娘娘底子比较虚,那刚好。 季雨菲便上前走到床边朝何梦瑶使个眼色,说自己带了些补品来,刚好用来补身体。 一边说一边就把谢宜江转交给自己的一支盒装人参交给了乳娘,然后附在何梦瑶耳边简要地说了下转交的情况,没把自己给扯进去,只说谢宜江如今回到了京畿道受命准备西南道平叛之事,反正这种曲折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一听就明白。 何梦瑶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之色,之后又让乳娘把那盒子拿过来打开看了看,是一支上好的人参,跟上次那支无论是成色还是年份看着都差不多,便也朝季雨菲看了下,交代乳娘拿去收好。 之后靠在枕上闭目不知道在想什么,季雨菲想着天下父母心,这做女儿的想必也是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三公主觉得无趣,便朝季雨菲使了个眼色,自己出去了,估摸着是惦记着外头那些摆着的果盘,季雨菲便赶紧吩咐旁边站着的宫女出去看看。 何梦瑶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见室内这会儿没什么人了,便招手叫坐在不远处的季雨菲过去,然后低声问了她一句: “之前,我曾给你一张纸条,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啊,现在还留存着呢,“陈三心疾远离之”嘛,季雨菲点头表示记得。 “那,咱们来演一场戏吧,也省得动不动就叫你进宫!”何梦瑶说完,刚好看到那宫女进来跟季雨菲复命,忽然就冷笑了声,然后声音也高了起来: “婉清妹妹,这就是你给本宫赔礼的态度?” 啥?季雨菲还没反应过来,一下瞪圆了眼睛。 何梦瑶便拍了下她的手,自己坐了起来,然后一脸生气的样子,吩咐那刚进来一脸懵不知出了什么事的宫女:“送郡主出去吧!” 季雨菲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看来这何梦瑶还可以,是想借此让自己赶紧出宫、免得受陈长安骚扰吧?时不我待,便也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利索地朝她行了礼打算撤了。 “哎呀,这是干嘛呢?”外头却传来了张琳的声音,一听就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果然,之后进来的张琳开始阴阳怪气地说季雨菲:“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太医都说了,须得宁心安神静养着,怎么你这刚一进宫,就惹她生气了呢?” 第六百零四章 发作(上) 这都说的什么胡搅蛮缠的浑话,季雨菲不想理她,也不想行礼,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谁知这张琳却越发来劲了,身子一扭,竟然又拦在了她前面,还一脸的冷笑:“哟,还说不得呢?之前架子大得很,皇上传召也不进宫,如今怎么又上赶着来了?” 听着怎么一股子怪味儿,季雨菲懒得跟她解释,好在身后的何梦瑶已经看不过眼了,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张贵人,让郡主走吧,本宫不想看见她。” 皇后娘娘都发话了,你还不依不饶?季雨菲便瞪她一眼,直接从她身前走过,顺便把张琳的小身板给撞了个趔趄。 奇怪,三公主没在外头吃水果么?怎么这么大动静也没见她过来? “陈婉清!”张琳顿时气得大叫了声,并一把推开了那位看着依旧一脸懵想要来搀扶的宫女。 “哎,三公主呢?”季雨菲依旧没理她,只回头问那位宫女。 “回郡主,三公主刚才说想起来长春宫的小花园里有棵秋梨树,往小花园里去了!”那宫女这下不懵了,很是利索地回了话。 季雨菲便点点头,一言不发就往小花园里去了。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季雨菲拉着摘了两个秋梨的三公主出来时,便刚好碰到了皇帝派来的一位大太监,说是让她们俩去趟御书房。 唉,猪队友、猪对手,全都赶上了,就差那么一会儿啊,季雨菲很想仰天长叹,要是听了何梦瑶的话立马就走,那就不会被陈长安给截胡了啊! 气得掐了下三公主的胳膊,又朝依旧一脸幸灾乐祸的张琳狠狠地瞪了眼,连带一路上都在懊恼,进了御书房的时候,脸上便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里面等着她们俩的陈长安看着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在两人行了礼后也不说免礼,就那么一脸阴沉地站在御案后面问她们:“知道回来了?” 三公主觉得无所谓,一边回答“对啊,回来有点晚,不过早上我们还去行宫看过了,放心吧皇兄,五公主没事,能吃能睡好着呢!”一边就自己找椅子坐了。 季雨菲一看,管它呢,便也若无其事地跟着坐了。 陈长安想必早就了解了行宫的情况,听了三公主的话也没多问,长春宫那边皇后的病情想必更加清楚,反正何梦瑶本来也没多大事儿,便坐在御案后面没吱声。 不说话是吧,那就比着看谁能忍更久,季雨菲无所谓,便也低头不吭声。 三公主么,拿出刚才摘的一个秋梨,先管陈长安解释了一句:“皇后宫里摘的,看着挺好吃!”然后就管自己开吃了。 一时间,御书房里便只剩了三公主啃秋梨的“吭哧”声,季雨菲悄悄瞥了下,貌似那个太监总管也不在,行,三公主慢慢吃吧,就当背景音了! 就在这“吭哧吭哧”的声音里,陈长安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吧,为何去京畿道?” 果然是知道了,季雨菲抬头看了下三公主,应该不能指望这家伙回答,而且这会儿陈长安已经又发话了:“不用看她,朕问的是你!” 行吧,回答就回答,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季雨菲便抬头看着陈长安很认真地答了句:“回皇上,臣妹外祖家在京畿道,这几天去探望几位长辈。”话不多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旁边的三公主听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附和了句:“对的,她外祖家的饭菜好吃!” 陈长安听了便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对谁,停了下,又问:“那你们俩这几天就在京畿道待着么?” 呵呵,果然,看来去中南道的事是知道了,季雨菲反正也不打算瞒着,依旧很认真地答了句:“回皇上,中间去了趟中南道。” 这话一说,三公主还没来得及点头附和说中南道的辣子风味呢,只听得“咣当”一声,一个茶盏砸在了她们俩不远处的地上。 今年过了中秋还有点热,所以御书房里并没有铺上地毯,茶盏摔在地砖上,陈长安估计也是用了力的,当下便碎成了好多片。 好在三公主是个不会被吓到的,季雨菲这会儿一直抬着头看着陈长安,而且回答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被吓到。 于是候在外头的太监总管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模糊的碎瓷声,却没有听到什么人声,便又放心地继续站岗了,反正是两个皇上的妹妹,虽然之前看皇上情绪不佳,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但里面的陈长安这会儿其实已经满脸怒容,把个三公主给惊讶的,手里拿着半个未啃完的秋梨直愣愣地问他:“皇兄,干嘛生气?” “你给朕闭嘴!”陈长安指着她一声怒喝,又指着傲然看着他的季雨菲:“你你就这么想去中南道?” 意思是自己这么想去中南道见谢宜江?季雨菲点点头很痛快地直接回答:“对啊,我们俩半年多未见,我很想他啊!” 这么一说,三公主便更惊讶地看到,陈长安把御案上的那个白玉纸镇也给砸到了地上,底座摔了个粉碎。 妈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父皇用过的那个,不是说挺珍贵的么?三公主赶紧跑过去捡起来看,还好,上面的那条龙基本没什么损坏,便一手拿着梨,一手拿着那纸镇放到了自己旁边的茶几上。 奇了怪了,三公主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在嘀咕:不就去了趟中南道见谢宜江么?至于发这么大火?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陈婉清不是也经常跟小四见面么?难道这国丧期间不能成亲也算了,两个人连面都不能见?这也太奇怪了,回去得问问师父,然后不是说皇帝的话一言九鼎、大家都得听么? 三公主想到此,张嘴便说:“皇兄,虽然有规矩,不过这事问题不大吧?再说了,你是皇帝,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别人肯定都听你的” “放肆!”陈长安再次怒喝了声,可惜这会儿御案上没有再扔的东西了。 偏偏三公主见了还嘴一咧,然后以自己的思路开始劝他:“皇兄,以前父皇也朝我扔过东西,后来他才知道是冤枉我了,那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又回身一拍季雨菲:“好在就我们俩,上次陈婉清也在,当时王洪发都吓得不行了,不过我们俩没事儿,哎,皇兄你干嘛?!” 第六百零五章 发作(下) 季雨菲抬头看着,陈长安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想来是气得狠了,虽然,生气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尤其是在一身皇帝青色常服的衬托下。 哼,长得好看又如何,斯败类! 季雨菲头一低,心里暗自骂了声。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是皇帝呢?谁让自己除了自己,还有康王、谢宜江还有沈家那些人呢? 万一这个变态迁怒于他们,那不是无妄之灾嘛,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反正宫斗剧里常演这些忍辱偷生的戏码,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王者,这会儿不用太计较。 想到此,季雨菲牙一咬,便走到中间,找了块碎瓷和玉渣比较少的地方,又用手帕拂了拂,低头跪了下来。 三公主本来还在惊讶皇帝的发怒,这会儿又惊讶于季雨菲的表现了:“咦,陈婉清,你干嘛下跪啊?”走过去想拉她起来,可惜被推开了。 不就去个中南道么,有这么严重嘛?三公主便站在季雨菲的旁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两人看。 上面的陈长安冷冷地看着,也不说话,下面的季雨菲就那么低头跪着,也不说话,三公主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劲。 那就先看着吧,记得末世里围暗处的野兽,大家也都是这么耐心地等着。 果然,过了会儿,上面的陈长安终于又说话了:“父皇遗诏让朕看顾好你们,结果你俩却让朕如此失望!即日起,康王府郡主陈婉清,禁足府中半月,罚抄闺门千训十遍,半月后交朕过目。” 啥?让我也罚抄书?行啊,你要对我这毛笔字看得下去,那我就抄呗,季雨菲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谢皇上!” 季雨菲心中不满,声音里便带着股自以为察觉不出的嘲讽,听得陈长安又是面色一紧,怒其不争地瞪了眼下面那个只看得清后脑勺的人,然后又更生气地瞪了眼旁边那个一脸若无其事站着看热闹一般的:“你呢,阿宁,可知道错了?” 三公主虽然不知道那个闺门千训是什么,不过听她家皇兄的意思,反正她俩去中南道总是不对的,又听到了对陈婉清禁足的处罚,便赶紧先下手为强:“对对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陪着陈婉清去中南道!” 陈长安也给气笑了,如此痛快认账,不就是为了逃避处罚么?但对这位能干的三皇妹,陈长安也不想罚得太重,毕竟人家也说了,只是陪同,始作俑者是陈婉清,何况宋国公府的事,当时也是她出了大力。 便打算就这么算了,谁知三公主却已经又抢先说了:“皇兄,那什么,不会让我也禁足吧?” “既然你自己都觉得要禁足,”陈长安便顺势点点头:“那就跟婉清一样吧!”要不然难免被人说厚此薄彼。 “那没问题,”三公主表示可以接受:“不过皇兄,你也知道的,我在宫里待不住,要不让我去外面府里禁足吧?” 然后不等陈长安说话,又赶紧补充了句:“这样好了,如果让我去自己府里禁足,时间可以延长一点,嗯,就二十七天怎么样?” 二十七天,你当守孝呢?陈长安无语,不过三公主这么一说,原来生气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板着一张脸说她:“你可想好了?二十七天可一天都不能少。” “没问题!”三公主嘴一咧表示同意:“皇兄你看着好了,一个月内我绝对不出来!” 跪着的季雨菲听了撇撇嘴:哄谁呢,府里可以骑马、射箭、划船,又整天吃吃喝喝的,如今天气又好,还有景姑姑陪着,搁谁谁乐意。 便也抬头朝陈长安请示:“既然如此,那,可否请皇上恩准,臣妹也想在自己府里禁足。”那府里不是有一半也是自己的地盘么?准就准,不准么,呵呵,自己也没啥损失,待王府里照样吃喝舒服。 可惜,陈长安还真没有恩准,说在王府里才能让康王给好好看着,季雨菲也无所谓,磕了个头就直接起身了,nnd,再跪下去,膝盖受不了了。 “皇兄,那我们要不就回去禁足了哈!”三公主拉一把低着头的季雨菲打算走人。 “记住,” “慢着!”陈长安叫住了她们俩,之后又叫了那太监总管进来,当着她们俩的面吩咐说去拿什么进贡来的秋梨和石榴等水果,回头一起送往两人府里。 季雨菲在心里再次撇撇嘴,打一巴掌给两颗水果?谁稀罕啊!便不情不愿地谢了恩。 三公主却很是高兴:“皇兄,过两天还有么?进贡来的水果特别甜!”这一点她很了解,但凡说是进贡来的,味道好不说,有时候还只有皇帝和慈宁宫有。 见陈长安忍无可忍又要发作,便赶紧拉了季雨菲挥挥手走人:“皇兄再见,我们禁足去啦!” 说得季雨菲都忍不住又掐了她一把:是禁足不是秋游好吧? “喂,陈婉清,你怎么又掐我!我陪你去中南道,又陪你禁足,你还掐我”伴随着前头三公主大呼小叫的声音,陈长安看着后面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 怔怔地看了会儿门口发了下呆,摇摇头,终是又回到了御案上要看的折子 这边厢,两人又去了下慈宁宫跟太皇太后告辞,毕竟,好歹要起码半个月不能跟她老人家请安了,当然,季雨菲也本着去上眼药的心思,陈长安这做法,摆明了是“公报私仇”,但,自己好歹是有父亲的人,康王还在呢,怎么说也轮不到他来管教! 谁知太皇太后听了她一番努力做出来的泣诉,却很是欣慰般地点点头表示认同,又怒其不争地指了指她们俩:“是该好好罚你们,好好的两个姑娘家,竟然就敢胆大包天地跑那么远的地方!这要真出点什么事,清丫头,皇祖母问你,你外祖家也好,你父王也好,甚至那谢家,你让他们如何自处?” “皇上早就来慈宁宫亲自说了,这处罚呀,罚得好!要皇祖母说啊,阿宁,你也得罚抄闺门千训!不过你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让你禁足一个月也是好的!” “都别在这里杵着了,各回各处好好禁足吧,听说刚才你还惹了皇后娘娘生气,最近这段时间不进宫也是好事!”临了,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对哦,季雨菲眼睛一亮,最起码也可以半个月避开陈长安这个变态,可以啊! 第六百零六章 禁足 两人出了宫,眼看已是满天晚霞,三公主便理所当然地跟着季雨菲去了康王府吃晚饭。 席间听说两人被禁了足,令季雨菲无语的是,康王竟然点头认同皇帝的做法:“他是你们的皇兄,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多少还是要做出点姿态来的,要不然,就该有人说他纵着你们为所欲为了。” 又吩咐女儿:“阿宁都主动说了要禁足一个月闭门不出,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你而起,你也在府里待一个月吧,好好抄写那闺门千训,回头别说皇上要看,父王也是要过目的。” 行吧,反正本人社交圈比较窄,禁足半月跟一个月其实也没啥太大影响,你们开心就好,再者,既然你们一定要本人展示书法实力,少不得,让你们开开眼吧! 季雨菲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听着三公主一直在感叹怀念中南道的桃花鱼,跟康王说当时在那酒楼吃的鱼肉有多嫩多鲜。 不就是水煮鱼么,多放点辣椒就可以了,季雨菲瞟她一眼:“行了,别再咂嘴了,明儿我给你做!” “真的?!”三公主喜得赶紧拿了旁边的茶杯敬她:“多谢!” 第二天一早,季雨菲便吩咐厨房出去买鱼,之后便在厨房跟师傅合作,一起烧了两大盆水煮鱼出来,给三公主的那份是放了很多辣椒的,给自家这边的则是清汤。 结果送鱼过去的流苏,很快就回来跟她禀告了一件事:“郡主,奴婢刚才过去的时候,见巷子口围了好多人在看一个告示,奴婢想着出来再看,结果一看,您才怎么着?那告示竟然是三公主写的!” “说是因为您和她最近惹了皇上和皇后生气,自罚禁足一月,在此期间闭门谢客,但如果有人做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请尽管往府里送,来者不拒。” 说到后来,白流苏不禁抿嘴笑了,三公主也真是可爱,亏她想得出这种自娱自乐的法子。 季雨菲也笑了:“我也想跟她呼应一下,不过父王肯定不同意。看告示的人挺多么?” 白流苏再次笑着点点头:“可不,又是在巷子口,挺多人看的,大家一边看一边笑,奴婢听着,倒都是夸三公主的,说公主是个不让须眉的性情中人。” 既然性情中人贴了这么个告示,季雨菲便也做做样子,隔三差五地让人送点吃的过去,这样日子倒也过得规律:早上做菜,下午抄书,自我感觉过得还挺充实。 只是那罚抄的书名字里带了个“千”字,里面竟然也真的有实打实的一千条训诫,抄得季雨菲不以为然直翻白眼,总算在第十四天的晚上点着灯给抄完了。 抄完一整本书的季雨菲很有成就感,感觉俨然回到了中学时勤奋苦读的时候,为此,虽然旁边伺候着的季嬷嬷和白流苏都是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的表情,季雨菲还是很满足地亲自把它装进了盒子里,等着明天让人送进宫交给陈长安过目。 康王就先不给看了,好歹是自家父王,别吓着了他老人家。 其实季嬷嬷和白流苏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不就是觉得自己写的字跟螃蟹爬似的么,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要能让陈长安生气,季雨菲觉得不用太羞愧 确实是她一笔一划亲手写的啊,诚意很足呢。 你说堂堂郡主怎么会写得跟鬼画符似的?不好意思,去年不是落了回水、连人都不认识了么,所以以前怎么写字也想不起来了呢。 自以为胜算在握的季雨菲,便带着这么一丝恶作剧般的快感洗洗睡了,第二天还睡了个懒觉,起来心情甚好,便又给三公主做了份糕点,让人给送了过府。 中午吃完饭,还跟季嬷嬷等人感叹:“唉,本来稍微睡个午觉就起来抄书,今天竟然不用了,还觉得挺空虚的呢!” 季嬷嬷只得勉强陪笑:“那您好好歇一歇,这么多天一直抄,也是累了。”其实今早起来开始,她就觉得右眼皮一直跳,实在是,郡主那书抄得忒吓人哪!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主仆俩正这么说着,宫里来人了,说皇帝宣郡主进宫。 季嬷嬷一听,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赶紧陪着笑问那大太监: “公公,郡主不是还在禁足期么?不知皇上是想找郡主即刻进宫回话呢,还是等过两天解了禁再去?”能拖一天是一天啊,反正今天进宫肯定不妙。 可惜那大太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来了一句:“皇上宣郡主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然后又看了她一眼:“嬷嬷,你也跟着进宫吧,兴许皇上也要问你话呢!” 这话说得季嬷嬷差点腿一软,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惶恐无助的季嬷嬷,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那不知何故看着还挺兴奋的主子一道进了宫到了御书房。 “没事,嬷嬷,你在外头候着就行!”季雨菲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小遗憾,要是三公主也一起来就好了,那就人证物证都齐全、绝对能气死陈长安! 于是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御书房的季雨菲,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被迎面飞来的一个东西给砸到了胳膊。 这还是因为她反应快,再怎么着,脸还是最重要的,便本能地用胳膊一挡。 等那飞来的东西掉到了地上,低头一看,赫然就是自己抄写的那本闺门千训,赶紧捡了起来拍了拍,这可是自己十来天的辛苦结晶呢。 那边的陈长安已经在冷笑着叫她了:“怎么,陈婉清,还挺舍不得呢?这是叫了你们康王府哪个丫鬟或者小厮帮你代写的?” “不管是谁,朕今日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欺君之罪,此人死定了!” “皇上!”季雨菲心里笑死了,脸上却努力做出了一副无比震惊的表情:“这,这可是臣妹亲手一笔一划抄好的呀!” “住嘴!死到临头你还想狡辩!”陈长安气得起身拍了下桌子:“陈婉清,你别以为朕不敢收拾你,朕告诉你” “可是皇上,真的是臣妹写的呀!你要不信,可以把候在外面的季嬷嬷叫进来问下,从头到尾,她都是一直在旁边伺候我的。”季雨菲依旧一脸震惊的表情。 气吧气吧,气到发狂最好,然后我再给你亲笔演示下本人的鬼画符书法水准,保准你看了后当场吐血三升! 可惜这时候,陈长安出乎意料地竟然又冷静地坐了下来,淡淡地问了她一句:“朕最后再问你一次,陈婉清,想好了再回答,那本子上的字,可确定是你本人书写?” 第六百零七章 变一个人 “千真万确啊,皇上!”季雨菲暗自掐了下自己的腿,可不能笑场:“你要不信,臣妹给你当场写两笔呗,只是我这水平太差了,等下你别太惊讶哈!” 一边说一边就往那御案前走,打算拿支毛笔当场演示了,真是的,还是以前那皇帝好,无论何时王洪发都在,伺候得很周到,要这种情形早就主动拿了笔墨过来了,这会儿御书房里竟然就他们两个人,少不得季雨菲还得自己走到御案那边跟陈长安面对面。 结果等她信心满满地刚抬脚往前走,“啪”的一声,又一个小盒子朝她飞了过来。 这次季雨菲反应不及,所以小盒子打在了她的胳膊上,挺疼的。 季雨菲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一边低头往那盒子里飞出来掉落在地的一封信看去,这一看,不禁蹲下地把它捡了起来认真地看了看。 不错,虽然这字迹不算太熟悉,但里面的内容很熟悉 竟然是自己让阿济代写的给谢宜江的一封信。 呵呵,怪不得后来谢宜江让自己不要写了,原来他已经感觉到有问题了! 季雨菲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竟然截我的信?!”这斯败类又把自己的下限拉低了一截,真是不要脸,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在信里说些肉麻死人不偿命的话,可惜执笔者是阿济,少儿不宜,唉! “你还有何话说?”陈长安避而不答,只继续淡淡地问她话:“现下你让个下人来代你抄写,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季雨菲这会儿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这次幸亏自己没让人代写,要不然,但凡跟阿济的字迹不一样,哪怕是让个书法家来写,那也会被陈长安直接定论为犯了欺君之罪。 想到此,季雨菲便行了一礼,镇定回答:“回皇上,这信是臣妹听说洪表伯家的阿济弟弟不肯练字而特意哄他写的,本来就是瞎玩的,写完了就给丢了,不知怎么就到了你这儿。” 想让我生气?没门!想让我承认给谢宜江写信,好让你有借口来惩罚谢家或者谁?做梦! “是么?”陈长安看着还是不相信,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皇上要不信,可以派人去取阿济弟弟的字迹,一看便知。”季雨菲觉得底气很足:“你要再不信,刚才臣妹已经说了,可以当场写给你看。” “呵呵,”这次陈长安竟然还笑了:“就算是你所写,陈婉清,你写成这副三岁孩童都不如的样子,是在藐视朕么?” 对啊,虽然这字迹不代表什么,但我心里藐视你是真的,季雨菲一边腹诽一边又行了一礼:“臣妹不敢!” “还敢说你不敢?!”陈长安忽然就爆发了,唉,变态的性情确实不可捉摸,然后快步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了季雨菲的面前,咬牙切齿一般地说了声:“你不就仗着朕喜欢你么?” 妈呀,言情剧里的台词和霸道总裁人设都出来了,可惜本姑娘一点都不感动,不仅不感动,还引以为耻,堂兄喜欢堂妹,还说得这么深恶情心,简直了! 季雨菲便后退两步,淡定地回了句:“多谢皇上厚爱,臣妹惶恐!”并特意把那个“妹”字说得重一些,你妹的,摊上这种破事儿! 顿了下,生怕这变态手再伸过来不知干什么,终是又解释了一句:“去年落水后,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连笔都不知该如何握了,阿宁也是如此,皇上见谅!” “是么?”陈长安停了下,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半晌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你就忽然会做菜了,阿宁开始骑马射箭,是这样么?” 对啊,是这样的,思路反应还不错,季雨菲点点头。 “也就是说,落了回水,你们俩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陈长安盯着季雨菲,双眼发亮,一副不知想到什么的样子。 没错,其实是变了一个人,季雨菲不作他想,又点了点头,反正穿越这种事匪夷所思,就算说了别人也接受不了。 谁知陈长安见她点头,却猝不及防地又跟以前那样伸了手过来,这次竟然是捉住了季雨菲的手:“好,清妹妹,好!” d,好什么好,你能别这么吓人么,季雨菲立马想要甩脱他。 可惜陈长安的手抓得挺紧,一下还挣脱不了,不仅挣脱不了,见她挣扎,竟然还一下抱住了她,吓得季雨菲立马低声威胁他:“陈长安,你要再这样,我,我要喊人了!” 陈长安没说话,只依旧那么抱着她,吓得季雨菲浑身僵直,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也就过了那么一会儿,一阵轻笑,陈长安终于放开了她:“清妹妹,你帮朕想了个好法子啊!” 什么好法子,什么帮忙,季雨菲直觉不想问,见他一松手,行了礼一句话都不说立马转身往外走,nnd,这御书房太瘆人了,每次来都不是什么好事,不,应该说,以后都要少进宫,进宫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忐忑不安候在外头的季嬷嬷,见她家主子白着脸快步出来,也是吓了一大跳,之后急匆匆跟在简直想跑步一般的季雨菲后面,更是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好在快到王府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一般的季雨菲总算睁开了眼睛并低声嘱咐了她一句:“嬷嬷,回头父王问起来,就说没事。” 行吧,反正总算安然无恙地回家了,季嬷嬷高兴地直点头:“是!” 一头扑倒在床上,季雨菲发现自己的心情依旧乱糟糟的,d,这陈长安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好什么好?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再者,今天这事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还是说错了什么? 季雨菲叹一口气,翻身仰天看着账顶,只觉心里无比的郁闷。 季嬷嬷在外头也很是担心,虽然郡主没有明说,但刚才在宫里的表情和动作是骗不了人的,一定是被皇上怪罪了,也是,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就算皇上宠着这个妹妹,毕竟也只是堂妹,哪能不生气! 但郡主既然吩咐了,季嬷嬷虽然心里担忧,也不能去跟康王说,想了想,终于在晚饭后,大着胆子给依旧没精打采的季雨菲提了个建议:“郡主,您这会儿不是已经算解禁了么,要不,明儿去找三公主说说话?” 第六百零八章 害怕 三公主说禁足一个月那是她自己定的,皇上其实只给郡主定了半个月,再者,两府之间也就隔了一条街,这么过去一下,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毕竟也没见外人嘛。 季嬷嬷不是个拘泥的人,觉得为了触怒皇帝的事,自家郡主还是得去找三公主商量一下,凭借以往的经验,季嬷嬷觉得三公主可以帮着扛一下。 季雨菲未置可否,其实这件事她之前从宫里刚出来时就想到了,当时都冲动得恨不得立马直接去找三公主。 但是找到她后说什么呢?又怎么说呢? 虽然,季雨菲自认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觉得自己被陈长安这么摸过手、拥抱过有什么,虽然有点小恶心,但,就跟之前就犹豫过的一样,跟三公主这么个末世过来的人说,季雨菲生怕得不到自己期望的理解和支持。 另外,她心中还有点隐隐的担忧,怕这件事一旦跟人说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影响到康王和谢宜江乃至如今的沈家。 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罢了,明儿再说吧!” 话虽这么说,但这个下午的冲击还是挺大的,连带晚上还做了梦,梦见自己又被陈长安宣召进宫,进宫后却发现,御书房里张灯结彩,然后王洪发拿了封圣旨,宣布自己是季贵人,说话间,一大堆人从外头涌进来,太皇太后笑呵呵地说从此终于是一家人了,张琳则冷笑着说还不是跟她一样是个贵人,而且按先来后到的规矩,以后自己得管她叫“姐姐”。 季雨菲怕得厉害,但嘴里愣是发不出声音来,只好到处找康王和谢宜江,可是找来找去,却发现康王被他们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帕子,说是等下拜完天地才能松绑,谢宜江则根本不在,张琳笑嘻嘻地“好意”提醒自己,说谢宜江已经“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在他们让自己穿喜服拜堂之前,赶紧逃出去找谢宜江,梦中的季雨菲绝望又无助。 好在这时候白流苏还在旁边,拼命挤到自己身边大声地提醒自己:“郡主,快,快去找三公主,她带着小雨在外头等您!” 对啊,还有三公主,季雨菲又拼命地想往外走,可是人太多了,眼看刚好有一个缝隙,斜刺里却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自己,再一看,是一身喜服的陈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说:“季雨菲,季贵人,放心,你只是长得像陈婉清而已,你是另外一个人!” 然后后面一堆人窃窃私语:“对啊对啊,皇上说得对,这季贵人跟过世已久的婉清郡主长得真像!” “轰”的一声,季雨菲终于从梦中惊醒了! “郡主,郡主!”外头是白流苏的声音:“可是做梦了?” “没事。”季雨菲答了一声,望着账顶回想刚才梦里的情形,张琳那句“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清楚得就像刚在自己耳边说过。 于是便再也睡不着了,翻来又覆去,心里烦得不行,也许,这就是自己在担心的事情吧?今天下午自以为聪明地说忘记了以前的事,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就此提醒了陈长安那个变态,让他想着以后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话,最影响的就是康王和谢宜江,再怎么样,自己这具身体是康王如假包换的女儿,康王断然不会容忍自己被陈长安染指,而谢宜江么更是受害者,陈长安如果对自己真起了不轨之心,那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跟自己有婚约的谢宜江,说真的,“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还真是有可能啊! 想到这里,季雨菲不禁裹紧了被子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得找三公主求助啊,毕竟康王和谢宜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所爱的人啊! 许是听到了动静,外头白流苏的声音再次试探地响了起来:“郡主,您还没睡着吗?要不要奴婢进来陪您说说话?” 季雨菲想了想,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也没个结果,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白流苏就摸索着进来了,手里还抱着被子。 “不好意思啊,流苏,吵醒你了!”季雨菲坐起身说了声。 白流苏答了句:“没事,郡主,刚才奴婢也一直没睡着。”一边说一边在床前铺了被子躺下。 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中了,蟋蟀在窗前叫着,两个人一开始没说话,但过了会儿,稳重的白流苏竟然难得地先说话了:“郡主,奴婢斗胆,可否问下,今天下午在宫里还顺利吗?” 季雨菲心里一咯噔,甚至还侧头借着窗外依稀的月光和灯光看了下,地上的白流苏仰头躺着,并没见什么异常。 季雨菲便装作很是疑惑地问她:“很顺利啊,怎么了?” 白流苏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说这个话题:“奴婢见季嬷嬷回来后神色不安,郡主您看着也是,而且,郡主恕罪,之前您抄写的时候,奴婢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所以这是看见了自己写的那些歪七扭八的字、担心因此被陈长安责罚么?季雨菲温声安抚她:“没事,流苏,皇上没有怪罪。” “可是郡主,”白流苏坐了起来,对着季雨菲说了句:“奴婢害怕!” “你害怕什么呀?”季雨菲没多想,自动答了句,等反应过来,不禁也立马坐了起来:“流苏,你、你在害怕什么?” 不会是被这姑娘看出什么端倪了吧?想一想,上次在宫中住宿那晚,应该就是流苏跟着自己,这姑娘向来稳重心细,所以 季雨菲再一看,流苏已经跪在了被子上:“郡主恕罪!奴婢,奴婢可能是多想了!”声音听着有点颤抖。 “不,你没有多想!”季雨菲忽然感觉眼睛一酸,下了床扑了过去抱住了她:“好流苏,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我?” 耳边听得一句带着鼻音的“嗯”,季雨菲再也忍不住,抱着白流苏哽咽着说了句:“神经病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唉,总算有一个知道的人了,而且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季雨菲顿觉心中大定,这桩郁积在心里多时的荒唐事,一时间因为有了个可以诉说和商量的人,便又觉得有了解决的希望:“流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第六百零九章 担忧 果然,心细的流苏从宫中那晚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陈长安对自己的不正常,之后便总是努力地尽量不离开自己身边,以保证不让陈长安找到可乘之机,可惜有时候自己进宫并没有带着她,于是今天从宫中回来后便察言观色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郡主恕罪,奴婢不该妄加揣测,可是,可是”这事实在太不对劲了,白流苏一个姑娘家都觉得说不出口,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做出有违人伦的事情啊。 “没事,流苏,今天他没对我怎么样,我从御书房里提前跑了出来,所以季嬷嬷才担心的。没事,明天咱们就去找三公主,我决定了,不能再忍下去了,咱们得想个办法!”季雨菲主意打定,再次抱了下白流苏:“好了,先睡吧!” 之后两人倒是都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起来,季雨菲便拿了些府里的糕点带着白流苏往三公主府里去。 鉴于三公主如今算是在禁足中,府门也是难得地紧闭着,流苏上前拍了好几下,那门房才从里头探出头来,一见是季雨菲,倒是“哎哟”了一声后赶紧开门出来行了礼。 看来这阵子估摸着根本没人上门,季雨菲暗自觉得佩服,三公主还真是那什么“动若脱兔,静若处子”,一边想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她院子里去。 进了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难不成又开始练字了?还挺会给自己找事儿做的嘛!季雨菲便提高了些嗓门喊道:“阿宁,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没有回应,院子里也没有人,连个丫鬟都没见着。 “还挺沉得住气的嘛!”季雨菲嘀咕了声,然后又再次喊了声:“在干吗?有好吃的点心呢!” 眼看都走到正房门口了,还是没有回应,静悄悄的。 “郡主,好像没有人呢!”提着点心盒子跟在后面的白流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难道是去演武场那边骑马去了?还是去云湖边摘果子了?”季雨菲也不以为意,等下找个丫鬟问一下就清楚了。 好在刚打算找丫鬟,外面就传来了景姑姑的声音:“郡主来啦!” “哦,姑姑,我给阿宁带点吃的来,她去哪里啦?”季雨菲一边自己停下来等着景姑姑,一边示意流苏先把点心盒子拿进屋里去。 “进屋说吧!”景姑姑先示意季雨菲也进屋去,一边又吩咐跟着她的丫鬟守在外头。 “怎么,阿宁是偷偷溜到外头逛去了?”季雨菲一看就知道有猫腻,呵呵,刚才高看她了,什么耐得住性子、守得住寂寞,美食面前其实一切完蛋,这几天肯定是馋得慌跑出去找好吃的去了。 景姑姑却依旧不接话,看了下白流苏从盒子里拿出来的点心,笑了笑:“这点心看着就好吃,便宜姑姑我了!”一边说一边就自己坐下来拿起了一块点心开始吃。 季雨菲主仆俩有点看傻了,景姑姑以前可都是优雅端庄的长辈样子,哪里会跟三公主似的,一看到吃的就用手直接拿了吃?对了,何况正主儿三公主还没吃到呢,等她回来,美食面前,就算是自己亲师父,三公主也要发牢骚的。 那景姑姑一边吃一边抬头看两个人目瞪口呆的傻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三两下把那小点心给吃了,又用帕子擦了擦手喝了口茶,才招手让季雨菲也赶紧坐下来:“喝口茶,等姑姑慢慢跟你说,先说好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哦!” 好吧,看来这是又不知上哪里野去了,希望不会闯什么祸,季雨菲一边听话地坐下来喝茶,一边笑了笑:“姑姑放心,阿宁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心里有数着呢!” 景姑姑再次没接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本来呀,我估摸着,你不是也在禁足么,一时半会儿地不会上府里来,谁知你这孩子也是个胆儿肥的,竟然就这么出来了,怎么,可是给闷着了?还是有事想找阿宁说?” 季雨菲抬头跟白流苏对看了一眼,笑着回了句:“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儿已经把皇上让罚抄的给完成了,便想着今天过来放松一下,阿宁是出门玩去了?她自己不是说要在府里待一个月么?” 景姑姑听了,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姑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然后在季雨菲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压低嗓门说了句让她差点跳起来的话:“阿宁如今人在西南道!” “什么?!”季雨菲和白流苏同时惊呼出声,又同时掩住了自己的嘴。 这事太出乎意料了,季雨菲放下手赶紧追问:“姑姑,阿宁去西南道干吗?皇上知道么?” 景姑姑赞赏地看了下她,不错,问的都是要点:“皇上自然不知道,嗯,应该说,皇上应该不知道罢?不过,此事皇上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乐见其成。因为呀” 说到这里,景姑姑还笑嘻嘻地拿手指隔空虚点了点她:“阿宁此去,也是帮着黄大人和谢大人他们。” “最主要的任务,是要在那宋家两兄弟还没料到之前,千里奔袭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咣当”一声,季雨菲惊得立马站了起来,动作过大把个面前的茶盏都给带翻了:“姑姑,你,你的意思是,阿宁和宜江他们俩、他们俩一起悄悄地赶去西南道、赶去西南道刺杀宋家兄弟?” 季雨菲只觉得嘴里干得厉害,口水吞咽也很困难,说话很不顺畅。 “不错!”见季雨菲这个样子,景姑姑也终于敛了笑意,严肃地说道:“不用担心,阿宁他们事先做了周密的安排,西南道那边也有人手接应,就算失手,也能保证安然逃脱,当然,既然做了这样的打算,自然应该是有极大把握成功的” 有极大把握?可是这次是在敌人的大本营,不是京城主场啊,一旦失手,如何能保证安然逃脱?景姑姑这是在安慰她吧? 季雨菲脑子里“轰轰”作响,额角感觉有根筋在一直跳,身上也感觉没什么力气,坚持了下,终于还是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如果谢宜江和三公主出了什么意外那,那陈长安岂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第六百一十章 焦虑 想到三公主,西南道那边如今应该都知道宋昊哲是被三公主所杀、宋国公是被她所擒吧?那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而谢宜江则是此次平叛大军的副帅,这两人自己送上门,那宋氏兄弟应该是大喜过望吧? 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看着对面景姑姑严肃的脸,季雨菲心想,那自己要不还是死了算了,反正爱情和友情都没了,这一生的希望就此破灭,死了搞不好还可以穿越回去。 季雨菲只觉心在不断往下沉,机械地接过景姑姑再次给自己倒的茶,一饮而尽。 不行,嘴里还是干得厉害:“姑姑,再给我一杯!” 景姑姑抓住了她打算给自己倒茶的手:“好了,上次你不是挺镇定的嘛,中秋那一次,时间那么仓促,阿宁也给抓住了时机执行得很成功,这一次,时间更充足,参与的人更多,计划得也更周详,放心,也一定会成功的!” 见季雨菲依旧沉默不语地盯着眼前的茶盏,景姑姑叹了口气: “姑姑给你交个底吧,这次阿宁跟谢大人去,黄统领是派了精锐随行的,以前虎贲卫的人也有一些跟着阿宁去,哦对了,还有袁伯他们,他们应该是提早一点时间就出发的,据说那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你看,这么多人,别的不说,万一、万一计划出了什么岔子,也定能护得阿宁和谢大人全身而退的,放心好了!” “只是有一点,此事不可再让他人知晓,说起来,这几天应该差不多要行动了!” 从三公主府里出来,主仆俩脸色都不太好,季雨菲心里乱纷纷的,连带回到自己屋里后还是半天没回过神,好在旁边还有个白流苏,便赶紧吩咐她:“流苏,明天起,你每天早上去一趟那边,问景姑姑要最新消息!” 之后便倒在床上,看着账这几天就要行动了,搞不好这会儿刚好在生死打斗 午饭没怎么吃,继续对着账顶焦虑,有神策军和虎贲卫的精锐,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宜江上次说过护国公府自己还有一队人手,这次应该也带了去,这么多人算起来也不少了,保护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了晚饭时间,不行,焦虑解决不了问题,季雨菲决定找康王问问看情况。 康王听说女儿过来了,还挺高兴,顺便还问起了罚抄的事情:“昨儿进宫交给皇上了?可有说什么?” 提到陈长安季雨菲又觉一阵心烦,不禁皱了眉头:“没说什么!” 康王察言观色,以为女儿觉得让罚抄丢了面子,还呵呵一笑安慰她:“此次让宜江跟着黄平去西南道,其实也是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等他得胜归来,父王便去找皇上说说,好歹上次你也立了功,这次加一起,看能不能让宜江换个近一点的地方,最好能个把月回来一次,这样的话”小两口也不至于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了,传出去终归不是很好。 行吧,看来康王还在畅想着后面的好光景,那起码谢家那边还是挺有准备的,就指望他们俩这次一举灭了宋氏兄弟,这样以后也能更有话语权,季雨菲定了定神,跟她家父王不再多说什么,两人相对吃起了饭 但晚上便又做起了梦,一会儿梦见当时中秋时的惊险情形,一会儿又是谢宜江挥剑斩杀某个面目模糊看不清长相的“宋大公子”的刺激画面,中间还出现了指挥丧尸攻击“宋家军”的三公主,不光两边人马打得累,季雨菲自己在梦里也看得累,以至于醒来后都觉得累。 好在当天晚上睡在外头的是另外的丫鬟,这会儿还听见她说了几句呓语,并没有被惊醒。 醒来后的季雨菲便对着账顶又想了会儿,觉得不能再这么焦虑下去,做人应该乐观一点嘛,没看景姑姑就笑嘻嘻的,心理素质挺强大。 对了,白天景姑姑还提到了袁伯他们,难不成袁伯和萧梦醒也参与了?怪不得之前三公主回到京畿道就去找了他们,看来是早就有了想法。 但是要说袁伯参与是说得过去的,毕竟论作战经验,作为前皇帝身边侍卫队长的他是很丰富的,关键时刻能给三公主他们有效的帮助。但萧梦醒去能干什么?这人不是不会功夫么?季雨菲想不出他参与的理由。 既然想不出,便转而想别的情况。这会儿季雨菲把三公主和谢宜江的是身经百战,刺杀这种事情虽然不多,毕竟以前针对的多是丧尸,但哪一次不是冒着生命危险? 再者,根据季雨菲自己从电视剧里看到的,末世里的活人是最珍贵的,三公主别的不管,全身而退这种事,想必她肯定是最为看重也最为擅长的,谢宜江么好歹在西北边境也锻炼了两年,迎敌经验也算丰富,加上跟着他们的精锐们,季雨菲觉得胜算还是挺大的。 退一步说,如果真失败了,好歹两边还没正式开打,听康王说,大军开拔不算快,如今还没到西南边境呢,那宋氏兄弟,应该会把两人都做俘虏来要挟朝廷交换宋国公而不是杀之而后快吧? 不错!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觉得信心大增:宋国公还在京城押着呢,宋氏兄弟肯定会拿三公主和谢宜江当做交换筹码的,如果两人被活捉的话!要不然,明摆着能让他们的爹活着却不想争取,宋氏兄弟会被天下人唾骂的,后面肯定就不战而败了。 希望两人不至于抱着电视剧里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吧,三公主是肯定不会的,谢宜江希望也不会,入睡之前,季雨菲还是发自内心地祈祷了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刚在早餐桌边坐下,白流苏就跟她请示了:“郡主,可要奴婢给三公主那边送点吃的过去?”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昨晚被自己的想法给劝解开了吧,季雨菲夹了块看着就好吃的南瓜糕咬了一口,不错,挺香甜的:“没事,流苏,等会儿再过去吧!” 这会儿城门刚开没多久呢,就算有消息,也应该刚到府里不久,再者,结合上次信件被陈长安截留的经验,大清早就送吃的过去,有点太显眼了。 最重要的是,季雨菲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焦虑了 反正,最坏的后果无非就是当俘虏嘛,虽然这事不算很光荣,但,好歹不用死了不是? 第六百一十一章 开心 季雨菲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还可以,虽然不能左右远在西南道的三公主和谢宜江等人的行为,但最起码可以缓解自己的焦虑,于是便把它分享给了白流苏,毕竟这姑娘看着也挺焦虑的。 白流苏听了下,虽然觉得自己无法想象三公主被抓了做俘虏的场景,但,这只是最坏的推测,三公主那么英明神武,肯定不会发生的,所以那就听郡主的吧! 于是主仆俩便暂时稳下了心神,开始了一天一次过府送食以打听情况的活动,连着六七天,景姑姑都表示没有什么消息,季雨菲便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中间陈长安让人送来了一些首饰和衣料,说是对康王府郡主静心在家思过的赏赐,把个康王给高兴的,眼看女儿接了礼单在手,还装模作样地当着那大太监的面教导了她一番,意思是不可辜负了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期望,从此要努力做个贵女典范。 典范就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典范,而且典范这词在21世纪都被用来骂人了,季雨菲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连带把手上的礼单也递给了旁边喜滋滋如释重负的季嬷嬷,然后便带着白流苏回了自己院子。 白流苏觑着她脸色也不敢多说,倒是季雨菲自己,等进屋坐下了,才冷笑了声:“流苏你看到了吧?你说这人他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而且一个守着孝的姑娘,首饰和衣料也用不上吧?典范总不能穿得花枝招展的吧? 再说了,“后宫里如今好歹也有后妃四个人了,他要再不满足,总有大把的美貌姑娘上赶着,多纳几个就是了,怎么就”一定要看上我这个堂妹呢?而且还不是远房,是同一个皇祖母的堂妹啊! 想到此,季雨菲忽然心生一个念头:心病还须心药医,眼看陈长安这么神经兮兮的,万一哪天又被他给单独召见啥的,是不是可以藉此打听下他有啥童年阴影? 贵为皇子,原生家庭虽然看着让人很羡慕,不过宫斗剧里早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宫廷秘事,也许就那么巧合,有那么一两件让这位当初的三皇子给撞上了呢?毕竟以他那副长相,小时候也应该早就成了后宫各种争斗的活靶子吧? 或者就是童年时被张大学士什么的长辈给逼得太狠了呢?这个以前自己也想过了,也许下次翻脸时可以拿出来刺激一下? 当然,上赶着的事情还是不能去做的,真要逼急了的时候才可以,心理有问题的人得慎重对待,尤其这个有问题的人还是当朝皇帝。 不过,也许是因为得了赏赐的缘故,季雨菲如今又变得乐观了,这件事上,一来可能确实是陈长安长得太好看,二来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暴力行为,再者,在季雨菲的心目中,到现在为止,除了康王已经被认可为父亲外,其余的皇室中人,哪怕是太皇太后,也就是出于尊敬而已,没有什么太大的亲情,严格来说,跟对谢宜江那位祖母谢老夫人的感情其实差不多,反正这两位老太太对她都挺好的。 所以陈长安这人,从季雨菲这边的心理接受度来说,其实也没有堂兄妹那种心理影响,以至于到现在,季雨菲也有点唾弃自己:虽然讨厌陈长安的行为,但,竟然也没到痛恨的地步! 看来长得好看确实挺影响人误判的,这要换做一个丑男,呃,那自己估计早就要被气死了吧?结果现在竟然还想着要设法帮他找出童年阴影? 算了,这种事以后碰上了再说,当务之急还是等着西南道那边传来的消息,好在又过了两天,在白流苏还没出发去三公主府的某天早上,眼看离一个月的禁足期都没剩几天了,景姑姑派人来说三公主请郡主过去做一顿水煮鱼。 季雨菲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水煮鱼可是三公主走之前才做给她吃的,这次景姑姑让自己过去做一顿,看来是有消息传来了。 当下便忙不迭地带着白流苏过去了。 果然,季雨菲刚进屋,景姑姑就满脸喜色地过来捉住她的手:“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两人自然都清楚,当下把个季雨菲给喜得,用力一把抱住景姑姑直嚷嚷:“太好了!太好了!”眼泪随之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好在旁边的流苏听了也在抹眼泪,等放了手看景姑姑,其实也眼角湿润,三个人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便带着泪哈哈笑了起来,这些天的焦虑一扫而空,顿觉说不出的开心。 季雨菲双手一拍:“姑姑,咱们中午就做顿水煮鱼,再喝两杯酒,好好庆祝庆祝!” “好,听你的!”景姑姑也高兴地手一挥:“咱俩不醉不归!哦不,醉了你就歇在这儿!”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 于是之后就着水煮鱼和酒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两人真的喝了个半醉,等季雨菲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流苏站在床边抿着嘴直笑。 “流苏,你笑什么?我,我没说啥醉话吧?”季雨菲顿时有点心虚。 “没有啊!”白流苏面不改色地回答。 这种时候可不能拆自家主子的台,尽管当时郡主都抱着枕头一直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喊着“阿宁,你好厉害啊,我太崇拜你了!”、“宜江,我太高兴了,啊,我好想你啊!”之类的醉话。 “那你笑啥?”季雨菲还是怀疑,这稳重的姑娘如今看来也开始调皮了。 “哦,是这样,”白流苏笑得更开心了:“刚才景姑姑说,早上送来的消息只说计划成了,想是怕大家挂心,刚才又收到了更详细的消息,说宋氏兄弟被杀,西南道叛军群龙无首,已经被黄统领所带大军打得溃不成军了,这事皇上那边都已经知道了,如今街上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不明摆着的嘛,要不然怎么说“擒贼先擒王”呢,季雨菲觉得后面的事情不用她操心,便还是问自己所关心的事:“那他们俩什么时候回来?” “哎呀郡主您忘啦?”白流苏觉得自家主子也是被喜悦给冲昏头脑了:“谢大人是黄统领的副手,就算这次计划成了,回头他也得跟着大军彻底平叛了才能回来啊!” 唉,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季雨菲顿觉喜悦度降低了不少,白流苏便赶紧提醒她:“刚才王爷也派人过来了,说让您赶紧回去,他有话问您!” 第六百一十二章 惊叹 难道康王那边也知道了什么?季雨菲立马坐起身,感受了下,还行,头不晕不痛,又闻了下自己呼出的口气,好像也没什么味道,行吧,那就赶紧回去。 下了床洗脸梳头后回到王府,还挺无缝衔接的,到了正房刚好听到康王在吩咐人上菜,见女儿进来便示意她坐了,然后一脸乐呵呵地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问她:“宜江那边的事都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啊,而且比你听说的估计还多呢,季雨菲有点小得意,便点点头套康王的话:“父王你都听说什么了?” “自然是宋氏兄弟被杀,西南道已溃不成军!”康王一口气说完,不禁高兴地眯了眼,哎呀,别的不说,在选女婿的眼光上,皇兄可绝对不能跟自己比啊!得,赶紧喝口酒助助兴! 季雨菲看他那样子,暗自笑着撇撇嘴,肯定是在得意自己选女婿选得对呗,便笑着又问他:“那,父王,你可知,这宋氏兄弟被杀,具体是什么个情况?” 康王摇摇头:“具体情形,还是得等大军班师回朝时才知分晓,也不知是不是跟宜江有关。”是的话,那谢宜江的功劳就大了,哎呀,那这女婿比自己以前预期的要出色多了啊!谢大哥养了个好儿子呢! 高兴得康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季雨菲见他这般高兴,便也不卖关子了,点点头直接说了句:“自然是跟宜江有关!” 还真的是啊,康王顿时惊讶地放下了酒杯:“你如何知道?” 这事,朝廷都还没有对外公布呢。 不过,转眼想到女儿大半天都在三公主府里,她能提前知晓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阿宁跟黄平素有来往,再者,之前虎贲卫的人,搞不好也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康王想到此,自认明了了信息来源:“阿宁告诉你的?还有什么消息?” 反正计划已成,而且是自家父王,季雨菲如今正愁找不到人分炫享耀呢,这会儿便得意地对着康王说了:“不是阿宁告诉我的,阿宁如今还在”一边说一边故意拖长了声音:“西南道呢!” 眼看着康王瞪大了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季雨菲紧跟着再次抛出重磅消息:“所以那宋氏兄弟啊,其实是阿宁和宜江两人一起带队杀的!” 这话一说,康王终于惊讶地站了起来:“此事当真?!” 季雨菲点点头:“自然是真的,父王你要不信,明早跟我去阿宁府上一看便知。不过这件事如今咱们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宫里应该也还不知道吧?” 原来还有这种事!怪不得报到兵部和宫里的只是简单的结果,并没有说个中详情,看来大家都不知道内情,也都以为阿宁老老实实地在府里禁足呢。 只是这件事既然连皇帝都不知情,那,应该是阿宁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吧?那她如此冒险,又是为了什么呢? 康王没有立即问女儿具体情况,而是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趟,不知在想什么。 “父王你别走啦,喝点酒再吃点菜吧。”季雨菲放出这么个重磅炸弹,很满意看到她家父王一副震惊的样子,希望等下不要跟自己那样喝个半醉就好。 康王还是又来回走了几趟,之后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才看着季雨菲感叹了句:“清儿,阿宁可真是憾为女儿身啊!” 一个姑娘家,又贵为公主,说她有所图,似乎也不太可能,那么只能是生性使然,只是,此种才能放男人身上可以,放在一个女儿家身上,就有点遗憾了啊。 这话季雨菲不爱听,不以为然地反驳康王:“什么叫憾为女儿身,父王你这是性别歧视!难不成女儿家就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才叫女儿家么?古往今来,在外建功立业难道就只能是男人家干的事?”男人家也没几个能干得成三公主如今干成的事吧? 所以季雨菲一心要替三公主正名:“不是我说,这件事啊,虽然宜江肯定也起了很大作用,然后还有别的很多人,但想到这个计划的肯定是阿宁,负责指挥的也肯定是阿宁,父王你信不信?” “再说了,也幸亏阿宁是女儿身,她要是个男儿,那”宫里那个位子能否轮到陈长安,可就不好说了。 女儿的话说了半句,但康王听得明白,也幸亏阿宁是个女儿身,要不然回头大家都该担心是否功高震主了。 想到此,康王也附和着女儿话里的意思感叹了一句:“阿宁可真是厉害啊!”是真的厉害。 接着便又想到自家女婿谢宜江:“当然,宜江也是有胆色,这事虽然阿宁带头,但也得大家配合得宜,说起来,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哪!”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等惊心动魄的隐情。 说着说着便又高兴了起来:“明儿早上父王就跟你谢伯父他们说去!也不知他们知不知道,此事之前自然保密,不过这会儿事已成,让自家人高兴高兴总不要紧的!” 季雨菲觉得也没问题,谢家也是靠得住的人家,不会大肆张扬的,尤其是现在宫中都还不一定知道的情况下,无非就是让他们这些挂念宜江的亲人们早点安心罢了。 当下父女俩便接着喝酒吃菜暗自庆祝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康王便果真去了护国公府,拉着他家谢大哥满怀激动地把事情给悄悄说了,饶是谢遥也算定力强,听了之后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之后更是后怕得一屁股坐下半晌没缓过来 然后在刚好一个月之后的那天早上,城门口刚打开不久,当天刚好值守城门的校尉徐嘉明便看到,一身黑衣骑着黑马的三公主,带着一队侍卫风尘仆仆地进了城。 眼看三公主和后面的人马都全副武装,本着职业习惯,徐校尉就自以为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没指望能有回答的话:“公主,您这是出了趟远门么?”后面跟着的两个侍卫背上还都背着个大包袱,按说今年因为事情多,皇家也没开展传统的秋啊? 出乎意料的,三公主嘴一咧,眉毛一扬,竟然回答了,不仅回答了自己从何而来,也回答了徐嘉明好奇看着的那两个侍卫背上的大包袱: “哦,我们从西南道回来,包袱里是宋国公两个儿子的人头。” 第六百一十三章 热烈 多少年后,老眼昏花耳朵背的徐嘉明,依然能清晰地跟儿孙们一字不差地复述这句话,并加上一句儿孙们也能一字不差复述的感叹: “太爷爷啊,呵呵,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认定了这条追随公主殿下的康庄大道!” 不过当时听了三公主这句话,其实徐嘉明是倒抽一口冷气并震惊地连退好几步,大清早的,突然来了这么个大刺激,守着繁华京城的大门,谁也不会有这等预期啊。 三公主也没跟他多废话,说完了便一抽马鞭,直接率队打马而去,留下城门口一众人,看着队伍绝尘而去,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头儿,刚才咱没听错吧?那包袱里面竟然是人头?!还是宋氏兄弟的人头?!” “所以三公主直接千里走单骑、端了宋国公的老巢?” “什么端了老巢!是让宋国公,哦不宋贼,直接断子绝孙了!嘿嘿!” “厉害啊!之前不是说那宋驸马,哦不,小宋贼,也是让三公主给杀了?三个儿子啊,宋贼得气得直接吐血而亡吧,哈哈!” “三公主太厉害了,有情有义啊,这下二公主可以含笑九泉了!” “嘘,轻点儿!不可妄议!” “怕什么!这是好事!新帝登基,三公主为皇兄分忧,身先士卒,平叛如此顺利,太平盛世之景啊!” “越说越没边儿了,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 “哎呀,三公主真是太厉害了,铁血之人啊,佩服!佩服之至啊!” 徐嘉明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含笑听着,拳头却紧紧地攥着:刚才在三公主后面的那支队伍里,他可看见了自家堂弟徐嘉捷,阿捷那死小子也看见他了,还朝他眨眨眼睛笑了笑,nnd,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愣是没跟他透露一点风声! 徐嘉明感觉自己心中有很点是羡慕嫉妒,想着等下中午吃饭时得抓紧时间去找下大哥徐嘉惠好好说一说,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唉,说起来,徐家跟徐贵妃这略沾亲带故的同族关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三公主这支队伍虽则低调,但如此快马加鞭的一行人,加上又是三公主带的头,城门口这么简单一句话,便如一阵风,很快就吹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等三公主午后从宫里出来,宫门口已经远远地聚集了很多人,就等着看她一眼。 上半年皇帝大行,之后先太子也薨逝,再之后又有若干事情,老百姓们也过得小心翼翼,本以为寡淡地过完上半年就差不多了,结果宋国公竟然又反了,虽然远在西南道,但西南道盛产水果稻米,很快,京城里的物价就闻风上涨了。 稻米还好说,水果可不好买在家里囤积,这阵子大家便时不时地痛骂宋国公府几声,就盼着朝廷大军能早日平叛。 本来还想着得过个一段时间才能听到好消息呢,谁知毫无预兆地,这大军也才出发不到一个月吧?三公主竟然就这么一举带着宋家兄弟的人头胜利归来了! 看来是新帝新朝新气象啊,可以过个好年了,大家越想越开心,便使劲地鼓掌欢呼! 季雨菲也在人群里面,从景姑姑给她送信开始,就觉得王府已经承载不了自己的欣喜若狂了,于是在旁边眼看着也是一副想要出门的白流苏的“撺掇”下,主仆俩便也跑到了宫门口等着迎接三公主。 白流苏:郡主冤枉啊,奴婢其实只是想要您到三公主府上迎接,哪里想到您会要亲自到宫门口来啊,不过,还是您这法子好,看着这么多迎接的人,简直热血澎湃啊! 季雨菲当时的想法是,宫里暂时不想进去,去了也只是去太皇太后那边,此事是朝廷大事,自己就不要掺和了,但三公主是自己姐妹啊,宫门口迎接她凯旋很应该啊!再说了,看着这么多来迎接的人群,多过瘾啊! 还真是,三公主等人出来时,也不知谁带的头,人群突然自发地鼓起了掌,连带着一阵阵的喝彩声:“好!”、“三公主威武!” 等到三公主上了马,鼓掌就更热烈了,太威武了有没有,偏偏三公主还长得如此美,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啊,一身黑衣一匹黑马,就那么面面带无威表仪情地看着朝她欢呼的人群,哎呀,太难以相信了!古往今来,这样的女中豪杰也没几个吧? 三公主见大家鼓掌,同时又看到了人群前头的季雨菲和白流苏,嘴一咧,腿一夹马腹,便向着她们缓缓过来了。 这下人群的鼓掌就更热烈了! 眼看就要走到人群前面了,许是被众人情绪所感染,又或者是感受到久违的京城干燥舒爽的空气和阳光,又或者,因为目标达成一身轻松,高高坐在马背上的三公主,便朝着仰头看着她一边鼓掌一边傻笑的季雨菲她们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彼时,秋天午后煦暖的阳光照在宫门口,阳光地里一身黑衣的三公主,笑颜犹如这个季节最美最灿烂的金色菊花瞬间开放,震撼了所有的人。 三公主不笑的时候已经够好看的了,可是原来笑起来的样子才是真的美啊,人群里的男女老少们,更加用力地鼓着掌,浑然不觉眼角流下了感动的泪 后面的侍卫们看不清三公主的表情,不过也可以想象,当时一箭射中那位宋家大公子的额头,三公主就高兴地大笑了一声,结果那跟在大公子后面的二公子,竟然就看傻了,来不及反应之下,便被徐嘉捷给射中了同样的部位一命呜呼。 所以,跟在被老百姓如此热烈相迎的三公主后面,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努力绷着装严肃的面部表情便都失去了管理,瞬间破了功。 宫门口的这一幕,之后在京城被大家当做了好久的谈资,那些亲眼见过三公主如花笑靥的人们,更是成了茶楼酒肆最受欢迎的人,一开始都被免了茶水费或者送了下酒菜,太幸运了有没有?百年难遇啊! 老百姓们也想得开,虽说不够格做三公主的驸马,但能有幸看她这开怀一笑,这辈子都值了啊!没当面看到也没关系,听人家说也过瘾啊! 此外呢,酒楼老板们虽然也没有当面见此盛况,但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对三公主,以及,康王府郡主的感激之情。 无它,当时在宫门口,眼看三公主打马率队要走人,队伍前面的康王府郡主赶紧喊了声:“阿宁,等下早点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三公主回头嘴一咧:“多做点红烧肉!” 得,就这么着,这些天但凡进酒楼的,红烧肉必点,反正秋风已起,确实也该贴秋膘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周到 怀着兴奋的心情,季雨菲听了三公主的话,打算赶紧回去做红烧肉,一转身,哟,不远处那两个急匆匆要走的背影,看着应该是西门冰箱,哦不,西门丁香吧? 白流苏脸色一板,这两人竟然肆无忌惮到宫门口来了,回去得好好跟母亲说说! 季雨菲赶紧一拉她:“哎呀,人家也是想看三公主的风采嘛,大喜的日子,你就当做看不见吧!行了,走吧!” 回到王府,带着早就给三公主做过不知多少顿红烧肉的大师傅们一顿热火朝天的指挥操作,自己又亲自在旁边帮着做了辣子鸡块,没办法,三公主这人,平时对吃的来者不拒,关键时刻,还是要这些硬菜。 当然,好菜还得配上好酒,为此,康王也是慷慨地让人从地窖里拿出了几瓶珍藏的好酒,得知三公主要带着她的好兄弟们畅饮,更是知情识趣地只吩咐女儿带着好酒好菜过去,自己则低调地去了护国公府。 晚上回来,康王的神色看着就没那么轻松了,得知女儿宿在了三公主府里,也没说什么,只在第二天一早,让人给女儿传话,说有事找她,又说三公主如果在,也让她一起过来。 那边正吃早饭的两人,听了季嬷嬷亲自过来传的话,左右无事,吃完饭便过来了,季雨菲开门见山:“怎么啦父王,可是宫里有什么反应?” 据三公主说,昨天进宫跟陈长安禀明情况,对方虽然表示震惊,但也没有多表示,只说长途劳顿,让她先回府安歇,想来也是在想该如何对此事反应。 季雨菲则在旁补充,说跟着三公主去西南道执行任务的那些人,昨晚在前院一起吃喝住了一晚,今天歇息一天,明早就会马不停蹄地继续赶回平叛大军了,又说昨天康王给的那几瓶好酒,他们就只开了一瓶,其余的都带回去了,说要跟谢大人和黄统领他们一起喝。 康王没理女儿的这些琐碎小事,只说要三公主做好准备,虽则杀了宋氏兄弟可算头功一件,但毕竟是私自行事,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以防出现中秋那日皇帝所说“翻脸不认人”的情况:“昨日叔王听说,你出宫门时,宫门口人山人海,一片鼓掌欢呼声,清儿你也去了是吧?此事,风头太盛,难免落人口实。” “父王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借此来说阿宁太得意了是不是?那让他们说呗,有本事他们也去西南道杀一个啊!”季雨菲很不以为然,康王也太审慎了:“说到底,其实就是看皇帝的态度对不对?好歹他刚登基,阿宁这是在帮他!他要连这点肚量” “放肆!”康王急喝出声制止女儿继续乱说话:“反了你了,竟然还排揎起”到底不忍说下去,毕竟是自己女儿。 季雨菲撇撇嘴浑不在意,毕竟昨晚三公主已经跟她透露了些信息,说回头会跟她细说,听着去西南道也不是单纯地为了杀两个人,就说么,三公主哪里会是那么冲动行事的人。 康王么向来是保守主义,小心谨慎惯了,说自己两句也无所谓,反正如今计划成功,谢宜江也安全返回了大军,季雨菲只觉春风得意心情爽。 不过康王大清早叫她们俩过来,可不只是为了提醒三公主要低调,照他的意思,最好三公主今日再进一趟宫,好好跟皇帝请个罪担个责,这样回头皇帝就不好意思再怪罪她了,然后便能就坡下驴赏赐她的功劳。 这话三公主还没接呢,季雨菲又不爱听了,反正只要涉及到陈长安,让谁去跟他低头自己都觉得不痛快,当下便反驳道:“凭什么啊,帮了大忙还得去道歉?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得,女儿油盐不进,好在当事人是三公主,康王忍着脾气转头劝三公主:“阿宁,你觉得呢?” 三公主没接话,只反问他:“叔王你是在担心我底下那帮兄弟吧?毕竟皇兄不一定会拿我怎么样,那很有可能会治他们的罪,包括黄平和谢宜江他们,对吧?” 啥,还有这事?季雨菲立马警惕了起来,不是吧?怪不得康王紧张,原来是在为宜江他们考虑啊。 也对,宜江当的是朝廷的官,带的是朝廷的兵,如今却贸然跟着三公主这么个无官无职无任命的公主去了西南道,也幸亏是成功了,要不然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也得是正儿八经的君啊,三公主可不是皇帝啊。 季雨菲就有点歉意地看了康王一眼,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又着急地问三公主:“父王说得对哦,师出无名,还真有可能借此治他们的罪。” 又转头问康王讨意见:“不过父王,好歹能功过相抵吧?”大不了无功无过好了。 三公主却嘴一咧,探过身子拍了拍季雨菲的肩:“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又对着康王拱拱手:“叔王放心,之前我已有对策,断然不会牵连到其他人,不仅不会,他们也只会有功有赏!” 见父女俩一听都是一副急切的样子,三公主眉毛一扬:“回头再跟你们说,此事很快就会知晓。” 意思是现在暂时不透露?季雨菲有点着急,康王毕竟这方面有经验,打个手势制止了女儿进一步的询问:“既如此,叔王就放心了!”这方面,三公主可从来没掉过链子,想来阿景也好,袁鸣也好,肯定都在事先帮她仔细筹划好了。 想到那两人,康王心里一松,没错,这件事又不是三公主一个人做成的,如此重大之事,事先肯定都一起反复推敲过,断不会鲁莽行事,也是自己多虑了,谢大哥则是爱子心切,关心则乱,看来回头少不得再去跟他说说。 这么一想,康王对这位侄女再无不放心,神色轻松,只笑嘻嘻地转而问起了西南道的美食之类,三公主也不负所望,砸着嘴说起了当地吃到的一种香辣牛肉粉:“可好吃了,那地方湿热,吃了出一身汗,特别舒服,哎对了,就那谁,徐嘉捷,你们还记得吧,就是过年时射箭比我还厉害的,竟然一点辣都不能吃!唉,太可怜了!” 怎么个可怜法,康王父女俩对看一看,都识相地选择了不去问,但凡说到吃的,三公主就不再是那个面面俱到的人了,跟着她的人想来也确是可怜。 三个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西南道的美食,外头季嬷嬷急匆匆进来,说宫里来人,请三公主和郡主去趟天牢。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天牢(上) 去天牢?啥意思?季雨菲直觉地一哆嗦,吓得季嬷嬷赶紧解释:“郡主,宫里只来了几位公公,并没有别的人!”那应该不是押人去天牢的架势,何况那公公还说了个“请”字。 康王则很不高兴,不管是什么个情况,让两个花一般的姑娘去天牢那种阴森森的鬼地方干什么?他那位皇帝侄子是什么个意思?康王感觉肚子里有股无名火很想发作出来。 相比而言,还是三公主最淡定:“走,先问问去!” 一问才知,是那关押在天牢的宋国公宋延泰,昨天下午被告知了他两个儿子的死讯,一开始自然是不相信,后来听说两人的人头都被三公主带回了京城,当时就暴怒扬言要见三公主一面,未获同意。 谁知过了一晚人倒是冷静下来了,宋延泰却依旧坚持要见三公主,且又加了康王府郡主,说要问问她们俩一些事情。 那来康王府通知的大太监是个会来事的,虽然是来传达皇帝的意思,但见康王神色不虞便一直陪着笑,又说那宋延泰关押的地方并非寻常天牢,虽然比不得日常住处,却也是干干净净挺宽敞的一个地方,宋延泰在里面还能写写字什么的。 饶是如此,康王也还是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阿宁去也就是了,何苦让郡主也去,万一那宋延泰” 那大太监便又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大理寺的人说了,宋延泰乃朝廷要犯,守卫森严,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皇上来之前交代奴婢,绝对不能让那宋贼伤及公主和郡主半根寒毛,所以等下宋延泰就会被用铁链铐了他双手双脚,王爷大可放心!” 行吧,姿态就故作到这里,康王甩了下袖子管自己回去了,反正那太监已经言明自己不让跟去。 季雨菲回想了下,古装剧里但凡是大佬被关押,肯定都是用铁链子固定住的,除非这人走火入魔狂性大发挣脱了铁链,一般几无逃脱的可能,而且那种人只在武侠玄幻剧里出现,日常生活里不太可能。 再说了,宋国公府以前不是号称人出身么,如今就算有功夫,照中秋那晚被三公主狙杀的情形来看,功夫应该也不是太厉害。 想到此,便放心地朝季嬷嬷笑笑,朝三公主招呼道:“那咱们去吧!”刚好可以见识下天牢套房是什么个样子。 当然,毕竟是牢房,再怎么,也还是牢房,所以跟在三公主后面走进去的季雨菲,稍微有点失望,那太监说话不老实,虽然干净宽敞,但这牢房其实是在天牢的最底部,很是阴冷,好在进去后看到门边的椅子上放了两件大氅,借着里面昏暗的灯光,看着是一黑一深灰,想是给她们俩预备的,三公主表示不用,季雨菲则是毫不客气地拿起那件深灰色的闻了下,还带点隐约的好闻香气,便披在了身上,别说,披上后摸了下,这大氅挺舒服的,保暖效果非常好。 坐下后看了下周围,可以看出,这间牢房本来确实挺宽敞的,但如今在她们前面竖起了一排带着尖刺的高大木栅栏,宋国公宋延泰就被隔在了栅栏后面,鉴于光线不算太明亮,季雨菲瞧着,里面看着确实有桌有椅,桌上还有笔墨纸砚。 但毕竟是牢房,又是在地底下,空气不流通,味道就不太好闻,好在如今身上披了件自带香气的大氅,季雨菲就用那大氅掩着鼻子,并在那太监退出去要关门时特意制止了他。 保持空气流通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么,呵呵,万一宋延泰突然发狂,那要呼救要逃也动作快一点。 那宋延泰本来是在恍若未觉一般地自顾自写字,这会儿倒是说话了:“郡主放心,今日请二位过来,只是想问一些事情。” 听着还以为你在见客呢,季雨菲心里暗笑,如此淡定,这宋国公倒也“配得上”这处牢房待遇,没看衣服是以前穿的绸缎袍子,加上那一副专注写字的斯样子,也就是光线暗了点儿,摆设简陋了点儿,要不然你说它是书房也可以。 当然,此种氛围立马被一屁股坐下的三公主给打破了 这家伙探身往宋延泰那边桌子上放置的那些东西看了看,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了声:“没吃的啊。” 听声音就知道,她还有点小失望,季雨菲努力憋着笑,宋延泰倒是愣了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说了句:“三公主倒真是性情中人。” 这词正好,百搭啊,但凡是自己看不过眼或者匪夷所思的行为,都可以当面来这么一句,也不知是夸你呢还是骂你呢,季雨菲又努力憋着笑撇了撇嘴,然后清了清喉咙主动开始问道:“请问宋国公叫我们来是想问什么?” “宋国公,呵呵!”宋延泰笑了笑:“外头的人,想必现在已经口口声声骂作宋贼了吧?” 这话说得季雨菲有点尴尬,好歹现在还没盖棺定论嘛,对对手也是需要适当尊重的,便笑一笑说道:“圣旨一日未下,便还是一日的宋国公。” “不错,不错,真不错!”宋延泰又笑了笑:“没想到老陈家歹竹出好笋,可惜啊,只是两个姑娘!” 这话一说,季雨菲立马不服气了:“姑娘怎么了?难不成宋国公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 “自然不是,”宋延泰干脆“呵呵”笑开了:“要论生孩子,自然是要靠姑娘家,只是老陈家的皇位继承,那可不能指望你们俩啊,婉清郡主,你说对不对?” 这话说得季雨菲哑然,好在旁边的三公主接过了话头:“说吧,你让我们俩来是想问什么?我是如何带队灭了你那两位儿子?” “我觉着吧,宋国公,你那两位儿子,正好就是败在轻视姑娘家这件事上,两个人都对本公主杀了宋昊哲这件事表示根本不相信,哦对了,你那个大儿子还算正常,老二就有点奇怪,每次看到我,对,我们中间见了好几次面,每次都是眼睛盯着我眨都不眨,还咽口水” 三公主说得很形象,季雨菲脑补了下画面,意思是那宋家二公子是个贪图美色的?看一下对面的宋国公,神色间也颇有遗憾:“老二确实在这方面自制力差了一点。” 只是差了一点?意思是老三宋昊哲那个ian犯才算差得很?想到此,季雨菲不禁冷笑了一声:“你们老宋家这棵歹竹上出的好笋更不多啊!” 宋延泰没接话,只顺着三公主刚才的话往下问:“那三公主,你是如何把他们俩给?”说到后来,脸上终于露出了悲怆的神色。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天牢(中) 这话一问,季雨菲直觉三公主要来劲了。 果然,三公主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看了下周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声:“这地方不错,确实挺宽敞!” 季雨菲宋延泰: 接下来,在三公主连比带划地讲解加演示下,两人总算是知道了宋氏兄弟被杀的前后过程,季雨菲注意到,宋延泰听得很认真,中间还特意插话问了几个问题,三公主也都耐心地一一解释了。 整个过程,说三公主是个说书的也不为过,而宋延泰则像个专注的听众,情绪也很是克制,让季雨菲这个旁观者看得感津叹津不有已味。 三公主是这么开头的,毫不藏私: “我那大风挺给力,说明你们西南边进贡的马确实好,徐嘉捷他们的马儿,到第二天就明显跟不上了,我就想跟他们分开走。” “结果大家死活不同意,好在谢宜江那马也不错,勉强算跟得上,我就只好同意跟他一道先走,其余人看情况,反正我们出发得早,时间来得及。” 听到这里,宋延泰看着季雨菲插了第一句话:“谢宜江便是郡主那位定了亲的未来夫婿吧?” 见眼前两个姑娘都一脸“你难道不知道么”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宋延泰不禁一乐:“是老夫想岔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话,三公主自然不明白,本来人家就对这些“小节”不懂,季雨菲稍微想了下,感觉应该是孤男寡女一起赶路不太好的意思,也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的好吧?再说了,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季雨菲去了趟中南道算是知道了,当初自己都骑马骑得蓬头垢面的,去西南道的两人肯定是昼夜赶路、风餐露宿的,谁还有心思去琢磨别的事啊! “不错!”宋延泰听了季雨菲的话双手一拍:“所以说,你们俩确实是唉!可惜了!”露出点遗憾的神色。 季雨菲不再理他,这点脑子总还有的吧?便催三公主:“然后呢?” “然后我们俩就先到了啊,到了后就先好好休整了一番,找好吃的!对了,陈婉清,他们那里,满大街都是牛肉粉,但是牛肉粉跟牛肉粉还是很不一样的,我吃了三家后就品出区别来了,也不是看价格,哦对了,我听你的,每次吃之前都会先还价,还别说,真的还下来了,我估计他们是听我口音觉得是个外地人,这一点,中南道那边的人要厚道一点” “阿宁!”季雨菲忍无可忍截住了她的话,眼看宋延泰也是一副很是忍耐的样子:“说重点啦,牛肉粉回去我给你做!” “哦好的,多放点辣子,那牛肉粉没有辣子不香!”三公主意犹未尽地结束了牛肉粉的话题,转到了重点上: “反正我们俩提前了大概三天,说起来徐嘉捷他们已经很给力了,然后我们就派人上门去约你的两个儿子,对了,说起来,本来我们还以为你们那边的大军已经早就出发了呢,其实没有,我觉得,宋国公你的两个儿子反应不行!” 宋延泰点点头,插了第二句话:“不错,我那大儿向来刚愎自用,事情还没做就先放大话,老二么从小就喜欢当个跟屁虫,其实反倒是老三阿哲”说到这里苦笑了下,对三公主又解释了句: “两军交战,断无主帅先行的道理,不是大军没有出发,是你们没有碰到,说起来,你们往西南道的路线,是那位谢宜江规划的吧?养孩子方面,谢家倒确实比我强,谢遥的这两个儿子我都见过,稳重内敛,听说谢远的几个孩子也都不错。” 又朝季雨菲点点头:“你家父王别的不说,选女婿的眼光倒挺不错!” 季雨菲一听,顿觉一股与有荣焉的情绪涌上来,哎呀,这会儿都觉得披着大氅太热了,便拿下来抱在了怀里。 “好吧,不过也不能说他们俩反应不行,”三公主有一说一,又给了宋氏兄弟一份肯定:“西南道不是还有西南大将军么,那人才是个靠不住的,我们俩到了后,第一时间我就去找他了,谁知竟然找不到,都找了两天,才发现早就被你们给关押起来了,这事竟然朝廷这边都不知道。” “西南大将军王中禹,德行、才干皆不足,”宋延泰第三次插了话,似笑非笑地问三公主:“如今想来,其实是你父皇有意而为之吧?” “说来也是当初老夫自己眼瞎,心里有想法,见你父皇派来了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将军,还暗自窃喜,以为天助我也,现在想来,怕是你父皇早就不怀好意、想请我入瓮吧?” 季雨菲在旁边听着,对那位大行皇帝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是典型的养虎为患吧?或者更确切点说,既然明明知道对方有野心,皇帝也算是助纣为虐了吧?要不是三公主千里奔袭,两边真的打起来,而且万一不分胜负、一打好久,倒霉遭殃的不还是老百姓么? 不过对宋延泰的这番质疑,三公主是这么回答的:“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一开始不还是你自己先起了心思么?我父皇是皇帝,总得提前防范一二吧?” 这话一说,宋延泰便闭上了嘴并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她继续说。 三公主便终于说到了对付宋氏兄弟的经过:“王中禹提前完蛋了,那只好去找你那两个儿子。” “先让人送了帖子到府上,约了在一处酒楼碰面,那酒楼上面是客栈,然后我和徐嘉捷,我们俩箭术最好,就事先包下了客栈那一整层。” “说实话,我们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毕竟那是你们西南道的地盘,本来还怕事先被盘查,或者你那两个儿子来的时候会被四面埋伏来个谢宜江说的瓮中捉鳖,谁想竟然都没有。” “这一点,其实从城门口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了,我和谢宜江到的时候,还生怕我那大风太招眼,谁知城门口的士兵也就看了那么两眼,后来其余的人到的时候,还特意分散了几个城门进去,也说没受到什么盘查,大概是没想到我们会去吧?” 见宋延泰点头轻叹,三公主便又说:“这些其实都不要紧,毕竟确实是没想到我们会去,而且会这么快去,但,既然收到了我的帖子,又知道是我当初杀了宋昊哲,却还是那么毫无警惕地到酒楼来相见,嗯,恕我直言,太轻敌了!” 宋延泰一声叹息,第四次插了话:“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中秋那晚老夫也轻敌了,说起来,还是因为公主是姑娘家,世人重男轻女,对女儿家难免存了狭隘之心,觉得也就生儿育女、绣花打扮才是姑娘家之事。” “哪怕跟公主见过多次,只是没有实际交过手,单凭坊间传言,老夫之前也总觉得公主是浪得虚名,这才” “老夫都这么想,又是在西南道自己的地盘,何况两军即将交战,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轻敌疏忽,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说到这里,宋延泰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叩:“三公主,你那帖子里,应该也使了障眼法吧?”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天牢(下) 障眼法?季雨菲一听,立马转头看向了三公主。 “呃,算是吧,”三公主痛快承认了:“我就是在帖子里说,想要就中秋那晚的事跟两位公子进行说明下,怕他们误会。” 兵不厌诈嘛,季雨菲听了便很欣赏三公主的这个做法,也不知这事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事先筹划好的,想必也是慎重讨论过的。 说起来,都要开打了,对方的人突然跑到自己地盘上来“讨饶”,还是个重要人物,这事一般人都能看得透啊,怎么那宋氏兄弟就轻易相信了呢?说白了,还是因为他们在心里已经预先看轻了三公主、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吧? 宋延泰也点点头:“果然如此,是老夫那两个儿子不成器,低估了三公主你这个对手,死了也就死了吧,不足为惜!” 行啊,既然如此想得开,这天牢谈话就可以结束了吧?没想到这么顺利。 这宋国公看起来还挺痛快,问清了事情的原委,竟然还说他那两个儿子死不足惜。难道是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所以对三个儿子一个都没剩下这件事麻木了?还是说,既然筹谋多年,早就对有可能的牺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是哪一样,反正这宋国公确实是个人物,可惜成王败寇没得同情,到此结束。季雨菲把大氅往椅背上一搭,等着走人了。 三公主却坐着没动。 季雨菲见状,虽然不知何故,看样子宋国公还没问完,身子动了几下便也又坐了回去。 果然,过了会儿,想是情绪又稳定下来了,宋延泰便又说话了:“最后还有件事,希望三公主也能跟刚才一样,跟老夫实话实说。” 原来还有件事啊,季雨菲有点小失望,这人是在天牢里憋久了吧,这么多问题! 三公主倒是没怎么样,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延泰便笑了笑,问了个让她们俩都比较意外的问题:“三公主去西南道,怕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杀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吧?” 三公主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意思是宋国公给猜到了。 宋延泰便不再是刚才那种光听着、偶尔插一下话的样子,开始主动问问题了:“那么老夫再猜一猜,三公主此次西南道之行,是跟你父皇的交代有关系吧?” 见三公主点点头,季雨菲顿时想到了那幅自己收着的图纸,跟大行皇帝有关的西南道的事情,应该基本就是这一件了。 果然,接下来宋延泰便呵呵一笑:“是为了那幅图?” 转头又瞥见季雨菲也是一副了然的样子,倒是有点惊讶:“难不成郡主也知道此事?” 季雨菲见自己漏了馅儿,又不想多做解释,便含糊了句:“哦,是勇毅侯夫人告诉我们的,特意等在我们俩去进香的莲溪寺,她说想确认当初许大姑娘的死因。”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宋延泰那边送来的图纸,也不会有后来海棠花宴上的事,季雨菲觉得以此为推脱合情合理。 果然,宋延泰一听,点点头:“许大姑娘之死,宋某也没想到,算是对不住他们老许家了。”说到这里却打住了,话题一转,又转回了原来的问题: “所以你俩现在都见过图纸了吧?尤其是三公主,既然当初二皇子陈长平被你父皇大义灭亲,想必他手里的图纸最终落到了你手上?” 季雨菲听到这里觉得有点奇怪,这宋延泰人都要死了,还问这图纸的下落干什么? 再说了,既然当初他能把图纸送到京城,可想而知他手里还有原件,哪怕如今在西南道,搞不好也还有,问三公主这个做什么呢? 不解之下,便截住了宋延泰的话:“宋国公你好奇怪,这图纸既然是你所造,造的肯定不止一份,你问阿宁她手里有没有二皇子的图纸,就算她有,你现在问她又有何意义?我倒是想问问,当初你又是如何得到这份图纸的?你肯说么?” 说起来,宋延泰如今才是阶下囚,她们俩能来见面已经够可以了,难不成还专门负责临死前的答疑解惑? 这会儿牢房里又觉得有点冷了,季雨菲眼看一时半会儿的结束不了,便又把大氅披在了身上,闻了下,觉得这大氅上面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去想,只转头跟三公主说了句以示提醒的话:“阿宁,宋国公所说的什么图纸在你手里么?跟勇毅侯夫人那张一样么?”反正自己是不想让人知道二皇子那份图纸在自己手里,希望三公主能明白自己的暗示。 三公主却没回答,只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了季雨菲问道:“陈婉清,你有没有听到空气流通的声音?” 这不废话么,空气要不流通,咱们几个在地底下就闷死了好吧?季雨菲对三公主的心不在焉有点生气,鉴于对面还有个宋国公,又不好意思说她,便努力笑着回了句: “阿宁,你俩赶紧把这事说清楚,回头咱们就可以走了,这屋里确实有点闷。”实话实说,还一股味儿。 三公主却依然在关注空气流通的事情,还站起来贴着墙壁四处听了听,然后回来摇摇头,说了句:“确实有点闷。” 一边却突然凑到季雨菲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句:“我的意思是,墙上可能有洞,有风声!” 季雨菲一听先愣了下,然后便明白了,没错,在21世纪这算是基本常识,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如果有两个出口,便会造成彼此间空气的快速流动,穿堂风便是如此形成的,而如果两个出口不太对等,那么另外那个较小的出口承受的风压就更大,空气流动的速度快,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就能听到风声。 季雨菲本来有点不以为意,想着墙上有洞不是挺正常的嘛,不过看着三公主凑在自己旁边的脸,转念想到那带她们过来的太监那副殷勤的态度,又想到刚才宋国公最后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该不会是有人在墙壁另一侧的洞口偷听这场谈话吧? 这么一想,季雨菲觉得,宋国公最后的那个问题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搞不好,偷听的那个人是陈长安,而且宋国公还知道,所以借着这个问题,宋国公是想告诉那边的陈长安,大行皇帝对这位三女儿是多么信任? 还是说,其实这是陈长安想知道的问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特意借宋国公之口来问三公主? 这也有可能啊,刚好宋国公想知道儿子的具体死因,以此为交换,陈长安便守在了墙壁另一侧坐等他想要的问题答案。 而宋国公么,说实话,陈长安只要一开口,他肯定就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这位能干的皇妹起了疑心,自然乐意“帮忙”。 要按宫斗剧里的情况,宋国公这一招,算是离间计吧?又或者说,攻心计? 第六百一十八章 缝隙 想到此,季雨菲便也赶紧探头过去,在三公主耳边低声说了句:“没错,陈长安很有可能在那边偷听。” 搞不好也是个差不多的牢房,天牢这么大,底下搞不好都是这样的牢房,宫斗剧里其实也看到过,有的人关进来后死活不招供,便把他一个人关在这种地方,隔壁却悄悄派了人在偷听,然后这个被关的人有时候会自言自语,结果就被隔壁的人听了去。 陈长安么,估计是对三公主早就生了忌惮之心,于是在听到她竟然敢千里奔袭杀人后,第一时间感受到的肯定不是欣喜,康王他们说的功高震主么。 然后接下来就开始怀疑,毕竟如果单纯地杀人,那基本就是为了皇帝着想,但,老实说,鉴于刚才那一番话,季雨菲如今也觉得,先不论三公主这人平时行事如何,就说作为一个上位者而言,陈长安对三公主的目的有怀疑,特别是在三公主先斩后奏的情况下,似乎,也可以想得通。 再者,根据自己这边的推测,之前静娴郡主很有可能已经进贡了一份图纸给陈长安,那么他很有可能对此进行了调查,然后顺藤摸瓜便从阿泽的过继查到了二皇子身上,信王府十几年来的前因后果基本便就指向了西南道的宋国公府。 二皇子的事,陈长安作为当初在行宫猎场的参与者,再清楚不过,个中隐情一想便通,搞不好宋国公也已经进了刚才类似的“谗言”,说是被他家父皇“大义灭亲”,加之当初猎场里那么个人为挖开的大坑,难免不让人对图纸所绘三公主府里的情形产生联想。 所以三公主去西南道,如今陈长安应该觉得是趁着那宋氏兄弟还活着,赶紧去找他们盘问图纸的是吧?甚而至于,搞不好宋国公已经成功地让他相信,他那两个儿子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三公主已经从他们嘴里得到了想要的图纸之事、进而杀人灭口吧? 行啊,宋国公临死之前还来这么一招,成功地在皇帝心中种下了一根刺,三公主虽然确实搞不好也有别的事,但杀宋氏兄弟可是实打实的功劳,竟然就这么被宋国公反客为主了! 当然,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陈长安要自己不心生疑虑、不主动去招宋国公,他一个关押在天牢VIP牢房的人,对外头的事无从得知,本来是不至于还有这种反转的。 季雨菲不知道三公主如今心里头怎么想,但既然她能警惕到觉得墙上有洞,那想必之后也会有应对的,甚而至于,季雨菲觉得,搞不好他们那个筹划小组在一开始,也许就想到了后面皇帝对此事的反应。 罢了,这事已经发生,还是一步步往后看吧,只是眼下这场谈话,可要慎之又慎了,别又被宋国公,哦不,还是直接叫宋延泰吧,给再拉到坑里去,回头搞不好隔壁牢房就归自己姐妹俩了。 想到此,季雨菲便拉了下三公主的袖子,使了个眼色,朝宋延泰说道: “好啦,图纸的事你要有啥问题尽管再问,反正这件事我是不清楚,阿宁想必也不清楚,说起来,我倒想起来,皇祖母以前还跟我讲过,当年府里是信王爷和礼亲王爷两家居住,然后早年间还办了个海棠花宴,勇毅侯府的许大姑娘就是那时候没的,那,该不会,他们两家你也都送了图纸吧?” 见宋延泰一愣,然后颔首点头表示赞许:“郡主果然神思敏捷,且竟然连多年前的旧事都知晓,老夫想一想,那会儿郡主才是个小娃儿吧?” 意思是你们果然早就对图纸知晓,并且都已经打探过了。 季雨菲暗叫不好,这老头子很难对付啊,便只好解释道:“此事我也是偶然得知,那会儿我送了些荷花糕进宫,皇祖母顺嘴说起了海棠酥,之后便说到了礼亲王妃的海棠花宴,只是说了一半不说了,我因着好奇,便去打听了下,原来花宴上竟然死了人。” 不行,得把话题扳回去:“也因为这件事,那花宴才停办了,后来两座王府便也陆续搬离,那宅子才成了废宅,此事我自然好奇,毕竟那废宅可就跟我家隔了一条街,偌大的地方,晚上愣是黑漆漆一片,谁见了都会多想,更何况皇祖母也跟我说了这么件事,你说我能不去打听么?” 然后不等宋延泰张嘴,赶紧扯到静娴郡主那边,反正陈长安那边就是她惹出来的:“说起来,那时候我是年纪小,但静娴堂姑已经跟我如今这般大了,我还曾去问过她那花宴的具体情况呢,当然,静娴堂姑为人稳重,并没怎么多说。” “不过么,勇毅侯夫人那边都能收到图纸,我想着,那两家怎么着也得各送一份吧?阿宁你觉得呢?” 三公主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得让她也说一说。 宋延泰听了她这话,轻笑一声,也问了一句:“三公主您觉得呢?”似有调侃之意。 “宋国公,说来说去,你一直想说,其实我已经有了图纸,并且也知道了图纸的秘密,然后借着我父皇以前查出的东西,这次去西南道找你两个儿子先审问,再杀人灭口,以后打算图谋不轨,对吧?”三公主不说则已,一开口便一气呵成,轻轻松松,把宋延泰所有要说的话都给说了。 一瞬间,牢房里一片静默,静默到季雨菲真的听到了某处墙上发出的轻微风声。 好,要的就是这效果!季雨菲在心里大赞。 三公主索性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开始真正地反击了,把个季雨菲看得给激动的,果然,这家伙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了那竖着尖刺的高大木栅栏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显开始失了镇定的宋延泰面前: “我一一回答你的话好了。” “首先,我手里有图纸,这图纸是父皇给我的,他让我查证,自然需要真凭实据,所以二皇兄死后,我们查出了不少东西,知道是你们西南道送来的图纸,此事我稍后还会再说。” “其次,这次去西南道找你两个儿子,本是父皇遗命,交代我,一旦宋国公府有反意,务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要不然,没有父皇遗旨在手,你以为我如何调得动黄平和神策军?” 季雨菲一听,哎呀,原来还有遗旨啊,顿时所有的担心都放下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算盘 宋延泰这时候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掌在桌上一拍,也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不可能!陈远道那个无能的家伙,如何能” “如何能把身后事安排得这么好?”三公主接了话,摇摇头嘴一咧:“宋延泰,你太低估你的对手了!” 同时,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季雨菲听了也不禁一乐,而三公主接下来说的话,竟然也跟她想的一样:“再还有,你也太高估你自己那边的人了,特别是你那两个儿子,不,三个儿子。” 这话宋延泰没法否认,毕竟三个儿子都死在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家手里。 偏三公主还继续戳他的心窝子:“我还是跟你说一说吧,毕竟是你的儿子。宋昊哲应该不用说了吧?他犯的事你是知道的,第一次要说你不知道,那没关系,但是我觉得吧,你家儿子是什么个秉性,你这做爹的,总得了解,就好比,我父皇就比较清楚二皇兄的秉性,知道他被刘妃教导得老想当太子,太子当不成就想直接做皇帝,可惜,我师父说他是心比天高,这话我觉得挺贴切。” “所以你看,我父皇就下得了手,危及他的皇位了嘛,但你就不行,这方面你比我父皇无能,明知道你儿子是个畜生,竟然还放任他做畜生的事,你是觉得你能搞定陈远道的女儿?结果,呵呵。” 妈呀,这声“呵呵”有点刺激,扎心了吧老铁?季雨菲看着,宋延泰气得往前走了两步:“你?!” 那又怎样?三公主双手一摊,表示言尽于此,不再继续,转而开始说起了远在西南道的那对宋氏兄弟: “你家老大老二,真的,老实说,就算我不提早去,到时黄平带着大军赶到,其实被杀也是早晚的事,对吧?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啊,宋延泰,好像宋昊哲死的时候你还挺心痛,怎么这次死了一下两个儿子,你怎么还这么镇定呢?你的儿子们可全都死了!” 这次宋延泰听了倒没什么大反应,跟刚才一样,只是仰头叹息了一声“成王败寇”表示自己的心痛和愧疚,不过,三公主接下来做了个动作,然后季雨菲就惊讶地看到,宋延泰猛地扑到了那栅栏前,不顾被那栅栏上的尖刺给扎得双手鲜血淋漓。 牢房内灯火昏暗,季雨菲看得不太真切,三公主又是背对着她,只看到,她也没说什么,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举着给宋延泰看,灯火下看着,像是一支金簪子。 “你!”宋延泰看着一脸的绝望和痛惜,反应与刚才判若两人,令人疑惑。 三公主后退几步坐回了椅子,一边把簪子递给季雨菲看,一边说了句:“我父皇的意思是要诛你九族,不过么,我皇兄刚登基,我觉得灭了你三个儿子也差不多了,只要你出来认罪伏诛,西南道如今也没个主事的人,最好能像我师父说的不费一兵一卒、化干戈为玉帛,对老百姓也是幸事,你说呢?” 见宋延泰怔怔地盯着手上的鲜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三公主便咧了咧嘴:“你先想想。” 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似是受了很大刺激,便又站了起来负手走到那栅栏前:“宋延泰,恕我直言,你家以前是人吧?我父皇以前说过,说人最忌眼高手低,想法先于行动,我师父总结说是太喜欢不切实际地想入非非,这一点,估计从你父亲那一辈就开始了,我且问你,那图纸,你们父子俩是从何处得来?又送给了哪些人?” 天哪,三公主怎么短时间内进化得如此之快!转眼间就把宋延泰给碾压了呢,季雨菲痛快之余,不禁也很是震惊。 看来除了被景姑姑这个良师悉心教导、功不可没之外,那个虎贲卫指挥使也是当得获益良多啊,想必得到大量不为人所知的信息外,也从大行皇帝那里得到了不少亲力亲为的教导,那可是帝王之术啊,一瞬间,季雨菲第一个想到的是隔壁的陈长安,如果真是他在那边听着,这会儿想必应该也是深深的嫉妒了。 宋延泰这会儿举着鲜血淋漓的双手慢慢又退回了桌后,颓然坐下的样子,让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已经彻底打垮了他的斗志。 不过,到现在,他也还是忍着没再继续追问那金簪子主人的事情,想必那人是极为重要或者他极为爱护之人,再者,可能也是不想让隔壁偷听之人知晓。 季雨菲撇撇嘴,拿着手里的金簪翻来覆去地看,不会是宋延泰的什么红粉知己吧,金屋藏娇啥的,哦对了!想到宫斗剧里的有些桥段,季雨菲甚至想,搞不好这红粉知己还给他生了儿子悄悄地养着呢! 还真有这可能,要不然怎么死了两个儿子都没那么悲痛呢!本来还以为这人大将风度、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其实搞不好是因为还有儿子。 没错,这样也就可以理解他见到这支金簪时的失态了,老巢都被三公主发现了,能不震惊嘛! 如果真是如此,对于三公主的问题,宋延泰就必须要实话实说了,毕竟,金簪子现在在三公主手里,他老宋家的血脉如今已被三公主捏在手里,不得不就范。 不过这金簪子看不出什么名堂,款式比较普通,季雨菲在这方面也自认没什么研究,而宋延泰还是没有痛快回答,闭目喃喃自语了不知什么,然后睁开眼看着三公主道:“此事时间久远,老夫还得再想想。” 意思是他还要多考虑考虑喽?也是,之前金簪子的事估计宋延泰没料到,如今又要交底,少不得有一番内心挣扎,季雨菲便看了下三公主,这下应该没啥事情可以走了吧? 果然,三公主一听,便站了起来:“既如此,你好好想想,要想清楚了,就让人通知我一声,陈婉清就别再叫了,看把她给冻得!” 说到这里,三公主又嘴一咧,朝季雨菲说道:“你还没想清楚吧,为何把你也叫上?” 对啊,难不成就是觉得自己也知道图纸的事?看来如意算盘打错喽,季雨菲撇撇嘴,害得自己在这里差点冻着,幸亏有身上这件大氅,便紧了紧冷笑着说了句:“想必是觉得中秋之夜我好歹也在场吧!连带也想坑我一把?” “不是!”三公主摇摇头,朝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宋延泰说道:“是为了坑你爹啦,我说的对吧,宋国公?” 第六百二十章 反制(上) “什么?”季雨菲大吃一惊:“这事跟我父王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刚才一直在说图纸的事,意思是让陈长安知道康王也知道图纸的事?虽然康王确实是知道,但,自己人知道,与陈长安知道,这可完全是两码事啊,谁知道陈长安会怎么想!陈长安死去的父皇,当年可是对康王一直提防到死啊! 看来是想报仇啊,把三公主和康王府一锅端?这宋延泰心思真够歹毒的! 季雨菲还在气愤着呢,偏偏三公主还过来拍拍她的肩提醒她:“其实也不止是你爹,还有谢宜江他们,毕竟他都跟我去西南道了,又跟你定了亲,脱不了干系喽。宋国公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临死之前想要把更多的人都拖下水,对吧?” d,宋延泰其心可诛啊,谢宜江的事,陈长安听了搞不好还正中下怀呢,刚好可以藉此再灭了护国公府! 季雨菲气得心头直冒无名火,无从发泄,便把身上的大氅给拿下来狠狠地往椅背上一甩,反正现在被气得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还一脸的诧异:“你扔衣服干什么?安啦!”跟吃的喝的穿的过不去的行为都是要不得的。 三公主一边说,一边赶紧从季雨菲手里接过了那金簪子,朝宋延泰无声晃了晃: “所以,宋延泰,你可想好了,当初你的图纸都送给了谁,不能少,但也不能多,照实回忆写下来,明白吗?” 没错,现在还有“把柄”在三公主手里呢,季雨菲恨恨地盯着宋延泰。 三公主收好那金簪,继续朝对她们俩的动作看似毫无反应的宋延泰说道:“除了挑拨皇兄对叔王他们的疑心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外,你不就是还想要挑拨我跟皇兄之间的关系嘛,放心,说我图谋不轨啥的,我一个无兵无权的人,证据不就是指的那图纸么,回头我就给皇兄送去。” “然后实话告诉你,那图纸上的密道,去年冬天我就发现了,等过阵子天冷了,刚好可以请皇兄去参观参观,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很想去看一看,当年传说中前朝太子遗留的这个密道是什么样子?” 见宋延泰这时候倒是睁开了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三公主咧一咧嘴:“其实也没啥,父皇病重时,我给他送去的夜明砂,就是那密道里得的,说起来,那密道里除了成群结队倒挂着的蝙蝠,真心没有别的了!” “不过想必说了你也不信,没事,你就先在这里慢慢想一想吧,或者,你可以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什么?我等你的消息。陈婉清,咱们走!” 见季雨菲临走时依旧一脸恨恨的不甘样,三公主眉毛一扬,搂住她的肩:“别生气亲爱的,学着点儿,哦,不用学,反正你也学不会,呵呵!开玩笑嘛,走啦!这里确实挺冷!”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那牢房,很快,之前那大太监就又出现了,点头哈腰地说是送她们俩回去,被三公主和季雨菲同时拒绝了。 你家主子搞不好还在隔壁等着伺候问话呢,季雨菲很想这么讽刺一句,想想还是作罢了,算了,回去还有很多话要问三公主呢。 三公主也看出她心思了,嘴一咧:“要么咱们也别回府了,先去天香楼吃一顿吧,都好长时间没去了,咱们好好吃一顿烤羊肉吧!”这会儿刚好快到午饭时间了,小雨同学的悲愤心情迫切需要放松下。 季雨菲一听,还别说,最近早晚天气都有些冷了,刚好可以开吃烤全羊,而且这大半年的都没吃过,净吃素了,便也很有些意动:“行啊,去吧!”吃不吃素的管它呢,皇上作为大行皇帝的亲儿子不也早就开始吃荤了么?正在气头上的郡主很有些不管不顾的念头。 到了天香楼,趁着等羊肉上来的功夫,三公主朝季雨菲一挤眼:“说吧,答疑时间!” 早就等得急了啊,季雨菲立马脱口而出:“第一个问题:你真的有圣旨吧?” 这是最关键的,没有的话大家全都完蛋,后面就没啥可问的了。 三公主点点头:“当然有,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突发奇想冲动地去西南道啊?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后面还有黄平和谢宜江他们一大堆人的身家性命呢。” “好,那这圣旨确定是针对宋国公府的对吧?”别是三公主这半盲看错了圣旨内容,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人家现在成语都整天往外蹦了,景姑姑这师父挺给力,当然,三公主自己脑子也灵光。 “当然啊,”三公主有点怀疑眼前这小雨同学气晕了头:“这圣旨,其实老早就备下了,我想想啊,对,就是太子死的那天,父皇听了二公主府着火的事情后,什么也没说,吐了些血,之后就让人准备了这道密旨直接给了我。” 原来如此,那看来大行皇帝要灭宋国公府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黄平那些人才会听命于三公主。 季雨菲点点头,好,大范围上安全了,三公主师出有名,陈长安也无可奈何。 不过,鉴于刚才隔墙有耳,季雨菲觉得还是得提醒三公主一下:“阿宁,这么一来,陈长安会不会心生怀疑,觉得你父皇搞不好还留了什么后招针对他?毕竟当初可是他和宋延泰一起合谋杀了太子一家的,结果遗诏却给了你。” 对此,三公主表示:“这就要看宋延泰的认罪情况了,我师父说,有一个词,叫粉饰,就是看朝廷到时怎么给宋国公府定罪,就像你说的,如果锅都甩给宋延泰他们一家背了,毕竟之前陈婉贞死的时候已经有说法了,他们不是一直要造反么,而且后来也真的起兵造反了,这样的话,陈长安就不用牵扯在内了。” “再说了,你傻啊,如果这遗诏给了陈长安,好歹宋国公府灭了太子是对他有利的,一来父皇不就是告诉陈长安这件事他知道真相了么?二来,这也相当于陈长安自己出手对付曾经帮他的人,那不是,让闻太师这帮人也寒了心么?” 对哦,忘了宋延泰是陈长安的功臣了,鸟尽弓藏来得也太快了点,未免让其他功臣们警惕,这遗旨给三公主最好。 所以三公主此番出手是最合适的,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反正明面上皇帝可以说自己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二公主成亲当天,陈长安确实没出现、一直在那个小院子里头,想来大家所看到出手的也定是西南道的人,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如此一来,宋国公府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从一个拥有从龙之功的驻守一方的国公府变成了野心昭昭的不轨之臣,其心可诛啊! 季雨菲便点点头:“所以,也可以说,你是受你父皇遗命、替你皇兄清君侧呢!”还真是讽刺,号称“清君侧”的人自己先被清理了。 三公主嘴一咧:“好,第二个问题!”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反制(中) 最大的生存危机解除,季雨菲觉得,那就要问细节了:“那个金簪子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三公主嘴一咧,掏出了那支金簪递给她:“来,你再仔细看一下。” 就是一支这个时代的女性头上戴的普通式样的金簪子啊,季雨菲疑惑地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一看,才发现,这金簪子其实并不普通,做工非常精巧,借着窗口的阳光可看到,簪身上有祥云状的纹路不说,簪头上竟然是一座掩映在树木中的层层宫殿,宫殿上面飘着云,里面的人也清晰可见,估计是有什么特殊寓意。 怪不得刚才宋延泰一看便认了出来,这簪子如此特别,想必价格也绝非普通的女性所能承受,而且肯定独一无二。 季雨菲便拿着它问三公主:“这是从宋延泰小老婆那里拿来的吧?那小老婆是不是还给他生了儿子偷偷养着?”所以死三个儿子也没关系,反正还有儿子。 三公主一边把金簪拿了过去收好,一边回答她的话:“对,宋延泰还有个跟阿济一样的外室子,年纪好像也差不多。” 季雨菲对于阿济被如此拿出来比对有点不舒服,便赶紧把话题引了开去:“这簪子如此精巧,想来宋延泰应该极为看重这小老婆,你是如何找到她们母子俩的?” “跟踪宋延泰不就行了?”说到这里,三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咧着嘴问季雨菲:“我问你,你觉得宋延泰会把他的小老婆和儿子养在哪里?” 外室,外室,顾名思义就是养在外头的啊,而且基本就是防着被大老婆发现,所以肯定是比较隐秘的,加上这宋延泰的外室情况更特殊,还得防着被皇帝发现,可想而知是极为隐秘的地方,季雨菲便随口答道:“总不会是在尼姑庵里头吧?” “当然不是!”三公主一口否定:“我跟你说,这件事,其实是顺便查出来的。早几年前,因为那图纸的事,父皇就派人去盯着宋国公府了,但一直没什么发现。据派去的人回报,宋延泰看着很本分,除了自家府里和他的妹夫府里,并没有什么常去的地方,父皇甚至还专门派了个人打进了宋国公府前院,但也没什么收获。” “另外还有那个西南大将军王中禹,不过这人也是个靠不住的,我都怀疑他被宋延泰收买了,要不然派过去这么些年,竟然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查到。” “不过正因为如此,父皇后来跟我说,越是这样越可疑,毫无破绽,反倒说明宋延泰有野心。当时宋昊哲还小,他上头还有两个姐姐,都是庶出,已经嫁人了,父皇派去的人便重点跟踪大公子和二公子,不过那两人看着不太出色,老大因为是世子,平日里看着就很威风,老二则整天在青楼里逛,哎,青楼你去过吗?哪天我带你去看看,可有意思了!” “哦我知道青楼是什么样子的,你继续说吧!”季雨菲赶紧打住这个话头,如果去逛青楼的话,先不管三公主以后找驸马会不会很艰难,康王会直接被自己气死、然后谢家也会勇敢地退婚吧? 当然,谢宜江肯定是不会答应跟自己退婚的,这一点自己很有信心,不过还是不要主动去惹这种麻烦了,青楼电视剧里看得多了,不就是一堆莺莺燕燕们甩着帕子、抛着媚眼、娇滴滴地说着“大爷你要常来嘛”,何苦要如此折磨那些疼爱自己的人,季雨菲觉得自己还没有无聊到那种地步。 “好吧,”三公主见季雨菲不感情趣,有点遗憾地继续往下说:“总之宋延泰府里一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里面老大和宋昊哲是他大老婆生的,老二是一个小老婆生的,两个女儿是另外两个小老婆生的,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些老婆和孩子都住在宋国公府里。” “另外,宋延泰自己还有个妹妹,也有两个兄弟,不过好像兄弟间不怎么来往,倒是经常往他妹妹家去,跟他妹夫看着关系很不错。当时父皇也派人打进了他妹夫家的前院,不过也没什么发现。” “所以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对不对?这也是父皇这几年都按兵不动的原因,一直没证据啊!但既然能往京城送图纸,宋延泰肯定还是有问题的,所以去年开始,就是二皇兄去行宫出事以后,父皇便又让我再次去调查宋国公府。” “一开始也没什么进展,后来不是那什么,那卫德妃不是有个男扮女装的宫女在身边么,这事出来后启发了我,我就找了两个女的分别打进了宋国公府和他妹夫家的后宅,就是那种扫地的粗使婆子之类,反正也没什么人注意,然后过了些时间,就是宋昊哲要来京跟陈婉贞成亲之前,终于有了发现。” “想必听到这里,你也能猜出这宋延泰的隐秘外室在哪里了。不错,竟然就给他伪装成了别的身份,把他的外室放在了他妹夫府里!这么一来,名义上,他的外室就成了他妹夫的小老婆,那儿子,也成了他妹夫名义上的庶子,谁也找不到了!”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的,这帮人,卫德妃也好,宋国公也好,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就是可怜宋延泰自己府里的三个儿子,看样子是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连带他的大小老婆们,听那边的回报,说宋国公府里向来妻妾和睦。” “一开始,我派去的人,也主要是针对主要人物,也就是宋延泰的大小老婆和他妹妹,以为是通过女眷来做什么事情,但女眷们的问题还没找到,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也就是我说的顺便的发现,让我派去的人觉得有点不对劲:按说这庶子,应该跟洪表伯家的阿济一样,不会被大老婆喜欢,更不会被大老婆的哥哥喜欢吧?之前听你说过,皇祖母是喜欢阿济的,但洪夫人就老抱怨,对吧?” 又要把阿济拉出来比较,季雨菲无奈,看来有时间可以跟康王试着提一提过继的事,反正如今都在自己外祖家教养着了,阿济又不招洪夫人的喜欢,还是让自己和康王来心疼吧。 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季雨菲便点点头含糊应了声。 三公主也不以为意,接着讲她发现的经过: “那个假扮作扫地婆子的人回报说,怎么个不对劲呢,是有一次她在扫地,那庶子跑过来,不小心被她的扫帚给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其实一点也没受伤,结果宋延泰的妹妹竟然就赶了过来要罚她,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令人很是意外。” 第六百二十二章 反制(下) “我那手下就觉得纳闷,说按说庶子受了伤,正室夫人不应该挺开心的嘛?你看长公主对闻府里那位小公子就挺不喜欢的是吧?所以我那手下一开始还想着,难道是这夫人善于做表面功夫?” “便顺带悄悄观察了下,结果发现,这夫人平日里还真挺疼爱这位庶子的,都养在自己跟前,吃饭什么的也在一起,甚而至于,有次宋延泰到访,还拉着这位小公子的手在花园里考他的功课,也是一副疼爱的样子,让人看着挺新鲜的。” “我那手下一开始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这个小公子比较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结果有一次无意间跟着几个下人在一起没事干八卦主人家,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便神秘地说,宋国公如此疼爱这位小公子,该不会,是他生的吧?说要不然也太奇怪了,堂堂国公爷,竟然还屈尊去考校妹夫家庶子的功课,于理不合啊。” “那人一说,我那手下也想了下,说是觉得有点奇怪,本来国公爷的妹妹整天把个庶子带在身边已经够不寻常了,毕竟她自己也有儿子,而且年纪也比这庶子大不了几岁,如今被人这么一提醒,觉得也挺有可能。” “一开始是怀疑宋国公霸占了人家的小妾,但这个可能很快就被推翻了,毕竟连带那妹夫也挺喜欢那庶子的,时不时亲自教他功课,那妹夫是个实打实的人。” “我那手下便又仔细回想了下,那位庶子的亲娘竟然没见到过,逢年过节的也不出来,似乎挺不受宠的,便又有心打听了下。这一打听,怀疑倒是又增加了几分:那位庶子的亲娘竟然大家都没见到过,据说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地方,府里的人都进不去。” “我那手下自然是有功夫的,一开始也只是好奇心作祟,毕竟大家都说那小妾不知长得啥样,谁都没见过,也没见宋国公的妹夫去过,还一度怀疑已经被宋国公的妹妹给留子去母了。” “于是我那手下就在有个晚上进去探了探,可能也是没想到会有人来查探吧,里面也没有什么会功夫的人,就是些普通的丫鬟婆子,所以进去得还挺顺利。” “不过进去后,据我那手下后来回报的,她也是吃了一惊,那个院子里面挺不错的,地方又大,够得上一座舒舒服服的大宅子了,最关键的,里面真有个小妾,长得还挺好看,对下人似乎也挺不错,俨然就是个一家之主。” “后来她又查探了几次,才发现,其实那院子之所以大,是把隔壁的一座宅邸也给打通了,平日里那些丫鬟们也都从另一个门进出,与这宋延泰妹夫的府邸可说没什么关系,怪不得平日里大家以为这小妾不得宠。” 听到这里,季雨菲也是暗暗心惊,这宋延泰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机有心机,要机遇也有机遇,要成功也成功了,毕竟被他灭了太子一家,只是要倒霉也够倒霉,竟然就碰上了三公主这么个不走寻常路、在中秋夜突发奇招杀了他儿子也活捉了他的人。 所以,说起来,也只能说他运气够差,天时地利人和,看来缺啥都不行。 三公主见她听得入神,也说得来劲,毕竟,这件事确实挺有意思的: “那隔壁的宅邸,我那手下也送信让外头的人去打听了,说是宋延泰某个犯了事的下属的宅子,外头传的消息是国公爷心慈,准许他年迈的父母在此居住到终老,并派了奴仆伺候。” “里面倒也真有一对老夫妻,不过就是在单独的一个小院子里,也不让出来,吃得倒还不错,也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伺候着,估计就是那个下属的爹娘。但对整个宅子的生活基本没有影响,我那手下说了,隔三差五的,那宋延泰就过来跟小妾儿子一起吃个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神不知鬼不觉。” “那小妾是什么身份,倒是一直没查出来,名字也只是听到宋延泰喊她的什么阿茶,也不知道哪两个字,两人感情看着不错,宋延泰有时候还会找借口在此留宿过夜,大概每个月那么一两次,不多,毕竟多了就容易被国公府里的大老婆察觉。” 可惜宋延泰狡兔两窟、机关算尽,也还是折在了三公主手里,季雨菲点点头:“那支金簪看着很是名贵,想必宋延泰也极为看重这位小妾,如今人在你手里,他应该会好好考虑的。”这样也不用再怕他反咬一口。 三公主往楼梯口看了一眼,转头问她:“还有疑问吗?” 话音刚落,楼梯口“咚咚”一阵响,天香楼的掌柜亲自带着伙计们端着片好的羊肉满面笑容地上来了。 得,吃饭要紧! 一顿滋味十足的羊肉大餐完毕,眼看三公主吃得嘴角流油,季雨菲一边喝着解腻的茶,一边又想起了一桩事:“隔壁应该有人偷听,而且应该就是陈长安吧?” 三公主点头赞同:“宋延泰的事,想必陈长安也不放心让别人参与,自然是自己亲自来了。我后来想了想,咱们那牢房里不是放了两件大氅么?应该就是陈长安的。” 这么一说,季雨菲顿时想起来了,怪不得那件大氅上有股好闻的香味,自己觉得似曾相识却一直想不起来,合着就是皇帝用的龙涎香啊! nnd,自己当时还觉得挺好闻,抱着它的时候还把脸埋在里面闻!唉,算了,不知者无罪,等下回去好好洗个澡吧! 见季雨菲一脸郁闷,三公主嘴一咧:“这有什么关系,好歹是你皇兄,关心你嘛!” 那是你的皇兄,跟我唉,先不说这糟心的关系了,季雨菲只能引开话题:“你对你家皇兄后面的决定应该要有点数,虽说你已经说了有圣旨在手,去西南道也是奉命而为,但如今他是皇帝,心里肯定会多想,还是要提防一下,不过想来你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了是吧?” 这都好几回了,如今季雨菲觉得三公主很靠谱,很是放心。 三公主却摇摇头表示没有:“我只有圣旨,真的,别那么看着我,不骗你。对这件事来说,有圣旨应该足够了嘛!” 见季雨菲脸上从放心再到担心,三公主觉得好玩,不禁又咧着嘴加了一句:“不过陈长安后面应该还是会有别的动作,针对的也不一定是我。” 第六百二十三章 针对 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季雨菲气得瞪了她一眼:“干吗话说半句,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公主也不恼,还挺耐心地跟她解释:“我的意思是,陈长安后面会有两个可能,一,是针对别的事情,二,是针对别的人,就这么简单。” “详细一点说,就是你刚才说的,他如今知道我手里竟然还有父皇的圣旨,那么他有可能会再次进行试探,想知道我手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圣旨之类,那可能会再找件事情进行验证,至于是什么事情,那你别问我,现在肯定不知道,知道了就不叫事情了对吧?” “至于说针对别的人,那可能是别的事情中的人,但更有可能还是这件事中涉及到的一些人,虽然,因为我手里有父皇的圣旨,陈长安不能、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针对别的参与此事的人,毕竟,他如今他已知道,这些人听命于我,其中第一个是黄平,第二个便是你家谢宜江,当然还有虎贲卫的人,按正常情况,其实虎贲卫已经算是解散了。” 还有这种事情!季雨菲虽然听明白了,也是给听傻了。 不过回过神来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反正陈长安作为现在的皇帝,得知先皇的圣旨给了别人,办的事却是跟自己有关,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 不舒服,那就要找点事情做,反正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很不幸,从目前来看,季雨菲觉得陈长安应该是先把当前西南道这件事给了了,毕竟也没有别的要紧事发生。 那么可能首当其冲的就是处理某些人,而自家谢宜江应该很不幸地就在其中。 要让季雨菲来说,按顺序来排,搞不好谢宜江还排在黄平前面,毕竟陈长安肯定是看谢宜江不顺眼的,这一点想都不用想,然后他那个宣抚副使的职位相比黄平的神策军副统领来更可有可无,反正宣抚使王应钦早就是陈长安的人了,何总督又是他的岳父,谢宜江在中南道只会碍事。 想到王应钦,季雨菲顿时又想到之前那人不惜让自己庶女来引诱谢宜江的那桩恶心事儿,便赶紧问了一句:“那怎么办?”希望三公主会有对策,要不然谢宜江回到中南道那王家搞不好还变本加厉。 可惜三公主还是跟以前一样双手一摊表示:“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呗!” “可是这件事到时候就晚了!”谁知道陈长安会怎么对付谢宜江呢,一个王家庶女不行,再来一个?或者干脆直接赏赐美女?王公大臣们反正只需要守孝一年。 这种事以后可防不胜防啊,季雨菲很是着急: “那要么你给我个大致的想法吧!就说,这件事,谢宜江算是有功劳的吧?这一点应该确定不会变的吧?” 三公主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当然,黄平和谢宜江都是听命行事,黄平如今还在收拾西南道的叛军先不说,谢宜江跟着我去了西南道,不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么?” 那就行,只要是有功的,总不会太被收拾,季雨菲松一口气,那就按三公主说的那样,到时再说吧,反正又不是陈长安肚子里的蛔虫,唉,说起来,古代皇帝的权力确实太大了,难怪人人都想当,想到此,也不知怎么的,季雨菲脱口而出:“要是你当皇帝就好了!” “我?”三公主嘴一咧:“你不是说这个世界女性不能当皇帝的么?” “没有,”季雨菲赶紧否认:“我是说很少有女皇帝,但没说绝对不可能,事在人为嘛。再说了,你要能力有能力,要智谋有智谋,不是我说,甩陈长安多少条街。” 既然说了,那就要捧到底,本来就觉得三公主只是性别不占优势,其实现在想想,是自己思维太过局限性了。 当然,哪怕是现在,季雨菲也就是过个嘴瘾,毕竟陈长安的皇帝当得好好的没啥大问题,而且眼看妃子也纳了三个了,回头搞不好很快小皇子也要有了,这皇位跟三公主其实没多大关系。 言尽于此,羊肉也吃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回了府。 之前康王已经得到季雨菲派人送回来的消息,说两人去天香楼吃午饭了,便在家耐心等着,这会儿见两人回来了,一边让人赶紧去切点瓜果上来,一边又让人换了壶茶,看得季雨菲直乐,看样子她家父王这下午是打定主意要跟她们俩唠嗑了。 当下也不藏着掖着,上来就把宋延泰在外面偷偷养了小老婆和儿子的惊人八卦给康王讲了,把个康王给震惊得,还直接问对面的三公主:“阿宁,此事当真?!” 季雨菲一听不乐意了:“当然是真的!父王,去西南道的人是阿宁,这种事我会当着她的面瞎编吗?” 但康王很明显是给惊到了,在后面的谈话中一直心不在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惹得季雨菲很是不满:“父王,你在想什么啊?” 连三公主也难得地安慰他:“叔王该不会是在替我和谢宜江担心吧?放心啦!” 季雨菲倒没这么想,之前三公主已经说了不用担心,所以她家父王应该是在担心别的事情。 难道是在担心圣旨的事?担心他那位大行皇兄也留下了对付康王府的圣旨? 这倒是有可能,于是在三公主走了之后,季雨菲还特意笑嘻嘻地凑过去问康王:“父王,你该不会是在担心,皇伯父也有留下什么针对咱们家的圣旨吧?” 见康王悚然变色,季雨菲顿觉被自己猜到了,便赶紧安慰他:“没事啦,父王,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只要有这样的圣旨、而且这圣旨在阿宁手里,那肯定不会怎么样的。”而且那皇帝临死之前还特意召自己去问了话,既然他都想死了之后穿越到现代,那基本可以肯定不会对自己下手的。 当然,不对自己下手,不代表不会对康王下手,不过,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对这个弟弟下手,死了后应该也不会下手吧?再说了,康王连个儿子都没有,朝他下手也没有什么意义啊,还平白无故地给太皇太后造成重大打击,落个不孝的名声。 季雨菲便再次劝她家沉默不语的父王:“再说了,父王你想啊,宋国公府有三个儿子,当然,现在知道还有一个,皇伯父遗诏对宋延泰这早就胸怀异心之人要斩草除根,这说得过去,对咱们家,父王,咱家就咱们两口人,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没得让天下人耻笑!” 季雨菲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笃定,可惜话音刚落,就发现她家父王再次悚然变色,并且很是失态地站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四章 赏赐 “父王!”季雨菲赶紧喊了一声,不是吧,难不成康王这是联想到了自己当年的糊涂心思?但是不是说早就已经断了心思了么?这么多年了难道那死去的亲哥还不放心? “没事!”眼看女儿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的表情,康王赶紧竭力做出一副没什么的表情:“呃父王是想到,得去跟你谢伯父也说一声,对!宋国公府的事非同小可,他跟宋延泰也算是旧识了,好了,晚饭你自己吃吧,父王赶紧去他们府里走一趟!” 说完了,也不给季雨菲询问的机会,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 还吃啥晚饭啊,午饭吃了那么多羊肉,季雨菲让人拿了几片瓜果,就满腹疑问地回了自己院子。 到现在好像有好几次了,康王每次都是一副莫名其妙失态的样子,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季雨菲心中疑惑,但这种事,连三公主都不能说,说起来,谁知道她手里到底有没有针对康王的圣旨呢?还是装作不知道算了! 因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跟三公主也是好几天都没见面。 在这几天里,先是天牢里的宋延泰终于认了罪画了押,之后听康王说,西南道也陆续传来了不战而降的好消息,毕竟宋国公府已无主持之人,如今远在京城大牢里的宋国公又认了罪,打仗最忌军心涣散,如今连为谁而战这件事都没了目标,自然人心浮动、无心再战,黄平可说势如破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宋国公府,如今已经开始具体核对府里人头、清算后续事宜了。 那,宋国公都认了罪,三公主应该已经拿到她想要的答案、然后陈长安应该要开始有所针对了吧?季雨菲暗自想,可惜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之后很快,还没来得及找三公主询问宋延泰的答案,皇帝下诏,先是剥夺了宋延泰的爵位并下令择日问斩于市,宋昊哲成亲后尚无子嗣,因其加害贞烈公主,剥夺驸马头衔并曝尸荒野不得收尸,远在西南道的宋延泰其余儿子均有男性子嗣,也由黄平择日监斩于市,宋延泰父母已逝,平坟抹碑,府中女眷则均罚作苦役。 据康王说,皇帝还说了,鉴于还在国丧期间,因此宋国公府一案,尽量从轻发落,就连出嫁之女,如宋国公妹妹和两个女儿,也都仅仅是抄了家贬为庶民即可,此举为陈长安赢得了一片称颂声。 倒是也有反对声,如以左都御史陆大人为首的一些朝中大臣,说叛乱之罪非同小可,便力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惜被闻太师为首的另一帮人给驳回了,两边人马在朝堂上面红耳赤吵了好几天,最后还是皇帝出来平息,说会对西南道的官员进行重新任命,也会对宋国公府一案保持后续追查并对宋延泰一族严加看管,陆大人那边才算勉强放弃。 于是之后,皇帝就马不停蹄进行了西南道官员的重新任命,饶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季雨菲在听到康王急匆匆进来告诉自己的消息后也是惊呆了 黄平被任命为西南大将军,谢宜江则被任命为副将! 也就是说,两人反正如今已经在西南道了,干脆原地就职,都不用来回折腾了。 nnd,果然是针对这几个人了,其余跟着三公主一起去西南道的人康王表示不清楚,想来官职低的用不着皇帝诏书,季雨菲决定之后问下三公主。 不过,还没等她出发呢,也就在康王进门后不久,宫里的太监也到了,皇帝下旨,说是康王府郡主在宋国公府一案中出了大力,特封为“昭慧郡主”,享公主同等待遇。 季雨菲听到这个封号的时候还懵了一下,以为自己以后就不能叫陈婉清了,好在随后就受到了季嬷嬷领头的下人们的恭贺,说这是尊称,意味着品级比静娴郡主这样的都要高一级了。 那有什么,郡主又没几个,本来自己就算尊贵的,毕竟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而且那静娴郡主好歹比自己长一辈,难不成自己还得让她行礼?所以没什么区别。 季雨菲不以为然,好在还是白流苏懂她,事后悄悄跟她解释,说既然享公主同等待遇,又有封号,以后哪怕进了宫,妃以下的那些皇帝后宫,也得管她行礼,妃一级的,原则上也得管她行礼,不过这个可以看情况。 季雨菲自然知道白流苏指的是张琳张贵人,顿时挺高兴,虽然以后撞见的机会不多,但起码不用束手束脚了,至于其他妃子,跟她们先行礼又不会少一根汗毛,无所谓。 而且,享公主同等待遇,是不是意味着俸禄也增加了?从康王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季雨菲便更高兴了,谁还嫌钱多啊。 一高兴,便给府中诸人都发了红包,给白流苏和季嬷嬷更是加倍,这下可说是阖府开心了。 开心完毕,季雨菲又想起三公主,自己都能得到如此赏赐,三公主这出了大力的功臣,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大封赏。 “对啊,好像没听到阿宁的封赏呢?”康王也觉得有点怪异,按说刚才来宣旨的那位大太监,肯定也知道自己女儿跟三公主要好,而且三公主的封赏这会儿肯定也下来了,怎么就没有说起呢? “不过也没关系,清儿,反正你得进宫谢恩,回头问一下就知道了。”康王不以为意。 啥?还得进宫?季雨菲翻个白眼,那不是又得见陈长安那厮了么? 还是先过府去问问景姑姑吧,问问她三公主得了什么封赏,这样回头去宫里就利索一点,谢了恩就赶紧撤。 “这事”景姑姑见了她却一脸为难的样子:“郡主啊,你也知道,姑姑如今不怎么进宫,这宫里的事啊,就不太清楚了,要么还是等阿宁自己出来的时候再跟你说吧?不急,她也有两天没出来了,搞不好回头就来找你了。” 不是吧?三公主还有景姑姑不知道的事?尤其还是如此正大光明的事?季雨菲直觉这中间估计出了些岔子,当下也不说破,便笑着回了王府。 回去跟康王一说,父女俩都觉得肯定是三公主和皇帝没达成一致,搞不好陈长安又提了什么条件,结果三公主不同意,季雨菲觉着,很有可能是陈长安觉察到了三公主有所隐瞒,便也提了什么苛刻条件来为难她。 “这样吧,父王,你陪我一起进宫吧,我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回头刚好你可以藉此跟皇上探听一下,你觉得行不行?”季雨菲本来就不想进宫见陈长安,这会儿倒是有了现成的借口,有康王一起,嘿嘿,想必可以速战速决。 康王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在他看来,既然三公主那边有了如此重要的信息,确实,他也需要去探听下皇帝的态度,毕竟,他还受了谢家的托付。 于是第二天早上,父女俩就穿了正式的礼服,进宫跟皇帝谢恩去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谢恩 照例先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问安,只是很不巧,父女俩碰到了皇后等人,除了高妃和苏妃,连带张琳竟然也在,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样子。 少不得,康王问了安就赶紧找陈长安去了,季雨菲心里着急,怕自己等会儿去了康王却已经走了,那自己就落了单,便也打算起身告辞。 太皇太后一脸掩不住的笑意,开心地拉着季雨菲的手吩咐康王:“你先去吧,清丫头好一阵子没来了,先陪哀家说说话。” 康王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叮嘱了女儿几句,便笑着管自己先走了。 季雨菲心里着急,面上也只得陪笑着说:“皇祖母啊,要不孙女先跟父王去皇上那儿呗,回头再来陪您老人家?孙女还想在您这儿蹭顿午饭呢,刚好等会儿再顺路把阿宁一起叫来,您看可好?要么把皇上也一起请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这个理由应该可以。 “急什么!”谁知老太太却不知怎的,今儿看着挺开心,笑嘻嘻地指着其他人对季雨菲说道:“皇上跟你父王说话,你一个姑娘家也插不上嘴,还是回头再去吧!今儿刚好皇后她们都在,你们几个年龄差不多,能聊到一起,咱们管自己聊天儿!哦对了,阿宁今儿可不在,前两天哀家让她送东西到行宫那边去了,这天有点冷了,哀家惦记着那边老的小的。” 这话一说,眼看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张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季雨菲便只得强行忍住了,笑着点头称是,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一边心里却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想三公主,不就是送东西去行宫嘛,何至于要三公主亲自送去?难道是三公主想吃周娘娘做的糖果了所以自己主动去讨来的差事?还是说,三公主和陈长安有了分歧,老太太居中调停,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三公主去行宫那儿住几天? 这都有可能,只是这么一来,今天等下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单独面对陈长安了,季雨菲不禁心中叫苦。 “哎你这孩子,让你陪皇祖母怎么就这么心不在焉的?”旁边的太皇太后有点不高兴地拍了下她的手,季雨菲赶紧陪笑:“皇祖母恕罪,孙女主要是想到阿宁这么去行宫,估计又要跟五公主抢她的糖果了!” 这一说,太皇太后便叹了口气,当着其他人的面,对季雨菲说道:“皇祖母也不瞒你,反正今儿在的都不是外人,阿宁这次去行宫,也是皇祖母的主意,让她在那边住两天,阿宁性子倔,让那边的贵太妃她们劝一劝,下次见你,你也得劝劝她。” 这话一说,季雨菲虽然心里有了点谱,脸上却依旧一脸迷惑的表情,顺带还看了下何梦瑶,见她依旧保持一脸端庄笑意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回过头来问老太太:“怎么啦,皇祖母,阿宁这阵子不是刚从西南道回来不久么?她怎么惹您生气啦?”人家不是刚立了大功么?这一点可得好好提醒太皇太后。 “唉,”老太太却再次叹了口气,然后一脸无奈的表情对季雨菲说道:“就是为了西南道的事!皇上要封赏她,本想跟你一样,让她加封尊号,再享双倍俸禄,多好的事儿!谁知阿宁却说不要,说只要她皇兄答应,到时驸马让自己选就可以了,你说,她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及笄不到一年的姑娘,哪有这么说话的?” “皇上自然不答应,大行皇帝也有遗诏,交代了要他照顾好你们几个姐妹的,这事啊,是阿宁不占理,哀家见皇上为难,便把她叫过来说了一顿。” “这丫头真是倔,梗着脖子就是不答应,还说什么阿贞就是因为气得哀家差点要掌她嘴,简直大逆不道!她父皇当初给阿贞定亲的时候,哪里知道那宋家如此狼子野心!再说了,以后她皇兄替她掌眼亲事,难不成还会再给她也找这么个人么?这都说的什么话!” 这些话,季雨菲就不能接了,看来老太太也是气得狠了,旁边的人包括何梦瑶在内,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听着不敢插话,便只得探身过去轻轻替老太太顺着背。 “唉!”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句:“哀家没事,阿宁这副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时好好说了她一通,见她依旧油盐不进的,本想让阿景劝她的,不过想着阿景自己也是这么着,眼看他们兄妹俩就那么僵在那里也不是办法,哀家便想了个主意,打发阿宁去行宫那里,看贵太妃她们能不能劝得动。” “回头估计还要来找你,先说好了,你可得跟皇祖母一条心,千万不能顺着阿宁那臭脾气!” “放心啦,皇祖母,”季雨菲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头见了三公主问清事情原委再说,便笑着说道:“孙女今儿不就是进宫来跟皇上谢恩的么?”这会儿康王搞不好还在御书房,赶紧放我去跟他会合吧! “好啦,就知道你急着跟皇上谢恩,阿宁要跟你这么想就好喽!”太皇太后一脸的无奈样子:“那你去吧!回头请皇上也一道过来用午膳!” 来不及多想,从慈宁宫一出来,季雨菲就赶紧往御书房快步走,恨不得跑起来,可惜这皇宫里坐立行走都有规范,等她气喘吁吁地带着季嬷嬷赶到御书房,却得知康王已经走了。 d,肯定是陈长安故意的!季雨菲暗自一咬牙,光天化日,想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一跺脚,视死如归一般地昂头进去了,把个等在外面的季嬷嬷看得一头雾水。 果然,里头的陈长安好整以暇地坐在御案后面看似正在等着她,见她颇有气势地进来,轻笑一声很是家常一般地抬眼说了句:“来啦!” 然后手一抬,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朝她一扬:“中南道刚送来的贡桔,挺甜的,来,尝一瓣儿。” 季雨菲本想翻白眼的,眼珠子一转,刚才走得挺急,确实有点口渴,而且等下还得请他一道去慈宁宫用午膳,还是尽量不要正面杠吧,毕竟旁边的大太监眼瞅着又不在。 便默不作声地上前从他手边的盘子里拿了个桔子,然后行了礼谢了恩,免礼后找了把椅子坐下默不作声地剥开吃了起来。 陈长安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吃,害得季雨菲差点被呛到,快速吃完,手在礼服上一擦,清清喉咙,再次正式给他行了个礼,表示对封赏谢恩。 这次没等来免礼声,季雨菲正想着要不要自己起来,上面传来了陈长安的声音:“你呀!” 然后又传来一句:“可对昭慧二字满意?” 第六百二十六章 真实 “昭慧”什么意思,其实季雨菲这个现代来的姑娘不算很明白,当然,“慧”这个字还是通俗易懂的,不就是“聪慧、智慧”么,还有什么“兰心蕙质”,哦不对,那个好像是另一个字。 但,既然是尊号,皇帝让人拟的,不管哪两个字,总归意思不会差到哪里的,季雨菲就老老实实地点头:“我无所谓,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真心无所谓,整天被三公主叫着“陈婉清”也无所谓,虽然现在越来越接受这个名字了,不过还是跟自己以前在学校里取的英名字一样,老师上课整天叫英名字,下了课班上同学依然叫自己“季雨菲”。 可是“季雨菲”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名,转眼也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自己了,哪怕最熟悉的、从小被家人叫着的小名“小雨”,也已经被自己用在了大黑马身上,那马如今跟自己感情深厚,所以无形中“小雨”也就变成了大黑马。 那自己到底最在意哪个名字?自己现在又是谁? 季雨菲觉得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像现在的境况一样,虽然梦里也会偶尔梦到以前21世纪的一些事情,但越来越多的却是这个世界现在的生活,有时候连自己也扪心自问,到底哪个更真实些? 可能,都真实吧。 虽然某些时刻,都觉得不太真实。 如今这个又是新的跟名字差不多的尊号“昭慧”,自然更没有真实的感觉。 季雨菲觉得自己是实话实说,陈长安听了便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桔子瓣儿放在了盘子里,停了会儿,然后站了起来。 陈长安一有动作,季雨菲就警惕起来了,往他那边一看,却一眼瞥见了搭在他龙椅扶手上的一件大氅,再仔细一看,d,这不就是之前在天牢里的那件么?自己披在身上、抱在手上、还闻了又闻的那件灰色大氅? 陈长安本来打算走下来的,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去一看,便又停了下,轻笑了声,拿起那件大氅细细摩挲了下:“认出来啦?” 季雨菲不说话,跟这人打嘴仗没啥意思。 陈长安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声:“婉清,这上面有你的气息。”一边说,也一边跟自己在天牢里那样,抱起那件大氅深深地闻了下,一脸陶醉的表情。 季雨菲顿时庆幸自己刚才已经把桔子吃完了,要不然非得吐出来不可,虽然,陈长安这个动作姿态优美,配上他的长相看着也很赏心悦目,但是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鉴于谢宜江已经被发配一般地打发到了西南道去,季雨菲不想再跟陈长安说什么,站起来利索地行了个礼:“总而言之,多谢皇上赏赐,臣妹告退!” 说完了就打算起身走人。 “婉清,”陈长安半侧着身子,人倒是没动,低声说了句:“你在怨朕么?” 怨你?这不废话么?中南道自己还能去一去,西南道天高路远,而且得花很长时间,所以基本是没有可能去的,那就意味着现在起势必要跟谢宜江分开很久,你说要不要怨你?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思,事已成定局,季雨菲不想跟这个变态多费口舌,便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回了句:“不敢!”然后开始慢慢往外头走。 “不敢?”陈长安仿佛没看见她走动一般,又轻笑了声:“你有什么不敢的?跟着阿宁那么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季雨菲不好再往前走,便站在原地低头不说话。 陈长安便慢慢转过身对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之前在天牢里,宋延泰曾问朕,你们俩是否一直就是如此性情。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朕。” “从前在慈宁宫,一直是皇祖母教导着你们俩,朕虽然不是经常见你们,但也从阿贞那里听说过,你是处处让着她,阿宁则是处处不如她,如何落了一回水,竟然就性情大变了呢?” 这话说得,看来宋延泰临死前也心有不甘,还想着伺机给陈长安送点心病呢,季雨菲抬头看着远处讽刺地一笑:“可能是死过一回,两个孤苦无依的姑娘总算想明白了吧!”随你怎么想。 “这话,婉清,让皇祖母听了,可是大不孝啊!”陈长安把那大氅往椅背上一搁,索性又坐了下来,笑着回了句:“你和阿宁,无非就是少了母亲,如何能说是孤苦无依呢?” “孤苦无依这几个字,”季雨菲自嘲地笑了笑,两个穿越过来的姑娘,当然就是这么个状态啊,当然,对着陈长安,自然是另外一番说辞了:“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当时光天化日之下落在水里差点被淹死,我觉得我们俩还挺配得上这四个字的。” “倒也是。”陈长安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沉吟着说了句:“不过,朕后来听说,你俩落水后救起,足足昏迷了三天方醒?” 季雨菲不知他什么意思,冷淡地回了句:“对啊!” “这当中,朕听说,皇祖母请了乾元观的清虚道长来做法?”陈长安看来已经做过一番调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来问什么?季雨菲干脆摇摇头:“不好意思,那会儿本人在昏迷状态,不清楚。” “不清楚?”陈长安又轻笑了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了句:“那看来只能派人去找清虚道长好生问一问了。” 行啊,爱问不问,能放自己走就行,反正那件事正大光明,季雨菲便也笑着回了句:“如此甚好,不过敢问皇上,您为何如此执着于此事呢?”想借此证明我们俩不是原身、然后废了我们俩特别是三公主? 怪力乱神,小心哟!你们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可不一定能接受得了这个。 季雨菲还觉得有点小得意,却不想,陈长安听了自己这话,竟然朗声大笑起来,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然后就见这变态又拿起了前面的一个桔子,一边剥一边慢慢地说道:“朕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们俩以前可从来不是这样子,不就是落了回水么?如何就跟你说的那样,前尘往事都忘记了,然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陈婉清,莫不是,你还真变了一个人?” 第六百二十七章 虚假 季雨菲对于陈长安的这番脑洞还是比较佩服的,看来为了对付三公主,这变态也可说是招数用尽啊,回去得提醒下她,估计这次确实是把陈长安给惹毛了。 想了想,季雨菲也不正面回答,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哦对了,皇上,皇祖母说请您中午过去一道用膳,皇后娘娘和几位嫔妃也都在。” 陈长安不答话,慢条斯理地剥着桔子,也说了句不太相干的话:“陈婉清,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不识好人心?我今儿来是为啥?还不是为了跟你谢恩?难不成要痛哭流涕才能表示我的感激涕零么?可是这也是我自己实实在在挣来的功劳好吧? 21世纪来的姑娘对这种所谓的皇恩浩荡感觉很不以为然,便又再次郑重地行了礼道谢:“皇上,非常非常感谢您的赏赐,如果没有别的事,就不打搅您了,臣妹告退!” 说完了,也不等陈长安继续说话,耐心耗尽,转头就出了门。 出门后便以手按着太阳穴做一脸痛苦状,交代那从慈宁宫跟过来的宫女,让她回去复命说自己刚才在御书房里头就觉得有些不适,可能是夜晚着了凉如今头痛得厉害,没办法再继续去慈宁宫用午膳了,怕过了病气给太皇太后。 把个季嬷嬷给唬得,扶着季雨菲一叠声地问她:“郡主,可是想要呕吐?要不要请太医?”急得不行。 “不用不用,嬷嬷你别说话,扶我出去就好,别惊扰了皇上。”季雨菲生怕把陈长安给引出来,赶紧叮嘱季嬷嬷。 主仆俩便这么匆匆忙忙地出了宫,一进了马车,季雨菲便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唉,这都什么事儿啊,得,赶紧回家去,顺便期盼下三公主能早点回来问个清楚。 午饭随便吃了点儿,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到了傍晚,三公主便来了,进来后还先给了她几颗糖:“阿柔的牙掉了好几颗,她母妃不让她再吃糖,让我全都给带回来了。” 还真是便宜了这家伙,季雨菲放一颗到嘴里,顺嘴就问了:“那你在行宫那边听了不少话吧?” “听啥?”三公主自己嘴里也含了一颗,说话便有点含糊不清的。 季雨菲便把今儿早上进宫后太皇太后说的那番话给复述了一遍,说完了,加了一句:“不过我支持你反抗到底,俸禄啊尊号啥的都是一时的,搞不好哪天就收回了,这驸马可是一辈子的,必须得自己看上的。” 三公主一听点点头:“没错,行宫里的两位周娘娘私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以啊,这两位周娘娘既然能果断搬到行宫去过日子,想必也是看得很明白了,而且也确实是为了三公主自己好,季雨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三公主却又说了句:“不过其实吧,什么驸马不驸马的,我可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想给陈长安来个以退为进。” 啥意思?季雨菲不知何意。 三公主往桌上一望,想要先拿杯茶水喝喝,被季雨菲眼疾手快先按住了茶壶:“别老是说话说半句,先说完再喝!” 见季雨菲说话口气有点严厉,三公主嘴一咧:“吃完糖你不觉得嘴里有点黏糊么?” “黏糊也要先说明,要不然很不礼貌!”季雨菲有点生气,以前她们班上就有这么个人,一开始季雨菲还跟她挺要好的,但那同学也是这样,说话老没个章法,你跟她说东,她却转头就说西,很烦人的好不? “哦知道了!”三公主这方面脾气倒是好,见季雨菲生气,还先问她:“那你要不要也喝口茶?一边喝茶一边听我说?我马上就说哈。” 那还差不多,季雨菲手一放,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又给三公主也倒了一杯,然后示意她:“说!” “哦,之前陈长安不是不让我出宫住么?我就想以此为条件跟他做交换。”三公主一句话就说完了,见季雨菲嘴边举着茶杯愕然地看着自己,怕她又要说自己,赶紧又多补充了几句: “其实我也问了我师父,她说驸马是绝对不可能让我自己选的,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再说了,就跟陈婉贞一样,公主的驸马一般是用来联姻的,有用处,陈长安也就在这件事上可以拿捏我了,所以我也知道这事不可能。” “不过我后来想了想,陈长安如今不是得了宅子里的密道图纸,一心想要知道它里头的秘密么?那我就给他个机会。” “现在他不让我自己选驸马,回头我就说放弃好了,当然,我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放弃了,干脆跟他提出,那以后我要住在自己宅子里,如果怕我乱来,你也一起来住,加上景姑姑,让你们看着我好了,还有你父王也就隔了一条街。” “然后看陈长安会不会答应。” “不对啊,阿宁,你不是说,陈长安一心想要知道图纸的事情么,咱们都住进去了,他如何挖掘秘密?”季雨菲觉得这两件事相互矛盾啊。 “放心,这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如果我一直不去住,那他反倒没了借口,现在让我还有你去住,刚好,现成的借口,可以说要给咱们俩再好好修缮一番,当然啦,之前其实你爹已经出过力了,不过这样不是就又能显得他这皇兄关心咱们么?” “他要想不到也没关系,或者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我估摸着,这件事他肯定一直记着,宋延泰干的事跟谋反有关,跟前朝有关,如今除了西南道又没别的事,陈长安肯定在琢磨这个,你信不信?” 也是,宋延泰临死前交代的事,包括图纸来源和送人名单,虽说明面上是交给三公主的,但陈长安肯定也有一份在手,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必京城里有些人家还不知道要大祸临头了。 想到此,季雨菲赶紧问三公主:“对了,宋延泰那名单上没有我父王和谢家吧?” “没有。”三公主干脆地回答了声:“宋延泰还想要保住他小老婆和儿子的命呢!” 见季雨菲松了一大口气,不禁眉毛一扬:“你就不想知道他这图纸是哪里得来的,以及送给了哪些人?” “宋延泰估计也是气昏了头,其实他不来见我,我也会找机会见他的,毕竟,我要不去截住他,陈长安回头也会问他这两个问题,然后宋延泰一听,好啊,报仇的大好机会来了,赶紧的,什么康王府,什么护国公府,通通写上!一个不落!” “所以说起来,亲爱滴,你得好好谢谢我哦!”三公主嘴一咧,一拍季雨菲的肩:“好好想想,你得怎么谢我!” 第六百二十八章 果然 这倒是,听完了前因后果的季雨菲,一脸诚恳地拿起那杯茶努力憋住笑:“亲,那就以茶代酒问你声:为表谢意,奴家以身相许怎么样?” 本以为会成功地把这家伙整懵,谁知三公主只是愣了下,然后就嘴一咧接了那杯茶:“行啊,那以后你就是本宫的正室夫人了,来,咱们喝了这杯交杯酒吧!” 幸亏屋里没人,要不然别说季嬷嬷了,就是白流苏,也要被吓死。 “哦对了,”想到白流苏,季雨菲想起了她家快要成亲的妹子白丁香:“回头西门丁香快要成亲了,西南道大局已定,应该用不着他们了吧?” 三公主摇摇头:“本来也不是为了西南道的事。”见季雨菲一脸疑问,想起她刚才对自己的“警告”,嘴一咧继续往下说: “不过也算是跟宋延泰有关,或者说跟图纸有关,刚才咱们不是说到陈长安也想知道这图纸的来源么,之前我留了个人在那边,去年的事。” 所以三公主这家伙其实早就在查图纸来源了啊,而且上次记得她还跟西门兄弟说不急,想来也是查得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带点东西、传点话什么的吧,当然,那会儿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回头竟然亲自去了西南道。 季雨菲便也很识相地没再多问,这种事看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时间上跨度久,涉及的人又多,反正只要康王府和谢家不被卷入就行了。 当下说完了主要的事情,眼看要到晚饭时间了,季雨菲才总算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那你既然如今还算是在僵持阶段,住在我这里要不要紧?”其实按季雨菲的想法,怕事情弄僵,最好还是回宫,怕被人当做把柄,只是这么一来,时间上便有点紧张了,晚饭会有些仓促。 三公主貌似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一听就扬起了眉毛,然后好整以暇地舒了舒腿,又清了清喉咙才道:“诶,本公主今儿从行宫回来,跟皇兄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所以晚上先住你这里,明早打算去庄子上泡温泉去!” 看来是故意的啊,季雨菲瞟她一眼:“公主殿下越来越像个心机gir了!” 后面那gir是啥意思,三公主虽然不知道,但加上了前面那两个字,也是能琢磨明白的,听了后“呵呵”了两声:“好歹你是本公主的正室夫人,要不是我这么心机什么哥,别说你了,你爹啊,你家谢宜江啊,还能这么安然无恙?” 这倒是,季雨菲便起身要走:“那行,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庄子上,今晚本郡主就亲自下厨给你做顿红烧肉,够有诚意吧?” 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正吩咐人准备行李打算往温泉庄子上去住一阵子,宫里来了人,让三公主即刻进宫。 “等我好消息!”三公主朝季雨菲一眨眼睛,大咧咧地跟着来人回宫了。 之后到了傍晚,三公主没回来,倒是等来了来给女儿传消息的康王,说是皇帝正式下了旨,三公主因为在宋国公府叛乱一案中立了首功,因此除了给她尊号“宁国公主”、享双倍俸禄的待遇之外,也特意恩准三公主提前入住公主府,与景姑姑和已经定亲的昭慧郡主同住,等他日成亲后再各自分府,并配亲兵五百,以备不时之需。 “不错不错,宁国公主这尊号取得好!”康王先夸了一番三公主的尊号,说刚好把她的名字“陈婉宁”和“护国安宁”的意思结合在一起了,同时以“国”为尊号,也是对一位公主最高的褒奖和荣誉。 “阿宁这次也算是实至名归,回头你们俩就又可以说得上话了,要不然宫里宫外的还是不太方便,”康王挺开心,对女儿要搬过去住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就是一街之隔,最主要是安全性放心: “皇上对你们两个也算是照顾周到了,还特意配了亲兵五百,本来朝中颇有微词,不过阿宁立了如此大功,皇上不是还加了以备不时之需这么几个字嘛,大家明面上也不敢怎么说了。再者,阿宁好歹是公主,又不是皇子,如果要参她也得慎之又慎。” 最好那些亲兵还是原来的虎贲卫,那就更好了,季雨菲想着,等第二天三公主出宫来了一问,妈呀,竟然还真的是。 “既然要提要求,就大大方方地提,陈长安也不怕,想着以后早晚我得听他安排招驸马,所以我们俩都是心机哥,呵呵。”三公主心情挺好: “反正行李都整理好了吧?吃过午饭咱们就出发去庄子上,对了,把景姑姑也一起接上,陈长安说了,为了让咱们仨住得舒服,回头他再让内务府把宅子给好好休整一番,你看,我说得果然没错吧?” “是啊是啊,你个心机gir,都让你得逞了,在下佩服得紧呢!”季雨菲也挺开心,这位末世来的小风头领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能干啊,以后姐俩一起混挺有保障。 于是吃了午饭,三人便一起坐了马车往温泉庄子上去,如今天气也开始变冷了,泡温泉刚好,而且陈长安这次对宅子的休整肯定得有一段时间,三个人便装了很多行李做好在庄子上常住的准备。 这么一来,照景姑姑的说法,掐指一算,估计差不多要住到大行皇帝的出殡之日了。 也是,钦天监择的吉日是十二月初十,虽然最终下葬的日子即奉安大典举行是十二月二十一。 但愿不要刮风下雨下雪啥的,要不然一路上太难为那些宫女太监丫鬟小厮们了,季雨菲由衷地觉得。 之后果然如她们所料,陈长安派人来通知她们,说反正天气日渐转冷,让她们干脆住到十二月初再回京,说让内务府好好把宅子休整一番。 “没事,随便他们怎么折腾,那地道里我都好多个来回了,要能发现啥,呵呵,别说本公主不相信,连挂在里头的那些蝙蝠们估计都不相信!”三公主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子边,手上还拿了杯酒,如今她可再也不是那个患有恐水症的末世小头领了,也学着季雨菲开始享受起了泡温泉的好处。 “不过阿宁啊,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季雨菲听她和景姑姑聊了半天图纸,不知怎的,忽然想到自己收藏的那张图纸上,中间其实是空白的,当时一度以为是太液池: “也就是说,这张图纸是后来画的,上面都有云湖了,所以阿宁,你说静娴郡主献给皇上的那张,是不是不一样?” 当时可还只是两家王府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云湖。 第六百二十九章 偏差 “行啊,陈婉清!”三公主立马把酒杯放在了池边,然后朝季雨菲泼了下水以示表扬:“这思路挺好,虽然本公主早就想到了,哈哈!”一副得意的样子,虽然也只是挤眉弄眼。 “别乱吹牛哦,阿宁!”景姑姑在旁边笑着插了嘴,转头安慰季雨菲:“放心,婉清,是姑姑我先想到的,虽然我没看到过图纸,可能你们俩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吧。” “那次阿宁跟我说起,说静娴郡主手里可能有当年宋延泰送给信王爷的图纸,后来极有可能给了皇上,又说起去年二皇子也得了一份图纸,时间上有点偏差,怀疑宋延泰当初临摹了很多份图纸,想要知道是谁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图纸,更想知道这些图纸都送到了京城哪些人家。” “一开始啊,我们的思路都集中在找出送图纸的名单,这也是先帝的遗愿,先帝之前就一直怀疑,宋延泰既然有此野心,肯定不止一份这样的图纸,以期搅乱京城这池水,可惜当时一直苦于无证据。” 季雨菲:所以先帝就痛下决心指了宋家三公子给二公主,誓要逼宋延泰出手,可惜,宋延泰跟陈长安结盟他估计是能料到的,但没料到这两人居然能胆子大到借着二公主的婚礼杀了太子,而先帝自己还力有不逮,一病呜呼了,不知道临死之时是不是很是心有不甘。 景姑姑似乎察觉到季雨菲心里所想,微微一笑说了句:“很多事,都无法未卜先知,只能按图索骥,慢慢查下去。所以这件事当中,关键之人是宋延泰,关键之事便是图纸来源,当时我们都大致认为已经被宋延泰灭口了,毕竟此事连皇上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他瞒得挺紧,以为此事就他一人知晓,而皇上那边得了静娴郡主的图纸,又让郡主之子入族,倒是挺想让宋延泰知晓的,想来也是要让宋延泰知道,这图纸已不再是个秘密,起个震慑作用吧!” “所以可以说,皇上跟我们一样,也在不遗余力地寻找这图纸的来源。但是后来有一次,我们偶然间闲聊,说到了发现密道时的情况,那时候不是天寒地冻、然后阿宁还叫人在云湖里凿冰捉鱼么?就这么着,姑姑我呀忽然想到,这云湖当初可是没有的,也就是这五六年间的事,但静娴郡主这几年都深居简出的,而且信王府出事可是海棠花宴那会儿,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所以呀,后来我们的思路就因此而变了,觉得宋国公之所以这些年能一直往京里送图纸,而且图纸还不一样,上次勇毅侯夫人得的那份,不就只是一条密道么?那这样的话,说不定这画图纸之人,其实还活着,而且一直在宋延泰的掌控之中。” “甚而至于,我们一度认为,这人搞不好还很有可能就住在京城,当然,也不排除宋延泰这早就筹谋多年之人一直派人在京中常驻刺探,甚至也多次前往宅子实际考察,这才能及时知道云湖的变化。” “这么一想,阿宁甚至说,她怀疑当初那废宅闹鬼,可能也跟宋延泰有关,毕竟中间不是有一帮人住在里头过么?有可能这帮人跟宋延泰也认识,他们手里不是也有图纸么?要不然也不至于跑到行宫去挖坑。当然,他们那图纸,多半是被篡改过的。可惜咱们现在看不到静娴郡主呈送给皇上的那份,本来倒是可以相互对照一番的。” 听到这里,季雨菲不禁想:难不成那帮人以前也在西南道混?那看来宋延泰手下招募了不少前朝的人啊。 想到这里,季雨菲突然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但又模糊不清,正在纠结的时候,又被景姑姑往下说的话给拉了过去: “本来也想去天牢里问问宋延泰的,譬如当初废宅里的那帮人,不过你们上次去的时候,不是发现隔壁有人么?那有些话就不好多问了,因此啊,如今阿宁的重心就放在找出这个画图纸之人,好在,宋延泰已经问斩,但他不是还留了一个小妾和一个儿子么?既然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我们估摸着,也许这小妾能知道不少事情,所以也还是派了人在那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季雨菲顿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怪不得三公主要去见宋延泰并要挟他,其实那些京城人士名单什么的,也不太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这图纸的来源,据景姑姑说,那宋延泰只是写了名单,但并没有吐露真实的图纸提供来源,只说是阴差阳错,十几年前收留了一家三口,为了以示感谢,这一家三口中的父亲便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份图纸,之后自己为了慎重起见,让人临摹了多份,果然,那一家人后来去向不明。 景姑姑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把那一小壶酒给喝完了的三公主,有点熏熏然的插嘴说了句:“其实,宋延泰虽然没有说,但也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这一家人,据他说,好歹被他收留了一年之久,如何到死了连他们姓甚名谁都坚持不吐露?说白了,宋延泰是想保护这一家人!” “所以这一家人,据此推算,多半还活着,宋延泰这是以生命在保护他们哪!” “但是呢,嘿嘿!”说到这里,三公主忽然不说了,眼睛瞟向了旁边景姑姑身边的那壶果酒。 季雨菲眼疾手快,一下扑过去把那果酒拿在手里:“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一边拿一边说么?再这样,我把这酒倒水里了!” 三公主咂咂嘴,一副很想喝的表情,不过倒也控制住了,说了声:“好嘛,下次我就先拿酒了,嘻嘻。”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 行啊,只要你酒后吐真言就行,反正景姑姑也在,季雨菲就还是把果酒递给了她,叮嘱了句:“少喝一点。” “阿宁,我这虽是果酒,也有点劲道,喝个半壶就行了!”景姑姑却不怎么担心,只笑嘻嘻地看着三公主喝。 “好嘞!”三公主果然已经有点醉了,都没拿杯子,一仰脖,直接拿细细的壶嘴对着自己嘴里倒。 事后季雨菲回想起来,觉得这一幕其实还挺美的,彼时的三公主因为泡在水里,浴衣都贴在身上,虽然曲线不算那么玲珑吧,但她的脸长得美啊,而且浴衣还是她最爱的大红色,所以这么个公主醉酒,嗯,看着也挺诱惑人的 第六百三十章 故人 当然,红衣湿身美人嘴里说出的话没有那么有诱惑人:“刚才说到哪儿啦?哦,在说宋延泰以生命保护的那家人,他的小妾可能知道一些情况,对吧?” “这小妾,本来我还打算放她走,毕竟看着还挺年轻,好像跟大姐姐差不多年纪,跟着宋延泰可惜了,虽然还生了个儿子,对了,儿子都有阿济那么大,那她我算算哈,好像跟我这么大就成亲生子了,啧啧!肯定是被宋延泰见色起意给胁迫的。” 景姑姑听不下去,嗔了声:“阿宁,好好说话,姑娘家别信口开河!” 季雨菲不禁莞尔:人家这么大就成亲生子了,可你连大姨妈都还没有来好吧? 三公主还是挺听她师父的,被嗔了一句后就转而说起了对这小妾的安排:“总而言之,我本来是想放她走人的,宋延泰想必也只是要他儿子,不过你们也知道,袁伯和萧梦醒不是也去了嘛,本来西南道这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当时我也只是想找他问下宋延泰以前的一些情况,包括西南道的兵力布置什么的,谁知袁伯一听,就说他也想去那边看看,一来是要找个故人,二来万一到时有什么状况,他搞不好也可以帮得上忙。” “这事我也没多想,萧梦醒一直是跟着他的,他们俩又不会泄密,自己愿意去就去呗,跟我没什么关系。” “然后啊,”三公主晃了晃酒壶,感觉喝得差不多了,就把它放在了一边,然后拿水扑了扑自己的脸:“后面的事情就有点奇怪了,哦不,是有点巧合了!” 季雨菲一激灵:“袁伯找的故人竟然就是那小妾?” 三公主摇摇头:“那倒没有,他要找的是宋延泰府里的一个人,但这个人一开始没找到,后来发现就在这小妾的府里当管家,年纪跟袁伯差不多,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有什么奇怪的,”季雨菲不以为然:“既然是宋延泰府里的人,这人搞不好还是他信得过的人,就放到小妾府里当管家了,这府里也很重要嘛,对不对?袁伯有没有说这人他是怎么认识的?” “哦,袁伯没怎么说,不过我有一条推测哈,就是萧梦醒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远,他又不会功夫,袁伯却坚持带着他千里迢迢地到西南道去,这又是何故?我有点好奇,难不成那故人是萧梦醒的什么人?不过他不是父母双亡了么?他爹娘的骨灰可是我亲眼见到、还是我帮忙埋的,总不会错。” “当然,这人既然被袁伯称为故人,说他是萧梦醒认识的人也可以啊,譬如说萧梦醒小时候见过他之类,可能还不止,毕竟不是故人么,搞不好还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我也问了,袁伯说那人一直生活在西南道,那样的话,萧梦醒有可能小时候在西南道生活过。” “但我后来也找机会问了萧梦醒,他一口否定,所以这事目前也不能确定。”最后,三公主来了这么一句。 “萧梦醒”,从听到三公主提到这人名字后,季雨菲就觉得这事好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框架,但又没法正式成型。 于是也学着三公主刚才的动作,拿水扑了扑自己的脸然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开始整理思路:萧梦醒,前朝太子后裔,十五人团,西南道,故人,宋延泰,图纸 啊,脑袋太混乱了,一时理不出思路来,季雨菲只好决定回去后再慢慢整理,毕竟眼前的景姑姑就是前朝后裔,涉及的萧梦醒也是,这两人的真实身份估计三公主目前还不太清楚,季雨菲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说说。 当天晚上临睡前,不甘心的季雨菲拿出纸笔画了个人物关系图,画着画着,就觉得思路有点清晰了: 萧梦醒既然是前朝太子后裔,那袁伯要带着他去见的故人搞不好也就是前朝余孽,而且还是个挺重要的人士,如果按这样的可能性去推理,那这故人搞不好就是拥有图纸并献给了宋延泰的人,于是藏身在小妾府中当管家也就很说得过去了。 如果这样的话,袁伯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择要跟宋国公府开战的时候去,也说得通了袁伯肯定是怕这人被朝廷军队给误杀了!毕竟是故人呐,得保下来。 没错,应该是这样的!季雨菲很兴奋,觉得自己有点接近真相了。 至于萧梦醒否认在西南道生活过之类,这种事情么又当不得真,无从查证。 季雨菲甚至想,袁伯作为本朝皇帝曾经的侍卫队长,肯定替皇帝干过不少活儿,那边的那个故人,谁知道是不是当时不打不相识呢? 也许就这么惺惺相惜,然后那故人就把萧梦醒托付给了袁伯?毕竟在西南道,萧梦醒一个不慎被宋延泰发觉身份,那肯定就直接献给当朝皇帝了。 不过,这么想,季雨菲又觉得不大可能,那故人怕被宋延泰察觉,难道袁伯就不怕被皇帝察觉?风险还更大呢,而且袁伯也不见得愿意啊,窝藏前朝余孽那可是大罪吧?但他如今还好端端地在皇庄里住着呢。 想到那原来的皇帝、自己名义上的皇祖父,季雨菲不禁又想到了景姑姑,既然能把前朝太子后裔的她带回宫里教养长大,焉知那故人不是也出自这位皇祖父的授意? 甚而至于,也许当时萧梦醒父亲的存在,也许那位皇祖父后来也查到了,毕竟双胞胎嘛,景姑姑年纪也小,一问便知,然后一念之仁没杀他、让人代为看管了起来、而负责人就是那位袁伯的故人? 哎呀,好像也说得通啊! 这么一来,那原版图纸应该是在萧梦醒父亲身上,毕竟他就是前朝太子后裔嘛,然后因为被人看管,本来在他身上的图纸,就落到了那位故人的手里,然后出于某些原因,后来终于到了宋延泰的手里。 所以想必这次袁伯去西南道,也是去质问那位失职的故人吧?那故人搞不好是贪图荣华富贵才献出图纸的呢,毕竟跟在皇庄享受美好退休生活的袁伯比,他的日子应该不算好,至于带着萧梦醒,也许就是想让他看看,当年先帝的交代,自己这边完成得比较好? 季雨菲决定把自己这个猜想找时间跟三公主好好讲一讲。 第六百三十一章 身份(上) 事后得知,袁伯和萧梦醒在西南道一直没回来,看来那位故人还真挺重要,季雨菲便又花了几天时间把自己的思路给整理清晰了,然后等着找机会跟三公主细说。 虽然信心满满,但也有点摸不准,三公主听到自己身边竟然有两个前朝后裔会是什么反应。 好在如今大家在庄子上时间宽裕,陈长安又不让她们回去,大家天天泡温泉心情挺不错,好歹这是守孝期呢,没看连长公主今年都没带着女儿过来么,这日子过得够可以的了。 就这么着,过了几天,就让季雨菲给找到了个机会— 某一天晚上泡温泉时,三公主不知怎的想起了去年因为去打狍子而碰到萧梦醒的事,继而又想到了迷路还差点被骗的温泉镇,于是突然来了兴致说明早要再去打几只狍子包饺子吃,顺便再到那汤泉镇上看下清谷道长之类的骗子还有没有。 景姑姑一听,立马摇头表示不去,说如今天有些冷了,她宁愿待在庄子上晒太阳泡温泉。 季雨菲本来也不想去的,天确实冷了,不过一听景姑姑不去,便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打狍子我也不想跟你去,但汤泉镇我还是想去逛一逛的,那要么这样,阿宁,我在汤泉镇等你一起吃午饭?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这种话,但凡里面有“好吃”两个字,三公主基本就是会同意的,这一点季雨菲还是挺有把握的,果然三公主嘴一咧: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一帮人,你带两个人,就流苏,哦不对,流苏回京城参加丁香的婚礼去了,反正你就带两个人,在汤泉镇等我。” 旁边的景姑姑听了,便也笑着对季雨菲眨眨眼:“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哦!” 季雨菲便装模作样配合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姑姑,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次日一早,三公主便带着人兴致勃勃地出发了,晚一点,季雨菲也带了两人往汤泉镇去。 等季雨菲到了镇上,老实说,还是挺失望的,这汤泉镇太普通了,也不大,问了下人找到了一条当地据说最繁华的大街,看着也不甚热闹。 好在季雨菲找了家看着不错的酒楼落脚后问了伙计,才得知,这汤泉镇的生意,主要是靠周围的温泉庄子为生,说白了,王公贵胄们到各自庄子上泡温泉,那么势必会带来很多下人,这些下人们平日里的消遣,便多是在这汤泉镇。 而今年因为国丧,京城里的主子们都很少来庄子上泡温泉了,来温泉镇消遣的下人们自然也就没多少,这汤泉镇的生意可想而知,所以这伙计对季雨菲这明显一身不菲穿着的姑娘很是殷勤,有问必答。 季雨菲便让人给了他一点碎银吩咐他:“行啊,那你等会儿也帮我看着点儿,回头会有个跟我一样骑着一匹大黑马的姑娘过来,你可得帮我赶紧叫住她,当然,她那马儿跟我的马儿极为熟悉,一般也不会错过。” 那伙计自然乐意,谁不知道,这汤泉镇方圆一带的庄子都是达官贵人们才能有的,这姑娘人长得好看,穿着也很高级,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回头见了另一个姑娘,搞不好还能再讨点碎银子。 之后季雨菲便一个人坐在靠窗的雅座慢悠悠喝起了茶,许是穿来的日子有点久了,如今喝外头的茶,还别说,都觉得有点嫌弃了,唉,由奢入俭难啊,季雨菲暗自叹息一声,但愿三公主早点来,毕竟今儿主要是为了说事情。 好在也没等多久,两杯热茶勉强下肚后,“哈喽,我来了!”街上一阵熟悉的招呼声,季雨菲往下探头一看,嗬,一袭黑色劲装的三公主,骑了精神抖擞的大黑马,正仰头朝自己挥手呢。 她这么一挥手,动静有点大,顿时街上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之前那被季雨菲吩咐过的伙计便赶紧迎了出去:“客官里面请,您家那位小姐就在楼上雅座等着呢!” 简直与有荣焉啊,这么威风八面的千金大小姐要在他们这小酒楼吃午饭呢,没看她后面跟着的那些随从,个个精神抖擞一看就很厉害,有几人的马上还挂着狍子,来大生意喽。 伙计对这位姑娘的身份不免有点好奇,能请得起这么多厉害的家丁,这姑娘的父兄想必不一般,可惜等他看准机会跟着黑衣姑娘进去雅座添茶时,也只听到了先进来的那位小姐笑着说了句:“阿宁,今儿看着收获颇丰嘛!” “阿宁”?伙计表示这种小名不足以让他知道姑娘的身份,便很认命地退了出去。 里面的三公主则卸了身上的箭靶之类,还未坐就先问了声:“都看过有什么好吃的菜了么?” 靠山吃山,这酒楼里做的也多是山货,又是冬天,其实也主要以热锅子和饺子为主,季雨菲已经吩咐下去了,便卖了个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见三公主未置可否,开始往窗外街上看,季雨菲便给她递了杯茶:“味道不怎么样,不过可以暖手,然后上菜之前,我要跟你说件事。” “哦,什么事?”三公主依旧看着窗外,一脸的漫不经心。 “是这样,”季雨菲给自己鼓了下勇气:“阿宁,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身份吧?当初你父皇让你拜她为师,你都没觉得有啥疑问么?这么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在宫中还住得挺舒服,一殿之主” 这个切入点成功地引起了三公主的回头,有点奇怪地看着季雨菲说了句:“我师父当然有资格在宫中舒舒服服地住着啊,她是咱们的皇祖父带回宫的,论辈分,就是咱们的姑姑,姑姑为什么不能在宫里住着?” “那,你现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吧?”季雨菲紧接着问。 这一次三公主停了下,然后上下看了下季雨菲:“怎么,你还知道我师父的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季雨菲把不准三公主知道多少事,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跟三公主讨论过这件事,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爽快些说了吧:“景姑姑是前朝太子后裔,你知道吧?” 这话一说,季雨菲发现,三公主似乎没有多大惊讶,当然,这姑娘平日里素来面无表情,也不大能看得出,但如今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说明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不禁也放下了心。 不过三公主紧接着却反过来问了季雨菲一句:“就这件事?” 第六百三十二章 身份(中) 季雨菲对三公主知道景姑姑的身份,心里还是做好了准备的,毕竟两人感情如此深厚,当初又是在宫里认识的,加上三公主又是个末世穿越过来的,对前朝后裔这种事敏感度不高也正常。但说到萧梦醒,季雨菲觉得,三公主肯定是不知道的,心理上反应也会不一样,毕竟还牵涉到袁伯和西南道的什么故人呢。 所以听了三公主的这句反问,季雨菲便清了清喉咙,看着她一脸严肃地说了句:“哦还有,那个,萧梦醒,其实也是前朝太子后裔,严格来说,景姑姑便是他的亲生姑姑,你师父她,跟萧梦醒的父亲是亲兄妹,很大的可能还是双胞胎。” 果然,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看到,三公主的眉毛扬了起来,眼睛也瞪大了,看着挺惊讶的,嘴里也问了句:“还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挺好,季雨菲对三公主的反应挺满意,第一次听到这事竟然没有质问自己,说明还是挺相信自己的,当然,证据还是要给她看的。 季雨菲便给她从太皇太后那里的一些话开始,说到白夫人进京看到景姑姑模样时的熟悉,再说到她在太原老家偶遇的那位怀空和尚,包括中间怀空和尚的妻儿之事,然后又说到知道景姑姑身份的康王追查到的怀空和尚的儿子萧梦醒。 洋洋洒洒一大篇,一直说到热腾腾的羊肉锅子上来才停了,季雨菲便招呼三公主先吃饭:“这事有点离奇,你回去再琢磨下,该查的查,不过这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对咱没啥影响,先吃饭,这羊肉锅子看着不错,趁热吃!” 三公主却难得地看着那锅子没动手,还一脸深思的表情,惹得季雨菲也赶紧放下了筷子,这可有点不寻常啊:“阿宁你没事吧?” 三公主低头没说话,还做了个制止季雨菲说话的动作,让她挺纳闷的,这是想到什么了么? 好在很快,三公主就抬起头看着她说了句:“先吃饭吧!”一边说一边就拿起筷子迅速夹了块羊肉放进了嘴里开始吃,一边吃还一边感叹:“嗯,这羊肉锅子不错,回头让庄子上也这么做!” 季雨菲努力忍下了心中的疑问,这家伙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也许只是个思路,等过两天思路成熟了再问。 于是便也高高兴兴地夹了羊肉吃起来,之后又上来了一大盘酸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三公主这一上午活动量挺大的,吃得便很是畅快,吃完了嘴一抹,先问了下季雨菲,得知也给楼下那帮虎贲卫弟兄们已经点了每人两盘大水饺,季雨菲解释说,伙计说这酸菜猪肉馅儿水饺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冬至时镇上的很多人家都会特意来他们店里吃一次。 三公主便对那在旁边候着想要倒茶水的伙计说了句:“饺子能打包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三公主便手一挥:“打包个二十份吧,哦不,就五十份吧,应该够了,过两天要冬至了,给庄子上的人也尝尝,伙计,打包完了直接交给楼下那帮每人吃两大盘的家伙们就行!” 伙计下楼去的时候觉得腿脚都有点打飘,算不过来啊,这生意做大了,回头掌柜的得把自己当亲儿子疼吧?今儿一中午做了足足半个月的水饺量了啊,还是今年生意清淡的时候!哦对了,等赶紧去厨房问问,这么大的量,酸菜是自家做的,肯定有,猪肉估计得到隔壁几家周济点儿来,赶紧的… 掌柜的毕竟更稳得住,一听这么大的生意,第一反应是想知道大客户是什么身份,好在毕竟是在汤泉镇上开酒楼的,这附近庄子上是什么人家,掌柜的心中大致也有个数,见了那两匹油光水滑的大黑马,又听说楼上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其中一个面无表情但带着一队人马前呼后拥地打猎归来,心中便有了大致猜测: 莫不是那位据说生擒宋国公还一连杀了他三子的生猛无比的三公主殿下?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机会啊,如此巾帼英雄,掌柜的觉得自己今儿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见上一面,于是脑子里念头一转,决定再亲自免费往雅座里送上一份本来打算自家尝鲜的野猪肉馅儿饺子,这附近因为多是皇庄,怕野猪惊扰贵人,是以这附近一带山林里的野猪都被皇家给差不多打光了,是以早些年也不算稀罕的野猪肉,如今价格高到掌柜的也是只能趁着冬至咬牙给家人买了一点。 三公主对野猪肉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贵人们什么没吃过,反正也就是自己借着由头今儿能见上她一面,如此神勇的皇家公主,以后肯定能给子孙们吹好久。 很多年后,这位已然须发皆白的掌柜,依旧坐在自家汤泉镇的酒楼里,给小重孙们说起当年见到三公主时的场景: “哎呀,你们太爷爷我呀,那天可算是脑子开窍啊,本来野猪肉挺贵的,还怕你们太奶奶骂我,狠着心端了两盘送上楼,结果一开门,三殿下坐在窗边,就那么一回头,哎呀呀—” 重孙子们听这个故事已经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了,自然知道哪里能打岔,一听太爷爷说到这里,就一齐大声接下去:“三殿下真是帝王风姿啊!” 这些话如果让季雨菲听到,估计是要笑死,什么帝王风姿,彼时三公主是坐在窗边,一看门被推开了,只回头看了下,然后忽的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可是野猪肉?” 这话问得掌柜的手上盘子一歪差点打翻,这三公主都什么路数啊,这么远就能闻出来是野猪肉? 可是三公主天潢贵胄,要说是别的什么仙鹤肉啥的能闻出来,掌柜的觉得可以理解,但这可是野猪肉啊,老百姓们吃的东西,这三公主如何这么…呃,鼻子灵? 事后三公主是这么跟季雨菲解释的:“这野猪是山林里一个很异类的存在,丧尸们追不上,繁衍速度又挺快,一生就一窝,所以如果发现一只野猪,通常就能端掉一个野猪群,呵呵,那会儿营地里就跟过年似的,野猪尾巴还能炖一锅汤呢,好吃!” 说完了,三公主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对季雨菲总结了句:“以后我要把这片山林都买下来,养野猪吃!” 第六百三十三章 身份(下) 山林买下来不是问题,反正附近的山林都是皇家的,野猪养起来也不是问题,毕竟照三公主所说,这货繁殖力惊人,一胎生一堆小野猪,关键是:这些野猪到时候难道要运到京城三公主府去么? 乡亲们会夹道列(看)队(个)欢(过)迎(瘾)吧? 一个屯了一山林野猪肉的公主呢,呵呵,画面很美!野猪肉也会一跃而为老百姓吃(不)不(敢)起(吃)的珍馐吧? 季雨菲摇摇头,晃去脑袋里的一头杂念,见三公主还在鼓着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吃野猪肉馅儿饺子,不禁也好奇地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呃,怎么感觉一股味道、比猪肉馅儿的难吃多了? 生怕三公主说自己糟蹋粮食,季雨菲没敢吐出来,努力把它咽了下去,却放下筷子再也不想吃第二个了。 好在三公主自己也是,吃了几个后便有点怀疑一般地放下了筷子,还自言自语道:“这野猪肉比不上我们末世里的好吃!” 怎么可能!季雨菲顿时笑了:“你那会儿啥都没得吃,你自己也说,吃野猪肉跟过节似的,如今你是山珍海味吃遍,当然不会觉得它好吃了!放心,饿你三顿,又会觉得它好吃了!打包带走吧,别浪费了!” 三公主想了想,虽然有点怀疑,但也还是把剩下的饺子打了包,谢过了掌柜,在酒楼一众人的恭送下,除了留下几人等着打包的酸菜馅儿饺子外,带着人回了庄子。 傍晚时分酒楼饺子送到,庄子上的羊肉锅子也热腾腾地做了,可说是合庄老小皆欢悦,于是在临睡前例行的泡温泉时间,三公主听着头上刮过的附近山林里传来的风声,有点感慨地说了句:“唉,过几天父皇就要送去皇陵安葬了,我还挺想他的!” 这话说的,季雨菲虽然没能感同身受,但看到平日里似乎啥都不在乎的三公主说出这番话来,还是有点触动的,连带景姑姑,更是仰头默然半响,然后幽幽说了句:“你父皇,是个好哥哥,姑姑也想他。” 好哥哥么,季雨菲暗自笑一声,那得看谁,对景姑姑自然是,好吃好喝养在宫中一辈子,自己临死前还留了遗诏顾着她,不过对康王么,可就说不清了,连带对康王总是含糊带过的那几个同父异母、基本都已魂归不知何处的兄弟们。 三公主嘴张了张,看了眼季雨菲,又闭上了,没接话。 季雨菲瞧着明白,这姑娘本来应该是想问景姑姑萧梦醒这边的情况,不过,因为景姑姑这句话,于心不忍,又决定不问了。 说起来,这位前朝太子后裔,也算身世多舛,何况她这辈子无儿无女,就跟三公主半个母女一般,问她那些身世来历似乎也有点多此一举。 季雨菲便朝三公主微微摇一摇头,罢了,还是别问她了。 事后两人还又交换了意见,季雨菲的意思是:“姑姑这辈子估计就跟着你了,她是你师父,待你就跟女儿一般,之前你父皇肯让你跟着她学,想必也是都方方面面照顾齐全的,就这样吧,你心里知道就好,别伤了彼此的情分。” 见三公主也是如释重负地点头,季雨菲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便又跟她商量:“但是萧梦醒那边,也不是怀疑他怎么怎么样,不过一来他是男的,这个时代男的肯定比女的重要得多,利用价值也大得多,他跟着袁伯这么没头没脑地去了西南道这么久,不是我多心,总觉得这后面不是就找个故人这么简单。” “如今宜江也在那边,我是觉得,还是派人去查看查看比较好,就当给咱们自己答疑解惑了,你说是不是?” 又说:“回头流苏就快回来了,太原时的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你有什么疑问,到时也可问问她。”这样也说得清楚些。 果然,后来流苏回来,在给三公主送喜糖时,被她拉着问了几个问题,流苏回来后如实禀报给了季雨菲,主仆俩觉着,三公主心里确实还是有些疑问的。 好在如今西南道的一把手黄平和二把手谢宜江都是自己人,所以没过多久,除了一同送来的谢宜江给季雨菲的礼物和三公主的一包西南道特产,连带的还有袁伯和萧梦醒的情况,看来三公主确实派人去查证了。 据说袁伯这次也从那故人手里找到了原份的图纸,鉴于此图纸事关重大,决定到时自己亲自带回来,这事是他主动跟黄平说的。 此外,那小妾母子俩,儿子是宋家的种,这辈子也不可能让他脱离自由,自是在黄平派人监视之下,但那小妾,本来依三公主的意思,可以自己离开的,那小妾据说后来也表示愿意。 只是她据说父母双亡,跟着宋延泰多年,如今已无处可去,也不知怎的,袁伯便收了她做义女,让她跟萧梦醒姐弟相称,到时一并带回来。 这事,鉴于那小妾的特殊身份,袁伯也跟黄平打了个招呼,而那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故人,据说已经在西南道住久了,怕在京城住不惯,谢绝了袁伯的好意,后来自行离开了,如今不知所终。 季雨菲觉着,整件事,看似很对劲,但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法,却又说不上来。 困扰了两天,眼看快要回京准备参加大行皇帝出殡仪式了,季雨菲在临睡前又想起了这件事。 那小妾按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袁伯动了恻隐之心也正常,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孤女啊,跟过宋延泰的人,其实也算是罪眷吧?不过是三公主给瞒下来了,但袁伯是清楚她的真实身份的。 在清楚的情况下,还要认她做义女并且让萧梦醒这好歹是前朝太子后裔的人跟她姐弟相称,你说他是掩人耳目也罢,但,问过萧梦醒的意见么?回头这么两个非亲非故的姐弟住一起多尴尬啊! 非亲非故?季雨菲被自己脑海里浮出的这四个字给触动了什么:会不会,会不会其实这两人并不是表面上的非亲非故呢? 反正随便想又不要钱,季雨菲干脆躺在床上开始沿着这种可能性往下想:如果萧梦醒跟这小妾有关系,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 说萧梦醒喜欢上这小妾应该不可能,真要喜欢也不会姐弟相称了,那么搞不好这两人以前就认识,这种情况下— 季雨菲忽然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这小妾该不会就是萧梦醒的姐姐吧?! 第六百三十四章 江水清清 通常,21世纪的某些剧本里,会有这样的高(套)潮(路)剧情:一对从小因为种种悲催因素被迫分开的姐弟俩,会在长大历经磨难后的某个时刻相认,在无人角落一阵抱头痛哭,然后弟弟凄惨地求姐姐跟他回去,说自己此行就是来救她于水火的。 可惜姐姐却坚决地摇摇头,一脸凄然地笑着说:来不及了,当初你们弃了我,如今我爱他,我要与他同生共死! 然后决绝地拿出一把不知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剪刀,毅然刺向自己的脖子,顿时一抹鲜红的血液醒目地泼溅在白色的衣服上… “郡主!郡主您醒醒!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在呢!”外头守夜的丫鬟进来摇醒了自己。 好吧,是自己电视看太多了! 季雨菲暗自笑一声,坐起身吩咐丫鬟给自己倒杯茶,醒来觉得嘴里有点干,可能地龙烧得太暖和了。 光脚坐在桌边,捧着杯温茶,继续想着刚才的梦,或者说21世纪的回忆。 到目前为止,季雨菲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方面的联想其实都还不错,没什么偏差,而且结合宫斗剧,有些事情,其实恰恰证明需要你发挥巨大的想象力,所谓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你不敢想的。 所以这件事情上,季雨菲觉得,自己这种猜测,也不妨可以当做一种可能性,袁伯是什么人?当年皇帝跟前的警卫队头头啊,警惕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如何就这么看似冒冒失失地认了个女儿呢?康王不是说这袁伯年轻时也挺风流的么,难道到老了才发现自己其实挺想要正常的家庭生活? 话说现在如果想,其实还是可以生的,也就四十多岁,何况又是个有身家的,不至于认个曾当过罪臣小妾的姑娘当女儿啊! 季雨菲越想越不对,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便在第二天早上,找了个景姑姑不在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想法跟三公主讲了。 三公主嘴一咧:“行啊陈婉清,真有你的,这思路可以,回头我让人观察观察,不是我看不起小妾,但这女儿年纪确实太大了,而且袁伯不是已经有萧梦醒了么,难道怕他不肯给自己养老送终?不过他也不需要有人做这个啊,宫里会派人照看他的…” 眼看三公主思路要走偏,季雨菲赶紧拉她回来:“不要管这个啦,先看下这小妾跟萧梦醒之间的关系,也不知这两人长得像不像,或者说跟景姑姑长得像不像,萧梦醒估计像他母亲那边了,跟姑姑长得倒是不像—”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一大早神神秘秘的!”旁边传来了景姑姑的声音。 “哦,那个,阿宁她—”季雨菲有点慌乱,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这景姑姑来得无声无息的。 “她在炫耀谢宜江给她的礼物!”三公主扬着眉毛接了句,看了下季雨菲。 “什么礼物啊?姑姑也想看看呢。”景姑姑笑盈盈的,看着应该没听到之前两人的话。 “哦,那个啊。”说到这里,季雨菲倒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实在是,谢宜江派人送她的这份礼物有点猝不及防的甜蜜啊。 可能是之前自己给他说了并展示了超级女生大联盟的那枚奇怪印章吧,这人当时就有点酸酸的,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估计就记在了心里,所以如今送来的礼物也是一方印章,说是自己亲手刻的,花了点时间,终于完工了,两人各一枚,季雨菲的材质是白色温润的和田玉,谢宜江自己的据说是黑色的寿山石。 作为一个半文盲,季雨菲一开始还看不明白印章上的四个字,好在随印章附着的还有一封信,信里除了叙述印章原委,还在最后面谢宜江自己的名字下盖了这印,通过跟三公主两人的合力解读,终于知道,上面是四个字: 江水清清。 三公主不明所以,不过季雨菲自己是记得的,当初第一次见到西北归来的谢宜江时,康王便是这么介绍自己的,说什么容妹妹现在改名了,容字改成清,江水清清的清,要谢宜江记住了。 结果这人竟然一直记着呢,也不知康王当时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是把两人名字里的“江”和“清”给放在了一起。 如今看着这枚印章,季雨菲内心甜蜜地觉得,哪怕两人暂时成不了亲,不过心已经在一起了,那就足够,谢宜江这件事做得太浪漫了! 于是在满心的粉红泡泡里,季雨菲用自己皱巴巴的字迹给谢宜江写了封信,让虎贲卫的人带了去,信里很诚恳地解释了自己落水后不会写字的情况,又老实交代了之前让阿济代写的窘迫,之后便用了大量的篇幅述说了自己收到礼物后内心的欢喜,洋洋洒洒足足写了十几页,连那收了信的虎贲卫,眼中也控制不住地闪过了一丝惊疑,并且特意用手按了按,确认里面就是信纸才作罢。 所以现在说到这枚印章礼物,季雨菲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女儿家的羞涩,把个三公主给看得很是开眼界:“陈婉清,你这是在…害羞吗?你还会不好意思?” “哎哎,怎么说话呢,阿宁!”景姑姑在旁边赶紧拉住了三公主,虽然自己没嫁过人,但情窦初开是什么样子,那可是很清楚的,一瞬间,景姑姑对这位郡主,心里有那么一丝羡慕,然后,又有那么一丝酸涩,猝不及防地漫上来,便赶紧拿话支开了:“你呀,看来是得让皇上早日给你许个驸马了!” “驸马?行啊,不过得我自己选,这个没得商量,但目前本公主也没看上谁,所以驸马人选目前还没有,嘿嘿,师父,让您老人家失望喽!”三公主一脸的挤眉弄眼,自认为成功过地打击到景姑姑的积极性了。 “你这孩子!”景姑姑自然哭笑不得:“真是个不开窍的!” 听到这里,本来还在不好意思的季雨菲也及时反应过来了,赶紧接过景姑姑的话:“就是,你个不开窍的,看你什么时候能招到驸马!” 三人说笑打闹一番,三公主一脸的无所谓,这时候,她们谁都没有想到,事实上,三公主的驸马人选名字,这会儿已经清清楚楚地放在了御书房的案头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突然 彼时的陈长安,手指正划过那几个驸马人选的名字,然后淡淡地吩咐旁边的太监总管:“将这份名单送去慈宁宫的太皇太后那里,就说朕请皇祖母帮着掌掌眼,家世背景人品什么的,但凡她老人家有什么疑问,尽管回答就是。” 停了下,又加了句:“此事关乎三公主声誉,也关于这些人选的家族,跟太皇太后也说一声,还请她老人家替朕先看着。” 眼见那太监总管躬身应是、拿着名单退出了御书房,陈长安笑了笑,转身对着下面的一众大臣继续商议出殡当日的一应流程… 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在听那太监总管念完了几个驸马人选后,倒是没多问,只说了句:“家世背景这些,既然是内阁精挑细选且皇上都过了目的,哀家都放心,只一样,这人得让阿宁自己选。” 太监总管听了,便低头陪笑着称是,说皇上也正是这么个意思… 而这边庄子里的三公主,过两天到了京城后就急着回了自己的公主府查看被陈长安派人休整后的情况,还别说,树木都修剪过了,又添了些新的,连带自己和陈婉清乃至景姑姑所住的院子,里面的装饰也都有更换,变动最大的是陈婉清那边,看着变得奢华了一些,挺像宫里的风格。 三公主为此还又专门下了趟密道,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跟景姑姑两人商量了下,便也作罢了,本想进宫去找陈长安再聊聊问问,据说宫里如今为了出殡之事也挺忙乱,景姑姑让她不要进宫去添乱,三公主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府里。 季雨菲则依旧回了王府,虽说之前因为三公主,陈长安让她也住进府里,不过这种事么就当它是个幌子好了,王府里住惯了,大不了两边来回住呗,一时间,便也并不知道三公主府里自己院子的变化。 等着出殡的几天,中间先是跟三公主两人带着庄子上的一些山货去了长公主府并顺便在府里跟阿桃玩了大半天,之后是休整了一天,然后跟着所有人开始演练出殡当日的流程,季雨菲还很高兴地见到了阿济,虽然是个外室子,但也好歹是皇室外戚,便也跟书院请了假来参加,姐弟俩还好一番契阔,阿济看着个头开始蹿了。 然后便到了出殡当日。 说来也怪,头一天其实还是大太阳,也不算太冷,但十二月初十这一天凌晨,季雨菲就被窗外呼啸的寒风给惊醒了一次,等到一早起来,父女俩出门时更是被冻得直哆嗦,为此,康王除了叮嘱女儿多穿一点外,也让人多备了几个暖炉,说这出殡队伍动起来之后还好,就是这一开始的拜祭仪式最难熬了,大冷天的,大家得基本保持在原地站立不动,看着皇帝敬告天、地、太庙、社稷,然后自己再跟着皇帝三跪九叩,最是煎熬。 季雨菲一听自家父王这么说,便又在膝盖处特意多绑了个护膝,这是季嬷嬷之前就特意给她备下的,此外,也是季雨菲自己的主意,觉得这大规模的送葬队伍,路上得走好几天,谁知道途中吃饭怎么样,而且路上也挺无聊,便让厨房做了一些干粮零食打成包,又想着还有三公主和阿桃阿济等人在,便特意准备了很多。 谁知出发当天便知失算了,这既然是皇家出殡,方方面面的,还是安排得挺妥当的,以至于出发后没多久,这几大包吃食就被季雨菲无奈地弃置在了一旁。 当然,扔是不敢扔的,怕被三公主说浪费粮食,反正天气冷,还是挺经放的。 不过季雨菲也是没想到,这些吃食最终还是没浪费,此是后话。 却说出殡当天这么一大早的,康王父女俩把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的,在黑灯瞎火里出了门,季雨菲还不断打着哈欠,实在是太困了啊,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呢。 “忍一忍,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康王低声安慰女儿,又给她出主意:“到时皇上拜祭时,你自己看着点儿,念祭文什么的,时间恐怕有点长,你就抱着暖炉悄悄眯一会儿,当然,自己也警醒着点儿,别太过了!” 这个可以有,季雨菲觉得,反正今儿看着天色阴沉,等下天也不会太亮,低头眯着眼睛谁也看不清,站着打瞌睡这事,如今她也算有经验了。 可惜,一开始还挺顺利,正当季雨菲成功地开始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忽然传来的话,顿时把她连带前排的一众宗室都给惊“醒”了:皇帝说要在大行皇帝棺椁前让三公主自己当众择选驸马。 季雨菲赶紧睁开眼,虽然看不清陈长安的表情,不过声音听着还挺沉痛,说先帝遗诏让自己要除了狼子野心的宋国公府,如今虽已勉力完成,可惜还是痛失了贞烈公主,也是辜负了先帝期望,没能照顾好一众姐妹,因此,今儿在大行皇帝棺椁前,便要完成他作为皇兄、让父皇瞑目的最后一件事,即给三公主定下驸马人选。 又说,三公主虽然在宋氏一案中立下大功,但终究是个姑娘家,作为皇兄,感到愧疚之余,跟太皇太后商定,如今四海平定,想必父皇也最希望看到三公主开始安然享受宁国公主的富贵荣华。 妈呀,怎么会突然出来这么件事?季雨菲心里惊怒,却从周围一片点头赞扬肯定声里听出,陈长安此举还挺得人心的。 也是,从明面上看,这还是给三公主自主权了呢,虽然其实大的范围早就让陈长安自己圈定了,不过这可是在古代啊,谁家姑娘的亲事不是大人们说了算?皇帝此举已经够可以的了。 怎么办?季雨菲看着急死了,一是怕三公主就要这么盲婚哑嫁了,二是怕她不答应,逼急了搞不好还要跟皇帝当面杠。 唉,这会儿,无比希望名单上有什么萧梦醒啊,陆俊翰啊,哦不对,姓陆的已经自己主动pass掉了,那还有什么张天成啊、徐嘉捷啊,尤其是张天成,季雨菲这会儿觉得最合适了! 可惜,背对着大家站在皇帝面前的三公主依旧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皇兄,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啊,怎么选?” 好吧,希望破灭!替张天成默哀三秒! 第六百三十六章 决定 陈长安却似早有准备,依旧很是沉痛地自导自演着这出选驸马大戏:“阿宁,这几人,是皇兄与内阁花了数月为你精心挑选的,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都堪称本朝适龄男儿中的上上之选,之前皇祖母早已看过,也觉得很是满意,如今在父皇跟前…你放心,阿宁,只要是你看中的,皇兄定然同意!” 啧啧,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季雨菲这会儿都想给他鼓掌了,厉害啊,这事想必陈长安也颇为费了一番心思,之前三公主以自己要求挑选驸马人选来达到入住公主府的目的,当时陈长安看似作了让步,没想到图纸得了,宋国公府也如愿覆灭了,连三公主府也让他仔仔细细给搜查了,临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竟然就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够狠! 当然,放在其余人的角度,哪怕是康王,估计都对陈长安此举说不出个错字来,可惜在如此关头,呵呵,季雨菲在心里冷笑,别说这几个驸马人选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不清楚,单凭这么副事先不告知的仗势欺人样儿,这件事对三公主就不公平! 可惜,头上寒风呼啸,眼前是大行皇帝高大的棺椁,旁边是笑里藏刀的皇兄,三公主这事难办啊,如果不肯答应,那简直是打了无数人的脸、寒了无数人的心啊,以后世人会如何看三公主? 一个恃才骄纵到不像话的宁国公主,德不配位? 那几个驸马人选的家族势必会被得罪,三公主看不上我们?皇帝都说了,我们家的儿子可是本朝男儿中的上上之选,上上之选你都看不上? 再者,内阁那帮人也不舒服,皇帝都说了,好歹是他们劳心劳力挑选出来的最佳人选,你三公主一言不合就拒绝,当我们是什么? 最最重要的是,眼前可是三公主父皇的棺椁啊,你个不孝顺的孩子,太皇太后都等着呢,你竟然不答应?你这是让你父皇死不瞑目啊! 季雨菲掐着自己手心恨恨地想着:如果三公主不答应,是不是从此就会被扣上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刻薄寡恩”之类的高帽子且很难翻身了? 行啊,陈长安,果然是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难为三公主替你摆平宋国公府,想必如今宋延泰在下面也是看得幸灾乐祸吧? 一时间,季雨菲感觉度日如年,很是替三公主煎熬。 不过,呃,三公主自己倒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皇兄,只要是我看中的,你就同意是吧?”声音听着还挺感兴趣的。 MD,白替你瞎担心了!季雨菲手心一松。 当然,也只能这样了,三公主自己心里过得去最好,相比前头的长公主和二公主,其实眼前这种情况对她来说也算是好的了。 不过,季雨菲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过,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个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一帮人给决定了? 也不知躺在棺椁里头的大行皇帝会怎么想。 哦对了,人家也不会怎么想,只想着“蹭”着自己的生日顺利穿越到现代呢。 季雨菲无声叹一口气,抬头看天,觉得要下雪了。 不过,接下来三公主说的话,又让季雨菲眼睛一亮,觉得可能等会儿要出太阳了— “皇兄,这几个人挺好的,不过,我觉得张天成也不错,我们俩认识,还挺说得来,我可不可以选他为驸马?” 哈利路亚,季雨菲激动地差点把怀里的暖炉给掉了出来,这主意不错,三公主太敢了! 又替后面不知站在哪里的张天成欣慰:你小子这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吧?竟然这么莫名其妙地得偿所愿了! 可惜陈长安似是早就料到三公主会如此语出惊人,很快就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对她温言劝说:“不可任性!天成表弟天赋过人,又是张氏宗族未来的当家人,当初张大学士也是对他日后前程寄予厚望,况,天成如今也还在孝期。” 意思是人家志不在驸马,你还是放过他吧。 不过三公主也很快回答了:“哦这样啊,不过皇兄你还是先问问他吧,万一人家愿意呢?我反正是愿意的,何况我也在孝期,大家都等得起,你说对吧?” 这话一说,季雨菲感觉头上的风声都停止了,四周也是一片安静,张天成你赶紧上来说答应啊! 陈长安顿了顿,然后对着仁王爷、礼亲王、康王等几位宗室长辈那边方向说了句:“既如此,还请各位宗室长辈在此见证,阿宁,朕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也会派人告知张天成让他考虑,此事需得双方同意嘛。不过,到了皇陵,在奉安大典之前,你得做出选择,你可答应?” 三公主还没点头呢,宗人府令仁王爷已经越众而出,听声音很是严厉:“宁国公主,此事皇上已足够为你考虑,本王代表宗室,在此也请公主三思,驸马人选,就算今日不定,奉安大典之前必须决定,此事容不得儿戏!” 另一侧的闻太师则作为内阁代表也朗声接了句:“宁国公主,老臣敢担保,驸马人选皆为年轻才俊,恳请公主慎重挑选!” “好啦!我选就是,主要这事有点突然嘛!”三公主倒是依旧平静无波的声音:“没事,到了皇陵你们就会知道我的决定了,别激动,别激动哈!” 松了一口气的季雨菲,心里却依旧忐忑:这事,还是陈长安狡猾,说是给三公主时间考虑,其实也是多拖个几天时间,各种威逼利诱让张天成放弃吧?不是说了得双方同意么,那只要张天成不同意,三公主回头还得在陈长安提供的名单里选,再不选她就不是人了! 看来张天成这些天是过不好了,季雨菲挺同情他,不过,这人不是向来对三公主痴情么,也许人家还挺高兴呢,而且还坚决同意了呢! 要按古装剧里的戏码,如此一往情深的男主,也算历经磨难了,绝对配得上这位面瘫三公主。 行吧,也别多想了,眼看吉时快到,还是把这些顾虑和想法都留到路上跟三公主慢慢探讨吧,好歹还有几天时间。 之后便是正式的出殡了,队伍浩浩荡荡,都不知有多少几千人,队伍延绵不断,各种幡旗和仪仗,浩浩荡荡,十分威风,配上一路有人扬洒的纸钱,地上都让人感觉下了雪… 第六百三十七章 风雪 第一个早上季雨菲还是挺规矩的,虽然心里着急挺想找三公主,不过队伍因为刚出发需要磨合,各种小状况,一路走走停停的,也不好贸然脱离,便强忍着。 寒风也一直刮着,到了傍晚送葬队伍停下来安营扎寨的时候才算小了一些,让人感叹大行皇帝选的这好日子。 季雨菲则赶紧出去找三公主和景姑姑碰头,并且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自己的想法:“阿宁,可有联系到张天成?” 相比之下,另外两人似乎都挺镇定,景姑姑还笑了笑:“怎么,你是觉得张天成会答应?” “肯定啊,张天成对阿宁…也挺喜欢的,真的,相信我!”季雨菲不好意思说人家一往情深,话到嘴边改了个词。 三公主一咧嘴:“其实我也就是临时想到的,放心,我不会找张天成的,对他不好!” “哎呀,有什么不好的!阿宁我跟你说,真的,张天成肯定愿意!不瞒你们说,就去年,二皇子出殡那会儿,他还特意在路边找了个地儿看你呢!你们俩挺配的,叫什么,对,文武双全,优生优育!”把个季雨菲给急得,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张天成以后肯定会对三公主好的,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三公主点点头:“我们俩要一起,确实可以文武双全,不过,陈婉清,你就这么确定,张天成会同意么?我不是说他自己,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不光看一个人,还要看他的这个家族,这一点,皇兄说得对,所以,哪怕张天成自己答应了,他的家族也不会答应,更何况,如今他还不是张氏族长呢,族长是他爹张皓然吧?” 唉,又是张皓然,听到这个名字季雨菲就觉得头痛,既然做主的是张皓然,那可说绝对没戏了,把自己打成猪头的三公主如今还想把儿子招去做驸马?简直是做梦! 那就退而求其次吧,季雨菲觉得:“那怎么办?哦对了,阿宁,那几个人选名字你都记下来了吗?实在不行就从中挑一个吧,这几天咱们好好选选!也许…里面也有挺不错的,不是说都是青年才俊、上上之选么?” 这话说得三公主又一咧嘴:“这一次,人家估计挺愿意,可本公主不愿意啊!” “为啥?”季雨菲傻呵呵地问道,现在她的脑子里一心只想着得在到达皇陵之前有个结果这个目标上。 “为啥?”三公主眉毛一扬:“我为啥要愿意?陈婉清,你忘啦?以前可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跟我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说驸马一定要是自己看上的。” 哦对,这些话自己都说过,可是,“现在不是时间紧迫嘛,来不及了呀!阿宁,我是觉得,你把名单写下来,回头我去找下父王,让他自己,然后再多找几个人,多方了解多方打听,反正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肯定都知根知底的,等到了皇陵,基本也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要不然还能怎么着?你要不选,回头就是不忠不孝之人了,这罪名可挺大的我跟你说!” 也就景姑姑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 “没事啦,我先考虑一下哈,你别着急,对了,有吃的么?” “吃的?”季雨菲一愣,然后怒其不争地瞪她一眼:“吃的等下会统一安排的啊!”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思想吃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三公主师徒俩淡定的表现,季雨菲一开始急躁的情绪也缓下来不少,之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三人一起吃完了热乎乎的饭菜,又闲聊了会儿,便各回各处安歇了。 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头一次睡在这种帐篷里不说,半夜里又开始刮起了大风,之后温度也渐渐低了下来,迷迷糊糊中更是听到有人喊了声“下雪了!” 唉,想必这会儿大家心里都在叹气,十二月风雪中送大行皇帝安葬,应该也是百年难遇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果然,外头都是白茫茫一片,地上的雪都能没过脚背了,季雨菲暗自替那些下人们感到辛苦,好在太阳倒是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风,算是还不错的雪后天气。 这样的天气走了好几天,中间雪开始化了,这么多人,渐渐就道路越走越泥泞,人便也越走越糟心,好在饭菜供应等挺不错,每顿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和热汤,才不算怨声载道。 可惜又走了两天,到了十二月十七这一天,据说很快就要到皇陵了,大清早开始就阴沉沉的,早饭时康王就预言又要有一场大风雪了,果然,之后很快,风又开始刮了,天寒地冻的,到了下午,渐渐飘起了雪花,倒也不大,但这次令人糟心的是还下着些雨,雨夹雪的天气最烦人,到后来,队伍便早早停了安歇,反正时间还挺充足,这会儿大家都挺感谢钦天监选的日子,据说最多还有半天就可以到皇陵了,而奉安大典的正式日子其实是十二月二十一,且早呢。 刚安顿下来没多久,三公主就过来找她了,一见面也还是那句话:“有吃的没?” 这次季雨菲倒也没说她,毕竟离晚饭还早呢,刚想说没有,忽然想起来:“哎,还真有,我怎么给忘了!”之前不是准备了一大包的吃食么,刚好! 立马兴奋地让白流苏从马车上去取来:“你随便吃,我准备得还挺多,不是想着还有阿济啊阿桃啊他们,不过如今他们都不出来,天太冷了,所以都便宜你了,回头你都拿过去吧,省得还跑我这边来拿,够你吃到回京城!” 回京城,一说到这里,季雨菲不禁又想起了驸马人选,便担心地低声问她:“阿宁,据说很快就要到皇陵了,你可得想好了啊!这件事,我也没法帮你,只是吧,我觉得,像我那个世界里,就有人先结婚后恋爱的故事,凡事皆有可能嘛—” “知道啦,放心,我会对我自己的决定负责的!”三公主不等她说话,打个哈哈,拍了拍她的肩:“行了,我把这些吃的先拿走了,谢啦!” 三公主走后,雨倒是渐渐停了,可雪却越下越大,很快地上又白了,等到了晚饭时,地上已经是厚厚一层,上面也发了话,说今晚估计会风雪交加,让大家务必早早安歇。 季雨菲心里有事,晚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啸,睡得也不踏实:据说明天就要到皇陵了,那三公主该怎么办呢?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不归 一夜风雪,早上起来也没有要停的迹象,想着到时路上更是狼藉难走,季雨菲觉得还不如今天原地继续休息,反正时间也不赶,结果正这么跟白流苏说着,外头一阵喧哗,然后就见陈长安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 还没等季雨菲反应过来,陈长安就走到她面前,“啪”的一声把一张纸条拍在桌子上,然后阴沉着脸问她:“阿宁去了哪里?” “啥?”季雨菲一脸懵,也忘了行礼,抬头看着陈长安:“阿宁去了哪里?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一边说一边就低头看向了那张拍在桌子上的纸,见陈长安依旧一脸怒容,便很识相地不再问,只试探着慢慢把那纸张从他手边拿了过来看,旁边的白流苏则抿着嘴站在她旁边一脸紧张地看着。 这一看,季雨菲不禁也是震惊得站了起来:不是吧?三公主竟然逃婚了?! 三公主的字迹还不错,反正比自己强多了,主要是看着挺有气势,信上说,自己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想这么快就跟个不认识的人成亲,这样对那位驸马也是不负责,所以为了不让皇兄为难,在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面前难以交代,便决定当个逃兵先,出去游历一段时间想清楚了再回来。 三公主对陈长安先表示了抱歉,说出殡那天是不知所措,这几天在路上也是一直在纠结,但想到当初父皇对自己的期许,觉得还是不能这么误人误己,于是临时做了个草率的决定。 又对张天成表示抱歉,说主要是也没认识几个人,一时就只想到他了,希望对方不会太介意,也诚恳地希望这几天没有连累到他。 许是想到会连累别人,三公主在信里又强调,说自己是临时起意,并特意瞒过了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又请陈长安这位皇兄不要担心,说自己哪天想通了就会回来的,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所以那些驸马人选包括张天成就不要耽搁他们了,自行婚配就是。 信写得还算言简意赅,符合三公主一贯的风格,季雨菲看完后,倒是担心多过了释然,主要是这种恶劣的天气,三公主一个人这么出走,还是挺堪忧的,便赶紧问陈长安:“皇上,那您派人去找她了没有?这信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会不会阿宁其实还没走远?” 陈长安没接话,也没接信,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季雨菲脸上的表情,声音听着也还是很怀疑:“你当真不知?” “哎呀,皇上,”季雨菲只觉百口莫辩,急得都跺脚了:“我要知道,我肯定会制止她的,这种天气,阿宁她一个人,不就是招驸马么,又不是现在就要她成亲!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好吧?” 又提醒他:“皇上您赶紧多派些人出去找找吧,也许她只是为了开玩笑吓唬咱们呢,搞不好就在附近!” 陈长安再次看了她一下,然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她手上一把夺过那张纸,一甩袖子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哎,清儿,父王听说—”刚好康王从外头冲进来,两边一对照,陈长安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哎呀,清儿,皇上没说什么吧?”康王很是担心:“看来阿宁这事是真的,你跟父王说实话,这事你事先不知道吧?这种天气,阿宁可真是瞎胡闹!别说皇上了,父王听了都生气,太任性了!等找回来,由不得她再选,立马把她给嫁了!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还!” 季雨菲没理她家父王的唠叨,这方面,跟这个世界的人还是有点交流障碍的,倒是一直站自己后面的白流苏,这会儿犹豫着说了句:“郡主,要不要,去三公主那边再去看看?” 这话提醒了季雨菲,对啊,三公主是和景姑姑在一起的,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于是主仆俩赶紧穿戴好往外头走,一出门,两人都差点被猛烈的寒风给刮得直接背过气去,好在看外头人马情形,估计是因为天气实在太差,今儿早上倒是真的不用再赶路了。 三公主的住处就在旁边,季雨菲一进去,就看到了满脸焦急的景姑姑,对方见了她顿时就迎了过来:“婉清,你说阿宁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地…唉,也怪我,昨儿晚上阿宁说她要去你帐子里睡,我也不以为意,谁能想到…” 说到这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季雨菲解释道:“刚才皇上去你那里了吧?可有给你看过阿宁留的信?这孩子,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写的,还说怕连累我们…”说到这里,语气便哽咽了起来:“这种天气,她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跟皇上是亲兄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季雨菲默不作声听到这里,基本心里就有数了,反正不管这件事景姑姑事先到底知不知道,但她心里是跟自己一样盼着三公主回来的,毕竟外头风雪交加,如此严酷的天气,一个姑娘家,确实太过冒险。 季雨菲便安慰道:“姑姑不用太担心,刚才我也是这么跟皇上说的,让他多派些人去找找,兴许阿宁就在附近也不一定,这种天气也不可能走远的,对吧?” 两人相互安慰了一番,之后长公主也闻讯赶了过来,说是外头都传开了,三公主闹性子跑了:“阿宁这不是胡闹嘛,而且也跟自己过不去啊,这风雪天…”说完了也是一脸的担忧。 可是担忧也没什么用,之后三个女人便相对无言,也只得各回各处继续等消息。 回去后季雨菲细细想了下,三公主有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想来想去,京城自然不太可能回去;温泉庄子上也不太可能,毕竟这样的话对大行皇帝可是大不敬及大不孝,三公主好歹穿来也有一年半载了,不至于这么不靠谱,想来想去,季雨菲忽然觉得: 这家伙不会是要跑到西南道去吧? 怪不得管自己要干粮呢,偏偏自己还刚好带了很多,这下倒是可以够她支撑个好几天甚至到西南道了,只要那些干粮没坏。 想到此,季雨菲赶紧低声叫白流苏:“流苏,三公主昨儿管咱们这里拿吃食的时候,旁边还有谁?” 第六百三十九章 迁怒 这话一问,白流苏也紧张了起来,主仆俩仔细回想了下,觉得当时队伍刚停下来不久,周围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就算看见了,应该也不以为意,何况那么一个包袱,只要不仔细看,外头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没事,流苏,这事,等皇上查到咱们头上了再说也不迟,要不然,一个不慎,可就不光是给阿宁吃食的问题了,咱们先一口咬定不知道!”季雨菲觉得,陈长安这人性情无常,多说多错,何况自己也确实盼着三公主能早点平安归来,那就不要再给人留下帮助三公主逃跑的把柄了,别人先不说,康王肯定会很生气,而长公主和景姑姑也会埋怨自己。 白流苏点点头:“反正那么一大包吃食,咱们就当忘在马车上了,真要被查出来,也可以说是三公主自己偷偷拿走的,之前她吃过嘛!” 两人一合计,觉得这个说法行得通,心里便镇定了下来。 风雪依旧继续刮着,整整一天都没停歇。 这一天里,陈长安派了人四处寻找三公主,但并没有什么收获,风雪连天,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何况三公主一身孝服,骑走的也是一匹后来被查出来是灰色的普通将士的马,找人的难度可想而知。 消息倒是渐渐传开了,毕竟如今大家都聚集在一块儿,加上如今又没什么事,很快便都知道了,据说宗室大佬们还一起碰了个头,这是康王回来透露给她的,大家讨论的主要问题是三公主回来后要如何处罚,但没达成一致,毕竟三公主如今刚受了“宁国公主”的尊号,赏罚反转太快也很难操作。 换句话说,三公主刚给皇家增了光,转手又打了皇室的脸,这事如何转圜有点艰难。 相比男性大佬们的忙碌,女眷这边则纷纷过来季雨菲处询问。中间皇后何梦瑶来了一次,看着倒是神色轻松毫不担心的样子,且还低声跟她交流:“你也且放宽心,但凡是三公主打算好的,放心,就没有她做不成的!” 惹得季雨菲都很狐疑地多看了她两眼,怀疑这人是陈长安派来故意套她话的。 何梦瑶倒洒脱,见她这般样子,还自嘲地一笑:“清妹妹,也难怪你如今跟我走动少了,想来是觉得身份不一样了,可是,当初你对我的情分,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所以你放心,我也是实话实说,阿宁不会有事的!” 是么?看来对三公主的野外求生能力倒是蜜汁信心啊。 相比之下,张琳张贵人,就是红果果进来幸灾乐祸的:“哟,听说这大冷天的,三公主竟然一个人跑了?跑什么呀,到时候缺衣少食的,该不会就此唉,只是可怜我那兄长,平白无故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然后装模作样一甩帕子“悲伤”地走了。 礼亲王妃等长辈女眷们联袂来了一波,不过也都是装模作样唏嘘感叹一番就走了。主要这事她们也不好说,眼前这位郡主,她们无权逼问,也逼问不得,再者,三公主那人,以前看着就是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昭慧郡主事先不知情也未可知,这种天气,但凡靠谱一点的,谁会脑子犯抽到帮一个姑娘出逃? 皇帝陈长安也再来了一次,这次是遣退了所有人,包括坚持不肯离开被季雨菲好说好歹推出去的白流苏,依旧阴沉着脸问季雨菲: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朕,对阿宁的决定当真一无所知?” 老实说,哪怕这么一副欠揍表情,陈长安还是好看的,但,也仅是觉得好看而已,季雨菲隔着衣服摸一摸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那枚浪漫印章,很是无语地答了句: “皇上,这会儿你想必早就查过了,但凡我要有什么心思,你放心,别说你了,我父王头一个会揍死我!” 这话是真心的,康王之前已经吓唬过自己了,说但凡三公主出点什么事,头一个被大家腹诽的,肯定是自己,说两人平日里焦不离孟的,自己说事先一点都不知情肯定没人信,这也罢了,回头还有太皇太后这道大关呢,难为她老人家辛辛苦苦把两人养大,结果三公主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风雪天的,自己这做姐姐的,竟然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不知情倒也罢了,真要知情,呵呵,康王当时就说了,不用等太皇太后开口,他第一个捋起袖子亲自上前毫不留情地开打! 陈长安一时也没想到季雨菲会这么“粗暴”回答,眉头不禁皱了一下,说了句:“叔王也不用这么” 偏季雨菲还生怕他不信,自动加了句:“我父王还说了,反正不管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回去后头一件事,哦不,应该是第二件事,头一件事是向皇祖母请罪,说我没看好阿宁,然后第二件事就是让我回府后直接禁足到过年,然后过年再看情形!” 其实这话康王确实说了,但也是为了保护女儿,当时的意思是这次回去肯定会有很多是非,以防万一,还是老实待在家比较好。 康王借禁足为名实则护犊子的心思季雨菲自然是心知肚明,如今也不过是借着时机说出来以突出康王“大义灭亲”的光辉形象罢了。 谁知陈长安一听,倒是哼笑了一声,然后施施然接了句:“行啊,那你回去后就听叔王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吧,不过,不是康王府,是在你自己的府里,明白吗?” 在成功地看到傻愣住的季雨菲后,陈长安便一扫之前阴沉的表情,一脸痛快地走了。 害得季雨菲一时没回过神来,跟之后紧张冲进来的白流苏分析:“什么意思啊?哦我没事,你别紧张,我跟你说,我本来也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想王爷要罚我禁足,以衬托王爷深明大义的形象,说过就算嘛,王爷又不会真罚我,结果陈长安竟然就说可以,还让我在三公主府里禁足,这人该不会是让我当诱饵等着三公主找回来吧?” “没事郡主,”白流苏的脸色明显地放松了下来:“奴婢听说,三公主这都找了一整天了,连她往哪个方向去了都不知道。皇上肯定很生气,想来也是想找个能迁怒的人吧?” 第六百四十章 借力 行吧,为了三公主,陈长安这变态就算迁怒到自己头上也忍了,季雨菲只希望,这家伙能在自己被禁足前主动回来,好让自己过上个安稳的年。 至于三公主会被怎么处罚,季雨菲天真地想,人都回来了,大不了就是按陈长安的意愿、招一个或名单上(如果还有人愿意)或名单外的驸马呗,还能怎么样?禁足一个月?剥夺宁国公主尊号?收回三公主府?都可以啊,反正都是身外物,只要不伤筋动骨就行。 怀揣着此种乐观心思,季雨菲甚至还借口太过忧虑三公主而急得倒(躺)下了,跟白流苏两个人在帐子里好好地躲了一个下午的清静。 傍晚时分,风雪终于止了,派出去的人也浑身湿透狼狈地回来了,说没发现三公主的任何踪迹。 也是,三公主都走了大半夜了才发现,发现时满地风雪又早就把她的行走痕迹给抹去了,找到人谈何容易。 据康王晚上过来说,陈长安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宗室不用顾及他,说对三公主这个在父皇安葬之前如此任性行事的不孝皇妹决不姑息。 “唉,阿宁也真是,这又不是寻常郊游,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还劳师动众,让大家冒着风雪四处找她,我听说有好几个将士因为天气恶劣、地面湿滑都受了伤。” “这也就罢了,主要过两天就是大行皇帝的奉安大典,也不知她躲在哪里,就算及时回来了,这也是她日后一个躲不过去的话柄,唉,阿景怎么不看着她点儿!”说来说去,康王最后怪到了景姑姑头上。 “关景姑姑什么事!”季雨菲觉得因为这事景姑姑已经够自责的了:“父王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宁想干嘛,谁能拦得住?” 这倒也是,父女俩讨论一阵无果,也就各自回去睡了,反正最恶劣的天气已经过去了,往好处想,起码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大队伍重新启程,也是奇了怪了,之后大好的太阳出来了,一丝风都没有,虽然冷了点儿,但跟昨天比,可说天壤之别。 呵呵,昨儿这天气就像跟三公主商量好似的,如果是个人,搞不好还会被认作是刻意给三公主打掩护呢,季雨菲看着很无语。 当然,这么好的天气,其他人肯定都是高兴的,毕竟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如今终于可以补回来了,于是索性一鼓作气,黄昏时分就抵达了皇陵。 但三公主还是没有出现。 眼看明儿就是十二月二十,后天就是正式下葬的日子,季雨菲心里急死了,古代对这样的行为是要当作一项大罪过的,哪怕是现代,爹妈下葬你做子女的竟然不出现,也是要受道德谴责的。 当然,如果事出有因,日后还能扳回一些。 不过三公主这逃婚原因,在众人眼里是丝毫立不住脚的,千挑万选的驸马都看不上,公主再金贵,也不能如此糟践青年才俊啊! 想必那几个驸马人选家里如今都一肚子火。 唉,季雨菲越想越郁闷,三公主这是把这一年半时间攒下的资本一次性地败光了呀! 好在第二天依旧和风暖阳,陈长安那边也是风平浪静,大家都好好休整了一番,没什么大动静。 之后便到了十二月二十一的正式奉安大典。 所谓奉安大典,按季雨菲这个现代人的理解,其实也就是皇帝终于入土为安。 只不过,人家是皇帝,所以流程上繁琐了些,譬如说,棺椁到达皇陵后,先是停放在一处大殿内,然后在二十一当天早上,由陈长安率领众人告祭祖陵、后土和陵寝山神。 季雨菲听着,严重怀疑陈长安说的话其实跟出发前在太庙的那次差不多,反正谁也不会去注意。 之后的事情便是把棺椁放入地宫,这个流程季雨菲等女眷没有参与,据康王在头一天晚上跟她所介绍,这个过程还挺复杂的,譬如说,为使巨大的棺椁能平稳地进入地宫,需要在陵寝内铺设木制轨道以方便把它徐徐引上棺床。 之后经多方验视无误,方可撤去木轨,再放置陪葬品。 陪葬品?季雨菲在听到这里时,非常感兴趣,腆着脸问康王陪葬品都有什么,以前看过电视剧,多少盗墓贼,前赴后继的,初衷不都是为了那些陪葬品么? 可惜被康王说了一通,然后含糊带过了陪葬品,只说还要点燃两口常年不灭的“万年灯”,再封闭墓门、烧毁仪仗。 “万年灯”能不能万年不灭,季雨菲不感兴趣,唉,可惜这会儿三公主没在,要不然两个人讨论起陪葬品啥的多有意思啊,而且搞不好三公主这末世人士还能跟着去看一看,回来跟自己说一说呢,毕竟人家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三公主才走了两天,季雨菲就觉得自己开始想她了,也不知这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 其实以前两人也不是没分开过,时间还很长,只不过,季雨菲如今隐隐觉得,这一次三公主会离开比较久。 当然,在陈长安这边,三公主过得怎么样,乃至是死是活,其实他都不关心,唯一关心的,正如闻太师跟他谏言的,是如何利用三公主这件事,借力打力,完成某些本来尚有难度的事情,这话,陈长安听着觉得很是顺耳。 于是在康王说的封墓后,在原先摆放棺椁的大殿内所举行的题主礼上,按照流程,由闻太师和翰林院现任掌院大学士两人行完一跪三叩大礼之后题写了神牌,之后皇帝率领众人对着它上香献经。 本来,到此这延续差不多半个月的仪式就差不多结束了,之后神牌便会被护卫回京放在太庙中,太祖和太宗皇帝的神牌之后。 所以这个题主礼也是所有皇室宗亲连带季雨菲这样的女眷都在的,只是,就在上香开始没多久,松了一口气开始期待往外撤的季雨菲,忽然惊愕地看到,站在神牌前面的陈长安,突然就毫无预兆地下跪并开始哽咽了! 本来季雨菲看着还没觉得怎么样,以为只是陈长安要做个思念父皇、舍不得就此离开的姿态,只是眼看大家竟然都随之下跪了,便也赶紧跟着跪下,一边还在心里念着希望陈长安这副惺惺之态适可而止。 可是听着听着,季雨菲却猛然觉得不对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打力 陈长安一副痛心的语气,先是对着神牌自责,说是自己没做好父皇交代的事,没照顾好三公主。 这时周围便有人上前叩首相劝了,季雨菲冷眼看着,认识的人中有礼亲王等宗室长辈,也有闻太师这样的朝廷重臣,劝的内容倒是比较一致,大意都是宽慰陈长安,说他作为皇兄已仁至义尽,是三公主不识抬举、任性娇纵做事不顾后果。 令季雨菲欣慰的是,她家父王犹豫了下,终是没有上前。 可惜陈长安依旧一副忏悔的样子跪那儿不起来。 该不会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季雨菲想到了宫斗剧的套路规律。 果然,女眷这边,季雨菲斜前方的礼亲王妃,忽然就动了,膝行到皇后何梦瑶旁边,叩首说请皇后娘娘上去劝一劝皇帝,请他务必保重龙体。 这话说的,季雨菲很想翻个白眼,假哭几下又不会怎样,犯不着如此讨好吧?何况她还算是个宗室长辈。 往周围看了下,静娴郡主作为大归女,景姑姑作为非皇室血脉女,都不在这殿内。 看来这里除了皇后,应该是礼亲王妃品阶最高了,怪不得! 反正礼亲王妃向来是会来事的。 谁知幸亏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只见礼亲王妃劝完了何梦瑶,竟然又转头对着自己做了个示意的动作,差点瞎了她一跳。 “叫我干嘛?”季雨菲莫名其妙,不知这位叔祖母叫自己干什么,只得也膝行着到了她身边低声询问。 “你这孩子,阿宁跟你素来要好,如今她音信皆无,皇上如此自责痛心,你就不能出面安慰表个态?”礼亲王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安慰啥?表啥态?季雨菲一脸懵。 礼亲王妃却没打算放过她,以一种“都这时候了你还竟然还想替三公主瞒着”的不可置信表情,略带生气地大声问她:“所以婉清,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大家三公主的下落么?” 这话说得季雨菲顿时汗毛倒竖,急得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叔祖母,我怎么会知道阿宁的下落?” 两人这么一对话,别说中间的那帮人了,整个大殿内都听到了。 康王便赶紧过来说好话:“王婶,此事侄儿已经问过婉清多次,连阿景那边也都确认过,此事确是阿宁一人任性行事,婉清她这两天也都担心得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不过,这两口子估计是事先商量好的,礼亲王妃还没怎么说话呢,皇帝旁边的礼亲王倒是清了下喉咙开始接(反)话(驳)了: “婉清啊,此事事关重大,阿宁这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出去,这都整整两天了,外头天寒地冻的,阿宁可是当过指挥使的人,没点把握她是不会贸然行事的。叔祖父是觉得啊,反正就是个猜想,你们大家都姑且这么一听吧,会不会,阿宁是投奔什么人去了?” “轰”的一声,季雨菲顿觉脑袋里炸开了:原来如此!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冲着自己来,这帮人是怀疑三公主去投奔西南道的黄平和谢宜江了吧? 不行,得赶紧镇定下来,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季雨菲用力掐了下自己袖子里的手心,还好,如今天气冷,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袍子外头还披着大氅,没人看得到底下的动作。 然后咬着嘴唇努力做出一副茫然又委屈的样子:“叔祖父,婉清什么也不知道,就盼着,过两天,阿宁能平安归来,到皇上面前领罚…”一边说一边低头叩首,唉可惜功夫不到家,还是挤不出眼泪来。 这时候,礼亲王如果再继续逼问,就显得有点欺负小辈了,反正他们夫妻俩的活儿已经干完,便叹息一声不再追问了。 于是接下来上阵的是闻太师,只见他对着季雨菲遥遥一叩首,然后以一种急切的声音说了句:“郡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啊,求您不要再护着三公主了,三公主如果往那西南道之类的地方去了,还请您实言相告,皇上也可以有个明确的方向派人追赶啊!” 这话一说,季雨菲还没反应过来呢,康王顿时就给急了:“太师如何下此定论?” 闻太师却只是以头抵地,不再继续说话了。 d,这闻太师还真是陈长安的马前卒,什么话都敢说,堂堂一个太师,西南道张口就来,季雨菲很是唾弃。 但唾弃归唾弃,起码你也反驳不得,毕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西南道也是个三公主可能会去的方向。 好在这时候长公主终于也出来说话了,喊了声“皇上”后也行礼说道:“此事,本宫虽然事先不知,不过阿宁和婉清都是本宫妹妹,平日里也多有往来,她们俩的脾气性情本宫还是略知一二的,皇上,虽然阿宁跟婉清确实要好,不过阿宁行事向来自由惯了,婉清却懂事识大体,所以往日里多是婉清劝导着阿宁,断没有怂恿她的,何况阿宁那信里也说,就是要悄悄瞒着众人出走,过阵子便回来,想来也是怕婉清知道了劝阻她…” 这时候,长公主肯出来说句话,已经很是难得了,感动得季雨菲眼睛一亮,立马接着她的话说道:“对对,大姐姐说得对,阿宁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何况她自己在信里都说了—” 三公主自己信里也说是瞒着大家的,这帮人干嘛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唉,跪了这么久,膝盖好疼,今早忘记戴季嬷嬷给的暖护膝了! “婉清,”估计是因为长公主的这番话,陈长安终于亲自上阵了:“就算阿宁她瞒着大家独自出走,但如今这天气,如果没有一点外援,别说阿宁是个姑娘,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将士,茫茫风雪,天寒地冻,你让她一个人如何存活?为何这两天过去了,丁点消息都没有?想到此,朕是夜不能寐啊!” “所以今日当着先帝的面,朕不是为难你,朕只是想问你,阿宁这事,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前阵子,特别是在庄子里的时候,阿宁是否有跟人来往,你可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话引起了殿内一阵恍然大悟般的附和声,对啊,怪不得皇帝派了精锐部队找了整整两天,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合着这事三公主早就是有预谋的啊! 季雨菲:原来如此!所以这帮人问来问去,其实说到底是怀疑三公主有外援! 第六百四十二章 原来如此 也是,抛开末世营地头领这么个背景,这个时代的金贵公主,谁会相信她能独自一人在风雪夜大胆出逃、且到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作为这阵子跟三公主形影不离的人,昭慧郡主说自己事先一点都不知情,呵呵,大家表示一点都不相信! 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季雨菲看了下周围,连长公主都避开眼神低下了头,无力反驳、爱莫能助啊。 倒是皇后何梦瑶,眼看季雨菲已经被陈长安等人说得一脸无助,还是硬着头皮帮她说了句:“皇上,臣妾觉得,兴许还有一种可能,三公主一时意气用事,出去后走了一阵可能就怕了,然后一个人躲在了什么地方…” 可惜,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有点不足,而且没等陈长安不爽的眼神扫到她那边,旁边某位武将就恭敬地及时回了句: “皇后娘娘,微臣已经着人把当时方圆数十里的所有障碍物都查看过了,没有三公主的任何躲藏痕迹。” 几人来回说话的时间,季雨菲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手不禁都有点颤抖了,照陈长安这边人的意思,看样子他们是想要给三公主安一个罪名: 三公主是跟什么人里应外合、有预谋地潜逃了! 至于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也许很快就要指向西南道的黄平和谢宜江了,毕竟他们刚在宋氏一案中合作过,而且合作得很成功,且都是听凭三公主行事,谢宜江又是自己的未来夫婿,反正三公主跟自己感情好,那边肯定联络过了。 这一点,刚才闻太师已经明明白白地提醒了大家,当然,也不一定就是西南道,但谢宜江等人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毕竟,现下跟三公主交好、又有权势能调动兵马的可不多。 那么三公主为什么要潜逃呢,不就是招驸马么?这么好的事,都让她自己选择了,还逃什么逃?连父皇的奉安大典竟然都不参与了? 这个可能,季雨菲觉得,三公主是单纯为了逃婚,这一点自己能想通,但近到旁边的康王和长公主等人,远到京城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理解并接受。 所以本来就很是想不通的群众们,被这么刻意一“点拨”,顿时疑窦丛生,顺着陈长安等人的思路就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至于这可能性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反正肯定是很大的事,大到能让三公主甘愿冒着被世人唾弃“忤逆不孝”的罪名和一个公主最大的荣华富贵…季雨菲自己都不敢想下去了。 看来陈长安要借此把三公主往死里逼啊! 或者说,三公主这么活着走了,陈长安势必要让她死在外头! 想到这里,季雨菲自嘲地想:所以按21世纪宫斗剧80集的体量来算,难道今儿已经是79集,转眼自己和三公主就要被团灭了? 反正三公主如果没了,到时肯定会给自己安个知情不报啥的罪名,谢宜江么自然是外援之类的帮凶,然后连累康王府和护国公府,唉,想来陈长安这两天也是好好整理了思路,连带自己以前得罪他的事情一起报了… 思绪混乱之间,季雨菲只听得康王言辞恳切地说了声:“皇上,清儿对于此事断不知情,知女莫若父,臣敢保证!皇上放心,等回到京城,臣就会对她禁足,阿宁一日不回,清儿的禁足就一日不解—” “婉清,你有什么话说?”陈长安打断了康王的话,似是无可奈何地转头问她。 TMD,还不是你说了算,现在还来假惺惺地问我!季雨菲努力不让自己显出愤怒的神色,低头叩首表示遵从:“臣妹无话可说,一切听凭父王和皇上做主便是。” 于是就这么着,从这一刻起,除了晚上睡觉,康王几乎就和女儿待在一起,父女俩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两人其实都明白,皇帝已经无形中软禁了他们,而这件事让其余的人都觉得很满意。 “父王,你说,”季雨菲心里很是担心:“阿宁不会真的去西南道了吧?” 这会儿,她已经悄悄地把三公主走之前拿了自己一大包干粮的事告知了康王,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两个人商量,还能多想点主意。 “不知道!”康王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三公主是个有主意的人,老实说,听了大殿内的那番话,他自己也怀疑,这整件事搞不好真不是三公主的心血来潮,但你要说她早就有预谋,似乎又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不过么,自打三公主在西南道一事上亮出了先帝遗旨后,康王觉得,自己对三公主已经有点摸不透了,而且从陈长安的角度来说,如今这番行事,他也不是不理解。 但是真要就此事牵扯到西南道,康王又觉得要警惕了,毕竟那边的二把手如今是自家的准女婿,陈长安今日这番话颇有所指,不知他是不是要借此对护国公府下手了… 想到此,康王心里很是着急,不过如今护国公也在送葬之列,三公主这事想必很快也会有所耳闻,甚至陈长安也会召见他询问情况,可惜自己现在没法跟他见面,唉! 想到此,康王对于自家那位如今已经在皇陵里“安享太平”的皇兄也是心生怨言: 三公主充其量也就是个姑娘,何况在死后还要拉她下水!要不是遗言交代她去灭了宋国公府,何至于让陈长安心生忌惮。毕竟如今陈长安才是皇帝,皇兄也不想想,当年他连自己这个闲散无职的弟弟都防得跟什么似的,如今陈长安根基未稳,又怎么能不提防当过虎贲卫指挥使还能千里绝杀的妹妹呢? 不过,他家皇兄,康王又自嘲地想,可不想自己想得这么简单,当初能让阿景出来教导阿宁,想必就已经没存什么好心了! 对了,阿景! 想到此,康王赶紧吩咐女儿:“清儿,咱们得设法跟你景姑姑通通气!”顺便再跟她打听下,阿宁到底是什么个心思。 还别说,康王如今也对陈长安那边的说辞动了心,自己女儿不知情,但吃住都跟三公主在一起的阿景会毫不知情?阿宁可是开口闭口“我师父说”。 反正如今皇帝那边对自己父女俩起了疑心,刚好也可以藉此洗刷一下清白。 谁知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景姑姑担心三公主成疾,高烧不退,如今已经被皇帝令人马不停蹄地送回京城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怨 父女俩顿时面面相觑,也不知此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父王,你说…”季雨菲犹豫了下,终是低声问康王:“皇上,不会是对咱们和宜江他们家…”终于动了杀心吧?反正四家国公府如今已经收拾完两家了,另外一家太远,那只能先朝近的这一家下手了。 连景姑姑这等完全依附于皇家生存的人,似乎都已经碍了皇帝的眼,那他们两家…也是真碍了眼了。 话都不用多说,这方面父女俩还是挺有默契的,康王一看女儿的眼色就明白了,叹息了声:“那就要看阿宁的造化了!” “也不知她如今到底在何处,是生是死,可照现在这情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有她现身了,或者被找到了,咱们两家,也才算洗脱了嫌疑…” “否则…会怎么样?”季雨菲心一沉。 “否则的话…”康王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还没发生的事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不管怎样,此次回去,清儿,咱们得想想办法自救了!”不能再整天自我麻木了。 怎么个自救法,康王没有多说,千头万绪的,其实一时也没想清楚,便只说等她回去了,就老老实实禁足在家做个姿态给大家看。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先进宫给太皇太后请个罪,虽然此事是三公主一人惹出的祸事,但好歹两人也算朝夕相处,先不说三公主出走女儿毫无所觉这事说不说得过去,就说单纯招驸马一事,康王觉得,从他对自己母后的了解,以及对大家固有心思的了解,这件事皇帝做得可说是仁至义尽了,绝对让人挑不出错。 所以作为已经定了亲的人,清儿没有在第一时间努力劝说阿宁挑选驸马,就是她作为堂姐以及皇家人的失职,这一点,康王反复交代了很不情愿甚至一度跟他争执的女儿,让她到了慈宁宫务必先认了这桩错。 季雨菲倒也不生气,只是对古人的这个逻辑无语:“父王,阿宁不是阿桃那样的小孩子了,连阿桃,她不想吃东西,大姐姐还拗不过她呢,更何况是阿宁那人,你也知道,但凡她想做什么事,连以前的皇伯父都拗不过她,我何德何能啊?” “再者,这事也不是吃饭之类的小事,吃了就吃了,这是事关她一辈子的大事,我去劝她,万一以后有啥不好,可是要我负责的啊,父王你说,我算啥,再怎么没脑子,我敢吗?” 但这样的话并没有得到康王的认可:“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皇上作为皇兄,能如此为她精打细算,别说皇家公主了,就算是平常人家,有哪个姑娘家能如此?就算姑娘家父母答应,人家男方家长也不答应啊,还不是因为是皇家,皇上特意压下来的?” “父王跟你说,阿宁就是之前当过虎贲卫的指挥使,当得太随心所欲了!那会儿你皇伯父也纵着她,结果搞得一不顺她的心,就要使性子!” “这事啊,没完!阿宁没想过具体后果,她师父也是,阿景毕竟也是没嫁过人的,有些事情难免就异想天开了些,这会儿肯定是又心疼又后悔,这才病倒了的!且看着吧,你看她回京城后怎么跟你皇祖母交代!” 康王本来还想继续说,眼看女儿已经被说得一声不吭了,便也就停了嘴,毕竟是自己女儿,其实她刚才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有些事,别说女儿了,就是自己,也还是想得太天真了,唉! 跟来之前比,一来天气好转了,二来好歹也是轻装上路了,所以回去的时间就快了很多,等大队伍回到京城,景姑姑的烧都已经退了,季雨菲便坐她床前大肆诉苦: “我一进慈宁宫,就很识相地跪下了,结果好嘛,皇祖母竟然让我从头跪到尾,不过还好,嘿嘿,姑姑,我有我们家嬷嬷给我事先准备的护膝,又暖和又舒服,但等到出来时,我也差点起不来,还是流苏扶着我的,她自己其实也一瘸一拐的,啊,我们俩出来时,简直太狼狈了!好在幸亏没有见到宫里其他什么人,尤其是那个张琳,要不然她肯定得逮住机会笑话死我,本来她就看我不顺眼,现在又加了她哥张天成这么一桩,还不得恨死我,虽然都是阿宁干的事!” “对了,如今在府里整天关着,都忘记让人去打听张天成的事了,也不知这人现在什么个心情,唉,张天成算是被阿宁这家伙给祸害惨了!另外那几家驸马人选的名字,估计内阁那边也不会不识相地说出来,就一个张天成,这下满大街都知道了!” “唉,这也就算了,我自己还自身难保呢。我倒不是怨阿宁,谁让我们俩整天混一块儿呢,有福同享么有难也得同当,我后来想,要换做我,当时搞不好我也得做出点什么事儿来。主要是这次进宫,皇祖母其实都没见我,就我一个人在那里跪着说,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姑姑,咱们有一说一,阿宁这家伙出走,谁能想到啊?再说了,就算她当面亲口告诉我,姑姑你不算,就我,我能拦得住吗?唉,早知道,我应该假装被她打晕的,这样倒也省事了,但是这也说明我真的事先不知道啊,陈…皇上拿着信进来时,我都懵了!” 景姑姑没说什么话,一直静静地听着季雨菲发牢骚,听到后来,倒是也难得地笑了笑,说了句:“你这孩子!” “现在可怎么办呀,姑姑!”季雨菲如今也是愁,本来还想待在王府的,结果就被康王动静挺大地赶了出来,说让她老老实实待在三公主府里好好反思。 这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三公主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季雨菲如今担心远在西南道的谢宜江,人家可是什么也没干啊! “说起来,这事其实是姑姑的错!”景姑姑总算开口了,许是生病的缘故,不再是以前自信笃定的样子,很是自怨自艾:“是姑姑平日里纵得阿宁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她自己天下第一,这才让她有了胆子风雪夜也敢单枪匹马出逃。” “婉清啊,姑姑对不起你皇伯父的交代,这次阿宁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好随了她去了…”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来。 季雨菲无语,看来三公主这次真的玩大了,这个不孝女! 不过,凭借末世里的生存经验,这厮…应该会活着回来的吧? 只是,还是得早点回来啊,再不回来,别说景姑姑了,自己和谢宜江都生存堪忧啊!谁知道古人的脑回路都很不一样,然后这种脑回路还被皇帝陈长安给尽情利用了。 唉,一时间,季雨菲也不知是该怨自己的穿越呢,还是怨那位拍拍屁股走人的小风头领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解 之后几天,反正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了,而且很快就要过年了,季雨菲便收起了心思不作他想,先把年给过了吧! 好在,过年之前,一起跟着去皇陵送葬的周娘娘和五公主被皇帝留在了宫中过年,连带住在行宫的贵太妃也被皇帝派人接了回来,于是据说太皇太后心情好歹有所好转了,加上宫里又有了五公主这么个孩童,也算热闹了一些,为此,连康王都松了口气,反正只要注意力不要集中在他家姑娘身上就好。 只是鉴于先帝及先太子等人刚在皇陵入土为安,这一年的春节也只是一般性的热闹,宫宴象征性地举办了几场,内外命妇这边,都由皇后何梦瑶主持,苏高两妃协助,所有皇宫的活动,季雨菲都没有被允许出现,倒也乐得跟景姑姑两人在屋里涮火锅自在。 许是朝夕相处,如今两人也算是无话不说了,而且许是触景生情,这当中,季雨菲听了一些景姑姑年少时的事,包括在这所昔日太子府邸里住过的那段时光。 季雨菲有心,听着景姑姑颇为怀念,感觉那时候她犹如一个独生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而她口中的那位先帝太宗皇帝,对她很是疼爱有加。 也是,当初太宗皇帝用她做诱饵是真,但估计对着她这么个小姑娘,疼爱也是真,毕竟太宗皇帝自己没有女儿,也没有姐妹。 言谈之间,季雨菲便也提到了康王跟她说起的以前的事,说起了那位太宗皇帝的早夭小庶妹,康王的小姑姑。 季雨菲其实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本意还有点“老陈家又没几个女孩子,竟然还不好好珍惜”的抱怨之意,不想景姑姑却听得很认真,连带对那早夭的小姑娘的年龄啊、身份啊、当时死去的具体情形啊,还问了几个细节问题。 季雨菲一开始也没多想,反正吃着火锅不就是为了聊天嘛,不过为了怕有所偏差,也还是提醒了下景姑姑:“姑姑,这件事我是从我父王那里听说的,但他也是从袁伯那里听说的,年代久远,估计有些细节当不得真。” 景姑姑却似不知触动了什么,眼泪成串地往下滴落,止都止不住。 季雨菲一开始是不敢劝,以为她在怀念太宗皇帝,好在很快心念一动,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对两人关系的想入非非,便也就不劝了,想来这位姑姑是想到了什么。 景姑姑的痛哭却一时半会儿地眼看停不了,到后来更是捂着嘴回了自己房间,看得季雨菲也是五味杂陈,唉,这年过得。 又想到不知在哪里的三公主和远在西南道的谢宜江,思念和担忧之情一起涌上来,眼前的火锅顿时也觉得不那么有滋有味了,便也令人撤了,自己恹恹地回了房。 等到了晚上,正想着还要不要派人去请景姑姑一起吃饭,那边的人却过来了,说姑姑身子有点不适,已经歇下了,晚饭让她自己一个人吃。 季雨菲想着景姑姑对自己说的事可能一时半会儿地想不明白,便也就答应了声,自己解决晚饭了事。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季雨菲满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吃了,谁知景姑姑居然就过来了,而且令季雨菲大吃一惊的是,跟昨天的痛哭失声相比,今儿的景姑姑不但若无其事了,甚至还可说是心情甚好。 虽然不好意思多问,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想通了,而且是想得很透彻的那种,季雨菲决定哪天找机会问问。 两人便这么云淡风轻地一起吃完了早饭,又在景姑姑的提议下,到不算近的云湖边散了会儿步,可惜天真心挺冷的,虽然出了太阳,对着湖畔的衰草和枯木,走了会儿之后,季雨菲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便很是委婉地表示有点想回去了: “唉,这会儿要是阿宁在,好歹能到演武场那边骑会儿马活动活动暖和暖和身子,不过好像也没办法,小雨和大风都被留在庄子上了,唉,早知道就…” 当时虽然为了打猎,把两匹黑马都带到了庄子上,不过来去倒是都坐了马车的,当时把马儿留在庄子上,也是考虑那边草料比较新鲜,而且有空也可以让两匹马儿在山林间多跑跑,在京城确实有点委屈这两匹千里马了,更主要的是,三公主当时怎么想的不知道,季雨菲自己是打算着过了年再继续去泡温泉的,多好的享受啊,那就省得来回骑马的寒冷了。 结果谁能想到,现在别说骑马泡温泉了,自己连出门都困难! 颇有兴致的景姑姑,也是没想到,旁边的郡主,三言两语竟然又说到了不痛快的事情,呆了下,有点啼笑皆非地回了句:“也许阿宁很快就回来了,大风可是她的宝贝。” 是啊,那家伙搞不好想念大风的时间比想念她们还多,季雨菲撇撇嘴:活该她在外头骑一匹灰色破马! 因为时间过长对三公主如今有点无感的季雨菲,想到这里的时候还脑补了下三公主在野外漂泊的“落魄”形象: 一匹垂头丧气瘦骨嶙峋的老马,上面的三公主也是饿得眼窝深陷,嘴里还捧着一颗野果子吃,哦不对,这个季节没啥野果,应该是嘴里叼着两根发黄的枯草! “回去吧,这天还是挺冷,中午咱们再吃个羊肉锅子暖暖身子吧!”景姑姑感觉现在心情好,胃口也挺好。 两人便慢慢又走回了院子,沿途景姑姑又改了主意,说羊肉最近吃太多了容易上火,要么中午就简单点,下点配蔬菜的面条之类吃下得了。 说到吃,自然又想到了三公主,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在野外吃草,“唉!”两人不禁同时叹了口气。 “算了,不去想她了,估计到时想要好吃好喝的,就主动回来了!”景姑姑苦笑一声。 说这话时,两人都没想到,三公主庄子上的管事这会儿正到了宫门前,抖抖索索地说着自己的身份,说请宫门口的大哥们谁去皇上那儿禀报一声,昨儿晚上三公主去庄子上了! 鉴于这位管事是在宫门前说的,嗓门还挺大,加上过年期间确实也别的什么事,三公主回来了的消息,顿时如一阵狂风,也就一两个时辰,到了中午,该知道的便全都知道了。 季雨菲顿时高兴坏了,好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出门了:“行啊,姑姑,等这家伙回来了,咱们把她绑起来,然后当着她的面吃火锅,吃到她馋得流口水跟咱们求饶为止,哈哈!” 第六百四十五章 狠心 季雨菲这边的消息是康王派人送过来的,可惜等啊等,从一开始的高兴一直等到焦虑再到怀疑,三公主还是没出现,于是季雨菲派了白流苏回王府找她家父王再次确认,这家伙别是被陈长安给直接押入大牢了吧? 没过多久,康王急匆匆地上门了,女儿如今出不了门,只得自己亲自过来说明,彼此见了面,康王第一句话便是:“阿宁没回来!” 啥?那之前让满京城都在传三公主回了温泉庄子的那位管事,现在是不是已经被皇帝给气得直接杀了?这种话都敢乱说,失心疯了不成! 康王一看女儿的表情,赶紧解释:“别急,是这样的,父王也是到现在才了解清楚:阿宁确实回了庄子,这是昨晚的事,不过当晚就已经走了!” “太晚了城门早就关了,所以管事的今儿大清早赶紧出来禀报,当然,阿宁去哪儿了,他也说不清,大晚上的,只说骑走了她自己那匹黑马。” “都快一天一夜过去了,那黑马神骏,现在想必也是追不上了。” 原来如此,景姑姑和季雨菲对看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失望,唉,白高兴了一场! 不过,嗯,最起码,现在总算知道了三公主还活着,而且应该还活得挺好的,所以,跟西南道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季雨菲便问康王:“皇上那边可有问那管事,阿宁有没有说她之前去了哪里?”这个事情很重要啊,外援的嫌疑可就全靠这个给洗刷呢。 康王摇摇头,表示这事还是他设法打听出来的,其余的事情,据说皇帝亲自找那管事询问了,个中内情不得知。 “父王,那,你说我可以解禁了吗?”这事应该跟自己没啥关系了吧? 康王再次摇摇头:“还是再等等看吧,不知皇上有没有问出什么。反正这阵子天也冷,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行吧,反正天也确实冷,大家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呢,不过得知三公主的情况,心里还是轻松多了。 之后很快到了元宵,虽然依旧有花灯,不过一来季雨菲还是没有解禁,二来康王自己也没心思,于是三公主府也好,康王府也好,连门前的灯栅都没有扎,如果有人经过,看着也是不禁暗自摇头:这两处府邸都是多么显赫的人家啊,大行皇帝刚入了皇陵,转眼这边就门前冷落了呢,唉,兴亡一时啊! 季雨菲在里头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景姑姑觉得姑娘家应该热闹些,便还是让人去街上买了一些花灯来挂着,结果反倒让季雨菲想起了那句耳熟能详的“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的千古名诗,平白无故生出了些“不见去年人”的喟叹,当然,这去年人,既有谢宜江,也有三公主。 但这首诗的意思好像是指两人分手了,季雨菲觉得不能用来类比谢宜江,再说了,如今两人不得见,那是因为陈长安这外力的作用,罢了,先不去想。 又觉得这次禁足不能看花灯是因为三公主,结果这家伙果然是末世里养成的性格,心肠硬得很,回来了都不顺便来见一面,好歹让管事捎封信来也行啊,真是气死人了,季雨菲便恨恨地说了句:“姑姑,阿宁太狠心了!” 虽说那家伙在这个世界没什么牵挂,但自己好歹也算跟她有些姐妹情谊吧?就这么一走了之,季雨菲如今是又心疼又生气。 “是啊,这个狠心的孩子!”景姑姑也是一声感叹,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摸了下季雨菲的头发,微微笑着说了句:“这一点,阿宁真是随了她的皇祖父。” 来了,时机到了!季雨菲赶紧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皇祖父?姑姑你是说皇祖父也是个狠心的人么?”狠心地抛弃了你? “是啊!”景姑姑望着远处的夜空略有点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先帝平时看着很是随和,你要提点什么要求,他都随你,且从不问原因,但只要是他觉得要去做的事情,就变得铁石心肠,谁都动摇不了…” 有原则一点的人不都这样么?季雨菲觉得景姑姑对三公主是爱屋及乌了,这家伙,说她狠心,还不如说她是一根筋呢。 季雨菲便想对这个话题来一番深入的探讨:“姑姑,什么样的事情能让皇祖父铁石心肠呀?我觉得我就不行,老是狠不下心来。” “放心,阿宁也好,你也好,甚至你的父王也好,你们都是先帝膝下的,关键时刻啊,心肠都能硬得起来!”景姑姑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招呼着她一起去看花灯上的图案了。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便也不再多问。 年就这么过去了,过了两天,季雨菲被陈长安召进宫,给了她一封信,说是三公主写的。 季雨菲一看,上面还有火漆印呢,看来还没打开过,好吧,错怪她了,这家伙还是记着自己的。 三公主在信里没说自己这些天在外头是怎么过的,只说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该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这次是想好好出去游历一番,时间可能会有点久,但不用替她担心,反正自己的生存能力挺强的。 信写得挺短,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风格,只在结尾处难得地加了句,说此事其实自己思虑已久,想来季雨菲也是能理解她的。 季雨菲看完,也不说话,就很痛快地直接交给了陈长安,这人想必也挺想知道信件内容的。 果然,陈长安接了信件当即就看了起来,看完后沉默了会儿,然后问她:“如果让你回信,你会怎么回?” 季雨菲直视着陈长安微微一笑:“我会跟她说,是的,阿宁,我能理解你,你不是个一般的姑娘,你也并不贪恋富贵荣华,既然来到了这个世间,你是要好好出去走走,看看这不一样的山川大地、风土人情,才不枉来过这一遭。” “当然,我也担心你,所以希望你能每日固定三餐,不要再风餐露宿,然后,我还真诚地盼望着,在这一路上,你能找到一个彼此情投意合的人,他并不知道你是公主,只是单纯地喜欢陈婉宁这个人。” “所以皇上,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如果可以,我衷心希望阿宁不会再回来,因为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第六百四十六章 绝情 这一刻,季雨菲感觉,自己是如此地理解那个末世里跌打滚爬才勉强生活下来的同龄姑娘,以至于,说到最后差点就哽咽了。 外面看着一片花团锦簇,其实内里一个不慎就会灰飞烟灭、落个惨淡收场,这种生活,谁过谁知道,皇陵里一个接一个在等待下葬的棺椁便是证明。 所以,如果这时候能够像三公主这么个有生存能力的人,有机会安然无恙地离开,季雨菲觉得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这个世界的人所看重的那些东西,在一个只以生存为第一要义的末世人的眼里,在另一个娇生惯养无忧无虑长大的21世纪平民姑娘眼里,其实都没有那么舍不得。 没办法,两人都不是土著,见识过了另外不一样的世界,再回过头来体验土著姑娘们生存链顶端的生活,好像,也就那样吧。 一开始是新奇而有趣的,甚至也是满足的,但再接下去呢?就看看那站在最顶端的皇后何梦瑶吧,又过得怎么样呢? 季雨菲穿越过来一年又半载,眼看着锦衣玉食中一个接一个的人死去,说不怀念往日里那种点外卖、刷手机、放假四处游玩、回家好吃好喝的日子是假的。 虽然,这里如今也有了令人留恋的人和事,但,还是21世纪的生活更自在、更痛快。 而三公主呢,也许是她对人生的要求本来就不高吧,又或许,是因为末世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吧,风雪是常态,何况如今这世界起码没有丧尸,那么,骑着她的大风四处行走,也就变成了一件无比惬意的事。 比招个驸马开府过日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季雨菲觉着,三公主应该也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吧,又有前头两位公主的失败例子做活生生的参照物,于是陈长安的最后通牒也让她最后下定了决心。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所谓身不由己,季雨菲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保持敬意和理解,这跟末世里的生存其实是一个道理,如果能有所选择,如果跟三公主一样身无牵挂,相信这个世界的很多人也都乐得管自己自在逍遥。 就连现在的陈长安,在听完季雨菲说的这番煽情之词后、略带沉痛地说的那句: “所以婉清,你是在怨朕吗?朕虽是天子,却也有不得已,父皇生前交代了朕,务必要照顾好你们,朕也确实是想替她找个合她心意的驸马啊,那几个人选都是内阁精心挑选,朕也是亲自—” 季雨菲也表示理解,父亲生前交代要照顾好家中姐妹,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也确实有压力,只是,这皇家又不是一般的家庭,凡事都渗透了些算计,于是很多东西都变了味道。 不过,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就算陈长安自己不想,后头也有一堆人在推着他往前想。所以,给三公主准备驸马人选也好,连带后来陈长安下诏收回了对三公主的那些赏赐,包括双倍俸禄和“宁国公主”尊号也好,季雨菲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嘛。 正因如此,当时在听到陈长安这番类似辩解的话时,季雨菲微笑着截了他的话:“我明白,想必阿宁也明白。” 只是,也就仅此而已,理解并不表示可以接受,更不表示逆来顺受,你有你的立场,那我也有我的坚持,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陈长安听了这话,沉默了下,然后喉咙滚了滚,盯着季雨菲了句:“那你呢?你又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我?”季雨菲有点自嘲地笑了下,没去理陈长安话里的那么一丝讽刺腔调,趁这个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好: “我不一样,有的人,可以跟草原上的雄鹰一般自由自在地飞翔,她们有那样的能力,但我不行,我只是个平凡又不够勇敢的人,真要比喻,嗯,也就是一只满足于吃草的羊吧,所以,这辈子,我没啥别的想法,只想孝顺父王,然后跟谢宜江相亲相爱、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季雨菲觉得自己还说得挺顺的,结果刚说到这里,赫然发现前面的陈长安一声不吭,抄起御案上的纸镇就朝自己扔过来。 MD,纸镇有什么错,动不动就砸人家!季雨菲心疼御书房里前赴后继一再被当做凶器砸人的纸镇,眼看这一次的纸镇又要粉身碎骨了,也是条件反射,可能也是因为刚才一直在讲三公主吧,竟然就没跟以前那样直接躲开、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接它。 而且竟然也接住了! 不过,因为纸镇是玉做的,又有点分量,两只手的手指都挺疼,看来这事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饶是如此,因为成功地接住了它,季雨菲还是挺高兴的,甩了甩手,之后努力学着三公主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走过去把手里的纸镇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还很顺口地说了句:“皇上息怒!” 罪该万死啥的就免了,太没诚意。 陈长安想必也是气得狠了,对季雨菲怒目而视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声:“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一边说一边又在季雨菲警惕的目光里忽然抄起了御案上的一杯茶,在季雨菲赶紧往后一跳紧急躲避的时候猛地往地上用力一摔。 “啪!”唉,又一件精致的瓷器碎成了好多片,暴殄天物!季雨菲在心里暗自摇头。 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怕,也许是以为刚才一直在说那个勇敢追求自己人生的姑娘吧,大家都是同龄人,也不能被比得太差了不是? 反正今天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是时候把话都说清楚了,再说了,御案上看着也没什么杀伤力比较大的凶器了,季雨菲就看着陈长安无比诚恳地说了句:“你是皇帝,拥有四海,就成全我们两个小女子不行么?何况这跟皇伯父的遗旨也不相背啊!” 说出这话,季雨菲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摆得够低的了,反正其余的有的没的都不用再多说,大家彼此心里都明白。 可惜,明白是明白,但明白并不表示可以接受并照做,陈长安也不知怎么就突然被刺激到了,“哗啦”一声先是把御案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扫到了地上,然后咬牙切齿地盯着一脸愕然看着自己的季雨菲迸出一句: “休想!” 第六百四十七章 转变 季雨菲最后是从满地狼藉中主动离开的,再这么待下去,谁知道陈长安这人还会发什么疯! 也是从这一刻起,她对这位皇帝的非常人心思算是彻底放弃了沟通的心,觉得回去后是得找康王好好商量下该如何自救了。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为此,季雨菲甚至还在出了御书房后又镇定地拉着一脸惊恐的白流苏去了趟慈宁宫,跟太皇太后备了个案,说皇帝已经恩准自己不用再禁足了,反正如今大家都已经知道三公主回来过了嘛,那后面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这次老太太终于肯见自己了,只是少不得落了好生一顿埋怨,出来时倒是又收到了陈长安派人送来的三公主的那封信。 “没事啦,流苏,你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听见。”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季雨菲一边再次看着三公主给自己写的信,一边好整以暇地安慰旁边的白流苏。 这会儿看第二遍信的时候才发现,三公主这家伙,竟然在信尾盖了那颗超级女生的章,刚才没见陈长安对此提出质疑,想必也是以为只是三公主画的什么鬼画符,毕竟那印章图案是黑色,又是桃子又是大嘴又是英文的,也没人看得懂是什么。 看来回去后自己也得把那印章找出来,反正除了长公主母女就没人再知道这枚印章的意思了,可惜现在也不知道三公主跑哪里去了,要不然两人还能相互通信落款互识呢。 见自家郡主神色如常地看着信,并非是在刻意掩饰,白流苏毕竟是个心理素质比较过硬的姑娘,很快也就缓解了下来,等到两人下了马车,便都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了。 回到王府的季雨菲,自然对康王是报喜不报忧,康王得知女儿解了禁,也是很高兴,等得知女儿还是想要住回府里来,更是高兴,要知道,这些天他进进出出、一日三餐都是一个人,其实很是寂寞啊! 景姑姑那边,季雨菲后来也过去了一趟,把信给她看了。 景姑姑一边看一边感叹,然后在把信交还给季雨菲时还微笑着说了句:“你看,阿宁就是这么个狠心的人!” 这倒是,信里没写多少事,还尽说她自己的想法了,也就最后说了句让大家不要为她担心,确实是个狠心肠的坏姑娘。 怪不得陈长安特意在自己出了慈宁宫后才把信送过来,想来也是不想让此事被太皇太后知道,要不然老太太会更生气,少不得也要说三公主是个狠心的不孝孙女。 不过,之后季雨菲也狠下心,跟景姑姑说了自己要住回王府的决定,理由一半是想要陪伴她家父王,一半是不太喜欢后来被内务府改得奢华的室内装饰。 景姑姑自然是笑着同意了,为此少不得也开玩笑嗔怪季雨菲是个同样狠心的姑娘。 解决了三公主的事,自己也解了禁,刚好天气也暖和起来了,京城里的花儿们也都陆续开了,一时间,季雨菲觉得心情很是舒畅。 自那次御书房出来后,陈长安便没再召见过季雨菲,季雨菲也很识相地只在小范围里活动,譬如偶尔去长公主府里跟阿桃玩一天啊,跟景姑姑在云湖边赏赏花啊,那位静娴郡主就算了,不想再有交集,不过可能是因为上次陈佳宇没有跟着阿济一块儿转学到沈家书院的缘故,如今这位堂姑母也是跟她们很少走动了。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中间有一天康王有点小激动地回来给女儿分享一个八卦消息,说张天成今儿在御书房里被陈长安训斥了一番,原因是他想要辞了官去某个郊外的小书院当教书先生。 当然,这事后来没成,这不是大材小用嘛,更何况,作为皇帝的亲表弟和张家未来的顶梁柱,明摆着是要当大用的。 事实上,陈长安不仅没让他辞官,还直接把他调到了翰林院,看样子是让他走张大学士那条路了。 季雨菲有点同情这位张大才子,家世外貌才学样样匹配,可跟三公主就是没有缘分,你说能怎么办? 康王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又觉得不用太过同情,照他的话说,男人嘛,年轻时多受点挫折也是好的,一旦想通了、开悟了,那就了不得了,尤其是张天成这样的好底子,等把心力都放到正事上了,那可绝对是国之栋梁。 季雨菲自然不以为然,什么叫正事,难道娶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不叫正事?再说了,什么叫想通了,万一死活想不通怎么办?求而不得,搞不好就成了心头一根刺了呢。 当然,张家的事,哪怕深表同情,也还是袖手旁观的好,这一点父女俩是意见一致的。 另外一件意见一致的事是,父女俩都觉得,以后要少进宫了,因为这当中,宫里也出了一件事,而且还是好事— 高妃有喜了! 季雨菲替何梦瑶松了口气,这下大家不用整天再盯着她肚子了,虽然她自己肯定也无意于此;又替张琳着了回急,好歹她是最早跟皇帝的,不过不管宫里的人是怎么个想法,父女俩都觉得,之后宫里肯定是不会跟以前那样了,多多少少会有心思开始浮动,所以能不去尽量不去,要去也只去慈宁宫。 这会儿,大家对那提前避居行宫的两位周娘娘都表示了佩服,省了多少事儿啊。 这一点,其实都不用康王说,季雨菲也看得很明白,21世纪的宫斗剧里,花样最多、最标志性的剧情,就是宫妃们的各种花式堕胎了,既能突出演员演技,又能博取观众们的同理心,反正没有落过胎的宫妃就不配称为宠妃。 所以季雨菲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但凡迫不得已要进宫、要碰见高妃,毕竟上半年的节日之类有好几个,那也绝对要保持起码三米远的间距,以防被人暗算栽赃。 不用进宫,空闲的时间就很多,尤其现在又没了一个三公主一起玩,为此季雨菲还去了趟护国公府,借着给谢老夫人送点自家庄子上生产的瓜果之类,跟谢家打听谢宜江在西南道的情况,得知都还顺利,便也放下了心。 那就等吧,等这一年过去就好了。 到时高妃如能平安生下孩子,最好还是个儿子,那么陈长安搞不好就会转变性情,三公主么也差不多会回来了,等守孝期满,也许,一切便都好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训练 康王在女儿回来住之后不久,派人把她的黑马小雨给带回了京城,说这么好的马得多骑,顺便也可以多陪陪景姑姑,再者,姑娘家,尤其如今已经定了亲的人了,还是得做点姑娘家的事情,譬如说,给未来的翁姑做点女红之类。 把个季雨菲听得也是很无语,这是要自己文武双全么?康王最近是太闲了么? 不过倒是也可以理解,如今朝堂里闻太师之流占据主导地位,虽然有左都御史那样的刚直之臣在努力制衡,但加上两位妃子的娘家之类,反正一贯是富贵闲王的康王已经早就不在他们眼里了。 宗室里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是那日在皇陵里夫妻联手的礼亲王,有小道消息说,本来担任宗人府令的仁王爷,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让贤了,反正仁王爷年事已高嘛,那么下一任宗人府令,看来就要着落在礼亲王头上了。 对皇陵那日的情况,季雨菲便也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两夫妻看来是有所图谋啊。 至于康王呢,本来就不是个会来事的,以前还仗着是皇帝的亲弟弟、皇太后的亲儿子,现下皇帝可是既有母家又有岳家,更有倚重的大臣和宗室,偏生季雨菲这位康王府郡主又与犯了错的三公主姐妹情深,自然而然的,康王这位现任皇帝唯一的亲叔叔就没有那么让人待见了。 虽则准女婿在西南道当了二把手,不过大家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四家国公府已经倒了一半,谢大人可是护国公府的四公子,好不好坏不坏的,还不是旦夕之间? 没看当初鲜花着锦般的三公主,如今也不知在外头过得怎样呢,说是为了逃婚,呵呵,当过虎贲卫指挥使的人,谁知道逃的是什么呢。 所以康王如今很闲是正常的,康王府的郡主如今很闲也是正常的。 所以虽然对自家父王这种奇葩的要求抱怨归抱怨,反正如今确实很闲,抱着体验一番的心情,季雨菲便很听话地跟着府里的绣娘开始学着做鞋,就当体验古代传统文化了嘛。 还别说,一旦学起来,季雨菲这个21世纪的姑娘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在指头上不知被扎了多少个洞后,终于亲手纳完了一双鞋底,又借着季嬷嬷等人的全力“协助”,终于给康王呈上了一双还算像样的朴素布鞋。 为此,季雨菲也是有自知之明,特意交代翻来覆去看得一脸惊奇的康王:“父王,这鞋吧,你就在屋里穿穿当个睡鞋,可千万不要穿出门去!” 那就太丢人了。 康王却不以为意,穿在脚上试了试还觉得挺合脚:“不错不错,这样吧,做一双是做,做两双也是做,干脆,你再多做几双练练手吧,那什么,尺码什么的,回头父王给你拿过来,然后让季嬷嬷她们一起帮忙!” 听到这话,季嬷嬷心里就有数了,说起来也是有点令人心酸,王爷这是操着王妃的那份心在教导即将出阁的女儿呢,毕竟虽然贵为郡主,但谢大人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尤其如今又是两地分隔的,搞不好王爷这是借着此事让郡主先把以后进门要给的见面礼给慢慢准备起来了呢,当然,现在时间还有的是,可以先做一双给谢大人的“睡鞋”,增进增进小两口的感情。 心领神会的季嬷嬷,为此便在后面的日子里尽心尽力,帮助自家郡主又完成了一双技术明显比康王那双要好很多的朴素布鞋,转头交给了康王,康王转头又交给了护国公府,护国公府么自然转头赶紧派人送去了西南道给了谢宜江。 这事,季雨菲其实也是能猜到的,毕竟两双鞋给的尺寸不一样啊,而自己好歹是个郡主,郡主做的鞋哪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穿的?除了康王,想来也只能是谢宜江了。 当然,既然季嬷嬷她们都这么贴心,季雨菲便也不说破,假装一无所知继续按照康王给的尺寸练习,哪怕后来给的尺码越来越小,一看就知道是给谢家小阿勉和他妹妹的… 红红火火练习做鞋手艺间隙的某一天,白流苏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年前已经跟着新婚夫婿出门历练的丁香寄给白夫人的。 纳闷的季雨菲觉得丁香跟自己的感情没到要写信的地步啊,打开一看却看到了那枚熟悉的超级女生印章,顿时一阵惊喜,没想到三公主竟然跟西门丁香有联络,更没想到,她还能通过这种曲折的方式给自己写信。 三公主在信里并没有说他们彼此是如何碰到的,只说最近这段时间会跟着西门丁香一起逛一逛,所以如果有什么想要联络的事情,可以把信件交给天香楼的掌柜,他们知道如何把信送到西门北那边。 这倒也挺好的,季雨菲便赶紧坐下来给三公主写了封信,写得有点啰嗦,说了自己最近在练习做鞋的事情,说了宫里面的情况,也说了张天成的事,甚至还问了三公主大姨妈有没有来的事,毕竟这姑娘要在外头不知多久,并教了她如何应对及操作方法,过了年,三公主已经算虚岁十七岁了,该来的总要来。 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末了,季雨菲郑重地盖上同款超级女生印章,很是满意。 不过本着不给西门家添麻烦的原则,季雨菲决定此事连景姑姑都瞒着,反正三公主那边一切正常,没啥要紧事。 寄出了信,季雨菲便接着继续锤炼自己的做鞋手艺,而在三公主寄来的第二封信中,难得的,竟然还对此事进行了肯定和表扬,说这是最佳的生存技能训练。 虽然觉得以后不一定用得上,好歹是郡主嘛,谁还能自己做鞋不成?但也被三公主夸得热情高涨,一时间,季雨菲甚至给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也很用心地做了一双鞋,也总算缓和了之前有点紧张的祖孙关系。 眼看该有的人都已经人手一双鞋准备妥当了,之后康王便再次要求女儿“顺便”再学另外一项三公主眼里的最佳生存技能— 做衣服。 “我的天哪,康王爷是最近实在闲得慌,便也怕我闲得慌吗?”季雨菲在给三公主的信里抱怨道:“还是说,他觉得这个世界快要切换成末世模式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生存 多年后,再次看到这封被三公主保存下来的信,季雨菲一时情难自已不禁痛哭失声,要知道,多亏了当年她家父王的有心之举,让她学会了各种生存技能,才能在后来艰难的岁月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啊。 好在再次回忆起那段“学艺”的岁月,季雨菲唯一庆幸的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对康王的安排感到厌烦,而亲手做的第一双鞋、第一件衣服,也都是给康王做的,虽然做得都很糟糕,但康王却很开心,连带还跟人夸耀,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有了康王的如此鼓励,季雨菲便也做完了鞋子接着做衣服,从最朴素的亵衣到最复杂最体面的外衣,也都做得有模有样了,虽然离真正的专业水准还有很大差距,但,谁还指望着一个郡主真正动手做衣服呢? 当时所有的人包括康王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令季雨菲遗憾的是,她的学艺之路并没有延续多久就戛然而止了,满打满算,其实也就学了个皮毛。 好在季雨菲在家政方面估计确实有点天分,做菜方面能自己琢磨开发新菜式,而做鞋子也好,做衣服也好,后来也算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因为形势所迫,也因为对身边亲人的爱,后来通过自己的摸索也是做得挺不错的。 只是在拿起针线的时候,季雨菲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康王,想起他穿上自己给他做的那双难看的鞋子时咧着嘴不断夸奖的高兴模样,可惜,世事沧海桑田,时间再也回不到那时候了… 说回当时,康王虽然把女儿拘在府里学习女红,自己也总算穿上了女儿孝顺的心意,不过在外面,他也还是平常的样子,一个郡主会做鞋子做衣服,康王自己也明白,说出去是没人信的,大家肯定都以为是府里绣娘们帮着做的,顶多就是在收尾时让郡主意思意思缝两针。 当然,康王自己的本意也并不是借此四处炫耀女儿擅长女红,就跟之前女儿会烧菜的事一样,连长公主其实都对此不以为然呢,又不是贵族小姐们装点门面的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之艺,这种女红也就是平时添个趣罢了,要真的认真去钻研,说出去没得还惹人笑话,所以连带季雨菲之后做的那些大小鞋子,除了给谢宜江的那一双,其余的康王也还是自己收着,没有给谢家送去,清儿可是尊贵的昭慧郡主,如今可还没过门呢,且等着! 只不过,空闲时拿出来看看,康王心里倒是挺开心,想象着翻过年孝期满了,到时女儿成亲后第二日呈上这些见面礼、谢家人啧啧赞叹的场景,物以稀为贵嘛,想必谢家人也肯定会跟自己一样珍惜这份礼物的。 当然,话又说回来,康王当时的初衷其实也只是想让女儿给谢宜江做一双,鞋子只是个形式,关键是用它来表达感情嘛,没听后来他家谢大哥代为转达的,说小四收到后都舍不得穿,可见对清儿的爱重。 至于衣服,穿在外头的衣服想必做起来有点难度,穿在里头的…好像现在就让女儿做有点不妥,那就先等等吧,反正技多不压身,回头成了亲,他们小两口相亲相爱,清儿如果想做也不是不可以,嘿嘿… 康王想得挺美,到后来甚至看着给谢勉做的小鞋子开始幻想他日自己的小外孙会是什么个可爱的模样,唉,要不是被皇兄耽搁了,本来这会儿搞不好都能跟宫里什么高妃有喜同步了,咳咳! 春天进入了最美的时候,处处鸟语花香,坐在窗前认真缝着衣裳的季雨菲,偶尔抬起头来看窗外那株盛开的灼灼桃花,然后揉一揉自己有点酸痛的脖子,问旁边的白流苏:“流苏,这都有一阵子了吧?” 白流苏心领神会,郡主在问三公主那边的信呢,便笑着回答:“可不,丁香贪玩,西门少爷还是挺顺着她的,估计都没想到我娘在家中惦记着呢!” 这是主仆俩人事先商量好的暗号,连季嬷嬷都瞒着。毕竟,三公主这么一走,从陈长安上次在御书房咬牙切齿说的“休想!”两个字来看,一旦让他得知三公主的落脚地,肯定是要去抓捕回来的,那么连带帮她传信的西门丁香都要被无辜牵连。 季雨菲可不想为此连累他们,为此,也郑重问过白流苏,说如果她们觉得有风险,可以随时终止。 白流苏却笑笑说没关系,说白夫人那边也问过了,母女三人都一致觉得没有问题,当然,也会多加小心的。 季雨菲心里自然还是想的,说了几次后见白流苏也挺坚持,又想着三公主那边应该也会注意这些问题,便也继续跟她用这种曲折的方式通着信。 转眼清明节到了,想到去年这时候,二公主刚刚见到她的未来夫婿宋昊哲,如今两人却都魂归不知何处,季雨菲不知道,今年宫里还会不会安排什么活动。 活动还是有的,季雨菲也需要进宫,不过,鉴于一直陪伴在因为送了双亲手做的鞋而对自己很是和颜悦色的太皇太后身边寸步不离,倒也没碰到什么幺蛾子。 而且季雨菲冷眼看着,这位高妃的肚子都已经看出来比较大了,看来有好几个月了,这么一算,其实这位高妃应该是在大行皇帝下葬之时搞不好就已经怀上了。 季雨菲也是呵呵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陈长安作为大行皇帝的亲儿子,守孝期间能把自己的妃子搞大肚子,却不许自己这个大行皇帝的侄女成亲?古代人的脑洞也是可以。 冲动之下,季雨菲差点想当面借着向高妃恭喜有孕之时讽刺两句,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万一这高妃后面有啥事,那就说不清了,现成的把柄,陈长安肯定饶不了自己,便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脾气。 太皇太后却很开心,言谈中三句不离高妃。 不过,季雨菲冷眼看着,毕竟是在后宫浸淫大半辈子的人,夸归夸,自己也是离高妃有点远,只一味吩咐旁边已经恨不得直接手拉手围成一个圈来保护高妃的嬷嬷宫女们要“眼珠子一丝不错地看着娘娘”。 这么一来,苏妃也好,张琳也好,表情里都能明显看出很不是味道,连带皇后何梦瑶,季雨菲都觉得,有点淡淡的不以为然。 也是,好歹明面上她才是中宫诶,又是最早跟了皇帝的人,如今让一个进宫最晚的妃子给抢了先,面子上估计也有点挂不住。 而且,季雨菲想着,就凭以前中南道何家那边的殷勤样子,如今何梦瑶应该从里到外都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吧? 第六百五十章 压力 因了这么个同情的念头,在活动结束大家各回各宫之前,何梦瑶忽然上来拉住了季雨菲的手,笑着跟太皇太后讨了个人情,说想让清妹妹跟她回长青宫尝一尝她家从中南道那边捎来的明前茶。 季雨菲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向来是跟个粗人一样把茶当解渴工具的,什么时候竟然被这何梦瑶当做了品茶的知音?偏偏何梦瑶还在跟太皇太后解释:“皇祖母,那茶您也觉得好喝吧?清妹妹肯定也喜欢!” 老太太最近心情不错,而且似乎也挺喜欢看到她们这种(塑料)姑嫂情深的画面,听了何梦瑶的话,便笑眯眯地跟季雨菲解释了句:“皇后家中送来的茶叶确实不错,回头你可要细品一品。” 季雨菲一边应付着一边迅速扫了眼周围的人,高妃因为被人团团围着没看仔细,苏妃看着笑得挺官方,而张琳么,自然还是跟以前那样,自以为没人看得出似的悄悄翻了个白眼。 行啊,反正这一阵子在家待着确实也闷得慌,何梦瑶想必也是因为最近压力大有话要跟自己说,季雨菲便行了礼辞别了太皇太后,跟着她去了长春宫。 如今穿来这么久,季雨菲虽然还感叹过“由奢入俭难”,但也不得不承认,好的东西尝得多了,确实也是喜欢的。 就好比如今何梦瑶亲手呈给自己的这杯茶,季雨菲细细品了品,也是觉得滋味甚好:“多谢娘娘,这是你们中南道特产的名茶吗?” 何梦瑶笑着给她介绍:“算是名茶吧,茶叶看生长环境,也看采摘时候,刚好这茶挺耐寒,开春过后不是有阵子倒春寒么,也没给冻坏,我父亲就让人采了一些请有经验的师傅给精心制作了那么几罐,着人快马加鞭送到了我这里来,算是图个新鲜。”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父亲啊,还特意叮嘱我,说无论如何得给你也拿一罐,说谢大人当初在中南道,办事也好,平日里相处也好,都让他挺欣赏的,跟我那兄长也谈得来,可惜现在被调去了西南道。” 原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季雨菲也不便评说此事,只笑嘻嘻地接了茶叶表示谢过:“哎呀,那我岂不是沾了谢大人的光啦?受之有愧啊!” 何梦瑶瞪她一眼:“你个促狭的!难不成没有谢大人,凭咱们俩的交情,我就舍不得送你区区一罐茶叶啦?” 那倒是,季雨菲想起皇陵里的事,肃容诚心诚意地谢了她:“多谢你,当时那种情况下还能帮我说话。”真心难得,可惜何梦瑶是陈长安的皇后。 “谢什么谢啊,不过多一句话的事,何况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再说了,当日如果换做是我,难不成你就袖手旁观啦?”何梦瑶似乎对两人的友谊还挺有信心。 呃,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了,季雨菲觉得有点信心不足,如果何梦瑶被陈长安发难,那搞不好自己还真会努力克制住。 见季雨菲犹豫,何梦瑶倒是没生气,只苦笑了下:“也是,换个位置,你也挺难的,想必这也是你如今不大来宫里的原因吧?我是听说,上次解了你禁足那天,那人在御书房内发了好大的脾气,害得你后来还去慈宁宫躲避了,没怎么样吧?” 其实也不是去慈宁宫躲避啦,不过难得何梦瑶如此善解人意,季雨菲便也跟她大致地说了下:“真是个变态啊,还想拿纸镇砸我,亏得我以前见阿宁从皇伯父那里徒手接过,这次算是堪堪避开了,唉!” 话不用太多说,两人都知道是什么个情况,所以默然半响后,何梦瑶叹口气说起了三公主:“真是羡慕她啊,能说走就走,脱离这个四四方方的牢笼…” “是啊,”季雨菲如今也算是感同身受,自动接了话:“她反正如今无父无母,自己也有本事,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挺潇洒!” “是啊,”何梦瑶又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可咱们不行啊,有爹娘,有亲人,有各种牵绊,当然啦,咱们本事也不行!” 这话一说,两人相视一笑,倒是难得地觉得又有了一种还算贴心的感觉,何梦瑶更是笑着朝季雨菲眨了眨眼说了句:“看来本宫这罐茶叶送得值啊!” 这么一说,季雨菲便也笑了起来,俏皮地回了句:“皇后娘娘送的茶叶,自然是极好的,千金不换呢!” 眼看两人的感情又重新热络起来了,何梦瑶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说到了高妃她们身上:“今儿你也看到了吧?啧啧,高氏如今真是金贵,之前怕她出什么差错,本宫就免了她的日常见礼,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好吧,果然是来找自己八(发)卦(泄)的,季雨菲只得跟了句:“怎么说?” 何梦瑶一脸不屑地冷笑了声:“高氏也不推辞,说记着本宫的情,说反正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她的孩子,便也是本宫的孩子,啧啧,当时气得本宫差点要去找太皇太后,后来还是嬷嬷们给劝下来的,我当时也是气得狠了,呸,是不是皇长子还不一定呢,竟然就开始肖想着要当嫡子了!” 季雨菲对何梦瑶这番话觉得有点无语,看来女人们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在乎的,当然,对那高妃,也算是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印象中那位高妃长得不算好看,但胜在肤色白皙,而且好像总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想必挺能得太皇太后这样的老人家的喜欢。 所以何梦瑶没去老太太那边说理是对的,高妃这话真论起来,其实也有些道理,看你怎么理解,最主要的是,这种关键时候,何梦瑶作为堂堂皇后,如果为这点事情计较,不免会被人认作有气量小之嫌,很容易被做文章。 所以季雨菲真心实意地劝她:“算了,皇长子就皇长子吧,左右你是元后,谁也越不过你去,真论起来,高妃生出来的孩子,以后确实得尊称你一声‘母后’,再说了,也许就是个长公主呢,对吧?” 这话把何梦瑶给说笑了:“那还是皇长子吧,老实说,我也是被二公主、三公主的事给…女孩儿家不容易,哪怕贵为公主,一样身不由己!” 这话也是肺腑之言,季雨菲点点头表示同意,看来何梦瑶心肠还是不错的,而且听着对自己生孩子已经不抱希望了,或者说,她是真心不想跟陈长安生孩子了,想到此,不禁生出了一番恻隐之心… 第六百五十一章 工具人 如果当初没有被陈长安家暴流产,现在的何梦瑶应该是个快乐的母亲了,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季雨菲便觉得,何梦瑶对那位高妃就算有所嫉妒也是正常,毕竟自己也曾经拥有过,但却失去了,而且可说是永远地失去了。 至于高妃说的那番话,季雨菲觉着,从她的立场来说,也勉强过得去吧,当然,如果她知道何梦瑶曾经小产过,那这话就肯定不会说了。 同样的,知道何梦瑶曾经小产过的自己,对她能说出“那还是皇长子吧”表示挺钦佩,毕竟,作为以后不太可能有自己孩子的中宫皇后,能有如此雅量也实属不易了。 “所以现在连带那张氏,”何梦瑶自己倒是没啥感觉,转而又说起了张琳,看来也是憋坏了:“如今看她也是挺可怜的,贵人位份没给升,如今行事也变得小心翼翼了,有时候看着,她对那人…简直算是在刻意讨好了,唉,你说她总是自家表妹,如何就…如今高氏有喜,想来最不开心的也就是她了!” 这倒是,作为曾经全副身心都在自家亲亲表哥身上的姑娘,先是得了个不高的位份,又被当众训斥送回娘家,如今又让别人抢先怀了孕,也不知张琳背地里如何感想呢。 但季雨菲对张琳是一直无感,所以说不上什么同情不同情,何梦瑶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长春宫不易久待,这一点两人都清楚,于是季雨菲喝完了茶便客气告辞了。 回到王府把那罐茶叶交给自家父王,一边泡茶一边顺便说了下宫中当日情形,康王呵呵一笑:“何总督看来也是急了,皇后娘娘被个妃子抢了先,得赶紧帮她找点助力呢。” 这事季雨菲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只不过也有点疑问:“父王,这何总督按说是老江湖了,应该也了解如今的形势,干嘛现在还要拉拢宜江他们?”皇帝搞不好以后就要给护国公府找事了,谁还这么没眼色地上赶着拉拢谢家公子啊。 “谁说是拉拢宜江了,就一罐茶叶?”康王有点惊(得)奇(意)地看了下女儿,这次女儿竟然没看清形势: “本就是后宫之事,宜江是朝廷官员,掺和啥?何况真要拉拢,一罐茶叶就打发了?你自己也说,何总督是老江湖了,出手哪里会这么小气?” 这倒是,自己当时也想了,为此还特意按照现代反腐剧的套路拿起那茶叶罐里外都检查了,还真就是纯粹的茶叶,里面没有银票啥的,茶叶也不是金子做的,呵呵。 “所以,”既然康王提到了后宫,季雨菲谨慎地一边想一边试着说了自己的想法:“何总督是想拉拢我?”我有这么大的价值吗? “确切的说,是何总督授意皇后通过拉拢你来让太皇太后等人满意。”康王一锤定音。 这话言简意赅,季雨菲想了想,但也还是不算太明白。 康王只得跟女儿细细解释他的看法:就目前来看,何总督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跟何梦瑶表达了心中焦虑,毕竟那高妃娘家也挺好,如今又头一个怀上了孩子,搞不好很快就要晋升位份了,这事对无所出的女儿是个极大的威胁,帝后感情一般这事如今早就不是新闻了,何况之前何梦瑶也一直身体欠佳。 所以为长远计,何总督觉得应该给皇后娘娘树立一个贤良淑德的形象,怎么树立呢,自然是从孝顺长辈、姑嫂情深开始,这一点,太过刻意不大好,但所谓细节打动人嘛,今儿这一出,“你自己也说,皇祖母笑呵呵的挺开心不是?” 那倒是,季雨菲点点头,而且就一罐茶叶,确实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康王便进一步给她分析:“阿宁出走多时,你皇祖母说不心疼、惦记是假的,都是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看到你其实就会想到阿宁,何况你又是禁足多时难得进一次宫,皇祖母肯定也心疼你,当然,她肯定会顾及皇上面子不会怎么表示,但眼看皇后跟你感情好,定然也感到欣慰。” “皇后在高妃的事情上表现大度,现在又疼爱你这妹妹,你说皇祖母会不会觉得她挺懂事?一个无所出的中宫,如此表现就是合格的皇后,别人不管怎么想,你皇祖母肯定是这般心思,尤其是现在皇上登基刚不久,前朝也算稳定,后宫便更不可再出乱子,想必这么一来啊,何氏的后位暂时是稳当的。” 一罐茶叶里还有这么个乾坤算计啊,季雨菲想了想,便干脆把两人在长春宫里的对话也跟康王交代了。 果然,康王听完便呵呵笑了:“你看,父王所料不错啊,这何家人果然都是脑袋灵光的,何家那长子何鸣琦挺不错,没想到这何氏也不错,也不知他们父女俩在这件事上是怎么彼此通气的。” 又提醒女儿:“皇后的话半真半假,就指着博取你的同情呢,中宫无所出,盼着妃子生皇长子?也就是说个冠冕堂皇的话罢了。你忘了刘妃当日所说的当初徐贵妃让她娘家嫂子找人买药催产的事啦?皇长子的地位不言而喻啊。” “在皇家,嫡出庶出最终谁胜谁负咱先不论,这头一个皇子,长公主也行,不管怎样,就跟普通人家一样,第一个孩子肯定是最让父亲感到新奇欢喜的,就凭这,高妃才有底气说出那番话你知不知道?” “你不知道,父王当初第一次抱着襁褓里的你时,那眼泪都控制不住,还怕被人看出来,就偷偷用你的小手擦,呵呵,就跟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似的,那心头的欢喜啊,满满的都觉得无处可盛放!为人父母者,哪怕贵为君王,人心都是肉长的,多少都会如此。” 季雨菲一听“噗嗤”一声乐了:“父王你真哭啦?”画面…好像有点难以想象呢。 康王脸一板,用力咳了一声,倒是没否认:“没大没小!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了!” “好啦,对不起啦,父王你喝口茶润润嗓子再继续?”季雨菲其实心里明白,便赶紧给康王递上了已经不再滚烫的茶。 康王也赶紧借着这杯茶顺利往下说: “所以皇后失了第一步,那她便得扳回一城,先在外面打造个贤良大度的形象,让众人对她无可指摘,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后面高妃有啥不妥,起码大家也不会对她来个先入为主,再者,真要有什么事,你刚才也说了,何氏不是也试探过你了,她当初帮你说了话,他日如果换做是她,你会不会袖手旁观?好在你没给她直接答复…” “等下父王!”季雨菲听到这里也是给惊呆了,照康王这分析,今儿这趟进长春宫,自己其实只是被何梦瑶当做了一个工具人? 第六百五十二章 离开 得知自己只是个工具人的季雨菲,浑身一阵发凉: 果然,宫斗剧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啊! 如梦方醒之后,因着陈长安对自己的那层变态心思,季雨菲便比她家父王想得更深了: 怪不得,皇陵里何梦瑶要替自己“解围”呢,其实也是算准了陈长安并不会对自己太怎么样吧?太皇太后还在呢,那个等着下葬的皇伯父交代要好好照顾的遗旨还在呢。 唉,自己当时也是对三公主关心则乱,而何梦瑶是旁观者清啊。 而且当时何梦瑶说的那句话,看似在帮自己说话,其实也只是照实在说三公主出逃后避寒这么一种可能性,对人也好,对事也好,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所以与其说是帮自己,还不如说是在劝皇帝,作为皇后,这本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啊! 更何况,结合高妃现在的大肚子,搞不好出殡那会儿何梦瑶已经知道她怀孕了,季雨菲回想了下,出殡途中确实不太有见到高妃的印象,一来是没注意,二来也是被三公主的事分了心,但何梦瑶是后宫之主,这种事情如何能瞒过她?如果那会儿高妃已经知道怀孕,就算何梦瑶一开始不知道,陈长安肯定也知道,那势必会交代何梦瑶这个皇后要精心照顾。 所以那会儿何梦瑶搞不好就在想自保皇后之位的方法了,刚好自己在大殿里被礼亲王等人逼问得孤掌难鸣,便做出了一副解围的姿态,希望从自己这里博个好感,来日也能帮她说点好话。 MD,也是自己固有的想法在先,还管她道谢! 想必今儿听到道谢的话,何梦瑶肯定心里乐死了,正中下怀啊,自然是马上就想拿话接着套死自己。 好在成也陈长安、败也陈长安,御书房被陈长安拿纸镇砸人的事,个中内情何梦瑶其实并不清楚,所以虽然被她利用了一把想拿来做同情分,但也还是激发了自己对陈长安的厌恶感,导致最后险险没做出什么承诺。 心中遗憾的何梦瑶估计犹不死心,接下来便说到了什么皇长子的话题,还拿了二公主和三公主打情感牌,说什么女儿家的身不由己,这话倒也可能部分是有感而发,不过如今想起来,何梦瑶毕竟是这世界的土著,转述高妃的话本意可能是想引起自己的共鸣,回头可以传话到太皇太后那边,可惜自己一个穿来的外来人士,对此不是很认同,也算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何梦瑶可能觉得今天收获满满,一罐茶叶就轻松换了郡主的姐妹情和太皇太后的怜惜,却没想到,自家父女俩是整日里凑一起有(喜)商(欢)有(八)量(卦)的,一通讨论分析下来,竟然就给识破了她的想法。 “清儿,以后少去长春宫,这何氏不可小觑啊!”康王喝着茶感叹,不过这何总督送来的茶叶味道倒确实挺不错。 那还用说么,宫中太可怕了,处处都是坑,张琳这样的人能存活下来真是奇迹,对了,何梦瑶也提到了她,还说什么“如今高氏有喜,想来最不开心的也就是她了!”,这是在暗示张琳接下来会有什么骚操作么? 对女儿的这个疑问,康王又是表示不敢苟同: “张琳怎么着都是自家嫡亲表妹,以前又是整日里往张妃宫中跑的,她什么性子,你都清楚,皇上会不清楚?说起来,父王觉着,皇上其实是护着她的,你想啊,要是一开始就给了她高位份,那张琳照你以前所说,还不尾巴翘到天上去!搞不好就惹出了什么乱子。还好,现在皇上看似冷落她,位份也低,只好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这其实是为她好。” 也是,季雨菲点头同意,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陈长安不是很喜欢张琳,但看在张妃的份上,也还是不会让她过得太差的,除非张琳自己找死犯了什么大错,不过何梦瑶自己也说,张琳现在都在刻意讨好陈长安一般,想来也不至于有胆子犯什么大错。 所以有了这一层考虑,康王觉得:“何氏话里藏刀啊,这话要是传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不,哪怕你平日里随便跟阿淑她们提起,对张琳来说,都是要命的事情啊!什么叫‘最不开心的就是她了’?意思是张贵人嫉妒高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但凡今后高妃的孩子有什么问题,那张琳岂不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天哪,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季雨菲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何梦瑶这是死过一次后彻底黑化了么? 想到此,不禁又犹豫着问康王:“父王,那你说,这何氏…会不会对高妃的肚子…下手啊?” 然后让倒霉的张琳背个锅? 对此,康王摇头表示不确定,但也坚定地表示,只要涉及到皇嗣,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之前二皇子是如此,先太子是如此,以后也依旧会是如此,所以怎么想都不为过:“反正清儿啊,咱们以后还是少进宫的好,是非太多!” 可是清明过后不是还有端午么,那不是还是得进宫?季雨菲愁眉苦脸表示压力很大。 好在两个节日之间隔着两个多月呢,康王安慰她:“你不是说那高氏已经显怀了么,回头到了端午,估计月份就大了,不一定会出来,放心吧,这种事,高氏自己应该最担心,能不出来肯定不出来。” 这倒也是,这会儿估计还想着显摆一下或者怕太皇太后怪罪啥的,回头人也老练了,肚子也大了,自然就能躲则躲了,季雨菲便又放下了心来。 行啊,趁着这段时间没什么事,还是多跟阿宁通通信、了解了解她那边的情况吧,要么给她做点亵衣带过去?呃,好歹是公主,这种衣服不好让人经手的,还不如在信里面多放点银票有用,有钱什么买不到。 说干就干,季雨菲之后便磨墨铺纸开始给三公主写信叙述这次清明节进宫的发现,写完信后便塞了张大额银票进去。 可惜这一次信后,三公主的信倒是很快来了,但也在信中说,之后可能有段时间不会来信了,自己打算往北边去看看。 北边具体哪里,三公主没明说,只说以后看情况再联络。 这家伙,看来日子过得还挺潇洒嘛,但是这样漂来漂去的,是真不想回来了么?也不知陈长安会怎么想,季雨菲心底的担忧不禁又泛了上来… 第六百五十三章 何处不相逢 陈长安当初暴怒喊出的那两个字“休想”,其实会时不时出现在季雨菲的脑海里,让她总是有点忐忑,生怕什么时候又会出事。 所以虽说当初很是解气地在陈长安面前说希望三公主不再回来,但也许是穿来后这段日子的相处,季雨菲发现自己其实挺依赖三公主的,因此在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盼着三公主安然无恙地回来,当然,最好带着一个自己看上的驸马,而陈长安居然对此无可奈何。 没错,三公主在自己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强大的可以依靠的存在,这方面,比康王强,甚至跟谢宜江比,也强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上,季雨菲还挺佩服太皇太后的,清明节进宫,老太太居然只字不提三公主,感情克制得很是成功,感觉已经把这亲孙女抛诸脑后,就等着喜滋滋地抱曾孙。 这种时候,季雨菲也会想起三公主曾经说过的话,说凡事还是要靠自己,虽然关键时刻她也会在的。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季雨菲觉着,还是只能靠自己了,这姑娘眼下都不知“北漂”到哪里去了。 好在经过上次御书房的大发雷霆后陈长安就没来找过自己,想必现在的关注重心应该是高妃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舒了一口气,于是在不知抽了什么风的康王督促下,季雨菲在学做女红之余还去三公主府上骑马,当然,也算是陪伴景姑姑。 除此之外便是在清明之后不久又去了一趟京畿道的沈家,带去了自己做的给两位老人的鞋子,这也是康王的意思。 本来季雨菲还有点难为情,怕自己做的太差了:“父王,我也就刚学会不久,当然,季嬷嬷她们也都帮我了,不过还是跟绣娘她们做的差距太大啊,针脚一看就看出来了,要不等我再练习几次好不好?”拿不出手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康王却呵呵笑着表示没关系:“真要做的跟绣娘一般好,一来你也做不到,早着呢;二来么,你外祖父母难道图鞋子好看吗?他们图的是你这外孙女亲手做的!针脚看得出来才好呢,多好辨认哪,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那双。” 行吧,既然大家都不嫌弃,那我也就豁出去了!鉴于是给两位老人家,季雨菲还是跟上次给太皇太后的那双一样,挺用心地做了,好在等到最后送到两人手上时,听着两人眼眶湿润不住口地夸赞,也算是放下了心。 阿济感觉开始长个儿了,也就过了一个年,现在感觉已经高出季雨菲的肩头了,放学后就一直跟在她旁边不停地说着话,又有点好奇地问起三公主: “姐姐,三公主姐姐还是没回来吗?” 得知那家伙不知在哪个地方潇洒着,阿济顿时一脸神往:“所以三公主姐姐现在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玩吗?这么好啊!” “什么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也得看本事。”季雨菲怕误导小朋友,万一有样学样哪天逃学跑出去玩就糟糕了,以前电视新闻里有看到过熊孩子出走的,此风不能长啊:“三公主是谁啊,人家骑射功夫样样好,千里奔袭一箭射中那宋家逆贼,这样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看姐姐我,我就乖乖地呆在家里。” 怕小朋友不相信,又吓唬他:“真的,一般人,连姐姐都比不上,马也不会骑,光靠两条腿走,那走个一天脚就走不动了,再遇上山贼啥的,跑也跑不动了,你说是不是?” 见阿济一脸同情地点点头,季雨菲一乐:“所以你要好好读书,跟着外祖父好好学习,三公主这样的人很少,再说了,她现在也不一定潇洒,搞不好又累又饿,饥一顿饱一顿的!” 如愿看到阿济一脸幻灭的表情,季雨菲略心虚地摸摸他的头:“没事,三公主很坚强的!” 这是实话,当然,土著小朋友不一定懂。 事实上,根据后来三公主的回忆,这会儿她确实有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原因在于当时自己心太大露了财被小偷惦记上了,季雨菲之前给的那张大额银票就这么给偷了。 小偷这行当,末世里来的人之前不知道,毕竟那个世界里真要看上了别人的东西,营地里是按需分配无需偷窃,营地之间则是明刀明枪,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在如此繁华世界居然还有人会偷别人的东西。 好在大风是偷不走的,加上三公主自己的野外生存技能是一等一的,于是虽然过了一阵子真正的风餐露宿生活,期间三公主靠着把自己打来的猎物换钱改善生活,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而之所以只是过了一阵子这样的生活,原因是在一次追逐猎物的过程中,三公主误打误撞看到了某处山峰上的一处建筑物。 照三公主的话说:“真是稀奇了,这种偏僻的地方居然也有人住?刚好那会儿我也有点饿了,便想找人家借点盐,就地生个火烤下刚打来的松鸡,还记得以前咱们在行宫时你做的叫花鸡么,多好吃啊,我就想自己做一回,可惜身上没有盐。” 季雨菲忍耐着问她:“那你后来借到盐了吧?那叫花鸡味道怎么样?”说来说去竟然又说到吃的了。 对此,三公主遗憾表示:“唉,别提了!谁能想到啊,那地方不是人家,是一处道观,然后我提着松鸡刚进门问了声‘有人吗?’就有人走了过来,你猜,那人是谁?” 这话听着有点惊悚,不过好在三公主刚才的话里提到了一个关键的词“道观”,于是季雨菲想了想,感觉自己应该猜得到:“不会是,当初油锅里泡着骗人的那位清什么,哦对了,清谷道长?!”那可真是太巧了。 当时那事害得清虚道长都要亲自上门来赔礼道歉。 这么一想,又不对啊,当初清虚道长来道歉时说清谷已经被官府抓走按律发落了,总不会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啊? 季雨菲就有点拿不定了:“不会是清虚道长本人吧?”世上道士那么多,可是她们也就只知道这么两个啊! 结果三公主点点头:“不错,还真是如假包换的清虚道长本人。” 说到这里却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可惜,就因为这臭道长,后来那叫花鸡也还是没吃成!” 第六百五十四章 相见欢?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呢,据三公主说,自己看见清虚道长时虽然觉得很是意外,也还是出于礼貌跟他“哈喽”一声打了个招呼,可是那仙风道骨的清虚道长却明显是很受惊吓的样子,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好在道长后面还跟着两个小道士,眼疾手快及时把他老人家给扶住了。 “三公主,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此?”清虚道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当初他离观云游,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清谷犯事害他上门跟眼前这尊大佛赔礼道歉,然后旁边那位看着也是挺尊贵的姑姑提醒自己乾元观从此就欠了三公主一份人情,生怕三公主之后真有事情找他,加上京中确实事情挺多,清虚道长便干脆避到了此地他家师弟的道观中小住。 从自己离开京城到此地,也就半年左右吧?谁知竟然就又跟三公主有(狭)缘(路)相(相)遇(逢),还真是巧(怪)了! 当然,清虚道长毕竟是太皇太后都乐于奉为座上宾的人,在被小道士们及时扶住了之后便一甩手中佛尘也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得知三公主是自己跑了出来四处游玩的,更是放下了心来。 之后对三公主手里拎着一只垂死挣扎的松鸡、后面连个侍卫都没跟着的情况也就没再追问,想着此地虽然离京城有些路途,但好歹是皇家公主,如今天气日渐暖和,这位有本事的三公主想必是闷得慌出来逛,那就权且招待一下吧,想必她那黑马神骏跑太快了,过个一天两天的,侍卫们自然就会找来了。 于是清虚道长便再次佛尘一扫,管三公主见了礼,唬得他身后那两个一直住在山中道观里没怎么出去过的小道士都给惊呆了:不是吧,眼前这位看着穿着打扮都很朴素的面瘫姑娘竟然真的是皇家公主?公主出来打猎还亲自拿着猎物呢? 三公主呢,自然不知道这些心思,只是见那两人行礼时多看了自己手里的松鸡几眼,便想起来要管他们这道观借点盐,结果手一抬刚想问,那两小道士就赶紧上来接过了自己手里的松鸡。 三公主嘴一咧,看来这里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叫花鸡,便只吩咐了句:“再弄个汤可以不?有蔬菜的话放一点。”跑了这大半天,有些渴了,而且这阵子吃的确实比较一般,倒是有些想吃小雨同学平常老劝自己多吃的蔬菜了。 于是乎,三公主后来跟季雨菲很是遗憾地说,就因为当时没有多问,结果等到那松鸡炖蘑菇汤端上来时,自己还没意识到叫花鸡已经做不成了呢,正想开口问,小道士又赶紧端来了一盘子蒜泥青菜,味道是挺不错,但后来就再也没菜了。 好在清虚道长估计也交代过,对三公主打来的松鸡算是物尽其用,所以之后在吃完饭的三公主依旧意犹未尽一般砸着嘴似在期待什么时,小道士们又端上来了两只烤鸡腿,才让这姑娘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顺带暂时放弃了叫花鸡的执念。 只是三公主充其量也就带了一只松鸡来,一顿饭之后,便得由道观来招待吃喝了。 而在看三公主好吃好喝地住了三五天之后,清虚道长就觉得有点问题了,倒不是嫌弃三公主蹭吃蹭喝,而是怀疑她一个人落单了:“公主,您出来时,可有跟侍卫们交代到此山中?”按说皇家侍卫们不至于如此无能啊,那就只能是眼前这位公主任性行事了。 果然,得知眼前这位三公主来此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清虚道长也是暗自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先继续好吃好喝地多招待几天吧,虽然她一个皇家公主住在这么个略偏远的山中道观里不是很好,但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现在知道了实际情况,也不太可能让她一个人走掉,万一在山中出事怎么办?还不如派小道士到附近的府衙通知一声。 谁知三公主一听,却摇头表示不用,说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想让皇兄他们知道。 毕竟久居山中,哪怕到这个时候,清虚道长也是没有想到,三公主嘴里所说的“偷偷跑出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闲极无聊带着人出来打猎的意思,“不想让皇兄他们知道”也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公主任性怕皇帝责怪。 于是不以为然的清虚道长一边安抚三公主,一边暗中派了两个小道士往山下府衙报信去。 听到这里的时候,饶是知道后头没什么事,季雨菲也还是有点紧张地问三公主:“那后来你是怎么发现的?”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如何逃脱的? 三公主便嘴一咧,说其实在那道观里好吃好喝地呆了几天,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想着要离开,只是离开之前,想到之前那只松鸡的遗憾,觉得问题是在于当时身上没带盐,如果有的话自己当时就可以就地取材现场做叫花鸡了。 于是离开之前,三公主觉得可以去厨房管负责做菜的小道士讨一点盐巴随身带着。 然后就在厨房门口听到了小道士们的闲谈,甲正安慰乙:“好啦,顶多再忍两天,意良和意修两人昨儿不是已经下山去府衙报信了么?既然是皇家公主,那府衙里的大人肯定巴不得借此讨个功劳,等知道了,定然快马加鞭速来迎接了,那时候,肯定对咱们观里有赏赐,别说这几天的饭钱了,到时咱们让大师兄帮着去说说,兴许能给个一年的饭钱呢!” 这话,三公主自然听得懂,不过据她后来跟季雨菲讲:“那也没什么好着急的,我得先看看这附近的路,那道观选的地方不错,在山峰上呢,易守难攻,不用太着急,人马还没到,上面就知道动静了,倒是那盐巴,本来我只想拿那么一点的,后来我就拿了挺多的,呵呵。” 意思是怪道士们去报信了?季雨菲觉得人家也不容易:“都这么免费招待你好几天了,而且人家也不知道内情,你是公主,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着想。” 三公主眉毛一扬:“对啊,我没说他们不好啊,是我后来要带着清虚,那盐巴不是得带双份了么!”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同行 这事,眼看季雨菲露出了很是惊讶的神色,三公主嘴一咧:“放心啦,我没把他怎么样!” “当时我在厨房门口听了小道士的话,也没进去要盐巴,就想着先找清虚问问:出了这山林,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 “我跟你说,其实道士这行当挺不错的,哎呀,当时忘了问有没有女道士了,他们道观里没看到。但清虚你别看他年纪大,精神挺好,我刚一问好吃好玩的,呵呵,他就立马开始跟我讲起了他多年来去过的地方,足足跟我说了一个多时辰,到吃午饭了才停。” “原来他们这些道士,只要是道士,就跟清谷一样,到别的地方,只要是道观,就可以免费吃喝,你说还有这等好事!” “我就问清虚,那他去过的地方,哪个道观的饭菜味道最好?清虚就说起了他一个师兄当观主的道观,在北边,说那边的人都挺豪爽,又因为天气冷,饭菜都是分量很足的。一到冬天,反正道观里也没什么事,大家就支了几口锅子,在暖和的炕上一边看着外头下雪一边在里头吃热腾腾的锅子,味道可好了!” “清虚一边说一边砸嘴,听得我也心痒痒,本来我是想自己找去的,结果起身时清虚自己感叹了句,说他那师兄多年不见,想必已经作古了,如今当观主的应该是他师侄,也不知还有没有这等好事。” “我一听,那我去了人家估计都不认我,万一那师侄说自己不认识什么清虚呢,我便问他想不想再去一次那道观,清虚自己说的,说挺想的,呵呵,那我就带着他一起上路了!” 季雨菲:笑死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的就是那时候清虚道长乱糟糟的心情吧? 所以等到山下的府衙人马第二天中午过来时,三公主其实已经早一天带着清虚道长带着盐巴离开了。 这事呢,说起来还是信息的不通畅所造成的,三公主之前神勇无敌,又是虎贲卫指挥使,又是斩杀宋氏一门父子四人的,这些事情可说是人尽皆知,但后来风雪夜出走一事,鉴于此事有点让皇家和那几家驸马人选人家面子上不太好看,就没有太过张扬,连带皇帝派出去的兵马,也只说是找三公主,并没有说具体缘由,到后来更是因为三公主给季雨菲送的信,陈长安把明面上的兵马都给撤了回来。 所以这山下的府衙,也只是当作迎接一个出来玩不慎迷了路的任性三公主,鉴于那两道士所说的三公主在道观里好吃好喝“赖着”不走的情况,又挺放心,速度就慢了一点,等到知道三公主已经跟清虚道长先行离开,虽然觉得略有遗憾,但也以为是侍卫们早于他们找到了三公主。 甚而至于,那府衙人马的带队之人,因着“既然都没接到人,那就不说了吧,免得被同行笑话”的心思,回去后也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于是远在京城的陈长安,从头到尾竟也毫不知情,一直到后来的宁国公府事发。 却说当时的三公主,带着无可奈何的清虚道长一路北上,确实是奔着那传说中的北边道观里的暖炕热锅去的,连清虚道长苦口婆心劝她的“公主啊,如今才过了清明不久,端午都还没到呢,这天是一天天地热起来,连烧炕的时候还远着呢!”都置之不理。 三公主认准了的事,又是关于吃的事,基本没人能说得动,再说了,又不是就那一家道观,又不是就只有暖炕热锅,谁知道这会儿那北边有什么好吃的呢? 去了才知道嘛! 清虚道长真是给急坏了,满嘴的燎泡,当然,也是因为跟着三公主被迫赶路给赶的,这辈子那受过这等罪啊,本就是匹普通的老马,自己骑术又不好,唉,真是难啊!只得忍着嘴里的痛一路劝三公主: “公主啊,你看啊,你这都出来起码有十天八个月了吧?别说京城里你的皇祖母啊皇兄啊都急坏了,那些找不到你的侍卫们,他们把你给跟丢了,这可是大罪啊,皇上一生气,他们搞不好就要人头搬家了啊,你不替你自己想,也得替这些无辜的将士们想想啊!” 结果当然的,三公主油盐不进不说,还一脸的诧异:“我都跟你说了,我出来时就我一个人,没带什么侍卫,所以不会有人被问罪的,道长啊,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吧?打从年前我就出来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清虚道长嘴一张,这会儿才总算是正视起了之前三公主说的那些话,虽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三公主,你、你的意思是,皇上竟然放任你一个人在外头逛了这么几个月?” 这一问,清虚道长便觉出了问题,小心翼翼地客气试探道:“公主,敢问,您、您这是为何…”出逃?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三公主接下来的话,就像一记闷棍打在了本就疲惫的清虚道长头上,打得他差点一头从老马上栽下来:“对啊,皇兄一定要让我招驸马,那几个人选我都不认识,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说到这儿,三公主还自以为挺安慰人地补了一句:“放心,我先在外头逛着,等哪天皇祖母和皇兄都不生气了,我就回去。” 当然,这话真心只是用来安慰人的,毕竟三公主如今觉得挺自在的,虽然有点想念小雨同学和京城的饭菜,但,回头有空去看看她就好了嘛,饭菜么,京城里的虽然暂时吃不到了,但这会儿不是就要带着道长去北边吃没吃过的饭菜了么,有失有得嘛。 当然,三公主这话,也没安慰到清虚道长,又不是刚进道观的小道士,乾元观这些年来一直跟宫里有走动,清虚道长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既然三公主都在外头从冬天逛到春天眼看又要逛到夏天了,那别说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再继续逛到秋天,三公主回去的可能性都够呛,太皇太后那边倒不是问题,问题是皇帝。 清虚道长便暗自叹息一声,再次稳了稳身子抓紧了缰绳:“既如此,三公主且放宽心,跟着老道先游历一番再说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幺蛾子(上) 握着缰绳,清虚道长有点侥幸地想着,希望那山下的府衙并不知此中内情,也希望师弟道观里见过三公主的道士们不会跟人随便乱说,然后就算真的跟人说了…那,应该也没人知道三公主要带着自己去北边某个道观里享受暖炕热锅吧?所以应该不会有人跟着找过来、自己更不会因此被皇帝降罪吧? 想到此,清虚道长张了张口腔溃疡的嘴,得,这一路上先赶紧养一养,回头到了师兄那儿,可得好好尝一回那边闻名的杀猪菜,虽然那菜一般都是年关时杀了猪才会做,不过如今身边这位不是堂堂皇家三公主么,反正她这么跑出来,官员们也许还知道,道观里的人能知道个啥?尤其是那远在北边的人。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皇帝在四处找她,既然三公主的公主头衔还在,那到时自己就跟三公主提个醒,那什么,师兄也好,如果还健在,如果是师侄当家么当然更好说话,总得给三公主做一回吧?到时就抹了这张老脸,也跟着吃一回! 反正如今跟着这小姑娘一路同吃同喝的,清虚道长已经破罐破摔不再讲究什么身份、年龄的差别了,而且那杀猪菜,当年自己也就吃了那么一回,却心心念念惦记到如今,反正现在也算机缘巧合,那就让有的没的都来吧! 于是这一老一少就这么搭伴朝着梦想中的杀猪菜进发了。这一走,从清明之后开始,足足走了两个月左右,一直到了端午,才总算到了清虚道长师兄所在的那家地处北边的道观。 而在三公主带着清虚道长往北边去了大概半个月之后,小道士跟某个来道观辟谷的相熟居士偶然间因为吃食提到了亲手提着松鸡进来的三公主,这位半信半疑的居士在辟谷七天后下山,有心通过在府衙任职的家人打听了下,得知府衙竟然还真的派人去过,可惜三公主已经走了,虽然觉得无缘见到三公主,但也就那么随它去了。 于是三公主在此地现身的情况,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等到后来宁国公府事发,当地但凡知道点情况的人,更是都噤若寒蝉,权当一无所知,倒也算是替道观避过了一场祸事。 至于说这宁国公府的事情是怎么跟三公主连上的,说来说去,按照三公主本人的说法是:“都怪清虚,非得整天在我面前说什么杀猪菜,说好吃得不得了!” 季雨菲一听就想翻白眼:那还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杀猪菜,一听这名字,老实说,就直觉不会太好吃,不过三公主么,反正就是怎么分量大、怎么味道重怎么喜欢,说起来,清虚道长也算是找对人了。 不过找对人的清虚道长带着三公主刚到他家师兄的道观时,其实还是有点小挫折的。 当时清虚道长先自报了家门,可惜他那久未见面的师兄,竟然真的已经去世有一阵子了。好在也算早有预期,便只是略觉遗憾,饶是那时候,清虚道长也并未多想,满心以为继任的师侄定会对自己和三公主以礼相待。 谁知两人在客堂等了好一阵子,除了个负责接待的小道士进来添了两回茶水之外,竟然根本就没有人过来见他们,三公主是个不知事的没觉得有什么,清虚道长却是觉得不对了,好歹论辈分自己是这道观观主的师叔啊,如何就被怠慢成这样? 不过清虚道长既然能在宫里行走,也是个有城府之人,见此倒也不恼,只跟那小道士说,既然观主有事,他就不叨扰了,身边又有贵人,再待下去恐令她生怨,告辞便是。 “所以清虚这老头就想用你做招牌压他那师侄?”听到这里的季雨菲,有点听不下去了,三公主这是被人当靶子了呢。 三公主却眉毛一扬表示无所谓:“反正后来我们吃到杀猪菜了!”只要能达成目标就行,过程不重要。 行吧,只要你开心就好,季雨菲耸耸肩,对那杀猪菜表示敬谢不敏。 三公主见她如此,便转而问起了京城里同时期的情况:“那会儿你在干嘛呢?” 那会儿啊,唉,说起来,还是你这杀猪菜之旅比较痛快,起码无忧无虑嘛,不像我,季雨菲叹口气:“那会儿宫里出了幺蛾子,俗称:宫斗剧最经典套路!” 怎么个经典套路法?当然是高妃的肚子出了问题啦! 不过么,说起来,跟宫斗剧里的麝香、红花、罚跪、冲撞之类的常规打胎套路比,这次的套路也算是有点小新意。 按说季雨菲其实是挺避着宫里的,自打清明那会儿去过一趟,后来就没了,反正陈长安如今也不会来招惹,本来日子过得还不错,女红也学得像模像样,没成想,四月初是大行皇帝的周年忌,宫里要进行大规模的祭奠活动,康王府父女俩还是得进宫。 而且进宫又是大清早,幸亏如今天气已经暖和,倒也不算太辛苦,等太庙里的祭拜仪式结束后,如往常一般,季雨菲去了慈宁宫陪太皇太后并顺便蹭个午饭。 周年祭是大事,所以按惯例还是会有宫宴,这一次,鉴于如今已经有了皇后,所以外命妇们都去了长春宫,内命妇们则依旧来了慈宁宫,也算是皇帝和皇后的孝心,不至于冷落了慈宁宫。 于是跟季雨菲一起的还有长公主母女俩,当然,宗室的女眷们也都在,连带行宫里的周太妃,也带着五公主回来了,另外那位贵太妃,则是因为身子抱恙没法前来,不过有阿桃和五公主两个小姑娘在跟前一起玩耍,让太皇太后看得一直笑眯眯。 从聊天中得知,皇后娘娘体谅孕期中的高妃挺着个大肚子,仪式结束后就让她回去歇着了,但又怕自己招待宫宴没经验,让苏妃和张贵人在旁协助,又替高妃给太皇太后告罪,说自己擅自做主了。 这话听着没有一点毛病,反倒让人觉得皇后贤德,太皇太后听了也很是欣慰地夸了一句,说这种事情上皇帝可能都没经验不懂,就得她这个后宫之主出来看着点儿。 太皇太后这话一说,其余宗室女眷们自然一片附和,礼亲王妃自然又是头一个出来搞活气氛:“哎呀,太皇太后啊,想一想,再过几个月,您就可以抱上白白胖胖的小金孙啦!” 这话说得,季雨菲暗自撇一撇嘴:有本事你直接说是皇子啊!今儿她都没怎么跟礼亲王妃说话,反正自打皇陵那事以后,季雨菲已经不想再去理这个“为老不尊”的所谓叔祖母了。 不过礼亲王妃似乎也没有什么,依旧拿出她惯常的那套做派对着太皇太后一顿吹捧,加上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毕竟是新皇的头生子嘛,多大的喜事啊,高妃要是运道好一索得男,搞不好能直接封贵妃呢,于是一片热闹奉承声。 慈宁宫里正一片欢乐祥和呢,外头匆匆进来了一个大宫女,看了下殿内的人,直接就快步走到了已经主动走上前来的欣娘跟前,季雨菲看着,欣娘犹豫着看了下正乐呵呵听人说话的太皇太后,然后拉着那大宫女去了后面。 看来是有什么事,不知那大宫女是哪个宫里的,季雨菲正想着呢,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长公主轻轻拉了她一下,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是长春宫的人!” 第六百五十七章 幺蛾子(中) 难道是那边的宫宴出了什么事?季雨菲回看长公主一眼,两人悄悄地走到了一处方便说话的角落。 “这个时候过来,”长公主眼睛看着太皇太后那边低声说道:“应该是长春宫那边出了点什么状况。” 想了想,却又轻微地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也不一定,毕竟长春宫管着整个后宫,有可能是别的宫里出了点事情…但这时候匆匆过来,看着又有点急…会是什么事呢?” 季雨菲也有点好奇,同时又有点紧张,毕竟好久没出事了,按宫斗惯例来看,如今也应该是要有点事情了。 只是不知这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幸亏之前没去长春宫。 长公主悄悄捏一下季雨菲的手,轻声叮嘱一句:“等会儿看着点儿。”然后往太皇太后跟前去了。 季雨菲看着,长公主估计是想借着看顾女儿,其实也是想观察下太皇太后听到此事的反应。 果然,没过一会儿,欣娘从后面出来了,那宫女倒没出现,估计已经悄悄走了。 然后见欣娘若无其事地站了会儿,之后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太皇太后身后,趁着大家都在看五公主和阿桃的工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长公主和季雨菲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皇太后看着,可惜,老太太听了神色自若,连一丝皱纹都没变,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前头的两个小姑娘翻花绳。 阿桃如今已经很是习惯对五公主的称呼了,而且自认自己又年纪大一些,很是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五姨母,别急,您呀,现在手指还没那么长,没关系,想好了,让乳娘帮您比划也可以。” 这大人样的话把周围看的人都给逗乐了,偏阿桃还不觉得,以为大家在笑话五公主手指短,一脸严肃地朝大家“警示”,连太皇太后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轻松极了。 看来是不会让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了,不过么,季雨菲转念一想,如果事情严重,总会有后续的,没有后续就说明事情不严重,太皇太后自以为不让人看出她的脸色就可以了,别忘了刚才可是长春宫使人过来的呢。 就这么彼此心照不宣地耗了一会儿,就在快要入席的时候,果然,又一个大宫女出现了,只是这一次,那大宫女看着神色就是挺高兴的,抬头的功夫,太皇太后也看到了,顿时就肉眼可见地兴致又高昂了一些,还特意借着喊阿桃过去做幌子:“来,到老祖宗这边来,今儿你这外甥女做的可真不错,疼你五姨母!” 后面的长公主和季雨菲相互看下彼此,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看来这事解决了! 既然解决了,季雨菲觉着,让白流苏偷空跟她表姐借着说丁香在外头的美好新婚生活时“稍微”打探下刚才那两宫女来的事情,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本来欣娘嘴挺严的,毕竟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不过也许是确实事情已经过去了,倒是真的偷偷跟自家表妹说了一嘴,反正白流苏是个稳重的,背后的昭慧郡主也是个明白人,不会怎么样的,何况听流苏说,当初丁香出嫁,郡主也好,三公主也好,都大手笔地送了厚礼,那自己如今稍微露点口风,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于是季雨菲回家后便从流苏那里知道了,原来刚才头一个宫女进来禀报的,是高妃腹痛不止,吓得身边的人赶紧报到何皇后那边,何皇后也不敢隐瞒,一边派了人过去,一边赶紧使人分别来报太皇太后和皇上。 结果很快,据太医说,其实也就是分别吃了水果和茶,可能茶和水果都有点偏凉让肠胃有些不适,喝了点热茶,毕竟年轻,很快也就缓过来了。 这一惊一乍的,季雨菲听着,这高妃现在真是太紧张了,难不成古代宫里生个娃确实很不容易? 又好奇陈长安会如何反应,可惜这方面别说白流苏了,估计欣娘也不清楚,再说了,真要去打听,别没的给自己找事。 季雨菲便忘了这事,连带跟康王也没提,不过倒是康王,回家后一脸八卦地跟女儿说起在宫里的见闻:“估计是那高妃出啥幺蛾子了,今儿宫宴上,有个大宫女一脸出大事了的表情进来,有人认出是长春宫的人,中间皇帝都亲自过去了,结果好像很快又好了,啧啧,肚皮金贵,恃宠而骄啊,也不知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不过么,也怨不得高氏得意,毕竟是头一胎,还比皇后赶了先。” 既然自家父王都提及了此事,季雨菲也就把自己打听来的事情都说了一下,父女俩一对照,都觉得何皇后也好,张贵人也好,起码在这件事上输了先机。 不过这两人都没什么好去可惜的,反正都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两人感叹了番,八卦了番,也就过去了。 中间季雨菲对曾经提示过自己的长公主倒是提了一次,刚来得及说完,阿桃就过来了,一脸的神色警惕:“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三姨母的消息?” 说完还瘪瘪嘴,一副伤心的样子靠近季雨菲的怀里:“我好想三姨母!” 害得长公主赶紧在旁边解释:“那会儿去皇陵她不是也在嘛,阿宁一路上也都见过,所以后来就这么走了,阿桃就问了起来。” 那是,阿桃如今也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了,跟三公主又向来感情好,这么久没见,骗是骗不过去的。 季雨菲便搂紧了她,表示自己也感同身受:“姨母也很想那个家伙,也不知她如今在外头过得怎么样…” “可是三姨母会打猎,还有大黑马,没关系的!”这一点阿桃表示很有信心,人家伤心的不是这个:“可是三姨母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想出去玩!” 这话说的,旁边的长公主表示听不下去:“你要出去玩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就不管娘、不管姨母、也不管老祖宗了?” 这话,阿桃认真想了想,也是,那她可舍不得离开,便只好嘟嘟囔囔地分辩了一句:“可是三姨母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有写来!” 那倒是,虽然自己确实有收到过,不过这事不宜张扬,季雨菲便也再次感同身受一般地说了句:“就是!等三姨母回来,咱们就假装不理她!然后姨母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毛毛虫点心,就给你吃,馋哭三姨母!” 第六百五十八章 幺蛾子(下) 后来,三公主在听到最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也是被刺激地砸了咂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唉,陈婉清,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吃那毛毛虫点心了!” 废话,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想呢,可是咱们现在没有这条件好不?那奶油多难得啊…唉,眼前的困难先别想了,还是继续说那幺蛾子的事吧,分散点思路:“高妃那事,其实只是个引子,后面还有后续呢,不过,说起来,呵呵,还真是不一般的宫斗套路。” 怎么个不一般法呢?据说是高妃身边的某个心腹宫女给露馅儿的,而逼她露馅的人,则是陈长安。 这事季雨菲是如何知道的呢,说来话长,面对三公主好奇的盘问,季雨菲表示回头再说,先说高妃的事。 据那露馅儿的宫女交代,高妃腹痛一事,其实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让皇帝也好,太皇太后那边也好,对她的事上心,更借此“震慑”那些未来有可能对她肚子下手的人,吓得TA们不敢出手。 当初听到此事时,季雨菲是很想笑的,这种方法居然也想得出来,可惜周围情况不允许,如今面对同样一副“这样也可以?”表情的三公主,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样,真是没想到吧?” 三公主咂咂嘴,朝着季雨菲咧了咧嘴:“开心就好!” 这话本是季雨菲的口头禅,如今从三公主嘴里说出来,虽然讽刺意味减了不少,不过也顿觉一股别样的调侃之意。 事实上,高妃后来也没能阻拦住别人勇敢伸向她肚子的手,中间一波三折颇为惊险,虽然都是些宫斗剧里的老套路,比如说在路上差点滑了一跤啊,某一天在御花园里又差点被蜜蜂蜇了啊之类,你说是人为也可以,说意外也有人相信,反正就是不让人安生就是了。 到后来,高妃犹如笼中金丝雀,据说一度每天只能在自己宫里捧着肚子转圈儿,也是让人颇觉无奈。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啊,对胎儿不利不说,产妇生产时肯定也会有困难,于是在太皇太后的要求下,得了皇帝恩准,高妃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在三个太医的跟随下开始了一日一次的御花园“出巡”。 这是宫里传到宫外的叫法,可想而知高妃出来时的阵仗有多大,而其余的人又是如何羡慕嫉妒恨。 按说如此小心翼翼,连带高妃要经过的路线都是事先有人踩点、彻底清理了路面的障碍物的,本来应该万无一失,只是就在某一天,好巧不巧的,也说不清当时确实是偶然还是有人误导,反正因为后来一团忙乱,谁也说不清了,起因倒是说法很一致— 据说就在“出巡”路线旁边,某一天经过时,高妃就那么一瞥,竟然瞥见了一丛匍地生长的粉色花,顿时心生欢喜,令旁边的宫女去采了来。 正当开花季节,那花儿开得极为繁盛,花朵将茎叶都给遮住了,形成了一片粉色淡雅的花丛,看着确实很是赏心悦目,偏偏旁边还有个资格比较老的宫女以为机会来了,很是讨好地献了个机灵:“娘娘,此花民间都叫它‘福禄考’。” 这名字吉祥,高妃的欢喜便又进了一层,连带脚步也往花丛那边多走了几步,看着两个宫女蹲在那儿小心翼翼地摘着。 因为是贴地生的草本花,其实挺难摘,要挑出一些长一点的适合放花瓶里养着的花枝并不容易,以至于两个感觉到后头娘娘在盯着的宫女暗自开始抢着摘那些长一点的花枝,就这么着,两人动手不动口地抢着,同时发现有一束花枝开得极为长壮,便同时把手伸向了那里。 既然手都伸出去了,两人也都不罢休,便同时握住那花茎往上奋力一拔,“噗”的一声,花茎给扯断了,“哎—”两人同时惋惜地喊了一声,低头一看,又同时惊奇地再次喊了声“咦?” 再之后,刚好就在后面的高妃见状好奇地多走了两步想要上来看个究竟时,低着头看了个仔细的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高声尖叫了起来:“啊——!” 这一声尖锐的叫喊,刚好是在后头的高妃本来还在想着到底看到了什么的时候,便把她给喊了个明白,于是受到了双重惊吓的孕妇捧着肚子一声不吭地软了下去。 饶是后面有太医们跟着,挤过忙乱成一团的宫女嬷嬷们迅速过来时,也已经看到了高妃裙子上印出的一丝血迹,如临大敌的人群当即兵分几路,一路去禀告皇帝,一路去禀告太皇太后顺便禀告皇后,其余的人则随着太医一同抬着大腹便便的高妃回了宫。 之后高妃就发作了,这一点,当时虽然已经跟谢宜江成婚但还没怀孕的季雨菲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怎么感觉宫里的女人都这么脆弱啊?当然,你的母后,我的母妃不包括在内,那都是意外。我的意思是,不就是据说看见了埋在花丛下面一只半腐烂的死猫么,至于就这么被惊吓到当场生孩子?啧啧,不太能理解。” 对此三公主倒是不置可否,只说了句:“她估计平日里太小心翼翼了。” 那倒也是,估计一直担惊受怕的,那猫的尸体便成了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季雨菲点点头,又继续讲后续: “反正吧,孕妇要多锻炼这事还是挺正确的,那高妃是头一胎,身子估计也没啥锻炼,据说生了很久,不断地喂参汤,唉,怎么觉得皇帝的女人都是生孩子的机器呢,机器是什么意思…呃,好像很难解释,这么说吧,就感觉女人的肚子就是个装孩子的容器,只要能把孩子安然无恙地拿出来,那容器最后是破了还是碎了,好像也没人去在意。” “所以那高妃挺可怜的,唉,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大致的样子,不过她那孩子也可怜,这么辛苦地把他生下来,我后来在慈宁宫见过,唉,毕竟是早产儿,是个先天不足的,很小很小的一个,哭声也有气无力的。” “不过好歹是个皇子,单凭这一点,太皇太后就会让人好生养着,你说为什么没让何梦瑶养着?呃…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何梦瑶皇后的身份吧,她要养着那就跟中宫嫡子差不多了,太招眼了吧!” 第六百五十九章 皇长子 其实呢,没让何梦瑶养着的原因,季雨菲打算这辈子带着它进棺材,跟谁也不告诉,毕竟,那是高妃拼死生下的孩子,虽然,也是陈长安的孩子。 那孩子虽然是个不足月的,但可能是因为父母的基因好吧,生下来据说就白白净净的,等到几个月后,在宫里人的精心照顾下,虽然依旧挺虚弱的,长相却是能看出来一点端倪了:应该也会是个颠倒众生的相貌。 于是在季雨菲和长公主面前,太皇太后也难得吐了句心里话:“皇长子如此长相,又是如此身世,皇祖母这心里啊,总是觉得…唉!” 季雨菲那会儿哪里懂这一声“唉”,还笑嘻嘻地自以为是好话地回了句:“那才好呢,虽然他没有母妃疼,不过有皇祖母和皇后娘娘帮着带,是个有福气的,长得这么好看,到时肯定满京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他!” 长公主没说话,看着太皇太后苦笑了下,然后说了句:“生在皇家…” 结果后面就没话了,让季雨菲挺诧异,看长公主的表情,难不成意思是生在皇家是种不幸? 但又不是公主,是以后丰神俊秀的皇长子啊,还别说,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季雨菲也好奇地抱过几次,小婴儿分量挺轻的,又是天气热的时候,抱着一点也不累,那皇长子又乖巧,反正也没什么力气,就那么抱着,季雨菲看他好看的脸庞,还挺喜欢的。 连带太皇太后都打趣她:“看我们清丫头,抱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喜欢吧?看来以后啊…呵呵!” 土著姑娘听到这里应该是羞红了脸躲避的套路,不过季雨菲自然不会,相反的,还诚恳地回了句:“可以啊,让我先练习起来是吧?” 说完了,见周围的宫人都低下了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笑,倒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只好对着怀里的皇长子说话掩饰:“哎呀,老祖宗怎么这么讨厌啊,放心,姑姑啊,只喜欢我们的泓儿小宝贝,对吧?真乖!” 陈远泓这个名字是陈长安亲自取的,远是这一代的辈分,之前被过继的二皇子的儿子名叫陈远泽,已经没了的大皇子的儿子名叫陈远淳,据康王科普,只要是皇子,哪怕半中途夭折了,那也还是在太庙里有名有姓不会抹去的。 季雨菲一只手抱着泓儿,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手,正这么低头笑盈盈地说话时,陈长安刚好进来了,便听到了她那句“姑姑啊,只喜欢我们的泓儿小宝贝”,微微一笑,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事后季雨菲回想起来,却是一声无语叹息。 怎么说呢,正常的男人,如果看到堂妹抱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么逗着,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姑姑疼爱侄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可惜啊,季雨菲牙痒痒地想道,陈长安是个变态的,变态到因为自己说了那么一句喜欢,竟然便想…便想让自己做泓儿的娘! 不不,好像也不是因为那么一句话,只能说,那句话催化了这个变态心中盘算已久的心思,毕竟,高妃那事,季雨菲觉着,其实应该也是陈长安让人做的吧? 做的这个人呢,自然是张琳,反正就是个头脑简单的,又向来是爱极了陈长安,所以在高妃怀孕后眼看陈长安竟然不再冷落自己后高兴不已,想必原来的本分心思又被抛到了脑后,开始蠢蠢欲动。 加上以前的亲姑姑张妃也是个宫斗专家,张琳想必也是耳濡目染,所以据说后来查来查去,高妃身边的人倒是没什么事,也就是那个献媚说“福禄考”的宫女给打死了,但张琳却被挖了出来。 按说此事事关重大,张琳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后宫如今又没几个人,怎么着也得听人家辩一辩吧?结果据说皇帝大发雷霆,且面对呈堂证供失望至极,鉴于张琳也是皇帝亲表妹,之前也犯过不止一桩事情,皇帝便封了她的宫,算是此后张贵人就是个摆设了。 据说就连这事,还是张天成代表张家去皇帝面前磕头求来的,一开始听到此事,季雨菲还跟自家父王叹息:“父王,你说这张琳…脑子也太简单了点儿吧?好歹熬到她自己也生一个出来再说嘛,如今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犯不着啊! 康王也有同感,觉得这张琳真心是把一手好牌给生生打烂了,两人又感叹了一番高妃,觉得这高妃也是可怜,年轻轻的,当初多风光啊,谁想转眼间竟然如此惨淡收场。 对于季雨菲当时所存的疑问“为何还让皇祖母帮着带泓儿,她老人家要帮着带多少小孩”,康王是赞同陈长安的做法的:“长春宫那边自然是不会的,一来身份要避嫌,那可是中宫,中宫养育之子身份不同寻常,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二来皇后自己估计也怕担责,反正帝后感情也淡,那要交给苏妃呢,苏妃自己还没有孩子,没经验不说,被人非议借养育皇长子固宠不说,对了,高家也不见得愿意,那等回头苏妃自己也有了孩子,你让这皇长子如此自处?” “所以,虽然你皇祖母年纪大了,但由慈宁宫来养,倒确实是最合适的,皇长子虽然出生即丧母,但他能养于太皇太后宫中,这是莫大的荣耀,对高家也是个交代,而且你们几个自幼都养于皇祖母膝下,也可说是一份孝顺。” 再说了,又不是让母后亲自给皇长子喂奶换尿布,无非就是做个姿态,在皇家,养孩子的地点很重要,确切的说,是名义上养孩子那人的身份最重要,至于其他的,谁还不是由乳母嬷嬷宫女太监们一起辛辛苦苦伺候大的? 这一点康王自然没说,想必女儿心中也明白。 于是父女俩彼此这么八卦几句也就过去了,相比去年一个接一个地死人,哪怕如今高妃难产而死,但好歹又迎来了一个新生命,所以还是算值得庆贺的,为此,喜欢抱泓儿的季雨菲,去慈宁宫的次数也不少,反正只去慈宁宫就行了嘛。 虽然对于老是在慈宁宫里碰到陈长安这件事让季雨菲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怎么多想,以为是陈长安对于这个头生子太喜欢,便也经常来慈宁宫探望。 鉴于当着众人的面,陈长安对自己基本可说是没怎么说话,季雨菲便又放松了警惕,加上小孩子长得快,可说是一天一个样,如今没了三公主和谢宜江在身边的季雨菲,平常也没多少消遣,便时不时地进宫逗小孩,美其名曰“替皇祖母分忧”… 第六百六十章 显露 太皇太后如今日子也算过得舒心,毕竟大行皇帝已经驾崩一年多了,多想无益,而眼前却是活泼泼的孙女和乖巧可爱的新生儿重孙子,便有心替季雨菲打算,当着陈长安的面夸她: “皇上可得给清丫头赏点啥,哀家年纪大了,平日里也就是帮着看看,小孩子精着呢,净喜欢小丫头们抱着,泓儿呢,还不一样,除了没办法肚子饿时要指望乳母,顶顶喜欢的,还是清丫头,哎哟,亏得哀家提醒她,要不然,回头泓儿要是连睡觉都要清丫头抱着,那她可就吃苦头喽!” 季雨菲听到这里赶紧分辩了声:“哪有,泓儿也喜欢皇祖母您老人家,是他孝顺怕累着您,欣娘她们也经常抱的。再说了,我左右没什么事,姑姑疼侄儿不是应该的嘛,泓儿又这么乖,这么可爱!”不就是说些场面话嘛,如今的季雨菲自认还挺在行。 陈长安默不作声地听祖孙俩到这里,也没顺着提赏赐,只微微一笑,朝季雨菲伸出了双手:“来,婉清,把泓儿给朕抱一下。” 皇帝都发话了,自己只得遵从,只是把怀里的小婴儿交过去时,难免的,两人都快头碰头了,隔着中间一个小小的婴儿身子,季雨菲看到陈长安还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唉,距离太近了,有点尴尬。 但陈长安后来的动作又让人感觉是自己多想了,只见他坦然地接过小婴儿,旁边早就候着的乳母又帮他调整了下抱着的姿势,便开始心无旁骛地低头看儿子了,没对自己有什么表示。 看了会儿后心满意足地抬头,先朝着看着有点感慨的太皇太后说了句:“泓儿真是挺乖的。”然后才朝着季雨菲微微一笑:“劳烦你啦,婉清,泓儿如今没了母妃,你要有空,就多来慈宁宫抱抱他,也算是帮皇祖母,更是帮朕分忧,你看可好?” 哎哟,皇帝发话,起码明面上得听啊,季雨菲赶紧躬身一副乖巧样子温声作答:“泓儿乖巧可爱,臣妹本就喜欢得紧,皇上不嫌弃,臣妹自当尽心,不敢居功。” 尽管如此,当晚宫里的赏赐也来了,加上白天皇帝都发了话,季雨菲觉着,无非就是进宫抱抱小婴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加上如今也确实没什么人,长公主虽然也进了几次宫,但她毕竟还得顾着自己的女儿,另外宫里的两人,何皇后和苏妃,则多是面子情,为了避嫌,两人更是连抱都比较少,于是看来看去,也真就是季雨菲算比较合适的人选了,按太皇太后的说法,未出阁的姑娘,才最喜欢小孩子,毕竟新鲜有趣嘛。 季雨菲呢,心里则有点小心思,想借着在太皇太后跟前如此卖力,回头看能否有机会恰到好处地提一提,问自己能否给谢宜江写信,去西南道的事如今是不敢想了,反正这事本就算有点出格,就算说了想必也没人会同意,但写信不一样,如果能同意,也算是在老太太面前过了明路,陈长安应该也不能再对此怎么样。 可惜,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感觉每次的话题都不算太适合,眼瞅着泓儿都已经过了百天了,天气也开始变冷到了秋分时节,季雨菲正打算鼓起勇气借此做做文章申请给西南道的谢宜江写封信问候下的时候,东北的宁国公府却终于造反了! 为什么说终于呢,按康王的意思:“打个比方哈,我要是那宁国公,女儿女婿外孙就这么没了,也定要跟人拼个玉石俱焚,何况宁国公府要人有人,要兵有兵,但凡有点血性,总得做个样子表个态,要不然缩头乌龟一般,还如何让底下人服众?再说了,之前宁国公府那些做法,其实也可以看出些端倪。” 也是,季雨菲点点头,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她家父王肯定是会第一时间揭竿而起的,这一点季雨菲还是有把握的,康王就是个护犊子的爹。 不过如今她所关心的不是这个,反正造反已成事实,倒是陈长安这边的准备情况,事关京城安危,还是要了解一下的:“既然大家都觉得宁国公府会造反是早晚的事,那皇上那边应该也会有所准备吧?” 得到康王肯定的答复,季雨菲不禁想起三公主,如果这会儿她在,搞不好会摩拳擦掌跟皇帝带兵要求亲自出征吧?当然,原来那套千里奔袭的方法不一定管用了,宁国公府不是宋国公府,宁国公府里的人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有几个儿子。 又想起谢宜江,如今远在西南道也好,总不会把他从那么远的地方调过来吧?兵贵神速这道理还是懂的,等宜江从西南道赶过来,说得难听点,黄花菜都凉了。 陈长安既然有所准备,朝中总不会就这么几个人可用,那就还是放宽心吧,宁国公府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臣子,为人臣子举旗造反,首先道义上先落了下风,如今孝献太子一家只剩了个非太子妃所出的不知在哪里的侧妃之女,怎么看,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跟季雨菲这般想的人估计挺多,以至于听到宁国公府造反的消息之后都好几日了,京城里愣是没看到什么异常动静,依旧一副太平景象,季雨菲也依旧如常去慈宁宫抱那个如今越来越好看的乖泓儿,有时候,看着怀里真正唇红齿白的美貌小婴儿,季雨菲都很想感叹:长此以往,这小屁孩以后又该是一枚妖孽了,只是,呵呵,希望不要继承他父皇的变态心思。 可惜,几日之后,京城里就一片哗然了,连带康王父女、护国公府,更是震惊得话也说不出来— 宁国公府一开始只是说造反,反对皇帝是陈长安,大家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宁国公府是借着孝献太子的死做文章,结果如今正式檄文出来了,竟然说是陈长安残害手足、君王无德,要拥立先帝嫡女三公主陈婉宁为女帝! 女帝这事,也不能说自古没有,只是临到眼前,就跟传说里的事成了真似的,大家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谁都想到宁国公府会反,造反的理由大家都替他们想了一整年了,结果临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 不是吧,所以在外头四处闲逛的三公主是被宁国公府活捉了吗?!季雨菲目瞪口呆地想道。 第六百六十一章 宁国公府 有如此想法的人并非季雨菲一个,连带听到消息回来的康王,也是一脸的忧虑责怪三公主:“阿宁这可真是惹了大祸了,出去疯个一阵子就回来多好,结果竟然落到了宁国公府手里!” 据他所说,宫里的太皇太后一听都晕倒了,如今帝后都在病榻前侍奉呢:“你也赶紧进宫去看一下,记住,别再替阿宁说话了,这事本就是她不对,如今又被宁国公府如此利用,不忠不孝,一句都别替她分辩!”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落在宁国公府手里的三公主生死安危应该都不用去管了。 于是进了慈宁宫后,闻着一路药味到了床前,见到脸色很是不好的太皇太后,季雨菲只得默默地站在后面当个人形牌子刷一点被所有人无视的存在感。 站到背部僵直回来,忍不住在康王面前抱怨:“父王,就事论事,阿宁之前那事本就与我无关,如今这事,更是跟我八竿子都打不着,凭啥我要一副请罪的样子!那要这么说,阿宁可跟皇上是亲兄妹,我只是堂姐妹好吧?” 这一点康王自然是同仇敌忾的,反正阿宁是侄女,跟他没太大关系,但眼前可是自己的亲闺女,心疼着呢,康王为此甚至出了个馊主意:“那要不这样,明儿父王去宫里替你,就说你染了风寒。”虽然皇后等人也在场,自己去其实不是很适合,但,好歹算是长辈,不管了,赶出来再说。 父女俩一合计完,季雨菲便问起了这宁国公府的情况:“父王,这太子妃的娘家,实力怎么样?她兄弟多不多?” 多的话有点棘手,当然,再多,也希望是宋国公府那般,到时三公主搞不好就又可以凭一己之力灭了他们。 不过这种希望不大,毕竟宁国公府肯定也是防着她的,而且之前既然已经被活捉了,那说明三公主已经寡不敌众、落了下风了。 “唉,说起来,毕竟是在边境,这梁家,父王其实知道的也不多,虽然孝献太子妃跟她婆婆徐贵妃一样的做派,但她这娘家,这些年来,也许是因为你皇伯父在的缘故,其实一直给人很本分低调的感觉,宁国公府的情况所知甚少。” 据康王说,宁国公梁衡,儿子应该还不少,有嫡子,也有庶子,女儿也有好几个,太子妃是嫡长女,但她上头已经有几个哥哥了,康王记得,太子大婚那会儿,宁国公自己没来,但送嫁的有好几个舅兄。 “所以当初何总督进京那会儿,大家还把他跟宁国公做对比呢,说宁国公知分寸,哪怕女儿嫁了皇长子,也依旧牢记臣子本分一步不离边境,结果如今,呵呵!” 又说何总督:“好在那何家父子会来事,四处敬酒说好话,后来大家也就不说了,如今估计都在庆幸,幸好没得罪皇后娘娘的母家。” 父女俩正这么随意地说着呢,外头管家传报,说护国公来了,在外书房等着。 “不是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季雨菲忍不住说了句,正想着这未来的公公也真是不见外啊,难不成是棋瘾还是酒瘾犯了?就见康王很是惊讶地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 季雨菲便管自己回了院子,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外头有丫鬟来报,说康王让自己赶紧去外书房。 “不是吧?还叫我?”季雨菲顿时立马想到了谢宜江,“难道是西南道那边有事情?这时候能有什么事情…啊是了,搞不好跟宁国公府摊上关系了!”季雨菲一提裙子,赶紧往外头走。 到了外书房,见了两人,更是立马就问了:“可是宜江那边有事情?” 说起来,护国公对这位准儿媳是很满意的,别的不说,起码对自家小四那是一心一意,当下也不好多说,事情紧急啊,只得缓和着语气跟她微微一笑:“郡主莫急,今天这么晚过来,就是想跟王爷和您说一声,可能明早宫里也会有消息出来。” “这事是城门关闭之前才送进来的,说皇上在得知梁贼造反之时,便下密旨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南道,让宜江率队去刺杀梁贼、救出三公主,按时间掐算,昼夜兼程的话,如今已经快到东北了!” “轰”的一声,季雨菲顿觉自己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既然是下密旨,意思是如果万一失败了,是不是…”就是白死了? “清儿!”这话立马被康王给喝止了,小四亲爹就在跟前呢。 虽然郡主这话不中听,但护国公自己也是带过兵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忌讳的,对此赶紧打手势制止康王想继续说女儿:“郡主这话在理,这才是密旨的用意,毕竟明面上可是兵部侍郎汪浩带的大军,一明一暗,兵不厌诈嘛,皇上这一步没走错。” 关键主要是那暗棋是自家小四。 时间太晚,护国公主要也就是过来说一声,反正事情已定,这次情况很是凶险,又事涉三公主,护国公没明说,但心里是想着,郡主与三公主姐妹情深,当日三公主就那么一走了之,别人不清楚,郡主肯定是清楚的,不知道她们之后有没有联络,如果有联络,希望这次在听到宜江奉命刺杀的事情后,经过一晚上的思考,能够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这也是自己特意这么晚过来的原因。 其实西南道那边送来的消息是午后就秘密送到了,之后自己和母亲等人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却也一筹莫展,如今自己在家赋闲多年,老大宜海又是在户部,兵部那边的消息打听不到,弟弟谢远那边倒是可以指望一二,但时间上要多等等,想来想去,觉得也就是康王府这边看看能否用一用。 照谢老夫人的意思,小四好歹是康王府的未来郡马,也不是个一般的官员,如今让他做这事,无论如何,皇帝得跟康王父女俩做个交代,要不然养大郡主的太皇太后那边,真要有什么事,皇帝也不好交代。 再者,护国公夫人也说了,三公主虽然一直未归,但谁知道有没有跟郡主私下联系呢,别的不说,一个姑娘家,还是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在外头这么些时日,总得需要银钱花销吧?郡主肯定在暗地里接济她,甚而至于,太皇太后那边,明面上是痛心疾首之后绝口不提,但谁养过孩子谁知道,孙女就那么几个,这自幼丧母的嫡孙女孤身一人在外,老祖母会不挂心? 第六百六十二章 表态 护国公夫人这么一说,自认对太皇太后还算了解的谢老夫人也表示赞同,说如今小四一人在西南道,自己就整天牵肠挂肚的,更何况三公主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个姑娘家,太皇太后虽然性子硬了点,但也绝不会袖手不管,定然是通过康王府郡主在暗自照应着三公主。 于是一家人这么一商量,便决定让护国公来康王府这边说一声,为了让康王父女俩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和谢家对康王府的重视性,更是特意选在了晚饭过后才过来。 这事,在护国公走了之后,父女俩自然是讨论了很久,讨论无果,只能决定明日等宫里消息出来再说,两人都没想到护国公来的真正用意,毕竟季雨菲如今早就跟三公主断了联系,压根儿就没往那边想。 而到了第二天,果然,宫里派人来请康王府父女进宫,说皇帝在御书房有事跟他们说,两人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出发了。 可惜,等自认准备满满的两人,甚至一路在暗自告诫自己要控制情绪的季雨菲进了宫,先是在御书房门外见到了已经候着的护国公夫妇和谢老夫人,这让彼此双方都有点意外,按说这两方亲疏程度不同,不应该在一处啊?于是大家便都有了点不妙的感觉。 待到顶着这股不妙的感觉集体进了御书房,看到一副面色沉痛样子的皇帝,幸亏被旁边的护国公拉了一把,谢老夫人还没怎么样呢,作为谢宜江亲娘的护国公夫人已经腿一软差点就要当场下跪了:难不成皇帝是来告知两家小四已经出事了? 好在,被护国公这么一拉,护国公夫人便也回过神来了,事先在家里都说好的,小四这事得当做不知道呢,便在衣袖底下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切勿“提前”失仪,。 季雨菲也挺忐忑,不知谢宜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过本着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鸵鸟精神,加上对陈长安的不信任感,她还是撑住了,这也让护国公暗自对这位小儿媳又高看了一眼,虽说是康王这家伙所生,好歹是慈宁宫养大的,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一行各怀心思的五人便就这么见了礼又在皇帝的亲切话语下落了座,之后皇帝更是亲自从御案后面走了下来,对着谢老夫人一脸恳切加沉痛地说了此次叫他们来的目的— 谢宜江听闻宁国公府造反,又以三公主为要挟,一时热血,与西南大将军黄平打了个招呼,就擅自带领若干人马远赴东北边境,说要刺杀梁贼。 饶是在场五人来之前都做了心理建设,甚至在进来看到皇帝表情后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但,皇帝说出的这番话,还是让他们都傻掉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想必在场五人心里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之后么,念子心切的护国公夫人先憋不住问出了最想问的第一句话:“皇上,那,小四,哦不,谢宜江,可,可还活着?” 陈长安看了眼同样一脸渴盼等着答案的季雨菲,点头道:“当前无恙!” 五人均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护国公就利索地跪下了:“皇上恕罪,臣教儿不当,只是谢宜江一番忠君之心,还请皇上恕他擅离职守之罪,允他来日戴罪立功!” 这话一说,旁边谢家的两位女眷也就跪下了,没办法,照皇帝这么说,一个擅离职守已是不争的事实,百口莫辩。 康王父女俩站着没动,还未成亲,谢宜江的事只能是谢家的事,季雨菲本来倒是也想跟着跪下的,好在昨晚自己已经提醒过自己了,在陈长安面前,装作越不在乎谢宜江越好,这样反而对谢宜江有利,刚才有点反应不过来,如今可不能再犯错误了。 饶是如此,陈长安的眼神还是扫了她一眼,然后沉痛的声音传了过来:“清妹妹,叔王,此事,朕也是昨日傍晚才知晓。” 切,蒙谁呢,季雨菲在心里翻个白眼,谢家从西南道送来的消息昨儿傍晚才到,你可是派去密旨的人好吧?在此惺惺作态! 但谢家派人送来消息这事,其实也是不能明说的,毕竟一个国公府暗地里养着一支秘密小分队,这事让皇帝知道了,谢宜江可就彻底没功劳了。 于是被皇帝说谢宜江自作主张跨境刺杀的事,大家就只能这么捏着鼻子认了,认了之后还得主动请罪,让自认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护国公也在心里喟叹,这位曾经的三皇子,当初最不被看好的皇位竞争者,如今上位也才不过一年多,却也把帝王之术玩得挺溜的了。 反正如今谁也无法证实此事,万一小四失败,要么护国公府被趁机灭了,要么就是借此开恩,让谢家从此心甘情愿做个皇帝附庸,如果事成,那皇帝就可以换一种说辞,甚至可以先恩赏,再来做点姿态说点好话,反正事情已经成了,难不成还要顶着功劳被剥夺的风险跟皇帝来个对质么?得不偿失啊! 这件事上,也不是事先说好的,但五个人不约而同地以护国公马首是瞻,见他做了如此表态,大家也都没在做其它的表示。 好在如今话题又转向康王府这边了,季雨菲便想了想,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以一副淡然的样子问了声:“谢小四如此莽撞行事,皇上,可有查明他带走了多少人马?别自不量力给…”后面“灭了”两个字,到底没忍心说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康王顿时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想了想,却又觉得似乎有点明白,只有护国公夫人,一听正冒着生命危险的儿子居然被郡主称为“莽撞行事”,气得差点要站起身来跟她理论,被旁边的护国公眼疾手快给按住了。 不过动静有点大,陈长安也感觉到了,转头先温声免了他们的礼,然后沉吟着跟季雨菲略带抱歉地解释,说事发突然,目前还未得到准确的消息。 d,看来就是存心来折磨他们两家的,季雨菲在心里痛骂一声,面上依旧不显,只在衣袖里狠狠地掐着自己手心,然后努力依旧淡然地说了句:“如此,皇上,此事跟臣妹和父王也没啥关系了,要么,臣妹就告退了,去慈宁宫看看皇祖母和泓儿!皇上恕罪!” 说完了,也不等陈长安反应,就行了礼管自己快步出来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虚张声势 季雨菲这做派,事后康王还有点担忧,想着要不要去谢家那边解释一番,怕影响女儿未来的婆媳关系,季雨菲却表示不用:“父王,如今宜江在外涉险,但这事既然是皇上下的旨意,他肯定也是希望此事能顺利达成,可是既然今儿在御书房里被他说成是宜江自己莽撞行事,那么咱们就不能再站在谢家那边,他们现在可是戴罪立功—” 季雨菲的话刚说到一半,康王顿时就听明白了,是啊,自家父女俩可都姓陈,跟皇帝才是一边的,谢宜江如此“莽撞行事”,为人臣子,那可不是应该替他说话的时候,也罢,个中利害关系,想必谢大哥能明白,回去后也会跟他家夫人解释清楚的。 康王就有点愧疚地接了女儿的话:“是父王想岔了,唉,就盼着宜江能顺利完成任务,眼看如今也已经过了九月,转眼就到年底了,孝期也快过了,父王呀,就盼着…” 那还用说么,我也就盼着那么一天啊,可是没到那一天之前,有些事情,还是得提防着啊,今儿这事,就是给自己提了个大醒:陈长安没打算放过任何一次针对谢宜江的机会,如今这一次,更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所以,自己千万不能流露出对谢宜江在意的情绪,陈长安怀不怀疑先不管,起码自己这边不能再刺激他了,要不然,回头别让宜江的功劳功亏一篑了。 至于谢宜江会不会失败,这事,季雨菲觉得,陈长安自己应该也不希望看到,更何况,季雨菲有点阿q地想着:那边不是还有个三公主么? 按自己对谢宜江的了解,按谢宜江对三公主的了解,季雨菲觉得,谢宜江应该会选择先去营救三公主,这种顺序一来挺符合常理的,二来么,三公主一旦救了出来,对谢宜江这边的后续刺杀,也是一大助力。 唉,说来说去,季雨菲也是对三公主无语了:怎么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被意图造反多时的宁国公府给活捉了呢? … 被大家认为活捉的三公主,其实并没有如大家所预料的,在宁国公府里或成了座上宾被好吃好喝地款待着,毕竟是名义上的女帝嘛,也并没有沦为阶下囚,关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忍饥挨饿做人质,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地依旧跟清虚道长俩有滋有味地吃着杀猪菜呢。 而且这已经是他们俩这个月第三回吃了,自打过了九月,这东北边境地区就一日冷似一日,于是在三公主花重金外加清虚道长的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诱惑下,还真有人为他们俩做了一顿过年才有的杀猪菜,当然,鉴于找的是酒楼,商人重利,何况本就要杀猪,那就顺手做个杀猪菜吧。 结果这么一吃,也不知确实是味道不错还是怎么的,当然,三公主肯定是说好吃,这世上就没有她觉得不好吃的菜,连带清虚道长,都从里面吃出了当年师兄招待他的那种思念已久的味道,于是酒楼的伙计们都目瞪口呆地看到:一个吃得满嘴流油没有分毫斯文相的漂亮面瘫少女,外加一个同样吃得满嘴流油却一边吃一边哭更是没有半分斯文相的邋遢老道。 唉,伙计们摇摇头散去,这世道,怎么什么人都有啊,想必这道士是个神棍,带着个漂亮少女好不容易招摇撞骗了一笔大财吧? 算了,有钱赚就行,这姑娘看着虽然很是貌美,也还是不要有非分之想了,肯定是个被那老道士当做工具人的傻子。 这些心思一老一少两人自然都不晓得,只知道埋头苦吃,吃完了,两人就抹抹嘴满足地走人。 三公主那匹黑马如今也没骑出来,清虚道长的意思是太过惹眼,当然,暗地里他是怕暴露了两人的行踪,让皇帝派出来的人给逮着了。 三公主倒不一定会怎么样,但自己估计就是当场被大内高手们给毙了,杀人灭口嘛! 三公主本来不同意的,嫌走路慢,不过清虚道长说路上慢慢走才能看每家店的吃食,这一点三公主倒是挺同意的,何况就算两人都骑马,路上已经吃到过苦头了,三公主嫌清虚道长那匹老马太慢,所以怎么着都是慢,那还不如慢慢走,也许确实可以找到几家好吃的。 如今不管三公主也好,清虚道长也好,两人之间磨合得也差不多了,又都是在外头混了很久,很多的礼仪便都不管了,两人吃饱喝足出来,便都很没有形象地一人拿了一根酒楼赠送的筒骨啃着,这都第三回消费了,大客户啊。 就在这么啃着的时候,清虚道长看到路边一阵骚动,然后一群人奔跑着往前,很是慌乱的样子,其中几个人的嘴里还喊着:“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清虚道长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扔了骨头躲到三公主旁边,别被误伤了。 而正啃得带劲的三公主,则偏头看了下,嗯,不是丧尸,便又继续吭她的筒骨了。 “先别吃了!”清虚道长简直恨铁不成钢,难不成这边境如今不太平,大白天的就有什么强盗土匪…哦不对,难不成是那边境外的什么海兰族打过来了? 不能够啊,那海兰族在高祖时期就被赶回了他们原来的海兰江边的祖居地圈地而居,按说这些年朝廷也都一直派人监视着呢,不至于就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啊? 清虚道长看一眼依旧两耳不闻吭筒骨的三公主,一跺脚,自己拉住了街边一个在驻足观看的汉子:“这位大哥,可知出了何事?” 那人一听清虚道长的口音,先就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句:“京城来的么?” 清虚道长毕竟是个江湖混久了的,听他口气有点不太好,就打了个哈哈说了句:“贫道是西北人士,不过在京畿道那块儿挂过几年单。” 那汉子又再上下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这道士看着衣服脏兮兮的,胡子上还挂了点不知道什么吃食,那旁边一直在低头啃骨头的少女,想必是个被他拐带的傻子,便不加提防地说了句: “你不知道咱们宁国公,哦不,如今该称宁王爷了,宁王爷拥立三公主为女帝,如今正往咱们这边过来呢!” “啥?”清虚道长和三公主同时震惊地问了声,后者更是放下了手里的骨头,一张油汪汪的嘴里吐出来一句还算清晰的话: “三公主?哪个三公主?” 第六百六十四章 真假 清虚道长很是怀疑地看了下三公主:不会是眼前这个吧? 那汉子这次倒是很是惊艳地看了下虽然一嘴油汪汪但也衬得那嘴唇很是鲜红娇艳的少女,不过,唉,虽然说话了,还是能听出来是个傻子,便对着看着还算正常的老道解释了句: “自然是先帝嫡出三公主,好像…叫陈什么宁。” 得,实锤了,就是眼前这个,清虚道长看一下旁边的三公主,感觉很不真实,这个一嘴油汪汪一手油汪汪的小姑娘竟然成了女帝? 三公主则没反应过来,还问那汉子:“那三公主如今在哪里?等会儿就打过来了么?”如果是自己,都没见过宁国公府的人,对方怎么会拥立自己为女帝?不会是还有个别的叫陈什么宁的三公主吧? 那汉子这时候已经不耐烦这一老一少的盘问了,回了句:“我怎么知道!”转身就走了。 虽然傻子看着挺好看,但跟个傻子解释啥,何况自己也不知道三公主在哪里。 倒是旁边站着的一个老头,顺耳一直听着他们仨的说话,见那汉子走了,笑眯眯地接了句:“既然是宁王拥立的,自然就是在宁王府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呗。” 这下两人都听明白了,感情这宁国公是扯虎皮拉大旗呢,估计是打听到三公主这大半年一直没有出现,以为三公主已经生死不知了,刚好天气又日渐变冷,这时候的战事对习惯严寒应战的东北将士来说是个利好,便借了个三公主的名头造反了。 清虚道长想得则深远一点,那宁国公府既然有备而来,这个事情上肯定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所以搞不好就像那老头说的,如今还真有一个“三公主”在宁王府里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呢,反正既然是女帝了,自然是要深居简出的。 想到此,清虚道长也是气愤,先示意三公主把那已经啃得无比干净的骨头给扔了,也不知这位比真金还真的嫡公主如何就在吃食上如此不讲究,然后又示意她走到路边一处角落,之后才低声说了他的打算:“殿下,这事,贫道估摸着,肯定是宁国公府找了个人来冒充你,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此揭穿他们的这种鬼把戏?” 清虚道长的想法是,也许这么一揭穿,宁国公府的反叛大军就师出无名被朝廷给顺利平叛了,然后借此立了功的三公主,也许就能得到皇帝和太皇太后等人的原谅,再次回到京城当她尊贵的宁国公主。 唉,也真是凑巧,三公主的名字里带个“宁”字,造反的宁国公府偏偏也有这么个字,之前皇帝封赏三公主的尊号是“宁国公主”,如今宁国公更是自封宁王,宁来宁去,还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三公主虽然对自己回到京城这件事没那么感兴趣,杀猪菜还没吃够呢,不过对于宁国公府里有个假的三公主在好吃好喝这件事倒是挺感兴趣,听了清虚道长的分析,还扬起眉毛兴奋地说了句:“对啊,咱们是得去揭穿他们,然后让宁国公府把吃的补偿给我!” 清虚道长:…我可以把刚才的话收回来么? 可惜受到启发的三公主已经拦不住了,兴奋地开始找人问宁王府怎么走,吓得旁边的人都纷纷闪避。 虽说那宁国公府确实造了反,也确实改称宁王府了,不过如今不是还没打过来么,如何这看着面瘫的姑娘就这么大咧咧地叫开了?还直打听宁王府的地址。宁王府并不在这城里,这事东北的百姓不都应该知道么?看来这姑娘是个不大正常的。 要么,就是个别有居心的,想看看大家的反应,到底是支持宁王还是朝廷,这事老百姓再傻,也知道先观望看看。 眼看大家纷纷避着三公主,清虚道长也是摇了摇头暗自叹息,真的三公主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那假的三公主又是什么样子。 想到此,清虚道长的好奇心倒是又被勾起了,行吧,三公主说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吧,反正不管她要去干什么,靶子是她就对了,到时万一被逮住,自己就说是个被她临时抓来带路的可怜老道士,撇清一下就行了。 想到此,清虚道长甚至还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嗯,这道袍已经穿了很久了,上面污迹斑斑,呵呵,幸亏天高路远,没碰到什么认识的人,要不然自己以后可就没法回京城了,更别提进宫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但是装个可怜老道士,却又刚刚好,清虚道长便说了句:“那咱们现在就打听一下,宁国公府的大军到哪里了。” 怕三公主乱问露底,出马的是清虚道长,花了些功夫,得知大军还在相隔好几个时辰的另一处城外扎营,两人一商量,决定守株待兔,反正那什么,这里不是还得再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决定往城门口走,一边走,一边顺便继续看吃的。 走到一半,三公主抬头一看:“不对啊,咱们走错方向了!” 三公主这种本事,清虚道长已经早就领教了,如今也是见惯不怪,只懒洋洋地答一声:“没事,这城小,就两道门,从那道门进来,自然也得往咱们这边走。” 三公主一想,也对,不会错过,便放心地继续往城门口走。 两人甚至还大咧咧地站在城门不远处评价了一番守城的情况,然后三公主便提议找一处酒楼喝点茶什么的:“有点口干。” 口干?清虚道长叹一口气,刚才把那全套猪下水都一股脑地倒进嘴里了,又啃了半天骨头,能不口干么? 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个城门口的茶馆,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一坐下,三公主就大咧咧地叫伙计,如今两人在这东北已经混了些时日,颇为适应当地大声呼喝的淳朴民风。 谁知伙计还没过来,旁边一屁股坐下了一个人,低声喊了句:“三…阿宁?” 这声音挺熟悉的,名字也是自己的,三公主一回头,那人把头上的帽子一掀,喜得三公主一下拍住对方的肩膀,妈呀,那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于是三公主难得地嘴一咧,朝对方喊了句:“小四,你怎么也来了?难道这里的杀猪菜这么有名?” 第六百六十五章 轻松 杀猪菜是什么,谢宜江一刚到东北地区的京城人士,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好歹跟三公主混过一顿时间,又听季雨菲说过不少事,对她的脾性喜好还是算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如今听到三公主问出匪夷所思的这么一句,嘴张了张,虽然直觉地想否定,话到嘴边总算还是给强行转移了话题,只低声问她:“您怎么…不是说您在宁国公府么?” “咳,那府里的自然是假的呗!”三公主很是兴奋,一边继续大声吆喝伙计过来倒茶,一边甚至没多想谢宜江为何会问她这么个问题,只抽空依旧说刚才那事:“就你一个人么?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吃杀猪菜,看来这地方的杀猪菜确实正宗啊。不过今天我是吃不了了,那杀猪菜挺贵的,我和道长刚吃了一顿—” “道长?”谢宜江赶紧抬头看坐桌子对面的那个邋遢老头,见他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本着尊老敬老的原则,拱了拱手不走心地称呼了一声:“道长!” 眼前这个老头胡子上挂了点食物渣,衣服也看着穿了很久了,脏兮兮的,也不知三公主是哪里认识来的“食友”,还是赶紧把他支开说正事吧。 谢宜江便一边幅度挺小地指了下旁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那里还坐了几位跟他差不多打扮的年轻人,低声询问三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为啥?”道长还没说呢,三公主自己先开口问了:“你们想跟我们拼桌吃杀猪菜?没事,那菜味道挺好,你们这么多人,肯定吃得完,我和道长都可以—” “四公子,”眼看谢宜江嘴张了张不知该如何回应,看不下去的清虚道长决定伸手帮他一把:“贫道清虚,尊祖母谢老夫人最近可还康健?如果贫道记得没错,四公子是在千里之外任职吧?因何来此?” 三公主说的什么来此地吃杀猪菜这种胡言乱语就算了,堂堂护国公府的四公子,还能馋到这么没品?之前那酒楼的伙计们瞎吹牛的话还当真了,三公主真以为此地的杀猪菜能香飘万里之遥么? 凭借刚才路人们说的宁国公造反的事,清虚道长隐隐觉得,这位谢大人一身低调打扮带人来此,定然是跟此事有关,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张口就问三公主在宁国公府的事。 自打谢宜江过来坐下起,其实清虚道长就在观察他了,见他既没有被三公主的杀猪菜给打岔了,对自己这幅风尘仆仆的外表也不觉得鄙夷,当下对这位护国公府的四公子、康王府郡主未来的郡马也算是观感不错。 所以对因为三公主的“拼桌”询问而面露困窘的谢宜江,清虚道长决定屈尊自报家门解救他一下,反正也不指望三公主为自己介绍。 而谢宜江在听了清虚道长的自我介绍后,呆了一呆,仔细辨认了下,难不成此清虚道长是以前在京城里闻名遐迩、让自家祖母隔三差五要去讨教一番自家国公府运势的那位乾元观的清虚道长? 但是跟传说中那位能进慈宁宫的仙风道骨的道长差别太大了啊?谢宜江虽然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好歹起码的礼数还是周全的,但也仍有点怀疑,不过本着将错就错影响不大,当下便又重新拱手尊称了一声,清虚道长也捋了捋胡子点头含笑应了。 见清虚道长的这副派头,谢宜江倒是信了,一时间,对于这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因何会凑在一起吃什么杀猪菜,谢宜江觉得很是好奇,反正自己此行来的一半任务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那后面的事情先放一放,了解下这两人的事情再说。 于是之后三人便坐一起喝起了茶,茶很粗粝,不过三公主主要是为了解渴,谢宜江么,虽然觉得茶水味道很是不对,但他也不是没喝过差的,当初在西北,他二叔可是让他实打实地跟那些下层士兵们一起同吃同住过好长一阵子,加上长途奔袭来此,本就只想喝口热的,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清虚道长在旁边看着,暗自点了点头,眼前这两年轻人,不管背后是什么个情况,但从个人品性来看,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世家子弟,能如此在城门口一个很是普通的茶棚里喝着只能说是用来解渴的热茶,端得是不错。 想了想,清虚道长便一口喝尽了杯中茶水,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走走消消食,把场地让给了谢宜江,方便他询问三公主事情,也免去了自己因为说话毫无章法的三公主而落得尴尬的机会,毕竟,两人这一路上,呵呵,不说也罢,都是糗事。 道长如此周全,谢宜江自然抓紧时间询问了三公主此行的大致情况,包括因何来此,路上有遇到什么人,对宁国公府的事情有多少了解,等等。 等三公主回答完,谢宜江一时也无语了,不知是该先替自己高兴还是先同情宁国公,甚而至于,谢宜江脑海里还冒出了一个念头:皇上那边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气得半死吧? 要知道,密旨里甚至还说,三公主成为宁国公的傀儡,虽然并非出于她本意,但却对朝廷带来了极大危害,能营救最好,营救出去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想必之后是要囚禁了,营救不了,皇帝的意思是让他们就地处决三公主以永绝后患。 对此,皇帝还用了“五内俱崩”来形容自己如何痛下决心大义灭亲的心情,以至于收到密旨时谢宜江一开始都不敢相信,出发前也辗转难眠不知此行该如何应对,结果等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地赶到此地,却竟然就这么意外地邂逅了为了什么杀猪菜而特意长途跋涉到此的三公主。 什么被宁国公挟持,什么女帝,呵呵,谢宜江摇摇头,这世事可真荒谬! 不过,如此一来,护国公府的前途也好,清妹妹那边的交代也好,自己竟然全都不用去考虑了,想到此,谢宜江顿觉如释重负,连带嘴里寡淡的茶水,也都觉得有滋有味起来。 旁边的三公主浑然不觉,依旧在继续卖力地推荐杀猪菜:“小四,你既然来了,这杀猪菜还是要尝一尝的,真的,味道确实很不错!不过我刚想起来,今儿你可不一定能吃到,得事先跟酒楼说好。” 行啊,杀猪菜不吃没关系,不过那想着要“杀猪”的宁国公,呵呵,谢宜江轻松想道,等下倒是可以跟三公主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戳破他这伎俩… 第六百六十六章 心思 之后清虚道长恰到好处地回来了,谢宜江便起身回了自己原来的桌子,召集了刺杀小分队跟着三公主回了两人的住处,到那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赫然是一处四面漏风的农家小院,那院墙缺口处,刚好够三公主那匹大风伸长脖子探出来,当时一行人快要走到的时候,刺杀小分队正越走越觉得狐(担)疑(心)呢,带头走在前面的三公主打一个唿哨,旁边的院墙内就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嘶鸣,然后众人便看到一个黑脑袋从墙里冷不丁地伸了出来,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 对于谢宜江大着胆子表达的如此骏马这么呆着会不会被偷的忧虑,三公主得意地表示一点都不用担心:“大风是谁啊,小偷还没到跟前,就被它踢翻了,凶着呢!而且你们看到没有?大风是个自由的人,哦不,一匹自由的马,本公主才不会给它拴着缰绳呢,它要想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风一样自由!所以放心吧,真要遇到了厉害的小偷,呵呵,那他也得有本事逮住大风,他要真有本事逮住大风,那什么,那他还需要来偷大风吗?这不科学啊!” 行吧,大家相互看一眼,默默地咽下了其余的话,虽说不科学是啥意思大家不懂,但三公主前头说的话大家都听懂了,想来这般厉害的小偷应该不至于溜达到这么个破败的农家小院里来,早就去京城那样的繁华地头大显身手了。 再说了,虽说这匹大黑马确实挺招眼,但备不住三公主这人运道也好,加上她和清虚道长来的这处地方不是宁国公府所在的东北道的主城,这四处漏风的农家小院附近都是些贫苦百姓,有这心也没这力,何况看三公主一路跟人打招呼的情形,这帮老百姓都已经跟她熟得很了,搞不好平日里还能义务帮她看着马,根本就不用担心马儿被偷、三公主本人被认出。 老百姓们虽然知道公主是何许人物,但你要跟他们说眼前这脂粉不施、头上毫无首饰只绑了个道姑头、衣服也是朴素得可以、身边还跟了个穿着邋遢的老道士的面瘫姑娘是本应该在京城享福的皇家三公主,老百姓们表示骗人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的智商。 于是乎,除了谢宜江在心中暗自点头,其余跟着他行礼的刺杀小分队心中也是够震撼:这位不用等他们营救的三公主还真是有胆色啊,竟然能在靠自己成功逃脱之后又原地等机会找宁国公府报仇,看周围如此艰苦的环境,三公主还真是够隐忍! 没错,为了顾全三公主的面子,更为了顾全皇帝大义灭亲的面子,谢宜江刚才在那茶楼里当着清虚道长的面叮嘱过三公主了,说她要说成是自己宁死不屈、然后靠自己力量从宁国公手里逃脱的。 反正嘛,此事三公主不说,清虚道长不说,那就基本没人知道了,至于宁国公,呵呵,说了也没人信! 反正如今满天下的人都被宁国公自己告知了,说他拥立三公主为帝,那意思不就是三公主在他那边么,但三公主如今又恢复了自由身,那自然,咳,就是三公主不同流合污,靠自己本事奋力逃脱了呗! 但是三公主为什么逃出来后没有昭告天下与反贼决裂呢?当然是伺机灭了反贼的一颗火热的心啊。 这事,虽然时间短促,也就是在茶楼里听到三公主的声音进而惊喜地认出她之后,谢宜江才在脑海里快速想到的,不过跟着三公主说了会儿话之后,谢宜江就觉得,自己这想法很是到位,没啥纰漏。 当然,事情来得有点仓促,当时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简单交代了一番,三公主虽然诧异,但听谢宜江说里头有些隐情,便表示看在“你们家陈婉清”的份儿上暂时接受这样的说辞,不过在小院里安顿下来后,三公主也还是立马就找到了谢宜江,表示要就此事问个清楚。 谢宜江对“你们家陈婉清”这样的说法自然是欣然接受,当时嘴巴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嘿嘿,想起了自家清妹妹托人捎来的那双亲手做的鞋子了,真是暖心哪,要知道,他爹护国公,这辈子也没穿上过他家娘亲给做的鞋呢,当然,家中会做鞋且做过鞋的,估计也就只有年轻那会儿的祖母了… 谢宜江这副样子看得三公主很是稀奇,虽然没有在茶桌前当着清虚道长的面问他,这一点分寸她如今还是有的,但在回农家小院的路上也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他了:“喂,你们俩多久没见面了?” 这话问得谢宜江直想叹气,如今跟清妹妹相隔千里,唉,自从上次两人在中南道一别,这都多久了啊!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人叹气的,叹气的是眼前的形势,明摆着的,虽然皇帝看似都在为他这个未来的堂妹夫想方设法创造挣功劳的机会,但,上次自己去西南道平叛还可说是稳中求胜,毕竟没了宋国公的西南道其实实力已经大减,当时又是黄平做统帅,加上又有斜刺里杀出的三公主,所以根据父亲所说,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总之后来自己被转而调去西南道,京城里还颇为传了一阵子“谢家小四何德何能,真是走了狗屎运”之类的风凉话,说自己是通过国公府精心运作、借着康王府乃至皇家成功上位的不学无术之人。 这些也就算了,反正防不住悠悠众口,只是让人不能忍的是,竟然还有人趁机又翻出了当初在行宫的事,毕竟自己是从那之后被大行皇帝提入禁卫军的,据父亲送给自己的消息,京中有些好事之徒不怀好意地意有所指,说当初那康王府的小郡主可也是随驾一同前往的,言下之意,自己是借了裙带关系上的位。 可惜当初行宫发生的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又因为牵涉到二皇子之死乃至其余的皇家密辛,这些风言风语污了清妹妹的名声不说,也让自己有苦说不出、无从辩驳。 虽然按父亲对自己的劝解,毕竟以自己的年龄和资历,能做到如此高位,本就是招人羡慕嫉妒恨的,实属正常;清妹妹的名声也不是能被这帮人轻易玷污的,太皇太后还在呢,她老人家亲手在慈宁宫里带大的姑娘品性会有差?只是自己心中终归郁闷,又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这也是当时自己特意镌刻了那两方“江水清清”印章的部分意思,清者自清,以此提醒自己要克制,待来日再对清妹妹做弥补。 只是,随着新帝登基,原来的四大国公府已去其二,宁国公府又是那般尴尬的存在,如今的护国公府,能独善其身都要念阿弥陀佛了,结果临了,又猝不及防地接到了眼前这再也想不到的艰巨任务…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有奇谋? 再次回忆起刚接到密旨的时候,谢宜江依旧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那种犹如被架在火上烤的心情。 千里之外带领一支小分队,里面一半还是皇帝派来的大内高手,去人生地不熟的宁国公府大本营营救三公主、刺杀宁国公? 老实说,谢宜江当时心里都有了那么一丝自嘲的想法:如此重大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自己还真是如京中人所说,何德何能啊! 但又不得不接受,没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明面上来看,皇帝这是想要让自己这未来的堂妹夫立功呢,好事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不是说富贵险中求么? 不接受?呵呵,且不说皇帝派来说是协助自己的那几位大内高手当时就站在面前等着自己接旨,那传旨之人话里话外的,更是一再提醒自己要念着京中的老祖母和家中诸人,说什么他们就盼着自己建功立业、为君分忧啥的,这不明摆着的说京中还有诸多人质、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么? 所以自己当时也确实是一狠心,想着原来要替清妹妹挣功名的初衷,想着家中的老祖母、活泼可爱的阿勉…罢了,把密旨接下来再说,杀身成仁啥的先不去想,也许自己确实走了狗屎运、搞不好就能营救出三公主了呢? 于是再经过一路上的深思熟虑,谢宜江就默默下了个决定:一定要先救三公主。 一来她毕竟是宁国公府造反的名头,没了这名头宁国公自然也就师出无名了,再者,三公主本身也是个彪悍人物,有了她,后面的刺杀宁国公计划定能如虎添翼,别的不说,跟宁国公待了这么一段时间,起码总能了解一些基本的情况吧? 甚而至于,谢宜江偶尔还在睡觉前幻想着,万一,自己运气好到爆棚,还没等赶到东北,就跟之前那次宋国公被杀的事情一样,三公主又再次震撼出击,直接把宁国公给毙了呢? 当然,一觉醒来,谢宜江先就自己笑笑摇摇头晃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三公主再神勇,那也得天时地利人和,这会儿她孤身一人落入了一心造反的宁国公手里,对手不同,目标也不同,结局自然也不可能相同。 只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伴随的各种脑海里的计划和幻想,谢宜江也是再也想不到,本来当做此次首要任务的营救之人,竟然就在他们快要碰到宁国公的反叛大军、在城门口找个城楼一边歇脚一边打算观察下动静时,活生生地自己走到了面前! 所以一开始,谢宜江也不是喜,而是惊,惊到暗自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如此出乎意料之事,连话本子里面都不带这么编的啊! 大腿剧痛,事后偷偷看了下,都淤青了,谢宜江龇牙咧嘴后清醒过来,发现前头的三公主并非自己幻象,之后又观察了下周围动静,确定三公主也不是宁国公放出来的诱饵,毕竟,这一点谢宜江还是很有信心的,自己带领的这支小分队,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刚进了这小城、甚至在半路上,就被反贼那边注意到了行踪。 如果真这样…怎么着,三公主也不会是个如此自由自在吆喝着店小二上茶的诱饵啊! 于是乎,谢宜江觉得机不可失,之后便迅速做出了决断,独自一人凑到了三公主身边,之后三公主说的杀猪菜什么的,虽然让他不知如何回应,却也就此笃定了三公主并没有被宁国公府挟制的事实。 于是惊讶过后便是大喜过望,以至于,跟着三公主回小院的路上,谢宜江脑海里甚至还浮现出了当初犹如跟自己生离死别一般的黄平将军借着跟自己拥抱送别时在耳边低语的那句话:“先救公主,她有奇谋。” 奇谋?呵呵,说是奇遇还差不多,然后,三公主确实是个比较奇特的人。 有时候,谢宜江都怀疑,自家稳重善解人意的清妹妹,怎么就跟这么一位性格迥异、行事迥异的姑娘姐妹情深了,难不成真是从小一起长大、处着处着就习惯了? 当然,抛掉这些姑娘家的不寻常表现,谢宜江对三公主其它的表现还是很钦佩的,所以如今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回了住处,面对三公主的询问,也是立马就和盘托出了皇帝交代的事,临了,又想起当初黄平给自己的忠告,虽然对三公主的奇谋是不抱希望,但后面的那句话,谢宜江觉得,无论是看在她作为清妹妹的姐妹份儿上,还是出于此行任务方面的考量,自己都应该跟三公主说一声: “对了,公主,来之前,黄将军悄悄交代在下,说见了您,务必要提醒您一声,要注意皇上派来的这几人,刚才他们在跟您见礼时也自报过家门了。” 三公主的心思还没在那几个人身上,听了后只含糊应了声,便接着问她自己的疑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刺杀宁国公?” 这事,谢宜江有点尴尬但也很诚恳地表示,其实自己并没有想好,毕竟一路上主要的精力都在想如何营救三公主了,而且营救与刺杀之间并不矛盾,甚至可说是相互有益,反正两者都需要刺探反叛大军的具体情况嘛,只是千想万想,谁能想到三公主就这么惊喜地主动出现了呢? 既然如此,三公主表示,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刺杀计划该如何实施,不过现在嘛:“要么你们今晚先去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吧,就去我们之前吃的那一家吧,然后跟老板约个杀猪菜,后面可能就吃不着了。” 这话听着,呃,怎么有点不那么吉利呢?再说了,三公主为何一定要推荐那什么杀猪菜,这菜光听名字就觉得…不那么精致啊! 后来谢宜江私下里跟他家清妹妹吐槽,不想清妹妹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杀猪菜,光听名字…也就阿宁这家伙…不过你们后来都去吃了吗?” 好吧,最后这峰回路转的一句,也许就是清妹妹跟三公主的交集之处吧,说起来,当时还多亏了那家酒楼的杀猪菜,不,那家做杀猪菜的,其实都不配叫酒楼! 这事,三公主在后来还一本正经地跟谢宜江解释过:“小四,一码归一码,这次的杀猪菜确实做得不地道,但之前我和道长都吃了好几回了,真的,味道都很好,只能说,就跟咱们射箭一样,再好的射手,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嘛,没事,以后挑个好时候,咱们再去吃!” 谢宜江:…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失手? 怎么个失手法?谢宜江在面对自家清妹妹好奇的询问时,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还是三公主爽快,走过来拍一拍季雨菲的肩,一语道破个中内情: “没啥,可能调料放得不对,要么就是当时酒楼有点偷工减料,反正宜江带去的那帮人,吃了后就那什么,嘿嘿,拉肚子了!” 原来如此,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京城长大的人,加上又长途奔袭,肠胃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毕竟跟着宜江在西南道的那几个人,据说就没怎么样,宜江自己也还好,虽然事后据说也跑了一趟厕所,但,还是那几个大内高手情况最为严重,以至于…想到这里,季雨菲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就无语望天了— 什么叫得道者天助之,原来竟是这么被美化的! 美化者还是自己那位沈姓外祖父,写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 而这事当时其实是什么个情况呢?据谢宜江磕磕巴巴的解释说,本来大家一听谢统领请客一起去三公主极力推荐的某家当地酒楼吃当地名菜杀猪菜,都很兴奋,反正起码此次一半的任务—营救三公主已经完成了嘛,是得好好庆贺庆贺,于是头一天晚上先派了个人跟着清虚道长去那酒楼预订了下,对方答应第二天晚上可以做。 第二天白天大家便各自在城里打探了番,得知宁国公的反叛大部队还早着呢,也就是先头部队刚抵达了城外,看来是做足了气势吓唬人呢。 众人回去一合计,估计还得在这里多等两天,既然如此,那今晚更得好好吃一顿了,于是便都打算放开了吃喝。 季雨菲嘴上不说,听到这里,心里的推测是,那酒楼估计一时没找到那么多新鲜猪肉,毕竟给两个人做跟给十三个人做,用料量还是差别挺大的,但猪肉又是杀猪菜的精髓,于是乎,里面难免就夹杂了些不那么新鲜的猪肉,反正到时会放酸菜,这种一听就是外地口音的人绝对吃不出来,而能吃的出来的那两个,一个老道士,一个傻姑娘,那天晚上也没去,酒楼掌柜想必就放心地掺料了。 三公主本来是想一起去的,这种事怎么能少了她呢,可惜被清虚道长给拦住了,说有件事想问问她,并许诺到时会请她吃好吃的,三公主一听便就同意了,实在是,再好吃的,昨儿刚吃过,那,还是过两天再说吧。 当晚谢宜江据说当时吃的不多,毕竟是世家子弟,对这道所谓的名菜不是那么感冒,加上又是当着下属的面,就没放开了吃喝,而那几个跟着他在西南道已经混了些时日的兄弟,则是因为已经适应了西南道重油重辣的菜肴风味,肠胃的适应性变强了不说,连带据说已经无辣不欢,又想借机在并不嗜辣的那几个大内高手面前显摆显摆,于是特意让酒楼上了盆红通通的辣椒酱,一边吃一边往自己碗里拌辣椒,并一边大呼过瘾。 光自己吃还不算,反正大家一路上也混得比较熟了,这帮跟着谢宜江的兄弟们便在喝了几杯酒之后开始大着胆子嚷嚷着劝那几个看着也没有那么高冷了的大内高手们一起拌辣椒: “这东北道的辣椒酱不够劲道,没啥意思,不信你试试,比咱西南道的差远了!” “真的,你别怕,你看,我这碗里辣椒都比猪肉多,真的不辣!” “吃不了辣,那还能叫男人不!” 这话说的,说到后来大内高手们便也被成功激将了,虽然比不上西南道这帮人一勺接一勺地往自己碗里舀辣椒酱,但也总算每个人都开始跟着舀了,到后来,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舌头被辣得失去了知觉,反正也都跟着吃了不少辣椒。 这事本来大家还觉得挺开心的,回来时还一起勾肩搭背踉踉跄跄的,引得路人侧目不说,连带给他们开门的清虚道长也是以手掩鼻对扑面而来的酒气表示嫌弃,但三公主表示没关系,并在如愿得到了谢宜江递给她的一份酒楼赠送的宵夜后更是开心地咧了咧嘴,也不管旁边的清虚道长在眼巴巴地等着分享,转身就回屋管自己吃去了。 清虚道长只得低声嘟哝几句,当着一帮年轻人的面不好再说什么,也就回屋打算睡了。 毕竟有公主在,之后酒没怎么喝、菜也没怎么吃的谢宜江叮嘱手下几句,便也回屋睡下了。 三公主这院子虽然破败,但胜在地方够大,本来屋顶已经半塌的两间房子,看着应该是个储存粮食的仓库,谢宜江让手下给稍微整了整,发现也还是可以住人的,反正这会儿虽然天气有些冷了,但既没下雨也没刮风更没下雪,将就几天还是可以的,都是年轻人,总比前几天的风餐露宿强。 说起来,也就三公主住的那间还算像样,清虚道长本来是一个人住的,但条件也不是很好,就这,后来还多了一个谢宜江。 谢宜江也有点尴尬,但如果不跟清虚道长一起,那就只能跟弟兄们一起挤大炕了。也不是不可以,大家之前也都吃住一起,只是如今那仓库地上已经挤了12条汉子,翻个身都难,谢宜江觉得,那还是忍受道长的呼噜声略微好一些。 可惜也许是头一晚道长还稍微控制了下,等到了第二天晚上,道长的呼噜声就彻底放开了,简直是如狂风刮过山林一般,吵得旁边的谢宜江实在睡不着,到后来索性穿衣服起身,打算到外头走一走,等实在困了再回来。 不想外头挺冷的,出去一刺激,人反倒清醒了,谢宜江暗自叫苦,只得沿着墙角根儿找了处没有被月亮照到的暗地,坐下来举头望天打算理一理后续思路。 结果就那么坐了会儿,旁边12条汉子睡着的那屋,忽然一声极为轻微的声音后门开了,月光下有什么亮光一闪,然后几个手拿兵器的人影轻手轻脚地迅速闪了出来。 月光照在那几人脸上,谢宜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是那五个大内高手,领头的便是那给自己传旨之人! 再细看,五个人都精神抖擞,哪里有晚上从酒楼出来时的半分醉态! 谢宜江顿觉不好,可惜他只是出来溜达的,虽然身上倒是穿戴整齐,但兵器自然是不会带在身上,正焦急间,那几个人已经观看了下四周情况,然后便抽出了手中的刀剑,往三公主的房间迅速走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 名场面 谢宜江心急如焚,眼前的情况明摆着的,这几个大内高手是要对三公主下手了! 原来皇帝给自己的密旨是假,给这几人的任务是真,三公主被宁国公府拥立为女帝这事,看来已经触犯了皇帝的忌讳,哪怕是亲妹妹,也是欲除之而后快了。 所以自己这一趟差事,不管成与不成,其实都是交不了差的!谢宜江身上一阵发冷,皇帝哪里是栽培自己,分明是要抓住机会让一直没帮他的护国公府倒台啊! 既然如此,谢宜江咬了咬牙,三公主现在就绝对不能死!只要她不死,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在明面上就没有失败! 不就是营救三公主么,密旨上写得明明白白,那密旨还在自己行李里面收着呢,不怕皇帝到时不认账。 情急之下,谢宜江觉得除了惊动对方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制止了,虽然仓库里自己带来的弟兄们估计已凶多吉少,自己又是赤手空拳的,但眼前这架势,不能对三公主见死不救这一点,谢宜江觉得不用再想了。 于是继续保持坐姿一动不动的谢宜江,忍耐着眼看那几人已经快走到自己跟前了,才忽的一个伏地翻滚猛地往那离自己最近的高手扑去。 也就是因为敌在明己在暗,又是这么一下出其不意,谁能想到都这么个时辰了,墙角根儿还躲着个人呢?于是用尽全力攻击的谢宜江成功地抢到了受到很大惊吓的对方的兵器,之后便一边大喊“阿宁!”一边开始以一敌五。 本想喊“三公主”,但夜深人静的,怕动静太大反而招来东北道的人,那后续就麻烦了,所以就跟之前在城门口茶楼的第一次相遇一样,谢宜江也还是喊了“阿宁”,当然,后面也试着喊了几声那帮在仓库里的兄弟,希望他们还侥幸活着。 好在谢宜江带来的那几个兄弟确实还活着,事后一分析,大家都觉得应该是那几个大内高手怕万一先杀他们闹出动静反倒让三公主察觉,得不偿失,便暂时放过了他们,反正只要能杀了三公主,这些人,连带谢宜江,其实也都跟死人一般无二了。 所以听到兵器声连带谢宜江的呼喊声,虽然酒是喝了一些,但大家也还是牢记着出发前谢统领的叮嘱,并没有过量,以至于这会儿一有人被喊醒,惊觉旁边几个大内高手都不在屋里,顿觉事情不好,于是喊醒了其余的人,纷纷抄起了兵器夺门而出。 五个大内高手本来眼看要把已经多处挂彩、左支右拙的谢宜江拿下了,但很快,仓库里跑出来的七位衣衫不整的兄弟们加入了谢宜江那边,在那之前,三公主已经出来加入了战团,于是人数上便变成了将近一比二的打斗场面,局势就堪堪持平了。 这五人本来就是陈长安精挑细选的顶尖高手,力求对三公主和谢宜江斩尽杀绝,因此哪怕敌众我寡,加上谢宜江已经受了伤,这五人竟然也没落了下风。 只是呢,据三公主后来面无表情给季雨菲描述的: “实事求是的说,正常情况下,我们九个人是干不过他们五个人的,这帮人功夫确实厉害,不过嘛,嘿嘿,天助我也!” “后来你知道么,就是咱们刚才说的那杀猪菜,他们不是吃坏了肚子么?不过我是觉得,大半夜的,悄悄出来干坏事,你家小四突然一滚出来,啊,别掐我,是身姿潇洒地冲出来,吓了他们一大跳,然后本公主也冲出来了,英明神武不怕死,嘿嘿,他们估计也是吓到要拉肚子了!” “对啊!也可能那菜没问题,真的,那酒楼我还是信得过的,我都吃了好几回了,估计他们一开始是因为紧张而肚子痛,然后就以为是在菜里面被下了药了,这下就害怕了,又紧张又肚子痛又害怕,唉,总而言之,当时那场景,啧啧…丧尸估计都要被吓走!” 谢宜江这会儿已经不忍卒听地走开了,虽然当时场面确实是很刺激,但,让他一个大男人再听三公主面无表情地用最朴素、最直接的语言来描述那帮大内高手的“黄暴”惨状,倾听之人还是自家清妹妹,那,还是尽量不要吧! 而三公主,眼看谢宜江已经走开,更是来劲了,给已经开始做出一副囧表情同时又努力控制着不去想象的季雨菲细细描述: “一开始是我和小四两人跟他们五人对打,好家伙,那帮人功夫确实厉害,而且招招都是杀手,我身上也挂了几处小伤,但是小四厉害,一直在吓唬他们,说什么谋杀公主是死罪,他们又是抗旨而为,非得株连九族不可,那几个人我看着心里就害怕了!” “后来小四那帮兄弟们也冲了出来,笑死了,有两个人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不过有个人手里拿着鞋子,冲出来后干脆就直接扔到了对方的脸上,吓得那大内高手还以为是啥暗器呢,怎么扑面而来一股味道,结果就这么一愣神,被我一剑给刺中倒下了。” “这之后他们明显就乱了阵脚,也就是从这之后起,呵呵,我感觉他们的肚子开始发作了,因为动作开始表现得不对劲了!” “我们还在认真跟他们打呢,九比五呢,怕啥,但看他们一个个地捂着肚子,也是觉得奇怪,再后来,有两个人都出声了,脸上看着也很是痛苦,我正觉得奇怪呢,忽然闻到一股臭味!” “唉,之后场面就失控了,反正拉肚子这事,也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啧啧,那几个人,其实现在想起来也挺同情的,手上不停歇地跟我们对打,底下却一直在往外喷臭shi,肚子还痛,拉肚子反正肯定是这样的对吧?” “按小四那帮兄弟的话说,好歹都是顶尖的大内高手啊,没想到大半夜的临死之前还遭这一份老大的罪,就算最后没被杀死,也是要羞愤到自杀了。” “我们其实也挺束手束脚的,怕被喷到啊,不过打完后也是一身的臭味,后来还是小四掏钱,到那城里一个最好的澡堂子里好好地洗了洗,泡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又全都换了衣服,之前的都给扔了!” “我当然也去了啊,那地方的澡堂子挺不错的,还有人给你搓澡呢,就是手劲有点大,不过搓完后觉得之前的臭味都没有了,神清气爽,挺好!”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了,我们这大半夜的,又是打斗又是喷shi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清虚道长竟然愣是一直没有被吵醒,隔着门,我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佩服!” 第六百七十章 捆绑 不过,不管清虚道长是真打呼噜还是假睡,谢宜江的意思,还是把他叫醒吧,反正这位道长先是跟三公主一起混了这么长的时日,之后又见过了他和大内高手们,如今屋外如此惨烈厮杀,怎么着,也不能让睡在屋里的他独善其身吧? 清虚道长自然是假睡。 谢宜江从西南道大老远地带人过来,看见三公主时又是那么一番说辞,道长本就是混江湖的,不说猜到了十分,那也有八分,毕竟如今东北道这边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一个西南道的将领无诏能私自带兵到千里之外?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名义上的女帝就活生生地跟自己混一起吃杀猪菜呢。 当然,清虚道长再老道,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对自己的亲妹子下手,甚而至于,他连谢宜江有可能对自己灭口的可能性都想到了,但就是没想到对方要杀的人是三公主,也更是死活想不到,其实并不是谢宜江要出手,出手的是那几个大内高手。 不过不管怎么个猜测,两人夜晚共处一室,清虚道长一半是提防谢宜江对己不利,一半也是好奇,所以虽然每晚都是鼾声震天,其实大致都是半睡半醒,今儿半夜三更见谢宜江独自一人起了身,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借着打呼噜遮掩而已,谁知没过多久,外头传来谢宜江的叫喊声,喊的还是三公主的名字,之后又传来了兵器相接声。 清虚道长便知道坏事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宁国公那边的人发现了三公主的踪迹想来劫持她,反正两边的人他都惹不起,便想继续借着呼噜声装睡好避过这风险,好在外头的动静不算太大也没持续太久,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这次清虚道长倒是觉得真的可以放心打呼噜睡大觉了,担惊受怕这半天,真想睡死过去算了。 可惜没过多久,三公主就推门而入,后面跟着那位谢宜江,直接把他给摇醒了。 哪怕努力做出了一副睡眼惺忪不知眼前发生何事的震惊样子,那位向来不管周遭虚礼的三公主也还是一五一十地直接把刚才外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一时间,清虚道长颇有种“为何要这么信任贫道”的无力感。 无力感之后便是无助感:这三公主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吧?皇帝竟然想要大义灭亲?那自己作为被很多人看到跟三公主一路同行的人,往后余生还能安枕无忧吗? 偏偏这位差点被自己亲哥哥灭了的三公主还咧着嘴直夸他:“道长你可真厉害,这么吵还能打呼噜,我在外头都听得到,睡眠质量真好!” 听到这话,旁边的谢宜江只好转头看向窗外。 行吧,反正当初是自己动用了师兄曾叮嘱自己不可轻易动用的秘术把眼前这位奇怪的姑娘接到这世上来的,因果往复,如今也到了该自己承受的时候。 想到此,清虚道长暗自叹一口气,没理三公主的夸奖,只转头问那看着窗外月光不语的谢大人:“敢问二位如今是何打算?” 牵涉到皇帝,谢宜江的回答是谨慎的,毕竟眼前这道长也不知是何路数,但有一点是无需多说的:皇帝既然想要三公主的命,那京城自然是先不用回去了。 这道长知道得太多了,这阵子如何如何也要跟他们绑一起。 这一点,无需谢宜江多说,清虚道长的心里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毕竟当初师弟道观里的那些人都见过三公主,也知道自己跟着三公主离开,所以如今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三公主被拥立为帝,搞不好大家都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了。 所以京城啥的,也是暂时回不去了,搞不好这会儿皇帝已经在乾元观派人候着自己了呢。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也不差什么,主要是眼前的情形亟待解决:“谢大人,那今晚之事,外头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虽说现在大半夜的不一定惊动外人,但死了这么五个人,白天大家还一道呼朋唤友地去酒楼吃饭,到时一追查起来,总是要着落到三公主和谢宜江头上乃至自己头上的。 三公主对此想得很直接:“反正密旨上说要小四先救我再杀宁国公,如今就继续等待时机刺杀宁国公呗,然后咱们俩就,那话怎么说来着?对,衣锦还乡!” 还衣锦还乡呢,清虚道长轻咳一声提醒她:“宁国公如今可是把多年积蓄力量倾其所有出动,且既然都已经昭告天下他的反心,也是再没有后退之路,必然防范得紧。”哪里就那么容易刺杀了? 是啊,所以这就是皇帝的狠绝之处啊,谢宜江在心中忍不住默默吐槽,用护国公府来对付宁国公府,中间还可趁机灭了三公主,多好的主意,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不过三公主的想法却依旧不同,且乐观:“防范得紧?那就让他放松警惕好了!” 说得轻巧,清虚道长忍不住和谢宜江对看一眼,哪怕只有屋外的月色,两人也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无语的意思。 谢宜江更是出言提醒三公主:“公主,当初宋国公是离了西南道实力弱了,但如今宁国公可是稳坐中军帐,不可同日而语啊!” “我知道啊,”三公主奇怪地看他一眼:“小四,难不成你以为我还想着用以前那一招?我是那么笨的人么?” “就算我要用,宁国公肯定也知道吧?既然立我为帝,肯定是对我了解过的。再说了,那会儿我身边好歹还有我师父等人相助,还有你家陈婉清迷惑人,如今也就你,总不能让道长也上吧?他要跟着去,基本就回不来了!” “公主,”清虚道长赶紧发声,这种事可不能找他,开玩笑,那是肯定要出人命的:“外头还有谢大人带的侍卫们—” “不行!”三公主制止了他:“带着一帮侍卫去找宁国公,进去后肯定会被团灭。” 团灭是啥,谢宜江和清虚道长表示大概可以想象,估计就是死了堆成一团的意思,想想也确实如此,带着一帮侍卫去,除了激发对方的防范之心,七八个人进中军帐,简直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说到这里,似乎别无他法了,三个人便沉默地看向窗外,似有若无的屎味正从窗外飘进来。 “好臭!”三公主自言自语地说了声,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屋里的另外两人:“要么,咱们干脆跟宁国公开诚布公吧!” 第六百七十一章 开诚布公 怎么个开诚布公法呢? 按照三公主的意思,就是借着眼前这件事,“明早让人去联络宁国公,他们的先头部队不是就在城外驻扎么,跟他们说,皇帝要杀我,人已经被我杀了,我决心要跟他混,做那什么女帝,然后我就真的跟他混了,等过一段时间,大家混熟了,宁国公放松了警惕,我再趁机灭了他!” “怎么样,这计划可行吧?”三公主自我感觉还挺好,眉毛都扬了起来。 清虚道长先清了清喉咙纠正一点说法:“公主,应该是说,他跟着您混。”呃,其实也不能说混,不过,一时间,好像也想不到别的词,总不能说“造反”吧? 谢宜江呢,则本能地对这个计划的危险性提出质疑:“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别真的把三公主给搭进去了,那自己此行连一半功劳都没了。 再者,清虚道长和谢宜江两人还有一点想法相同:宁国公万一没有放松警惕呢?那三公主可就自投罗网成为众矢之的了,真成了名义上的女帝和傀儡,那可是要万劫不复再也说不清了,皇帝便真的可以借此灭了她! “没事,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搞不好这次我就能把大老虎和小老虎一锅端呢!对了,你们俩有谁见过小老虎么,听说长得很可爱?肉好吃吗?” 清虚道长/谢宜江:… 见两人一脸无语,三公主催着他们俩赶紧要么想办法、要么表个态:“小四,你的弟兄们可还在外头吹风闻屎呢!” 想到外头那几位毅然决然跟着自己来东北的弟兄们,谢宜江也是一阵愧疚: 明摆着的,当初知道这个任务后,大家都觉得此行多半有去无回,可还是跟着自己来了,如今又帮着自己灭了皇帝派来的大内高手,虽说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性命,但从此以后,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这船上的人命可不少,都是有妻儿老小的人哪! 想到京城里护国公府满府上下,想到殷殷盼着自己的清妹妹,如果自己完不成刺杀宁国公的任务…谢宜江一咬牙,行吧,三公主自己都愿意以身涉险,如果完不成任务,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吧! 目标一旦确定,后面就顺畅了,无非是敲定细节。 为了表示同为一条船上的人,清虚道长也贡献了不少想法,譬如说,谢宜江不宜现身,免得惹宁国公怀疑,手下的人可以分一分,分几个当作三公主的侍卫,公主出来带着侍卫也正常,其余的负责两边联络、来回传递消息。 那几个大内高手,不是现成的一身屎么,就说是三公主故意在杀猪菜中下了泻药从而轻易杀了他们,至于人数么,反正当初大家在酒楼里看到的确实不止五人,当时大家又都表现得像是一帮好兄弟,那就说其余的人都负伤逃走了。 大内高手逃走,追查自然是很有难度的,想必眼看就要跟朝廷打仗,宁国公不至于在这种细节上抓住不放,能一人杀了五个高手,三公主已经够可以了。 至于后面见了宁国公,“我是要表示对皇兄非常生气的样子是吧?”这一点三公主还是很容易想通的,她确实有点生气啊,人家宁国公单方面要立自己为帝有什么办法,这样都要大义灭亲翻脸不认人,那下次干脆大家都造反好了,拥立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为帝,都不用自己出手,皇帝就会派人除了,多省事! 三公主对皇帝生气这一点,大家还是挺能理解的,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毕竟是亲兄妹,虽说皇家无亲情,但三公主之前还帮着皇帝除了宋国公府呢,何况人家也就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子,至于这么狠绝嘛! 不过三公主后面那个奇怪的想法,呵呵,造反又不是过家家,大家都是把所有身家性命都押上面的,哪里有三公主想得这么简单。 再说了,造反也得看实力啊,搞不好都不用皇帝出手,很快就被团灭了好不?对,团灭这词很形象! “那咱们来继续说说杀了宁国公之后怎么办吧!”三公主见大家一阵沉默,便以为这事就这么同意了,便思路大跨越地开始兴致高昂地说起了后续,俨然宁国公已是个死人:“这么大的功劳,小四,你应该可以申请调回京城了!” 这话提醒了谢宜江,对啊,如果能成功刺杀宁国公,那是不是意味着密旨的任务顺利完成、皇帝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不但奈何不了自己,明面上,这可是大功劳一件,怎么着也得有所赏赐吧?那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不要赏赐、只要求调回离京城近一点的地方、甚至肖想下回京呢? 许是被三公主的乐观劲儿感染,谢宜江觉得曾经不太指望能完成的事如今还挺有希望的,便点点头说了句:“那公主到时还得烦请您也帮在下说说话。” 这个自然没问题,三公主表示:“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就算为了陈婉清,本公主也肯定是乐意帮忙的,放心好了!” 然后在谢宜江等人众目睽睽之下,一边说还一边耍了个很是潇洒的挥剑姿势:“宁国公,你死定了!” 在大家还没想好要不要鼓掌夸奖之类时,三公主又迅速收了手一脸严肃地问了句:“对了,宁国公叫什么名字?” 要照谢宜江手下某个兄弟的建议,反正如今他们也知道了,这位三公主确实很平易近人,之前又跟他们一起打过那群喷屎的家伙,这宁国公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以“宁贼”来称呼他足以。 三公主摇摇头:“不行,我的名字里也有个宁字,不能这么叫。” 那倒也是,大家有点尴尬,好在清虚道长毕竟年纪在哪里,以前在京城也是出入富贵人家,这方面的某些讲究还是比较清楚的,见状打了个圆场:“宁国公姓梁,说起来,他既然拥立公主为帝,就应该避讳,如何能用公主同一字来自称什么‘宁王’,狼子野心真是昭然若揭,称一声‘梁贼’都是抬举了他!” 行吧,那就称他“梁贼”吧,三公主便又重新耍了个姿势:“梁贼,本公主来也!” 如果这时候季雨菲看到,定会笑翻在地,这跟“妖怪,俺老孙来也!”差不多啊。不过,彼时清虚道长也好,谢宜江也好,他手下的那帮兄弟们也好,竟然都觉得,嗯,梁贼确实要死定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见面 说干就干,大家先分头去了澡堂子好好清洗了下,反正此次皇帝给了刺杀小分队足够的活动经费,连带后来大家又从那几个大内高手的行李里搜出了一堆银票,于是众人都去买了新衣服,连带清虚道长也沾光,毕竟他那道袍确实也是穿得久了,可惜当地没有道袍卖,好在清虚道长也不是死板之人,先买了件常服穿着,回头等那道袍洗了晾干再换上就行。 之后三公主便又兴高采烈地带着他去酒楼好好吃了一顿,吃饱喝足焕然一新,三公主带着清虚道长和所谓的四个侍卫往城外出发了。 本来是打算先派人去联络宁国公的先头部队,不过后来大家一商量,又怕三公主因此被不怀好意的“梁贼”派人围剿来个瓮中捉鳖,于是决定还是不打招呼直接在大部队面前主动现身比较安全,反正宁国公既然说是拥立三公主为帝,那三公主在东北这边就是名义上的皇帝了。 至于有没有假的三公主,又有多少人见过假的三公主,大家商量后,觉得毕竟见过三公主的人不少,想必宁国公就算找了个假的,也不至于整天让她见人,一来女帝天颜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二来宁国公手里没有真的三公主,肯定更是找各种借口不让大家见女帝。 因此商量了一番后,大家决定让三公主大大方方地“出巡”那驻扎在城外的先锋营,反正宁国公如今还未到达此地,那先锋营的统领就算见过假的女帝,如今面对如假包换的三公主,起码明面上也得认了,这一点,三公主自己很快就想明白了,照她的话说便是:“是别人要冒充我,我怕啥?!” 不仅不怕,三公主自己还出了个主意,说如果那先锋营的统领认可了自己,那还可以考虑把这先头部队的领导权给抓在手里,毕竟是明面上的女帝嘛,这样那宁国公也能稍微投鼠忌器,不至于就当面敢对她怎么样了。 众人想了想,深入分析了下,觉得也不是不可行,于是三公主的出行就比较张扬威风了,一身簇新的男式骑服,一匹溜光水滑的大黑马,前后左右还跟了四个看着精神抖擞的侍卫,一路耀武扬威地吆喝着开道,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如假包换的那个造反女帝,也是让街上的人看呆了,一时议论纷纷,连带本来跟在三公主后面努力想要恢复之前仙风道骨样子的清虚道长,也收到了不少关(怀)注(疑)的目光。 可惜,还没等他享受多久呢,路边传来几声议(八)论(卦):“女帝后面跟着的那个老头应该是个太监吧?你看手里还拿了个佛尘。” 这话刺激得清虚道长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好在反应不差,一拉缰绳给稳住了,然后便刻意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算是含蓄地给那帮没眼色的路人提个醒:有见过太监长胡子的么? “哎呀,真可怜,还装模作样地贴了副假胡子装门面呢!”路人们更好奇了,毕竟以前大家都没见过宫里太监长什么样啊。 清虚道长:… 一行人在或好奇或怀疑的目光中出了城,直奔造反大军的先头部队营地。 果然,如大家之前所猜,三公主这位名义上的女帝,起码明面上还是让人不敢怠慢的,于是很快,等在营门前的三公主,看到前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来迎接了。 “可以啊,”三公主扭头跟一脸郁闷的清虚道长说话:“这是来迎接咱们的吧?也不知等下晚饭给咱们准备吃啥。” 晚饭?这会儿还有心思想晚饭?难道不应该是先想着接下来如何避免被对方怀疑乃至有可能的围剿么?四个侍卫表示三公主确实胆色过人,他们其实腿肚子都在打颤呢。 这时候,三公主日常一贯制的面瘫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毕竟,大家对皇家公主的想象是“贵气逼人”,三公主的架势还是挺符合他们想象的,加上端坐在那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大黑马上这么高高在上地往下看着,还真是挺有皇家气派的,于是前来迎接的那帮人就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也是让清虚道长和侍卫们都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三公主还挺唬人的,而对方竟然也没有生疑,看来是没见过假的三公主。 之后三公主便被大家前呼后拥地迎入了中军帐,只是鉴于都不熟悉,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很是尴尬,那为首的三十岁左右的一位将官,刚才自称是宁王麾下先锋官梁蒙驿的,挠了挠头想了想,便一脸恭敬地向清虚道长做了个暗示的眼色:“军中无侍女,有劳公公伺候好陛下。” 清虚道长:… 好在三公主实诚,面无表情地纠正那将官:“他不是公公,是道长,没事,我不用什么伺候,你们回头好好给我做顿晚饭就行,哦对了,你姓梁?你跟梁…王爷是啥关系?” 得知宁国公是此人堂叔,此次先锋官也是他家堂叔出于信任主动交代给他的,三公主便一挥手:“那你出去给朕展示下骑射功夫吧!” “朕”这个称呼,谢宜江都没想到,还是清虚道长事先叮嘱了好几次才让三公主记住的,好歹是女帝了,总不能再开口闭口“本公主”吧,那就要被人笑话了。 要说之前梁蒙驿心里还有一丝怀疑的话,这会儿已经基本没有了,无它,天下女子何其多,但有此等气魄之人并不多,麻溜自称“朕”的更是没有,据说那三公主,哦不,女帝,之前是先帝跟前的虎贲卫指挥使,又亲手斩杀了宋国公一门父子四人,自然是骑射功夫过人,果然,如今虽说是随性出巡,还是三句离不了老本行。 梁蒙驿便也来了兴致,经过跟三公主的请示,吩咐底下人,今晚推选先锋营中骑射过人的佼佼者们,明早当着女帝的面比赛,胜者便可组成一支护驾小分队。 本是东北边境普通将士,眼看竟然有这么个青云直上的大好机会,大家自然都很是跃跃欲试,又听那些见过女帝的人说,这位传闻中的女帝是个娇艳如花的小姑娘,更是来了劲,那什么,万一,万一给女帝看中了呢? 第六百七十三章 名不虚传 等到第二天正式比试,这帮跃跃欲试的人,便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无它,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就(让)别(人)自(自)不(惭)量(形)力(秽)了(啊)! 连带梁蒙驿本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陛下这么个看似娇滴滴的弱质女流,竟然骑射样样在行,看来国公爷真是…跟(选)对(错)了人啊! 原先的孝献太子妃是梁蒙驿的堂妹,当初听闻太子一家死讯时,整个梁氏家族都是无法接受,一致认为是当今皇帝陈长安下的黑手,一时间,大家都义愤填膺,这事明摆着的,对宁国公府是莫大的侮辱啊,且本来是未来的天子岳家,如今却依旧只是个奉旨驻守边境、无诏不得进京的国公府,差别太大了! 年轻一辈的,便嚷嚷着要去京城皇帝跟前评评理,好在紧要关头还是国公爷忍着悲痛出来制止了大家,并冷静地给大家分析了形势,说皇帝生病,京城里应该是三皇子连同宋国公等人控制了局面,如果贸然行事对己不利。 之后果然,皇帝驾崩、三皇子迅速登基上位,虽然大家依旧觉得愤懑,但也暗自庆幸听了国公爷的话,不至于千里送人头。 之后是国丧,这时候,无论做什么在道义上都是错的,唯有暗自存蓄力量徐徐图之,本来梁家压根儿没啥不轨心思,梁家嫡女是大皇子妃,生了皇长孙,婆婆是徐贵妃,宫中多年没有皇后,算她最为尊贵,只要大皇子不出什么差错,曾被委任留守监国的他本是储君最有可能的人选,是以这些年国公爷都是约束自家子弟,力求给皇帝留下个安安分分做未来天子得力岳家的形象。 之后果然,大皇子被立了太子,东北道一片欢腾与有荣焉,结果没高兴多久,竟然传来了太子一家被灭门的噩耗,国公爷听了当场吐血不说,梁家众子弟也是嚷嚷着要有所表示。 是以新皇登基后的日子,宁国公府一直在做准备,连带京中数次因为丧事而传召,虽然也有子弟觉得可以趁机去京城搅乱一池水,但也还是被国公爷给训斥了,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最应蛰伏保存实力等待最佳时机。 好在天高皇帝远,每次找了借口不去,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帝也无可奈何,就这么耗了大半年,国公爷派人打探,得知三公主竟然莫名出走了。 要知道,根据国公爷在太子一家出事之后派人在京城打听来的消息,这三公主可不是寻常的公主,人家之前是先帝跟前最为心腹的虎贲卫指挥使,新皇登基后虽然卸了差使,却也还是凭一己之力灭了西南道的宋国公府满门,许是从那个时候起,国公爷就对这位三公主生了兴趣,有心收为己用来对付新皇。 之后又耐心等了数月,得知三公主并没有回京,且音信皆无,国公爷便怀疑,这位公主多半是被新皇猜忌,要么是回不去了,要么更大胆一点猜测,也许早就被新皇铲除了,功高震主嘛。 于是眼看天气日渐寒冷,这对善于在严冬作战的东北道将士来说是难得的时机,在经过了反复思量后,国公爷决心已定,立了反旗,说是陈长安德不配位,拥立先帝嫡出血脉三公主为女帝。 当时梁蒙驿在场,国公爷是这么跟大家解释的:“虽说孝献太子一家死因蹊跷,宋延泰父子定有份参与,可惜陈长安早已让三公主灭了他们一家,咱们以此质疑,无凭无据不说,总是失了人臣本分,但拥立三公主为帝,一来她是陈家血脉,哪怕是个公主,但她有本事,背后也有支持,比如那康王府和老谢家,先帝不少旧臣也都很是欣赏她,据说跟黄平交情就很是不错。” “二来,宋延泰父子是她所杀,那么当日孝献太子一家之事,兴许这位三公主也有所了解,又或者,陈长安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为她所知,要不然,不至于要选在先帝安葬之前出逃,定是当时已到了危急关头。” “说起来,这位刚及笄的三公主,确实是个人物,竟然能在风雪之夜果断出逃,想必也是早就有所防备,鸟尽弓藏的道理,小小年纪竟然就能如此预见,想来当初先帝在她身上也是花了很大心思。” “既然这样,这位生死不知的三公主,无论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咱们都要把她推到台前,借她的名头陪咱们演这一出大戏。事成,如果她要出来抢这个功劳,无非就是宫中多个傀儡,大不了回头让她生个梁家血脉的孩子接她的位;事败,那是天意,技不如人,但好歹能拉个陈家人陪葬,咱们不冤!” 国公爷当时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拥立三公主、讨伐陈长安之事,之后的起兵也挺顺利,反正东北道早就是梁家的天下,大军便一日日朝着京城进发了。 中间一直没什么事,大家受了国公爷的叮嘱,一开始还挺注意,结果随着时间过去,三公主依旧音信皆无,久而久之,都国公爷都开始怀疑,三公主搞不好确实已经被陈长安给灭了口。 结果眼看就要出东北道了,作为先锋官的梁蒙驿,今儿下午听到士兵来报,说三公主,哦不,如今该称陛下了,巡视到此,正在营门口等着。 梁蒙驿的心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应该说是好奇多于惊喜,毕竟如果是真的三公主现身,那么起码以后大军算是真的师出有名了,但作为一个注定是傀儡之人,女帝出不出现其实没什么分别,倒是因为是武将,梁蒙驿对这位三公主传说中能狠到一次性杀了宋国公和驸马、之后又一次性杀了另外两位宋公子的本事,还是挺好奇的,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挺想那么验证一下的。 结果也不知三公主这人确实挺有城府,知道自己这边将信将疑,还是有心想要震慑一下己方先斩后奏立她为帝这个把人架火上烤的行为,竟然一上来就说要比试骑射功夫。 当然,既然这话是三公主自己放出来的,梁蒙驿便也顺水推舟,干脆让将士们都来个大比武,结果,大家便被这位彪悍的女帝给深深震撼到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宁国公 那天早上的气温有点低,不过出了太阳,风也没怎么刮,算是还挺适合比试,加上一帮年轻将士都摩拳擦掌,气氛很是热烈。 本来身份贵重的女帝陛下是要最后压轴出场的,但在她出场之前,这先锋营里还是颇为出了几个人才的,于是手痒的三公主,女帝陛下,就不顾梁蒙驿等人的劝阻,提前下场了。 这一下场,登时满座皆惊,大家都被陛下骑着她的大黑马还能百步穿杨的一手俊功夫给深深震撼到了,合着这才是自家宁王爷要拥立她为帝的原因吧?反正咱也没见过啥大人物,但所有见到的大人物当中,女帝陛下应该是独一份的吧? 于是乎,让梁蒙驿始料未及的,这趟比武,就这么着,三公主以一手过人的骑射功夫,当然,还外加一个花样年华小姑娘的美貌,轻易笼络了先锋营将士的心,甚而至于,因为众口相传带来的夸大性,那些没能参加当时比试的人,更是产生了各种崇拜之心,也是让宁国公只好快马加鞭地赶来试图“阻止”。 三公主这边带去的五个人眼见如此,自然是高兴的,包括第一次看到三公主展露才艺的清虚道长,连带着的,后面便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她走了下去,再也没提回京城乾元观的事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三公主就大咧咧地在先锋营里住了下来,端茶递水送饭的人都恭恭敬敬,引以为荣。 这么等了两天,清虚道长发现中军帐外头的士兵们多了一些,估摸着那梁蒙驿应该已经派人通知宁国公了,果然,之后梁蒙驿拿了封信进来,说宁王爷担心陛下在前线安危,已日夜兼程赶来。 “没事,我等他便是。”三公主嘴一咧,这几日呆在中军帐挺舒服,昨晚还让人点了一次杀猪菜,一分钱都不用掏不说,味道还比之前那家酒楼的好,所以再等两天也没关系,不急。 再说了,这几天三公主也没闲着,白天在先锋营里四处“巡视”,逢人就话家常、切磋功夫,你让她再多待十天半个月都可以。 只不过梁蒙驿是真着急了,再这么下去,整个先锋营的将士都要誓死效忠这位本来只想拿来当个幌子的女帝了,当然,其实连他自己也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先帝嫡出三公主,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如能真心归自家国公爷所用,先不去管往后之事,单从行军打仗来说,应该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就这么着,在两边或重或轻的期盼中,三公主进了先锋营的第五天下午,收到堂侄信后日夜兼程的宁国公赶到了。 彼时三公主正在中军帐里跟梁蒙驿就着作战图了解东北道的情况呢,这是她来了之后每天都会做的事,梁蒙驿不好推却,只好硬着头皮跟她东拉西扯,听到外头士兵通报,顿感解脱,立马让人出去迎接。 之后的情形,据冷眼旁观的清虚道长后来跟谢宜江描述,这位宁国公竟然还真的做戏做全套,先是恭敬地候在外面等着通报,之后进了帐,也是恭恭敬敬目不斜视地以君臣之礼跟三公主相见。 当然,清虚道长没说的是,宁国公说完事情退出之前,竟然也跟梁蒙驿一样,交代他这位“公公”要好好照顾陛下,也是把他郁闷到不行。 却说两下见了礼,反正三公主在她父皇跟前待了这么久,礼节上其实很熟悉,这也看得宁国公暗自点头,对三公主的身份再无怀疑。 既然身份确定,宁国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之前形势所迫,臣心恸孝献太子一家惨死,冤屈无从申诉,但又牢记着君臣之道,思来想去,唯有拥立三公主为帝,主持公道,以正朝廷!” “三公主既能来此,想必也是认同臣之所请,在此多谢公主,臣先斩后奏之罪,等他日先太子一家冤屈昭雪,定当一并跟您领了,绝无二话!” “自今日起,公主便是女帝,臣等誓死跟随,唯望早日抵京师,昭雪沉冤、重立纲常,以服天下!” 一边说,一边就流出泪来,以头磕地,一副极为动情的样子,连带旁边的梁蒙驿也在他后面流泪下跪磕头。 宁国公在这么说的时候,三公主和清虚道长一样,也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 这位宁国公看着五十多岁,皮肤是黑黄色,个子中等,人微胖,抬头时可看到,那位先太子妃的长相不太随她这位父亲,这位宁国公的长相看着很是普通,眉毛不算浓,眼睛也不大,可能是因为长途赶来的缘故,声音也听着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 等到后来起身,三公主更是惊讶地看到,这位宁国公还腆了个肚子,好在她的脸上向来没有表情,倒也没让人看出什么情绪来。 之后免了礼,宁国公便坐下了,然后看似犹豫地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臣听闻,陛下于去年底已然离开京师,不知后来这些时日过得如何?又因何到此?” 这话问的,清虚道长在旁边不禁甩了下佛尘,还真是不要脸,你都立了人家为帝了,还问因何到此?难不成就一直被你这么打幌子下去么? 不过你还真问对人了,反正我们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会儿,清虚道长自己都没察觉,他竟然用了“我们”这个词。 宁国公看了他一眼,起身朝三公主行了一礼:“陛下恕罪,臣失礼了!” 话虽这么说,腰也弯了一弯,但随后就挺直了背,朝着三公主目光炯炯地接着说了句:“还请陛下明示!”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女帝其实就是个幌子啊,给你脸就是抬举你了,清虚道长心中慨叹一声。 “没事!”三公主很是痛快地开了口:“不过我先问你一下,这女帝跟皇帝是一个意思吧?” 这话问得宁国公一愣,之后看了下旁边看着也不太像个太监样、抬着脸同样等着他回答的清虚道长,沉吟了下,行礼答了句:“自然是一样的意思。” “那就好!”三公主手一挥:“既然如此,也别加个女字了,都是皇帝,还分什么男女,男的当皇帝,女的也一样当皇帝!” 在宁国公还在愣神琢磨三公主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三公主嘴一咧:“从今天起,本公主就是皇帝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梁王 清虚道长见宁国公松了一口气,正觉得好笑,三公主却又说了一句:“哦对了,还有,既然朕现在是皇帝了,那有些事情还是要按照皇帝的规矩来的。” 听到这个“朕”字,清虚道长很是敏锐地看到,宁国公的眼角都抖了一下,心中顿时一乐:造反不易啊,千想万想的东西,人家一个小姑娘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拿在了手里,呵呵,饶是定力够,这会儿听了也觉得刺激啊。 不过宁国公的控制能力还是不错的,眼角抖了一下后便肃容行了礼:“还请陛下明示!” 三公主便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地说了句很是“为难人”的话:“就是你这宁王爷的‘宁’字,还是得改了。” 见宁国公震惊地抬头,三公主还自以为很是恳切地对他解释:“这事你可能不清楚,宋国公宋延泰你知道吧?他家以前不是叫安国公府么,但我皇兄名字叫陈长安,里面也有个‘安’字,后来他登基为皇,按规矩就得避讳,所以后来安国公府就改叫了宋国公府,宋延泰就成了宋国公,这事我问过,据说宋国公的称谓比安国公要体面,是皇家给的恩典,你看护国公府就没叫谢国公府吧?卫国公府倒是姓卫,不过我问过我父皇,那也只是凑巧,而且卫国公府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所以我都想好了,嗯,是朕都想好了,你也得避朕名字的讳啊,宁国公府也就算了,那是以前先帝时封的,但现在叫宁王是不行的,要不以后你就叫梁王吧,宁国公府以后就是梁王府了,怎么样?好听好记!” 自说自话一般说完,事后三公主还挺得意地跟季雨菲解释:“其实我是因为不知道那梁王叫什么名字,不过你不是说了,除了小孩子,最好不要直接问人家叫什么名字么,那我以后叫他梁王就行了,对了,梁王到底叫什么名字?” 躲避杀死大内高手那一段黄暴描述的谢宜江刚好这时候慢悠悠踱回来,听了不禁咳嗽一声提醒两人:“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吧?” 反正只要说到吃饭,天大的事,三公主都会及时住嘴的。 却说当时听到这番话的宁国公,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呼来喝去一般,心里也是有点不是滋味,但又反驳不得,确实,哪朝哪代哪个臣子都得避皇帝讳啊,当下沉默半响,只得起身下跪行礼谢罪:“是臣之前思虑不周,等下即刻以陛下名义发布诏书更正,多谢陛下恩赐!” 宁国公这话说出来时其实没怎么经过考虑,毕竟之前的皇帝诏书都是他自己一手包办,也是习惯成自然了,可惜这一次真的三公主在他跟前,一听这话,眉毛一扬:“哦,还要发布诏书啊?那不是还得有皇帝印玺?你们有准备吗?” 饶是宁国公人老脸皮厚,终是一辈子人臣当惯了,听了这话也是控制不住地老脸一红,旁边的梁蒙驿更是尴尬地直接低下了头,好在三公主的语气也不是那般讽刺,缓了一缓,宁国公没有正面回答,只低头恭敬作答:“臣这就去准备,回头派人送来请陛下过目。” 意思是有的喽?清虚道长心里冷笑一声,佛尘一甩,看向三公主,希望她再多说两句刺激刺激这不要脸的狗屁梁王。 三公主也没辜负清虚道长的这等期望,一脸期待地对着宁国公说了句:“好啊,那就麻烦梁王,回头拿来给朕看看。” 眼看宁国公和梁蒙驿退了下去,被称作公公的清虚道长也是憋了一肚子气,便撺掇三公主:“回头您可得把那帝玺给收了,要不然还不知他们拿着它乱盖什么诏书呢,那可都是借着您的名义!” 这一点,三公主表示自己心里有数:“放心,印玺得小心保管,这话父皇早就叮嘱过我很多次了!” 这话,清虚道长听着,好像觉得哪里有问题,公主有印玺吗?按说不需要啊,再说了,就算有,公主的印玺应该也不怎么值钱吧?还有啊,先帝还操心女儿这种事情? 是了,三公主有时候大大咧咧的,先帝生前对这女儿青眼有加,自是连细枝末节都关心,这事随它去吧,清虚道长晃一晃头,把这念头给抛到了脑后。 那印玺想必宁国公是随身携带,果然,晚饭之前就连同拟好的诏书给呈了上来,呈上来时宁国公看着虽然脸色精神都比下午时要好,但也难得地看出了一丝羞窘,清虚道长估摸着,这印玺虽然他也不是随便拿块石头刻出来的,但总归不能跟真的帝玺相比。 果然,三公主拿过来看了看,便摇摇头说道:“尺寸不对,手感也不对,还有…”本来还要说下去,被清虚道长轻咳了一声给打断了,便只继续说了句:“没事,先用着吧。” 宁国公如遇大赦,便赶紧在清虚道长着急想制止的目光里双手接了过去。 “其实那印玺质感真的很差,不过么,我当时想着,反正也就这么一回,回头宁国公被灭了,谁还管它,就没再说下去了!”三公主后来是这么跟季雨菲解释的。 但不管印玺质感如何差,从那天起,三公主就在东北道诸人面前开始自称“朕”,诏书也发了,宁国公便从宁王变成了梁王,也算引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此是后话。 却说拿回印玺的宁国公,想必是回过神来了,又想起了之前三公主避而不答的那个“因何到此”的问题,“顺便”又提了一提。 这次三公主也没有回避,反正事先都准备好了,只说让宁国公派人前往那农家小院一看便知。 宁国公一听,当下就吩咐梁蒙驿,明儿一早派人跟着三公主的侍卫前往城中,找那处农家小院。 又细细问起具体情况,三公主便按之前大家商量好的思路给宁国公解释:“本来我也不想怎么着的,闲云野鹤多自在啊,那几个驸马人选我又看不上,可惜皇兄很是生气,一直不让我回去,说我不忠不孝,这也就算了,谁知也不知听了哪个黑心肠的话,这次竟然还派了大内高手来要杀我灭口!” “好在本公主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之前买了几包泻药防身,便刚好派上了用场,那帮大内高手自恃人多,见我说那杀猪菜好吃,话说你们这儿的杀猪菜确实好吃,便不加提防,等到他们夜里发作,我便跟侍卫们一起来了个突袭,可惜大内高手也不是浪得虚名,还是让他们跑了好几个!” 第六百七十六章 如花美眷 三公主说得轻巧,梁蒙驿却听得目瞪口呆,连带宁国公也是一脸不知该如何表达的神情,看得清虚道长内心暗笑,偏偏三公主又想起了那几个可怜的大内高手一边拉肚子一边跟他们对打的狼狈样子,还兴奋地跟他们讲了一遍,各种精彩的细节,描述得非常到位。 听得清虚道长眼望账顶努力憋住笑,不想去看那梁家叔侄恨不得拿袖子掩鼻的表情。 想必宁国公是死也想不到,自己拥立的这位女帝,竟然是如此出乎意料吧?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梁蒙驿亲自带人找到那农家小院,掩着鼻子看到那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衣服上的痕迹,令人就地掩埋了之后回来如实禀报了宁国公。 证据确凿,宁国公便觉得三公主之前那话应该还挺发自内心的:“所以既然皇兄不仁,那我就不义,他要杀我,那我就气死他,不就是皇帝嘛,谁还不能当呢?” 连带的,对三公主的态度便也没有之前那么恭敬了,说白了,这就是一位落难的公主,落难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也幸亏自己这边给了她一个好去处,要不然陈长安一次追杀不成,定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三公主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侍卫,躲得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梁蒙驿倒是挺敬佩三公主,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五个大内高手呢,据说还跑了好几个,那位公公看着是个不会武功的,那也就是四个侍卫加上三公主本人,差不多要以一敌二,三公主有勇有谋啊,佩服! 当然,再有勇有谋,可惜,三公主注定只能是个国公爷手里的傀儡,所以暗自叹息几声后,梁蒙驿对这位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天潢贵胄也就该怎样就怎样了,反正很快他的先锋营就要开拔,前方斥候来报,朝廷那边已经派了兵部侍郎汪浩打头阵,不可小觑。 这位汪浩,说起来跟梁家也算半个亲戚,无它,汪浩的侄女便是先孝献太子的侧妃,还生了一个女儿,可惜那母女俩如今也不知被安置在何处,汪浩虽则明面上没受什么影响,但皇帝让他来打头阵,显然是不怀好意,按照自家国公爷的想法,也许可以事先派人去跟他接触接触,看能不能争取个阵前倒戈。 至于三公主,既然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了,自然不会再随军同行,按国公爷的建议,得跟着他一道回后方主城,这一点,三公主也同意了,只问了一个问题:“梁王,主城那边有啥好吃的么?” 这几天相处下来,梁家叔侄已经对三公主的脾性有了大致的了解,看来这大半年在外闲云野鹤的生活是不好过啊,害得三公主三句不离吃的,吃的里面又三句不离杀猪菜,再怎么洒脱,总是个锦绣富贵堆里养大的金枝玉叶,苦日子过不长,想来这也是她如今肯低头入伙的很大一个原因。 不过因为落难而变得如此平民化的三公主,倒也省得精心伺候了,宁国公如今已经放下了一大半心,反正三公主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之后还不是任他摆布。 虽然看着性子有点左,不过毕竟是皇室嫡脉,又是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样貌,还有一身好功夫,夜深人静时,宁国公便开始肖想,也许,自己还能聊发下少年狂,回头跟老妻商量下,他日事成,来个东宫西宫? 毕竟现在明面上这位三公主是皇帝嘛,那家中老妻充其量也就是个梁王妃,哪比得上当皇贵妃什么的气派?大不了自己再允诺立两人的长子、如今的世子梁诫为太子,以及百年之后追封她为皇后,多年夫妻,如此荣耀,想必她会想通的。 这么想着,宁国公顿觉眼前铺了一条金光大道,虽然长了点儿,但另一端的尽头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座,宝座旁边还有个如花美眷,虽然女儿一家因此而死,不过,就当是为了那宝座所付出的必要代价吧,值得! 心思一旦产生,便开始遏制不住,连带的,白日里见了三公主,宁国公的态度也变了,从之前的怠慢开始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看在清虚道长眼里,也是有点不解,这宁国公,如今对三公主一副嘘寒问暖的关心样子,难不成以为她很容易摆布、有心笼络了做个死心塌地替他卖命的傀儡? 之后很快,先锋营开拔,宁国公便请三公主跟他一道回东北道主城,清虚道长惦记着自己那身当时晾在农家小院里的旧道袍,刚好又要跟谢宜江联络商量后续,便当着宁国公的面跟三公主请示要回去一趟,说自己还有件衣服,当时因为被大内高手给玷污了,洗了洗随手晾在那儿,舍不得丢弃,想要去取了来。 三公主一听,也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意,立马表示也要跟着去一趟,理由是:“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吃那酒楼的杀猪菜?不行,走之前我也还想再去吃一次,这几天有点想了。” 老实说,宁国公好歹也是东北道的土著,这杀猪菜如何美味,他还真不知道,甚而至于,在三公主强烈推荐之前,他压根儿都不知道有这么一道东北名菜,因此听了这主仆俩人的对话,顿时也来了兴致,说要跟着三公主一道去品尝品尝,当然,顺便也跟三公主多相处相处,交流交流感情。 清虚道长一听有点犹豫,三公主却不以为意,还咧了咧嘴吩咐宁国公:“那就麻烦王爷,还请提前一天派个人去那酒楼招呼一声,有些材料他们得提前准备。” 这事,清虚道长不知情,其实是谢宜江跟她私下商量好的,那农家小院因为之前大内高手们出了事,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去的,其余的地方,一时间也很难固定,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那吃杀猪菜的酒楼比较确定,毕竟大家都去吃过,于是两人就约定,如果宁国公能来此地,就要设法把他引到那酒楼,趁机下手。 怎么个下手法,一开始两人打算参考大内高手们的遭遇,在菜里直接下药,不过这个主意很快就被谢宜江给否了,毕竟,如此非常时候,入口的东西,宁国公肯定会派人提前监督、慎之又慎的,再说了,倒是三公主万一要跟宁国公一起吃,杀敌一千还自损八百。 “那就只能直接干了!”三公主觉得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681章 杀猪(上) 对此,谢宜江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么条路了,罢了,反正自己当初接的任务就是刺杀,如今也无非是回到这条原路上来了而已。 当然,既然是刺杀,就要来个出其不意。宁国公就算跟着三公主来酒楼,该有的警备肯定也是一样不会少的,强攻不可取,自己身边也就三人,那就只能智取。 想了想,谢宜江想出了个笨办法:“要么这样,我和其他几个兄弟看能不能去酒楼当个跑堂上菜的伙计,你们一走我们就去。城外驻扎军队,城内人心惶惶,跑路的不少,兴许他们缺人也不一定,就算不缺人,花点银子,找点理由,替他个几天,应该可行。” 又叮嘱三公主:“到时你见机行事,最好是找个由头支开梁贼身边的人,说要单独跟他说话什么的,这样更方便得手。” 话虽这么说,其实谢宜江心里也没什么底,不过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之后三公主便带人去了城外的先锋营,谢宜江则开始想办法去那酒楼当伙计… 这些天两边其实都没有什么联络,毕竟后来宁国公到了先锋营,对中军帐可说是重兵把守,美其名曰保护陛下安全,清虚道长一个“公公”单独回城显得可疑不说,一个不慎还容易暴露目标,所以这些天两人绞尽脑汁想理由,想来想去,也只有清虚道长那道袍算是个合理借口,当然,这个想法是清虚道长本人提出的,作为一个被人开口闭口喊“公公”的人,他也是自认忍耐到了极限。 所以两人一唱一和的,也是算准了宁国公会跟着到酒楼,无它,三公主离开中军帐都有人跟着,这一下回到城里,大老远的,宁国公肯定不放心。如今先锋营已经开拔,那只能宁国公亲自陪同了。 可惜,虽然争取到了这么个机会,也争取了一天时间说要提前通知酒楼,但两边的信息是单向性的,也不知谢宜江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所以说白了还是两眼一抹黑。 也因此,三公主心里怎么想的,清虚道长不得而知,但他上马出发跟着去酒楼时,腿肚子其实是软的,差点上不去,好在他一个年老的“公公”,如此表现倒也没受到什么怀疑,还有旁边的侍卫主动上前扶了他一把。 之后一行人到了城内酒楼,果然,既然是东北道的地头蛇,宁国公出行摆出了十足的架势,又因为如今是跟真正的三公主一起,更是想借此让这位女帝在世人面前隆重亮个相,也好让大家知道,自己如今是名正言顺的梁王爷。 鉴于此,这整座酒楼都已经提前被宁国公给包了下来,别说跑堂的伙计了,就连掌柜的都只能在门口下跪迎接,三米之内根本没有任何外人能接近三公主。 宁国公还很“贴心”地告诉她,说昨儿的食材采购也是他派人全程监督的,今儿上菜,从厨房清洗食材开始,一步不落,也是全程有人严密照看,除了做菜只能靠酒楼厨师,其余全都由自己人代劳:“陛下放心,入口之物定要慎重,陛下万金之体,万不可出一丝差错!” 这话听得三公主和清虚道长对看一眼,看来谢宜江等人是彻底没戏了,如今跑堂上菜的是宁国公带来的侍卫们。 也罢,三公主是个想得开的,硬拼也要看实力,太悬殊就不好了,那叫无谓的牺牲,便朝清虚道长丢一个眼色:“朕要去趟官房。” 也幸亏三公主是突然出现在先锋营,宁国公又是快马加鞭赶来此地,所以如今这位女帝身边别说宫女了,连丫鬟都没有半个,清虚道长便只能委委屈屈地默认了公公的活儿,现在三公主说要去上官房,少不得,他得陪着一直到官房门口。 好在有刚才两人对看那一眼的默契,如今三公主要他伺候,这次清虚道长倒是心甘情愿,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官房去,后面跟着三公主的四个侍卫,架势十足。 但官房外竟然也站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兵,行礼后说请陛下放心使用,言下之意他们会保证安全的,得,没戏了,连跟清虚道长低声说句话估计都会被听到。 两人便无可奈何地上了官房回来,一路上三公主便做了个决定,打算按之前商量的,伺机把人支开,再单独解决宁国公,反正如今整座酒楼都是空房间。 只是,得想个合理的借口啊! 换句话说,什么事是需要两个人单独讲而宁国公又感兴趣的呢? 跟之前父皇临死前一样,说自己是末世灭丧尸的人类?说京城里还有个好地方穿过来的小雨同学? 宁国公现在又没得绝症,不一定感兴趣啊,而且万一他不相信呢? 那…要么就只能试试太子一家三口集体死亡的事了,虽然这事搞不好宁国公已经知道得比较清楚了,但,总不能跟他说二公主是怎么死的吧? 没办法,只能试一试了,不行再想别的招。 主意打定,回到雅座,三公主就直接无缝切入太子一家的事:“刚才上官房,忽然想起来,还没跟你说你女儿一家怎么死的吧?” 这话说得后面跟进来的清虚道长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到放在门边不远处的炭盆上,幸亏前头三公主反应够快,转身一把把他给拉住了。 坐在窗边的宁国公听了这话,脸上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上个官房忽然就想到了自家女儿的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再说了,本来高高兴兴出来吃什么杀猪菜,怎么就突然说到了这件令人伤心的事? 当然,这事宁国公确实想要知道些具体细节,这样下次对付陈长安时也更有理有据,虽说如今陈长安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那会儿,他可只是个普通的三皇子,兄弟阋墙不说,女婿毕竟是储君,他这是以下犯上,弑君之罪可大了去了,加上又是三公主这亲妹妹出来指证,就算一时扳不倒陈长安,哼,天子德行有亏,武将们不好说,有洁癖的清流们想必支持力度就会变了。 所以待到三公主重新在对面落座,宁国公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和心情,做出一副极为伤心的样子:“不错,陛下,这件事一直是梗在臣心头的一根刺,一日不找出真凶,为太子一家平反,臣就一日不得—” “安宁”两字还没说出来,三公主忽然起身指着窗外不远处说了句:“哎,那边有个卖冰糖葫芦的!” 第682章 杀猪(中) 宁国公此次的架势确实挺足,连带酒楼外面都站满了士兵,于是那些街头兜售的小摊小贩们,也只能在马路对面好奇地观望着。 不过一来两人坐的是窗边位置,二来三公主本就想着要找下谢宜江他们,之前还没注意,刚好这会儿上完官房进来,便往窗外马路上看了下,这一看,就看到了对面楼下眼巴巴看着这边的谢宜江他们。 不得不说,谢宜江对三公主还是挺了解的,为了吸引她的注意,竟然让手下扛了个冰糖葫芦架子,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本就引人注目,那手下也卖力地吆喝,力求引起对面楼上三公主的注意,好在努力没有白费,一圈吆喝下来,终于被三公主看到了。 冰糖葫芦能把个堂堂皇家公主给好奇成那样,要搁以前,宁国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如今这位皇家公主号称好吃得不得了的杀猪菜,自己听都没听过,宁国公便觉得,可能这位三公主在外头苦日子过太久了,再者,这种民间小吃想必以前在宫里也没吃到过,凡事不就图个新鲜嘛,当下听了三公主这打岔的话,也不恼,小姑娘不都这么咋咋呼呼的嘛,也挺可爱,便微微一笑:“陛下想吃,臣这就派人去买几串来。” 说完就要吩咐外头的侍卫下楼去买。 三公主自然不能让宁国公的人去,赶紧吩咐清虚道长:“还是你去吧,好好挑挑,要果子大一点的!” 清虚道长这会儿刚从炭火盆里稳住心神,也没看到楼下谢宜江他们,一听三公主吩咐,还挺无奈,合着自己真成了个供人使唤的公公了,脸上便显露了几分。 宁国公本就不放心让这位公公一个人去,见状便说再派个侍卫一道跟着,三公主也同意,只叮嘱清虚道长:“好好挑,多买几串!” 还用你这吃货说!清虚道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着侍卫下楼去了。 “唉,真是没有默契!”事后三公主跟季雨菲吐槽:“我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好好挑’,道长愣是没听出来,直到下楼过了马路看到站那儿的谢宜江,才总算反应过来。” “好在你家宜江准备充分,虽然有那侍卫看着,不过那侍卫也是没想到,这卖糖葫芦的是假扮的,还别说,据说他们都在那街边卖了好几天了,看着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哎对了,宜江,那位卖糖葫芦的兄弟后来上哪儿了?” 眼看又要跑题,季雨菲赶紧催她继续说:“别打岔,先说正事!” 好吧,这个老毛病被说过好多回了,三公主赶紧端正态度:“啊对,说回正事,然后道长便开始‘好好挑’糖葫芦了,那糖葫芦不是都用竹签给穿起来的么,你吃过吧?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啊,别掐我!那什么,你家宜江聪明,事先让人混了两只铁签进去,特意挑给了道长,那旁边等着的侍卫也没仔细看,说实话,这方面确实是京城里的侍卫们精细多了。之后大概挑了七八支糖葫芦吧,让道长给端上来了。” 说到这里,三公主又开始得意地显摆自己:“其实糖葫芦串有蹊跷,这事我早就猜出来了,肯定的啊,要不然在街边卖什么糖葫芦啊,不过么,嘿嘿,那宁国公跟我想得不一样,竟然怀疑糖葫芦里面有问题,还让道长先尝了一支,把我给馋得。” “道长这会儿装得还挺像个怕死的,嘴里吃着,手却捂着肚子,呵呵,就因为他这动作,倒是成功转移了宁国公的注意,连带又让外头的侍卫也吃了一串,就这么着,眼看杀猪菜都上来了,好嘛,道长又被吩咐尝了菜,就这还不算,宁国公非得让他站门口炭火盆那儿待着,看他会不会发作,哈哈,道长估计当时都快气死了!” “我可不管,上了杀猪菜后就开始吃糖葫芦,宁国公却很是谨慎,碰都不碰糖葫芦,杀猪菜也就吃了两口,估计是被之前我说的大内高手们的惨痛教训给吓怕了,怕自己也当众喷屎,哈哈!” 这话说得季雨菲又打算掐她,三公主赶紧侧身一躲:“啊,不说了!反正那些糖葫芦后来都被我吃完了,不能浪费啊,然后杀猪菜不是挺大盆的么,那几支签子被我吃完后就放在桌边,宁国公一来看不到,二来也没注意,他想问我太子一家的事呢。” “道长这会儿也被他支出去了,反正肚子没痛,我就让他再去街上看看有啥好吃的,道长怕死,而且他也不会功夫,回头打起来,没得还成了个累赘。等他一走,我就放心了,干掉宁国公我就直接跳窗,这事我都想好了,宜江这主意真心不错!” “我就一边吃一边给宁国公说太子一家的事,重点往宋延泰他们家说,反正这事不是官方已经有了定论了嘛,不过说来说去,可能是宁国公早就知道这些事了,有点心不在焉,转头问起了我招驸马的事。” “我就跟他实话实说,反正等会儿我就要下手了,便给他说了张天成,也给他说了当时陈长安让我挑的那几家,我心想,这宁国公别也想给我介绍什么人吧?就跟他直接说,说这些人也不是不好,主要是除了张天成,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这要招驸马,总得认识的吧?” “宁国公就点头,说确实得彼此熟悉,又说如今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地招驸马,我这不是成了皇帝嘛,那自然得找个实力相当、甚至能辅佐我的男人。我听着,他应该已经有了看中的,该不会是他儿子吧?便问他是不是心中有了人选。” “哎呀,你是没看到,那宁国公好歹比父皇年纪还要大呢,这会儿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是,以前听你说,媒婆不都是女的嘛,这宁国公想必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挺难为情的,支支吾吾的,愣是没说是谁,只问我,他这人我觉得怎么样,我说咱俩不是如今一个皇帝一个亲王么,挺好的啊。” “宁国公听了就很高兴,也开始拿起筷子吃东西了,我一看,那可不成,得赶紧多吃两口,总不能吃完这桌菜再下手,唉,可惜了!” 第683章 杀猪(下) 就这么着,两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吃起了热腾腾的杀猪菜。 许是得到了三公主的肯定性回应,宁国公心情不错,连带吃得也比较投入,还一直捧三公主的场夸她:“不错,陛下眼光独到,这家的杀猪菜味道确实甚好!” 而三公主呢,嘴一咧,跟季雨菲是这么描述的:“天牢里的犯人,行刑之前都会让吃顿饱饭,这宁国公,当时我看着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好在他也确实吃得不错!” 然后呢,热气腾腾之间,宁国公正吃得欢快呢,一边还暗搓搓地想着以后帝后的和谐美好生活,想着后世史书上对他这位中年才得志的传奇帝王的评价,正想入非非呢,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三公主忽然开口说了句:“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悄悄说一下。” 不及细想,眼看三公主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宁国公竟也真的就把头探了过去,然后说时迟那时快,三公主猛地起身,一手用力把宁国公还等着她说悄悄话的那张脸给按入了面前已经被吃掉大部分菜的热汤里,然后还没等回过神来的宁国公发力想抬头起身,脖子上一阵刺痛— 三公主另一只手上的铁签已经扎进了他的脖子。 为求一击而中,三公主也可说是用尽了全力,鲜血刹那间就从宁国公的脖子上狂喷了出来。 但三公主也没敢放松,依旧一手按着宁国公在汤盆里的头,另一只手又拿了支铁签用力扎了进去,于是就见宁国公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很快就不动了,只有汩汩的鲜血不断流出来。 这当中,一开始挣扎了两下的宁国公还是发出了一些动静的,可惜那会儿菜已经上齐了,侍卫们都站远了一些,这也是宁国公之前吩咐过的,想着要趁机问问三公主招“驸马”的意思,动静本就不大,传到外头也没人关注。 如果是梁蒙驿在场,兴许还会警觉一点,但这帮跟着宁国公过来的侍卫们,没有亲眼目睹过三公主的本事,无形中便还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公主嘛,金枝玉叶,娇生惯养,谁还能有真本事?不过是先帝惯着、别人捧着罢了,没看如今梁王爷也是,居然屈尊带着她来吃什么杀猪菜,还兴师动众的。 再者,来之前,梁王爷交代的最多的是对外防卫,即让他们多注意外头的动静,怕朝廷那边的人闻讯过来刺杀,这酒楼里里外外都已经是自己人了,大家便比较松懈,之前还看到那位近身伺候陛下的公公也被遣了出来,便觉得肯定是王爷要跟陛下商量要事。 正因如此,虽然听到房间里隐约几声动静,大家很识相地选择了不去打听,反正后来又安静了,直到楼下传来惊呼声和马蹄声,有侍卫本着对外防卫的警惕心,走到隔壁的房间开窗查看,刚好看到那位皇帝陛下骑着马扬长而去的背影。 顿时惊觉不好,转身就狂奔进房间,却只看到个脸朝下趴在汤盆里、满头满身都是血的宁国公,显然已是回天乏力。 随后跟进来的众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实在是,他们死也想不到,这位看似娇弱的公主陛下,竟然能有如此胆色和本事。 于是乱了一阵、待到拿了统一主意一窝蜂地从酒楼里涌出来,那街面上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分三公主的影子? “所以当时没人追上来?城门口也没人拦着?”季雨菲虽然知道后来的事,但也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后面有没有追上来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跑得快嘛,宜江他们骑的都是好马,道长之前就已经被宜江送走了,怕他拖累,让他在城门外等我们,所以等我们很快到城门口跟道长会合,后面的肯定追不上。” “我们去的是南下的那个城门,这时候肯定不能往北走,那可是宁国公的老巢,而且那会儿老百姓们南下逃难的挺多,所以进来的会有盘查,出去的都不怎么管,后来我还跟宜江说,这宁国公发狠要造反,但看这情形,也不是很有胜算啊!” “就以之前我从酒楼逃出来说好了,宁国公不是还挣扎了几下么,那会儿如果侍卫们进来,我不一定走得脱,我的意思是,起码宜江他们还得过来两边对打一番,但那样就很危险,毕竟宁国公带了不少人马,我们充其量也只有不到十个人。” “结果我在里面擦干净了脸上手上的血迹,衣服上的就不去管了,反正那天我有准备,穿了一身黑色的骑服,还朝宜江他们打了手势让他们慢慢靠过来。这么久的功夫,门外的侍卫们一点动静都没有,等我推开窗跳下,那楼下维持秩序的侍卫们还给愣住了,哦对了,本公主准头不错,跳到了一个侍卫的头上,顺便抢了他的刀把他给结果了。” “其余的几个侍卫,反应也不够灵敏,便被围过来的宜江他们给杀了,说起来,宜江带过去的几个人身手都不错,跟着我的那几个侍卫反应也快,已经把马儿们都给牵出来了,于是等上面的侍卫们发现,我们已经上马出发了,嘿嘿!” “城门口我们是不下马狂奔而过的,宜江还怕阻拦,装模作样地手里拿了陈长安给的密旨喊着‘紧急公务,行人闪避’,嘿,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于是宁国公就这么着,被本公主给灭了!”说完了,三公主叹了口气。 季雨菲没做声,她知道三公主叹气是什么意思,毕竟后面的情况也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当时狂奔了一阵子、确认后面再无追兵后,谢宜江原本紧张的心情终于变得前所未有的欢畅起来,谁能想到,来之前觉得一项也完不成的艰巨任务,如今竟然都顺利完成了! 眼看如今也过了十月了,等过了年,嘿嘿,那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娶清妹妹过门了! 而且照现在的情况,回去后皇帝怎么着都会给自己一点赏赐,到时自己就借此恳请调回离京城近一点的地方,虽然在西南道其实也不错,毕竟天高皇帝远,黄平对自己也不错,只是不能在祖母和父母面前尽孝,还得让清妹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还是厚着脸皮求下皇上吧… 啊,简直是秋风得意马蹄疾啊! 第684章 我是谁? 谢宜江想得挺美,连带三公主说要跟着他去西南道逛逛也没觉得不可以,反正那边都是熟人嘛。 而且这样对三公主也有利,毕竟皇帝本是想要杀了她的,如今跟着自己秘密回西南道,就说完成了刺杀宁国公的任务后就跟三公主分手了,让那几个大内高手护送回京,自己则依旧秘密回了西南道,对三公主之后的行踪不得而知。 这些话,谢宜江在中途就跟三公主商量好了,也特意叮嘱了那四位派回京城缴旨的侍卫,让他们照此回答,说本来一道走的,但三公主玩心重,又贪吃,中途跟他们分开了。 反正都是自己的铁杆兄弟,对孤身一人刺杀宁国公的三公主可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又一起刺杀了那几个大内高手,大家如今都在一条船上,谢宜江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 商量来商量去,谢宜江也好,三公主也好,连带跟着三公主的清虚道长也好,都觉得只能如此,走一步算一步。 三公主回京城是万万不行的,她一个已经被宁国公拥立为帝的人,就算是皇帝的亲妹子,回去也是很尴尬的,清虚道长的意思,还不如干脆就说三公主跟宁国公同归于尽好了,反正一来三公主自己也不太想回去,二来,清虚道长没说出口,没有哪位皇帝能容得下另一个皇帝的存在,就算是傀儡也不行,何况三公主本也不是个傀儡,那还不如一劳永逸直接说已经死了,从此隐姓埋名管自己逍遥过日子,这样一来,明面上没了对手,哪怕事后知道,想必皇帝看在太皇太后的份上也会放过这个妹妹的。 但三公主比较乐观,说万一哪天自己还想回京城见太皇太后、康王府郡主和她师父等人呢,干嘛把自己说死;而谢宜江则觉得,当时三公主跟一帮人绝尘而去,街面上很多人都看到了,说跟宁国公同归于尽,搞不好刚好被皇帝用来做文章,到时诬陷自己救三公主不力,趁机对护国公府发难。 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想来想去,大家便还是商定了原来的决定,就说三公主跟着大内高手们走了,至于后来下落不明啥的,皇帝心中有数,也许就默认为是三公主跟大内高手们同归于尽了。 如此,三公主也好,谢宜江也好,毕竟年轻,连带想得也乐观,路上还顺便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反正银票还有,结果等他们回到西南道,刚好黄平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京城邸报,一打开,顿时傻眼了— 三公主虽被叛乱的宁国公利用,拥立为帝对抗朝廷,但迷途知返、良心发现,最后与宁国公同归于尽,皇上为此不仅恢复了三公主之前宁国公主的封号,更是改为尊称镇国公主,只是鉴于尸首已被叛乱军带到不知何处,只能在皇陵里为她先立了个衣冠冢,就在先帝陵墓旁边,与杨皇后之墓也挺近,等他日找回尸首再隆重安葬。 这等转折,让黄平旁边坐着本来在欢快地吃着当地水果的三公主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吧,皇兄这是真要让我死啊?” 那还用说么,我就说嘛,皇帝哪能容得下另一个皇帝,之前大内高手们不就奔着你来么,清虚道长觉得自己的估算还挺准。 “那,那意思就是我以后再也不是公主了?”三公主还是觉得挺震惊,想了想,连手里的水果都放下了:“那,我以后是谁?” “以后你便是你自己!”眼看其余人都不说话沉默着,清虚道长接了一句:“虽然你以后不再是三公主,但你依旧是陈婉宁,先帝与杨皇后的嫡出血脉,这一点,只要你还活着,谁也抹杀不了!” 三公主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挺强,过了一会儿,便也就缓过来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回去,那其实跟死了也没啥区别,就是没法正大光明地回去看陈婉清和师父她们了,有点遗憾,不过也不要紧,大不了,宜江,你到时负责联络好了,回头找个山清水秀有好吃东西的地方见见面,也没什么影响!”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也都看出,三公主的情绪有点低落,也是,换谁,被自家兄长这么单方面地宣布死亡,都不会太痛快。 更何况,之前三公主还替皇帝出了不少力,结果居然换来这等待遇。 黄平便出了个主意:“要么公主去找袁鸣他们散散心吧,他们在那白鸥湖畔置了所宅子,出门便可划船喂鸟,风景也挺不错。”好歹都是京城来的熟人,再者,三公主既然官方已经宣布死亡,那她在自己这里进进出出,也怕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三公主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对呀,萧梦醒他们也在这里,不错,虽然自己是不可能划船的,但喂鸟?鸟是养着吃的吗?顿时就又兴致勃勃了:“行啊,回头你给我个地址,或者让人带我们去!” 这个“我们”,自然指的是她自己,以及旁边的清虚道长。 于是很快,一老一小就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着黄平的人走了。 剩下谢宜江,眼看他刚才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如今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黄平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声:“此事你已尽力而为,不用后悔。常言道,君心难测,任谁也想不到,皇上会对三公主忌惮至此,如今事已成定局,咱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后面该如何应对,想来,你家中的信也快到了,切勿着急!” 果然,之后谢家的信很快就到了,里面还难得地夹了一封季雨菲的信。 谢家的信里没说什么,只说虽是密旨,但皇帝也不能不认这份功,护国公府目前的危机可说是安然度过了,家中老小均安。 季雨菲的信里则包含了更多的信息,说听闻三公主噩耗,太皇太后便病倒了,自己虽然心中哀痛,但依旧强忍着心情每日进宫侍疾,有空还去三公主府里陪伴景姑姑。 末了,季雨菲在信尾竟然提到了张天成,说他听闻三公主已经去世,竟然就在大相国寺落发出家了,也是轰动京城的一件大事,据说皇帝震怒,他爹张皓然更是以死相逼,但张天成决心已定,如今是法号“净空”的一名年轻僧人,也是令人唏嘘,据说大相国寺的香火都因此旺了很多,毕竟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当初还得过皇帝跟前的彩头,如今大姑娘小媳妇都纷纷找借口去大相国寺上香… 第685章 用场 张天成这个人,谢宜江不算了解,不过他爹张皓然领教过,很是讨人厌,所以本来对他也没有什么感觉,但知道他如今竟然为了三公主落发出家,也是倍觉稀奇,毕竟在谢宜江眼里,三公主虽然跟自家清妹妹算是贴心姐妹,但跟自己,前有宋国公府、后有宁国公府两次经历,也可算是生死之交了,俨然就是个好兄弟,都不算个姑娘家。 所以张天成作为一个才子,居然喜欢三公主这一类型,眼光如此奇特,谢宜江不是很想得通,但不管怎样,如今他也知晓情滋味,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自己也求而不得、爱人还魂归不知何处,想起来,落发出家也是难免。 于是对这位张天成,谢宜江就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作为张家唯一嫡出,他这么一出家,香火可都断了,难怪皇帝震怒、张皓然要以死相逼。 不过么,大相国寺的香火竟然因此旺了,谢宜江苦笑一声,不再去想这事,只担心自家清妹妹,如今通信艰难,据说太皇太后都病倒了,可想而知三公主的死在京城已经板上钉钉了,既如此,跟三公主最亲的清妹妹,她是知道自己此次执行任务的,也不知她如今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这么一想,谢宜江心里顿时难受极了,知晓三公主死讯,对清妹妹已是一个重大打击,之前又知道是自己接了皇帝密旨,那岂不是说,是自己没能营救出三公主?那她该对自己是何等失望! 这么一想,谢宜江觉得一刻也不能等,简直想立马飞到自家清妹妹跟前,跟她细细解释,三公主其实在西南道快活着呢! 可是如今不但回不了京城,连带写信,其实也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皇帝既然一心要让三公主死,那对她的消息肯定是严防死守,自己写信告知事情,虽然能给清妹妹解惑,但一个不慎,搞不好也会把刚转危为安的护国公府给拖进去,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谢宜江心中纠结万分,连带手上的信也被他揉得不成样,这可是清妹妹写的,谢宜江心中疼惜,赶紧想把它放在桌上抹平。 这一抹,便注意到,每一页信纸底部,有个不知道什么的黑黑图案,之前还以为是信纸自带花纹没去注意,姑娘家不都喜欢带着花纹的信笺嘛,如今仔细一辨认,谢宜江猛地想起,之前清妹妹跟自己提过,她跟三公主还有长公主家的小县主三个人刻了三枚一模一样的印章,后来也拿给自己看了,当时自己还有点酸,这也是之后给清妹妹刻那枚“江水清清”印章的原因之一。 所以…谢宜江再次把每张信纸都检查了一遍,不错,每张信纸左下角,都是那枚印章的图案,错不了! 所以,这是清妹妹在跟自己隐晦地求证事情真相吧?! 谢宜江心中一阵狂喜,没错,清妹妹聪慧,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跟自己求证三公主是否还活着,这枚印章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如果三公主还在,那么— 事不宜迟,得赶紧去找三公主,问她那枚印章是否有贴身携带,没有也不要紧,到时找人照着信纸上的样子现刻一枚就行,反正让清妹妹看到图案就行,她就知道三公主并没有死! 这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暗号啊,狂喜的谢宜江当下就亲自骑马狂奔去了白鸥湖畔找三公主… 找到三公主时,那家伙正吃得满嘴流油呢,见了他,挥了挥手中一只看着像是鸡翅膀也像是鸟翅膀的炸块,说了句:“好吃!”又指了指旁边:“还有!” 旁边坐着清虚道长和袁伯,袁伯的那位侄儿萧梦醒正忙着为她在架子上烤,一阵阵的香气飘过来,还挺诱人的。 行吧,谢宜江迟疑一下,见一帮人都看着他一脸等下文的样子,虽然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气氛,也只得说了信中的大致情况。 这下三公主也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吃食,撇撇嘴不说话了,相处这么些时日,她跟太皇太后还是挺有感情的,更别说陈婉清了,旁边的几个男的,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劝,一时间,只听到烧烤架上“滋滋”的冒油声。 谢宜江见状不忍,便说了句:“还请公主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事相商。” 三公主便拿起那炸翅跟着他走到了旁边,谢宜江低声给她说了信中的发现,还没说完,就见三公主点点头:“那印章我带着,放心,回头你写一封信,盖上章,陈婉清就不用再伤心了!” 说完了,咧一咧嘴:“没想到那印章还能派上这么个用场!”一边说,一边就又开始啃手中的炸翅了,谢宜江看着,应该是鸟的翅膀,看着比鸡翅略大,反正这白鸥湖畔有的是现成的鸥鸟。 啃了两口,三公主却又放下了,还一脸的遗憾:“唉,可惜不能告诉张天成我没死,这家伙干嘛出家当和尚啊,可惜了!” 一边说一边往回走,走到萧梦醒跟前,来了句:“哎,你说,张天成为什么喜欢我啊?我有那么好吗?” 这话问得,谢宜江眼看那萧梦醒手一抖,糟糕,调料撒多了… 之后远在京城的季雨菲便收到了康王转交过来的一封信,打开一看,如愿看到了底部那个一模一样的图案,顿时无声地欢呼一声,又在屋里快活地转了好几个圈,三公主果然还活着! 就说嘛,好不容易穿越过来了,这家伙在末世都能顽强生存,哪能这么容易死掉。 而且按谢宜江信中所述,这家伙不仅没死,如今在西南道过得还挺逍遥,当然,这种美好生活是谢宜江描述“自己”的,不过么,以季雨菲对他的了解,不至于会专门跑到一处湖畔烤鸟吃,好歹是世家子弟,谢宜江还是更喜欢湖上泛舟之类风雅的事情,所以,烤鸟这么煞风景的事只能是三公主在做! 激动难抑之下,季雨菲先是悄悄告诉给了康王,又悄悄告诉给了跟自己情同姐妹的白流苏,之后又悄悄过府告诉了景姑姑,要知道,景姑姑自从知道三公主的死讯就卧床不起了,一度还发了高烧情况危急,皇帝为此还专门派了位太医在府里全天候照看,这两天才刚好转一些。 康王的反应还好,只是喜滋滋地开了瓶窖藏好酒,白流苏和景姑姑都是当场高兴地落下泪来,景姑姑更是抱着季雨菲泣不成声:“婉清,婉清,我的阿宁还活着!” 惹得季雨菲也是又哭又笑的,好在如今那太医已经走了,房间里也没人,两人擦干了泪,季雨菲便再次叮嘱她:“姑姑,此事非同小可,你也还是多躺两天吧!” 景姑姑心领神会,破涕为笑:“那是自然,不过啊,婉清,姑姑忽然觉得肚子饿了!” 第686章 用心 所以之后的信件里,除了描述景姑姑的好转,季雨菲在最后很是含蓄地写道:“放心,宜江,人活着总要有希望,景姑姑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人总得往前看。” 这话再明白不过,看来是接收到三公主还活着的事实了,谢宜江看得不禁一乐,心中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那么眼下就没什么要紧的事了,也就但愿之后几月平安无事,能顺顺当当地过年吧! 十月将过,西南道这边倒是跟往年一样,依旧穿着夹衣,但今年的京城却也迟迟没有降温,连带很多本该春天开放的花儿,这会儿也陆陆续续开了不少,让人大呼稀奇。 于是等季雨菲某天进宫时,便见到太皇太后痴痴地看着花瓶里一束新摘的海棠花,如今老太太身子已有所好转,加上跟前还有个日渐活泼可爱的泓儿,精神还算过得去,于是不及细想,季雨菲便好奇地问了句:“咦,皇祖母,这是海棠花吧?海棠不是应该春日里开么?怎么这都深秋了,竟然也开了?真是稀奇!” 这话一说,就见老太太以帕拭泪,哽咽着说了句:“阿宁那府里,满园的海棠花,如今她人没了,花却开了,定是她惦记着我这老祖母,这才…” 行吧,季雨菲不好说明真相,也不知这海棠花到底是不是三公主府里摘来的,便只能沉默应对,这在老太太眼里,更是添了几分伤心,一把捉住季雨菲的手,眼泪也终于滚落了下来: “好孩子,是祖母不好,可是祖母白天想,夜里想,当初阿宁刚到慈宁宫时,就那么一点点大,都是哀家,还有阿月…唉,阿月如今哭得眼睛都不济了!” 阿月?哦对,就是洪嬷嬷,唉,可惜,也不能跟她明说,季雨菲叹一口气,让人把泓儿抱过来,要不然老太太一时半会儿地止不住。 要知道,如今伤心的老太太不止她一个,连在行宫的那位周贵太妃,据说听了三公主的消息,也是伤心地病倒了,皇帝派了两个太医去那边精心照料着。 所以无论如何,这宫里可不能再多病人了,太医倒是够用,但季雨菲可不想再整天进宫侍疾了! 长公主也带着阿桃来看了太皇太后几次,偏偏阿桃如今已经懂事了,见了太皇太后就扑进她怀里哭:“老祖宗,您想想办法,让三姨母活过来吧,阿桃好想三姨母!” 那会儿季雨菲还不知道三公主平安无事,虽然心里也并不相信人就这么没了,但苦无实证,于是听了阿桃的话,便抱着她哭了个肝肠寸断。 一时间,太皇太后也是哭得止不住,慈宁宫里哭声一片,长公主只得哭着跪在她跟前替女儿赔罪,最后连皇帝都被惊动了,过来后也差点在太皇太后跟前下跪。 没办法,本来是来劝慰老太太的,结果眼看听了女儿的话哀痛更甚,那还是不要添乱了,于是母女俩在宫里住了一晚后就怏怏地回去了。 其余的人,诸如皇后何梦瑶和苏妃,当然没有那么悲痛,但眼看慈宁宫里整天愁云惨雾的,估计心里也是战战兢兢不想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后来便有意无意地掐着时间来请安— 反正如今宫里的人都知道,只要皇长子在场,太皇太后还是比较开怀的。 一来二去的,宫人们便发现,皇长子在太皇太后跟前的时候,皇上也会时不时地出现,加上向来体贴懂事的昭慧郡主在旁,慈宁宫里还算是比较祥和的。 所以何皇后和苏妃选在这种时候来请安,也在情在理。 至于那位张贵人,呵呵,幸亏这时候已经被皇上封了宫,要不然,就凭她那副性子,听闻她家兄长竟然因为死去的三公主而落发出家了,想必来请安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当然,那昭慧郡主等人见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好在过了些日子,眼看皇长子越长越可爱,宫里的哀痛气氛也渐渐淡了,刚好东北道那边的叛乱也听闻渐渐止了,宫人们便松了一口气,觉得又可以过上正常的日子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那本来眼看已经快要太平了的东北道,却又生了事端— 宁国公的大儿子,也就是原来的宁国公府世子梁诫,在得知三公主和宁国公同归于尽后,虽被朝廷大军打得步步后退,却带着叛军残部往北逃窜,之后更是趁着天气严寒越过了结冰的海兰江,想来也是早就暗中派人联络了江那边的海兰族。 朝廷大军本来可以乘胜追击,但一来当初高祖时跟海兰族立过誓约,只要对方不出祖居地,朝廷这边也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如今那边虽然接纳了宁国公世子,但朝廷这边的统领汪浩有顾虑,而且就算越境追击,一来对海兰江那边的情况不熟悉,二来朝廷军队也对严寒气候不适应,便没有再进一步,只派人往京城请示皇帝等进一步示下。 消息传到京城,自然是一片哗然,之前东北道反叛也就罢了,那会儿搞不好还有少数人暗自表示同情的,毕竟宁国公本来是可以成为国丈的,对孝献太子之死耿耿于怀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宁国公世子居然入了海兰族,那就不是内部之事了,这可是明晃晃的叛国啊,一时间,文臣大肆痛骂、武将摩拳擦掌,朝堂上热闹得不行。 这事,季雨菲本来不怎么关心,毕竟自家谢宜江已经圆满完成任务返回了西南道,三公主也已经在西南道安全地开心吃喝了,不过某天康王却满怀忧虑地回来,表示护国公下午找他了,说今儿朝堂上竟然有人提议要加派人马去东北道,以防那宁国公世子梁诫和海兰族勾结,进一步生祸端。 这提议本也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等皇帝问起加派的统领人选时,竟然有人提议了谢宜江! “简直是用心险恶,其心可诛!”康王骂骂咧咧的,也不知在说谁,东北道战事可一时半会儿地结束不了,他还等着翻过年就嫁女儿呢。 季雨菲则冷笑一声:“父王,该不会又是那闻太师提议的吧?” 好歹是太师加太傅,怎么就那么乐意当陈长安的马前卒呢?还能不能体现一点肱股之臣的风范了? 第687章 险恶 可惜,康王很遗憾地表示,确实是闻太师提议的,但这提议不但得到了一些武将的支持,连带也得到了皇帝的赞许,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陈长安还公开了谢宜江不远千里奔赴东北道营救三公主并刺杀宁国公的事。 “谢将军临危受命,当初确实已经救出了镇国公主,只是阿宁她…”据说说到这里皇帝就难受得说不下去了,但在场诸人算是都听明白了,当初还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不知是该感叹三公主的英勇无畏好,还是赞叹谢家四公子的有勇有谋好。 于是乎,这么一来,顺理成章的,之后皇帝下旨,任命谢宜江为征北大将军,前往东北道驰援兵部侍郎汪浩,要求海兰族交出宁国公世子,如果对方不配合,那就趁着海兰江冬日冰封,越境追击到底,定要一举灭了叛国逆贼。 “没事,父王,过完年孝期不是就满了么?那会儿只要两家同意,嫁娶就可以自由进行了吧?”季雨菲不是很担心,真要有阻拦,哼,自己就来个私奔行不行?反正是太后赐的婚,还有死去的皇帝让钦天监定过日子,倒是自己就说为了让谢宜江安心打仗,自己愿意前往东北道做个随军家属。 只要两家人同意,太皇太后估计会心疼一下,但,陈长安应该没什么别的理由来阻止了吧? 这个办法,是季雨菲前阵子耗费不少脑力想出来的,自认有几分把握,哪怕是为了前方战事,就算最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为了安抚谢宜江,想来陈长安也投鼠忌器,不至于对她有什么惩戒措施。 也幸亏旁边没什么人,父女俩很是坦然地说着婚事,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甚至还乐观地说起了东北道的战事,畅想着也许谢宜江和那汪浩搭档得宜,搞不好还没开春就已经胜利班师回朝了。 如果这些话让护国公听到,也许就会摇头叹息:一个京城里的富贵闲王,一个慈宁宫娇养大的郡主,看事情还是太过天真了点儿,但凡对东北道的严寒气候和海兰族的凶残有些了解,想必就说不出那样的话了,要知道,之前大家对自家小四的评价还是“走了狗屎运”,如何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夸他“少年才俊”了? 说白了,文臣们还算跟着闻太师之流瞎起哄,武将们哪个不是心中有数?之前那兵部侍郎汪浩,被皇帝任命了平叛大军的统领,谁还不知是因为受孝献太子的牵连?他的侄女汪侧妃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呢。 汪浩之前就被皇帝任命做了西南道平叛大军的副手,另外一个副手便是他家小四,当时的大军统帅黄平明面上没啥把柄可让皇帝抓,于是便让他留在了西南道,以此收回了京畿道神策军统领一职。 那汪浩在兵部多年,当初汪侧妃被大皇子妃看中,说到底也是看中了她背后的这位汪侍郎,要知道,虽然是汪侧妃的五叔,如今年龄也还不到三十岁,这位沉稳干练的汪侍郎可是当时众人看好的未来兵部尚书人选。 果然,西南道之事顺利解决,皇帝不好借此事再做文章,于是三人均得到了封赏,只是汪侍郎所求的侄女汪侧妃之事并没有下文不说,还美其名曰培养年轻才俊,依旧让汪浩继续带兵前往东北道平叛,也不知是不是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当时自己还暗自庆幸小四躲过了这一劫,虽说小四也被皇帝下了密旨奉命前往东北营救三公主、刺杀宁国公,但一明一暗,那汪浩的举动时刻受人关注,容不得任何闪失,但自家小四的任务虽然更为凶险,却也无人知晓,护国公为此思来想去,在请示过母亲大人后还特意修书一封派人送往西北边境,告知二弟谢远具体情形,让他也做好应对准备。 如何个应对法呢,这事说起来连康王父女也不知情— 一旦营救或者刺杀失败,小四如被他带去的那帮弟兄拼死护着活了下来,就隐姓埋名逃往西北投靠他二叔,如有必要,谢远会派人护送他继续逃往境外大漠。 当然,真到那个地步,这世上从此就不能再有谢家小四这号人了,不过,起码能保全性命不是? 更重要的是,保全护国公府满门上下。 好在天时地利人和,那宁国公原来是个使诈的,三公主不用营救不说,后来还自己主动出击杀了宁国公,京城里的谢家担惊受怕担忧这些日子,以为总算迎来了一个好的结局,眼看又快过年了,唉,这一年过得太不容易了,也许翻过年就好了。 结果临了,眼看天气日益严寒,护国公府却终是没能逃过皇帝的算计! 圣旨下达当日,护国公忍了又忍,终是砸了一套茶具,新帝算计太狠,看来护国公府真的要开始准备后路了。 只是哪怕这会儿了,护国公自认自己也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的算计,虽然确实是冲着自家小四而来,但背后的最主要目标,其实并不是护国公府,而是康王府。 偏偏康王府里的父女俩还满心期待,乐天派地想着谢宜江能很快班师回朝呢! 当然,这事毕竟是幻想,转眼京城天气日渐寒冷,之后更是下起了雪,窝在屋里不太出门的季雨菲,凭借康王传回来的消息,得知东北道的战事不太乐观,说朝廷这边的将士毕竟没经历过那等严寒的天气,也不适应冰雪天气作战,虽然海兰江已经千里冰封,但之前有过一次交手,那海兰族很是凶残,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虽然之前朝廷一直据说有派人监视,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养精蓄锐,那海兰族人口已是膨胀了数倍,以至于那一次交手,朝廷大军派出的人手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不说,还死伤不少。 一时间,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不说,毕竟这么多人如今光在边境待命,眼下又冰雪严寒,吃的穿的,对朝廷的粮草供给也是个挑战。 眼看就要过年了,京城里倒是处处张灯结彩,一片欢度佳节的气氛,季雨菲却急了,跟康王商量:“父王,照现在这个情况,那东北道的战事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第688章 弄假 拖到什么时候去,康王自然也没法预测,思来想去,逼急了的季雨菲气得想了个昏招:“眼下要过年了,时不时地又得进宫,可是父王,我真不想看到皇上,要么我装个病吧?就说最近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就不进宫了。” 反正染风寒是宫斗剧里最万能的躲避大招,自己实在不想看到陈长安那副嘴脸,许是如今看得多了,再好看的脸,因为加了情绪,也是不愿意再看了。 又不能跟他明刀明枪地干,之前已经请教过了,人家毕竟是皇帝,大权在握,之前发狠放的话,如今已经有一半应验在三公主身上了,她倒好,反正孤身一人,又是皇帝亲妹妹,一人逍遥快活了,自己可是带着康王府和护国公府两家,该忍还得忍,忍不下去么,也就只能装病了。 那皇长子泓儿倒是越长越长可爱了,加上像陈长安,长得人人爱不释手,自己这半年来帮着带,也是挺有感情的,不过,那毕竟是陈长安的儿子,还是忍痛割爱吧。 于是,眼看就快过年了,康王却满怀忧虑地进了宫跟太皇太后禀报,说自家女儿这两天咳嗽得厉害,人也昏昏沉沉的,可能染了风寒了,为安全起见,这些天就不让她进宫了。 事后,季雨菲对自己这一昏招后悔不迭,对此,后来谢宜江倒是安慰她:“无需自责,他想对付的是护国公府,自然是用尽各种办法,没有你,也会找到别的理由。” 唉,其实不是这样啦,季雨菲在心里叹一口气,算了,宜江肯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 当然,陈长安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到慈宁宫看儿子,见平常一般都在的昭慧郡主不在场,便特意问了下,听到染病的消息,沉吟了下,说可能是伺候慈宁宫老小给累着了,他这兄长很是惭愧,会赶紧派太医去王府看看,又安慰旁边的太皇太后:“婉清年纪轻,身子骨强健,皇祖母无需担忧,想必过两日就好了!” 过两日自然是不可能好转的,季雨菲的打算是要坚持到正月十五过后,宫里过年事情多,一来可以避掉那些有的没的小伎俩小意外,据说以为过年张贵人都要暂时放出来了,自己还是躲着一点好,二来么,本来那在行宫的大小周妃并五公主也会回来过年,但今年老周贵太妃病势不轻,小周太妃要伺候她,便也不打算来回挪动了,于是宫里头的人,季雨菲想来想去,除了慈宁宫的老小,就没一个想见的。 那就干脆谁都不见好了,而且季雨菲还为此替康王想了个办法,说自己到时就借故去三公主府上养病,跟景姑姑作伴,这样康王也可以无后顾之忧地进宫守岁、参加宫宴啥的了,别没的被皇帝因此事而抓住什么把柄。 康王一听,好像也只能如此,毕竟宫里的太皇太后是他亲娘,老人家如今年纪大了,能伴一年是一年,当下就让女儿带着白流苏和季嬷嬷她们搬到了三公主府里,那边的景姑姑本也是独自一人,见她们过来自然欢喜,为此,想到虽然已经回京但要在西门家过年的白丁香,季雨菲便干脆让流苏把白夫人也一道接了过来,反正地方大够住。 于是除夕那晚,大家也都算各安其所,宫里笑语声喧,三公主府里也不算凄凉,主仆五人按季雨菲的坚持,一起围坐了一桌,下人们都遣了,让他们也难得地自在过个年。 五人中,除了不明真相的景姑姑,景姑姑、季雨菲和白流苏都知道三公主没有死,白夫人么,虽然不一定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会守口如瓶的,毕竟她的两个女儿都跟三公主有关系,而且都这么久了,三公主的事也没被捅出来,季雨菲觉得应该可信。 于是当晚的气氛还不错,宫里又赏了几道菜下来,算是过了个还算热闹的年,只是等到白流苏她们各自回屋后,拥着被子依偎在景姑姑身旁守岁的季雨菲还是开始想念三公主了,当然,嘴上是不会明说的:“姑姑,你说,这会儿,阿宁不知在哪里吃喝呢!” 景姑姑心里有数,抿着嘴笑看着桌上红红的蜡烛爆了个灯花:“嗯,吃喝是一定的,不过嘛,阿宁嘴上不会承认,但肯定也在想着咱们呢!” “哼,谁要去想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坏家伙!”季雨菲转而想起了谢宜江:“西南道是暖和的地方,阿宁在那里肯定过得很舒服,可是东北道那边,据说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宜江他们怎么过年…” 上辈子,作为一个南方姑娘,季雨菲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东北的冷,印象最深的是有人向空中洒了一杯热水,那热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据说都直接变成气体了。 想想就觉得冷啊,而且这是古代,保温杯什么的也没有,搞不好连口热水都难得喝上,唉,想想就要叹气。 “别想太多了,”景姑姑侧头拍拍她的脸:“说起来,婉清,这翻过年就可以除服了,咱们往好的地方想,阿宁虽然如今没能跟咱们在一起,不过也许西南道就是她的福地呢?然后啊,东北道也许就是谢大人的福地,等到春暖花开,将士们齐心协力一鼓作气,搞不好很快就大胜而归了,到时候啊,你不是一直跟姑姑说皇长子好看又可爱么,兴许姑姑就很快能看到你出阁了,然后啊—” 说到这里,见旁边的姑娘非但没有一丝羞涩,反倒还挺神往的样子,不禁停下嘴伸手捏了捏季雨菲的鼻子:“姑娘家,都不知道害羞!” “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不是在姑姑你跟前嘛!”季雨菲觉得一点都不用扭捏,自己确实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整天想着早日嫁给谢宜江嘛,想到此,顺带又想起了三公主: “姑姑,我记得,袁伯和他侄子萧梦醒是不是也在西南道一直没回来?他们俩不知跟阿宁有没有联系。” 甚而至于,季雨菲脑洞大开: “姑姑,你想啊,之前先是那左都御史陆家的儿子,当然,人家表示对公主敬谢不敏,之后是张天成,可惜人家现在落发出家了,我父王说了,这叫情深不寿,还有那几个不知道是谁的驸马人选,说起来,这些也都算阿宁的桃花吧?哦对了,还包括连烂桃花都算不上的赵佳武,姑姑你说,阿宁这家伙,有没有可能在西南道遇见了她的正桃花?” 第689章 成真 这个话题挺好,当下景姑姑便跟季雨菲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反正长夜漫漫守着岁,确实需要个让人感兴趣的畅聊话题。 这一讨论,便讨论到了午夜过后,两人从张天成的苦情一直聊到陆家公子的无情,之后外面有鞭炮声声传来,岁月轮替,又一个新的年头到来了。 回想起去年这时候跟康王两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许愿,现在手里拿着景姑姑给的红包,季雨菲忽然就觉得很是感慨,似乎也没很久,似乎又过了很久,穿越过来转眼就两三年了,这两三年里,发生了多少事啊! 要是拍成宫斗剧,估计八十集下不来吧?也不知收视率怎么样,呵呵。 当然,重要的不是集数和收视率,新旧交替的时光,想到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不管他们是好是坏,不管他们是老是少,都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实在是令人感慨人生无常。 还有另外那个时空里的爸爸妈妈,大学里的那帮死党,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在除夕守岁,如果时间同步,那么也许宋明洁和陈晶晶她们都在看着电视机里的春晚边发微博微信便狂吐槽,又或者,春晚只是个背景音,爸爸估计跟叔叔他们一起陪着爷爷打麻将,哦,不对,算了下,可能今年是要轮到去外婆家过年了,那么老妈应该在厨房里陪着外婆一起包饺子当宵夜吧,可惜,也许她们都没什么心情,毕竟自己跑到这个世界来了… 算了,多想无益,徒添伤感,季雨菲振作一下精神,还是接着许个愿吧,新年总有新希望的,那,这一年,就祝愿自己能顺利出嫁吧,再不嫁,可就算是大龄姑娘了! 眼前姑娘悲欢交替的情绪都看在景姑姑的眼里,便特意找了个高兴的话题:“哎呀,说起来,你这么一装病,虽说躲过了进宫的繁琐,不过,有些事也错过了呢。” “姑姑记得,你不是特别喜欢承恩伯家的那位小公子么?如今过年,他也肯定从你外祖家的书院回来了,可惜呀,也不能跟他玩喽!” 说完了,景姑姑还特意做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倒是呢,相比阿桃和泓儿,季雨菲自然更喜欢洪表伯家的阿济,这都有小半年没见了吧,阿济肯定都长高了。 不过有得有失嘛,季雨菲想了想也就想开了:“没关系,等过完元宵本郡主就顺利‘大病初愈’了,然后为了身体着想,父王就建议我去温泉庄子上再继续养养,那样我就可以瞅空去京畿道找阿济玩了!” 季雨菲想得挺好,却不曾想,大年初一,跟着宫里大太监一起来的,不仅有太皇太后等人给的红包,更有皇帝陈长安派来的一位葛姓太医,害得本来打算跟景姑姑好好吃一顿火锅的,一听外头季嬷嬷匆忙来报,赶紧跳上床躺好。 好在也许正因为这一顿匆忙,葛太医把脉时便说她气喘心急,给她开了个方子,嘱咐季嬷嬷一定要好好伺候郡主服药,说最近京城里颇有一些患了风寒的,还是要小心养病。 季雨菲本不想吃的,又没病,吃啥吃,不过那葛太医在旁边说了,她这风寒只是轻症,所以方子里多是固本养元的药材,哪怕没病的人,喝了这汤药也不碍事。 季雨菲听着,这葛太医似是看出了些什么,又不便说破,既然对方这么懂事,咱也得讲点礼貌,便打个哈哈说回头让人去抓了药煎了吃,等送走了太医,却把方子派人送给了康王,让他再找个大夫看看有无不妥,入口之物可得慎重。 得知那方子确实是固本养元的,季雨菲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葛太医第二天又过来时,便特意让季嬷嬷当着他的面端上来喝了,算是让他也好回去跟皇帝交代。 之后葛太医便一日一请脉,方子也还是固定那一个,等过了七天,眼看季雨菲已经气色好得实在不像个病人样,并笑着说得换个方子了。 这七天里,季雨菲跟这位葛太医也算是熟悉了,觉得这位善治风寒的年轻太医性子不拘泥,为人也活络,毕竟到现在陈长安都没来找自己的茬,应该还算稳重,提防之心便去了几分,加上康王拿着这方子又找了个大夫私下问了问,得知这方子更加,竟然是美容养颜的,便也就放心大胆地给女儿用了。 姑娘爱俏,何况很快就开春了,搞不好今年女儿就要出嫁了呢,那可不得容光焕发的? 于是葛太医就成了三公主府的常客,虽则每次也都是很讲规矩地跟着宫里的太监过来,不过到后来连景姑姑都被季雨菲说得动了心,让葛太医也“顺手”开了个调理方子开始吃。 这会儿康王已经不大去管女儿看太医的事了,姑娘家也不方便一直过问,反正没事就好,眼看很快就要春暖花开了,现在他的精力都是过府跟护国公那边打听东北道的情况。 宫里那边,父女俩达成了一致,按照女儿所说,尽量少到皇帝跟前去“刷存在感”,免得时刻提醒皇帝谢宜江是他康王的准女婿这件事。 所以一来二去的,反正女儿如今也不在府里,康王一个人来来去去的,好几天都没顾得上去三公主府里看一下。 一直到过了元宵,眼看家家户户面前的灯棚都在拆了,康王才想起来,按照两人之前约定的,反正这年已经过了,按说女儿的“病”就要好了。 结果到了三公主府那边一看,不对呀,这次竟然在门口就被拦住了,而且拦住他的还是个禁卫军! 康王顿时紧张了起来,厉声喝问里头出了什么事,以及为何拦着他。 旁边的某个小头头闻声赶紧跑了过来,解释说,府里多人出现腹痛腹泻和持续高热情况,刚好被之前来替昭慧郡主的葛太医察觉,上报给了皇上,皇上命太医院派人过来查看,发现竟然是伤寒之症,当务之急,只能先封府,免得再传染开来,毕竟冬春时节最怕此等疠疾高发。 康王一听自然更着急了,女儿别没的也给传染上了,那可真是没病也变有病了,便再次呵斥那帮禁卫军,打算强行进府把女儿带回王府。 谁知那小头头一听,立马就屈膝单腿跪下了:“王爷恕罪,之前太医已经来诊治过了,郡主,郡主也得了伤寒!” 啥?! 第690章 桃花债 康王顿时给吓呆了! 待到反应过来,更是疯了一样要冲进府,女儿竟然被染了伤寒,简直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惜,许是皇帝已经吩咐过,见状府门口一堆禁卫军便围了过来,虽则又是下跪又是请罪的,却也硬是把个文弱的康王给坚决地拦在了门外。 康王一看不对,转身便呼喝下人备马往宫里赶,进了宫后直奔慈宁宫,反正这会儿下了朝,皇帝也多半会去慈宁宫里待会儿。 好在走到半路被依旧还未转暖的冷风一吹,康王狂热的头脑总算也冷静了下来:万一清儿染病的事母后还未知晓,自己这么急匆匆地进去,不是让她老人家平白无故担心?说出去,总是自己父女俩的不孝。 于是硬生生刹住了脚,只请人先往御书房那边问一声,看皇上何时在。 既然三公主府门外守的是禁卫军,那此事皇帝肯定已经知晓,那府里如今住的只有两人,无论是景姑姑还是清儿,可都是先帝临终前叮嘱要好好照看的人,就冲这,皇帝应该也会见自己这个叔王的。 果然,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请去询问的太监很快就回来了,说皇帝正在御书房,康王便赶紧抬脚往那边去。 不过,虽则见到了皇帝,但也没什么用,陈长安对这位叔王向来客气,但,也仅是客气而已,客气地对着康王很是无奈地说,疠疾之事非同小可,连他作为皇帝,也都得听太医院的意思,唯恐一个不慎传播开来,春天可依旧是伤寒高发时节,万不可掉以轻心。 话说到这个地步,康王自知不会有转圜余地,便打算行礼告退,临走之前,陈长安还一脸歉意地告知这位叔王,说慈宁宫太皇太后那边他还一直瞒着,老人家心疼孙女,怕她受不住。 康王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点点头表示明白,再次行礼告退,出来后就没再去慈宁宫,直接回了王府,一个人在屋里呆呆地坐了很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三公主府里的季雨菲,其实这会儿依旧生龙活虎压根儿没啥事,不过,府门口康王来过的事,她是一无所知,只跟景姑姑抱怨,本来这会儿搞不好已经美美地在庄子里泡着温泉,或者在京畿道带着阿济跑马了,结果如今却是在府里困着:“这都大半个月了,闷死我了!” 好在还有爱马小雨,有空能在演武场里骑着它跑两圈锻炼锻炼身体,但如今云湖边连柳树都还未发芽,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没啥风景可看,确实比较闷。 相比季雨菲的抱怨,景姑姑则是有点忧虑,为此还喃喃自语般地说了句:“如何就得了伤寒呢?” 自然是因为古代的人卫生意识差呗,季雨菲想当然地觉得,这伤寒之症,听太医描述,估计也就是肠胃出了问题,要是在21世纪,搞不好一粒专治消化道疾病的药丸就解决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如临大敌。 也因此,潜意识里,季雨菲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就算拉肚子之类,反正很快就能看出症状来,再把有症状的人都集中在一起治疗,回头三公主府就能很快解封了,应该不是什么重症。 可惜,季雨菲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 一日又一日,府门口竟然一直没打开。 虽然据说每日都有专人会把府中诸人所需吃食送来,连带康王表示安抚的条子也都让人送了进来,但,三公主府如今只许进不许出,大家硬是被生生困在了府里。 如此过了几日,眼看都正月下旬了,很久没出现的宫斗剧意识终于又在季雨菲脑海里开动了:这事,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难不成、难不成陈长安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 倒也不至于会直接让自己染病死翘翘,不过外头如何传就不知道了,也许传着传着,等传到东北道谢宜江的耳朵里,就是自己染病死了呢? 不对,好歹谢宜江还在前方替他打仗卖命,陈长安不至于如此因小失大,季雨菲咬唇想着。 所以,也许,这变态是想让护国公府嫌弃自己生过病,然后他来主持退个婚?古代的人对传染病什么的貌似挺忌讳。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变态嘛,心思难测啊,反正这人不是一直打算拆散自己和谢宜江么,如今这么个借口,怎么听着也是合情合理啊!当然,护国公府应该不至于这么…肤浅吧?不过也不一定啊,谢老夫人搞不好心疼孙子,如果皇帝提了,刚好乘势从了呢? 再或者,季雨菲觉得这些假设不一定成真,更大的可能也许是— 陈长安这变态不会是想对自己以死相逼来胁迫自己就范吧? 思来想去,季雨菲先是悄悄跟白流苏讨论了下,得到了对方的肯定,便被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想法给吓到了! 难不成,以后自己真要被迫当皇帝的什么禁脔么? 倒不是可怕,主要是恶心,宫斗剧里都不敢这么演啊! 但,既然想到了,“流苏,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如此,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季雨菲觉得夜长梦多,这事越想越有可能。 “可是如今外头到处都是禁卫军,如何出去?”白流苏觉得有点不可行,倒不是不敢,主要是,作为一个从小就为皇家服务的人,内心里,白流苏觉得没什么希望:就算出去了,又能到哪里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好在,主仆俩正这么商量着,康王又派人传条子进来了,说让她稍安勿躁,自己会想办法的。 唉,季雨菲在心里叹一口气,如果说张天成犹算是三公主的烂桃花的话,那陈长安简直就是自己上辈子欠下的什么桃花债吧? 论相貌,季雨菲还特意照过铜镜认真端详过,虽然长得确实还可以,但远不至于到倾国倾城啊,都及不上陈长安自己那张脸的十分之一。 如果不讲相貌,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己的性格?可自己分明不是那种温婉贤淑柔情似水的人啊?当初何梦瑶刚成亲时倒是小鸟依人般,陈长安不是也没看上么? 后来任性的张琳,活泼的高妃,看着沉稳的苏妃,哪个不都是好性格? 再要轮才艺,呃,琴棋书画自己样样不会,骑马射箭也都只是皮毛,真要论起来,游泳算么?而且,最最重要的,就算自己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身上十八般武艺俱会,可,明明是陈长安的堂妹啊! 退一万步说,如果是表妹也就罢了,古代嘛,表兄妹还算亲上加亲,但堂兄妹,在哪个朝代都应该为礼法所禁止的吧? 再说了,什么上辈子欠下的,自己上辈子可是母胎单身到死啊,哪里会有什么桃花债啊… 第六百八十七章 讨债 怀着郁闷的心情,季雨菲开始等待康王的办法,结果办法还没等来,却等来了陈长安。 当时天气已经开始变暖,云湖边的柳树陆续冒出了新芽,看着有了点烟柳的感觉,景姑姑便叫她一起去湖边坐坐解解闷,两人正在湖边水榭里看着那水上掠过的一只白鸟闲聊呢,便看到季嬷嬷从远处慌慌张张地快速走过来,后面还跟了个太监。 季雨菲心里一跳,第一反应是谢宜江那边出了什么事,立马就站了起来打算往外走,好在景姑姑跟她一个想法,赶紧也起身拉住她,一边低声安慰了句:“别慌,别先自己乱了阵脚!” 也是,季雨菲停住脚深深吐出一口气,握住景姑姑的手。 很快,季嬷嬷就带着太监过来了,两人行了礼,那太监便说,皇上等下要过来看望昭慧郡主,请她在此处等候接驾。 啥?做好了十足心理准备的季雨菲,不提防听到这么个结果,下意识地松了握住景姑姑的手,连带惊讶地脱口而出:“皇上要来看望我?你确定?” 这一问,那太监只好跪下了:“回郡主,奴才是皇上派来的。” 旁边的景姑姑见状赶紧打圆场:“那咱们赶紧准备接驾吧,皇上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行吧,来就来吧,季雨菲正打算点头,那太监却膝盖稍微挪了个方向,转身对着景姑姑行了个礼说道:“还请这位贵人回避,皇上说有事要私下跟郡主说。” 这话一说,景姑姑顿时脸色一紧,强笑着回了句知道了,然后转头又握了握季雨菲的手,低声安慰了句:“没事,天塌不下来,姑姑回院子里等着你。” 意思是搞不好还是谢宜江的事? 不、不一定吧?季雨菲心里茫茫然,不知接下来自己会听到什么事。 陈长安果然很快就来了,远远地,一袭暗棕色常服的身影看着走得不紧不慢,身后跟了那个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总管和几个侍卫。 “只要不是宜江的坏消息就好,其它的事情,反正只要听听就好,姑姑说得对,天塌不下来!”季雨菲手抓着水榭边的栏杆,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不一会儿,陈长安就走到了水榭里,施施然地先管自己坐了下来,当然,坐下来之前,后面的总管已经手脚麻利地从侍卫手中拿过软垫铺在了石凳上,又变戏法似的从侍卫那里拿出了整套茶具放在铺好了桌布的石桌上,季雨菲在旁冷眼看着,倒出来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呢。 切,皇帝了不起啊,季雨菲心里翻一个白眼,可怜宜江却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待着,这些日子搞不好都没吃上几口热食。 “坐吧!”陈长安一边端起茶杯掀了盖子吹着茶水,一边自如地吩咐了声。 水榭里如今也没别人,那太监总管和侍卫们都已经退到了外面,目测有五十米远,且背对着他们俩,所以这一声吩咐应该是对自己的,季雨菲心里再次翻一个白眼,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静等对方出招。 “要喝茶么?”陈长安看着心情不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不了,谢谢!”既然周围没人,也就不要再跟他搞那套虚礼了,季雨菲很是干脆地一口回绝。 陈长安便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桌上轻敲了敲,然后在季雨菲一脸戒备的神情中,也很是干脆地开口说了:“难得出来一次,还是打着替皇祖母分忧来探望你的借口,时间不多,我也就直说了:婉清,你跟谢家的婚事,还是退了吧!” 果然!季雨菲顿觉一口气堵在胸口,直接站了起来:“为何?” “为何?”陈长安轻笑一声,低头看着跟前的茶盏:“何必明知故问呢?” “不,我不明白!”想着外头好歹还有一帮人看着,季雨菲又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陈长安:“我好好的,谢宜江也好好的,为何要退了这门亲事呢?太皇太后赐的婚,先帝特意让钦天监选的好日子,退婚?不好意思,本人资质驽钝,一点都想不明白!” 气急之下,季雨菲甚至都用了“本人”这样的自称,丝毫没有意识到冒犯之类,反正那些远处的侍卫们也听不见。 而陈长安既然在她面前也没有用皇帝的自称,对她如今又有所求,倒是没计较这些,只是叹了口气,看了眼水榭外头的湖面,然后转头看着她说了句:“婉清,你不是一直很疼爱泓儿么?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对啊,那又怎样?”季雨菲觉得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扯到泓儿了,不是还在说她的亲事么? 当然,谜底很快就揭晓了,接下来陈长安说的话,简直让她瞠目结舌— “所以,”陈长安目光炯炯地看向她:“你来做泓儿的母妃吧!” 啥?!季雨菲这次是被惊到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 但说完这句话的陈长安似笑非笑的,依旧很是平静地继续喝他的茶,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我说,”季雨菲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咱俩?…你是要气死皇祖母和我父王他们、然后被千夫所指么?”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不会容忍这等丑事,哪怕做丑事的是皇帝也不行。 哦不对,这变态估计是有办法不让它变成丑事,宫斗剧里好像有类似的骚操作…比如,偷梁换柱? 就是让自己先假装成死了,然后改名换姓以另一种身份被选进宫当妃子? 当然,死之前,为了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得先让自己主动退了谢家的婚事,理由么,也是现成的:染了伤寒,命不久矣。 反正如果自己不答应,陈长安这变态也会让自己“成功染上”这病的,只不过,也许是忌着自己以前跟谢宜江的交往,自己亲自出面写个退婚书什么的,才能让谢家特别是谢宜江信以为真、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吧? 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啊,完全没法说通啊! 而且再怎么操作,难道见过自己的人就认不出了吗?太皇太后和自家父王应该会被直接气死吧? 季雨菲无语地看着水榭外头的水面,等了半天,没等到陈长安的回答,自己便忍不住,憋了句话出来:“陈长安,你是来讨债的吧?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吗?” 第六百八十八章 换一种思路 倒也不会是桃花债,母胎单身的人没这方面隐患,所以,搞不好这人是以前被自己欺负过的某个小男生来投的胎?譬如说,小学时那位曾被自己打哭过的男同桌? 记得当时那男同学的爸爸还拉着他上门来理论,说自己太欺负人了,结果护犊子的自家老爸还挺得意地笑着在门口以恨不得上下四层楼都能听得到的声调回那位家长:“不是吧?按说我们家的是姑娘,你们家可是小伙子呢,男孩子被女孩子欺负?这不太可能吧?” 气得那位觉得丢了面子的爸爸连门都没进,拉着那哭哭唧唧的小男生转身就走,后来倒是又去找了班主任,但班主任是个倔老头,说小朋友们吵吵闹闹很正常,家长不应该多掺和。 现在想来,确实是自己不对,那小男生换不了座位,很是委曲求全地跟自己做完了一个学期的同桌,中间又被自己欺负过几次,唉,也是年幼不懂事,希望他后来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不影响他日后找女朋友… 季雨菲这边无奈地说完,连带无奈地回忆完,本想以此来博得对方的恻隐之心,谁知对面的陈长安听了却很是受用,连带脸上都显得更温柔了,手也伸了过来,当然,被季雨菲警惕地躲开了。 陈长安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看似还泛着光,一副感叹的样子,嘴里还说着:“不错,是你上辈子欠我的,不,应该是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见季雨菲缩了手,也不恼,还微微一笑:“婉清,上辈子,咱俩应该是冤家吧!” 屁嘞,季雨菲在心中飙一句脏话,明明是仇家好不! 本想再试着问问到底自己如何入了他的眼,想起以前似乎也问过,没得到答案,算了,不管是冤家还是仇家,反正绝对不会是一家人,这一点是肯定的。 再者,如今形势紧急,康王说了会想办法,那自己眼下还是不要招惹这变态为好,季雨菲便低头忍住了不吭声。 陈长安便起身想要过来。 这可不行,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季雨菲咬一咬牙后退两步:“行吧,这几天让我先想想!” 又补一句:“我是说,退婚的事,我会考虑的。” 至于那做什么泓儿的母妃,光想一想就觉得恶心,还真是说不出口。 陈长安也不强求,反正事情得慢慢来,急不得,便停住了脚步朗笑一声:“好,那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等你的答复!” 说完了,深深地看了季雨菲一眼,倒也没再来拉她的手,负手慢慢地走出了水榭,看背影,应该对此行结果还挺满意。 季雨菲顿觉三天时间要的太少了,赶紧又追在后面补了一句:“还是五天吧,兹事体大,得好好想想!” 可惜,此时再讨价还价已然失了先机,陈长安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就三天!”听着声音里还带点笑意。 d,三天就三天!季雨菲一跺脚,看来得赶紧联系上康王。 送走了陈长安,回到院子里,一直在等着的景姑姑很是担心地迎上来问起,季雨菲没好意思说两人之间的纠葛,反正也说不清,但也实话实说了陈长安让自己做的事。 一听居然是让她跟谢家退婚,景姑姑很是震惊:“谢大人不是还在东北围剿叛军么,如何就…”话未说完,毕竟是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的人,转头就回过神来了:“难不成,皇上怕谢大人那边出什么岔子,想以此…” 但那也不能够呀,越是怕谢家跟外敌联手,越是要用郡主的婚事来制约啊,怎的胜负未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退婚呢? 再说了,护国公府可还好端端地在皇城脚下呢,怕啥? 景姑姑心中疑虑,只觉这事透着点儿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法,又感觉没法去深思,一时间,也不知跟季雨菲说些什么,两人心不在焉地说了两句便也就散了。 季雨菲心中着急,回到自己屋里,便找了白流苏过来商量,一边把事情跟她说了。 “郡主,要么,今晚奴婢回一趟王府吧,跟王爷说明一下情况,”流苏听了很是着急:“只有三天时间,万一王爷不知情,这几天不来跟咱们联系,那可就…”来不及了! 总不能真的退婚吧?郡主跟谢大人的感情多好啊! 季雨菲觉得不可行:“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要不,咱们先等等吧?”白流苏跟自己姐妹一般,可不能害了她。 “那…”想了想,白流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咱们等一天,如果明天王爷没有音讯,奴婢就想办法出去!”这事急在眉梢,还是得豁出去,如今郡主没别人可指望了。 主仆俩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当晚睡得都不踏实,季雨菲听着外头白流苏也是翻来覆去的,还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一般地说了句:“唉,要是三公主在这里就好了!” 在白流苏的心目中,因为之前刺杀宋国公之事,三公主简直就跟天神一般,就没有她所害怕的事,如果她在这里,自己主仆俩不至于这么窝窝囊囊地任皇帝欺负。 季雨菲听了不吱声,是啊,也不知怎的,感觉如果三公主在这里,自己好像不至于如此没主意,以前就是这样,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又或者说,自己的底气就足了。 可惜那家伙现在一个人在西南道逍遥快活呢! 不过…季雨菲忽然觉得脑海里一亮:也许,自己也可以跟她一样,来个死遁? 古装剧里,特别是武侠剧里,不是就经常有这样的结尾套路么,某个大家都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却在结局时,在大家深情地怀念着他时,要么穿着蓑衣戴着草帽悠闲地在大家经过的路边垂钓,要么就是在女主必经之路上等着,然后回眸一笑:“你来啦!” 于是女主热泪盈眶,于是观众们唏嘘感叹又满足,全剧终。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可行,思路顿觉就豁然开朗了:没错,之前三公主离开京城就一劳永逸了,皇帝后来也不再追查,那自己这边,跟陈长安这件破事,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死局,没法破解,也破解不了,那还不如干脆学三公主,彻底从京城脱身而退!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另一种看法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觉三天后的答复都不是问题了,而且可以正大光明地让人去找康王了,反正退婚这事如果必须要答应,那肯定也得经过康王这一道,到时候他还不是得出面,早晚而已。 而且退婚这事,也得康王代表自己先去跟护国公府上下打声招呼,让他们做好相应准备,免得误会自己,更免得措手不及。 再说了,季雨菲暗自给自己打气:如果答应了退婚,到时候府里自然就解了封,那就可以好好准备一番,想办法逃走,去东北道找谢宜江! 然后呢,如果谢宜江愿意,就跟自己去西南道之类的地方隐居,做一对平凡夫妻! 不愿意就再说,但想来应该会愿意的,反正又不是世子要继承家业,宜江也不是看重功名的人。 对,就这么办! 搞不好这才是自己穿越而来的真正归宿呢,到时择一处青山绿水的好地方,宜江还会吹笛子呢,然后自己好歹也会基本的生活技能,饭做得不错,其它的诸如做鞋子做衣服之类也已经被康王培训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越想越觉得不错,简直是诗意的古代田园生活啊,季雨菲只觉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了! 这么一想,某些技术性的关键问题就被她自动忽略了,季雨菲理了理思路,把大致的想法跟流苏说了,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听声音很是犹豫:“郡主,这样…行吗?” “嗯,操作起来还是有难度,得从长计议,不过无所谓,再这么下去,我就死路一条了,没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季雨菲倒是觉得乐观。 “好吧,那…明儿先跟王爷商量一下吧。”白流苏的声音听着仍是很犹豫,也难怪,地道的土著姑娘,你让她去挑战皇权,还是不太有底气的。 而季雨菲呢,重新躺下后,手里的拳头还是紧紧捏了一会儿,无它,如果要退婚,退婚后又打算逃走,那么无可避免的,自己得把事情的真相告知康王。 想到这事对自家父王肯定是个重大的刺激,季雨菲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到时康王会如何反应。 不过,许是思路被打开了,之后季雨菲又想了下,觉得明天在找康王之前,也许还可以先找景姑姑说明一下。 之前自己可能有点想岔了,觉得这事有点丢人,虽然不是自己招惹来的,不过现在反过来想,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大可以坦荡荡行事,想来景姑姑作为同性,应该也可以理解的。 退一步说,就算不理解,自己也可以藉此查看下大家对此事的反应,反正既然打算走人了,那别人以后怎么想也无所谓了。 小雨同学,好歹你是21世纪的大学生,季雨菲默默给自己鼓了鼓劲。 第二天一早,季雨菲就带着白流苏往景姑姑院子里去,反正两人最近一段时间向来是一起吃饭的,见对方眼下也是两个黑眼圈,看来昨晚也没睡好。 季雨菲便挥退了下人,只留了白流苏,说跟她有要事要说。 “婉清,你,你不会是真的决定打算要退婚了吧?”景姑姑一听很是紧张,过来一把拉住了季雨菲的手。 “姑姑别急,退婚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这是皇上提出来的,我也没办法。”季雨菲决定先探探这位姑姑的底。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姑姑说!”景姑姑却一听就急了,拉着季雨菲的手:“婉清,你年纪轻,有些事,你不知道,过了也就过了,你再想去争取,却已经来不及了!”说到后来,许是有感而发,声音都哽咽了。 季雨菲估摸着,景姑姑难道是想起了自己曾经揣测过的年少时跟自家皇祖父的事?但自己这事性质不一样,好歹是两情相悦,并非单相思,便含糊地应了句:“姑姑我心中有数。” “你有什么数啊?”景姑姑却更急了:“婉清,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万不可轻易下决定。那些男人们,他们只想着天下大事,却不想,这么一来,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不由季雨菲分说,朝旁边沉默立着的白流苏说了句:“你先退下!”然后把前面的碗筷放到一边,看来是打算深谈了。 季雨菲顿时有点动容,这位三公主的师父,命运多舛,却难为还想着自己,等她说完了,自己也确实要坦诚以待。 对面的景姑姑还犹自不觉:“婉清,姑姑先问你,你跟谢大人,你们俩之间…还是好好的吧?” 见季雨菲坚定点头,便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了,你这傻孩子,既然如此,这大好的姻缘,你可万不能就此轻易放弃了啊!” “你听姑姑说,咱们再去争取争取,努努力,跟皇上求个情,这样,你先去找你父王,姑姑进宫去求下太皇太后,事不宜迟,咱们吃了早饭就走。”说完就坐回位子,拿起碗筷打算吃饭。 “可是姑姑,”季雨菲觉得这事光凭意气行不通啊:“如今府门口都有禁卫军守着,咱们出不去啊!” “出不去就硬闯!”景姑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我看谁敢拦咱们!” “再说了,皇上这事做得…总而言之,闹出动静来才最好,倒是要让大家都看看,朝堂之上的破事,如何就让你一个小姑娘来承受!”景姑姑看来昨晚也想了很多。 “姑姑,你是觉得这事…?”季雨菲顿时有点好奇,景姑姑是如何看待皇帝让自己退婚这件事的。 “这事,自然是有关朝堂,要不然,好端端的,你们俩眼看都可以成亲了,如何就来这一出?”景姑姑也痛快,一下就直筒倒豆子一般地说开了。 “四大国公府,如今仅剩了护国公府,你说护国公府要没有半点防范之心,那就是傻子了,皇帝那边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明面上让谢大人去东北道,但你想啊,那西北边境驻守的谢远将军,可是谢大人嫡亲叔叔,叔侄俩成犄角之势,皇帝这边,怎么着,也得有所防范吧?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兵权!” “当然,你也可以说,皇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可以换个人去东北带兵,但想来也没有让谢大人去东北道平叛更合适的人选了,之前他不是就去过东北道了么?少年英才,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不说,那东北道冰天雪地的,一般的老将也受不住。” “可是啊,话又说回来,姑姑问你,武将上阵杀敌,为的什么?” 第六百九十章 真情 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天下苍生?哦不对,这些都是电视剧里的话。 当然,这些原因也都有,不过也是为了封妻荫子吧?季雨菲觉得。 景姑姑对此点头表示认同:“没错,往大了说,是为了建功立业,往小了说,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谢大人出身护国公府,这几年也是顺顺当当,建功立业的心,想必就比不上其他那些草根出身的将士了。” “封妻荫子么,你是皇上钦封的昭慧郡主,你以后的孩子,不说你是康王府如今唯一的子嗣,就算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到时也能得个恩赏,所以啊,如今战事胶着,想必皇上,不,应该是皇上被身边的人撺掇着,就起了别的心思,觉得谢大人还不够使劲!” 还有这种心思?季雨菲听得神情严肃,也是,陈长安是变态,但再变态也是皇帝,都说君心不可测,搞不好他还真有这等心思。 “所以啊,”景姑姑这一晚上看来都想清楚了:“都说哀兵必胜,如此,你一旦退婚,谢大人这样顺顺当当的人,一旦受此大挫折,基本是两种极端,不过么,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倒不至于会一蹶不振,反倒会极大地激发他的建功立业之心。” “所以这事,对皇上只有利无害对不对?”季雨菲也开始想进去了。 景姑姑点点头:“那是自然!” “皇上此举,定是深思所虑过,或者被有心人提议过,反正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等到海兰族被灭、宁国公府世子被剿,皇上到时再给封赏补偿,功名也好、如花美眷也好,谢大人应有尽有。” “当然,如果谢大人到时对你依旧一往情深,那也好办,反正现在皇上也无非是借着说你染了病怕连累谢大人才退的婚,那如果谢大人依旧心悦与你,自然乐得再成就你们,也是一段佳话。” 所以陈长安这是在耍我们俩吗?季雨菲无语了,凭直觉,她觉得景姑姑前面说的话都对,但后面的事,譬如再成就一段佳话什么的,陈长安肯定不会再愿意。 不过,如果退了…要按照自己昨晚的想法,倒也干脆一了百了。 可惜景姑姑的想法跟她不一样:“本来这事,既然有转圜的余地,也不是不可以,就当帮一下皇上、督促一下谢大人好了,只是,婉清,做女人难呐,皇上一定要让你亲自提出退婚,这不就是一心要你来担责么?那么哪怕日后再结亲,哪怕谢大人非你莫娶,可你让护国公府的长辈们怎么想?” “要在平时也就罢了,反倒还说你情深义重、不肯耽误谢大人,可如今战事胶着,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你又压根儿没染病,日后说起来,怕还会说你胆小怕事甚至薄情寡义呢!” “哪怕是公主,也不能这么反复,何况婚事是成就两家之好,就算场面上都过去了,一旦心头有了疙瘩,你以后是要跟护国公府诸人过日子的,你说,大家心头都横着这么一根刺,这日子如何能过好?” 这话顿时说得季雨菲凛然:不错,谢家的人再怎么喜欢自己,有了退婚这么个羞辱过他家儿子的事,以后再让他们能待自己如初,想来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只要自己这次主动提出退婚,一来谢宜江就会发狠替他打江山,二来也成功达到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三来更让向来交好的康王府和护国公府终于离了心,不错不错,陈长安果然是个变态,满手都是好处。 季雨菲简直要气死,于是对景姑姑的提议也就立马采纳了:“好,姑姑,我这就出去找我父王!” “那行,姑姑就立马进宫去见太皇太后!”景姑姑一边开始吃东西,一边招呼季雨菲也赶紧吃两口:“今天等下还有得忙呢!” 季雨菲却觉得,这会儿还是先不要把景姑姑扯进来,万一康王还有别的法子呢:“要么姑姑,还是我想去找下我父王再说吧,听听看他什么个意思?” “也行,先听下你父王怎么说,反正姑姑总是在这里,你别怕!”景姑姑这话,说得季雨菲眼眶一热,唉,真是胜似亲人哪! 事实上,季雨菲这个决定也是明智的,因为等她打算跨出府门回自家王府时便发现,门口的禁卫军对自己依旧进行了阻拦,说会派人去请康王,但府里的人还是不能出去。 所以这会儿如果景姑姑想出来,也只能硬闯,但如此大动干戈,难免会被扣上抵制防疫的罪名,搞不好根本就进不了宫。 好在对方总算是肯去通知康王,季雨菲便安心在外院等着,没过多久,想必康王正在府里,这会儿接到通报便匆匆赶来了,见了女儿,上来第一句话便是:“谢天谢地,清儿,你没事吧?可担心死父王了!” 这话顿时说得季雨菲一阵心酸,好歹也是个先帝嫡出的亲王,先是被害死了老婆,如今又轮到了女儿…所以不管了,今儿什么话都跟他说了吧! 景姑姑不是说了么,哀兵必胜,陈长安想用退婚这一招来逼迫宜江,那自己也就用真相来“逼迫”自家父王,看他到底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啊,做砧板上鱼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凭啥陈长安是皇帝,自己和谢宜江就得一个替他卖命、一个被他羞辱?太欺负人了! 季雨菲便朝白流苏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出去时主动关上了门。 忍着内心的不忍,季雨菲走到眼看女儿无事正打算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的康王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王,女儿不孝!” “哎呀,这谁能想得到啊,快起来,地上凉着呢!”康王赶紧放下茶杯伸手想来扶女儿,嘴里的话听着比较漫不经心,毕竟女儿如今没事,那之前受点委屈也就算了吧。 季雨菲依旧跪着没起来,一咬牙,先说了句:“父王,女儿要跟你说的事,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先说好,你可千万别太生气了!”康王把自己看做命根子一般,季雨菲不知他听了后会气成什么样子。 这话说得康王神色一正:“怎么?出了什么事?是宜江那边还是阿宁?” 第六百九十一章 心伤 康王的潜意识里,既然女儿好好地在眼前,那如果有什么事,也就是女儿关心的那几个人出了事,想来也就只有远在东北道带兵打仗的谢宜江和在西南道独自逍遥的三公主了。 谢宜江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如今他的风险最大,跟海兰族的战事走向未可知,但,如何就让女儿下跪自称不孝呢?康王也是心中疑惑,毕竟护国公府那边也好,自己这边也好,都没有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至于三公主,老实说,虽然三公主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但这姑娘,小事上可能会有点差错,但大事上,一来轮不到自家父女俩操心,二来,似乎也出不了什么问题,阿宁大事可不糊涂。 再还有什么人?难道…难道是京畿道沈家那边… 康王的神色里便有了一丝不自在,轻咳了下,还装模作样地又喝了口茶掩饰:“你先说,无论什么事,父王先听听看,地上凉,快起来。” 还是先跪着吧,也不知你老人家听完是什么个反应,季雨菲便依旧跪着,抬头看着康王,从当初自己受邀过府探望据说病重的何梦瑶、陈长安给自己送簪子、插簪子的事开始,到昨儿那变态说要让自己退婚、给泓儿当母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康王早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是再也没有想到,现下从女儿嘴里说出的话,竟然如此令人难懂,又如此让人觉得耻辱! 以至于听完了女儿激动的叙述,康王一时间都没说话,害得季雨菲心里都挺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家父王心里是什么个态度,毕竟,康王是土著男性,又是皇室中人,该不会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检点吧? 季雨菲便从一开始的热血中冷静了下来,跪着没再吭声,只等着康王表态。 好在,康王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一反应,顿时就不一样了— 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还算平静的声音吩咐女儿起来,季雨菲便利索地爬了起来,下跪这事是个技术活儿,自己这外来人士,哪怕如今也有三年了,却依旧还是不适应,膝盖太疼了。 中间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季雨菲在康王跟前低头站着都快耐不住性子了。 然后就听到一阵“咔嚓”的碎裂声,抬头一看,季雨菲顿时给震惊了:康王竟然愣是把一个茶杯给生生捏碎了! 要是三公主或谢宜江他们,季雨菲倒也不算惊讶,关键康王可不会功夫,顶多是年轻时学过骑射而已,但骑射功夫肯定也很一般。 所以,眼看康王手里依旧捏着碎瓷片,鲜血正不断地流下来,可想而知,康王心里的愤怒情绪该有多强烈! 来不及去想康王心里到底是对谁愤怒,季雨菲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试图掰开康王的手替他包扎:“父王你干嘛呀!”声音里带了哭腔。 见多了砸杯子,这种默不作声的发泄,反倒更让人心慌。 连带又很伤心,眼前这位康王可是自己的父王,季雨菲已经从心里接受了他这位父亲。 康王的手依旧蜷曲着,季雨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掰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摊开,取出手里握着的碎瓷片,又仔细地用手摸了下,好在那茶杯品质不错,虽然被捏碎了,也只是碎成了几大片,且没有割得太深,季雨菲便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包扎了,又扬声叫外头候着的白流苏进来,让她赶紧去景姑姑那边拿一点治创伤的药。 “不用,流苏你进来!”康王这会儿总算开口了,声音有点嘶哑。 站在门口的白流苏犹豫不决,不知自己该挺谁的,好在这会儿自家郡主也说了:“流苏你先进来吧!”康王的伤看着还行,这会儿还是得先照顾下他的情绪。 白流苏便进来跪在了康王面前,兹事体大,想必王爷如今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 康王的声音依旧嘶哑,听着有点瘆人,季雨菲心里有点后悔刚才把实情给说了,这件事,看来对康王打击很大。 康王倒也没多说什么,声音听着也依旧平静,只是跟白流苏确认了下刚才季雨菲说的几个时间节点,一开始白流苏还看了两眼季雨菲,不知要不要实话实说,康王为此还说了句: “不用看郡主,你就实话实说,但有半句虚言,本王决饶不了你!” 季雨菲没吭声,这时候自己说话很多余,白流苏便咬了咬牙:“是,王爷,奴婢但有半句虚言,任凭王爷处置!” 就这么着,你问我答,虽然没有季雨菲说的那般详细,毕竟白流苏只是个候在外头的,不知道详情也在情理之中,但她所描述的,刚好跟女儿所说的来了个里应外合,康王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手心里阵阵剧痛。 就在主仆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康王终于又睁开了眼睛:“清儿莫怕,流苏,你做得不错,本王要赏你!” 这,这是封赏的时候吗?季雨菲觉得康王是给气糊涂了,反正看样子对自己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提醒他:“父王,赏不赏的以后再说,咱们还是让流苏先去拿点药来吧!” “不用,”康王用另外一只手摆手表示没关系:“流苏,你去请下景姑姑,就说本王有事找她。” 眼看白流苏快步离去,季雨菲犹豫地问康王:“父王,是要跟景姑姑也说明情况吗?那,不知她是怎么个态度…” “阿景是怎么个态度本王不管,本王只要她怎么做即可。”康王如今看着神情严肃,季雨菲瞧着,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竟然还隐隐有了几分三公主那位父皇的威严了。 一时间,季雨菲也不知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说了那句:“父王,是女儿不孝!” 说完了,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你是不孝,这件事,为何拖到现在才跟父王说?”康王叹了口气。 这下季雨菲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她也不想啊,皇权压人,康王已经活得够憋屈了:“是女儿不孝,一开始是怕女儿想岔了,后来,后来又怕连累了父王,想着是不是可以熬到跟宜江…成亲就好了,哪里知道…陈长安那个变态,他竟然要逼迫至此…” 既然都说开了,那就不要再称什么皇上了,那厮就是个变态! 第六百九十二章 逃离(一) 康王再次叹了口气说了句:“好孩子,别哭了!”一边说,一边自己却也不禁抹了下眼睛。 季雨菲见此便再也忍不住,一把跪下扑在康王膝盖上,结结实实地哭了起来。 康王便也不再劝她,只用手轻轻摸着女儿的头,眼神放空望着前面,不知在想什么。 景姑姑跟着白流苏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令人唏嘘的场景,以至于赶紧问了句:“王爷,婉清这么乖巧的孩子,你有话好好说啊!”一副护犊子的语气。 康王心里便多了几分把握,一边拍了拍女儿示意她起来:“赶紧把眼泪给擦了。”一边示意景姑姑先坐下:“阿景,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着拿主意。” 鉴于早上已经跟季雨菲讨论过了退婚的事,听了康王这话,景姑姑便先入为主地答了句:“不可啊,王爷,万不可退婚啊,婉清可是姑娘家!” 一听这话,康王心里便又多了几分成算,看来阿景还是心疼女儿的,便又示意白流苏到门外守着,打算先把大致的事情说一下:“阿景,并非退婚之事。” “不是退婚之事?那还有…”景姑姑心里狐疑,但看了下依旧在抽噎擦眼泪的季雨菲,又盯着康王那只包裹着血迹斑斑手帕的手看了下,还是先坐了下来:“王爷请说!” “清儿,你景姑姑不是外人,你再把大致情况说一遍吧!”康王一边把女儿搀扶起来,一边扬扬手跟景姑姑示意自己这手上的伤不要紧。 季雨菲便接过景姑姑递过来的帕子先擦干了眼泪,然后整理了下情绪,低声跟她说了之前跟康王说的那些事情的经过。 毕竟是女性,还没等季雨菲说到后面,景姑姑便大致猜到了,中途人就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父女俩,脱口而出:“不会吧?!” 但眼前康王那严峻的神情和受伤的手,分明又在告诉她,这事应该是真的。 毕竟是教导过三公主的人,景姑姑的接受能力和理智恢复速度还是挺快的,等到季雨菲抽抽噎噎地说完,她已经又坐了下来,看着康王严肃地说了句:“王爷,那眼下要怎么办?” 这话一说,康王只觉心中那块大石落了地,当下起身朝着景姑姑肃容行了个礼:“阿景,还请帮帮我们父女俩。” 景姑姑也不回避,受了他这一礼,同样肃容点点头:“好,王爷有话但说无妨!” 这话一说,季雨菲虽然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但冲着她这句话,又见康王也行了礼,便也赶紧朝着景姑姑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婉清在此先谢过姑姑了!” 要知道,陈长安可是皇帝,单凭这一点,受皇家俸禄的景姑姑能立马开口答应,那已是勇气可嘉了。 事后康王是这么跟女儿解释的:“阿景虽然自幼长于宫中,但她基本在自己那章台殿里不出来,连父王以前也对她不太熟悉,所以对皇…那厮,应该也没什么感情,这满天下,阿景最在意的,其实也就是阿宁了,情同母女。而你跟阿宁,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就凭这,阿景应该会帮你的,要不然她对阿宁也没法交代,何况你以前还为阿宁受了苦,给她送了干粮银票,后来又因此被禁了足。” “宜江呢,无论是去东北道冒险营救阿宁也好,还是后来在西南道帮着安置她也好,都是出了力的,所以父王便想着,求阿景帮忙应该可以。” “至于你说担心她会不会事后跟宫里告密的事,父王也想过,一来,她不是男儿,又是独自一人,告了密,能加官进爵么,能封妻荫子么?通通都没有,那她去告密干什么?端掉了康王府,还让她跟阿宁离了心,阿景不是这等没脑子的人。” “再说了,万一,阿景真的要去告密,放心,父王会派人看着她的,到时就把她是前朝太子后裔的事给提前端出来制止她,万一这样她还不服软,那也行,不是还有个在西南道的什么萧梦醒么,那可是她实打实的侄子,前朝唯一的子嗣血脉,而且还跟阿宁她们呆一起,呵呵,那就大家一起死吧,谁也别埋怨谁!” 康王说出这番话时,脸上的神色让季雨菲悚然心惊,不禁上去扶住了他胳膊:“父王,还不至于此,说什么死不死的,人活着才有希望。” 康王拍了拍女儿的手:“父王就是这么一说,放心,咱们都会好好地活着!”活着才能长长久久,死了就什么都成空了,早多少年前,康王自认已经想明白这一点了,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不到最后关头,才不会轻易去做。 如此,那天三人达成了一致,之后康王的动作就很快了,回到府里不知准备了什么,当天傍晚时分带着人回到三公主府,帮着景姑姑和白流苏护着季雨菲强行闯出了府,之后又在城门关闭前一刻出了城,快马加鞭径自离去。 康王是掐准了时间的,等禁卫军跑去报信,却发现宫门口已经落匙了,王爷爱女心切、帮昭慧郡主落跑这种事,那负责三公主府外守卫的小头领以前没碰到过,皇帝之前也没吩咐过该如何应对,一时间不禁傻眼了。 等到反应过来,旁边倒是有胆子大的,提议往宫中递条子,以免明日被皇帝责罚,但毕竟只是个小头领,那说的人反正只出一张嘴不用担责,但自己毕竟是个负责的,如果万一如此操作,且不说这种事能不能往宫中递条子,涉及到的毕竟是郡主和亲王,那康王爷可不是寻常王爷,那郡主也不是寻常郡主,背后可是慈宁宫,一个不慎,皇帝怪罪下来…小头领在宫门口转了十来圈后觉得还是没胆子如此操作,便只能焦灼地等到了第二天一早。 可大清早的,那会儿都是朝臣们上朝之时,小头领也没有胆子这会儿让自己引人注目,便生生熬到了下朝之后,才战战兢兢地请人禀报。 等小头领最后跪倒在御书房里,其实都快中午了,那会儿皇帝正跟内阁说完了东北道的战事,心情还不错,打算去慈宁宫看皇长子顺便陪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吃顿午饭,见进来个人倒头便跪,还挺温和地问了句:“何事?” 第六百九十三章 逃离(二) 当然,等到他听明白了跪着那人抖抖索索说的事情之后,脸上的温和之态便再也没有了,先是面无表情地吩咐把前面这个碍眼的人直接拉出去给毙了,之后便叫来龙膘卫的副指挥使,让他点了人手去追康王府昭慧郡主。 不过,也就在那副指挥使领了命正要下去的时候,慈宁宫里的大宫女欣娘到了,面色恭敬地说太皇太后有请皇上过去一趟。 陈长安便一边挥手让那副指挥使赶紧下去办事,一边起了身。 谁知那欣娘见状,依旧面色恭敬地说了句:“皇上恕罪,太皇太后吩咐奴婢带句话,说是她老人家知道昭慧郡主的事了,郡主安然无恙,如今由景姑姑陪着,在城外温泉庄子里调养身子。” 陈长安一听,面色一沉,当着欣娘的面喊了跟在他后面的太监总管,让他去跟那副指挥使说一声,让他先待命,自己则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康王已经把该说的都跟自家母后说完了,外头刚进来的陈长安听到声音,不禁眉头一皱,等到进了殿,还没等他说话呢,康王倒是已经先开口了:“皇上恕罪!”一边说一边下跪匍匐在地,看着很是惶恐,声音也听着有些颤抖。 眼看那坐在上头的太皇太后见此皱了眉头,陈长安快步走了过去作势要扶起康王:“叔王快起,清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清丫头没事。”上面的太皇太后代为回答了一句,看着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这不,哀家才赶紧让人请皇上过来。” 陈长安便赔笑着说了句:“让皇祖母担心了!”又和颜悦色地对正顺势起身的康王说了句:“也让叔王担心了!” “唉,也让皇上担心了!”太皇太后也叹着气又接了一句:“说起来,总是他们父女俩行事任性了一些,好在人没事,哀家也算放心了!” 这话听着…陈长安不知康王到底在慈宁宫里说了些什么,便微微笑着问他:“叔王可是都跟皇祖母讲了?朕还想着,等过两天再说呢,没得平白让皇祖母担心。” 又朝太皇太后一脸诚恳地解释:“之前太医说了,京中这些时日得了伤寒的不少,那府里也颇有几个,安全起见,还是封府妥当,当然,清妹妹和景姑姑她们,自然是严密隔绝与那些病患之外的,想来也是孙儿考虑不够周到,叔王担心清妹妹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今清妹妹和景姑姑都在城外庄子上住着,皇祖母,要么孙儿回头就派两个太医过去看看。” “多谢皇上!”康王再次朝陈长安行了个礼:“臣也正有此意,不过昨儿清儿还跟臣吵了一架,说她好得很,阿景也是,两个人都说自己身体康健,这些天在府里闷坏了,皇上,如此,臣是觉得,要么就不必了吧?” “叔王不用客气,此事说来也是朕欠考虑,但清妹妹金枝玉叶,轻忽不得,还是派个太医过去看看比较稳妥,皇祖母,您说呢?” “也行,顺便让太医给清丫头开点调理的方子,”太皇太后表示同意,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转眼孝期将过,清丫头跟谢家小四的婚事也要准备起来了,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拖不得!” 这话一说,康王斜眼一看,果然,陈长安那厮眼角一抖,不禁心中一恨,衣袍下的手都握紧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看清这人人赞叹的皮囊下竟然如此污浊不堪。 好在今儿进宫来,也是算准了这厮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母后又肯定担心清儿,派太医过去么,呵呵,估计还是上次那位,开的药可不敢再吃了! “多谢母后,多谢皇上,说起来也确实是,清丫头如今都已经过了十八岁,阿淑那会儿都已经有了阿桃了吧?”还是多让母后关注清儿的婚事吧。 果然,老太太一听,凝神想了想,点点头:“应该还没有阿桃,不过肯定已经成亲了!”想到这里,估计是又想起了二公主和三公主们,再次叹了口气端起了茶:“那就先这么办吧!” 眼看老太太精神不佳,两人便都识相地退了出来,出了殿,陈长安还微笑着安抚康王:“叔王放心,朕即可就派人护送太医过去。” “如此,那就多谢皇上了!”康王简直半句话都不愿再多讲,行了礼转身就走。 后头的陈长安倒是驻足又站了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离去,脸上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说康王从宫里出来,便直接打马去了护国公府,外书房里就着下酒菜低声跟护国公说了前两天的事情,当然,这次跟在慈宁宫里对着太皇太后的说法不同,康王的说法是皇帝逼着自家女儿退婚。 对此,饶是护国公也算是混迹官场的老人了,也还是被康王这番无比意外的言论给深深地震惊到了:“皇上这是…?” 但他毕竟半生在权贵圈里,脑子一转,便也就想明白了:“这是想要把小四给逼到绝路上去?”然后顺便拆了康护两家联盟? 这话说完,护国公顿觉一股气从自己肚子里冒出来:谢家人从自己祖父辈开始,伺候了陈家一位又一位皇帝,扪心自问,虽然也是为自家谋前程,但都是刀口舔血的武将,功劳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试问哪一次不是拼尽全力? 结果倒好,小四如今在东北道冰天雪地里拼前程,后方皇帝还嫌他不够使劲,竟然还要把他心心念念的这门亲事给斩断了,跟前这位虽然也姓陈,不过好歹一心一意要把女儿嫁给小四,所以气极了的护国公也顾不得了,一口喝尽了杯中酒,顺势就把那酒杯给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太欺负人了!” “是啊,太欺负人了!”康王仰头叹息了一声: “反正皇上早就对咱们两家看不过眼了,刚好借此机会下手,谢大哥,你气,我更气,实话跟你说吧,清儿那府里什么伤寒病,我都怀疑…”是陈长安那厮故意搞出来的,当然,也怪自己父女俩不谨慎,上赶着送了现成的把柄给对方。 “郡主没事吧?”护国公也赶紧关切地再问了一声,见康王点头,不禁又问他:“那如今你有什么打算?回头皇帝派太医去了庄子上,万一…”再给郡主下毒啥的呢? 第六百九十四章 逃离(三) 护国公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明面上,昭慧郡主不是前阵子一直说身体不好么,这又是大张旗鼓地从有伤寒病患的府里出来,皇帝派个太医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而郡主之后“伤寒久治不愈”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甚而至于,护国公怀着“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之”的心思想道:搞不好觉得被挑战了权威的皇帝一怒之下就直接让郡主因病去世也未可知。 当然,这话他可绝对不会说出来,眼前这位康王,虽然是先帝嫡出幼子,但也算命运多舛,可不能再给他心头撒盐了。 好在如今皇帝陈长安在康王眼里早就类同畜生无异,再无叔侄之情,护国公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对面坐着的康王并没有为这话生气,反倒还微微一笑:“无妨,尽管让太医看去!” 这话说得,护国公眼睛一亮,差点要脱口而出,见康王含笑点头,便知自己猜到了,又不禁替他担心:“郡主自然无恙了,只是你这做父王的,万一他日…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谢大哥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此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到国公府。”康王再次表示无须担心。 至于会不会牵连到谢宜江,笑话,陈长安那厮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清儿的未来夫君,所以这话就不用自己保证了,万一以后有点什么事,小四也是谢大哥的命根子,搞不好两家的婚事就黄了。 那可不行,自己拼尽全力,不就是为了让清儿以后有个好归宿么,谢家小四从外貌到品性到才干,样样都让自己满意,没的说,跟清儿又是两情相悦,这门婚事无论如何都要成。 所以当着护国公的面,康王并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只说已经让景姑姑带着女儿南下去西南道找三公主了。 本来康王是不打算说出三公主未死之事的,不过如今也没办法了,为了女儿,侄女只能到旁边让一让了。 反正护国公府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谢大哥搞不好已经早就从儿子那里知道了,毕竟谢宜江可是当初奉命营救三公主的人,这事他们就算都知道了实情也能想办法帮着瞒着,一个不慎捅出去,陈长安更是要借机收拾护国公府了。 果然,听了康王这话,护国公也没掩饰,并没有露出太惊愕的神情,只是沉吟了下后说了句:“此事虽然仓促,不过从王爷你这边来说,也是不得不如此了!”再下去,女儿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但是,这么一来,后续又该如何呢? 对此,康王也胸有成竹的表示,自己已经跟女儿说好了,到时东北道成功平叛时,可以再让女儿找个机会大大方方地从“庄子上”健康归来,那时候有太后懿旨,有先帝让钦天监择过日子,这门婚事无论如何都还是让人找不出毛病的。 “再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宁之前还可借着那东北道地处偏远少有人知,清儿可是好好呆在自家温泉庄子上、又有阿景她们陪着的,多少人都见过,如何太医说没了就没了?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还在呢,我这父王还在呢,信口雌黄也都看他能不能只手遮天!”康王越说越气愤,连带护国公都觉得有点说不清的狐疑: 按说这事应该自己更气愤啊,皇帝如此对待在前线替他卖命的人,可是康王爷怎么就这么…以前他对这位三侄子可还算看得上眼啊,如何就这么咬牙切齿了呢? 当然,逼着康王府退婚这事确实招人恨,不过,王爷好歹是皇室中人,还是先帝嫡出,对皇帝如此不加掩饰的恨意,似乎…强烈了点儿。 而且送女儿出逃这事,似乎也有点下策了,再怎么说,就按王爷自己说的,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还在呢,郡主又是自幼在慈宁宫里长大的,如今除了长公主,明面上,也就只剩下她这个亲孙女了,王爷如果肯去求情,怎么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会想办法保住这门亲事的。 不过,皇家无情,也许,皇帝如今大权在握,太皇太后搞不好也无可奈何,王爷更是无可奈何,可能也只能出此下策。 再说了,那西南道毕竟还有个三公主,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刚好那景姑姑又想去跟三公主师徒会合,郡主这么暂时躲避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甚而至于,护国公看了下对面自信满满喝着酒的康王,不禁又想道:那位三公主向来与郡主交好,但她既然能全身而退,当初跟着先帝的虎贲卫指挥使经历,想必也有裨益,所以这里面,兴许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换句话说,也可以叫把柄,如今皇帝的把柄,这才让三公主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护国公顿觉脑海里的思路为之一新:不错,据说当初小四在东北遇到三公主时,她身边还跟了个曾是慈宁宫座上宾的清虚道长,虽然三公主解释说是偶然碰到的,不过茫茫人海,怎么偏偏就让他们俩给遇到了呢,据说还是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哪里就这么巧了! 再有那西南道的一把手黄平,之前那黄平不是还担任禁卫军统领么?之后因为办事不利被打到了京畿道当神策军的副统领,但三公主这位虎贲卫指挥使,似乎与这位黄平来往很是密切,加上小四所说西南道那边还有个去了后就不曾回来过的袁鸣,如今应该也跟三公主在一起,那可是太宗皇帝的贴身侍卫长啊。 反正吧,凭借一个曾经的武将的敏锐嗅觉和对三公主若干事迹的了解,护国公觉得,三公主应该不是这么轻易“消失”的人,要不然,皇帝也不至于对这位妹妹忌惮至此、为此甚至不惜单方面宣布她的死亡。 所以现在康王这位未来亲家如此给力,护国公感动之余,其实也对这门亲事再次看好,于是为了做出点表示,赶紧想拿起酒杯敬对方一下,可惜手边一空,才想起来,刚才那酒杯已经被自己给砸了。 想了想,护国公便起了身,走到书桌前,自己研墨,自己铺纸,拿起笔,挥毫泼墨,写起了字。 康王之后也放下了酒杯,好奇地走到旁边看他写,等到写完,毕竟抚掌大笑:“好,谢大哥,这可正是我心中所想!” 第六百九十五章 逃离(四) 只见那纸上墨迹未干,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佳儿佳妇。 康王顿时也来了兴致,之后捋起袖子也写了四个字:天作之合。 写完后,两人彼此评论一番,相视大笑,等康王走的时候,便管护国公要走了那副字,对此,护国公表示:“来而不往非礼也,那王爷把你所写的留下来吧,回头我让人给裱了。”他日就能当做新婚贺礼送给儿子儿媳了,也是个惊喜。 康王却表示:“咳,那还不如我一道拿去裱了!我跟你说,我认识个裱字画的老师傅,手艺不是一般的好,不过他如今轻易不出手了,都是徒弟们在接活儿。好在他曾经欠了本王的一点人情,每次本王前去,他还是会卖个面子的,不过谢大哥你去就不一定了,嘿嘿,所以还是回头裱好了我再让人送来吧!” 既如此,护国公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两人亲如兄弟,裱字画的手艺说起来确实是极为讲究的,就不再坚持,呵呵一笑随了康王。 等到从护国公府出来,康王却敛了笑意,今儿能得护国公的这几个字,本是意外,但既然得了,哪怕以后裱了,也是肯定不会再还回去了。 无它,陈长安那厮既然看上了清儿,又不择手段到要让清儿退婚,那么他对清儿的非分之想肯定就不是一时之念,不管有没有掺杂其它的原因,反正从今往后,只有让清儿和她未来夫婿远离了京城,才能阻止陈长安的贪念,也才能保得清儿未来一家的平安。 所以如无意外,清儿不能再跟其他姑娘一样,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出嫁了,也不能再跟别的女儿家一样,在长辈的见证和祝福中,拜堂成亲了。 想到此,康王只觉心如刀割,女儿本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如今却落得连个像样的婚礼都不一定能有,而连个长辈的祝福,自己也只能通过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替她得到,甚而至于,堂堂皇家郡主,先帝的嫡亲孙女,往后的日子,也许就要开始颠沛流离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个父王没本事… 康王在马背上愧疚自责的时候,同样骑在马上的季雨菲却在兴奋地跟旁边的景姑姑畅想着:“姑姑,你说,阿宁她现在会不会胖成球了?整天吃吃喝喝又没事干。不过也不一定,这家伙会给自己找事儿干的,而且她还在长个儿呢,搞不好如今又蹿了一大截了,唉,好羡慕!”21世纪无数姑娘们羡慕的样子,个子高,还瘦成麻杆儿似的,又长了一张所谓的厌世脸,平时面瘫没表情,笑起来却又看呆众人,唉,羡慕不来! 季雨菲这话说得景姑姑也抿了嘴笑,反正在狂奔了几天发现没有追兵之后,大家的心情都开始轻松了,道路千万条,难不成皇帝就一定能顺着自己这条追过来? 再说了,康王说了,他会跟宫里太皇太后说明情况的,又有迎春、连翘她们在庄子上假扮着替她们遮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皇帝的心思如此龌龊,想必也怕天下人知晓。 景姑姑便也开始遥想西南道那边的三公主:“阿宁还是太瘦了,她要真长胖一点儿,倒是好了,哎,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来那个…” 被一路八卦的三公主这会儿浑然未觉,还在西南道跟着袁伯叔侄俩好吃好喝呢,确切的说,是整天跟在袁伯那位新认的义女屁股后面混吃混喝,清虚道长也蹭了一段时间,如今据说有点不好意思,便出门游历去了,看附近有没有道观之类可以挂单。 说起来,这位让三公主喊她“思思姐”的姑娘竟然很会做菜,倒是挺出乎三公主意料的。对此,这位曾经的宋国公外室是如此解释的:“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做菜。”后来么,就先不提了吧。 “那你还是挺厉害的,到现在都还记得。”三公主吃饱喝足咂咂嘴:“我就不行,虽然我也很想做,不过味道太差了,我自己都吃不下,也真是奇了怪了,陈婉清就很会做菜,做啥啥好吃,尤其是红烧肉,啧啧,现在想起来我都要流口水!” 可惜思思姐不太会做红烧肉,她最擅长的是面食,其次是西南道这边的本地菜,所以如今三公主开始心心念念那京城里的吃食了,毕竟这是她吃的时间最多也最喜欢的。 对此,袁伯自然不会说她,萧梦醒更是不会,还想方设法替她在城里找会做京城菜肴的酒楼,可惜找到的那一两家,三公主还嫌做得不够地道。 这个话题一直是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主题,以至于某一次抽空过来看她的黄平听了都感慨:“哎呀,公主您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了,这口味啊,一时半会儿的可变不了,京城里那些吃食,本来也没觉得怎么好吃,现在想起来,倒是越想越觉得好吃!” 说起来,黄平也还不到三十岁,几年前夫人因病过世后未再娶,在宫里任职时,便整天都在外头吃,所以京城有哪些好吃的酒楼,哪个大厨善做什么菜,他比三公主清楚多了。 于是说到一块儿的两人,之后好好回忆了一番京城里各大酒楼的招牌菜,连带袁伯都有点忍不住了:“要么等风声过了,回头抽空回趟京城吧,也不一定要进城,京畿道那边其实都差不多,咱们在外头住个把月,吃好喝好再回来。” 这话三公主自然是万分赞同的,还噼里啪啦鼓了掌:“好,袁伯你赶紧安排上,回头天气暖和了,一路风景也好,到时咱们提前联系陈婉清,让她偷偷溜到京畿道给咱们做顿红烧肉,咱们就在她外祖家等着好了,哎我跟你们说,她外祖家的人都挺好,做的饭菜也好吃,唉,说起来我还挺想陈婉清的,也不知这家伙怎么样了…” 这话音刚落没多久,等过了几天黄平又来的时候,三公主还挺纳闷,那会儿她和萧梦醒正去了趟附近城外某个村寨的集市、买了一大堆野生菌菇回来,打算好好让思思姐做起来时,以至于三公主还咧了咧嘴说黄平:“你还挺有口福嘛,这菌菇可鲜了!” “公主,咱们借一步说话!”黄平却一脸严肃。 “行啊,”三公主不以为然地答了句,眼睛却还看着那些菌菇:“什么事?” 黄平便看了眼坐一旁低头开始挑拣菌菇的姐弟俩,低声说了句:“收到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上次公主所提到的沈家,也就是昭慧郡主的外祖一家,全都下狱了,说是沈家书院教导学子一些不该教导的东西。” “然后据说康王爷为此长跪在御书房门口求情,而昭慧郡主,据说本来在温泉庄子上养病,如今乍听之下病情加重了,好像…好像时日无多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逃离(五) “啥?”饶是三公主足够镇定,听了这消息,也是忍不住嚷了出来,那边的姐弟俩闻声便都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黄平本就觉得这消息太过意外,见状便吩咐萧梦醒:“小老弟,烦请去告诉下袁伯,黄某有事相商。” 萧梦醒看了下同样一脸凝重的三公主,擦了下手应了声就站起来赶紧去了,旁边的思思姐也挺有眼色,自言自语般拿起放菌菇的箩筐也走了。 三公主便指了下那姐弟俩坐过的椅子:“坐下说,这事有点突然!” 又问黄平:“陈婉清之前生病了?”山高水远,也没人告诉自己,想来病得不严重。 这事,黄平表示还待查探,毕竟他的人手重心不在康王府父女身上,不过沈家书院的事确实让人觉得有点蹊跷:“按说自从康王妃过世以后,沈家都已搬出京城,这些年也没听说有什么事,何以现在就…”据说是证据确凿,全家男丁都下狱了。 “公主,您说,这会不会是皇上要诱您回去之计?” “有可能!”三公主点点头:“但是就算这样我也得回去一趟,陈婉清出了事我不能不管。”要不然以后就吃不到她做的红烧肉了。 说话间,袁伯过来了,萧梦醒很有眼色地打算离开,被三公主叫住了:“不用,阿醒,你也听听,帮着出出主意。” 萧梦醒看了下袁伯,见他点点头,便也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旁边。 黄平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下,三公主便问叔侄俩:“怎么样,你们觉得皇兄是不是在诈我回去?” 袁伯想了想,一脸慎重地试着说道:“公主,这事确实有点蹊跷,毕竟,就算皇上想要让您回京,似乎,也犯不着把沈家给扯进来,而且郡主如果真的病重,那可是牵一发动全身,郡主未来的夫婿、护国公府的四公子,可还在东北道平叛呢!” 这话一说,黄平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错,如今东北道战事胶着,这节骨眼上,皇上不至于要对护国公府下手,看来郡主的病情…”看了下三公主说道:“可能确实有点严重。” “不过,”旁边的萧梦醒犹豫着插了话:“在下倒是觉得,这当中真真假假,也许沈家人下狱是真,康王爷求情也是真,但郡主的病情…反倒不一定啊!” “哦?”三公主扬眉问他:“为何?”这思路跟大家不一样啊,还有,陈婉清没病最好啊。 萧梦醒便看了下袁伯,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大大方方地开始说了:“刚才黄将军所说,郡主似乎已时日无多,且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但对东北道的战事来说,对朝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那谢大人与郡主已定亲数年,也听闻公主提起过,谢大人对郡主情深义重,所以将心比心,在下是觉得,如果郡主当真有什么不测,那谢大人定然哀痛不已,所谓‘哀兵必胜’,想必谢大人定然要对战事速战速决,想着能早点赶回来见郡主,哪怕最后一面…” 这话,另外三人都是带过兵的人,自然都听懂了,三公主点点头:“不错,这是个办法,不过,皇兄应该也不至于用这么…卑鄙的办法吧?陈婉清招谁惹谁了!还有那沈家!”一脸的不赞同。 其余两人则不说话,说当今皇上卑鄙,这话其实已经大逆不道了,不过三公主么,反正皇上还让她成为了太庙里供着的“镇国公主”了呢,说一下也不要紧。再者,天家无情,让个宗室郡主病逝的事,哪怕对方是同一个祖母膝下的堂妹,哪怕有一丝可能,从皇帝的角度来说,只要对己有利,也是要尝试的,更何况,按袁伯所说:“也许,这件事怕不是这么简单,皇上…或许还对护国公府有点想法。” 这话说得有点委婉,见三公主愣着,袁伯便给她解释:“开国四大国公府如今已去其三,也就剩下了护国公府,但谢大人作为康王府的准女婿,要兵权有兵权,要功绩有功绩,谢遥这些年虽然极力低调,但他弟弟谢远可是一直在西北边境带着兵。” “所以虽然跟皇家有牵扯,但康王府的女婿,对皇帝来说还不够贴心,甚至可以说得上点心,毕竟康王爷也差不多还在当打之年,而东北道与西北道都是护国公府掌着兵,这可不是能让皇帝放心的事,想来,当初让谢大人充当平叛大军的副手,也是觉得没了宁国公的叛军不堪一击,谁想海兰族竟然出来插了一脚,造成了现在这番局面。” “咱们反正也就是个猜测,不过此事,总让人觉得,皇上对东北道如今的情况有点不放心,听闻那带兵统帅、兵部侍郎汪浩,侄女还是孝献太子侧妃?” “所以袁伯你的意思是,我皇兄觉得东北道那边战事不利,想给谢宜江提个醒?”三公主反应过来了,见袁伯没说话,自己便自说自话一般地往下接:“然后刚好西北道又是谢家人在带兵,为了防止以后对护国公府下手不方便,便先让康王府跟国公府脱离关系?” 还没等其余几人表示赞同,三公主咂咂嘴摇头表示同情:“那谢小四和陈婉清太可怜了,简直就是…我记得以前跟叔王他们在柳湖看过一出戏,那个女的一边哭一边唱…对,‘一对苦命的鸳鸯’!鸳鸯长什么样儿,你们见过没?陈婉清跟我说是一种在水里游的长得很好看的鸟儿,说它们一夫一妻、生死不离啥的。” “鸳鸯”这词说得萧梦醒心中一荡,再听到三公主的描述,连带看着她的眼神也更温柔了几分,可惜三公主后面说的话一如既往的煞风景:“那这鸳鸯挺傻的,回头有人要捉它们,都不用费劲捉两只,捉到一只另外一只就主动自投罗网了?” 这个话题其余三人谁都不想接,于是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好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了思思姐的声音:“公主,那黑松露,您是想要炖鸡汤还是做成酱?” 黑松露珍贵啊,量不多,不敢下手。 “哦?”三公主立马就分心了,问旁边的萧梦醒:“怎么做好吃?” 在得知各有各的好吃法之后,三公主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个很重要的问题,最后痛下决心:“算了,还是做成酱吧!回头咱们可能得回京城了,路上带着下饭!” 第六百九十七章 逃离(六) 眼看思思姐转身离去,三公主回过头来继续问黄平:“这事,能查证么?” 见对方摇摇头,三公主便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既然没法查证,那就只能回一趟京城了!” 然后在大家跟着站起来之前,又说了句:“反正上次咱们也说了,迟早要回去大吃一趟!” 其余三人:…现在回去,确定能安然无恙地大吃大喝么? 三公主心里挂念着据说时日无多的陈婉清,当天就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除了思思姐外,袁伯带着萧梦醒跟着三公主一行三人便出发了,反正哪怕是为了宋国公的遗留问题,黄平也会看顾着思思姐的。 至于清虚道长,不好意思,这会儿谁都没想起他来。 萧梦醒虽然不会功夫,不过之前已经跟着袁伯长途过两回,所以骑马还是可行的,而且按照袁伯的意思,萧梦醒在旁边可以帮着出出主意,三公主么无所谓,毕竟她现在跟着他们吃喝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熟悉了,这从她喊对方作“阿醒”就可以看出来,而且萧梦醒确实脑子还灵光,之前那番话也给了她很大的希望,觉得陈婉清搞不好真是“被生病”。 中途也不知是三公主使了什么法子还是黄平的后续安排,陆续有一些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看着身手都很不错,虽然不知是什么身份,也让那叔侄俩顿时信心大增。 一行人昼夜兼程往京城赶,很快便到了中南道,皇后娘家地盘,三公主便下令休整个一天,“顺便”去吃点好吃的:“这里有条小吃街,每个铺子都好吃,就是辣了点儿,我没关系,你们小心点儿,多买两个肉饼路上吃,咱们好好吃一顿,我请客!”反正临走之前黄平给了自己几张银票,管够。 袁伯便委婉地提醒三公主,这一大帮人动静有点大,还是分散一点比较好。三公主觉得也对,便又提议道:“那我带你们俩去城外吃好了,城外不太会被注意到,我记得陈婉清带我吃过一次什么桃花鱼,味道挺好,我后来问了下那酒楼掌柜,他说这桃花鱼是一条桃花江里捞上来的,要论新鲜,最好还是去江边吃,那边他们也开了一家,今儿咱们就去那桃花江边吃吧!这地方估计咱们以后也不一定再来,吃一顿作数!” 袁伯想了下,觉得也有道理,三人便骑了马头一次还算悠闲地往城外去。 那地方毕竟是个比较有名的地方,挺好找,而且估计天气刚转暖,还是挺有人气的,袁伯让萧梦醒去问路,很快便找到了地方。 游玩的人也不少,以至于虽然还没到中午,那些占据了好位置的江边酒楼就已经很多人了,袁伯怕三公主被人认出,便提议往人少的地方再看看。 就这么着,三个人一边骑着马一边抬头看沿途酒楼上的情况,走啊走,还真是那么巧,就在三公主某个抬头的瞬间,刚好路边某家酒楼上窗边的两个人也往下看了看,于是乎— “阿宁!!”两声惊呼。 “哈喽!”三公主则高兴地回应,一边说一边利索地下了马,直奔楼上。 剩下袁伯叔侄俩面面相觑: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么?还有,不是说,郡主时日无多了么? 那酒楼上的,正是季雨菲主仆与景姑姑三人,之前颇为赶了一阵子的路,但后来就放松了,等到了中南道,人也累了,打算休整个两日。 当中季雨菲又想起当初跟谢宜江两人在此度过的半日美好时光,便拉着两人再次来了此地,打算一边赏景一边吃桃花鱼,可惜这地方一如既往的人多,加上景姑姑觉得如今毕竟还是要上点心,便坐了靠马路这边的窗边位置,反正靠江边的黄金位置是肯定没有了,便于观察路边情况。 于是就是这么巧,上下各自一看,就这么看见了对方,两边都来不及思考为何在这么个地方神奇相遇了,只是上面的往下挥手,下面的疾步往上走,倒是把个袁伯叔侄俩给反应不及地留在了原地。 这么一点时间,毕竟是旁观者清,等到三公主在上面兴奋地招手叫他们也上去时,两人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以至于刚坐下,袁伯就赶紧问景姑姑:“阿景,你怎么也…离了京城了?” “此事说来话长,来,咱们先吃饭,阿宁想必是饿了,对吧?”景姑姑如今的心思大半在靠着她坐的三公主身上,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一边说一边摸着三公主的头,眼里全是慈爱:“阿宁果然瘦了,可是吃得不好?”又比划了下身高:“个子倒是真的又长了,你这孩子,光长个儿怎么行啊?” 对面的季雨菲也是兴奋到不行:“姑姑,阿宁就是这么个样子,好像有点黑了,哎,我问你,那西南道是不是太阳挺大的?好不好玩?” 袁伯叔侄俩:…行吧,看来是得吃完饭后再说正事了。 之后桃花鱼呈了上来,率先尝了一口后,三公主立马下了判断:“不错,比城里的好吃!”然后想起了什么,瞪了眼季雨菲:“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该不会之前跟小四两个瞒着我偷偷来过吧?” 反正谢宜江也不在跟前,季雨菲很有底气地做了个鬼脸:“你猜!” 眼看两个姑娘如此“活泼”,景姑姑只得强行打岔:“对了,阿宁,你怎么,还有你们,怎么就来了这里?是从西南道那边直接过来的么?” 总算说到正事了,袁伯身子一正,正打算开口说呢,三公主先来了句:“对了,陈婉清,不是说你已经快死了么?我就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什么最后一面,呸呸!”季雨菲还不以为然地笑着调侃了句,但转念就神情严肃起来了,远在西南道的三公主竟然听说自己快死了?难不成在自己出来后的这些日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两厢一对照,季雨菲慌得把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人更是立马就想站起来:“不成,我得赶紧回去,我父王他,还有外祖父他们,不行,我得…”说到后来,声音都哽咽了。 好在幸亏他们这是雅座,这会儿已经都上完菜了,饶是如此,景姑姑也是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同样看着已经发懵的白流苏赶紧去门口守着:“别急,婉清,急也急不来,咱们先想想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来皇帝果然是不想就此放过啊! “对,别慌,我带了人来了,没事的,有我在嘛!”三公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试图让季雨菲镇定下来。 “阿宁你不知道,陈…是冲着我来的!”季雨菲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第六百九十八章 逃离(七) 当着袁伯叔侄俩的面,季雨菲忍下了背后的隐情,只说了陈长安逼她退婚的事,又说了康王安排她和景姑姑出逃的情况,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后悔:“一人做事一人当,早知道,还不如就退婚算了,两害取其轻,也省得父王、还有沈家外祖他们受罪,如今也不知他们在大牢里受不受得住,外祖母腿脚不好,那大牢里阴湿寒冷…” “别哭了,哭也没用!”三公主一脸认真地劝慰她:“这又不是你的错,皇兄这是想要打压护国公府呢,放心,小四对你挺好的,我一定让你俩成亲!” “真的假的!”季雨菲一边抽噎着擦眼泪一边还不放心地说了句,话说见了三公主,其实内心里确实信心大增了。 “哎呀,那咱们也别说这些后面的事了,”景姑姑赶紧制止两人往下说,别给扯远了:“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解了京城的困局,沈家无辜,东北危急,王爷倒是…婉清,你父王倒是不用太担心,太皇太后还在呢!” 那倒是,康王又是皇帝的亲叔叔,这一点季雨菲也认同,就是她家父王心里如今肯定很煎熬。 于是几个人迅速地吃完了饭回了季雨菲三人住的城外客栈,袁伯负责回城里召集带来的那帮人,萧梦醒负责在外头跟白流苏两人警戒,三公主便跟着景姑姑和季雨菲一道回了房。 回房后,季雨菲便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陈长安对她的变态想法给说了,景姑姑怕季雨菲尴尬,还主动去了隔壁白流苏的房间暂时回避。 毕竟是个末世里穿过来的人,听了季雨菲的讲述,三公主只是对她上下打量了下表示了自己的惊讶之情:“不是吧,陈长安竟然看上了你?他不是宫里有好几个妃子了么?” “你就别笑话我了!”季雨菲又气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而且天地良心,你是知道的,我一心一意想着要跟宜江,怎么会去招惹他!不是,他是我堂兄,打死我也不可能想到去招惹他啊,不是,我是压根儿也不会去招惹别的任何男的好吧?” “安啦,”三公主嘴一咧:“照你说的,跟变态有什么好说的,算你倒霉啦!再说了,我跟袁伯他们也都讨论过了,当然,他们只知道退婚的事,不过结果也差不多,这件事的原因,你自己也许就只占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是小四他们家,然后还有三分之一是我。” 好吧,这样我心里的愧疚感也会好一些,饶是如此,季雨菲还是恳切地说了句:“幸亏在这里跟你碰到了,只是这么一来,阿宁,后面咱们面对的可是刀山火海般的险境了!” “你都不怕,我怕啥!”这一点三公主觉得没啥问题:“再危险,能险过被丧尸团团包围?” 这倒也是,季雨菲点点头表示认同,头一次,觉得丧尸这个时不时被三公主提起的话题没那么讨人厌,为此还情不自禁地握了握三公主的手:“阿宁,我没什么本事,只求不拖累你就好,可能大部分时候都要靠你了。” “没事,我是小风头领嘛,小雨同学!”三公主嘴一咧:“回头我还要吃你做的红烧肉呢,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在西南道可想死我了!” “行啊,”季雨菲也不知自己做的红烧肉如何就让三公主这么念念不忘了,不过既然对方愿意吃,那她肯定愿意做:“等这件事了了,我天天给你做!” “在说红烧肉么?”门外传来了景姑姑的声音:“我进来啦!” 既然都说到吃的了,想来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进来后景姑姑便开门见山直接问两人:“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了么?” “当然—没有!”三公主眉毛一扬,见景姑姑作势要打,难得地学着季雨菲的样子过去抱住了她的胳膊:“师父饶命!” “你这孩子!”景姑姑自然舍不得打,难得见三公主如此小女儿态,又是久别初见,疼爱还来不及呢,便拉着她坐到了桌边,严肃地问两人:“此事得好好商议,毕竟咱们如今对上的可是皇帝,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若单单是咱们自己也就罢了,只是如今你们也看到了,别说身边的人,就连有点关系的,可能也会被莫名牵扯进来,所以此事一定要想个周全的法子。” 自从见到了三公主,季雨菲顿觉有了主心骨,这会儿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看得对方一脸诚恳地回答:“别看我,现在还没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等袁伯他们来了再说。” 可惜等袁伯回来,大家坐在一起,一开始也依旧是一筹莫展,季雨菲便说了自己的意思,说自己回去见皇帝,就说同意退婚,以此换来沈家人出狱,至于护国公府那边怎么交代,“想必父王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反正等沈家人出狱再说,拖下去,我怕外祖父母受不住。”不能牵累了无辜的人。 谢宜江那边,季雨菲决定自己修书一封前往说明事情原委:“想来宜江也是会体谅的,等到事情过去了再徐徐图之。”离婚还有复婚的呢,到时看情况暗自成亲、生米做成熟饭了,估计陈长安也无可奈何。 景姑姑却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怕是你一旦回去了,就…只能听之任之了!”皇家什么样,帝王什么样,她可一清二楚。 三公主看了下袁伯:“但是如果婉清不回去,那边沈家人是不是就一定得死了?”见他点头,便拍了板:“那还是先回去吧!不回去,那么多人就一定会死,回去了,好歹搏一搏,兴许就能少些人死!沈家人都是善良的人,我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他们无辜死去,得,那就先这么定了,我去见下弟兄们,跟他们说明下此行的凶险!” 站起身时,又看了下袁伯和他旁边坐着的萧梦醒:“对了,此行可能有去无回,所以我还是想问下二位,毕竟袁伯你现在有儿有女,犯不着—” 还未说完,话就被袁伯打断了:“公主莫要再说,袁伯这把老骨头,公主不嫌弃,定会跟着公主到底!至于梦醒—” “阿叔,梦醒这条命本就不足为惜,如能借此出点力,也是荣幸之至!”萧梦醒对着众人行了个礼郑重表了态。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有力的出力,有想法的出想法,明早出发回京!”三公主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 第六百九十九章 逃离(八) 做出了决定,三公主又转头对着季雨菲说了声:“反正此地离京城不算太远,人命要紧,明早咱们就加紧赶路,你可得咬牙坚持住!” 那是自然,季雨菲肃容表示:“此事因我而起,别说这点困难,再大的困难,我也会咬牙坚持住!” “那就行,咱们今晚早点吃饭、早点休息,明早赶路出发!”三公主手一挥,出门找她的弟兄们说明情况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都出发了,日夜兼程,很快就赶到了京畿道,果然,顺路一打听,沈家书院在当地也是个有些名气的地方,毕竟沈家外祖父当年可是先帝朝的太傅,清流中的领袖人物,又是康王爷的岳父,莫名全家被下了狱,据三公主派人去神策军那边跟黄平的人联络得来的消息,据说仅仅是因为几个在沈家书院读书的学子出来指证,说沈山长某日对着他们发了一顿牢骚,里面满是大逆不道的话。 所以那联络的人也说了,这些日子京畿道也好,京城也好,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别说曾在沈家书院就读过的学子们了,就是朝廷里的不少官员,听闻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出了事,这些日子也是跟在康王后面为他求情,其中最大的官员是左都御史陆大人,说虽然御史台风闻奏事,但针对的是朝廷官员,沈家之事,仅凭几个学子的指证就获罪,不足以服众。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季雨菲冷笑:“我还以为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呢,竟然如此卑劣!” 可惜,那位联络人又说了,跟左都御史对着干的,是闻太师,他的观点是,作为教导学子的老师,又是素来受人尊敬的大儒,本就应该特别注重言行,所以哪怕是几个学子听到这些话,但所谓一传十、十传百,如果放任这样的言行,那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闻太师这番话,据说也得到了不少官员的认可,加上礼亲王也说起了当年沈家从京城举家搬离的事,说也许沈家人自当年康王妃病逝起便对皇家心怀愤懑之情,这一说,哪怕康王极力为岳家辩解,甚至也说了女儿跟沈家恢复来往的事,但毕竟这些年的断联是不争的事实,甚至恢复来往的事也被闻太师那边给说成了居心叵测、刻意接近。 虽然多少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听到如此颠倒黑白之事,季雨菲还是气得不行:“闻太师真是个小人!礼亲王也是,都没个做长辈的样子!” 又问那联络人:“这事,太皇太后那边有什么说法吗?”这事闹得这么大,按说瞒不过慈宁宫吧? 可惜,那联络人表示目前为止没有打听到慈宁宫的情况。 于是气归气,反正事情就是如此了,季雨菲便也认了命,便想着要去探望下沈家女眷们,据说沈家现在虽然被皇帝派人围着,但女眷们在里面暂时还算安全,可惜这想法得求助于三公主,而三公主一听便说不可行:“贸然前去联络,搞不好会打草惊蛇,来日方长,救出你外祖父母再说。” 也是,跟舅母她们除了抱头痛哭估计也没别的,现下也只能先回京城再说,季雨菲给自己加把劲:后面就是刀山火海了,小雨同学,加油! 走之前,给谢宜江写了封信,三公主说有办法送往东北道。 季雨菲便在信里先是说了皇帝逼迫自己退婚、康王帮助自己出逃、中间遇到三公主得知京城变故、如今不得已要回去救人的来龙去脉,之后又开始说自己的打算,说为了救人,也许权宜之计便是不得不答应皇帝的退婚: “宜江,希望你能理解,毕竟沈家也是我的外家,这么多无辜的人因为我的出逃而丧命,我无法安心。” 写到这里,季雨菲忽然感觉到一阵悲凉袭来:也许,难道,自己真的跟谢宜江是有缘无分的一对吗? 从中南道那晚开始,被自己强行按在内心深处的想法终于浮了上来:陈长安那个变态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跟护国公府退婚以作彻底切割,同时为了救沈家众人,搞不好自己会就此“病逝”了,以后势必会被严加看管起来,再无逃离的可能,那样的话,又如何还能跟谢宜江再在一起呢? 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曾几何时,自己看着那些古装剧里的悲情女主,很是入戏太深出不来,那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成为了一个悲情女主,不,其实还只是一个悲情女配! 悲从中来的季雨菲,忍不住放下纸笔捂着脸痛哭。 “咳,哭啥,放心,我会全力以赴帮你的!”三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按了按她的肩膀:“你不是说,咱俩是那什么,超级女生么,怕啥!而且我师父说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先一件件准备起来!” 行吧,痛哭了一番,心里的那股劲儿暂时过去了,季雨菲擦擦脸,又重新开始往下写: “放心,宜江,虽有艰难险阻,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也只想跟你,也许,这是对咱们俩感情的一道考验吧,此时此刻,无比想念你,惟有祝愿你早日顺利平叛、凯旋而归!” 写完了,生怕那种想哭的冲动再次袭来,便赶紧拿出那方超级女生的印章盖在了信尾。 “不错,是得乐观一点!”三公主顺带着看了两眼,然后把信纸折好出门去了。 之后众人便离了京畿道往温泉庄子上赶,毕竟按照出逃之前的情况,景姑姑和季雨菲应该是在温泉庄子上“养病”的,三公主便和袁伯叔侄俩一道回了他的那个小庄子,反正当初走之前,那庄子里仅有的两个下人已经被袁伯遣散了,如今回去,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别怕,我会派两个人在庄子外面候着,师父和流苏也跟着你,不会有什么事的!”分开之前,三公主拍了拍季雨菲的肩以示安慰。 饶是如此,等到季雨菲黄昏时分在自家庄子前面下了马,还是觉得一阵心慌:“姑姑,怎么这庄子里静悄悄的啊?” 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迎出来,很是诡异。 第七百章 回归(一) 景姑姑也一脸疑虑,不过想了想,微笑着摇摇头:“婉清莫怕,兴许只是撤走了这庄子上的人,咱们先进去看看,流苏,你在后头看着点儿,放心,这会儿咱们的命还有用。” 一边说,一边率先往那紧闭的大门用力推了推,大门应声而开,里面却依旧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人。 景姑姑往四周看了看,忽的扬声说了句:“昭慧郡主在此,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那照壁后面果然便涌出来了一群人,一看个个都是一身劲装,可想而知是些什么人,见了站在前面的景姑姑和后面的季雨菲,那领头的两人相互打了个眼色,下跪行了个礼:“龙膘卫xxxxxx,在此恭迎郡主!” 果然是在这儿候着呢,季雨菲冷笑一声:“我庄子上原先那些人呢?”该不会也已经被下了狱吧? 那两人听了季雨菲的话,却依旧低头没有回答。 “你们…婉清!”景姑姑忽然低声叫了她一声,身子也微不可见地一抖。 不是吧?!本来季雨菲还没多想,景姑姑这么一说,再见她这么反应,顿时便明白了:整个庄子上的人,看来都没了! 那些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说着话带着笑的,就这么都没了?季雨菲看着眼前跪着的一片人,身上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啊,好想抽出前面那人身上带着的刀,马上就杀到京城里去! “婉清!”景姑姑再次低声截住了她的话:“要冷静!” 好,要冷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长安,我一定要找你报仇!季雨菲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几欲喷涌而出的愤怒,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总算哑着嗓子憋出了一句话:“今儿天色已晚,明早再启程吧!” d,皇帝了不起啊,皇帝就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地滥杀无辜么?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季雨菲,如今只觉脑海里轰轰作响、满腔的愤怒,恨不得早点站到陈长安的跟前,不过想着要让候在外头的三公主的人手知晓这里的情况,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事后回到屋里才发现,手心里竟然都被自己抠破了。 景姑姑和白流苏两人倒是还好,情绪比较稳定,一个替她包扎,一个低声安慰她:“刚才做的挺好,今晚早点睡,别多想,明天见了皇帝,也要跟今天这样,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别自己先乱了方寸。” “好!”季雨菲只觉自己的嗓子是再也响亮不起来了:“姑姑,我只是…想到那么多的人…然后,迎春和连翘她们…她们跟流苏一样…”如鲠在喉,眼泪也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郡主!”一直沉默的白流苏忽然说话了:“您别再想着她们了!迎春也好,连翘也好,您就当做…当做她们当初早已死在了慎刑司里!” 怎么能这么想呢,明明都是鲜活的姑娘啊,季雨菲恨恨地说道:“流苏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替她们讨回公道的!” 白流苏依旧低头替她包扎着,没有回答。 也是,对方是皇帝,讨回公道谈何容易!不过,想到这里,季雨菲心念一动:d,凭什么就只有陈长安才是皇帝?三公主就不能当女帝,不对,皇帝么? 这一刻,犹如云开雾散,季雨菲只觉这些天盘绕在心头的阴霾都瞬间消散了:不错,就如景姑姑所说,整件事根本就是个死局,哪怕自己再委曲求全,以后只要陈长安是皇帝,那自己这边的人就永远是砧板上的肉,随时会陷入危险,随时会丢了性命! 所以只有让陈长安这皇位被人取而代之,自己也好,三公主也好,谢家也好,沈家也好,才能安枕无忧! 想到此,季雨菲顿觉心情大好,两眼放光地一把拉住景姑姑的手:“姑姑,我想到法子了!” 可惜,等季雨菲一脸兴奋地低声跟两人说完,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不仅如此,那两人还相互看了眼,然后景姑姑才一脸为难地说了句:“婉清,此事…咱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先解决了吧!” “哎呀,姑姑,就是因为眼前的事没法解决啊!”季雨菲有点着急,这可是最佳的解决途径啊! “先这么着,婉清,别急,晚上你先想想,姑姑也想想,咱们都先想想,好吧?”景姑姑只得柔声细语地安慰她,也许明早起来这姑娘就不会再有如此天真的想法了。 可惜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的季雨菲,却越想越觉得可行:三公主自身的才能自然不用说了,骑射功夫来自于景姑姑啊周太妃啊袁伯啊以及其他各个大行皇帝指派给她的高手的教导,自己也在前世就具备了无数灭丧尸的杀敌经验,文的么,当初跟着她家父皇没少学习,而且自己本身也有营地头领的管理经验,甚而至于连毛笔字都写得像模像样了。 当然,要想成功地取而代之,最重要的还得看实力和人心。 季雨菲细想了下,三公主这次带了一些人手,可见当初虎贲卫指挥使时期还是让她保存了一些实力的,那西南道的黄平,目前来看跟她也是一路的,要不然不至于神策军的人会过来跟她汇报京城的情况,加上东北的谢宜江也有兵权,那边的汪浩应该也可以策反,然后再加上西北边境的谢远将军,应该也是具备了一定对抗实力的,当然,这方面还是得三公主自己做出估算。 不过,季雨菲又努力想了下,也许那徐贵妃的娘家什么的,以后也可以设法联络下,搞不好也能跟着一起干,毕竟都不是跟陈长安一路的人。 至于人心,季雨菲也想了想,这一点她不是很有把握,毕竟这个世界的皇帝基本都是男的,纵观历史长河,女帝也没几个,三公主这么个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可以服众,但老百姓么,季雨菲又乐观地觉得,也许他们推崇的还是有本事的人,三公主小小年纪就先后亲自上阵灭了宋国公和宁国公,这也是陈长安自己亲自下旨对外宣布的,好歹是镇国公主,季雨菲觉得应该也还过得去,再怎么说也是先帝嫡出公主嘛,血统上可以被认可,没看之前宁国公造反还要拿她当幌子呢。 这么想想,虽然没有刚想到时那么充满希望,但季雨菲依旧很有信心,觉得可以找三公主商量看能否一试。 反正啊,临入睡前,望着黑漆漆的账顶,季雨菲无声地叹了口气: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就当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第七百零一章 回归(二) 满怀心事的季雨菲,第二天早上醒来得挺早,当时天还刚蒙蒙亮。 望着灰蒙蒙的窗外,先拥着被子发了会儿呆,又认真想了想,季雨菲决定在出发前就昨晚的想法给三公主写一封信,这样也可以给她一点时间做出决定。 说干就干,毕竟自己这一去,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呢?季雨菲便自己研磨铺纸,也不叫白流苏起来,就着窗外的天光痛痛快快地写了封信。 鉴于昨晚都想得差不多了,思路比较清晰,写得还挺快,等写好,窗外才刚好明亮起来,季雨菲便一边折信纸一边交代流苏: “流苏,回头咱们出发之前,你到外头转悠一下,三公主派来的那两个人不是就在外头候着吗,你看看,能不能设法把信交给他们,反正龙膘卫防的是我,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就明说,就说他们俩是父王派来保护咱们的人,如今打发他们先回去跟父王报个平安信,我会在后面看着的。” 早就候着的白流苏答应一声,利索地开始服侍季雨菲梳洗,之后景姑姑也过来了,说龙膘卫的人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反正热腾腾的早饭给准备好了,季雨菲便跟她过去一道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中间吃到一半,白流苏回来了,后面跟着个龙膘卫的人,当着景姑姑的面回复季雨菲:“郡主放心,奴婢已经把报平安的信给王爷的人送去了!” 见景姑姑一脸迷惑,季雨菲便主动当着旁边龙膘卫的人给她“解惑”:“姑姑忘啦,父王派了两人跟咱们随行,因为眼前这帮人,他们只能候在庄子外面,我怕父王担心,就写了封信让他们先送回去,要不然,谁知道咱们回去会怎样呢?” 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景姑姑便明白了,不过饶是那会儿,她也只是觉得,信里也就是给三公主描述下庄子上的情形,便也配合着季雨菲点头说了句:“是得跟你父王保个平安,这些天他心里肯定一直惦记着。” 之后便也不多说了,反正龙膘卫再能干,也不至于知道依然活着的三公主就在他们附近,而庄子外面接了信的那两人居然还是三公主的人。 在景姑姑的心里,这会儿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昭慧郡主昨儿才想到的主意,今儿竟然就已经形成想法跟三公主交流了,以至于在回京途中,因为被龙膘卫要求要坐马车,等到听了季雨菲跟她说的信件内容,景姑姑也是惊呆了: “婉清,这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姑姑别怕,阿宁她主意大着呢,我说了没用,得看她自己心里怎么想,”季雨菲赶紧表态:“这事阿宁自己也说了,我的原因占三分之一,谢家三分之一,她自己也占三分之一,所以她的三分之一怎么解决,也是需要考虑的,陈长安那边肯定不会就这么给她封个镇国公主就完事儿了。” 又给景姑姑解释她昨儿晚上又深思熟虑过的事情: “我和阿宁呢,可说是休戚与共,谁也跑不了谁,反正我们也没想离了彼此,甚而至于,谢家如今也是,其实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当然,明面上来看,陈长安如今最要防着的是谢家,虽然他也要用着谢家,其次是防止我和谢家联姻,不过说来说去,我们家就我和父王,我父王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充其量也就是有个皇祖母,皇祖母年迈,有心无力。” “所以其实吧,我总觉得,姑姑,陈长安最想收拾的,其实还是阿宁!只不过他这想法没法摆在明面上,毕竟阿宁功劳大大的,又不是皇子,便想出了这么一招。” “应该说,从那宁国公打出了阿宁的旗号起,他们兄妹俩就是对立的了,哪个皇帝能忍受另外一个被拥立为帝的人?何况阿宁作为他嫡出妹妹,曾经是他父皇跟前的虎贲卫指挥使,自己颇具才干不说,当初也是要人有人、有权有权,你说他忌不忌讳?” “别的不说,就说当初行宫那会儿,周太妃把先帝的扳指给了阿宁,而且皇伯父和皇祖母也都同意的,你说陈长安嫉不嫉妒?那会儿他还在林子里被火烧呢!然后阿宁及笄那会儿,多风光啊,姑姑你还记得吧?虽然一开始皇伯父不同意,还禁了她的足,后来阿宁也没能如愿穿着皇子礼服行礼,但及笄礼上皇伯父可是亲自出现并致训辞了,据我父王说,其实是超了公主规格的,对吧?”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看到,景姑姑有了一脸深思的表情,想来也是回忆起了那会儿的事情,这些事情季雨菲自己以前也没怎么觉得,但是因为有了如今的想法,现在再回头去看,便越来越觉得,三公主要称帝,客观条件还是很有一些的,连带当时及笄礼上出现的某些人,譬如威远侯府纪家,也被她想了起来。 纪三不是被张琳退婚了么,也许纪家心里也不是那么舒服吧?可以去寻求一下支持,毕竟是谢家的姻亲。 连带着的,季雨菲甚至觉得,同为侯府的勇毅侯府也许也可以试着去争取一下,毕竟当初三公主面对勇毅侯夫人的要求也是很痛快答应了的。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觉自己的思路越发通畅了: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要最大限度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没错,照此思路,只要跟陈长安这变态不对路的,其实都可以试着去拉拢一下,拉拢不了再说呗! 精神倍增的季雨菲,便赶紧继续给看着开始有点动摇的景姑姑“洗脑”,毕竟作为三公主的师父,她的支持可是必不可少乃至非常重要的: “再还有,阿宁她一个驸马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姑娘,后来竟然就独自开府了,别说二公主了,那会儿陈长安也就是个三皇子,还要来给阿宁道贺,心里肯定也膈应。” “后来么,皇伯父身体不好,很多事,估计都是阿宁在替他做,皇伯父最后的那些日子,都是阿宁朝夕陪伴着他,本来这事也没什么,阿宁是他女儿嘛,但是如今再回想,咱们没觉得有什么,但陈长安现在可是皇帝,搞不好他还怀疑皇伯父对阿宁另有交代呢,姑姑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敏锐地发现,景姑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不是吧?季雨菲顿觉一阵惊喜,自己其实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难不成,那位想着死后穿越的皇帝,竟然真的对三公主另有交代? 第七百零二章 回归(三) 这个发现让季雨菲信心倍增,虽然知道景姑姑不一定会这么告诉自己,现在也不是告诉自己的场合,但这么一来,回京城的路顿时就觉得顺畅多了啊! 去见陈长安这件事便也没觉得那么可怕了,季雨菲甚至开始略激动地跟景姑姑和白流苏讨论起后续应对:“你们说,等下咱们会被拉到哪里?还是原来的府里吗?” 景姑姑清了清喉咙,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婉清,此事毕竟…明面上是针对你的,所以姑姑也不晓得,希望咱们等下还是在一起。” 哦好吧,这下季雨菲算是冷静下来了,想起了之前陈长安对自己和三公主放过的狠话以及对自己的那些出格言行,唉,昏了头了,大牢里还有那些等着自己去救的沈家人呢,还有,庄子上那些等待自己替他们报仇的人呢。 季雨菲便长叹一声烦躁地仰天倒了下去。 “没事的,郡主,奴婢会一直努力跟着您!”旁边的白流苏见状赶紧说了声,景姑姑也拉了她的手安慰:“放心,阿宁那边肯定也会有所表示的,这么一来,皇上那边定会投鼠忌器,不至于就这么让你…受委屈了!” 行吧,反正如今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起码宫里的太皇太后还活着,康王为了自己也会尽他最大的努力,谢家也不至于就如此被皇帝拿捏,当然,三公主如今也回来了… 因为想得太多觉得太累,季雨菲在路上还睡了一觉,等到午后回了京城,令三人觉得比较放松的是,马车直接拉着她们回了三公主府。 当然,肯定是只进不出的,不过起码,那是她们熟悉的地方。 春色不等人,走的时候,那云湖边的柳树才冒了新芽,这会儿归来,柳树却已绿意盎然,连带旁边的桃花都已经结了花苞了,一时间,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景姑姑便赶紧想把这股子气氛给打散了:“哎呀,这会儿要是阿宁在这里啊,咱们还能在湖边一起放会儿纸鸢呢!” 也是,这会儿可是放纸鸢的好时候,可惜说归说,大家都不太有心情,湖边散了会儿步,便都各回各处了,到了晚上,收到消息的康王便过府来见了女儿。 也不知是不是季雨菲的心理作用,发现这些日子没见,康王神色憔悴,感觉人都老了几分,不禁又是心酸又是心疼:“父王—”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康王给截了:“父王没事!” 又叮嘱流苏去外头候着:“父王有话跟你说!” 季雨菲见康王神情严肃,赶紧把自认为最好的消息告诉他:“父王,阿宁跟我们中途碰到,一起回来了,现在跟袁伯他们叔侄一起呆在庄子里。” 听到这话,一时没料到的康王也是稍微展颜了下:“当真?也好!” 但转眼间,却又依旧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表情:“阿宁回来挺好,不过希望她不要贸然进城,父王如今是想明白了,那厮对你的非分之想是真,要灭了护国公府的想法也是真,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彻底除了阿宁的心思!” “父王这些天一直在想,明摆着的,宜江还在东北道替他卖命,如何就在这节骨眼上要让你退婚,说白了,这就是狗屁的所谓帝王心术!” “阿宁上次被宁国公拥立为帝,此事已经成了那厮心头的一道刺,不把阿宁除了不罢休啊!那什么时候能除了她呢?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你想啊,如果他日宜江打了胜仗,那这论功行赏的,护国公府可就更加动不了了;如果打了败仗呢?那反正他是你的未来夫婿,咱们俩去求求你皇祖母,到时也总能留得了性命,何况海兰族虽然现在看来也刻意隐藏了实力,到底只是蛮夷,打败他们早晚的事,当年先帝都打到把他们差点族灭的地步,要不是当时的头领苦苦哀求,承诺在祖居地圈禁不出,其实阖族上下早就没了!” “所以这场战事大家都彼此清楚,无非双方都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当初让宜江出征,不是就有人在说那厮是想给未来的堂妹夫送军功么?” “所以把宜江送上战场是希望他有个三长两短,并不希望护国公府就此愈发显赫,那就只能选择这个时候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天气已日渐暖和,冰河解冻,咱们这边可是备了船只和粮草的,打持久战没问题,渡河也没问题,那海兰族就不行了,如果过河来战,就不能像冬日里那样,进可攻退可守,万一打了败仗,退得不及时,全歼都有可能!” 这话说得季雨菲心里一松,有点心酸地想道:起码,对宜江来说,情场失意了,好歹,战场上还有赢的机会。 康王犹自未觉,事到如今,其实哪怕对方是他的准女婿,他也没那么在意了,女儿才是他如今最想保护的,所以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并不是谢家人,反正谢家人也不用他来担心: “所以那厮必须现在做个决定,这也是他不择手段到让沈家人来做替罪羊的原因,真是无耻至极!” “用沈家人来逼你回京,这么一来,满天下的人都知道,昭慧郡主的外祖家出事了,你也病得极为严重,若说别人不清楚你对外祖家的感情,阿宁自然是清楚的,她还跟着你去过京畿道,所以这么一来,阿宁自会回来,不管是为了救你还是再见你。” 康王这话一说,季雨菲顿觉一股寒意从背后升上来:“所以父王,那变态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让阿宁自投罗网吗?” 从女儿嘴里得知早上还给三公主送了信,康王的神色顿时更严肃了:“如今也不知该欣慰你们俩姐妹情深好呢,还是…唉,罢了,且看阿宁如何应对吧,你刚才说,此次回来,阿宁还带了一些人手?” 季雨菲赶紧点头,心里怀着一丝希望问康王:“所以,父王,阿宁其实也没那么容易被…”捉吧? 完了,原来对方早就设了圈套等着,亏得自己还意气风发地幻想着三公主称帝,唉,怎么办?要不要跟康王说出实情?季雨菲顿觉前途又灰暗一片了! 不,确切的说,是比之前更灰暗了,要是三公主都因此被捉…那简直就是一片黑暗啊! 第七百零三章 回归(四) 季雨菲顿时紧张起来了,,反正自己跟康王都没什么能耐,那就基本是被陈长安一锅端了。 就算谢宜江回头打了胜仗,一来他也只是个副手,二来么,有自己被陈长安拿捏在手里,那也只能乖乖就范。 所以…自己这是千里送人头回来么?唉,虽然也是心甘情愿为了救沈家人而回来,但照现在情形,康王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说,自己还“成功”地把三公主也给提前带了回来。 对陈长安来说,是意外之喜吧?如今想必是在宫内控制不住地狂笑吧? 越想越气,季雨菲看了下桌上的茶盏,算了,还是控制一下,不能学古人动不动就摔东西的臭毛病,茶盏挺精致的。 虽然自己其实也很想好好发泄一番。 好在康王看女儿神色不对,赶紧安慰了她一句:“清儿,你不用太过自责,阿宁这份情谊,他日咱们总能回报的,眼下的事,你也不用太过焦虑,放心,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父王无论如何都会护得你周全!” 这话之前也听过,只是这一次听着,也许是自己心情也很糟,听着有点决绝,季雨菲觉得康王估计是想跟陈长安鱼死网破,那可犯不着:“没事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犯不着跟那变态一般见识!” 但是怎么个不一般见识呢?老实说,季雨菲心里根本没有想法,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真到了那种时候,为了身边这一帮子疼爱自己的人,还不如假意先答应了他,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灭了陈长安这祸害,就当为那帮庄子上的人报仇了,也算解除了康王府和护国公府以及三公主的危机。 至于怎么灭掉陈长安,目前为止季雨菲只想到了那支萧梦醒送给三公主的簪子,毕竟是皇帝嘛,下毒啥的,估计只能毒死身边的太监们,刀具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何况自己也不会功夫,但如果自己动作迅速一点,或者陈长安没那么警惕的时候,用簪子刺破对方的颈动脉,季雨菲觉得可以一试。 为此,季雨菲还“百忙当中”脑补了下宫斗剧里的相关剧情,以及当初刘妃试图刺杀自己那位便宜皇伯父以及三公主当初刺杀宋昊哲的情形,觉得如果自己多练几次,也许能成功。 至于自己这行为带来的后果,季雨菲有点乐观地想:反正杀了皇帝自己也肯定活不了,周围定然都是侍卫扑上来瞬间就把自己给杀了,虽然想着挺害怕的,不过也许当时其实也就是电光石火一刹那,不会太痛苦,然后呢,搞不好这边一死,自己又顺利穿回了21世纪呢?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觉人生又有了点希望,反正她和康王都是这么个鸵鸟性格,只要后面还有一点盼头,那就先这么走下去。 当然,应该还不到那种地步,这不是还有点时间嘛,搞不好三公主就管自己逃走了呢? 又或者,三公主的实力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厉害,接了自己给她写的信,竟然真的打算开始自立为帝了呢?而且也许、可能、万一、竟然、真的成功了呢? 做人要乐观嘛,起码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季雨菲暗自捏了下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因为想到三公主,又想到了太皇太后,便借此顺便转移个话题:“对了,父王,陈长安让我退婚这事,皇祖母她老人家知道吗?” 这话一说,便见康王长叹一声:“清儿,你皇祖母她…其实早就知晓此事。” 所以意思是管孙子不管孙女了? 好歹稍微替孙女争取一下啊,这不是还是老太太自己赐的婚呢。 康王却神色郁郁地给女儿解释:“清儿,都说皇家无亲情,如今父王也是不得不认了!当初你外祖家一出事,父王就去求你皇祖母,可惜连慈宁宫都没能进去,里头洪嬷嬷亲自出来说,你皇祖母心疼你病重,也是病倒了!这不明摆着的么,她是不想管此事!” “当然,清儿,你也不要因此怨你皇祖母,要知道,这‘祖母’二字前头冠了个‘皇’字,那么她就不仅仅是你和阿宁的祖母,也不再是寻常人家那般的祖母了。那厮如此逼迫与你,就算不知道他的真实龌龊心思,但这背后的利害关系,你皇祖母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如何会不知晓!” “可惜,就算她知晓那厮如此做的原因,但在皇权与亲情之间,作为享受无上尊荣的太皇太后,呵呵,她自然选择了皇权,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出如此选择了!” 说到这里,康王的神色开始变得凄凉:“当初…你母妃那时候…她便也是…选择了皇兄弃了我…如今,自然更是要弃了你,反正就是个孙女,她舍得!” 这一说,季雨菲也跟着叹了口气,虽然可以理解,但,如此轻易放弃,似乎也挺伤人心的。 看来两个可怜的孙女只能靠自强了! 明确了眼前情形,明白了无所依靠,倒也轻松了,季雨菲便说道:“父王,那咱们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第一步,先把外祖他们救出来吧,大牢里我去过,阴湿难忍,可拖不得!” “哦对了,”听到女儿这话,康王忽然说了声:“沈家书院被查封,在书院里读书的学子们都被遣散回家了!” “遣散回家之前,少不得,也都被那厮的人一一盘查了,所以阿济—” “啊对,还有阿济,阿济弟弟怎么样了?”季雨菲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话痨,关切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康王欣慰地看了女儿一眼:“无事,阿济如今已经回到洪家,洪嬷嬷告诉父王,说是你皇祖母亲自跟那厮交代下去的—” 季雨菲虽然喜欢阿济小朋友,但听到这里,心里也有点酸溜溜的,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果然是男孩儿更金贵哦!” 这话说得,康王赶紧辩解,也不知是为了谁:“咳,清儿你多想了,毕竟那是,那是跟沈家不相干的人,父王是怕你惦记着阿济,这才跟你提一句…” “行吧,阿济是挺可爱的,年纪又小,别无辜遭了殃,不过皇祖母还是,呵呵!”季雨菲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事明摆着只是借沈家人来吓唬咱们,沈家女眷们和两个小的也都还在宅子里关着,皇祖母竟然就急吼吼地关心起自己侄儿家的外室子来了!” 这话说得不仅大逆不道,也很难听,不过,康王仰天闭了下眼睛,清儿不知内情,不怪她做如此想。 心里努力控制了下,低头还得说女儿:“不可如此胡言乱语!”却也再说不出更狠的话了。 罢了,也许回头自己真得找个机会跟清儿好好说说这件事了… 第七百零四章 回归(五) 之后父女俩又说了点第二天的安排,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起来,季雨菲便让人把那在外院待命的龙膘卫小头头找了来:“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就说请他有空来一趟吧!” 该来的总要来,拖下去不是办法,还不如主动一点。 陈长安也痛快,当天下午就来到了三公主府,跟之前一样,好整以暇地在云湖畔的水榭里摆好了茶具等着季雨菲,还很应景地上了两碟精美的桃花酥。 四周的帷幔被挑了起来,阳光照进水榭,照在陈长安一身褐色衣服上,“d,皮相确实好,可惜也确实是个变态!”季雨菲远远看着,无声叹了口气,湖边人似玉,举手投足皆是一幅美丽如画的景致,谁能想到,后面有多少人因为他而生死未卜呢? 白流苏自然是被拦在了远处,季雨菲便一个人雄赳赳地走了过去。 对面的陈长安放下了手中茶杯,看着进来的她微微一笑,依旧说了之前那一句:“你来啦!” 搞得跟你很熟似的,季雨菲心里翻个白眼,如今她对陈长安厌烦得很,不过想起昨晚康王的交代,只得先看了一眼外头水面,感觉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才回头朝着陈长安行了个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见过皇上!” 这也是昨晚跟康王商量好的,反正人都回来了,不要耍脾气当面怼等做些无谓之争,还是把话说明白了最重要。 陈长安一听,再次微微一笑,用手推了下前面桌上的小碟子:“桃花酥,你尝尝看!” 还挺应景的嘛,季雨菲也微微一笑:“不了谢谢,我不太喜欢这类酥脆的点心,阿宁倒是喜欢!” 这话是故意说的,想借此看看陈长安的反应。 可惜对方没什么反应,先是又顾着自己低头喝了口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了句:“阿宁…可还安好?” 看来这是在打探三公主跟自己是否有联系?季雨菲便做出一副迷惑兼沉痛的表情:“皇上你这是明知故问。” “既然说朕是明知故问,”陈长安忽然站了起来,在季雨菲略带点紧张的眼神里走到栏杆边,看了会儿外头,然后转身问她:“那朕也再明知故问一下,你想好了没有?” 啊,真是太恶心了,如此见不得人的心思,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问了出来,果然是有恃无恐啊,季雨菲再次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想好了!” “如何想好了?”陈长安走了两步过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倒是依旧很放松。 也是,这是算准了自己回来了就跑不了了,真是不要脸!季雨菲借着衣袖掩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咬牙说道:“只要皇上肯放了沈家人,赦他们一家无罪,陈婉清么,自然就可以‘含笑九泉’了!”反正“陈婉清”并非自己本名,就当避个讳吧。 “既如此,”陈长安朝外头招了下手,那个太监总管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低着头,手里恭敬地捧着一道看似是圣旨的卷轴,陈长安指了下那卷轴吩咐季雨菲:“你看一下。” 呵呵,原来连圣旨都准备好了,果然是有备而来,季雨菲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拿了过去。 但是,问题来了,动作很大地打开一看— 为何圣旨上的文字跟甲骨文一般? 努力从头辨认到尾,不顾旁边陈长安的目光,季雨菲绝望地发现,圣旨上的字,自己就没几个认识的! 要是别的圣旨,装一下也就算了,但这道圣旨事关自己和沈家人乃至有可能更多人的命运,必须得搞懂啊,心里迅速盘算了下,季雨菲抬头把那圣旨再次交还给那太监并吩咐他:“你给读一下吧!” 那本来低着头的太监惊讶地抬起头慌忙接过圣旨,先看了下季雨菲,见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又赶紧惶恐地看向陈长安,后者也是认真看了下季雨菲。 “让你读你就读一下嘛!”季雨菲有些不好意思地强装镇定,让人发现自己是半文盲这种事,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眼看陈长安没说什么,那太监便低声读了起来,为了怕对方弄虚作假,季雨菲还自认挺聪明地让那太监读了两遍,只是这么一来,陈长安便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就先是低声轻笑,后来在挥退了那太监后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 “无所谓啊,你想笑就笑吧!”季雨菲有点恼羞成怒:“我会说的语言,你也听不懂好吧?”连明晃晃盖在信尾的suergirl你不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哦?那你倒说来听听?”陈长安笑意仍在眼角,在湖面阳光的反射下,看着真是玉树临风,很是养眼。 季雨菲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如今那圣旨上的内容她已经听明白了,大意是说皇帝宽容,诸人求情,念在沈家受先帝恩惠且为昭慧郡主母家份上特意网开一面,全家流放东部沿海小岛自力更生,子孙三代不许出仕等等,想了想,唯恐夜长梦多,便对陈长安说道:“那我说一句你听不懂的话,今儿下午你就把沈家人放了,然后还让他们在我家里住一晚,明早我和父王去送别他们,从此永不相见,你同不同意?” “你父王可以去送行,你不行。”陈长安一句话就提醒了季雨菲,也是,自己不是好歹算“病重”么,那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出面的。 “行,只要你同意今天下午就放人,哼,我可以给你背一整首十四行诗。”其实季雨菲总共也就会背那么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那还是被教她们英美诗歌的那位老师给逼的,不过如今倒是可以物尽其用了。 “哦?朕还不知,竟然还有十四行的诗,你且念来听听。”陈长安嘴角含笑,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不过,等他听完季雨菲还算流利的背诵,也是怔了下,然后学着季雨菲刚才的做法:“你再念一遍听听。” 行吧,让你饱饱耳福,季雨菲便更流利地背了一遍。 “你这诗…学自何处?又是何意?”陈长安沉吟了下问道。 什么意思?呃,当初学艺不精,光顾着背了,好像,就是首情诗吧?那自然是不能对这变态实话实说的,季雨菲便含糊地说了句:“就是首抒情的诗,看见夏天的花很美,有感而发。” 至于出处么,“是个异族人所写,他们那边的讲究跟咱们不一样,诗都是十四行的。” 陈长安便也不再追问,只笑着说:“既如此,回头你给写下来,交给外院的人即可。” d,又给自己添了个不必要的麻烦,季雨菲觉得亏了,想了想,借机讨价还价一番:“那,我是不会出去的,但我要是让我的丫鬟出去买点东西啥的总可以吧?” “不可以!”陈长安依旧微笑着,嘴里吐出的话却依旧讨人嫌。 季雨菲气结:“那景姑姑呢?她总可以吧?” “也不可以!”陈长安还是笑着,笑意还更深了。 真是个变态,季雨菲低声用英语骂了一声。 “你这是在骂朕吧?”陈长安却似乎听懂了,并再次朗声大笑了起来… 第七百零五章 回归(六) 陈长安走的时候心情甚好,甚至还提出过两天会派人过来接她进宫一趟,去看看泓儿。 这是让我们俩提前培养下“母子”感情么?季雨菲表示敬谢不敏:“还是以后再说吧!” “也是,”陈长安也没强求,只饶有兴致地跟她讲述:“反正来日方长,不过泓儿如今越长越可爱,翻身也已经很是利索—” “恭送皇上回宫!”季雨菲矮身行礼,不想再跟这变态多待一分钟。 “你…”感觉头上的人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叹息了一声:“婉清,朕对你的心思…他日你总会明白。” 季雨菲不接话,人也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对方已经走出水榭,才抬头站了起来,切,明白啥?再怎么情深义重,也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算了,不想了,先回去跟景姑姑说一下刚才的大致情况… 傍晚时分收到康王派人送过来的消息,说沈家的人已经到了王府;第二天中午,送别了沈家人的康王来了府里,反正如今他早已是被监视着的,也就在王府和三公主府之间来去,倒也算自如。 康王给季雨菲说了之前的情形:“放心吧清儿,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挺好的,据说在监狱里也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没受什么苦,说起来,其实那厮还真就是要逼你…” 眼看康王眼睛里又黯淡了下去,季雨菲赶紧转移话题:“那外祖父他们可有交代什么话?” “哦,对了,”康王先看了下周围,见白流苏已经很识趣地守在门外了,便低声跟女儿传话:“昨儿晚上父王跟你外祖父聊了很多,主要是说那厮对谢家和阿宁的打算,你外祖父的想法跟咱们差不多,彼此相互交换了很多看法,然后东拉西扯间,不知怎么的,父王就说到了你那想法,就是让阿宁那什么,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外祖父竟然点头觉得同意!” 这外祖父果然是不负虚名,一点都不迂腐啊,而且说明自己这想法不是异想天开啊,季雨菲听得眼睛一亮:“所以外祖父觉得可行?” “不错!”到现在,康王依旧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堂堂太傅,如何就这么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个小姑娘不切实际的想法呢?对此,他还自说自话般地跟女儿解释道:“可能是此次事情突如其来,让他老人家觉得危机重重吧!所以不仅觉得可行,还连夜准备了封大礼,交代父王,来日一定要送到阿宁手上,你猜是什么?” 毕竟是个文人嘛,联想到昨日自己背诗的经历,季雨菲脱口而出:“难道是做了首诗?”鼓励阿宁赶紧揭竿而起? 说完却又立马后悔了,自家父王都说了是大礼,怎么可能是区区一首诗? 不过也不一定,有些长诗慷慨激昂,直抒胸臆,非常的具有鼓动人心的力量,堪称传世之作,比什么大礼都强。 果然,康王点点头:“虽然不是诗作,但也是你外祖父毕生才学所负:你外祖父竟然连夜写出了一篇檄文!” 季雨菲还在想什么是檄文,康王已经感叹开了:“你外祖父不愧是当世大儒,这些年虽然避居京畿道,平日里有空也只是教导教导家中小孙儿,结果这功底不但没落下,反倒愈发深厚了!唉,想必这些时日他在狱中也是一直在思考家族出路,你没能去送行,他老人家想必也猜到了几分,进府时你外祖母颤声问起你,还被他给拦住了,你两个舅舅和两个表哥,看着也都明白,都是极力克制表情,想来在狱中都已经被你外祖父交代过了。” “今儿送他们到城外长亭,父王也是难受至极,虽说你母妃在天有灵,定会护得他们此行一路平安,只是你外祖父母年迈,沈家又素来是诗书传家,如今要全家被发配到偏远海岛,那拿惯毛笔的手,到时要去拿锄头,你的表嫂们和侄儿侄女,从此就要被海风吹、被日头晒…唉,都不能去想!” 季雨菲听得也很是难受,不过自身难保,沈家人最起码暂时性命无忧了,这一点她是跟陈长安确认过的,至于以后的事,反正以后再说呗,说起来,“父王,那檄文到底是讲什么的?”这事得弄清楚,半文盲很是好奇这份大礼。 等到弄清楚那檄文原来是讨伐陈长安的,季雨菲顿时来劲了:“父王,所以这是给阿宁称帝后用的?”行啊,看来这件事是把看似羸弱的老人家给彻底惹毛了啊。 见康王点头,季雨菲便继续游说他:“所以父王你看,连外祖父都觉得阿宁这事可行呢!” 见康王依旧犹豫着没点头,季雨菲决定来把狠的:“你看着吧,反正沈家的事已经解决了,回头你女儿很快就要‘欣慰’地死去了!” “呸呸呸!”康王一连说了三个“呸”字:“小孩子家家,乱说什么!” 话虽这么说,季雨菲看到,她家父王的脸色已经变了。 虽然觉得不忍心,但这是事实啊,要不然陈长安费这么大心思把自己弄回来干什么?而且让自己病逝之前,还要跟谢家退亲呢,这样才能让康王府和护国公府彻底切割开关系,便于他之后下手。 果然,第二天中午,康王又匆匆赶来,跟女儿说了今儿早上的事情,说是皇帝叫了护国公和自己进了御书房,太皇太后则叫了谢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婆媳俩进慈宁宫,意思都是说,昭慧郡主本就病重,从过年前开始就一直缠绵病榻,如今见皇帝宽恕了她外祖家,心气一缓下来,太医就说已经时日无多,如今便要替她了了这最后的心愿。 慈宁宫那边情形不清楚,但在御书房里,当着沉默不语的护国公,据康王描述,一脸沉痛的陈长安,说昭慧郡主仁善,怕来日谢宜江落个再娶之名,回头娶进门的夫人好端端地便成了继室,所以这临终前的最后愿望,便是要退了谢家这门亲,两人之间断个干净。 “不得不说,佩服之极!”康王愤愤地拍着椅子把手:“那厮简直是跟他父皇…”如出一辙地无耻至极! “那,谢伯父怎么回应?”反正这也是迟早要面对的事,忍着心中的愤怒和伤心,季雨菲提醒康王,赶紧说最要紧的事。 第七百零六章 回归(七) “还能怎么着?你谢伯父,估计也是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是通报东北道的战事呢,当时父王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康王回想起早上那一幕,心怀内疚连连摇头:“唉,真是对不住他们家!” “那有什么对不住的,咱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好不?”这一点季雨菲倒没觉得怎么着,而且自己也已经提前给谢宜江写了信解释,虽然这会儿也不知道京城的护国公府有没有收到消息,不过之前沈家人下狱,自己患病的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说护国公老谋深算么,那对此事肯定早就在关注,也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了,毕竟自己所谓患病这么多天,作为未来婆家的谢家,却一直未被允准过来探望,本身就很是可疑了。 这么一连串事情下来,联系到之前沈家人又莫名被释放出狱了,护国公肯定心里有想法,不至于到了御书房里就措手不及,搞不好人家也是在演戏给皇帝看呢! 康王听了女儿的话,却还是觉得有点心虚,觉得是自家抛弃了谢家:“虽然谢大哥应该也是早有思量,但总不至于猜到其中原委啊!” “不是啊,父王,你想到哪里去了!”季雨菲对康王的这种负罪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事可跟咱们没关系,无论是那厮为何看上我,还是他要收拾谢家,都不是因为咱们而起,父王,这一点你可别想岔了!”21世纪来的姑娘坦荡荡,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自家道歉的,自家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也是,康王叹一口气,女儿摊上这种事,他也是反复提醒自己,都是那厮的错,不过,别人可不一定会这么想,包括慈宁宫里的母后,自古以来,大家不都喜欢用“红颜祸水”这样的词来遮盖男人们做下的丑事么… 努力拉回思路,康王跟女儿继续说护国公的反应:“听了那厮的一番唱念做打,你谢伯父也是沉吟了好一会儿,好在那厮今儿是想把事情给做完了,倒也不好太过逼迫惹人怀疑,就耐心等了会儿,然后你谢伯父就抬头说,既然这是郡主的心愿,想必远在东北道的宜江虽感不舍,也是会忍痛成全的,不过,鉴于如今东北道战事依旧胶着,宜江年轻,怕他受影响,还请皇上过些时日再对外宣布。” 这话听得季雨菲眼睛一亮:“可以啊,父王!谢伯父这回答妙啊!给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呢!那厮同意了吗?” 得知陈长安虽然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地同意了,毕竟人家都抬出了东北战事这件朝廷大事,并同意回去后就退回庚帖,季雨菲虽然有点惆怅,但想到只要一天不公布,自己就一天是谢宜江未过门的妻子,心里还是觉得开心,连带安慰起看着很是沮丧的康王,也是一副乐观的语气:“父王,你不用难过,这两件事情,虽然都不太好听,但本质上对咱们没有什么损失,放心啦,回头你依旧女儿女婿双全!” “是儿女双全,什么女儿女婿双全!”康王嗔了她一句。 “哎呀,父王,没有儿子,女婿不就是半个儿么?”季雨菲忙着彩衣娱亲,话就有点没过脑子,反正自己这辈子也就认准谢宜江了。 康王听了,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然后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一脸莫名其妙,终是忍住了话长叹一声:“罢了,你这么想最好!” 又叮嘱女儿:“过两天可能就传出消息了,你在府里想必再也不能出去,父王也不一定能再来这边,凡事自己谨慎些,有事找景姑姑商量。” 季雨菲自然点头答应,饶是如此,在送康王出去后回来,也是心潮起伏了下,想到护国公府这会儿应该很不平静,也不知他们会如何想自己。 为了平静心绪,便令白流苏研墨,对着窗前的春光开始写莎士比亚的那首十四行诗,毛笔写英语本就有点费劲,季雨菲的毛笔字又荒疏了好些时日了,加上心里也不平静,写了几张,都不太满意,等到最后写完,刚好也到了晚饭时。 跟景姑姑一起吃了晚饭,就康王说的情况跟她又分析了一番,两人都觉得心里有点累,便各自回房歇了。 刚入睡不久,季雨菲自己本就睡得不沉,又被警醒的白流苏叫了两声,便也就醒过来了,醒来后听了下,远处似乎隐约有哭声传来。 “难道又闹鬼了?”这是还有点迷糊的季雨菲的第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不禁哑然失笑:当初闹鬼的地方可是自己如今住着的地方。 “郡主,是咱们府里的方向。”外头的白流苏进来在她床前凝神倾听,声音也很是担心:“不会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一说,季雨菲不禁也担心了起来,不会是陈长安过河拆桥、趁着夜晚把康王府给查抄了吧?按说不会啊! “走,咱们问问姑姑去!”季雨菲有点心慌,一边下床穿鞋,一边吩咐白流苏点灯。 正穿戴收拾好打算出门呢,景姑姑已经自己过来了,进了屋,第一句话便是:“婉清莫怕!” 这话说得季雨菲心中一定,一边拉着景姑姑过去坐下,一边赶紧问她要答案:“姑姑也听到那哭声了吧?好像是我家那边传过来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正是!”景姑姑拍了拍季雨菲的手:“刚才姑姑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也让人悄悄到院墙根儿底下去仔细听了,确实是王府那边传来的!” 见季雨菲神色一紧,赶紧安慰她:“姑姑一开始也担心,不过想到晚饭那会儿你说的事情,便估摸着…” 停了下,深吸了一口气,才努力挤出了一点自以为还算轻松的笑意,点了下季雨菲的鼻子,以一种自认还算俏皮的语气说道:“怕是某位郡主不幸在此时‘香消玉殒’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主仆俩恍然大悟,神色都瞬间松懈了下来,季雨菲更是大咧咧地回了句:“没错,以后啊,再没有什么昭慧郡主、什么陈婉清了!” “呸呸呸!”跟康王一样,景姑姑也一连说了三个“呸”字,还双手合十朝着空中念念有词了一番,季雨菲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说起了往后的事:“也不知今后咱们还能不能在这府中继续住下去。”毕竟是自己被死亡,到底心中还是忐忑了起来… 第七百零七章 回归(八) 第二天早上,估计是陈长安也想让自己因此彻底死心,所以头天晚上的情形便传到了季雨菲的耳朵里,果然,据说是康王府郡主在眼看外祖家的人被赦免了大罪,心气一松,便欣慰地去了。 据说康王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宫里太皇太后也是痛心不已卧床不起,连带乍闻这一噩耗的大长公主,姐妹情深,带着女儿匆忙赶来,母女俩哭倒在郡主灵前都起不来。 当然,还有那已经定亲数年的未来婆家护国公府,女眷们也是上门好一通哭,直言没能替在前线打仗的谢家小四照顾好他的未婚妻,又安慰已经病倒在床的康王,说是谢家没这福气,听得京城百姓也是唏嘘不已。 这些话,自然是皇帝过滤过的,不过想来也都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反应,只是不管康王也好,护国公府也好,心里想必都是另外的情绪,连带京城百姓怎么想,季雨菲也跟景姑姑闲来无事随便聊了一番: “其实吧,将心比心,我是觉得,肯定有很多人在幸灾乐祸地想:看,昭慧郡主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金枝玉叶了,本以为找了个有出息的夫婿,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到老了,结果也还是命薄,啧啧!”这帮幸灾乐祸的人里,肯定有宫里的张琳,也不知她如今解了禁没有。 “别瞎说!”景姑姑气得瞪了她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哎呀姑姑,玩笑话嘛!”季雨菲不以为然。 “那也不能这么随便开玩笑!”景姑姑依旧一脸严肃地说她。 “哦好吧,那我就重新说一下:当然啦,老百姓们哪里知道,其实这昭慧郡主端的是个有福气的,那谢家夫婿虽然接到死讯,却一直心怀疑窦并不相信,待到得胜归来,便暗自派人查探当日真相,不想这一查探,却发现,昭慧郡主依旧好端端地活着呢,于是乎—” 呃,后面编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于是乎,之后云开雾散,历经一番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景姑姑笑着接了句,可惜,那有点勉强的笑容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是啊,虽然盼望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到底事情会如何发展还不知道呢,季雨菲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很快,没过两天,季雨菲便又“听说”,康王心恸爱女病逝,心灰意冷之下打算出家了,好在此事被王府里负责日常内院事务的季嬷嬷给及时察觉,赶紧派人告知了慈宁宫,太皇太后乍一听,本来就已经卧床不起,更是当场晕了过去,得到消息的皇帝,一边亲自在慈宁宫侍奉汤药,一边令人对康王严加看顾,力求坚决制止他这不孝行为。 季雨菲觉得自己也是呵呵了,陈长安这变态上辈子是编剧加导演加演员才华横溢到天际的人吧?这种事情都亏他做得出来! 康王可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啊,结果这么一来,得,都成了个不孝儿子了! 怪不得后来康王就再也没能进府了,原来是被找了这么个理由给监视起来了,估计后面也不会再有他的消息了。 果然,之后康王再也没能进过府,连带的,康王府的情形也再没有人来跟她们说明,之后整个三公主府便犹如一座孤岛,外头的事情不清楚,里面的人也很少能出去。 确切的说,其实也就是景姑姑和季雨菲连带她们的贴身丫鬟们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其余的人,该干嘛继续干嘛,毕竟整座府明面上还是有景姑姑这么个主子住着,但都噤口不言,想来也肯定是被吩咐过了。 好在令人欣慰的是,陈长安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再来府里,这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毕竟连季雨菲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的陈长安,会对自己这个“死人”做出什么事来。 也不是没想过要逃走,但一来逃跑有难度,二来,毕竟沈家那帮老弱小们还在艰难跋涉的路上,这边自己一逃跑,那边陈长安立马就派人把他们抓回来,那还不是白折腾? 所以思来想去,季雨菲觉得,还是只有让三公主造反这条路比较能一劳永逸。 但是三公主这家伙怎么不出现呢?季雨菲心里很是着急,陈长安防着康王,按说应该还没想到防着她这不知在何处的“死人”妹妹吧? 想到这,季雨菲还跟景姑姑又忍不住开了下玩笑:“姑姑,下次阿宁来见我,你可得躲远点儿,流苏你也是,说起来,我们俩可都是死人了,两个死人会在什么地方见面?自然是阴间啊,一见面,顿时阴风阵阵,啧啧!”想想就觉得刺激。 对此,景姑姑倒是没再说她,只是感慨了下:“早知道,婉清,当初阿宁走的时候,你也应该跟她一起,这样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不一定啊,季雨菲如今可想清楚了,陈长安那变态心思不可捉摸,虽然沈家搞不好不一定会被牵连,但康王估计还是会遭殃,当时陈长安可是勃然大怒啊,那大殿内的情形景姑姑不知道,自己可是在现场,一不留神,搞不好康王就被直接留在那儿守陵了呢。 不过真要那样到也行,跟现在也没差唉,算了,这种可能性不去想了,当务之急,还是得设法跟三公主联络上:“姑姑,阿宁怎么还没来啊,出去是难,但进来还是容易的,扮作个送菜的丫鬟啥的不行么!” 说得景姑姑也感叹:“说起来,皇帝把你我安顿在这里,肯定也是仔细想过的。姑姑我一个无儿无女无根之人,除了阿宁,其余可说都是不相干的人,说得难听点,偌大个京城,如今就没人会来关注咱们,这三公主府,更是避嫌都来不及,所以哪怕阿宁想来,也是得好好费一番功夫。” 这话,也算变相地反驳了季雨菲对三公主假扮丫鬟进府的可操作性,再怎么着,这进出的人,皇帝那边还是会严格盘查的。 中间白流苏曾自告奋勇打算在晚上悄悄出府去康王府那边看一下,可惜那些龙膘卫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中途被截获了,由那小头头亲自“护送”了回来不说,还恭敬地道歉说,如果缺什么尽管吩咐他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于是试过几次觉得徒劳后,季雨菲这边便只得歇了心思… 第七百零八章 回归(九) 好在就在季雨菲歇了心思不久,三公主那边终于有消息来了,传递消息之人也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在云湖畔扫地的婆子。 当时季雨菲跟景姑姑两人正慢悠悠地散步经过,照惯例,扫地的婆子得停下来站路边避让,本来两人也没去注意,不过往前走了两步,季雨菲的脚上绊到了一块小石头,脚一滑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滑倒,好在旁边的景姑姑是习武之人反应快,一把给拉住了。 这一拉,两人便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地面,然后两人便都发现,前头那绊人的小石头上,似乎还绑了什么东西。 相互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往周围看一眼,除了个低头站路边的扫地婆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人。 季雨菲便不动声色地“哎哟”一声,蹲下身借着揉脚的动作,把那小石头上绑着的一小块东西给解了下来,之后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在放下了帷幔的水榭里把它打了开来。 其实就是个小纸包,里面是三公主的信,这一点,季雨菲跟景姑姑表示肯定,毕竟信尾盖了那个天下唯三的超级女生印章。 三公主在信里开门见山地说,她已经收到了季雨菲的信,关于自立为帝跟陈长安对抗这件事,这些天也跟袁伯他们认真分析了,觉得无论是时机还是条件都不成熟,贸然行事不妥,只能是无谓的牺牲,暂时先不考虑。 看到这里,季雨菲顿觉一阵失望,旁边的景姑姑便拍拍她的手示意往下看了再说。 好在接下来,三公主又说,这事倒也不是不可行,万一后头形势变化、环境更艰难,她会认真考虑的,毕竟,“上次我都已经自称过‘朕’了,还挺有意思的”,同时又跟季雨菲保证,沈家人她会派人暗中保护,直到他们安全抵达海岛为止,这让季雨菲也放了不少心。 不过接下来的话,又让季雨菲和景姑姑两人提了心起来。 三公主说,她收到了东北道那边谢宜江的来信,确切的说,是从护国公府那边得来的,信里谢宜江表示,那兵部侍郎汪浩跟他意见相左,想跟海兰族打持久战,据护国公跟她分析,此事多半是汪浩出于自身内情想要牵制京城,毕竟,因为那个做过孝献太子侧妃还生了个女儿的侄女,汪浩在以后的仕途上势必会遭到皇帝猜忌和打压,很难再进一步,这对本来有希望升任兵部尚书、期望今后能大展拳脚的人来说很难接受,而且据护国公自己之前的暗中调查,这汪侍郎虽然年轻有为,但性格过于激进,估计不肯委曲求全。 三公主便在信中说,东北战事如此消极怠工一般地拖下去,对朝廷不利,对谢家更不利,不管那汪浩打的什么心思,这场战事必须要尽快结束,只有谢宜江得了军功、站稳了脚跟,让陈长安找不到错处,方可图后来之事,为此,她决定前往东北助一臂之力。 此事是护国公郑重所托,三公主在信里说,能让汪浩改变想法,谢宜江虽然是皇帝钦封的征北大将军,但他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还是经验,都要稍逊汪侍郎一筹,何况大敌当前,最忌讳内部意见相左,所以重新见到三公主的护国公喜出望外,觉得汪侍郎应该会听从镇国公主的想法,恳请她出马。 季雨菲:三公主去帮谢宜江,我是该欣慰吗?陈长安找不到谢宜江的错处,不代表他就不来找我的岔啊,如今谢家倒是暂时无忧了,但我们父女俩却都寸步难行啊! “婉清,先看完再说!”见季雨菲拿着信纸发呆,旁边的景姑姑轻声提醒她,两人相处这么久,如今她对这位郡主也算是比较了解了。 果然,后面三公主又说了,京城这边,自己已经详细打探过了,要进府来见她和师父也不是不可以,但难免打草惊蛇,皇帝防得挺严,进出人员都会查验,康王府那边倒好些,毕竟是皇帝亲叔叔,想来只是为了隔绝跟她这边的联系、防人生疑,为此,三公主表示,她会在离京之前设法跟康王见上一面,看需要什么帮助。 信中最后,三公主安慰她说,这个扫地的婆子是心腹,就是当初被派往西南道发现宋延泰外室的人,另外还有一个,被安插到了康王府,以便给他们父女俩来回传递消息,但两个府邸里的人被陈长安替换得厉害,也需谨慎行事。 在末尾,三公主表示,如今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真有万一,还可以跟护国公府及时求助,护国公说了,郡主永远是他家儿媳妇,那边如今也已做好了准备,当然,无论什么情况,其实最能依靠的还是自己,这一点,三公主说了句让季雨菲哭笑不得的话以示鼓励: “小雨同学,我相信你会战胜困难的,不用害怕,再难,能难得过周围都是看不到边一片黑压压的丧尸在咆哮的情况么?” 行吧,季雨菲平静地把信递给景姑姑,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下之后自己该做什么来保护自己。 三公主确实已经尽了她的力,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三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无论是谢家还是康王府,从她自身角度出发,严格来说,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因为三公主这么仗义,因为谢宜江对自己的情意,既然护国公已经做出了承诺,那以后还是可以求助于他们家的,谢家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一点比康王府肯定强多了。 而且有了三公主的帮助,起码能跟自家父王说上话了,这一点也是很有用的。 再者,确实,那什么,再难,能难得过周围都是丧尸的可怕么?好歹如今春风徐徐,云湖波光粼粼,周遭一片鸟语花香啊! 没错,我是21世纪来的小雨同学,我要有自信,我要努力!季雨菲抬头看着太阳笑了。 “哎,这孩子,前面都说得挺好的,怎么后头提什么‘丧尸’啊,这比喻怪瘆人的!”接过信又认真看了一遍的景姑姑一副无奈的宠溺样子,又安慰季雨菲:“婉清你别生气,把你跟你的马儿并列,阿宁这是开玩笑呢,哦不,她这是鼓励你呢,让你要…嗯,跟你的小雨学习,要…对,勇往直前!” 第七百零九章 自救(一) 坚定了信心的季雨菲,自然不会对三公主生气,对景姑姑这番艰难的维护更是不以为意: “姑姑,我怎么会生气,阿宁每次叫我全名,我不也随她去了?而且她这比喻还挺形象的,如今一帮人对咱们虎视眈眈,可不就跟一堆丧尸围着咱们一样嘛!”也不知景姑姑到底有没有理解“丧尸”是什么意思,反正也不想解释,糊弄过去就行。 景姑姑呢,其实也抱着同样的心思,见季雨菲不再追究,便也赶紧就驴下坡:“可不,阿宁反正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见怪最好。” 说完了闲话,季雨菲便提议,回去写封信试着联系下康王,问问看他那边的情况。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白流苏就拿着季雨菲写好的信,再次经过云湖畔,在来回走了三趟确认那低头扫地的婆子确实就是早上那位后,便把那叠成了豆腐块的信给扔在了婆子面前。 眼看那婆子若无其事地低头弯腰把豆腐块捡走,白流苏才略带点兴奋地回来复命。 “好了,那咱们就安心等着吧!”季雨菲也有点兴奋,得知周围有人在暗中保护着自己,还能跟自家父王通讯息,这跟之前那种被与世隔绝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可惜这兴奋劲只持续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康王那边的消息没来,“想来那婆子出一趟府不容易,也是要有固定时候的,要不然就惹人怀疑了。”景姑姑如是自我安慰般地解释。 行吧,得给人家时间,那就继续等。 结果到了第三天,康王的信件没等到,干脆等来了陈长安。 “不是吧?皇帝难道想出宫就出宫?以前皇伯父可基本没出来啊?”季雨菲很是震惊乃至有点惊慌失措,不知道陈长安会对自己这个已然被死亡的人做什么。 景姑姑也有点震惊,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借了什么名目出来:“该不会,是借着出来祭拜你的头七吧?啊,呸呸呸,大吉大利!” 行吧,头七就头七吧,季雨菲倒无所谓,还借此一翻白眼:“要真是头七就好了,我就这么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到他跟前,伸出一条长舌,‘唰’的一下,勾住他的—” “好了!”对鬼神看来很是敬畏的景姑姑立马喝止了她:“赶紧准备准备,流苏,赶紧替郡主更衣!” 背对着景姑姑,素来稳重的白流苏,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如果可以,还真想有什么牛鬼蛇神来把这位皇帝给带走。 跟之前一样,陈长安见她的地点还是在那云湖畔的水榭,后来季雨菲明白了,这地方视野极佳,风景好不说,关键人来人往的,水榭里都能一览无余,安保方面不用太过担忧,而且水榭用帷幕一挡,里面隐隐绰绰的,有什么人,说什么话,站远一点就无从得知了,端的是个好地方。 所以这厮确实肚子里弯弯绕绕的都是心思,既想着祸害人,更想着防人,季雨菲给他下了个定论。 进了水榭,果然,坐下后得知,陈长安是到康王府里来祭拜过世不久的昭慧郡主:“朕怕你心里有疙瘩,放心,朕已命大相国寺的僧人来王府为你念经祈福。” 行吧,念经就念经吧,只是不知那帮僧人,超度和祈福的经文是否都一致,如果不一致,心里应该会很迷惑吧? 当然,大相国寺么,无非就是皇家的工具寺,那帮僧人也就是工具人,让他们干嘛就干嘛,心里估计压根儿都不去想。 季雨菲便直接忽略这个话题问他:“我父王还好么?”这是最要紧的。 “好啊,怎么会不好?”陈长安微微一笑:“放心,婉清,他是你的父王,也是朕的叔王,皇祖母在宫里也挂念得紧。” 造句就造得不打一点磕绊么?对“是…也是”的关系还挺坦荡荡的嘛,季雨菲心里冷笑一声,知道再多问也是浪费口舌,便不再说话了。 陈长安也不强求,管自己倒茶喝茶,又慢悠悠地说了句:“头七之后是三七,三七之后是五七,放心,皇祖母年纪大了,叔王如今也身体不佳,朕如果有空,尽量都到府里看看,当然,景姑姑这边,也会顺路过来一趟。” 意思是隔三差五就要来?还放心?还顺路?季雨菲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半晌,幽幽地回了句:“呵呵,皇上开心就好!” 可惜,这句21世纪的流行语,对另一个时空的土著人士来说,意思是不一样的,陈长安听了,便一副感动的样子,手也情不自禁地又伸了过来,好在季雨菲早就防着,赶紧把放桌上的手给缩了回来。 陈长安也没再怎么样,见状微微一笑,说了句乍一听有点莫名其妙的话:“贵太妃年轻时所住承乾宫,之前朕已命内务府整理打扫,可惜长时间未住过人,少不得还得仔细修缮一番,不过想来数月即可,婉清可等得?” 季雨菲先是觉得滑稽,这是见自己不配合,以牙还牙么?但很快就觉得寒毛直竖:这人如此自说自话,该不会是入了魔障了吧?电视剧里那种走火入魔的人一般都是这种表现,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想干嘛就干嘛。 “皇上,你…”季雨菲想开口说请他缓一缓,不要这么一厢情愿,但话未出口却又觉得没了必要,这人明摆着是要一意孤行了,得,随他吧!自己这边准备起来就行了,反正三公主说沈家人她会派人保护的,护国公府那边也不用担心,也就是自己父女俩需要自救,那就先跟这变态,哦不,疯子,虚与委蛇一番吧。 “那什么承乾宫,离慈宁宫近么?”季雨菲试探着问道,眼睛密切注视着陈长安的表现。 “承乾宫历来是贵妃居所,”陈长安竟然就耐心给她解释起来了:“慈宁宫为皇太后居所,与皇后居所长春宫同在皇宫东侧,贵妃居所则在西侧,互不相扰。” 说完了,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对依旧悄悄看着他的季雨菲微微一笑:“陈婉清,你自幼长于宫中,哪怕落了回水,如何就连几个主要宫殿的方位都不记得了?不过你这耍小聪明的样子…放心,不用再试探,当然,也不可再有下次!” 第七百一十章 自救(二) 行吧,试探一次就够了,起码说明你这人虽然不疯,但也还是个变态,季雨菲便没再接话,扭头看向了湖面,说起来,这地方确实不错,尴尬时,生气时,愤怒时,但凡需要情绪转移,只要扭头换个地方看就行了,倒也省事。 陈长安见她扭头不说话,叹了口气,说了句:“世间女子,但凡见了朕,或是一意讨好,或是曲意逢迎,或是畏畏缩缩,也就你,当然还有阿宁,不过阿宁是个不会笑的,只有你,对朕总是不卑不亢,还能大大方方地笑脸迎人,婉清,”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然后在季雨菲试图阻止的目光里走到她旁边,一只手放在了她肩上,似是感受到她的僵硬,还轻轻拍了拍,然后喟叹了句: “你不知道,这有多难得!” “呃,”季雨菲觉得这一点还是得辩解一下:“那个,我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对个街上卖烧饼的也是这样,笑脸迎人是礼貌嘛,你…可能误会了!”本想说对自家府里的小厮也是如此,怕这变态一怒之下把可怜的小厮们给灭了,那就随便说个人好了,街上卖烧饼的挺多,皇帝也不能随便找个卖烧饼的泄私愤吧? “然后,”一咬牙,还是努力说了:“皇上风姿,无与伦比,世间女子都仰慕与你,自然是一意讨好、曲意逢迎,然后皇上你太出色了嘛,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身份地位又摆在那里,很多人便都自惭形秽,就变得有点畏畏缩缩了,这也怪不得人家。但是我和阿宁不一样啊,咱们不是…都是一个皇祖母嘛,小时候就熟悉了,就…不卑不亢了呗!” 说完了,季雨菲心里还有点小懊恼,早知道,要么学三公主做个面瘫,要么就做出一副畏畏缩缩样子就好了,谁知道这变态思路如此清奇! 不过,谁能想到这人变态到连堂妹都敢肖想呢,按说自己其实也没做错,季雨菲又安慰自己,然后有点忐忑地等着陈长安的反应。 对此,陈长安倒是没意料之中的生气或反驳,只是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这头饰,也太素了点。” 这一说,季雨菲生怕他又开始动手动脚,便再也忍耐不住,先是肩膀一矮,从陈长安手下溜了出来,之后便迅速站到了不远处,强笑着回了句:“孝期刚过不久,我这人也不爱打扮,如今也就待在府里,无所谓。”拜你所赐出不了门,还打扮啥? 陈长安却依旧看着她的头上凝了会儿神,然后说了句:“之前给你的那支簪子,下次朕来的时候,拿出来戴上吧!” “簪子?”季雨菲不禁问了声,一看陈长安的样子,倒是立马就想起来了:“哦,对对,那簪子还在,我回去找找!”应该没扔,那簪子挺贵气的,好像压箱底了,季嬷嬷收拾的。 想到这,季雨菲灵机一动:“哦,不过那簪子应该是放在王府里,要么…”觑着陈长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回王府里找找?” “不用!”陈长安面无表情,回答得很干脆:“朕会派人去跟季嬷嬷说一声。” 行吧,我也就这么一试,季雨菲觉得无所谓,而且派人去府里,无论如何,康王也能感受到动静,顺便知道这边的事情进展,也是好事。 想开了的季雨菲便也不再多话,耐心等着陈长安要么走人、要么继续自说自话。 果然,两人默不作声地待了会儿,陈长安便又主动说话了:“东北道那边—” 刚开了个口,湖边不远处却匆匆过来了个人,看穿着还是个头头,连带陈长安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嘴里的话。 之后那人很快就站到了水榭外面,行了礼,说有要事禀报。 季雨菲很想听一下是什么要事,可惜陈长安回头看了她一眼,让她先走人,说自己改日再来。 心里翻了个白眼,季雨菲便行了个礼,故意慢吞吞地往外走。 但陈长安也耐心地等着她,一直都走到远处候着的白流苏那边了,回头一看,陈长安才把那人给叫进水榭,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难不成是东北道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季雨菲心里想着,嘴里却安慰一脸关切之情的白流苏:“没事,流苏,回去再说!” 回到院子里,景姑姑却连带喜色地迎上来,一边把季雨菲拉到屋里,低声告诉她:“王爷那边来信了!”说是刚才那扫地婆子被皇帝的人清场时趁机交给等候在外头的自己的。 季雨菲打开一看,康王在信里说,他目前一切无恙,之前宫里派人过来,说是皇帝会亲自来府里祭拜,还会有大相国寺的僧人过来念经,估计皇帝会趁此机会到她那边,希望她自己一切小心。 看来康王这封信是昨日写的,现在该发生的事情已经都发生了,好在也没什么事情,季雨菲低声跟景姑姑说了刚才的事情:“本来提到了东北道,可惜后来被人打断了,看着似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又说起陈长安之前的想法:“如今是头七,说是以后什么三七、五七的都会想办法出来,唉,姑姑,说实话,现在他对我还算客气知礼,但老是来见面,我怕…” “姑姑你说,如今阿宁去了东北,照她的意思,我外祖家不用担心了,然后谢家肯定也会有办法自保,充其量,也就是父王和我,你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可以…想个办法逃走啊?” 回头还要戴那支簪子见陈长安,虽然那支簪子流光溢彩的很好看,但,这是被迫戴上,也挺恶心人的。 景姑姑听了不禁也叹一口气:“正是,这两天我也在想此事,可惜想来想去,他毕竟是皇帝,手眼通天,咱们对外头的情况也不清楚,这万一…就咱们几个人,你的小雨,还有我和流苏的马儿,之前还都被留在了庄子上,且不说如何脱身,这出府之后,如何出城、又如何躲避追赶,都得从长计议呵!” “没关系,姑姑,咱们一步一步想,”季雨菲咬牙:“父王那边,我也跟他说一声,他不是说会护我周全么,到时再让谢家帮忙一下,事在人为,我就不信了,咱们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七百一十一章 自救(三)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通信,季雨菲之后便又写了封信给康王,里面说了自己对目前沈家、谢家和自家形势的看法,又说了陈长安提到的什么三七、五七的安排,恳求自家父王在这半个月中间早点拿个主意。 等了两天,康王的信来了,说自己已在安排,但半个月不一定能安排好,让季雨菲稍安勿躁,并再次保证一定不会让她有什么事。 “姑姑,我觉得我父王只是在安慰我,他一个没权没势的王爷,如今连行动自由都没有了,哪来的什么安排!”季雨菲对此表示怀疑,要说以前还有几分可信,但如今他自己都出不了王府,怎么安排人事? 景姑姑安慰她:“话不能这么说,你自幼丧母,你父王就你这么个孩子,你如今有危难,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会护你周全,可不能这么说你父王!” “再者,”顿了顿,景姑姑觉得还是干脆把话说开:“你父王这些年过得,如今你也知道,想来,他也总有所准备吧!”都是自幼长于宫中的,想必没有谁会毫无准备。 “那不一定,”季雨菲如今心中烦躁,有些话就随意说了出来:“我父王这些年过得这么委屈,还能准备啥?谨慎小心都来不及,要不然,搞不好还不一定…”活得到现在。 这话也有些道理,景姑姑感叹:“可惜姑姑我久居深宫,以前对王爷也不算熟悉。” 这话说得季雨菲更是焦躁,眼看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转眼都快到端午了,衣服也穿得日渐单薄,唉,反正总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很快,季雨菲就为自己的话而感到后悔了— 康王竟然真的要剃度出家了! 而且等到季雨菲收到信,因为时间差,木已成舟,据信中所述,康王应该已经成了皇家寺院大相国寺里的一位普通僧人了。 “姑姑,姑姑!”看得季雨菲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一叠声地叫景姑姑。 这算是康王救自己的一个步骤么?那自己就真的太罪过了啊,竟然要自家父王如此牺牲。 看了信的景姑姑也是直接懵了:“王爷这是…不至于啊!” 又赶紧拿过信往下看,一边看一边给已经在擦眼泪的季雨菲解释:“信上说,王爷多年前就已经因为你母妃的死而感到万念俱灰,只因念着你还年幼,才勉力支撑到现在,如今刚好全了心愿…” 眼看季雨菲哭得更厉害了,又赶紧放下信纸先安慰她:“别哭了,孩子,你父王这些年…想必心中极苦,他这念头,肯定存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一半是为了你,也不知他后面是什么个安排,一半也是为了他自己,佛说自在,如果能让你父王就此离了心中苦楚,那也未尝不是…” 话未说完,季雨菲却已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虽说这位康王爷跟她也只有数年的父女情意,但如今季雨菲却只觉得内心无比哀痛,而且还带着一种隐隐的恐惧,似乎她家父王很快就要离她而去了。 “姑姑,我父王不要我了!都是我,都是我害了父王!”季雨菲一边哭一边说。 “婉清,小点儿声,隔墙有耳!”景姑姑赶紧走过来抱住她,一边低声劝慰:“胡说什么呢,再怎么着,不还是你父王么?再说了,也许…也许这只是王爷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呢?出家了不是也可以还俗么?快别哭了!” 当然,这也只是哄骗小姑娘的,堂堂亲王,如果真的剃度出家了,那基本就再无还俗可能,毕竟之前被皇帝传谣说要出家时,因为太皇太后的伤心病倒,大家都在指责康王不孝,如今真的出家,他日就算还俗,也是要被言官们的口水给喷死。 事实上,季雨菲也不信这说法:“不是的,就是因为我之前催促父王,我父王才下定了决心!本来他没这么想的,以前我跟他说起跟宜江成亲后一块儿住的事,父王都很高兴地同意了!”说到这里,季雨菲更加悲从中来:“都是我不好,我要是跟阿宁那样不苟言笑,也许那变态就不会看上我了,父王也不用为我这么牺牲!” “噤声!”这话唬得景姑姑赶紧一把捂住她嘴巴,低声喝道:“乱说什么呢?这事跟你没关系!” “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流苏,你也是!赶紧去打盆水来,给你主子洗把脸。” 景姑姑一边吩咐着,一边又赶紧给季雨菲转移话题:“这信还未看完呢,姑姑先看信!” 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信继续看,这一看,不禁神色凝重了起来,泪眼婆娑的季雨菲赶紧问她:“我父王还说什么了?” “你父王说—”景姑姑一边快速地看信,一边给季雨菲转述信里内容:“既然他要出家,那这康王府自然就用不着了,因此,他要遣散府里众人…其他人还好说,就是季嬷嬷,她是宫里来的,自然是要回到宫里去,但季嬷嬷不肯,现下还在府里替王爷打点着府中事务,唉,也是个忠心的,当然,你也待嬷嬷挺好,想必她也是不愿再回到那等是非之地了。” 看完信,景姑姑擦了下自己眼睛:“婉清,你别伤心,现在看来,你父王应该是权宜之计。” 这话说得季雨菲眼睛一亮:“当真?” “是啊,这么一来,你父王入了空门,康王府也不存在了,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接下来,想必就是如何帮助你逃走吧!”景姑姑认真把信折好,终是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声:“婉清,以后你要好好孝顺你父王。” 这话说得季雨菲第二波眼泪又要涌上来了:“姑姑,我是不是很不孝?” “胡说什么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景姑姑一声叹息,拍拍季雨菲:“说起来,回头皇帝真要再过来,倒是可以看看,他会不会跟你提这件事,看他是什么个态度,他要不说,你也主动问问,试探一下。” d,季雨菲暗自在心里痛骂一声,要是能当场杀了他该多好!可是一来自己下不了手,那可是杀人啊,又不是杀惯了丧尸的三公主,能眼睛眨都不眨地一刀封喉,二来就算有胆,成功的可能性也极小,皇帝身边都是高手,自己死了不说,还会连累这满府上下的人陪葬,唉,罢了,这种想法还是算了,可是就这么让康王被迫出家来救自己么?唉,想想就觉得好愧疚啊… 第七百一十二章 自救(四) 哭得精疲力尽的季雨菲之后被景姑姑强压着睡了一觉,醒来后给康王写了封信,信里表示了自己的愧疚,也恳求康王,他日自己平安无事了,请他一定要还俗。 “父王,还记得咱们以前说起过的,”季雨菲忍着眼泪写道:“等我和宜江成了亲,你就跟我们住一起,反正谢家有两个儿子,你却只有我一个女儿,以后咱们就高高兴兴地一起过日子。” 这会儿也顾不得难为情了,季雨菲又努力给康王描绘未来的美好画面:“父王,以后你还会有外孙,外孙女,你可要帮我教导他们啊!” 旁边帮她研墨的白流苏也努力地开导自家伤心不已的主子:“没事,郡主,王爷肯定是权宜之计,他那么心疼你,才舍不得就这么抛下你呢!” 行吧,那就姑且这么相信吧,季雨菲认真折好了信,交给了白流苏。 这会儿她已经缓过来了,不得不承认,康王这一招,虽然是个下下策,但在如今这形势下,也可说是将计就计的好办法: “没事,流苏,既然父王为我如此殚精竭虑,我不能辜负了他,要不然他的心思都白费了,所以我不能继续伤心,要赶紧振作起来!” 见白流苏点点头走了,季雨菲便又躺回了床上,仰头看着账顶发呆,唉,怎么好好的穿越生活就变成了这般画风呢… 之后几天没什么动静,康王也再无信来,转眼到了三七,果然,陈长安如约而来,并且还没等季雨菲组织好语言打探康王情况,就主动跟她说了:“你父王…如今在大相国寺里待着。” 见季雨菲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不禁有点诧异:“怎么?你父王要出家,你,不觉得可惜么?” “可惜?”季雨菲顿觉一股气从肚子里升上来:“之前你不是早就让人传话给我,说我父王心恸我因病早逝,心灰意冷要出家么?” “一次刺激不够,现在你又想来第二回?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话?” “然后还假惺惺的来问我可不可惜?我告诉你,陈长安,我父王就算剃度出家了,也照样是我父王,只要我一日没见到他,我就不承认他是什么大相国寺的僧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半真半假,反正只要能发泄情绪就够了,所以季雨菲一边说还一边愤怒地拍了下桌子,拍完桌子还觉得不够,干脆把前面的茶盏也给扫到了地上,nnd,之前觉得这些茶盏挺精致的,如今也顾不得了,反正是这变态从宫里带来的。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引得那几个背对着水榭的侍卫瞬间就转过了身来,还抽出了刀,陈长安朗声说了声:“无事!”才又重新转过了身去。 怕等下踩到地上的碎瓷,眼看没事,季雨菲干脆冷笑一声站到了栏杆旁边。 陈长安也是没想到季雨菲反应这么大,默不作声地看她发泄完,才低声分辩道:“叔王这做法,别说皇祖母不同意,朕也不同意,所以上次那回,朕也在后悔,不该让人传出如此闲话,更不该让那大相国寺的僧人去王府,不过,后来想想,你父王这么做,其实对咱们也有好处,到底,婉清,”一边说,一边也走了过来,还想着来拉她的手: “如此一来,你就彻底不再是康王府的昭慧郡主,也能放心地跟朕入宫了!” 这话犹如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把季雨菲的理智给击溃了,一只手想甩脱陈长安来拉她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一抬,给了陈长安一巴掌! 这一动手,季雨菲自己也给愣住了,再看陈长安,似乎也是怔怔地没反应过来。 好在用的是左手,不够用力,虽然有“啪”的一声,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季雨菲先看向了外头守着的人,还好,侍卫们都是背对着他们,这声音按说也不算响亮,应该听不到。 饶是如此,看到陈长安有些发红的一侧脸庞和看着不知是何情绪的面部表情,季雨菲也是感到了一阵恐惧:完了!打皇帝应该是死罪吧? 来不及深思,想着要赶紧逃离眼前这个令人恐惧的场面,季雨菲做了个下意识的动作— 一提裙子,跨过栏杆,直接跳进了云湖里。 等到后来躺在床上盖着景姑姑坚持要盖的厚被子,季雨菲也是对自己无语了:虽说现在已经要到端午了,湖水并不冷,但,为什么要跳到水里啊,心理素质太差了! 而且更丢人的是,其实这座水榭边的湖面并不深,以至于自己这么用力一跳,却发现竟然脚部着地,人直接站在了水里,而湖面才堪堪没过腰部! 虽然自己反应快,赶紧又往湖里游了一点,但刚开始站水里时的狼狈模样却已经被陈长安看见了,以至于等到自己头也不回地游了一点距离后,赫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唉,诸事不顺哪,跳个水都没法姿态优美! 而且因为跳进水里的“扑通”声挺响,侍卫们也都闻声跑了过来,虽然算是及时地被陈长安给斥退了,但看到自己这么个浮在水里的样子,尤其是因为衣服穿得已经很单薄,裙摆们都浮在了水面,还是有点狼狈的… “啊——”想到此,再想到自己后来裹着白流苏慌忙赶回去拿来的披风湿漉漉走回来的样子,季雨菲还是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先别忙着睡,赶紧起来把这姜汤给喝了!”外头传来景姑姑的声音,听着有点不对劲。 季雨菲探出头一看,d,景姑姑后面还跟着个陈长安。 “姑姑我自己来吧!”季雨菲不好意思让景姑姑喂,更怕陈长安动手来喂,便赶紧接过景姑姑手中的碗,一仰脖,“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一抹嘴:“那什么,我赶紧躺下发发汗吧!” “好,那你先躺一会儿吧。”景姑姑心领神会地接过碗,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其实季雨菲已经觉得很热了,不过还是很配合地回了句:“好!” 希望姑侄俩这番默契表演能让陈长安这变态赶紧识相走人。 可惜这人既然是个变态,脸皮肯定是厚的,见景姑姑作势要走人,还点点头,然后负手走到了床前,见景姑姑骇然转身停住,才不以为然地说了句: “朕跟婉清说两句话,你们先退下吧!” 第七百一十三章 自救(五) 季雨菲先是想了下自己所穿的衣服,刚才跳进水里浑身湿透,自然是里里外外全都换了,又是躺在床上,便只穿了中衣,按照21世纪的标准来说是足够了,出街都没人管你,但按照这个世界特别是贵女的标准来说自然是不适合见外男的,便一边紧紧捏住了被角,一边装柔弱地说了声:“姑姑还是留下吧!” 可惜陈长安却没同意,只跟咬着嘴唇如临大敌一般的景姑姑又说了句:“你先退下,朕就说两句话。”语气听着有点不悦了。 季雨菲事后觉得自己还是挺怂的,眼看两边僵持着,生怕景姑姑细胳膊拧不过陈长安这条大腿被惩治,便赶紧主动出来打圆场:“要么姑姑你先在外头等会儿吧,反正就两句话,对吧?”后面半句是对陈长安说的,希望这人说话算话。 这会儿,因为在水里一泡,上岸后又是擦身子又是换衣服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季雨菲的火气已经下去了,更多的是担心陈长安会如何惩治她。 因为担心,而且因为躺在床上,这会儿竟然还觉得挺想睡觉,便不再想惹毛陈长安,希望对方最好早说完、早滚蛋。 景姑姑一半是不放心季雨菲,另一半估计是从来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说过,一时也是下不来台,便依旧站着没打算挪动位置,季雨菲只得喊了声白流苏:“流苏,你先侍候姑姑在外头休息下,刚才她一直忙着照顾我。” 白流苏也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但她看了下季雨菲的眼睛,许是主仆俩如今已经颇有默契,终是从背后很没好气地看了眼皇帝,然后拉着景姑姑快速出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陈长安和季雨菲两人。 “有话赶紧说吧!”既然只有两个人了,季雨菲便也就没有刚才那般好语气,好歹刚才还打过人家巴掌,犯不着太低声下气,要不然还真让人觉得是心虚了。 陈长安便负手又往床前走了两步,眼看都到床边了,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揪着被角看似低眉顺目的季雨菲,沉默半响,就在季雨菲觉得自己已经浑身僵到快撑不住的时候,对方总算说话了,一副冷冷的语气: “你对朕如此大不敬,你自己说,朕该如何治你?” 意思是要治我的罪?反正打都打了,季雨菲便死鸭子嘴硬回了句:“随便你,反正我父王都出家了,婚也退了,趁着今儿是我三七的好日子,你干脆赐死我好了!”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头上沉默了一下,季雨菲稍微挪动了下自己僵硬的双腿,然后听到头上又传来了声音:“这两天朕会安排一下,让你和叔王见上一面,之后你就做好准备。” “准备啥?”季雨菲下意识地跟着顶了一句,然后便很快反应过来了,顿觉浑身一阵发冷,抬头看着陈长安张嘴想说,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想了想,便只问了声:“什么时候跟我父王见面?”这个要紧,得敲定了。 陈长安的声音听着依旧没什么情绪:“你等通知吧,反正今儿三七,回头五七那天朕会再出来,之后你就跟朕回宫。” d,语气听着就跟当初埋头打游戏的舍友忽然说的那句“哎,肚子饿了,等下一块儿去吃饭吧?有点想吃东二的麻辣香锅了!”一样随意。 季雨菲没接话,等了会儿,陈长安似乎还在为刚才被打的事生气,倒也没再为难她,一拂袖,转身走了。 “呼——”顿觉室内瞬间空气流通的季雨菲立马躺平,仰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转瞬想到刚才那变态说的话,又赶紧朝外头喊景姑姑。 景姑姑和白流苏本来就一直紧张地等在外面,刚恭送走了陈长安,一听季雨菲喊人,赶紧进来,见她看似无恙,不禁都松了口气,不过季雨菲接着说出的话,立马又让两人目瞪口呆了。 “怎么办,郡主?”白流苏更是急得快哭出来了,那可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流苏别哭,”季雨菲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跟景姑姑商量:“姑姑,刚才那厮已经答应我会在进宫之前让我跟父王见一次面,我觉得,得好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然后…你们懂的!” 意思是要抓住这次机会跟康王协商好、然后逃走?景姑姑叹一口气:“看来只能如此了!”这皇帝做事如今看来已经不管不顾了。 之后三人也没什么话,毕竟眼下情形都清楚,而康王那边的情况却一无所知,要讨论也无从讨论起,景姑姑便嘱咐季雨菲好好睡一觉:“先别想有的没的,身体养好最重要。” 这一说,刚才一直绷着的神经顿时彻底松懈了下来,困意袭来,季雨菲真的躺下好好睡了一觉,等到一觉醒来,刚好是掌灯时分,看着一室昏黄,乍然不知身在何处。 好在白流苏一直在屋里陪着,听到动静赶紧过来:“郡主醒了?可想吃东西?” 这么一说,季雨菲顿觉肚子还挺饿的,下午的事情太费神了:“嗯,要么让厨房给我下碗面吧,煎个蛋,放点葱花就行。” … 如此平静地过了几天,许是要留点时间让季雨菲做好进宫的心理准备,三七过后的第三天下午,陈长安便派人过来通知了季雨菲,让她做好准备,说第二天让景姑姑带着她这个“丫鬟”去大相国寺进香,替卧床休养的太皇太后祈福。 不知怎的,本来还挺盼着早点跟康王见面的,但如今时间一确定下来,季雨菲反倒觉得有点烦乱:“姑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这可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咱们务必得抓住了!”景姑姑斗志昂扬,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不是,”季雨菲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怕见到康王出家后的样子:“也不知父王剃度后会是什么样子。” 景姑姑叹息一声,过来拍拍她的手:“没事,婉清,再怎么变,他依旧是你父王!” 话虽这么说,等到第二天早上进了大相国寺,被个小和尚给客客气气地领到一处门口有两个侍卫站岗的安静院子里、见到一身袈裟微笑着在禅房前迎接她们的光头康王时,别说立刻扑上去拥抱自家父王哭得泣不成声的季雨菲,就连景姑姑自己,也是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来:“王爷…可苦了你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自救(六) 康王虽眼角湿润,却拍了拍哭得不成样的女儿:“好了,赶紧把眼泪擦一擦,阿景,咱们进去说话!” “对,”景姑姑也是努力控制住了,又赶紧叫季雨菲:“婉清,听你父王的话,咱们先进屋去!” 这一说,总算提醒了季雨菲,努力止住了哭,抽抽噎噎地跟着两人进了屋。 禅房内摆设倒是挺不错,想必此处本来也是大相国寺用来招待皇亲国戚的地方,景姑姑进去后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季雨菲没心思关注这些,亦步亦趋地跟在康王身边坐下。 “你这孩子,转眼都快二十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康王微笑着说了女儿一句,又跟景姑姑说道:“那厮给了咱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也就不说什么废话了,时间宝贵,现下就跟你们直接说了,阿景,你可愿意护着清儿再次出逃?” 景姑姑耸然动容,没直接回答康王的话,只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康王:“当真?此事可稳妥?” 问完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王爷恕罪,主要是…皇帝如今防范得紧,我是怕…” “你这担心也是对的,不过此事我已布置多时,放心,阿景,这次走了,你们就不用再回来了!”康王看着信心满满。 这么一说,景姑姑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笑着表态:“王爷你也知道,我本是个无根之人,无儿无女,难得婉清跟我投缘,喊我一声‘姑姑’,之前又跟她出了趟门,我这心思呀,就有点活络了。” “也是奇怪,以前那么多年在宫中过得也挺自在,如今这足不出户的日子却不想再过下去了,思来想去,人活一辈子,得出去多走走看看,那才不亏呢!” 康王听了,便转头吩咐旁边的女儿:“清儿,过去对你姑姑跪下!” 正擦眼泪的季雨菲一愣,抬头看自家父王,一看那眼神,便也明白了,站起身对着想要拦她的景姑姑郑重行了个大礼,然后下跪认真磕了头。 “哎呀,王爷,婉清,你们这是何必呢?”景姑姑本想躲避,被季雨菲拉着不松手,便也就大方受了。 “阿景,你受得起!从此后,我把婉清就交给你照应了,你就把她跟阿宁一般看待,打她骂她都使得!”康王淡淡地说了句。 季雨菲听着觉得自家父王这话有点过了,不过想着毕竟之后出逃的路上确实得靠景姑姑照应,便也附和了声,毕竟人家是冒着生命危险跟自己走。 康王便又问旁边默不作声的白流苏:“还有你,流苏,你可愿意跟着你家姑娘一起走?要知道,这一走,从此后可就没有什么昭慧郡主,也再没有荣华富贵,一路上还可能有很多的危险,你可愿意?放心,你若不愿意,本王也绝不为难与你,婉清也必定同意放你出府与你母亲团聚,或者进宫跟你表姐—” 康王的话还没说完,白流苏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王爷放心,郡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既如此,”康王点点头,从旁边拿过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很小的匕首,起身交给白流苏:“来此处较为仓促,没能带什么好东西,不过这把匕首是当年太宗皇帝留给本王的,想来流苏你也可以随身备用。” 这话一说,别说季雨菲了,就连景姑姑都好奇地过来观看,白流苏磕头谢过,双手接了。 如此,康王便让白流苏先带着季雨菲到院子里走走,说自己要跟景姑姑先把具体安排交代一下。 季雨菲趁机撒娇:“那我也留下来听听呗,父王?”这事本就跟自己有关啊! 康王却没同意,笑着安抚女儿:“放心,等下咱们父女俩还有时间好好说话,你先去院子里转转,那墙根儿有株挺大的栀子花,开得挺好,你和流苏过去看看,摘个几朵回去。” 季雨菲想着,许是康王是要对景姑姑表示感谢之情,怕自己在有点尴尬,便也就笑着应了,跟流苏两人出了门。 之后感觉康王和景姑姑还是说了不少话的,虽然时间不算很长,但景姑姑出来时,季雨菲还是发现,景姑姑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见了她,更是又落了泪,声音哽咽着叮嘱她:“婉清,等下,等下记得…给你父王行个礼磕个头,尽量不要哭,让你父王高兴一点…” 季雨菲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你自己不是也哭了嘛,而且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上面呢,想想就难过啊,不过也是,哭也没用,还是尽量克制一点,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白流苏自然是候在了外面,季雨菲一个人进了屋,进去后还先拿着刚摘的几支栀子花问康王:“父王,你这里有花瓶么?这栀子花好香啊,等下你把它们养起来吧,可以香很久。” 康王正背对着她站在桌前,听了女儿的话,转身回头微笑着说了句:“好啊。” 季雨菲看了下,屋内没看到有花瓶,便把栀子花先放在了桌上,然后在康王旁边坐下,准备认真地听他的出逃计划。 谁知康王却并没有说这些,只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还难得地拉了她的手拍了拍。 季雨菲有点发窘,毕竟康王现在外表上是个和尚,便赶紧借着问话来遮掩:“父王,咱们时间宝贵,你赶紧把计划跟我说说吧!” 老实说,虽然自己一心想要逃跑,不过这事真的在眼前了,还是挺紧张的,所以对自家这平日里看着还不如三公主靠得住的父王,季雨菲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的。 康王却笑了笑,还是没有打算说计划的意思,只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句:“你的眼睛,跟你母妃一模一样。” 好吧,看来是舍不得自己离开,也是,这么一走,如果三公主不造反的话,以及如果陈长安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父女俩起码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季雨菲便也心有戚戚,决定随康王怎么说了。 康王说完了这句话,沉默了一下,然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虽然声音有点艰涩,却依旧毫不犹豫地说了句让季雨菲差点跳起来的话: “清儿,当初你母妃血崩而亡,其实并非难产,是因为父王抱走了你的弟弟。” 第七百一十五章 自救(七) “弟弟?”虽然知道康王妃曾经产下过一个孩子,但现在听康王这句话的意思,这弟弟…当时似乎还是活的? 宫斗剧看得多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狸猫换太子的戏码都有过,而且康王在这紧要关头跟自己说这话,明摆着的,这事不仅重要,而且还有隐情。 所以不等康王继续,季雨菲就赶紧问他:“那…父王,我那弟弟…现在还活着吗?” 这话一问,季雨菲便知自己问对了,康王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抚了抚她的头发:“不错,你的弟弟如今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健健康康的。” 唉,都这时候了,就痛快一点说嘛,季雨菲便又赶紧问康王:“那,我那弟弟现在在那里?” 康王嘴唇动了动,看着神色有点紧张,不过确实时间紧迫,他又是下定了决心的,便在女儿期待的目光里随之说了答案:“清儿,你的弟弟,其实你早就见过,他…他便是你洪表伯家的阿济弟弟。” “阿济?!”季雨菲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事太出人意料了:“阿济是我弟弟?是我亲弟弟?” 康王一脸紧张地仰头看着女儿:“是,阿济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清儿,父王对不住你,这事瞒了你这么久,实在是—” “不,父王,没关系,阿济是我弟弟,我很高兴!”季雨菲回过神来了,阿济竟然是自己亲弟弟,嘿嘿,自己本来就很喜欢阿济这个话痨小家伙啊,怪不得啊,难道是因为血缘关系么?想到景姑姑说要让康王高兴一点,季雨菲便重新坐了下来,对着康王很是开心地说了句:“父王你早说嘛,我还一直想让你去说服洪表伯把阿济弟弟过继给我们家呢,没想到…啊,父王,我太开心了!” 一边说还一边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没意识到自己连眼眶都红了,原来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个弟弟啊,亲弟弟呢,而且这个亲弟弟还是自己很喜欢的呢,好高兴啊! 季雨菲这话一说,康王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转头用袖子盖住了脸。 看来自家父王心理负担很重啊,其实当初应该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他总觉得康王妃是被他害死的,儿子想见不得见,还要瞒着女儿,唉,越想越觉得自家父王这个王爷过得太憋屈,反正之后要分离一段时间,季雨菲便也顾不得了,就跟以前21世纪对自家老爸那样,过去抱住了康王,把脸贴在他背上,努力以一副轻快的语调安慰他:“哎呀好啦,父王你别再自责伤心啦,女儿很开心,真的!” 感觉到康王身子一僵,古人想必是没有感受过如此亲密的父女关系,反正也不是面对面,季雨菲索性把话说开了: “父王,你也不要为母妃的死而感到内疚,真的,那种情况下,女儿可以想象,你肯定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不然,可能阿济弟弟也不一定…呃,总而言之,咱们来日方长,现在没办法,但阿济也一直叫我姐姐,然后以后咱们肯定可以父子相认、姐弟相认的,你要有信心!” 这话一说,季雨菲顿觉康王的身子都开始颤抖了,想必是在极力忍着心情的起伏,便也就不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抱着他等他心情平复。 好在康王极为克制,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拍了拍女儿围着他的腰的手,示意她松手,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女儿很是欣慰地苦笑了笑: “清儿,你能如此想,父王很是欣慰,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为了阿济的安全,咱们还是得瞒着,他日如能…你替父王给洪表伯好好磕两个头。” “那是自然,别说两个响头,磕再多头都可以,这些年真是谢谢洪表伯了,把阿济养得那么好!”虽然名义上是个外室子,但阿济性子可爱,一点都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外室子的畏畏缩缩,看样子就知道,他在洪家没受什么委屈。 想到此,季雨菲不禁想到了以前听阿济提过的太皇太后给他送一大堆生日礼物的事:“父王,那,皇祖母是不是也知道?” 康王点点头,之前的情绪过去了,一脸冷静地说道:“不错,这件事从头到尾,你皇祖母都知道。” “你母妃之前有了好几次,结果都落了胎,父王便生了疑心,查来查去,虽说没有查到确实证据,却也得了不少线索,都指向了宫中,父王便知,定是我那皇兄防着人,呵呵,防着那几个异母兄弟、防着那帮宗室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连我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要防着,防着我也就罢了,连我还在腹中的子嗣也要防着!” “那时候父王年少气盛也没太多想,气得直接去宫里找你皇祖母,求她主持公道,可惜你皇祖母是断然否认,甚至还…打了父王一个耳光!”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康王苦笑一声:“父王便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指望你皇祖母,所以清儿,父王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母妃,但从来没有后悔过,特别是到了现在,你说那畜生对你如此龌龊心思,慈宁宫会不知道?还不是,在她眼里,从来都是只认皇位不认人罢了!” “先是长平,再是长生,后来是阿贞,再是阿宁,如今又是你,你可看到你皇祖母有表过什么态?呵呵,太皇太后,无上尊荣啊,伤心归伤心,不该做的多一分都不会做!” “你道她这么多年为什么要给阿济送吃的送喝的?洪家再不济,会缺他那份吃喝吗?还不是心存愧疚、故意做给我看罢了,毕竟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先帝嫡出血脉的陈氏子孙,陈长济!” 季雨菲:呃,其实客观一点说,平心而论,也许老太太也是想要以此方式来保护她的小孙子吧?毕竟这么一来,那洪表伯的夫人不好太对阿济苛刻,宫里的皇帝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至于再对阿济下手,不过,父王心情可以理解,就不要去反驳了。 想到此,季雨菲便点点头附和了句:“嗯,陈长济比洪长济好听!” 这话说得康王又露出了一丝苦笑:“当初父王给你弟弟取名,本想着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谁能想到…” 一脸的痛惜:“这一切都是拜我那好哥哥所赐,如今虽说他已入皇陵,哼,可惜你母妃却也回不来了,还生生让咱们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说到这,康王估计也是憋了很久,既然如今连儿子这个最大的秘密都说了,索性来了个一吐为快:“清儿,如今咱们父女…父王干脆都跟你说了吧!” 第七百一十六章 自救(八) 季雨菲本想说:时间有限,父王你为何要浪费在陈年往事上啊,不过最终,还是八卦之心占了上风,既然康王说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自己是他亲女儿,总是会尽力做到最稳妥来保证自己安全的,便也就放心地开始听他述说往事前尘。 只是季雨菲也是再也没想到,康王要说的事情并不是当初皇帝如何对付康王府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康王自己如何对付这位亲哥哥: “太祖皇帝,太宗皇帝,都是英年早逝,四十多岁便驾崩了,一次偶然的机会,那会儿皇兄登基不久,我意外得知,他在派人找以前的太医打听父皇甚至皇祖父的情况。” “我便知道,皇兄担心自己会步他们后尘,本来这事也就一笑了之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你母妃的事,那也就罢了,总归是父王自己护不住你母妃,谁知后来竟然又让你在宫中大白天的落了水差点丢了性命,父王便觉得,再怎么忍让,一退再退,皇兄也依旧是要步步紧逼!” “思来想去,父王便想着,与其如此,那还不如主动出击!” 季雨菲听得入神,就跟以前很多次父女对坐八卦一般,很是娴熟地开始充当“捧哏”: “那父王你想了个什么办法?” 康王估计也是陷入了以前两人聊天时的熟悉氛围,示意女儿稍安勿躁:“他是皇帝,父王也是仔细考虑了很久,别一个不慎把你给连累了!” “一开始也是觉得没什么办法,只是后来有一次,不知怎的想到了以前那次偶然得知的事情,便悄悄地也去找了个以前的太医问了下太宗皇帝的事,毕竟父王也是太祖皇帝嫡子,那太医被逼不过,倒是没怀疑,只跟我很是隐晦地说,太宗皇帝临死之前人很消瘦,腹部疼痛不止,需要靠某位太医找来的偏方汤药止疼。” 季雨菲:所以这家人有患癌遗传史?而且都是四十多岁,哪怕按照古人的寿命来讲,也是算英年早逝,如今康王刚好跨入四十大关不久,那不是… 一时间忘了父女俩说起这个话题的初衷,赶紧先安慰自家父王:“父王,这种都是迷信,以前的皇帝应该是因为打仗什么的,估计吃饭不规律才得了病的,哪里会一个得了病,个个都得了病,父王你现在看着挺健康的,真的!说起来,其实吧,父王,咱们往好里想,这住在寺庙里,应该有什么早课晚课的吧?吃住都很规律,身体肯定没问题!” 康王没想到女儿竟然想到了这一层,呆了一呆,努力抑制住了自己心底涌起的那股悲哀情绪,强笑着说女儿:“放心,父王才不会那么想。”当然,女儿肯如此想,觉得住在寺庙里也有好处,那自然是最好的。 又赶紧把话题转回来:“父王想说的是,太宗皇帝,也就是你的皇祖父,当初驾崩之前的那段时间,除了你皇祖母和周太妃等人,哦对了,还有你景姑姑等少数人在场,但景姑姑那会儿年纪还轻,想必也不太关注,你皇祖母她们,自然也都讳莫如深,所以这件事,还真是没几个人知道。” “父王便想着,既然皇兄如此在意,那就诈他一诈,哪怕此事当不得真,如果能让他就此落下点心病也是好的。” “所以父王便找了几个江湖郎中,询问有没有让人产生轻微病症的法子,当然,这些法子得隐秘安全,不能让人察觉,而且也不太会让人产生大的病症,说白了,也无非就是让皇兄身上稍微不舒坦,继而看他会不会联想到同样这个年纪开始发病的你皇祖父他们,让他心里也添点不舒坦。” 季雨菲对自家父王的脑回路也是表示佩服到无语了,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弟弟借此捉弄疑心病的哥哥?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哥哥是皇帝,非常人用非常法,弟弟这做法倒也算是…正常了。 要不然,再重一点,譬如直接下毒什么的,万一皇帝生了大病甚至因此而死掉,那就是谋杀皇帝之大罪,再轻一点,如果起不了作用,毫发无伤,那就白做,反倒是这种似有若无的症状,还别说,既然那皇帝早就有了怀疑之心,生怕自己也英年早逝,那么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许恰好能引起他心里的不舒坦。 所以康王这一招,看似很笨,但却直接有效,季雨菲便好奇地问他:“父王,那你用了什么法子?” 许是正等着女儿这句话,苦于做了“好事”无人知的康王一听便得意地接了话:“你回想下,之前皇帝生病之前有什么反应?” 生病之前?季雨菲认真回想了下:“好像除了咳嗽也没有别的啊?”再说了,皇帝生病的具体症状也不会轻易让我这个侄女知道啊。 康王却正等着女儿回答,听了很是满意地点头:“不错,就是咳嗽!” 又得意地给女儿解释:“你这皇伯父,自打几年前开始,不知怎么的,天气一冷,就开始咳嗽,倒也不严重,毕竟太医们照料得好嘛,也就是刚冷那会儿咳一阵子,等到冷下来了便也就好了,父王便琢磨出了一个法子,想着让他这咳嗽多留一阵子,对外人来说不会引起怀疑,对他自己来说么,呵呵,那就搞不好能收点奇效了!” “结果也真是天助我也!现在想来,也不知真是他那病到时候发作了,还是因为我让人使的这法子,反正后来你们也都看到了,从那以后,皇帝的咳嗽就没停过,而且日益加剧。” “不过清儿你别担心,”康王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刚才这番话的副作用,便又安慰女儿:“你皇祖父的症状,跟你皇伯父的症状大不相同,所以根本就是两码事。” 季雨菲:我知道啊,我根本就没在担心好么?就算都是癌症,一个听着像胃癌,另一个感觉是肺癌,应该不算遗传吧?可惜本人当年是个文科生,不懂这些。不过,呃,既然都是癌症,又都是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挂掉了,是不是说明这家男人的基因不太好啊? 这么想想,那啥,陈长安这变态,如今也二十出头了,是不是说明也就只有二十年好活了? 唉,可惜不是两年而是二十年,那还是太漫长了,等不及啊! 季雨菲这边正在脑补陈家男人的寿命长短,那边的康王却对女儿的“冷静”反应很是诧异:“清儿,你就不好奇父王当时用的什么法子么?” 第七百一十七章 自救(九) 季雨菲无语:“父王,我好奇啊,我刚才不是问了么?”只不过你自己说着说着就偏题了啊。 “哦父王刚才可能听岔了!”康王有点不好意思地想挠头,手一碰到头,顿觉头上光溜溜的,心中一寒,脸上神色都不禁正了正,想起了那厮给他规定的一个时辰,便也不再卖关子,连带语速都快了起来,不再是你问我答、优哉游哉的聊天模式了: “反正就是从那几个江湖郎中那里,父王得知了有这么一种草药,对,就是阿宁去查获的那种,说起来,也是父王运气好,竟然有那么一种草药,诱发咳嗽不说,还能入味增鲜,不过,本来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是平白无故杀出个吃货阿宁,非要嚷嚷着说慈宁宫里什么汤做得好吃…” 康王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往下说,季雨菲却是给惊呆了:啥?这草药竟然是自家父王放的? 可以说自己现在有点后怕么?虽然后果没那么严重,但性质是一样的啊,查出来,不都是投毒未遂么?那还不得满门抄斩? 当然,鉴于康王是皇弟,到时也就只是让自己这倒霉女儿一起被斩。 “莫怕,清儿,这事父王既然敢做,自然也是想到后果的,你不知道,父王为了这一步,之前已经让那郎中先行自己喝了半个月的草药汤,见他没事才放手做的,而且做之前父王也是仔细分析过后果的,查出来该怎样应对,反正只要是吃了没事,那就问题不大。” 季雨菲:问题不大?不大也足以让我跟着你一起倒霉啊! “而且父王也没敢多用,只是打算往汤里放几根就行,就算查出来,也可说是被夹带在菜里面的,退一万步说,真查出来了,也可说是为了提鲜,只是没想到,那御膳房的那位大厨,竟然就动了歪心思,从王洪发,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清儿,这件事,多亏了王洪发,是他派人去御膳房那边说的,说皇帝最近胃口欠佳,让他们想办法做点鲜汤。” “王洪发?”季雨菲终于被这个好久未曾出现的名字给转移了注意力:“他可是大总管,竟然也答应?” 其实季雨菲真正想问的是:那可是太监总管,又是针对他的主子,自家父王何德何能,该不会…两人是好基友吧? 康王自然是没想到女儿心里这番奇怪心思,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王洪发可不是一开始就是大总管,当年也是个任人打、任人骂的小太监,那次也是机缘巧合,父王那会儿还在宫里住着,尚未出宫开府,刚好路过,见他被几个大一点的太监欺负,王洪发你也见过的,看着一副老实相,我那天好像刚好心情不好,因为什么不好自然忘了,便借故把那几个大太监给发落了,就这么着,王洪发便觉得欠了父王一个人情。”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父王可没贪图他这个,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太监总管,不过你还别说,人都说三岁看老,那王洪发当初也就十来岁,当时只是下跪磕头没说什么,却在多年以后,那会儿他都已经当上总管了,才在一个私下场合,忽然又郑重其事地对父王下跪磕头谢恩,说这些年里一直惦记着我的恩情,说要知恩图报。” 原来还有这事,不过说到王洪发,季雨菲想起来,自从那位皇帝驾崩后,王洪发似乎就失了踪影,也不知他是生是死,既然如今康王提起来,倒是也可以问问看:“父王,那王洪发如今还活着不?后来一直没见过他。”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被那位皇帝给灭了吧? “还活着。”许是感觉时间不多了,康王先言简意赅地答了句,又给女儿解释:“先帝驾崩后他就自请去守皇陵了,皇陵不是还没建好么?如今他就是每日在那奉着棺椁的大殿内打扫卫生。” 作为一个前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这也算善终了吧?季雨菲没再追问,反正对王洪发也不算熟悉,只问康王:“父王,咱们也别说别人了,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的么?”毕竟这一去可要好些时候不能见面了。 康王一听,脸上便再次显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是啊,清儿,今儿一别…以后凡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父王不在身边,今后碰到事情,可要坚强些!” “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要是有什么没想起来的…其实天下如此之大,咱们也无非就是跟几个人过活罢了,其他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说到这里,康王的声音再次哽咽了,一边拍拍女儿的肩,一边感慨地望着窗外不知什么地方有点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的外祖家有阿宁护着,应该能安然抵达海岛,苦是苦了些,性命终是无忧。父王年轻时,先是娶了你母妃,后来又有了你,那会儿却不满足,受人撺掇,招来祸事,如今想来,如果时间能重来,咱们一家三口,哪怕后面没有阿济,父王守着你和你母妃,咱们一家人,就这么快活地过咱们的日子,什么皇权,什么万岁,通通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所以清儿,你无需难过,父王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今父王也想明白了,人各有路,慈宁宫有慈宁宫的路,乾清宫有乾清宫的路,反正最后总归会在太庙里重逢的。” 太庙里重逢?哦是了,反正最后都是成了太庙里供子孙后代们祭拜的木牌牌们。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康王这话听着…有点不太吉利啊:“父王别说了,等女儿回头跟宜江和阿宁想办法,过个两年就把你接出去,哼,太庙里的位置咱也不稀罕,到时阿济也大了,咱们跟他说明真相,回头一家人照样快活过日子!” 康王听着女儿的述说,眼泪终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只得闭着眼睛哽咽着回了句:“好,父王…等着那一天!” “那是!”季雨菲也努力做出一副喜滋滋的样子,父女俩抱头痛哭太惨了,景姑姑说得对,要让父王高兴。 闭了会儿眼睛,刚好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心知时间快到了,康王睁开眼睛最后嘱咐女儿:“清儿,听好了,从现在起,出了这门,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镇定,一定要听景姑姑的话,听到没有?” “知道啦,放心,父王!”季雨菲开始依依不舍起来,唉,反正都要分别了,那就别难为情了,大大方方地拥抱下自己的父王吧! 说到做到,在康王略带惊讶的目光里,季雨菲拿起桌上的那束栀子花放到他手里,之后顺势上去抱住了自己这一世的父亲,然后依偎在康王的胸前,努力忍着眼泪对他笑着说了声: “父王再见!” 第七百一十八章 自救(十) 那时候,季雨菲死也没有想到,这竟然就是她对自家父王说的最后一句话。 啊,父王再见,季雨菲痛彻心扉地想道,父王竟然就真的再也不能相见了! 阴阳相隔,五天后再一次见到的康王,闭目微笑,安详地仰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束有点枯萎却仍散发着幽香的栀子花。 季雨菲被陈长安派人接出三公主府时,一开始还觉得诧异,在路上就问景姑姑:“那厮如今怎的这么好心?还是说,是我父王跟他提了什么交换条件?按说不会啊,父王之前不是还跟我认真告了别,说以后要有段时间不能再见了么?” 景姑姑微笑着撩起窗帘看外头,看似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她的话:“也许是王爷又想出了什么办法吧!” 这一点,季雨菲表示不敢苟同,她家父王什么本事,她还是清楚的,小聪明是有的,大智慧肯定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如今被困在大相国寺了:“不会,我觉得我父王没这个本事!” 不过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姑姑你说,会不会是皇祖母让我去劝我父王还俗?” 谁知道陈长安在老太太面前怎么说的,万一是为了推卸责任说是康王自己的想法呢?那这么一来,反正老太太也知道自己没死,那劝说康王还俗之人也就非自己这个女儿莫属了。 而陈长安么,虽然贵为皇帝,一个孝字压下来,也不能不听老太太的话,便也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自己出府去大相国寺了。 看来多半是康王当和尚这事让太皇太后心疼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嘛,而且大儿子已经没了,就剩这么个小儿子了。 当然,也不排除她知道康王这事是被皇帝逼的,这个可能性更大,但是明面上不能打皇帝脸啊,便假装不知情,这样也能趁机给自己父女俩卖个好、创造个见面机会。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可能,便跟景姑姑兴奋地说了,可惜对方再次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季雨菲看着觉得有点奇怪,这景姑姑今儿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话时也看都不看自己,拿个后脑勺对着自己。 再看流苏,这姑娘从刚才上了马车起就一直垂着头,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雨菲心里一咯噔,暗想道:“难不成是我父王想了个什么理由让我出府,然后借机让我逃走?那景姑姑和流苏的反应倒是说得过去,她俩现在肯定特别紧张,可现在是大白天啊,也就早上**点钟的光景,外头又有侍卫跟随,不可能逃得了啊?” 想到此,不禁悄悄地问了景姑姑一句:“姑姑,可是今日就是…那啥?”怕被外头的侍卫听到,话还半遮半掩。 景姑姑摇摇头表示否定:“哪有这大白天的…那啥?别瞎猜了,很快就到了!” 也是,季雨菲觉得,出逃这事重大,怎么着,也得月黑风高之时吧?看来还是所谓劝康王还俗这事可能性大。 便觉得挺乐观,之前还跟自家父王依依惜别呢,谁知过两天竟然又可以见面了,不错不错!以至于下了马车见到寺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暗自想:老太太考虑得还挺周到,这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这个已经去世了的人再出现吧? 就这么着,一路上季雨菲甚至还欣赏起了大相国寺的风景,虽然以前来过,也没怎么注意,这会儿许是心情好,看着觉得这古树参天的皇家寺院确实还挺气派的,连带的,还莫名想起了之前在此处出家当了个小和尚的张天成,为此还跟景姑姑商量:“姑姑你说,张天成这么痴情,又是个大才子,当和尚可惜了,万一以后阿宁找不到合适的人,咱们要不要把她还活着的事告诉张天成?” 那可就真叫缘分了,兜兜转转,竟然还是成了,古装剧里如果有这么个剧情,定能收获一大票嗑c粉丝喜悦的泪水。 可惜景姑姑这会儿看着神色古怪,近距离看着,甚至能看出她在极力抑制情绪,季雨菲便觉得奇怪:“姑姑你怎么了?” “没事,”景姑姑很是勉强地笑了笑:“快走吧,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听得季雨菲暗自在心里撇撇嘴:看来不管是徒弟还是师父,竟然都没看上张天成,张天成这人也是够悲催的,要在古装剧里,可以算是个人设很加分的悲情男二了。 当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三人默默地快速跟着前头一个带路的将官到了康王所在的那个院子门口。 眼看那将官低头站在了院门口,季雨菲还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才昂头挺胸迈进了院子里。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看到康王遗体的季雨菲,虽然脑袋里轰轰作响,依旧很是镇定地上去想拉康王的手,嘴里还说着:“咦,父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躺着?” 说话时,心里存了无比的期盼,盼着康王能听到自己的话,微笑着转过头来并起身迎自己。 可惜哪怕是最后真的拉住康王的手了,那手却动也不动冰冷如铁,整具身体也毫无反应。 “姑姑,姑姑!”季雨菲惊恐地回头找景姑姑:“我父王这是怎么了?” 一回头,却发现,白流苏已经跪在了地上,而景姑姑则双眼含泪上来抱住她:“婉清,婉清,你父王他…去了!” “不——!”季雨菲听到自己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季雨菲,茫然睁开眼睛时,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陈设也是自己未曾见过的。 正在想这是什么地方呢,眼前出现了陈长安那张好看的脸:“婉清,你醒了!”声音听着有点沉痛。 季雨菲一惊,本能地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这变态拉着,赶紧一把甩开。 这一甩,便发现屋里还有个太医,太医旁边还站着神色哀戚的景姑姑,于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便都想起来了,一把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 陈长安便想要来阻止:“婉清,你身子没好,叔王他已经去了,你可要—” “要什么?要高兴地大笑吗?笑着我父王终于可以解脱了吗?”季雨菲转头厉声问他。 景姑姑见势不对,对那太医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退下了,退出去时景姑姑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行啊,这下就不用再顾忌啥了,季雨菲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见对面的陈长安还一副假惺惺的沉痛样子,一把扑过去,隔着衣袖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胳膊! 第七百一十九章 自救(十一) 如今已是五月天气,大家早已都穿了单衣,季雨菲又是发狠咬下去的,本以为能让对方痛得大叫,谁知陈长安只是胳膊抖了一下,之后便动也不动任她咬了。 嘴里倒是说了句:“婉清,朕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叔王他…” “你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季雨菲松了嘴一把把那胳膊给甩开,对着看着一脸痛苦的陈长安怒目而视:“父王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说让他怎么办?”一边说,一边又打算扑过去打他。 这次陈长安起身避开了。 季雨菲扑了个空,差点栽到床下,索性直接下了床,连鞋子也不穿,就这么穿着袜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外头景姑姑正紧张地等候着,见她出来,赶紧迎上来很是担心地叫了她一声。 “姑姑放心,我没事!”季雨菲一边埋头往外走,一边问她:“我父王的院子在哪儿?” 这是要再回康王那边去,景姑姑回头见陈长安一只手搭在另一只下垂的手上,神色黯然地出来,赶紧说了句:“王爷的院子就在旁边。” 季雨菲便头也不回地穿过门口的两个侍卫出去了,景姑姑朝陈长安行了个礼也打算跟着去。 “等等!”陈长安叫了一声,景姑姑回头一看,那只下垂被衣袖遮住的手上原来提着一双绣花鞋呢,赶紧过来接了,又重新行了礼追着季雨菲去了。 之后季雨菲便这么傻呆呆地依靠在康王床前的脚踏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中间陈长安进来看了一回,吩咐人把她给送回府里去。 季雨菲一听,还没等景姑姑着急发话,便抬头看着陈长安说了句:“我哪儿也不去,我就陪着父王!”一副决绝的样子。 陈长安倒也没强迫她,只面无表情地说道:“叔王虽然留了封遗书,交代一切丧事从简,不过他毕竟是太宗皇帝嫡子,虽已出家,这入殓之事也是轻忽不得,你虽是他女儿,也不适合在此久待。” “今早得知叔王之事,朕即令人接你到此,本已足够。念你孝顺,如今你既已见过你父王,之后便是丧事仪程,你若执意如此—” 这话还没说完,季雨菲就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同样面无表情地仰头问陈长安:“我父王有遗书?在哪儿?” 陈长安看了她一眼:“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叔王毕竟是亲王,太宗皇帝所出嫡子,此遗书,之后少不得让送进宫请皇祖母过一下目,之后还得放入宗人府保存,所以…” 意思就是自己看了后得归还呗?季雨菲硬邦邦地回了句:“我就看一下!” 有了这句话,之后候在外头的太监总管便用手托着一封信进来,低头交给了季雨菲。 可惜康王在信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信也写得比较简短,只说自己当年心恸康王妃之死,如今又未能照顾好女儿,心怀愧疚,又倍感孤苦无依、人生无望,哪怕遁入空门,终是不能释怀,遂决定自我了断。 信尾说了两点愿望,一是希望丧事简单,天气炎热,停灵三日后即可下葬,灵堂就设在这院子里,谢绝吊唁拜祭,只希望死后能与康王妃合葬,二是表示了对日后不能再侍奉太皇太后的遗憾,希望她老人家身体康健,宽恕他这个不孝子。 季雨菲来回看了好几遍,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封信写得比较…呃,官方。 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挺官方的,而且对自己这个女儿一点都没有什么交代,虽说之前两人也算是告过别了,但…季雨菲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按说她家父王不可能就此对自己毫无任何交代就这么走了。 于是再把这封信交还给太监总管后,季雨菲还是一脸怀疑地多问了一句:“我父王就留了这封信?”该不会被他们给截留了吧? 对此,陈长安倒也耐心,吩咐旁边的太监总管:“去把今天早上最先发现王爷情况的那人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抖抖索索的小和尚就被叫了进来,低着头自我介绍说是伺候康王日常生活起居的,今早他在门外想进屋伺候梳洗却发现里头毫无声音,一开始以为康王还在睡觉没敢打扰,等到过了时辰觉得不对劲,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才发现康王已经死去多时。 “小僧当时没敢多停留,一看王爷有点不对,赶紧跑出去告诉了师父,师父也很快就去禀告了方丈大师,中间吩咐小僧守在王爷门口,小僧寸步不敢离,后来方丈大师也亲自来了,跟小僧师父一起进屋查看后也很快就退了出来,之后就谁也没再进去。” “小僧所言句句是实,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诸位女施主明察!”那小和尚也不知想问他话的人是谁,见屋里不止一个女性,便索性都称呼了。 季雨菲看那小和尚挺害怕的,也不想为难他,何况到这个地步,就算真有别的什么遗言遗物,陈长安估计也不打算给自己,便也就默认了:“谢谢你,没事,就是问一下,不用害怕。” “好了,”陈长安见那小和尚低头一步步退出门,转头便对季雨菲说道:“该问的你都已问清楚,该看的也都给你看了,要陪着你父王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你不能再待在这屋里,而且后面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如此,屋内沉默了阵,季雨菲总算勉强答应了声:“好,我会到别的屋里待着,陪父王过完这三天,我要亲自送他到皇陵。” “不行!”对此陈长安想也没想就给拒绝了:“叔王虽然入了空门,但丧事太过简单,皇祖母那边肯定第一个不同意,何况停灵三天已是过于草率,葬礼朕会命人按亲王规格安排。” 意思是自己这个死人不适合在众人面前再出现喽?季雨菲开始想要怎么反驳陈长安的话,想来想去,忽的想到了一件事,这么一想,顿时眼泪又落了下来,连带声音也哽咽了: “那我要给我父王守孝三年!” 看来这就是康王所说的办法了,要不是自己一直逼问,康王也不至于想出如此令人绝望的办法啊,季雨菲痛哭着捂住了自己的脸:“父王,我对不起你!” 第七百二十章 自救(十二) 季雨菲这一说一哭,陈长安自然也想到了,脸色铁青地当着景姑姑的面说了句:“陈婉清,昭慧郡主早已入皇陵,给康王守孝一事,便不用作数,看在皇祖母面上,朕准你三个月,你给朕收拾好自个儿,三个月后进宫!” 这次季雨菲倒是没扑过去要干嘛,只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愧疚里痛哭着,原来这就是康王说的要护自己周全的法子啊,康王一死,太皇太后还在,自己作为女儿就可以要求守孝,三年内,自己未嫁,谢宜江未娶,自然就仍有在一起的希望,哪怕躲不了陈长安一世,也能避得了一时。 何况这么一来,谢宜江可以放心打仗挣军功,用不了三年,东北战事肯定可以结束,谢家依旧屹立不倒甚至搞不好还更强,护国公本就跟父王如兄弟一般,他这一死,就算当初退了亲,定然也会看在父王面子上,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再想个办法,让自己依旧能跟谢宜江成亲,哪怕明着不行,暗地里也行。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跟谢宜江成了亲,父王却已经不在了啊! 季雨菲越想越伤心,到后来干脆扑在康王床边嚎啕大哭,连带陈长安在旁边不知说了什么生气地拂袖而去,也依旧是继续哭着没理睬。 缓不过来啊,太伤心了,从没想到,一个半路得来的父亲,竟然能为自己牺牲到这个地步!啊,好后悔啊,自己怎么就还埋怨他太笨了想不出办法呢?一时间,季雨菲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康王对自己的好。 旁边的景姑姑也没劝,毕竟这要换做谁都没办法轻易缓解,便只示意白流苏去外头看能不能端盆水来,等到季雨菲哭累了,才拿了帕子浸湿了,过来一边给她擦脸,一边低声劝她:“好孩子,你这样,你父王可没法合上眼啊!” 见季雨菲依旧抽抽噎噎地似乎没听进去,便赶紧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还记得你父王怎么交代你的吗?” 交代了啥?季雨菲茫然地抬起头,现在她觉得根本自己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思考,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跟虚脱了一般。 “你忘啦?那天回去后你跟姑姑说,王爷交代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冷静,要听姑姑的话,你可记得?”景姑姑低声提醒她。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季雨菲便又茫然地点点头,现在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思考,没力气,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那好,你现在就听姑姑说,婉清,”景姑姑神情严肃地叮嘱她:“你先听姑姑的话去隔壁院子睡一觉,睡不着也没关系,我会让人给你送一碗安神的汤药,等下这边估计会有人给王爷小殓,你也不宜在场,等你休息好了才有力气陪你父王,你说对不对?” 季雨菲浑浑噩噩地点点头,景姑姑的话她还是听的,又浑浑噩噩地被白流苏搀扶着起身去了刚才躺着的那个房间,等到重新喝了一碗安神汤躺下来,迷迷糊糊中才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不是在大相国寺么?怎么会有安神汤药呢? 可惜人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汤药也开始发挥作用,之后便控制不住地沉沉睡去… 等到一觉醒来,感觉身上又有了力气,闭着眼睛躺了会儿,想了下刚才的事情,才睁开眼看了下窗外,然后问床前站着的白流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姑姑呢?” “郡主,”白流苏闻声一边过来伺候,一边低声给季雨菲解释:“估摸着您快醒了,姑姑去跟寺院里说一声,让他们给您烧一碗素面。” 季雨菲没接话,望着窗外又发了一会儿呆,才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父王怎么这么傻呢?” 怎么能用生命来换取自己这中途穿越过来的便宜女儿的未来呢?季雨菲想起自己当初刚穿越过来时看到这个英俊的便宜父亲时的窃喜心情,康王自己才四十出头,要搁现代,那还是妥妥的黄金单身汉啊! 季雨菲这话,说得在给她梳头的白流苏都哽咽了:“所以郡主,为了王爷,您可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是啊,季雨菲跟以往一样,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不错,流苏,父王如此护我周全,我不能让他失望!” 所以更要不择一切手段地逃出去! 逃出去找到三公主和谢宜江,好好地生活,再好好地活到有朝一日能亲口跟阿济弟弟说,其实咱们俩是亲姐弟,咱们有同一个父亲! 季雨菲只觉眼泪又要泛上来,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借着话题转移注意力:“说起来,是该吃晚饭了吧?” 白流苏对季雨菲如此反应大为振奋,等梳好了头,还给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郡主,无论您想怎么做,奴婢都誓死跟随着您!” “快起来!”季雨菲过去把她搀扶起来,一边怅然地跟她说:“流苏,从现在起,你不要再叫我郡主了,父王已经没了,我便不再是康王府的郡主,从今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吧,咱们俩这些年一起,也算是经历了很多,后面也许还有更大的挑战—” 季雨菲还没说完,白流苏又跪了下去:“郡主,这如何使得!奴婢万万不敢—” “有什么使不得的?流苏,说实话,你我本为陌生人,可咱们俩这陌生人之间,如今的感情可远比皇家那帮所谓的兄弟姐妹要来得深厚得多,你对我,哪一次不是冲在前头,生怕我有个什么闪失,更不用说你为了我,如今跟着一起没了自由…” 前世里流行什么塑料姐妹情,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流苏虽然在王府里算个奴婢,可自己毕竟是21世纪来的,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可惜白流苏毕竟是个土著人士,骨子里流淌的阶级意识根深蒂固,让她跟自家郡主姐妹相称,那是打死也不会同意的,最后季雨菲嘴皮子磨破,景姑姑都带着个端了三碗面的小和尚进来了,得知情况,便微微一笑做了个中间人: “要么这样,流苏,你以后就喊一声姑娘吧!” 眼看白流苏如遇大赦一般的表情,季雨菲便也不再勉强,只抱了下她,然后强笑着招呼两人:“大相国寺的素斋可是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的,来吧,吃了才有力气!”想逃跑的事。 “不错,吃了才有力气!”景姑姑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眼看刚才哭到差点晕过去的姑娘如今已是神色自若地坐下开始吃东西,顿时大为欣慰,赶紧招呼还在旁边局促站着的白流苏:“来,流苏,坐下一起吃!” 第七百二十一章 决心 之后三人犹如心有默契般,先是默不作声地吃完了寺里提供的素面,还别说,许是这一天太过折腾了,如今睡了觉恢复了,季雨菲觉得这碗面味道确实不错,连汤底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小和尚来收走了碗筷,眼看天色也渐渐有点暗下来了,白流苏往窗外看了下,主动走到了外头去守着,季雨菲便抬头看着景姑姑说道:“姑姑,我有话说。” “正好,我也有话说,不过你先说吧!”景姑姑微笑着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好,那我就直说了!”季雨菲深吸一口气:“姑姑,我父王不能白死,他以自己的性命来成全我,我一定要逃出去!” “好!”景姑姑身子探过来,激动地捉住她的手:“你能这么想,便是明白了你父王的一片苦心!” “姑姑也正想告诉你,你父王,当日便是这么交代姑姑的:‘阿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清儿安然逃出去!’” 眼看季雨菲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景姑姑便低声跟她开始讲起当日康王跟自己所说的话,只是还没开头,还是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婉清,说起来,你就当姑姑眼光浅陋吧,别说皇家了,就是这满天下,像你父王这样,肯如此这般来成全你这做女儿的,也是不多啊!” “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你父王如此牺牲,你万不可为此消沉,要不然你父王可真是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见季雨菲哽咽着答了句:“姑姑我知道了,我不会让我父王失望的!”景姑姑便不再继续,说起了当日康王跟自己见面的情形: “那会儿你父王不是让你去院子里看栀子花么,姑姑我就进去了,谁知刚坐下打算说话,唉,你父王,竟然就一撩衣袍,对着我跪下了,唬得我赶紧起身避开,说起来,我虽然比你父王大了几岁,但这无缘无故的,如何就对我行了这般大礼。” “你父王却坚持,沉声说道:‘阿景,往后清儿要多请你照应,这礼你受得起!’后来我没办法,就侧身受了他半礼,王爷才起来。” “那时我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不过也只想着,这次定是你父王要排除万难帮咱们逃出去,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试过,而且也可说是成功了,当下便对你父王说:‘王爷放心,婉清如今在我心中就跟阿宁一般无二,只要王爷安排好,到时自然会拼尽全力护着她出逃。’” “你父王听了,便微笑着跟我说:‘好,有阿景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了,也可以放心了!’” 说到这里,景姑姑还是看了下眼前的姑娘,见季雨菲依旧一脸认真地听着,并没有因此掉泪,便暗自在心中点了点头,放心地继续说下去: “我一听,自然大吃一惊:‘王爷何出此言?’心中很是不安。” “你父王却依旧微笑着,还反问了我一句:‘阿景,你不觉得,只有我死了,才能彻底破了这一局么?’” “见我不解,你父王还跟我解释:‘当日清儿还曾跟我说,只有阿宁称帝,才能破了这个死局,非也!这些天我日思夜想,也不尽然啊,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很多时候,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只是想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敢不敢做,却是另一回事。这么一想,其实破局也并非就只此一招,端看个人选择罢了!’” “‘阿宁称帝目前来看条件并不成熟,贸然行事只会得不偿失,与其如此,还不如我这做父王的替女儿来出这份力。’” “‘其实从沈家这件事,我就应该明白,那厮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是知道清儿念着沈家,念着我,不怕她逃到天涯海角。’” “当然,之前还有谢家,还有宜江,不过如今名义上已经退了婚,倒也不算是再有瓜葛了,也奈何他们不得。沈家已经被发配到了犹如天涯海角的地方,又有阿宁护着,也不会再有忧患,那便只剩了我这父王。” “‘只要我一日是她父王,是宗室亲王,那就一日是她软肋,清儿永远无法逃离那厮的掌控!’阿景,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父王这么一说,我虽然觉得确实也是如此,但只能劝他:‘王爷,再怎么说,咱们先想想别的办法。’” “你父王却摇摇头说:‘不行,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也不能再等了,再说了,无论是谢家还是阿宁那边,哪怕跟那厮翻脸,也只是做一些无谓的牺牲,何况也来不及了!’” “我还想再说,你父王已经制止了我:‘阿景,其实我的心,早在当年阿晴过世后就已经半死了,无非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如今眼看清儿受此屈辱,为人父母,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现在这样,如能以我的死帮助清儿得来后半生的安宁,阿景,值得啊!’” “之后你父王说,无需再劝,他决心已定,而且时间紧迫,先听他把事情的安排给我讲一遍。” “就这么着,我便努力忍耐着听你父王仔细地给我讲了他的安排,婉清,这个我之后再跟你细说,每一步,你父王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姑姑我受了你父王重托,就算我死,也要护着你逃出去!” 说到这里,景姑姑有点微微的诧异,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自己这几天也努力平复了,但如今再讲起来,也是仍觉得心情激荡,如何这眼前的姑娘,听了她家父王这般绝望的深情却依旧无动于衷? 景姑姑却不知,季雨菲的手心现在已经被抠出了血,只是她自己因为在努力克制心情而浑然不觉疼痛而已,可是越听到后来,心头的哀痛越是克制不下去,等到景姑姑中途停下来,嘴张了张,正打算让她继续,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喉头一紧,刚起了个身,还来不及走出去,刚吃下不久的那碗素面就全都吐了出来。 守在外面的白流苏听到动静也赶紧走了进来,见季雨菲低头呕吐,赶紧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拭。 “我没事,流苏。”季雨菲这时候才低头看见自己在流血的手心,一边拿了自己的帕子在嘴边擦,一边又摊了手让白流苏给自己包扎,又就着景姑姑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漱口,漱完了,还对着她微微一笑: “别担心,姑姑,吐出来就好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第一步 吐完了的季雨菲,也许是因为终于知道了她家父王的想法,也许是因为终于下定了决心,精神只觉亢奋,为此还特意给屋里两人扬了扬包着帕子的手,微笑着说了句:“没事,姑姑请继续!哦对了,流苏,你是不是也大概知道了?” 见白流苏抿着嘴黯然点头答了句:“是,姑娘恕罪,姑姑之前已经跟奴婢大致提了下!”,季雨菲拍拍她的胳膊:“那就有劳你到门口再去守着,还有,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听到没有?” 见白流苏点头答应退出了门外,季雨菲便转头跟景姑姑说:“姑姑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景姑姑见她如此,反正今儿这事必须得跟她交代完,便点点头:“婉清你要觉得身子不适就跟姑姑说。” 之后就继续说康王当日的交代。 据景姑姑说,康王每一步都已经安排好了人,所以不用担心,而第一步,便是让季雨菲回到康王府守孝,当然,名义上是三年,不过康王当时也说了,陈长安估计顶多给三个月,那搞不好还是忌惮着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才勉强同意的。 “果然,还真是给你父王料中了!”景姑姑感叹了一句:“本来,白天没有说起这事,晚上少不得我还得跟你再细说一番,不过你父王给的时间足够,毕竟,他在那遗书里已经说了,停灵三天后出殡。” “而且为了给你创造条件,你父王也特意说了,就在此处停灵,也无需吊唁祭拜,这样就跟王府没什么关系了,回头你说要回去,想来也不会引起疑心。” 康王已死,宫中还有他的亲生母亲太皇太后,面对一个哀痛到快要发疯的孤女,皇帝应该不至于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反正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三公主府和一街之隔的康王府,两者如今都算是人去楼空的地方,区别不大。 “好,等在这寺里陪完父王三天,我就跟陈长安说,要回王府守孝三个月,他要不肯,我就以死相逼!”季雨菲恨恨说道。 转念又觉得:“不过姑姑,咱们就算回了王府,那变态也会派人围着,后面岂不是…?”还是一样出不去? “婉清,你要相信你父王的安排!”景姑姑拍拍她的手提醒她,并没多说什么。 也是,康王连命都没了,这一步接一步的,定然都安排妥当了,想到此,季雨菲哑声答了句:“好,我听你们的!”后面是什么步骤,也不用再问,反正跟着父王的安排走就是了。 之后两天,陈长安并没有过来,季雨菲便只安心在院子里临时设立的灵堂里祭拜、守灵,倒也乐得清静。 中间有一帮和尚进来给康王一日三次地念经超度,季雨菲没有被要求回避,事后想想,季雨菲觉得她如今一身普通丫鬟的素服,这大相国寺的和尚们应该既不认识曾经的康王府郡主,也不会想到曾经的昭慧郡主就在他们眼前,陈长安也想借此做个假惺惺的姿态。 反正和尚们都是鱼贯而入低头念经心无旁骛的。 季雨菲便在一片念经声里怅然地一边回忆与康王的相处点滴,一边给自家父王认真烧着纸钱… 出殡之前,大相国寺难得热闹,康王是亲王,太皇太后所出嫡子,少不得,宗室朝臣们都来了。 陈长安倒是也过来了,见一身缟素的季雨菲很是“识相”地待在另外的院子里没出去,感觉很是满意,还顺带着跟她说了下宫里的情况: “之前那天皇祖母便知道了,反正此事也不好瞒着她老人家,只是皇祖母年纪大了,听了后便晕了过去,虽然这些日子太医是一直随侍慈宁宫的,皇后那边还是派人来禀报了朕,你放心,这两日皇祖母虽然依旧卧床,精神却已经好了不少。” 季雨菲如今对那位宫里的老太太不太感冒,听了便没吱声,为此还惹得陈长安中间停顿了下,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跟她说起后面的打算:“那日朕也说了些气头上的话,你既要守孝,朕准你便是—” “我要回王府守孝!”季雨菲一听,赶紧接过这话题:“我要住在跟我父王生活过的地方!”这是她之前想出来的理由。 陈长安呆了呆,似是没料到季雨菲回答地这么快,然后回了句:“你既然这般想…朕依你便是!” 眼看季雨菲似乎松了口气,陈长安的声音也没那么公事公办了,低声对她说道: “婉清,如此也好,这三个月,你就…好好在府里调养下身子,需要什么尽管说,朕会派人送过来的。” 季雨菲只觉心里一阵厌恶,为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显露出来,便面无表情地抬头赶人:“皇上,时辰快到了,外头的人都在等着您呢!”赶紧滚蛋吧! 陈长安又呆了呆,似有什么话说,但终是一声不吭地出门去了,等他一走,候在外头院子里的景姑姑和白流苏就赶紧进来。 “姑姑,流苏,成了!”季雨菲压低嗓门迫不及待地跟两人报告,一时间,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外头哀乐声声传来,屋里的三个人也情不自禁地眼眶含泪,唉,康王终是尘归尘、土归土了,而他所做的努力,则刚刚开始… 之后三人便由禁卫军“护送”回了王府,不过等回了王府发现,别说季嬷嬷了,就连别的熟悉的下人,也是一个都没法见到— 陈长安虽则答应得挺好,不过还是把季雨菲等人给局限在了康王以前所住的正房院子里,还美其名曰可以“睹物思人”。 对此,对陈长安不报任何期望的季雨菲没觉得怎么样,退一步想,以前府里的这些人,如果真见到了自己,兴许还会给她们带来杀身之祸,还不如不见面、不知道的好。 景姑姑更是没觉得怎么样,反正康王已经做好了充分的两手准备,住在季雨菲以前的院子里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为此,当晚三人安顿下来后,面对季雨菲和白流苏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景姑姑也只是吩咐她们:“这两天要吃好休息好,宫里那边肯定关心着呢!” 皇帝都多疑,先按兵不动两天再说。 第七百二十三章 第二步 景姑姑对此事的判断,是基于对康王曾经居住过的正房的观察而得出的。 虽然康王自己在去大相国寺出家之前肯定也清理了一番,但宫里皇帝必定也对这个地方进行了一番清理,别的不说,单从那些适合姑娘家的床帷被铺等就可以看出来,更何况,从陈婉清所说的曾经的某些熟悉的装饰如字画等消失了的事情也可知,这定然不是康王所做的。 所以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如此过了数天,康王的头七都过了,就在某个夜晚,毫无预兆地,正在熟睡的季雨菲被景姑姑叫醒了,醒来一看,白流苏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了床前,赶紧起身穿衣服,看来要开始第二步了! “没事,婉清,你不用着急,之前姑姑和流苏已经去探过路了!”景姑姑一脸轻松,说得季雨菲本来还有点慌乱的心也顿时放松了下来。 之后三人出了门到了正房前的小院子里,这会儿夜深人静,院门是从外头被锁了的,当然,外头应该有侍卫守着,按说不会是出院子,季雨菲虽然心里有点疑问,但也忍住了没开口,反正景姑姑她们都已经探过路了,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景姑姑先是带头下了台阶,之后走到了院子里靠墙跟处的一棵树前,那树有些年代了,长得颇为高大,眼下又是夏天,长得郁郁葱葱的,景姑姑熟门熟路地走到那树后面,白流苏也轻轻拉了一下季雨菲示意她跟上。 等季雨菲走到那树后面,不禁惊呆了— 大树跟墙根之间的有限空地上,竟然被景姑姑拉起了一块板子,而景姑姑人已经不见了。 所以,这下面竟然是有密道? 季雨菲大感振奋,赶紧借着景姑姑在下头打出的火折子的一点亮光摸索着往下走,好在她是个身材苗条的姑娘家,那下面又有台阶,一点点慢慢往下走,竟然也不觉得局促。 抬头往上,白流苏已经拿起那板子重新盖上了,下来后还跟季雨菲轻声解释:“王爷考虑到了姑娘的情况,那板子是木头做的,不重!” 季雨菲点头,跟着前头的景姑姑继续往前走,虽然火折子也只是一点微弱的光,但如今本就是半夜,能大致看得清就行,而且虽然现在是夏天,暗道内也不算闷热,就是土腥味有点浓。 也许是因为已经来过两次,景姑姑走得不算慢,一边还不忘轻声给季雨菲讲解: “你父王说,他也是从之前阿宁府里那些暗道得来的启发,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真就给派上了用场…” 原来如此,别人或许不理解,但季雨菲作为跟康王相处这几年的女儿,倒也觉得不用太惊讶,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康王这些年看似富贵悠闲,实则战战兢兢并不好过,这底下暗道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为他连自己都瞒着。 当然,毕竟是暗道,只能悄悄挖掘,比不得三公主府那种规模,是以暗道内并不宽敞,一个人走还可以,两个人就只能侧着身子,但工程量也不算小,三人沿着单行线一般的暗道足足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景姑姑手往前一摸,说了声“到了!”然后开始往上走。 到了上头,季雨菲举目四望辨认了会儿,这才发现,眼前赫然就是三公主府里的演武场。 也是,这可是京城的顶级地段,周围都是王侯将相家,而且人员居住密集,要想不被发现,想来也只能挖到这京城里并不多见的还带有个空旷大演武场的前朝太子府邸了。 只是这都得费多大的心力啊,季雨菲心疼自家父王,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景姑姑便给她解释:“你父王说,他是照着之前阿宁府里那暗道图纸、请了人给仔细勘测的,那勘测的人,你还记得当年在行宫死了的二皇子么?他那岳家,不是什么工部右侍郎么,因为二皇子之事,虽则明面上没什么,但背地里被打压得厉害,之后日子每况愈下,王爷因为要替阿宁督建她的府邸,便设法保下了他们家一个挺有才华的堂侄,这堂侄据说之前一直跟着那工部侍郎,也是在工部做事。” “那庄家对此感恩戴德,毕竟自打二皇子过世,二皇孙又被过继了,他们家有苦说不出,之后王爷便借故托这庄公子给细细画了图纸做了测算,据你父王说,因为事情隐秘,工程量又大,也是堪堪到了今年年初才完成,是以连阿宁都不知道。” “那,”季雨菲听到此,反正今晚又不是马上走,干脆把有些疑问都给问了,这样也能更好地了解她家父王的良苦用心,唉,之前真是错怪了他,还觉得父王只会动动嘴皮子呢: “姑姑,这庄公子如今还在工部么?”万一泄密怎么办? “放心,”景姑姑现在俨然就是康王的代言人,看着夜空中依旧清晰的星星低声叹了口气:“你父王说,那庄公子是个明白人,在给王爷做了这件事后便找了个理由自请去了地方当了个负责河流疏浚监管的小官,所以庄家如今在京城已经没什么人了。” 可能是因此想起了二皇子,景姑姑又喃喃自语了声:“说起来,这皇家,还真是…现在回想起来,姑姑之前那么些年,在阿宁找到我说要拜师之前,唉,简直就跟白过了一般!一个人守着座宫殿,就那么自以为是地伤春悲秋…” 转头拍拍季雨菲的手:“好在碰到了你们,跟着你们,姑姑也不枉来了这世间一遭!”体验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放心,婉清,还有你,流苏,你们一定都会平平安安地出去,还能顺顺利利地嫁人,更能高高兴兴地过上儿孙满堂的好日子!” 发完了一通感慨,景姑姑兴致颇高,一挥手:“好了,呼吸完了自由自在的空气,咱们再回去装模作样地熬两天!” 于是一行三人又再次下了密道,这次许是对路况更熟悉了,连带季雨菲都走得挺快,中间三人还畅想了一番头上的情形,以至于等到回到王府正院重新进了屋打算睡下时,季雨菲才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姑姑,那边的地道口,不是还是在阿宁府里么?万一演武场外也有侍卫把守,那不是还是…”要打草惊蛇或者干脆出不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第三步 这个不能说是怀疑自家父王的安排,只是人之常理嘛,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有点不太确定,季雨菲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又默默地跟自家父王说声抱歉。 对此,景姑姑朝她俏皮一笑:“谁说要从演武场出去了那是要继续翻墙还是挖地道还是砸锁?” 好像听着都不太可信啊,季雨菲感觉自己现在思路不畅,没什么想象力。 “你忘啦?”景姑姑一点都没卖关子:“虽然阿宁府里的大部分人都给换了,但是那门房却竟然没换,你也知道,那门房是阿宁的人,之前你父王已经跟他联络上了,所以到时候,咱们就大大方方地走正门出去!” 季雨菲回想了下,好像之前三公主确实也这么说过,看来那门房应该挺信得过,反正现在三公主府是真正的人去楼空,府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到时深更半夜的,更加不会有人出来走动,这法子还是行得通的。 不过,就算从三公主府里安然离开了,大晚上的,京城里也不允许四处走动,她们又能到哪里去呢? 而且如果这样的话,到了早上,那些到点就进院子来伺候自己梳洗用餐的人就发现自己已经逃跑了,回头跟陈长安一报,城门一关,三个人搞不好还在城里走呢,毕竟她们现在连马匹也没有,更不用说轿子了,这么一来,瓮中捉鳖不要太容易,禁卫军什么的瞬间触动,自己还不是乖乖束手待擒? “所以咱们不是深更半夜走啊,”景姑姑说到这里有点感叹:“说起来,婉清,你父王也真是为了此事殚精竭虑啊,他给咱们定的时间是六月十九,你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么?是观音菩萨成道日。” “为什么选那天呢,城门本来是丑时三刻开,但那天很多人都要到寺庙里进香祈福,跟菩萨祈求阖家平安、赐福消灾,城外的人想到城内的寺庙,也有城内的人想到城外的寺庙,大家都有自己平常去惯的寺庙嘛。不过不管去哪里,老百姓们都觉得,越早去自然越心诚,所以那天城门会体谅大家提前打开,唉,说起来,观音菩萨救苦救难,也算是知道你这…” “所以那天咱们早点出来候着就行,现在是夏天,城门子时中估计就开了,你父王连到时候的衣裳都给咱们备下了,倒时咱们就打扮成要去寺庙里进香的香客就行,你是小媳妇,流苏是伺候你的丫鬟,我么,自然就是一心盼着你早日怀上子嗣的婆婆!咱们一起诚心诚意地掐着点要去城外的慧济寺。” “你不是怕天亮了被人发现吗,那就提前吩咐外头的人,就说要替你父王祈福,这一天你要沐浴斋戒断食,一心替你父王抄经文,叫他们不要来打扰,想必起码能拖个大半天,顺利的话要到第二天早上。” “哦对了,还有,你父王说,那天老百姓都出门上香祈福,但很多人家都是没有自己的马车和轿子,所以那天大街上会有很多拉活儿的,你父王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出了巷子口就会有个车夫在等着咱们,那车夫是你父王以前的侍卫,之后会护着咱们一道出城。” “婉清,你放心,有菩萨保佑,有你父王在天之灵护着,咱们一定会顺顺利利出去的!” 季雨菲默不作声地跟白流苏两人听着,心中再无怀疑,看来康王确实是为了自己费尽了心思啊。 “姑姑,你也回去睡吧!”眼睛开始发酸,喉咙口发紧,唉,急需扑到枕头上。 景姑姑听她声音不对,会意地答应了声,便跟白流苏两个都退了出去,这边的季雨菲便一头扑到枕头上,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唉,可惜父王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如此,三人颇为养精蓄锐了几天,康王三七的时候,季雨菲为了给后续的行动做样子,也是吩咐了外头的人,说自己这一天要断食一天给康王抄经文祈福,让他们不要打扰。 果然,虽然傍晚时分有人敲门来劝她用餐,被季雨菲骂了回去,但整个大白天都是静悄悄的,根本就没人来打扰,想必下次再照此行事,外头的人应该会识相了。 天气越来越热,很快,六月十九就在眼前了。 头一天晚上,季雨菲便又吩咐了守在院子外头的人,说要在菩萨生日当日为康王斋戒祈福,让他们不要来打扰,见那些人都唯唯应了,之后三人便开始准备。 季雨菲本想再带走一点康王的东西留点念想,被景姑姑给制止了:“你父王已经把该留给你的东西都提前送到城外了,这些…以后再说吧,吃的喝的马车上应该也都准备着了,咱们还是轻装简行的好。” 现在季雨菲是什么也不问了,反正康王已经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如今听景姑姑这么一说,仔细一想也觉得对,既然从此跟康王府再无瓜葛,这世上也再无什么昭慧郡主,那还何必流连于这里的身外物呢? 整个康王府,其实真正令自己留恋的,无非就是康王一个人罢了,可如今他已经留在了自己心里,那这些外在的东西就还是果断抛了吧。 想到此,就着一室烛光,季雨菲看了眼周围,顿觉一刻也不能等了:“好,姑姑,流苏,咱们出发!” 之后三人再次沿着之前的暗道到了三公主府里的演武场,又沿着云湖边很是顺利地到了府门口,康王果然安排稳妥,三个人走到那门口,倒是没见到那门房,却赫然发现门闩竟然已经被拿了下来,景姑姑便毫不迟疑地打开了一条缝,三人依次轻手轻脚地侧身挤了出去。 而在三人出去后刚站定,就听到门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应该是门闩又被放了上去。 估计那门房也一直在暗处待命呢,季雨菲一阵振奋:父王这是想要告诉自己,从此就勇敢地往前走吧? 之后三人便贴着墙根往巷子口走,好在三公主府占了这一整条巷子,倒也免了碰见人的风险,而这个菩萨生日的特殊日子,果然如康王所料,饶是凌晨时分,饶是三人还走在巷子里,那外头街上的人声,却已若有若无地传来,连带着的,那巷子口停着的一辆马车,也已隐隐在望… 第七百二十五章 第四步 到了巷子口,还没等季雨菲发问,那靠在马车前看似打盹的车夫忽然就嘟哝了声:“怎么才来?说好要上头柱香的,莲溪寺今儿肯定人多!”一边就自顾自般跳上了车,看似很不耐烦的样子。 景姑姑一听,赶紧低声回了句:“这会儿也不迟嘛!”然后拉了一把季雨菲,意思是让她赶紧上车。 看来就是这辆马车,也不知刚才是不是在对暗号,不过如今季雨菲早就是让干啥就干啥,当下便手脚利索地上了车。 之后马蹄哒哒,几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作声,由着马车往人多热闹的大街上去。 果然,这一天大家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拜菩萨,天还是黑沉沉的,离清晨还早着,虽然没有白天那么热,但连一丝风都没有,有点闷,不过如此炎热的天气也没有阻挡老百姓们对菩萨的虔诚,这会儿街上已经是车来车往了。 于是这么一路到了城门口,城门刚打开不久,人自然不算少,好在也算井然有序,想必这也不是头一回早开门了,季雨菲坐在车内,微微有点紧张地感受着外头守城士兵例行公事的抽查,好在听着主要是进城的被盘问得多,出城的比较少,看来还是比较关注京城的治安。 轮到季雨菲她们时,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听着有点熟悉的声音,季雨菲还在想哪里听到过呢,白流苏的手已经伸过来抓紧了她的,同时耳边传来了白流苏略带紧张的声音:“好像是那个徐校尉!” 这一说,季雨菲顿时也心头一紧,这守城门的徐校尉可是认识她们俩的,希望不要抽查到她们这辆车,万一被认出来那可就糟糕了!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两人还在暗自祈祷呢,光线一亮,马车帘子被撩了起来,车内三人顿时条件反射一般地抬起了头,之后季雨菲和白流苏便又反应过来同时低下了头。 那外头的侍卫也是有点慌乱,按说这马车已经够朴实无华、不引人注目了,谁想都到了这儿了,竟然还被抽检了,也不知什么地方露了馅儿,可惜明面上他只是个车夫,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站旁边干着急。 好在景姑姑反应也算快,仓促间努力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对那徐嘉明微笑着解释,说是带着儿媳妇去城外莲溪寺上香,说那儿的观音菩萨很是灵验,想让菩萨垂怜,给他们家添个孙子。 可惜景姑姑天生一副堪比黄鹂般的动人嗓音,说话又文雅,饶是她极力压低了嗓门,这一把好听的声音依旧让那徐嘉明多看了两眼,加上如今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另外两人,刚才那一照面,看着也有点不知在哪里见过的感觉,虽然三人看着都是普通人家穿着,但总感觉不太对,徐嘉明便对季雨菲和白流苏说了声:“抬起头来!” “父王,保佑我,保佑这徐校尉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保佑他能放过我们!”季雨菲在心底默念几句,一捏白流苏的手,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饶是外头灯火不算太亮,但毕竟一明一暗,季雨菲和白流苏的脸,便被外头的徐嘉明给看了个真切,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郡—!” 好在徐嘉明毕竟已不是毛头小伙子,守城门多年,各色人都见过,反应也是够快,生生把后头另一个字给咽了下去,饶是如此,脸上那副极为震撼的表情,也是让马车上的四人暗自心惊:看来对方已经把她们给认出来了! 车夫已经把手往车头底下摸了,那下面藏着他的兵器,景姑姑和白流苏也是绷紧了身子,一副实在不行就强行冲出去的架势。 季雨菲却不一样的反应,反正她也不会功夫,而且这时候她所想到的,并不是自己这一行人能否出城,而是康王的计划竟然要失败了。 这可是她家父王牺牲了自个儿的生命所换来的啊,一时间,季雨菲的眼睛里便含了泪:难道苍天无眼,就这么让她们父女俩的努力在此付诸东流吗? 那徐嘉明本来也是懵了,满京城的人,如今听到“康王府”三个字,谁不是一声叹息?先帝嫡子,太皇太后幼子,如今皇帝亲王叔,按说除了早先的皇帝,也就数他尊贵了,结果呢?先是早年丧妻,之后中年丧女,悲痛之下出了家,结果没多久竟然就没了,身后无儿无女,唉,连个续香火的都没有! 就为这,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也是不少感叹,便都说人活这一辈子,只要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其实比啥王侯将相都强。 徐嘉明自己有次经过康王府,虽则看那府门口还是有人守着,想着估计也是如今皇帝看在太皇太后面子上,努力不让人走茶凉,回家后还跟堂兄弟们说起,说这康王生前就只有个郡主,搞不好回头皇帝会想办法从宗室里给他过继一个。 所以在这么个闷热的夏日清晨,徐嘉明也是死也想不到,就在这个人声嘈杂的城门口,竟然让自己看到了活生生的康王府郡主! 一时间,徐嘉明的脑子里一团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明摆着的,趁着这么个时间段选了这么个特殊的日子,康王府郡主应该是想悄悄地出城去。 这一点,徐嘉明其实在刚才看到那车夫时其实就怀疑了,毕竟凭自己这多年练出来的看人本事,那车夫一看就是个会功夫的,驾车的技术也不算熟练,人却看着气势挺足,所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给这辆看似很普通的马车当车夫的人。 就为这,徐嘉明本来只是在旁边看着手底下的人抽查,眼看那车夫已经快要驾车出城了,便亲自拦了下来,撩开帘子想看个究竟 谁曾想里面竟然是“死而复生”的昭慧郡主,眼看自己差点脱口而出,郡主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默默地开始流泪,看来这背后… 就在那么刹那间,脑子里一团乱的徐嘉明,猛地想到了自家堂兄弟徐嘉惠和徐嘉捷们,想起平日里堂兄弟们对在皇家做事的经验交流,皇家密辛不可说啊,哪怕自己当众扣下了昭慧郡主,那…给自己,给徐家,焉知会带来什么呢? 于是抬头望了下看似依旧黑沉沉的天,天边好像有点亮起来了,徐嘉明做了个自己后来庆幸不已的决定— 他朝季雨菲微微一点头,对景姑姑说了句:“莲溪寺今儿人多,确实得早点去!”然后放下了帘子,对那看似浑身绷紧的车夫说了句:“走吧!” 第七百二十六章 第五步 车夫一声不吭,跳上车扬鞭就走。 车内,季雨菲和白流苏不约而同大喘一口气,齐齐倒在景姑姑肩头。 “好了,没事了!”景姑姑拿帕子擦一下季雨菲的眼睛,又擦了下自己的脖子,刚才自己其实也是紧张到背后都是汗。 好在这位已然认出她们的徐校尉看来并不想多生事端,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快马加鞭赶过去的好。 接下来的目的地,当然并非是景姑姑口中所说的莲溪寺,事实上,莲溪寺跟她们压根儿是两个方向,所以出了城门不久,马车就拐上了另外一条道,往温泉庄子方向去了,好在路上也还是有行人和马车,倒不会显得太醒目。 等到路上渐渐空下来,天边也慢慢泛出了鱼肚白,季雨菲依旧靠在景姑姑身上,只是轻轻地问她:“姑姑你说,那徐校尉会不会转头就去报了宫里?” 那样的话,虽然那侍卫把车赶得挺快,但禁卫军啥的只要想追赶,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追上她们。 “不会!”景姑姑说得斩钉截铁:“他要真想,那当场就截停了咱们,不会事后反悔!” 听得季雨菲低低“嗯”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景姑姑低头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解释:“你想啊,你可是不在这世上的人,他一个守城门的,这大清早的,当面没逮住咱们,事后嚷嚷着说看见你出了城,且不说他是不是失职,单说看见了你这件事,你说会不会有人觉得,他这是撞了什么邪吧?” “宫里的太皇太后还在念着王爷呢,他这会儿嚷嚷着说见了王爷家的郡主?这是什么居心?再说了,今儿可是观音菩萨的日子,好好的,他一个守城门的小官,冲撞了宫里贵人不说,还冲撞了神佛啊!” “你说说,这事对他有何好处?” 见季雨菲这次又低声“嗯”了下,听着坚定了些,景姑姑微微一笑,一锤定音:“这徐校尉刚才既然放过了你,说明他是个有脑子的,如此,定然不会再事后又反悔,绝了自己的后路,放心吧!” 同样默不作声听着的白流苏,也再次伸了手过来握住季雨菲的手:“姑姑说得对,姑娘你就放心吧,有菩萨保佑,有王爷护着,出不了事儿!” 行吧,有惊无险,季雨菲松一口气,一手握住白流苏,一手抱紧景姑姑,低声说了句:“好!” 如此,马车飞奔,天边亮起来没多久,就到了温泉庄子上。 好在之前毕竟是半夜出发,也没吃什么东西,加上一路有紧张情绪分散注意力,一路上虽然颠簸,倒也并没有觉得太多不适,所以马车一停,三个人便相互扶持着跳下了马车。 不过,跳下马车时,季雨菲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句:“天怎么还没亮啊?”眼前看着还是不太明亮,按说这会儿应该红日高升了啊? “回郡主,”那位给她们赶马车的侍卫抬眼望天,说了句:“王爷英明,菩萨保佑,今儿看来是阴天,不,等会儿应该会有场大雨!” 那就怪不得了,这倒也好,虽然下雨很容易在路面留下车辙痕迹,也不利于赶路,不过,因为下雨,去掉那些去寺庙里上香的人,想必出来的人会少一些,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譬如被人认出,而且反正现在是坐马车,不是骑马,下雨也没太大影响。 闲话不多说,那侍卫负责把马车赶进庄子里,季雨菲和白流苏则在景姑姑带领下进了庄子— 袁伯的庄子。 说起来,在刚听到景姑姑说起这一步的安排时,季雨菲心里还是有点疑惑的,毕竟本来还以为是要来自己庄子上带走小雨它们,但听景姑姑说,其实是来拿东西,说康王之前已经准备了一些东西放在这里。 季雨菲对于康王把东西放在这个如今无人居住的庄子上的想法还是比较赞成的,毕竟自己或三公主的庄子上如今肯定有陈长安的人在,哪怕就是普通的照看庄子的人,一个不慎,也还是很容易暴露行踪的,所以小雨也只能忍痛先割爱了。 连带着的,如今季雨菲的注意点是在康王所放的东西上,既然特意叮嘱景姑姑要绕过来拿它们,又是遗留给自己的,想必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季雨菲不知道会是什么,心里还是挺期待的。 景姑姑照着康王之前所说,来到了袁伯庄子里的小花园,反正他这庄子极小,格局分明,找起来挺容易。 说是花园,其实也就是长了果树,这会儿树下落了满地的果子,树上也还挂着一些,果树边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几株荷花,如今虽然主人不在,荷花倒依旧开得亭亭玉立,也算是有那么点雅趣。 景姑姑便往四周看了下,见那池塘边的一棵李子树边果然如康王所说,支了根带钩子的竹竿,说是以前用来打果子的,便过去拿了它,往池塘里探去。 池塘里并没有鱼,探了两下,有淤泥泛了上来,池水黑乎乎的,季雨菲有点紧张,但仍不忘给景姑姑提气:“没事姑姑,咱们有的是时间。” “哎呀,婉清,姑姑可没着急!”景姑姑一边笑着答话一边继续用竹竿在水里探着,没一会儿,就感觉勾到了东西,用力一拉,果然,更多的淤泥泛了上来,便放心地慢慢把竹竿往回拉,很快,一个铁箱子浮出了水面。 箱子不重,三人合力把它拿到了池塘边,景姑姑掏出一把之前康王给的钥匙打开,季雨菲好奇地探头过去一看,里面有好几个小盒子,当中一个看似很精致的盒子,下面还有两个长方形的长条盒子,看来这箱子防水性能还挺好,不,确切的说,是工艺挺好,严丝合缝的,一点都没漏水。 “这是什么呀?”季雨菲一边说一边拿过那精致盒子打了开来。 里面赫然是三公主从她家父皇那里得的传国三帝玺,一串三连的三颗小帝玺,黄澄澄的,放在手心里看着很是可爱。 “姑姑,这不是阿宁的么?哦不,这不是皇伯父让阿宁代为保管的么?”怎么就落到了康王的手里。 “对啊,”景姑姑一边回应着一边打开了一个满是银票的盒子:“阿宁又让你父王代为保管,之前她不是打算不回来了么?” 好吧,这倒是,三公主那会儿确实不想回来了,没想到现在自己又要给她带回去,毕竟这是传国帝玺,总不能随便给丢了。 季雨菲对别的盒子不感兴趣,便又好奇地拿起底部的长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第七百二十七章 再出发 “哦,对了!”景姑姑听她这么问,放下了手中那个在点数目的银票盒子,转过头来先握住了季雨菲的手,然后神色沉痛地告诉季雨菲:“你父王说了,婉清,这两个长条盒子里装的,是你父王跟护国公,送给你和谢大人他日成亲的新婚贺礼。” 景姑姑这么一说,季雨菲便赶紧把其中一个盒子打开了,一看,里面是个卷轴,解开丝带,让流苏拿住一头,自己慢慢把那卷轴铺开,这一看,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再打开另外一幅卷轴,更是泣不成声。 原来这两幅卷轴,正是当日康王与护国公所写的两幅字,护国公写了“佳儿佳妇”,康王则写了“天作之合”,之后康王并没有还回去,而是让他口中所说的那老匠人给裱了,细心收好,想着他日女儿出嫁,送给她当一份惊喜的新婚贺礼。 许是那时就有预感,又许是世事无常,当日两位父亲欢欢喜喜写下的祝福,如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地展示在前路艰难不知何日才能与谢宜江重逢更不知何时才能与他举案齐眉的季雨菲面前。 季雨菲本以为自己如今已经能够控制住悲伤的情绪,但乍然见到康王给自己如此掏心掏肺准备的礼物,却依旧是悲从中来,想到依旧在东北艰难打仗的谢宜江,想到两人不知何时才能举行的婚礼,想到哪怕婚礼举行却再也不能举杯奉茶给他的康王,顿时哭了个肝肠寸断。 天色阴沉,似有风开始若有若无地刮起,唉,这个世界怎么会如此让人悲伤绝望! 旁边的白流苏和景姑姑少不得也陪着哭了一番,后来还是景姑姑先止住了哭,劝另外两人:“好了,收起眼泪,王爷的心意,咱们先好好收起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季雨菲闻声努力止住了哭,又抽噎着跟景姑姑一起盘点了其它的几个盒子,一个盒子里装的是当初沈家外祖父讨伐陈长安的檄文,季雨菲看不太懂,但景姑姑看了后连连感叹:“听闻当初你外祖曾为太傅,学识渊博,文采非凡,如今拜读此檄文,果真是字字锋利,直抵要害,好!” 另一个盒子里则装的是康王给季雨菲的一封信,怕她现在情绪上受不了,景姑姑主动拿过那封信:“姑姑先替你保管着,回头再看吧?” 季雨菲如今难受至极,听了景姑姑的话便点点头,回头还有事情要做呢,先不能让情绪太受影响。 最后还有一个盒子,里头放了不少东西,有沈家外祖父母送给自己的及笄礼物—外祖父所写的“有女初长成”小卷轴和外祖母所送的栀子花白玉簪子,那对自己很喜欢的当初太皇太后赐给康王妃的烟紫色珍珠耳环,周太妃在行宫送给季雨菲的那只白玉手镯,以及当初钦天监所选的那个大婚日子和一同赐下的太皇太后的珍贵碧玉手串。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小小的白玉长命锁,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康王特意进行了说明,说是当年康王妃的陪嫁之物,一只给幼年时的自己戴过,另外一只当然无缘用上,希望他日这两只长命锁,能戴在外孙或者外孙女身上。 所以父王是什么都给自己准备好了啊,季雨菲仰头看阴沉沉的天,不让眼泪继续留下来… 之后清空的箱子被再次加了石块放入池塘内,景姑姑收了传国帝玺和沈家外祖父的檄文,季雨菲坚持收了康王给自己的信随身带着,白流苏则把几幅卷轴和那几件珍贵首饰配件给小心地收好,银票则是三人都分别拿了一点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也都跟卷轴一起收好。 之后那侍卫过来请示,说马车已经重新套好,马儿也已经喂过,可以重新再出发了。 景姑姑便也给了他一些银票,四人草草吃了些车上带的干粮,之后便重新登上了康王提前放在这庄子上的一辆马车,出了皇庄,往西北方向去了。 说起来,如今季雨菲对康王是又敬又爱,这次的安排之缜密细致,令季雨菲大为折服,就拿从皇庄这边离开的安排来说,本来季雨菲以为肯定是直接往东北道投奔谢宜江和三公主,谁知马车改头换面不说,景姑姑还说是往西北方向去: “咱们这一走,傻子都知道,肯定是要往东北道去的,既如此,哪怕咱们早走一日,不,两日好了,只要被宫里察觉,别说龙膘卫这等精锐,就是禁卫军,只要他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追上咱们。” “所以往东北道去,不是说不能去,但这段时间,肯定不能去!” 又给听了后咬着嘴唇沉默不语的季雨菲解释:“放心,东北道去不了,但谢家不是还有个谢远将军在西北边境么?王爷说了,他已经让护国公跟谢远将军通了信告知了实情,所以咱们如今先往西北去。” “再还有,王爷也想了出声东击西的招儿,回头你的小雨会被几个神秘人物‘劫’走,往什么西南道啊之类的方向去,这么一来,追查咱们行踪的难度就大了很多。” “反正明面上,宫里那位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追查,昭慧郡主已逝,她的爱马被人偷走,那马儿虽然是不可多得的名驹,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不用说让人追捕你这大活人了,这事顶多只能私下进行,这也是谢家敢让谢远将军帮着咱们的原因,这件事啊,从头到尾,都没法让宫里那位明目张胆地进行。” 这倒是,所以陈长安哪怕暴怒,也得生生控制住了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想到这,季雨菲总算在悲伤的心情里生出了一丝快意,只是想到本来期盼的能与谢宜江早日见面的可能性又要往后延了,又觉得有些惆怅。 好在季雨菲也知道如今不能凭感情用事,便暗自安慰自己,21世纪的季雨菲作为一个南方姑娘并没有去过西北,倒也可以趁此机会去见识下那边标志性的苍凉风光,譬如大漠黄沙,譬如戈壁胡杨,人生能有机会见识不同的风景,也是件幸事。 许是刚才的痛哭得到了情绪的施放,如今觉得没那么悲伤了,摸了摸捂在胸口的那封信,季雨菲默默地在心里跟说了声: “父王,你放心吧,这一世你我有缘做父女,我定不辜负所望,也请你护佑我,能顺利跟谢宜江成亲,夫妻恩爱,有朝一日再带着子女到你跟前来相见!” 第七百二十八章 途中 本来季雨菲对谢宜江就是非君不嫁,到现在康王一死,这事更是成了非做到不可的执念。 在之后一路西去的途中,时不时的,季雨菲便会在夜晚住宿时,让白流苏在临睡前拿出那两幅卷轴细看一番,惹得景姑姑都有点担心,为此还特意劝她:“放心,婉清,有你父王在天之灵庇佑,你和谢大人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季雨菲忙着沉浸在自己的哀伤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其实景姑姑说这话后,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世上,到底有多少有情人且不说,真能成眷属的必然就少了很多,待到能夫妻恩爱、白头到老的,更是少之又少,唉,罢了,在深宫里待得久了,这方面看得太过悲观了! 景姑姑摇摇头,暗自嘲笑自己的伤春悲秋。 白流苏呢,一个虽然稳重却立志不嫁人的姑娘,哪还注意到这些,她的关注点是在自家姑娘手上的那两幅卷轴上,说起来,当日她们得了铁箱子里的东西,可姑娘太过伤心,一开始坚持自己抱着那两个卷轴,结果刚出了小花园,豆大的雨点突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饶是她们跑得快,那两幅卷轴又是被郡主紧紧护在怀里,却也给弄湿了几处,虽说都不在要紧处,但仔细看,总归有点小瑕疵。 景姑姑是已经看出来了的,为此还私下跟担心的白流苏说,凡事皆不能太过圆满,她们这么安然逃了出来,连带该带的东西也都带了出来,那有点小损伤也在所难免。 话虽这么说,白流苏也不是很听得进去,于是每次拿出那两卷轴,白流苏便总有点担心,怕季雨菲注意到,更添伤心,好在之后两天一直下雨,四人忙着注意后头有没有追兵,季雨菲哪里有心思注意这等小事。 再后来雨停了,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太过疲惫,景姑姑大胆决定先歇个半天,顺便打听下京城那边传来的风声,四人中最弱的季雨菲立马就躺到了,便也没去注意这些,之后更是因为被另外的事牵扯了注意力,卷轴不再拿出来,白流苏便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景姑姑那边,其实也不可能有什么风声,毕竟昭慧郡主都是死在康王前头的人,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如此授人以柄,景姑姑想要打听的,其实是京城的护国公府乃至东北的谢宜江和三公主的情况。 这会儿他们已经离了京城,连京畿道也出了,人情风物开始变化,景姑姑自己又不好多出面,全赖那给她们赶车的侍卫,借着茶余饭后的机会听一些闲谈,可惜那二十出头的侍卫也不是个善言谈打探的,便没什么有用消息。 如此,到后来,景姑姑便也歇了心思,先赶路再说,等到了太原再另做打算。 说起来,这是康王所安排的最后一个步骤,毕竟之后便是西北边境了。 康王当日没有明说,只说是让她们在途径的太原歇一下脚,然后让景姑姑去一处叫净因寺的寺庙,找一位怀空和尚。 本来景姑姑也没太当真,毕竟康王当时也说了,此事跟她们此行并无直接关系,见或不见也对她们几人没有太大影响,景姑姑便一度觉得不是很想去,想着赶路要紧,搞不好那怀空和尚只是个康王曾经认识的什么人,谁知季雨菲和白流苏听了,两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说一定要去。 看到白流苏,景姑姑倒是想到了她的母亲白夫人,便想起来:“哎呀,是姑姑疏忽了,流苏小时候便是在太原城吧?”于是痛快拍板:“那行,咱们就去那净因寺,见见那什么怀空和尚,也给王爷上柱香!” 如此,在赶了大半个月的行程,感觉天气也没有之前那么酷热、甚至早晚都感觉挺凉爽的时候,马车进了太原城。 一路上,因为外面风景的变化,季雨菲毕竟只是个年轻姑娘,一开始还悲伤不已,后来便渐渐被外头吸引了,等到了太原城,也不知是被身边的白流苏感染还是怎么的,景姑姑看着,这姑娘还有点小兴奋。 也是,虽然也算出了两趟远门,毕竟是长于深宫的姑娘,哪里有这等大半个月都在外头的日子,兴奋也是正常,反正只要能帮她缓解哀思就成。 景姑姑便不以为意地提醒两个姑娘:“那净因寺不是个大寺,地处郊外,咱们今儿先落了脚,让葛侍卫先去找人问问怎么走,明儿一早再去。” 见那两个姑娘又彼此对了下眼神,景姑姑还暗自发笑,看来毕竟年轻,哪怕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这会儿离了危险境地,便又多少恢复了些活泼的天性。 之后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按着葛侍卫头一天打听来的地址,一行四人往那郊外的净因寺去。 清晨的风挺凉爽,全然没有这个季节京城的酷热,难得的,估计是因为回到了久违的故土,素来稳重的白流苏竟然跟着季雨菲一起挤在马车窗上看着外头的风景,声音传到外头,连那赶车的葛侍卫,听着也有了一丝笑意。 景姑姑便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虽说她对什么怀空和尚没什么想法,想必应该是个跟大相国寺方丈一般的老头,也许王爷是想借此开导一下心情不佳的女儿,也许只是想借着自己把王爷的消息透给他,总之,景姑姑不以为然地估计,半个时辰足够,等下还可以赶回城里用午饭,午后就能启程了。 也是毫无思想准备的景姑姑,在带着其余三人进了寺,礼貌地找了个看着有点年纪也有点资历的中年和尚,请他找一下寺里的怀空和尚一见,却被告知寺里并无此人时,也是惊讶地愣住了。 “这位师父,那请问,此地可还有另一处净因寺?”景姑姑再也没想到,竟然没有怀空和尚,便想当然地以为是葛侍卫找错了地方,毕竟康王总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弄错。 后面跟着的两个姑娘默不作声,葛侍卫也是,景姑姑虽然觉得有点诧异,不过想着应该是三人觉得这是佛门净地。 得知并无别家,景姑姑犹豫了下,终是问道:“如此,可否让我们几人见一下寺里住持?远道而来,还请师父行个方便。” 第七百二十九章 怀空 哪怕到此时,景姑姑也还是觉得,可能是自己找错了人,搞不好被询问的这个大和尚其实是个前来挂单不久的行脚僧之类,不熟悉此处的人也是有的,便想着还是找下寺里住持比较好。 再者,从景姑姑的角度来说,既然是康王所认识的人,那自然是在这寺里比较有地位的人,甚而至于是位已然不太出来抛头露面的高僧,那么这位被询问的师父哪怕看着也是个有些资历的,否认有此人、代为拒绝也是正常,毕竟自己这么贸然相问,还挺像某些一心想找高僧解惑的寻常香客。 那大和尚见景姑姑如此执着,倒也不勉强,又认真看了下景姑姑,然后招手叫来一个小和尚,让他先去问问住持是否有空。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景姑姑看着,询问住持是否有空也就罢了,怎的还低声附在那小和尚耳边看似鬼鬼祟祟一般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呢?顿时心生警惕,也低声回头嘱咐白流苏,等下进内院见住持,要看着点儿自家姑娘。 “没事的,姑姑,此处佛门净地,又远离京城,还是王爷交代的地方,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白流苏这素来稳重的姑娘今儿也不知怎么的,自己觉得没问题不说,竟然还安慰起她来了。 景姑姑很是不悦地回看了白流苏一眼,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等下不管见没见着寺中住持,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而且一旦得知确实没有怀空和尚此人,立马撤退。 之后四人原地等了片刻,眼看日头已经渐渐高了起来,景姑姑有点不耐烦了,这当中,也不知两个姑娘是玩心重还是怎么的,竟然异口同声地劝她稍安勿躁再等等。 好在就在景姑姑打算要说她们的时候,那小和尚又来了,说住持请她们进去。 之后一行人进了内院,这净因寺看着有些年头了,寺内颇有几棵古树,是以虽然现在是炎夏,却浓阴匝地,加上太原本身地处北边,温度也并不算太高,走在路上,景姑姑都觉得身上有点发凉。 好在很快就到了住持所在的院子,小和尚带着她们进了个院子里的小佛堂,之后便一声不吭地打算退下了。 “等一下,这位小师父!”景姑姑赶紧叫住了他,说让葛侍卫跟着他出去在院子外头等。 季雨菲和白流苏再次对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景姑姑的佩服:姑姑的警惕心还真是高啊! 葛侍卫自然没话说,反正之前他便已经得了康王的叮嘱,此行他尽管听景姑姑吩咐便是,便也一声不吭地行了礼跟着小和尚出了院子。 小佛堂里一开始并没有人,为此景姑姑身形绷紧,差点打算走人,好在很快,随着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住持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这位五十多岁的住持自我介绍说法号“怀远”,景姑姑的神情放松了一些,果然,康王说的那位怀空和尚应该是在此寺地位较高之人,便神情和蔼地说明了来意。 那怀远住持听了,只是先抬头仔细看了下景姑姑,这一点,虽然景姑姑心里其实有点不悦:刚才那询问的和尚也是如此,这京城之外的寺庙,看着也还气派,怎的连规矩都差了很多! 不过面上也算是极力忍着,只想着赶紧把康王这趟差事给办完了。 可惜那住持听了,却沉吟了下,然后说了句令景姑姑大吃一惊的话:“阿弥陀佛!怀空师弟早已圆寂,施主来迟了!” “什么?已经圆寂了?”之前的所有预想都落了空,震惊的景姑姑顿时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情急之下,景姑姑甚至都来不及想为何身后两个姑娘依然默不作声没什么反应,只是略带一丝希望地又问那住持:“怀空师父可是近日圆寂?”如果这样,身在京城的王爷不知情,也算是说得过去。 可惜那住持摇摇头,又颂了声佛号回答道:“怀空师弟已圆寂数年,施主不必过于伤心,当日他既入了佛门,自是与尘世家人再无干系,也请施主放下执念—” “等等!”景姑姑敏锐地注意到了住持话里的问题:“我可不认—”本想说自己之前并不认识这位怀空和尚,刚说了个头,蓦然停住了嘴,盯着那住持问了声:“大师觉得我与怀空师父有干系?”话都有点说不顺了。 所以这会儿,她也并没注意到,身后的两个姑娘双手已经悄悄握在了一起,双眼同时放光地盯着她和那住持,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 “阿弥陀佛!”那住持又颂了声佛号,在两个姑娘期待的目光里微微一笑,温和地说了句:“施主,你与怀空师弟长得极为相似,想必应是他家中姐妹,适才怀明师弟见你,也觉如此。” 眼看景姑姑目瞪口呆,那住持虽然不明个中情由,却也没有细问,只给她讲述怀空和尚去世后的情形:“怀空师弟圆寂后,按他遗言火化,骨灰交予其子—” “哦?大师可知其去向?”景姑姑立马抓住这一点追问。 身后季雨菲暗自一声叹息,白流苏握着她的手则紧了紧。 “这个…”那住持先是凝神细想了一下,然后忽的眼前一亮:“那少年,不错,他那名字,倒是颇有禅机,极容易记,叫—梦醒!” “梦醒…”景姑姑喃喃自语一般,脑子里转了一圈,终是想到了那个跟袁伯一起的少年,犹豫了下,便问那住持:“可是…姓萧?” 许是时间过久,住持并不太确定,想了想,景姑姑便又问他:“那少年,身边可有一人,姓袁,京城口音?”一边描述了袁伯的相貌。 这一点,住持表示,还得找当时经手此事的某位师弟过来问问,于是让她们三人在此处稍等,自己亲自去找人来。 眼看那住持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景姑姑低头沉默半响,然后头也不回地问了句:“你们俩,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有清风从树梢飒飒吹过,四周极为安静,远处有隐约的木鱼声传来,季雨菲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喊了声“姑姑!” 景姑姑没有动,依旧背对着她们,过了会儿,忽的仰头叹息了声,然后说了句:“走吧!” 第七百三十章 回报 季雨菲听着,这话听着颇有苍凉之意,看来景姑姑多半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便拉了下白流苏应了一声,三人一齐出了院子,之后带着葛侍卫跟在景姑姑后面头也不回地出了这净因寺,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太原城。 一路上,景姑姑都沉默不语,季雨菲和白流苏便忐忑不安地在旁边看着,中途景姑姑还叫那葛侍卫停了下车,站到路边对着庄稼地发了会儿呆,到后来,甚至都不计较路边的尘土,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抱膝不言不语,就那么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你说,”白流苏从来没见景姑姑这样,很是不安,低声问季雨菲要主意:“咱们要不要上去跟姑姑解释一下?这事咱们确实也知情。”说起来,这事还是她和母亲先说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后来王爷还去调查了,而且居然还是真的。 季雨菲摇摇头,这会儿去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景姑姑也知道她们其实早就知情,还是先等她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再说吧。 景姑姑当初被太宗皇帝带进宫的时候虽然年幼,但应该也不能说对幼年之事毫无记忆,而且年少时还曾住在当时的前朝太子府邸里被当过诱饵,对自己的身世肯定不是一无所知,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又一直在宫中住,应该对这方面想过罢了。 如今乍然得知原先的兄长其实还在世,甚至后来还有个儿子,这事首先就是个挺大的冲击,但刚得知兄长在世,却又得知早已过世,然后那个侄子竟然便是自己早已见过的萧梦醒,甚至当年在先帝身边的侍卫长袁鸣,竟然也对自己隐瞒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所有这些纷至沓来的信息,毫无疑问定然让人一时承受不住。 所以季雨菲觉得,自己无论是年龄还是经历甚至身份,都不足以在这时候给予景姑姑足够的慰藉,便只是在后面驻足等了会儿后上去轻轻地在她旁边低头劝了句:“姑姑,眼看太阳越来越晒了,咱们要不先回城里再说?这一早上的,你也累了。” 一边说,一边示意白流苏在另一边帮着搀扶下,想把景姑姑扶起来,虽然这路上不太有人经过,但见到她们几人在路边这么停留,少不得也会多看两眼。 景姑姑这会儿估计也想得差不多了,听季雨菲这么一说,倒是很是利索地不等两人搀扶就管自己站了起来,之后又站了会儿,看着满目绿油油的庄稼无声地吁了口气,然后跟两人招呼了声:“走吧,上车!” 季雨菲和白流苏顿时如遇大赦,赶紧跟在她后面上了车,之后一路无话回了城中客栈。 待到进了房间,眼看季雨菲欲言又止,景姑姑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咱们先吃饭!” 也是,转眼都快错过午饭时间了,季雨菲赶紧讨好一般地回答:“姑姑今儿想吃什么?” 景姑姑便认真想了想,然后俏皮一笑:“想吃什么?嗯,姑姑我呀,现在最想吃一碗冰凉沁口的‘甜瓜汤’,婉清你可知道哪里有卖?” 行吧,这下季雨菲和白流苏都松了口气,姑姑还知道说笑了,那就大致没事了。 要知道,景姑姑嘴里所说的“甜瓜汤”可是宫里夏天最受欢迎的饮品,御膳房用冰镇藕片和甜瓜打底,再加上杏仁、豆腐、葡萄干、鲜胡桃、枣泥糕等辅料精心做成,尝起来味道鲜甜可口又清凉解渴,哪里能在这时候说想吃就能吃到。 但反正就是说笑,季雨菲便顺着杆子赶紧往上爬:“那,姑姑,要不我让葛侍卫出去找找看?这太原城可也算是西北重镇,兴许就有差不多的甜汤卖呢?” “罢了,姑姑跟你们说笑呢,”景姑姑收了笑,叹了声气:“出门在外,吃喝哪还能讲究,这一早上来回赶路的,大家也都累了,中午咱们就让客栈送点吃的上来随意对付下得了,姑姑也有话要问你。” 看来这是终于要问她们那怀空和尚和萧梦醒的事了,季雨菲赶紧肃容应了,白流苏便借口出去找葛侍卫吩咐点餐的事避了出去,这边姑侄两人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婉清,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跟姑姑说说吧!”景姑姑开门见山,又安抚她:“放心,此事,姑姑知道,你父王是好意,当时他说对我无以为报实在惭愧,又问我,这么多年在宫中,可有什么想法,那时我并不知你父王为何有此问,便回说天地间孑然一身的也不止我一个,前事已往,所幸来者可追,以后能跟着你和阿宁已别无他求,你父王听了便淡然一笑不再提起,只是没想到…” 话说到这份儿上,季雨菲便也不瞒着,把白夫人进京后见到景姑姑联想起太原见过的某位故人也就是怀空和尚的事给大致说了一下,为了给自家父王千里查验找理由,顺便也说了当初阿宁在温泉庄子附近山上遇到萧梦醒埋骨灰以及后来跟康王两人八卦萧梦醒是否是袁伯私生子的事,反正景姑姑身份敏感,康王作为本朝亲王,查验前朝太子后裔,也是挺说得过去的。 景姑姑听得很仔细,中间还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听完了前因后果,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然后叹了口气,转头吩咐季雨菲:“先吃饭吧,想必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果然,白流苏在外头已经等着了,见季雨菲开门,赶紧吩咐跟在她后面的葛侍卫去底下饭堂端饭菜。 “这些日子也真是辛苦你了!”季雨菲赶紧对着要下楼的葛侍卫说了声,要替她们赶车,替她们打听事情,现在连带这些杂活也是他一个人做。 葛侍卫没说什么,反正他这人向来不善言谈,听了季雨菲的话也只是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表示“哪里,哪里,姑娘,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然后就逃也似的下楼去了。 这副样子看得白流苏一乐:“姑娘,看你把葛侍卫给吓得!” “怎么,你心疼了?”季雨菲随口一驳。 “哎呀,姑娘,看你说的!”难得的,白流苏竟然看着有点脸红了,一跺脚:“竟然拿人家取笑,不跟你说了!”一扭身子进了屋跟景姑姑说话去了。 哟,稀奇啊!季雨菲顿觉发现了新大陆… 第七百三十一章 情愫 可以啊,看来,白流苏似乎是对那葛侍卫有点那么个意思了,季雨菲顿觉八卦精神大作,有点小兴奋。 不过转念又觉得有点难过,可惜这时候再也没有自家父王来跟自己一起八卦了! 想到康王,不禁又有点怀疑:既然景姑姑都能在此去路上有一份意外的收获,焉知这葛侍卫不是自家父王有心的安排? 虽说出于逃亡的安全性保障,这葛侍卫自然是康王千挑万选的心腹,家世背景之类安全不说,而且也肯定没什么家人之类在京城,但,想到当初康王留给白流苏的那把珍贵匕首,季雨菲总觉得,也许这葛侍卫也是康王有意想“留”给白流苏的一件礼物。 呃,好像说礼物对葛侍卫不太好,不过万一人家也挺乐意呢? 想到此,季雨菲顿觉又来了精神,看来在以后的路上自己可以好好观察下,如果你情我愿的,那自己肯定是乐见其成,这样的话,白流苏这号称坚决不想成亲的姑娘有了归宿,也算对得起白夫人了,对葛侍卫么,嘿嘿,虽然跟着她们确实一路辛苦,但能因此抱得美人归,那也不亏了! 主意打定,季雨菲在外头整理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屋,里面正跟白流苏说话的景姑姑还说她:“外头热,怎么半天没见你进来?” “哦,”季雨菲看一眼低头明显是在躲避自己眼神的白流苏,依旧若无其事一般地答了句:“那走廊上有点风,就多站了会儿。” 呵呵,流苏这样子,肯定有问题! 之后吃了葛侍卫端上来的午饭,又稍微休息了会儿,大家便按原计划退了房,继续一路往西去… 不过接下里的路程,季雨菲便发现,其余的三个人都变了。 景姑姑开始时不时地说起萧梦醒,其实季雨菲对这人也不算熟悉,所以也没太多话好聊,聊来聊去,最后竟然都聊到了袁伯在西南道认的那个义女身上。 其实季雨菲的本意是借此感叹如果没有这个中途有缘邂逅的所谓义女,也许袁伯和萧梦醒早已回了京城,那样的话当时在她们去袁伯那温泉庄子取铁箱子的时候就能跟景姑姑见上一面了。 景姑姑听了却想了下,然后又跟她们讨论了一番那位曾是宋国公外室的义女的情况,之后若有所思没言语,只在后来的某一天,忽然跟季雨菲提了句:“那姑娘,现在想来,多半也是我侄女。” 季雨菲其实心里也早就有所怀疑,如今见她这么说,便也点点头,反正现在大家都在一辆马车上,还是坦诚相待的好。 “不过,”景姑姑看着窗外又摇摇头:“如今既然知道了,还是希望宫里那位不至于往西南道去找咱们。” 也是,这话说得季雨菲心里又一沉,虽说袁伯和萧梦醒跟自己没什么太大瓜葛,不过,也还是希望不要因为此事而让那姐弟俩的身世曝光吧!那样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遭殃呢。 相比景姑姑,白流苏和葛侍卫这边的情况就比较让人感到开心了。 怎么说呢,这两人,要按21世纪女大学生们的行话来说,这两人,呵呵,绝对绝对有jian情! 因了之前白流苏那次颇为小女儿之态的表现,之后季雨菲可说是不动声色地在密切注意着她的表现,当然,白流苏也不是吃素的,许是知道季雨菲有注意到了情况,跟葛侍卫可说是刻意避着嫌。 但是呢,季雨菲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一个人要是喜欢上了另一个人,那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所以你白流苏要刻意避嫌没关系,人家葛侍卫不想啊! 反正长途跋涉有点无聊嘛,于是季雨菲就乐滋滋地欣赏起了这出意外的甜蜜蜜大戏,看到后来,连景姑姑都瞧出端倪了,找了个机会私下问季雨菲:“婉清,我怎么看着,流苏跟葛侍卫…”有点不同寻常啊! 哎呀,总算是找到知音了,季雨菲顿时眼放亮光:“是吧?姑姑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下可算是坐实了。 不过哪怕都看出来了,毕竟还未到成熟时,这薄薄的一层纸还不能捅破,没得惊散了这对小情侣,两人便暗搓搓、乐呵呵地看起了戏,越看越有意思,待到一个多月后终于风尘仆仆地眼看就要抵达西北大将军驻军所在地了,季雨菲还觉得意犹未尽:“哎呀,姑姑你说,葛侍卫什么时候能对流苏吐露心思啊,这眼看都到了呢!” 景姑姑也觉得这事挺有意思,低声跟季雨菲商量:“要不,咱们找个机会推他们一把?” 自从平白无故地在太原城得了个侄子,后来又觉得很有可能还有个侄女,加上阿宁和现在的婉清乃至流苏,景姑姑顿觉本来在茫茫天地间如无根飘絮的自己又有了扎根大地的力量和信心,连带着的,也更想看到自己曾经错过的遗憾,能在这些年轻的姑娘身上得到弥补。 季雨菲自然乐意,两人便开始商量如何给这对暧昧到极致的人创造一个相互表白的机会,为此,景姑姑想出了个主意,煞有介事地吩咐白流苏: “这样吧,流苏,虽然咱们现在很快就要见到谢远将军了,但这一路过来也有差不多两个月了,马车走得慢,也不知京城里后来是如何应对的,会不会已经对西北这边起了疑心,咱们还是得小心着点儿。” 见白流苏点头同意,景姑姑便继续装模作样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所以,咱们先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我和婉清不方便就这么贸然上门去见谢将军,不如你和葛侍卫辛苦一趟,去将军府周围先打探一番,本来葛侍卫一个人去也可以,不过你也知道,他这人干事可以,口拙,你在旁边可以帮衬着点儿。” 见白流苏张嘴要说,季雨菲也赶紧上阵帮忙: “对啊,一个人去这么打探,确实也有点引人注目,两个人就好多了,流苏你说是不是?这会儿眼看都未时了,咱们稍微休整休整,晚饭我看就自行解决得了,不过,看这西北大城也挺热闹,晚上有空啊,我觉得你俩可以先出去看看,如果有什么好吃的也可以捎点回来,西北不是羊肉串好吃么,你俩要是有找到好吃的,就多买几串回来,你看行不行?” 第七百三十二章 羊肉串 眼看白流苏无可奈何地应了,景姑姑和季雨菲之后乐了个半天。 葛侍卫自然是咧着嘴不好意思地应了,主子们的安排多贴心啊,为此虽然微微低着头,却控制不住地一直偷看旁边同样低着头的白流苏。 “姑姑,当时你有没有感觉到,整个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腻死人的甜味?”一边从客栈的窗户居高临下地欣赏着那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上街,季雨菲一边跟坐桌边喝茶的景姑姑咂嘴回味。 “你这孩子!”景姑姑嗔了句,却也居然放下了茶杯走了过来站到了窗前跟着她一起往下看,看来不管什么年纪,每个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啊。 想当初,景姑姑可是一个多么优雅端庄的宫廷贵女,如今却竟然兴致勃勃地评价起了底下那看似别扭的两人:“流苏也真是,葛侍卫明摆着是在等她啊,哎,婉清,你有没有看到,葛侍卫好像是伸手…哎,小伙子好样的!” 季雨菲:不就是葛侍卫大胆地牵住了白流苏的手么,姑姑你至于这么激动吗?注意形象啊! 正无语着呢,景姑姑忽的说了声:“当心!”然后一把拉着她蹲了下来。 “怎么啦?”季雨菲很是紧张,双手扒着窗沿问景姑姑:“有刺客吗?”竟然这么快就被陈长安的人发现了? “什么刺客!”蹲着的景姑姑笑得有点贼:“是刚才流苏突然抬头向上看咱们这里!那丫头估计想到了什么,呵呵。” 哦好吧,其实刚才两人说得那么明显,白流苏现在意识到被设计了也正常,当然,能不被发现最好,免得她恼羞成怒。 之后两人等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扒着窗沿稍微探出了半个头往外看,咦,那对小情侣已经不见啦? “行吧,走了就走了吧,估计这一走,起码得一个时辰!”景姑姑便又走回了桌边继续喝她的茶,不过喝了两口也就放下了,摇摇头表示滋味很一般:“这店里的茶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 季雨菲表示无所谓,主要是越到西北越干燥,还是要多喝水,没看那葛侍卫,本来好好一副浑厚低沉的嗓音,这几天竟然都快哑了,把个白流苏给急得不行,虽然表面上看着浑若无事,却一到中途休息的地方就赶紧抢着去找茶水,甚至季雨菲有次故意提了句甘草润喉,而景姑姑在旁边帮腔说刚好甘草的产地是在西北,结果实诚的姑娘傍晚一到客栈落了脚,就赶紧找店里伙计打听附近药铺。 后来甘草还真被她给买回来了,一大包,当然,也是打着让大家都预防一下的名义,不过如今葛侍卫看白流苏犹如天上下凡的仙女,任何事情都会被他无限放大效果,所以自然而然的,这泡了甘草的水入了葛侍卫的嘴,简直犹如人间佳酿,喝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于是乎,这几天大家是从早到晚地喝甘草水,也就现在,等白流苏走了,景姑姑才让店小二泡了一壶茶上来,可惜茶叶品质太差,也不太能入口。 季雨菲便提议两人也到外头去找个地方吃晚饭,最好是烧烤,西北不是羊肉最出名嘛,被景姑姑给否了:“还是让店小二给送点饭菜上来吧,咱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西北民风彪悍,咱们两个女人家,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季雨菲有点不以为然,好歹这是谢宜江他二叔谢远将军的地盘,民风彪悍是不假,但自己如果报出郡主的名头,哦不对,郡主的名头已经不能用了,现在也不能借用谢家的名头,好吧,那确实还是要谨慎一点的好。 于是便老老实实地等着景姑姑下楼去点了两个菜上来,可惜等到饭菜上来后才发现,两盘菜虽则分量很是实在,却是辣得不行,最后两人是勉强涮着茶水才吃了一些,自然的,对白流苏和葛侍卫的羊肉串开始抱以厚望。 可惜等啊等,眼看一个时辰早已过去,那两人竟然一直没回来。 “这两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相携私奔了呢!”季雨菲觉得很想吃东西,而且很久没吃羊肉了,想到京城里天香楼烤全羊的美味,啊,越发觉得饿了! 就这么着,两人简直是望眼欲穿般等啊等,一直等到戌时中,眼看亥时的宵禁时间都快到了,白流苏和葛侍卫才匆匆赶回来。 “羊肉串有买回来吧?”季雨菲劈头一句话,如今她已经想它想到不行了,这会儿闻着,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反正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羊肉的味道。 “哦,有有有!”葛侍卫愣了下,赶紧打开手上捧着的一个草编大盒子,盖子一掀开,季雨菲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啊发财了啊,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好几排的羊肉串呢! “哎呀,流苏,你们这是买了多少啊!”景姑姑虽然也挺想吃的,但这么多,看着差不多都有一百串了吧,也太多了! “不多,姑姑,虽然这会儿没有现烤的滋味好,不过等下你们尝了就知道了!”白流苏抿着嘴笑:“而且这里的羊肉串真的很便宜,大家也都是五十串一百串的买,价钱只有京城的三成左右呢!” “好吃!”那边已经拿了一串开吃的季雨菲已经口齿不清地一边夸赞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姑姑,趁热吃!” 景姑姑有点不好意思,这羊肉串虽然看着馋人,但就着竹签吃起来有点不太雅观,眼看葛侍卫还站着没走,便没动手。 白流苏一看明白了,姑姑这是还有顾忌呢,便推了葛侍卫一把:“没事,你先回房吧,这件事我会跟姑姑她们仔细说清楚的。” 哦?正在埋头啃羊肉的季雨菲立马两眼放光地抬起了头:这是要官宣两人的终身大事了么? 赶紧朝景姑姑挤挤眼:来了,重要的时刻终于要来了!话说她们俩等下是不是还得给个红包意思一下? 对面的景姑姑立马会意,也朝季雨菲微微一笑。 于是,在葛侍卫退出房间之后,在一手拿着一支羊肉串目光炯炯随时准备欢呼的季雨菲和低头假装喝着茶实际只是嫌弃地碰着杯沿不想让白流苏难为情的景姑姑无声的期待中,感受到屋内不同寻常气氛的白流苏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然后肃容说了句: “姑姑,姑娘,将军府估计出问题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广阔 “啪嗒!”满心期待的季雨菲,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愣神,手里的羊肉串掉在了桌上,还好,赶紧重新拿起来,并下意识地又吃了两口。 景姑姑则立马放下了茶盏,惊讶地回了句:“当真?” “姑娘别急!”白流苏见状赶紧先安抚季雨菲:“这个只是我和葛大哥的猜测。” 当然,这个猜测多半是真的,白流苏可不是随随便便有话就往外说的人,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据白流苏所说,一开始,她和葛侍卫便问伙计打听了地址,直奔将军府,两人的想法都是先把正事给办了,再找姑娘要的羊肉串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说到这里,白流苏轻咳了一声自认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屋里另外两人,其实这会儿她心里挺甜蜜的,怎么说呢,难得两人一起单独出去做个任务,竟发现彼此想法非常一致,行动也很合拍,而且葛大哥事事必先询问自己想法,说起来,自己这些年在京城里也见了不少男的,好像,也就是姑娘家的谢大人会这样,姑娘以前就说过,真的要找,就得找这样的人,这才是真的爱重自己。 当然,自家妹子丁香家的那位西门北也不错,不过丁香性子本就跳脱,而那位妹夫则是无原则地迁就她,母亲当初之所以不顾世俗看法地跟着小夫妻出门,虽然说是应了亲家的请求要保障小夫妻的安全,其实跟自己也私下提及过,说主要也是不放心丁香,毕竟年纪轻,夫婿又这么宠她,毕竟已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少不得还是得教导下她的行事规矩… 白流苏在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季雨菲依旧在啃着手里的羊肉串,说起来,这西北的羊肉就是地道,哪怕现在不算是现烤的,味道也是真的好,以至于虽然乍然听到将军府出了问题,嘴里还是停不下来。 当然,嘴里停不下来,眼睛和耳朵也都没闲着,这会儿一边听着白流苏讲述事情,眼睛却敏锐地看到,这姑娘讲着讲着,脸上似乎有点发红,可惜夜晚的烛火太过暗淡,饶是如此,看着也是一副恋爱中的好模样,眼睛也好,脸蛋也好,似乎都在发着光。 看来出门这么一趟,这俩多半是成了! 季雨菲心中一乐,暂时忘了将军府的烦恼事,鸵鸟般地想道:此次西北之行,就算没能如愿投靠到谢远将军那边,但只要能让白流苏因此找到归宿,也算不虚此行了。 相比两个姑娘内心的小心思,身负重任的景姑姑只一心考虑着将军府的事,听到白流苏说起跟葛侍卫的决定,还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凡事得先考虑正事,你俩办事我放心。” 这话说得白流苏又粉脸一红,其实吧,虽然说是办正事,但自打出了客栈的门,没走两步,葛侍卫竟然就大胆地来拉了自己的手,就为这,自己很怕被人看到,尤其是怕楼上的姑娘看到,于是便下意识地转身抬头看,哦对了,那会儿还看到了…算了,先把要紧的事先说了吧。 白流苏便紧一紧神色,开始说起两人到将军府前的发现: “我和葛大哥到了那将军府前,远远的看着,许是西北地方大,门前有个挺大的广场,虽然将军府门前有将士把手,闲人勿近,不过隔了些距离之外却热闹非凡,各种好吃好玩的摊子,里头就有好多家卖烧烤的,吆喝声都快连成片了,大家都在竞相拉生意。” “虽然这西北的夜晚其实有点凉,但毕竟也是夏天,而且太阳下去得晚,想必你们在客栈里也感受到了,酉时过后外头也依旧能清晰视物,也是令人稀罕。说起来,姑姑,姑娘,我是真心觉得,此趟西北之行,真是让人觉得,外面的天地好宽广啊!” 说这话时,白流苏还挺动容的,眼见景姑姑和季雨菲都挺有所感地点点头,不禁抿着嘴一笑:“如今想来,说句僭越的话,也难怪三公主看不上那些京城里的所谓年轻才俊,公主本就是人中龙凤,眼界非常人能比,又哪里能看得上远不如她自己的人呢?” 这话算是说到景姑姑心坎里去了,在她心目中,三公主自然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姑娘,甚至可说是同龄人中最厉害的,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的阿宁,景姑姑还没想到,但反正肯定不是陈长安给的那几个名字就是了。 所以听到白流苏这样的话,景姑姑也很是动情地感叹道:“可不是,也不知如今阿宁怎么样了!”有没有碰到个把还不错的小伙子。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景姑姑心里一动,脑子里莫名出现了自家那位见面次数并不多的侄子萧梦醒。 说起来,阿宁跟萧梦醒其实早就相识了,听婉清说,当初萧梦醒带着自己大哥大嫂的骨灰安葬时,还是阿宁帮着他一起掩埋的,世人都说缘分,这种缘分可不一般哪,婉清和阿宁这俩小姑娘是不懂,要知道,这件事,如果认真来看,也可说是阿宁帮着梦醒对他父母尽了最后的孝呢,这可不是一般的机缘巧合。 这世上,有的人用尽心思却依然求而不得,而有的人无心插柳却得偿所愿,世事翻云覆雨,变幻莫测,不圆满其实也是圆满啊! 想到此,景姑姑只觉心里情思涌动,以前一直困顿其中的某个心结,经过了这些时日的不断反思,加上今晚白流苏的这几句肺腑之言,似乎就这么松开了! 于是一时顿悟的景姑姑,感慨地又补充了句: “就好比这西北之地才能看到的雄鹰,能在如此广阔的天地里展翅高飞过,又哪里还能稀罕在逼仄如鸟笼般的地方慢慢踱步过活呢!” 妈呀,这两人今晚怎么尽说这么富有哲学意义的话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吃美味的羊肉串了,太没品了! 季雨菲放下手里的空竹签,意犹未尽地看一眼盒子里剩下来的,目测应该已经被自己吃了大半了,也行,大晚上的,吃多了确实不利消化,便清一清喉咙,自认很对路地跟了句当年高中班主任怒其不争批评班上同学的经典之语: “没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第七百三十四章 烧烤摊 这话本是流传千年的名家之言,自然得到了景姑姑和白流苏的齐声赞同。 交流完了深层次的思想觉悟,便话归原题说回正事。 对此,白流苏是这么描述她和葛侍卫当时的发现: “本来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看到有这么多的烧烤摊子,只想着买点羊肉串尝尝,顺便打听下将军府的情形,所以我们就打算每家都买一点,一家十串这样。”这样也方便比较一下摊贩们的信息,也许有的人在此做生意的时间长,有的人观察比较仔细,有的人则不喜欢畅所欲言,多听多分辨,这是她和葛大哥共同的想法。 “一开始还好,我们俩一边吃一边跟摊主们闲聊,得知如今的西北大将军确实依旧是谢远将军,不过他们也没怎么见过,这些年西北边境都比较安宁,偶有北边的蛮族部落过来骚扰,也因为一来有大片的戈壁荒滩挡着,他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咱们以逸待劳犹如守株待兔,二来蛮族人少、分支多、心还散,成不了什么气候,便都很快就被打回去了。所以别说大将军亲自带兵出征了,连他手下的几员大将都不怎么出动,更多时候是让年轻将士们借此练练身手,不至于荒疏了。” “本来这么聊着,我们也放下心来,想着等下是否要去门房那里先投个名帖或者可以的话甚至能先进去拜见下谢将军,葛大哥不是有王爷给的信物嘛。结果吃了两家后,有个摊主不乐意了,问我们是不是南边来的,说听口音跟前几天某晚到他那儿买羊肉串的两个人听着差不多,又说南边来的人就是不大气,吃个羊肉串都只买十串,抠抠缩缩的,那两人也是,两个大男人,竟然每人只买了十串,还不够塞牙缝的。” “本来这事听听也就算了,我是觉得搞不好是这摊主做生意故意用的激将法,不过葛大哥却问那摊主,问这里南边来的人多吗,一边还表示他要买五十串,那摊主一听就高兴了,一边给我们烤,一边就开始打开了话匣子。” 所以看来葛侍卫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可不口拙啊,景姑姑和季雨菲对看一眼,相互使了个眼色。 白流苏犹自不觉,毕竟那会儿她家,咳咳,葛大哥,可立了大功了: “葛大哥便跟他掰扯,说南方人跟南方人也是不一样的,毕竟西北那边的人,把只要不是他们西北边的人都统一称作南方人,这一点那摊主也同意,说昨儿那两大男人,听他们俩自己说是京城人士,又问我们俩是哪儿人,葛大哥说我们是京畿道的,但没去过京城。” “那摊主就开始跟我们说起那两大男人给他显摆的京城胜景,还说他们俩都见过皇上。” “摊主其实是不信的,说买不起五十串羊肉串的人还能见过皇上?瞎…说呢!”其实摊主原话是“瞎扯淡”,不过这话太粗鲁,葛大哥怕自己听了不自在,赶紧拿话支开了,为此那摊主后来还夸葛大哥疼媳妇,葛大哥竟然笑着没反驳,哎呀,先不想这个了! “葛大哥…便套他话,奉承他说这两人肯定是吹牛,摊主大哥肯定能拿话怼过去,那摊主听了哈哈大笑,说西北汉子生性豪爽,见不得这等信口开河之人,当时自己确实给直接怼过去了,说哪怕他们也就是生在边境没啥见识的人,但也知道,皇家九重宫阙,陛下天颜,哪里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见着的,别仗着自己是京城来的就随便忽悠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流苏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说,葛大哥可能是想继续往下打听,便夸那摊主烤羊肉串的味道确实好,又追加了五十串,于是那摊主就来劲了,后面便顺利得了一番意想不到的消息: “那摊主说到这里的时候,可能那两人当时确实说得有点过了,旁边的摊主刚好得闲,也插了几句嘴,说他也听不下去,虽说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的老百姓,但也还是老百姓,老百姓还能见着皇上?皇上不是都说日理万机呢,还有这等闲功夫见两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真要有见过皇上的福分,咋能混到这西北边陲来吃区区十串烤羊肉串呢?” 季雨菲:厉害啊,貌似男的都很容易被这种话激怒,还有,葛侍卫带回来的羊肉串味道确实不错,如果还想继续打探消息,今晚可以再去那摊主那儿买个一百串。 果然,白流苏接下来说道:“那旁边的摊主说,他这一说,顿时把其中一人给惹毛了,说他要是能给出见过皇上的证据,两个摊主就得一人给他们免费提供一百串羊肉串。” “这话说得,给我们烤羊肉串的摊主说,他们俩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两吃白食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从京里来,反正就是到这天高皇帝远的西北边境混吃混喝来了。” “不过呢,见这两人穿着还可以,搞不好也已经骗了几个钱,隔壁的摊主说了,对这等坏小子,既然撞到他们手里了,就得收拾收拾他们,免得欺负大家都很好骗,便说可以啊,只要能提供证据,别说一百串了,连着三天,羊肉串无限量供应!” “这话我们买羊肉串的摊主也证实了,说当时别说隔壁这家,连周围几家的都听见了,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纷纷说也愿意加入,只要有证据能证明那两人确实见过皇上,以后但凡他们俩来,想吃哪家就吃哪家,毕竟都见过皇上了,那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了,孝敬他们也是应该的。” “之前被惹毛的那人一听,就冷笑着说让他们等着,但另外一人却露怯了,拉着前面这人说明儿晚上再把证据拿来,然后转身就走,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也不是再也没来过,是再也没到这边的摊子上来,毕竟那广场挺大的,据说战时就是个演武场,将军出了府门就可以直接升台点将带兵出征的,如今多年没有战事让老百姓们在此做点生意赚点钱,又是夏天,摆摊的人很多,所以后来那两所谓的骗子其实还来了,只不过避开了我们买羊肉串的那块地方,但不幸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发现 怪不得要赶在宵禁前才匆匆回来,这等一边逛摊子一边买吃的还能顺便一边听故事的好事,可不得花时间嘛,季雨菲手一拍,笑着夸白流苏:“流苏,今儿晚上你们俩太有收获了!” 说这话时,季雨菲真没多想,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觉得白流苏和葛侍卫其实一开始也就是想着随便找了个烧烤摊子买羊肉串吃,谁想到竟然还因此误打误撞地发现了大事情。 但见到白流苏听了自己的话一脸扭捏羞涩的样子,便也就反应过来了,呵呵,今晚对眼前这姑娘来说确实是收获颇丰啊,公事办好了,私事更没耽误,想必此次出门那位葛侍卫办事给力,流苏这姑娘已经从心底认可并接纳他了。 当然,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正事要紧,要揶揄人家明天睡醒再说,季雨菲便努力做出一副单纯关注于事情后续发展的表情,继续发挥自己捧哏作用:“既然那两人被认出来了,那接下来就热闹了吧?” “可不是,”白流苏立马接话,好险,刚才差点以为姑娘要借此揶揄自己了呢,想到葛大哥中间时不时偷偷拉着自己不放的手,两人手心里黏糊糊的汗…赶紧继续往下说: “那两人见被认出了,也很是尴尬,不过那之前被惹毛了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被大家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也没觉得难为情,还冷笑着说既然这帮烧烤摊主如此不依不饶,那就干脆让大家见识一番好了,倒是没再提什么证据不证据,只说让大家开开眼界,然后就捧着一大盒羊肉串,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将军府,还别说,那门口的人似乎真认识他们俩,竟然就这么给放行了,而且门房也好,守门的士兵也好,对他们俩还挺客气。” “大家伙儿顿时都给看傻眼了,不过等到回过神来,被拿了一大盒羊肉串的摊主就气得破口大骂起来,那两人没付钱!” “那晚之后那两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中间那摊主气不过,还曾拉了几个一起摆摊的上将军府门口理论,可惜被那门房给好言劝回来了,说那两人确实是京里派来的,见没见过皇上他不清楚,反正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一个门房知道,但有件事他是知道的,说别说一盒羊肉串了,其实如今将军府里住着的从京城里过来的也不止他们两个,这帮人也不知到西北来干什么,只知道这些天吃他们将军府的,喝他们将军府的,白吃白喝不说,还挑三拣四脾气像大爷,可惜谢将军对他们挺客气,所以府里的人只得死忍了。” “将军府的门房态度客气,话也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摊主也爽快,说京里派来的人如此没品,他也不屑于挣那点钱,就当那盒羊肉串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野狗给叼了跑了,说了几句撒气的话大伙儿就悻悻地回来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心里毕竟有气,所以这两天但凡碰到个南边口音的,摊主们也是逮着机会就说,最好是能碰到个把也是京城里来的,搞不好就能传回京城里去。” 原来如此,看来那门房的话也不是随便发牢骚,等白流苏说完了,三个人一商量,觉得搞不好也是将军府的人在借机往外传消息,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康王府郡主到底何时能到,但之前康王也好,护国公也好,早就给他们这边通过了信,应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苦于无非知道她们到了没有,如今这件事刚好给了个契机。 只是既然陈长安的人已经抢先一步抵达了将军府来了个守株待兔,那如今成功接收到这个消息的她们就不能就此自投罗网了,景姑姑想了下,吩咐两人先去歇了: “今日天色已晚,先休息好,明儿咱们再叫上葛侍卫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说到葛侍卫,白流苏倒是想起来了刚才还没来得及说的事:“对了,还有件事。”说话间,脸上再次现出了一点扭捏羞涩的表情。 季雨菲刚打了个哈欠,这会儿已经算是深夜了,刚才羊肉串又吃得挺多,有点犯困,但一看白流苏的表情,立马又来了精神:来了,终于要官宣了! 可惜,白流苏一开始说的话还好:“嗯,是这样的,之前我和葛大哥刚出门的时候,偶然回头看了一眼…”听得景姑姑和季雨菲赶紧心有默契地对看一眼,可惜后面的话就让人失望了,嗯,确切的说,后面的话跟她们并无关系,而且听着还不如她们俩当时被流苏发现: “就那么抬头看了下,咱们不是住在三楼嘛,二楼是雅座,有个窗口站了几个人在低头看街上说着话,葛大哥一开始没回头,等到我觉得那几个人看着有点不对想让他也看看,葛大哥回头时,那几个人已经坐回位子去了,便没看着,他们应该也没注意我们俩。”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倒不是认识他们,而是那几个人的穿着啥的,明显跟这边的老百姓有点不一样,是咱们熟悉的京城的穿着打扮。” “为什么说不一样呢,咱们是一路行来,眼看早晚日渐寒凉,中间也买了两件衣服,是以穿着上跟这西北边陲的老百姓没什么差别,但那几人,如果说是直接从京城昼夜兼程赶来的,那身上的衣着就说得过去了,看着明显比这边一般的老百姓要华贵一些不说,款式上也有差别,而且穿得也不如这边的老百姓多,当时不是也已经是傍晚了嘛,这边的人早晚都要加件夹衣啥的,但那几人依旧穿着京城夏日里的单衣式样,是以我当时一看觉得很是熟悉。” “本来这事也没觉得怎么样,京城的人到这边来做点生意、走亲访友什么的也正常,尤其是第一次来的,不熟悉当地气候只带了单衣也合情合理,只是后来听了烧烤摊老板们的话,两件事连在一起,便觉得,那几人,搞不好也是宫里派来的,晚上闲着没事出来吃饭!” 白流苏这话说得季雨菲困意顿消,本来还在满心期待温馨消息官宣呢,谁知竟然是这等消息,叹了口气,看来当皇帝确实是有好处啊,自己这边灰头土脸长途跋涉俩月多,结果人家轻轻松松早就派人在此候着了。 “没事,婉清,流苏,夜已深了,”景姑姑也是没想到今晚会有这样的发现,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略带疲惫地吩咐两人:“先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赶路,咱们这两天就好好休整一下,有什么事都明早再说。” 第七百三十六章 联系 之后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起来,吃早饭时,景姑姑说了自己昨晚辗转了半天睡不着之后索性开始想后续应对的事:“年纪大了觉少,倒也不是担心因为这件事,不过想了半天,也算是有了个想法,说出来给你们俩听听,流苏,回头你也跟葛侍卫说说,大家一起推敲看是否可行。” 照景姑姑的意思,这将军府如今自然是去不得了,虽然陈长安不一定是特意针对谢远将军这边,但既然是皇帝派出的人,别看之前那两人自我感觉挺好还贪烧烤摊贩的小便宜,终究不是等闲之辈,别一个不慎被他们给发现了,所以短时间内别说去找谢远将军了,就是那西北大将军府,也是要离得远远的。 但是如今既然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一是大家银子够用,哪怕在此地住个三年五载买房屯田的都够用,毕竟当初康王是给了很多银票的,所以不用太灰心,皇帝派来的人也是借着名目过来的,呆一段时间搞不好就撤了,这个可以观望下。 二来呢,这段时间里,除了休息调整,也不妨想一些“旁门左道”,譬如说,景姑姑的建议是,也许可以避开谢远将军,转而找将军府的女眷们,毕竟,京中派来的都是男的,想必皇帝找的借口也是事关西北边防之类的公事以作正大光明的理由,那么女眷这边倒是不太容易能顾及到,而自己这边三女一男,倒是可以当做一个有利的突破口。 为此,景姑姑特意管季雨菲问起了谢远将军家的情况:“之前半路上听你说起过这谢远将军家的情况,说是两男一女,小姐叫…谢玉珠是吧?已经成亲好几年了对吧?” 季雨菲点头,这事她也只是听谢宜江提起过几句,然后康王含糊提过几句,三公主也因为对二皇子和刘妃的事情说起过,貌似谢玉珠本来是在京城谢老夫人膝下养大的,家中就这么个姑娘,真的是如珠似玉般宝贝着,可惜后来好像是因为婚事还是怎么的,谢远将军就自请了西北的差事举家迁了过来。 说起来,季雨菲都觉得有点难为情,谢宜江当初话里话外的,还说自己跟这位谢大小姐挺熟悉的呢,如今要跟她见面,也不知能不能认出对方来。 不过景姑姑这想法,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毕竟本来就是奔着谢远将军来的,现在东北道又去不得,京城更是回不得,还不如试他一试,总比孤身四人逃亡强。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能跟谢大小姐秘密联系上呢? “罢了,大家先把早饭吃了,一会儿,流苏,还得辛苦你一趟,我和婉清出去比较招人眼,你先去跟葛侍卫说下昨晚和今早咱们几个说的事情,然后你俩再出去逛逛,我是觉着,眼下这般光景,咱们也不能再继续住客栈了,要么学下阿宁,去租个院子啥的先安顿下来,这样,万一之后跟谢小姐联系,也不至于让人太过怀疑。” 看来是要打持久战了,季雨菲看一眼白流苏:“流苏,那就再辛苦你和葛侍卫了!” 说话时略带点愧疚,但也不算很厉害,毕竟这姑娘也能借机跟她家葛大哥再亲近亲近不是?一旦捅破了暧昧这层纸,季雨菲自己有经验,两个人肯定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糊在一起。 吃午饭时两人回来了,四个人一起点了个客栈二楼的雅座,反正如今出门在外,景姑姑早先就说了,三个人年龄差不多,在她眼里就跟自家孩子一样,而且季雨菲也说了,如今她也不再是康王府的郡主,跟白流苏更是跟姐妹一般,葛侍卫么,这些日子需要出面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点,对外也宣称是景姑姑的侄子,如今在景姑姑和季雨菲的坚持下,按他自己的话说,也算是“厚颜”默认了两人的安排,所以如今四人一起坐着倒也不算不自在。 季雨菲看着对面两人并排而坐,白流苏虽然不算美女,但长得挺干净的,皮肤白皙,轮廓鲜明,人又瘦,而葛侍卫在这方面跟她很相似,人不算帅,但眉毛挺浓,也是轮廓鲜明,又是瘦高个,皮肤虽然不算白,不过这方面季雨菲向来不计较,自家谢宜江也是如此,男的要那么白干嘛,所以这会儿看着对面两人越看越登对,脸上也不自禁地流露了几分出来,被景姑姑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并努力做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之后葛侍卫大致说了下他们俩今天早上所做的事情,一是大着胆子又去了下将军府那边,说到这里的时候,季雨菲发现,白流苏又有点羞涩地低下了头,看来这两人又不知干了什么事情,今儿早上不是还说要远离将军府怕被发现么?难不成,这两人是假扮成了夫妻? 这很有可能啊,毕竟两夫妻亲密的形象才能不为那帮找人的所注意吧? 想到这,季雨菲不禁咧了咧嘴,结果又被旁边的景姑姑掐了一把,赶紧再次努力恢复表情听葛侍卫继续说。 据葛侍卫所说,将军府那边的事情看来可以大致确认了,在他们俩观察的时候,刚好有数人从府里出来,骑马往不知何处去了,那几人胯下的马儿看着都油光水滑、跟他们看似普通的打扮不太相配不说,据他们俩仔细辨认,那几人的穿着也确实都是京中的风格,与这边有些差异。 此外,白流苏是没察觉,但葛侍卫说根据自己的经验以及之前康王跟他介绍的宫里某些皇帝心腹人手的特征来看,这几人基本可以断定是皇帝派来的,从他们上马时利落的身手、出发时自然形成的队形乃至毫不起眼让人不宜记住的外表长相等,处处都表明,西北大将军府既没有实力、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派出这么一支人手,尽管人数并不多。 所以这次陈长安居然派出了精锐来捉拿自己?季雨菲的心情立马就变糟糕了,d,这变态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是吧? 桌上酸辣可口的凉皮顿时都觉得没啥胃口了,季雨菲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葛侍卫:“那这帮人是骑马要滚回京城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 安顿 可惜稳重的葛侍卫一番实话实说,灭了季雨菲这点最后的希望: “回姑娘,这些人去向不明,当时属下和阿…流苏姑娘没法追赶,便去打听了下此地租房子的情况,也看了两处宅子,都还不错,想着今儿下午要是姑姑和姑娘方便,可以一起去看看。不过等到看完房子,我们俩也想着确认下他们是不是离开了,便又回到了将军府那里,可惜看到了之前的那几匹马在府门前系着,想来也只是出去办点事,并且一直到我们回来,也并无离开的迹象,马鞍上没有行李。” 意思是这帮人还是在将军府继续待着等候自己,季雨菲只好叹口气又拿起了筷子,饭还是要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叹气不是? 景姑姑想了下,决定下午先去看宅子:“那帮人要守株待兔,也不会一直待在将军府,肯定会在他们表面要办的公务之外找时间来客栈、酒楼这样的地方查探,所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下午就去看房子,要是价钱差不多合适就先租下来住着,再怎么说,那帮人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搜查民宅。” 这倒是,民宅不比饭馆之类的地方,要搜查,一是会惊动周围人家,二是会惊动官府,这对于陈长安来说肯定也是想要极力避免的。 季雨菲如今内心有些惶恐,一听立马同意:“那咱们赶紧吃,吃完了就赶紧去看房子!”一副恨不得立马就找到房子躲起来的架势。 景姑姑便伸手过来拍拍她:“放心,婉清,都说天高皇帝远,京城来的人想要成事,可这里毕竟是谢将军的地盘,强龙还斗不过地头蛇呢,谢将军肯定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妄为,搞不好背地里一直在暗暗地搞破坏呢!” 这话说得季雨菲顿时心里一定,也是,怎么把谢将军给忘了呢,既然是西北大将军,没有点本事也不可能在这里一呆多年,何况陈长安就派来这么一小撮人,但谢将军人手管够啊,搞不好回头就能打听到自己了呢。 这么一想,桌上凉皮的滋味便又回来了,季雨菲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碗,之后四人便出发去了早上已经看中的两处宅子。 季雨菲其实不太满意,按说他们现在又不缺钱,景姑姑眼界又高,白流苏和葛侍卫也是出身康王府,其中白流苏还跟着自己出入京城各大上流人家,按说眼光定然是好的,怎么就找了这么两间宅子呢?便悄悄跟景姑姑表示要再看看。 首先,这两处宅子所在的环境都不是很好,这从她们一行人在牙人带领下去看房时周围人家都探头探脑的样子可以看出来,令季雨菲想起21世纪小区里那些好事的老头老太,觉得住在这些地方没什么**,对此,景姑姑表示回头跟她解释。 其次,两处宅子尤其是第二处的房子里面还挺不错,布局也好,摆设也好,都算清爽,但季雨菲觉得宅子里虽然有个小花园,可除了几盆不知是不是临时摆放的盆花,像样的大树一棵都没有,居住感受很一般,这一点,白流苏倒是替景姑姑悄悄跟她解释了,说不要那种有遮蔽物或者利于攀援的,这样的话,万一有人进来便能很快知晓。 行吧,这方面季雨菲自然知道自己没啥经验得听另外三人的,如今四人又是为了躲避宫里那变态之人的追捕,想来对住处也肯定有些特殊的要求,便默默地不再说什么了,之后景姑姑跟牙人说好了价钱,当场交了定金立了契租下了相看的第二间宅子。 那牙人显然是对没怎么还价的这一家人很是满意,眼见事情成了,还殷勤地给景姑姑出主意:“这宅子虽说挺宽敞,再多住几个人也没问题,不过反正都是一家人,到时您住正房,儿子媳妇住东厢房,姑娘住西厢房,这样前头这院子就能腾出来,您要堆个货啥的也方便,要是暂时没有这等需要,也可以先租出去,到时您问问,光这周围的人家,兴许就有需要,也方便他们取货!” 啥?季雨菲顿时给惊呆了,这是什么眼光?竟然觉得他们是做生意的一家四口?自己就不说了,好歹景姑姑是浸淫宫廷数十年的人,妥妥的宫廷贵妇气质,如何就沦落为了一个商贾妇人? 景姑姑却似乎欣然接受了,还微微一笑接了那牙人的话:“可不是,我们如今也只是先落个脚,店面都还没来得及看,回头用钱的地方有的是,能省一分是一分,前头院子挺宽敞的,不用起来可惜了!” 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算心中别扭,也是有点听明白了,看来景姑姑和白流苏她们是故意找这样的地方啊,行吧,那就借机表个态吧! 便借着遮挡身后白流苏和葛侍卫低头通红的脸,过去扶住景姑姑的胳膊,努力做出一副家中得宠老幺的娇蛮状:“哎呀娘,这西北风沙大,要是院子收了钱,你可得多给点买胭脂水粉的钱哦!” “哎呀你这孩子!”景姑姑一看这姑娘反应过来了,顿时也戏精上身,配合默契地拍拍季雨菲的手:“没听到娘刚才说的么?这生意还没做起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回头你爹知道了,一准得说你!” 娘儿俩一番做作的表演,外加牙人一番不走心的打圆场,之后交割了钥匙,那牙人就很是高兴地先走了。 于是这边厢的气氛就有点诡异了,季雨菲先是和景姑姑两人旁若无人般地抱着低声大笑了一番,只觉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难得的高兴,笑完了却发现,旁边的白流苏和葛侍卫笑得一脸尴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那牙人可是把他们看成了一对小夫妻,那会儿要不是自己帮着遮挡,这两人红透的脸搞不好都让那牙人看出不对了。 想到这儿,季雨菲脑子一抽,决定开诚布公地问下这两人的态度,便先朝白流苏眨眨眼,然后朝葛侍卫问了声:“哎,我说大哥,刚才那牙人都这么说了,他那眼光也不知道准不准,小妹我就在此再确认下,要是问错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要是问对了你就眨眨眼:那什么,我家流苏是不是个千里挑一的好姑娘?” 第七百三十八章 心动 季雨菲自认自己这话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听的人肯定明明白白,而且含蓄的问题也不至于让害羞的俩人下不来台。 当然,鉴于沿途自己和景姑姑的所见以及这几日的刻意培养,季雨菲觉得对这两人的感情还是很有把握的,要不然不至于连那刚见面的牙人也做如是想啊。 既然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干脆趁此机会给挑明了,要不然也委屈白流苏一个姑娘,整天要没名没分地跟着葛侍卫出任务,甚至还要假扮夫妻。 反正相比而言,古人不太注重谈恋爱时间的长短,更注重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确定性,所谓名正才能言顺,流苏跟着自己这么久,两人就跟姐妹一般,自己得替她出这个头。 景姑姑倒是没说话,但看样子也是想知道答案的,一脸期待地看着葛侍卫。 白流苏呢,刚听到季雨菲这话就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倒是没有跟别的姑娘一样直接躲开了,也算是间接地表达了自己也想要知道答案的小心思,看来自己这个问话是对的。 就是对葛侍卫,似乎有点逼问的感觉,希望不会造成反面效果。 好在对方也不负众望,听完了季雨菲的话,立马就拱手行礼利索地给出了一份标准答案: “流苏姑娘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不,在属下心里,她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这话一说,如愿的白流苏便再也站不住,羞得直接冲出了门,季雨菲觉着,她应该是躲出门去偷笑了,毕竟自己和景姑姑闻言也都笑出了声。 葛侍卫朝冲出门的那个身影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牙一咬,红着脸冲着季雨菲跪了下来:“属下厚颜,在此跟姑娘求娶白姑娘,还望姑娘允准!” 这还能不答应?不过姑娘家娇贵,该有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显得不那么草率,季雨菲便装模作样轻咳一声:“那你等一下,我先出去问问白流苏,这事得她同意才行!” 当然,意料之中的,白流苏也不是个扭捏的姑娘,虽然红着脸表示很不好意思,却依旧很是坚定地并且看着很是幸福地点了头。 那就行了,两人都这么痛快,季雨菲自然更痛快,当下就拉着低头的白流苏回了屋,并拉扯着把她的手放到了葛侍卫的手里。 葛侍卫呢,呵呵,看不出啊,其实也是个闷骚的人,季雨菲敢给,他就敢接受,竟然就拉着白流苏的手不放了! 行吧,白流苏自认已经被她家姑娘“荼毒”得也不太要脸了,甩了两下没甩开,那什么,那就随便吧,于是两人的手就这么一直拉着了。 事情顺利成了,那后面的话就好说了,这次轮到了景姑姑上阵,毕竟有些话还得长辈来说,便先朝季雨菲眨眨眼,然后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开始了语重心长的勉励: “刚才那牙人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实在是,往后咱们就要住在这儿了,进进出出的,确实也需要明确一下身份,反正之前你俩的情况我和婉清也多少看在眼里,如今见你俩相互倾慕,再高兴不过。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俩这也是难得的缘分,往后可得倍加珍惜。” 交代完了,便又开始商量如何办喜事:“还请你俩不要介怀,咱们如今情况特殊,有些礼节只能给俭省了,等他日见了两家父母,咱们再补办。” 听景姑姑说到这里,季雨菲倒是插了一句:“对了,葛侍卫,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你家情况,要么你就现在给我们说说?”作为女方娘家人,确实需要仔细了解下男方的家庭背景。 不过,自己好像也是男方家人诶,毕竟这葛侍卫是自家父王派来的,当然,这也起码说明,男方家庭已经过了康王那一关的审核。 行吧,那就更有必要了解清楚这葛侍卫的家庭情况了,比较好奇。 结果,呵呵,人生处处有惊喜啊,葛侍卫虽然抓耳挠腮、脸红过耳看着很是不好意思,却也真的开始介绍自己,而且一开始就说出了一番令大家都目瞪口呆的话,包括白流苏: “其实,其实王爷之所以派属下来,是因为,是因为属下早就倾慕流苏姑娘,而且之前已经跟王爷贸然求娶过两次了!” 啥?竟然还有这种事?而且还两次? 这话听得,连白流苏都顾不得矜持了,转头就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季雨菲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袒护自家父王,毕竟这事连自己都不知情,有隐瞒之嫌:“呃,那什么,父王应该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吧?”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结果葛侍卫竟然就接过了自己的话,点点头表示:“姑娘说的没错,当时王爷也是这么跟属下说的。” “毕竟,属下其实也就是王府里的一个普通侍卫,第一次跟王爷去说,王爷其实连属下名字都不知道,听了之后先问了下属下的情况,得知其实只是属下的一厢情愿,流苏姑娘毫不知情,便直接拒绝了属下。” “奇怪了,那会儿你是如何知道流苏的?”季雨菲觉得,这事有点玄乎,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而且看样子流苏也是一脸懵,那更得替她问个清楚。 葛侍卫看着也正有此意,想来他这些曲折经历在尘埃落定之后也是急于要跟对方诉说清楚,季雨菲问他这话刚好算是给了个让大家见证的机会,当下听了便很快地接了: “属下口拙,但拳脚功夫还过得去,所以有几次便是被王爷指派了跟姑娘的车,便…有幸见了流苏姑娘几次,也不知怎的,后来就…挺想见到她的,想得厉害。” “属下家中母亲早逝,只有一个老父亲,跟着哥哥嫂嫂一起过,父亲那阵子见属下情绪有点…不比往常,便问了缘由,知道后便交代属下,说姑娘家唐突不得,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定然是个极好的姑娘,多少人都想要娶进门做儿媳妇,叮嘱属下,一旦看准了,那可得早日跟王爷说,所以属下就贸然跟王爷提了第一次。” 行啊,这葛侍卫要搁21世纪,绝对是受女生欢迎的人,家教挺好,人自信,而且妥妥地把对姑娘家的尊重放在了第一位,没看站他旁边的流苏,这会儿也不低头装害羞了,仰头看着葛侍卫,眼睛里都温柔得快化出水来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不如行动 呵呵,这会儿流苏应该小心脏扑通扑通不停地往外冒粉红泡泡吧?虽然葛侍卫说的这些都不是情话,但杀伤力应该比绵绵情话胜过百倍吧? 季雨菲顿觉她家父王还挺慧眼看人的,便也更想知道后续的经过:“那,你被王爷都拒绝了一次,后来怎么又…?”再接再厉又来了第二次呢? 葛侍卫抬头很是感激地看了季雨菲一眼,自己看中的姑娘这么好,说起来,也是跟对了主子,郡主也是个很会替人着想、宽厚待人的好姑娘。 “是这样,王爷虽然当时直接给回绝了,但也没把话说死,还仔细地问了属下家里的情况,姑娘,姑姑,属下家住京城,父亲以前也是在王府里当差的,哥哥已经娶亲,哥嫂也都在王府里做事,嫂子是京畿道那边的,生了两个侄儿之后就辞了差事在家,本来都在京城,不过后来王爷给哥哥谋了个在京畿道那边的差事,就是在属下第二次跟王爷说明之后不久,为此嫂嫂还特别高兴,说以后可以多跟娘家走动了,父亲也跟着去了京畿道,帮着照看两个小侄儿,所以京城里现下就只有几个不常来往的亲戚。” 原来如此,看来康王也是早就开始替自己打算了,连带身边的丫鬟都有在考虑,季雨菲想到此,心里不禁一酸,想着哪天得鼓起勇气把那封信拿出来好好看了。 葛侍卫这话,其实信息量挺大,说了康王的安排,同时也顺带说明了自己的意愿,至于刚开始介绍家中情况时并没点流苏的名,呵呵,看来这方面已经早就跟她交代过了,不错,这是个靠谱的人,且听他说第二次去跟康王求娶时的情形。 “王爷虽然第一次时没有把话说绝,也勉励属下以后要用心做事,说他会看着办的,但属下那会儿有点沉不住气,眼看之后也依旧只是个普通的侍卫,生怕流苏…姑娘,那什么,就很想到王爷面前表现。”说到这里的时候,葛侍卫有点不太好意思。 但这几句话听在屋内其他三个女的耳朵里,却是很令人赞许的,以至于连景姑姑都不禁出声安慰了他一句:“所以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你又有这番诚心,是你的便终归是你的!” 这话极是,另外三人都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表示同意。 葛侍卫便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挠挠头,然后继续讲述他和白流苏之间的奇妙缘分: “说来也确实是,本来属下有段时间挺消沉的,觉得没戏了,毕竟王爷之前也跟属下说过,说流苏姑娘武艺高强,骑马射箭样样好,属下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内心戏还挺多啊,这算是土味情话吧?听得季雨菲一乐,不过眼角瞥见白流苏抓着葛侍卫的手轻轻一晃,心里又一阵无语:土味情话还挺管用,这姑娘看来已经投入进去了,不会是在暗自抠人家手心表示鼓励吧?当初斩钉截铁般说成亲没啥意思不想嫁人的是谁啊? 许是感受到白流苏的小动作,葛侍卫则微不可察地稍微侧头看了下白流苏,然后感觉咽了下口水,才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后来,先帝大行之后不久,有一天王爷忽然把属下找去,问是否有定亲,属下自然说没有,并且又鼓起勇气把想法给说了,王爷听了后一开始没吱声,后来便问属下,说男未婚女未嫁,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流苏姑娘确实很出色,要想配得上她,还是得多从提高自身情况入手,不过王爷愿意助属下一臂之力。” “属下一听当然喜不自胜,后来王爷便安排属下以及另外几个兄弟开始跟着护国公府的人进行了秘密集训,也跟着出了一些任务,完成得还可以,再到后来,有次王爷把属下找去,说皇上可能要对康王府下手,这样的话,别说流苏姑娘了,就是郡主,可能也会被连累,问属下要不要及时脱离王府,那他也能理解,毕竟属下家人都在京城。” “当时属下听了,老实说,确实也有点犹豫,毕竟家中还有老小,但又想,还请郡主恕罪,就算,就算康王府真的出了事,能保一个是一个,流苏只是伺候郡主的丫鬟,如果,如果能跟属下…不是也可以趁此及时脱离吗?” “而且,属下当时又想着,如果换一种情形,也许到时候别说流苏了,可能属下也没能脱离,不过那样的话倒也好,既然两个人都没能逃脱,那,那这样在一起也挺好的,属下想明白了,便跟王爷说,属下决心已定,还请王爷成全!” “再后来,便是几个月前,王爷忽然把属下找去,说原来郡主还活着,如今要秘密把她给送出京城去,当然,流苏也跟着一起,问属下愿不愿意冒此风险。” “属下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那会儿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郡主和流苏了嘛,本来还以为流苏已经离开王府了,所以当时极为高兴,连说愿意。” “当然,王爷也跟属下说了里头的风险,说这一走,先不说流苏能不能看上属下,往后能不能回京城都是个未知数,甚而至于,也有可能会连累家中亲人。” “属下也确实考虑了两天,想着当初王爷安顿属下哥嫂之事,就是寻常的下人流动,应该挺不打眼的,又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至于让人察觉跟郡主之事有关系,此外,明面上,属下也已经很久没在王府当差了,大家都不知道属下在哪里,去掉这一层,以后回不回京城其实没多大关系,至于流苏能不能看上属下,属下心里也掂量了下,觉得凡事总得一试。” 没想到这葛侍卫还真的挺重情的,而且也挺有脑子,勇于担当,善于分析,季雨菲觉得白流苏如今定然心花怒放,这夫婿挑得很不错啊! 如此,葛侍卫算是把来龙去脉都给交代清楚了,景姑姑在旁边也不禁拍了下手,然后看着在努力控制不咧嘴的白流苏揶揄了一句:“哎呀,这么个情深意长的故事,流苏啊,你喜欢听吗?” 听到这话,白流苏姑娘总算抬起了头,当然,那头是侧着在看葛侍卫的,一咧嘴,红着脸清清楚楚地说了声:“喜欢!” 第七百四十章 喜与悲 难得见到这稳重的姑娘如此展露性情,美得季雨菲都情不自禁地噼里啪啦鼓起了掌:“好!” 于是这一天可说是收获满满,先是租下了房、即将结束这两个多月漂泊一般的不安定生活,现在又促成了白流苏和葛侍卫的这桩好事,嗯,人生还是有希望的! 回客栈的路上,季雨菲情绪高亢,甚至比两个当事人还兴奋,一直在拉着景姑姑不停地说着如何办喜事,可惜被白流苏自己给主动泼了盆冷水:“姑娘,如今咱们可得低调点儿,办喜事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呃…兴奋的心情立马就委顿了下来,虽然还嘟哝着做最后的努力:“可是这终身大事,总不能…唉,流苏,对不起,委屈你了!”说到后来自己也没了底气,到时大家住在一个宅子里,花轿啥的都得省了,嫁妆啥的如今更是没有,无非也就是只能一起吃桌饭,那还不是跟平日里没啥两样? “这样吧,”不甘心的季雨菲回想了下自己参加过的婚礼,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这两天咱们先过去布置布置那宅子,好歹新房是要置一个的,然后呢,拜堂合卺酒也不能少,哦对了,花生呀、桂圆呀、莲子呀,也得去买些来,最最重要的,流苏—” “新人新衣服,红盖头、红衣裳,从头到脚一身红,这可绝对不能少!”再怎么简单,这些可不能省。 景姑姑没见过婚礼,一听季雨菲这么说顿时也很感兴趣:“不错,流苏,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下跟葛侍卫也说说,让他该准备的也准备起来!” 之后的几天,景姑姑和季雨菲带着白流苏先搬入了宅子,按季雨菲的说法,得给葛侍卫营造一种期待感和神秘感,于是葛侍卫便很不好意思地继续住他的客栈同时负责盯着将军府那边的动静,白流苏则被留在宅子里负责装饰新房,总不能让新娘子自己出来置办物品吧,于是另外两人,一个兴奋的季雨菲,加上另一个比她还兴奋的景姑姑,开始了见啥都想买、简直可说是废寝忘食一般的购物。 这会儿,季雨菲觉得这宅子位置挺不错的了,无它,周围都是商贾人家,出门走两步便是繁华的满是店铺的大街,要啥有啥,方便不说,也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穿过来后还未好好体会过的购物欲,以前都是丫鬟和嬷嬷们代劳,自己也不缺什么东西,也就跟着谢宜江去逛过一回首饰铺子,再还有就是跟着三公主逛过吃喝,但远不能跟如今这种怀着目的的购物相比。 就这么兴兴头头地准备了几天,诸事准备停当,葛侍卫便退了房过来准备拜堂成亲了。 按照习俗,葛侍卫也是在客栈沐浴更衣了之后才过来,过来的时辰自然是黄昏时分。 西北地区太阳落山晚,葛侍卫过来时,天边还有绯红的晚霞,进了内院,便看到喜气洋洋的六盏红灯笼高高挂在房檐下,东厢房还特意在门梁上挂了一条扎了朵红花的红绸子。 晚霞映照在这个看似简朴的小院子里,给它披上了一层温馨的外衣,也看得葛侍卫眼眶一热,赶紧用手抹了。 这边厢,季雨菲已经迎了出来,高兴地催他:“赶紧去西厢房换新衣!” 之后换了一身红衣的葛侍卫便进了东厢房,牵了已经盖着红盖头同样一身红衣的白流苏,进了正房,在季雨菲的唱喏下,对着天地,对着放置了白夫人和葛家老父名字的空椅子行了礼,之后又相互行了礼,便在景姑姑和季雨菲的鼓掌欢送下一起回了东厢房,算是送入洞房了。 东厢房两支红烛高烧,红帐子,红棉被,铺了红桌布的桌子上,放了两只用红色丝线连在一起的红色小酒杯,一切都是红艳艳的,满堂喜庆。 季雨菲觉得自己今儿真是身兼多职啊,这会儿又上前拿起了那早已斟满了酒的酒杯分别递给了两位新人,一边又学着自己以前观摩来的印象,嘴里不停说着祝福的话:“来,喝了这两杯合卺酒,夫妻恩爱、携手同心、相伴到老!” 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没来由的,季雨菲只觉心头一酸,喉咙口也一紧,最后一个字差点哑了,好在这会儿刚好白流苏喝了酒轻咳了一声,没被察觉。 之后葛侍卫掀了红盖头,对着低头娇羞的新娘子看傻了眼,季雨菲和景姑姑便说了祝福的话后退了出来,把新房留给了一对新人,没有滚床童子也无所谓,反正新床上该撒的那些干果已经都撒好了。 季雨菲自认装得还可以,但还是被景姑姑察觉到了异样,出来后便笑着挽了她的胳膊:“婉清,这会儿天色还早,先到姑姑房里坐坐。” 行吧,独自回房除了痛哭一场也没别的事可做,季雨菲便跟着景姑姑进了正房,可惜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触景生情了,进了屋,眼眶就不自禁地湿了,等到被景姑姑拉着坐下来,更是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眼泪。 景姑姑也看着屋檐下的两盏红灯笼叹息:“唉,想哭就哭吧,别说你了,就是姑姑我,刚才看着那两把空椅子,心里也直发酸,他们俩还算好,也只是如今见不着面,好歹一个有爹一个有娘,只是你,想到王爷,唉!” 这一说,季雨菲便再也忍不住,趴到景姑姑的膝盖上开始无声哭泣,“天作之合”、“佳儿佳妇”,可是他日哪怕跟谢宜江也这般欢欢喜喜地拜堂成亲,父王却已经不在了啊,到时可是真正的一把空椅子啊! “别哭啦,婉清,再哭明儿起来眼睛都该肿了!”景姑姑叹息着劝慰她:“没关系,你父王以后会在天上看着的!” 见她抽抽噎噎哭得差不多了,便一边拿帕子低头给她擦眼泪,一边又叹息着说道:“说起来,你父王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对自己又太过严苛,唉,真是像极了先帝!” 先帝?像那个逼得康王受尽委屈的不称职皇兄?季雨菲抽抽噎噎地表示不服:“皇伯父,皇伯父如何就重情重义了?” 景姑姑被她这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哪里是说你皇伯父,姑姑说的是你皇祖父!” 哟,怎的忽然说到了那位太宗皇帝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情深 眼看季雨菲在她膝头好奇地抬着头等回答,景姑姑摸了下她的头说道:“你皇伯父刚登基那会儿,大家都说他像先帝也就是你皇祖父,说他长相像,性格也像,那会儿你父王年纪还小,我跟他也不怎么熟悉。” “你皇伯父,毕竟也是先帝所出,总有相似的地方,但依姑姑看来,其实更像你皇祖母…罢了,终归,你皇伯父秉承了先帝的旨意,这些年一直善待于我,还把阿宁送到了我身边,就冲这一点,姑姑我,也会一辈子感激他!” 不对啊,貌似是阿宁那家伙自己误打误撞碰到了景姑姑吧?季雨菲觉得功劳不能这么算啊,不过…呃,阿宁当时拜师啥的,毕竟也得她家父皇首肯,而听景姑姑的意思,这件事搞不好也是皇帝有意牵线搭桥把三公主引到景姑姑宫里去的,那倒也算他有心了。 反正景姑姑作为一个无儿无女的女性,对后来已经稳坐皇位的自家那位皇伯父来说没啥威胁,既能遵循他已逝父皇的旨意,也能在当时情况下相对隐蔽地让她帮着扶植起三公主这个给力的工具人,何乐而不为。 当然,皇伯父也好,皇祖父也好,都已经入了皇陵,这会儿去跟景姑姑再较真这些没啥意思,季雨菲便依旧选择了默不作声地听着,不插话不捧哏,而景姑姑似乎也没期待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反馈,依旧自顾自往下说,这次倒是说到了所谓更像皇祖父的自家父王,虽然其中也夹杂着很多她自己的感慨,看来今晚因了白流苏的这场婚礼,这位姑姑真是触景生情了: “后来你父王开府,娶妻生子,自然更是没怎么见过他,说起来,那些年,倒不也不全是外在的环境,主要是姑姑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先帝,选择了缩在章台殿里不出来,这一缩,呵呵,真可说是不知春夏,无论寒冬,多少时光就这么白白流走了!” 哎呀,听到“太过思念先帝”这句话,季雨菲虽然依旧低头趴着,耳朵却立马竖起来了,难不成这才是此番话的重点?所以因为今儿触景生情,景姑姑要对自己吐露心扉了?赶紧继续保持沉默状态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别一个不小心把她的内心话给“吓”回去了。 但这会儿景姑姑其实并没有在留意季雨菲这个唯一的听众,她只是出神地看着外头房檐下挂着的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犹如自说自话一般地讲着自己当年的那些心事: “后来见到你父王,其实也是在做了阿宁的师父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爷,便觉得,王爷虽然没有先帝那般杀伐果断、沙场里锤炼出来的铁血气质,但却像极了先帝在朝堂之外的家常模样,就跟他的另一面似的。” “而这一点呢,主要是从你们父女俩相处的时候看出来的,你父王对你,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说什么,总是笑眯眯的,这一点,连阿宁都跟我说过好多次,还说你挽着你父王的胳膊撒娇,也不知她是觉得稀奇还是羡慕,可能多少都有点吧!” 那家伙羡慕自己有个父王可以撒娇?好吧,也许确实有,毕竟在末世里她也几乎没见过亲爹娘,不过可能更多还是觉得稀奇吧,连个笑脸表情都主动做不出来的末世人,哪里见过这等正常的家常生活,穿过来后又是在没啥亲情的皇室,说起来,就连阿桃小姑娘,也是被培养得跟个小淑女一般,哪里有跟自己这般拉着老父亲的胳膊腆着脸撒娇的。 想到这里,季雨菲心里一动:三公主如果觉得稀奇,那啥,宫里那个变态可能也觉得稀奇吧?所谓物以稀为贵,觉得自己不同于寻常贵女,所以…? 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肯定也是个变态的原因,根本不用去想,反正父王已死,此生不能说跟陈长安不共戴天,也算是势不两立了。 想到此,季雨菲暗自决定,等下确实要回去把康王给自己的那封信拿出来好好看了,也不知信里会说些什么。 季雨菲脑子里在这般想的时候,景姑姑则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 “再后来,许是出了宫,见的事情多了,姑姑便觉得,先帝对我,那些年,可能也是如你父王对你这般吧…” 听到这里,季雨菲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位景姑姑当年确实是对自己那位皇祖父情根深种,可惜听她话里的意思,对方只是拿她当女儿看待,而自己跟康王的父女互动,也许无形中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唉,这个话题虽然自己一直很期待听到,但真的听到了,似乎也有点尴尬呢,季雨菲只得更加保持沉默了,恨不得隐身。 而景姑姑似乎还在想着这件事,当然,这事对她来说确实影响深远: “婉清,你曾跟我提过,先帝当初有个幼妹,不幸死于前朝之手,这件事,其实我也曾有所耳闻,只是没去关注它,待到你后来提及,唉,也许是本来就有些想法,后来便自以为给想通了:当初我被先帝带入宫中的年纪,不正好就是跟那个小姑娘差不多么?” “而且我还记得,先帝也曾在我成年后跟我回忆,说当初他初见我时,我躲在桌子底下,本来一直在哭的,见了他,居然就自己从桌子底下走了出来伸着双手要他抱,还朝他喊着‘哥哥、哥哥’,所以后来想起此事,便觉得,兴许,先帝之所以把我带进宫,他是那般重情重义的人,就是把我当做了他那早夭的小妹妹吧!” 行吧,这种推测也是能成立的,所谓补偿心理嘛,那位先帝当年没法救回早夭的妹妹,一直引以为憾,结果突然碰到了这么个同样落难的小姑娘,还管自己叫“哥哥”,定然就没法不管不顾了,所以连带后来死了都要留下遗言要后继者继续帮他照顾好这位“小妹妹”。 季雨菲这么随着景姑姑的话想着的时候,对方却话锋一转,又说到了康王: “本来,我已心灰意冷,只觉这些年,乃至这辈子,其实都是白活了,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人生实在无趣,只是后来多了个阿宁,所以一开始会陪你出逃,后来也愿意跟你再尝试一次,其实也是想着要再见到阿宁,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王爷他,在最后见我的那一次,却跟我说…” “说什么?”季雨菲下意识地抬头问了一句。 第七百四十二章 意重 待到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口了,好在应该也不是很要紧,季雨菲赶紧屏气凝神打住,希望没有干扰到景姑姑。 好在今晚的景姑姑真心是打开了话匣子,季雨菲的话就像没听到一般,并没有丝毫影响到她: “你父王说,其实当初你皇祖父临终前,那会儿我自然是没有资格到他跟前的,而且可能你父王也跟你提过吧?那会儿,跟之前三皇子立储情形差不多,你皇伯父作为皇长子,几经折腾,虽然被立了太子,但当时情形也不算太稳定,所以那会儿整个宫里都是一副肃杀气氛,人人都绷紧了弦,我呢,倒没去管这些,反正只觉天已经塌了。” “所以后来没想着去问当时的情形,也没人来告诉我当时的情形,毕竟,我算什么呢?”说到这里,景姑姑有点自嘲地笑了下。 也是,一个来历不明不白的孤女,在皇位纷争的背景下,压根儿就不值一提。 “大相国寺那一次见面,你父王却跟我说,”说到这里,景姑姑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他后来仔细回想了下,他的父皇,在最后时刻,嘴里其实一直在喃喃自语般念叨着不知什么话,可惜那会儿一来床前哭声一片给掩盖了,二来,说实话,该颁的已经颁了,该交代的也都已经交代了,虽然还是皇帝,但对很多人来说,已经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在等他最终咽下那口气而已,所以基本没什么人在注意。” “你父王说,那会儿大家都忙着围在你皇伯父周围,他便一个人低头闭着眼睛伏在先帝床头,之前哭得太多,再之前更是一直在床前侍疾,人其实有点发蒙,恍恍惚惚中,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 “可惜你父王说,他当时年纪轻,只觉如山一般的父皇就这么倒下了,对未来便很是惶恐不安,人又累,一时间既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眼睛,便任由那只手在他脸上摸着。” “床边没有什么人,那手带着些凉意,当时是九月份,京城穿夹衣的人都不算多,你父王说,事后他想,只能是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先帝,别人不至于一直摸他的脸而不叫醒他。” “先帝在你父王脸上摸了会儿,见他没有动静,便努力开口唤了他一声,可惜你父王昏昏沉沉的,说那会儿也不知怎么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可能也是太累了,二来么,他后来也跟我坦白了,说当时对你皇祖父,其实心里稍微有点怨气。” “你父王虽是幼子,但也毕竟是皇子而非公主,而且又是皇后所出幼子,无形中,大家便都默认了,他跟皇位是无缘的,毕竟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轮不到他,所以对支持皇后所出这一派的人来说,拥戴的自然是你皇伯父。” “当然,也有人选择了拥戴其他几位皇子,那自然更是不太可能来跟他亲近了,所以到后来,明明是中宫所出嫡子,无形中,你父王却成了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那个,正因为如此,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世人皆知,康王康王,还真的应了他这名号,这辈子就图个康健到老了。” “这些事情,姑姑那会儿年纪也轻,又主动要避嫌,自然不清楚,都是后来你父王跟我说的。唉,说起来,本来应该是最受宠的幼子,可惜他的母后忙着帮皇兄争储,他的父皇也没怎么顾及他,想来,这也是后来你父王娶了你母妃后对她一心一意的很大一个原因吧,唉,之前他也是太孤单了!” “可惜,本来一对佳偶,却没能白头到老,终成憾事!” 这话说得季雨菲也很想叹气,她家父王真是可怜,也不知如今慈宁宫里那位太皇太后作如何想,回想起来,有没有觉得曾经亏欠这个小儿子。 景姑姑说到这里,摸了摸季雨菲伏在自己腿上的头,又说起了当日康王被他父皇摸脸的后续: “你父王当日为什么有怨气呢?唉,先帝是做大事的人,对有些细节难免没怎么顾及,何况,王爷是中宫嫡子,未来皇帝亲弟、太后幼子,兴许想着自会得到妥善照应,是以他当日对太子的交代也主要是要照顾其他娘娘们所出的皇弟们,你父王便觉得是被忽略了,年轻轻的,眼看父皇要驾崩,说又不敢说,心里却总归有些怨气。” “是以当时虽然觉得是先帝在摸他脸喊他,却赌气不睁眼不作回应,过了会儿,你父王说,他依稀听到一句含糊的话,唉!” “你也知道,你父王的名讳里有个‘晋’字,姑姑我呢,名字里有个‘景’字,两个字,本来是分得清的,但在嘈杂的环境下,加上说话如果含糊不清,其实是很容易混淆的。” “你父王说,当时他听着,先帝先前似在喊他‘阿晋’,以为他父皇是想要表达歉意,唉,先帝英雄一世,老实说,子女缘上却是浅薄的,早年他一直征战在外,后来又忙于国事,几个孩子跟他都不怎么亲,虽然后来他也有语笑晏晏的时候,可那会儿孩子们都懂事了,对父皇自是敬重多于亲近,又都是皇子,从小就被老师们教导要稳重,哪里会像你这般抱着你父王的胳膊撒娇。” 说到这里,一半似在安慰季雨菲,一半似在感叹自己,景姑姑叹了口气说了句:“说起来,婉清,姑姑知道你难过,不过最起码,你跟你父王,这些年,尤其是搬出慈宁宫后这几年,你们父慈女孝,你又一意能哄得你父王开心,你父王是极为满足的!” 这话说得季雨菲眼泪又泛了上来: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无非就是做个菜撒个娇聊个八卦,可是父王给予自己的却是他自己的生命啊! 似也意识到刚才话题的不妥,景姑姑赶紧又转回了刚才康王所说先帝临终之时: “你父王说,他当时先听到先帝喊了他一声‘阿晋’,之后隔了点时间,又说了句含糊的话,听着像是…” 说到这里,景姑姑似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是停顿了会儿,然后才重新说话,但哽咽的声音依旧透出了一股浓浓的悲伤: “‘阿景在哪里?’” 第七百四十三章 却原来 啊,如果是在宫斗剧里,这会儿应该是音乐猛的响起的**部分吧?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而现在竟然还出现在真实的人生里,季雨菲想想也挺让人叹息:曲终人散,就算是帝王,人生也终有力所不能及的遗憾啊! 而景姑姑呢,在说完这句话后,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弯下了腰,把上半身伏在了季雨菲身上。 并没有说话,但季雨菲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巨大悲伤。 这种悲伤,来自于很多年后对事情真相的知晓,但似乎又不仅仅是这些,毕竟,当年花样年华的景姑姑,本就一心爱慕着那位先帝,所以,季雨菲默默地想:也许景姑姑的悲伤,更多的是来自于爱而不得、来自于因为当年彼此错过而留下的那些满满的遗憾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21世纪来的姑娘,还是很“不合时宜”般地想到:且不说那位先帝和景姑姑两人年龄上十来岁的差距,那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单说身份上,景姑姑可是个身份不明的未嫁姑娘,这倒好说,关键对方可是皇帝诶,早就有着三宫六院的皇帝诶! 所以一个有着一堆老婆的人在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着要见心爱的姑娘?一个皇帝如此深情…呃,季雨菲觉得有点违和,毕竟以前宫斗剧看了很多。 深情的皇帝是有,但大多是因为所爱之人要么早逝、要么当年求而不得。皇帝嘛,所谓赢得了天下却没能得到她,那自然是不能释怀,便一直念念不忘了。 但放到景姑姑这个事情上,貌似,那两种状况应该也都不存在啊?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皇帝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所以,虽然景姑姑一心一意陷在自己的悲伤里,季雨菲却越想越觉得,她家父王这番话,其实有点“无可查证”的诡诈。 冷静下来想想,既然景姑姑说是“阿景”被康王误听成了“阿晋”,又焉知不是“阿晋”被康王故意说成了“阿景”? 而且认真想想,康王毕竟是那位先帝的亲儿子,临死之前,见幼子伏在床边低头伤心不语,做父母的心生怜惜,摸着他的脸唤他的名字,比莫名唤个当初被自己养大的姑娘的名字逻辑上更行得通吧?也更温馨感人吧? 当然,你要说他在回光返照之时想起了心中所爱,那也说得通,反正电视剧里肯定就更喜欢那么演。 只是,还是那句话,这事无可查证,多少年前的事了,且不说当时就康王一个人听见,随他怎么说,就算当时也有别人听见,反正那会儿都没人去叫景姑姑,哪怕现在去追查,也是追查不清楚的。 而作为跟康王相处亲近了这几年的人,季雨菲在心底还是隐隐觉得,康王这番话,明着是为了解开这位痴情姑姑的人生终极谜团,但实际用意,也许还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 为了让景姑姑能死心塌地护着自己安然离开京城。 毕竟,没了对死人的执念,才能对活着的人生重燃希望,本来景姑姑看似无欲无求,但如此一来,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在先帝的心中,虽然没能跟她的爱人在一起,但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而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当初没有追随皇帝而去,如今更不可能,那么接下来,便也就是走出心中阴霾,重新开始生活了! 一旦打开了心中枷锁,景姑姑定然会觉得人生豁然开朗,于是在外头闯荡的三公主便成了她最大的牵挂,这么一来,便是说啥也要带着自己奋勇逃出京城去找三公主了。 加上康王还投桃报李地让景姑姑知道还有亲人在世,这对她来说也是一大情感慰藉,偏偏那位亲侄子萧梦醒又是跟阿宁在一起的,阿宁又是跟谢宜江他们在一起的,自然就要努力护着自己安然抵达西北了。 唉,这么想想,康王真是为自己耗尽心思啊!季雨菲在心里默默地叫了声“父王!”一时百感交集。 姑侄俩就这么各想各的一上一下相拥了会儿,景姑姑终于缓过来了,一边自己直起身子,一边又想让季雨菲也起身:“起来坐吧,腿该酸了。这些时日,眼泪也流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流苏的好日子,等到过了今晚,咱们便都要高高兴兴的,莫再哭了!” 这话说得在理,这也是康王当初叮嘱自己的,季雨菲便勉强咧一下嘴表示同意。 景姑姑却似乎真的已经缓过来了,想来她这一路上也是一直在想跟先帝的事,如今自然是想清楚了,连带太原之事,按照她现在的话来看,也已经成了个插曲: “刚才姑姑说,你父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跟先帝很像,你看他们俩父子,一个是特意让袁鸣护着萧梦醒他们一家,一个是特意让我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家,说来说去,他们都是怕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太孤单了啊!” 呃,这话说的,季雨菲觉得,景姑姑好像被自己的爱给蒙蔽了,那位太宗皇帝既然英雄一世,应该不至于太过儿女情长,所以他要留着前朝太子后裔,总不会全是为了景姑姑的孤单,定有其他考量,只是斯人已逝,如今也问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了,不知他日见到袁伯和萧梦醒,能不能从中知晓一二。 不过景姑姑能这么想,客观来说,对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发现自己在这世上并不孤单,发现自己原来也被人深爱过,甚至对方在临终前还念着她的名字,这是多么大的精神慰藉,所以无论自家父王目的是什么,对景姑姑来说,总是有利而无害。 于是自认受了康王恩惠的景姑姑还反过来劝自己: “但是你父王毕竟是先帝之子,血脉相连,他们重情重义,却也能因此而下狠手,当然,那是对他们自己,你父王为了你,自然是不用说了,自你父王跟我告知了当日之事,我便在想,先帝也是,包括他为了我,竟然敢顶着重重压力留下了我那兄长的性命,那可是前朝后裔呵,一个不慎,但凡此事泄露,你说,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社稷…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话说的,那江山还曾是你们家的呢,季雨菲觉得,景姑姑有点美化那位先帝爷的所谓深情了,要知道,当初她自己还曾被放到那座宅子里当过诱饵呢,而且从后来那十五人团的怂样也可以看出,前朝那帮余孽早就不成气候了,没看萧梦醒都不随他爹的姓了。 对了,关于这一点,季雨菲倒是有点好奇:“姑姑,那…萧梦醒其实应该姓啥?” 第七百四十四章 良辰美景 景姑姑今晚可说是触景生情、心潮澎湃,却没想到自己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眼前这小姑娘竟然只问了最无关紧要的一点,姓啥?姓啥跟自己多年的感情、跟先帝的隐忍克制有啥关系么? 不过也不对,细想来,造成所有这一切现状的原因,不都是因为自己的姓氏么? 当然,要不是自己是前朝太子后裔,也就不会被先帝带进宫,更不会深宫一住几十年孤身一人,可正因为自己是那样的身份,才能有幸遇见先帝这样顶天立地的人啊… 一时间,景姑姑脑海里思绪纷乱,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自己有那样一个姓氏,嘴里则机械地答了句:“姓冯。” “冯?冯梦醒?”季雨菲自然不知景姑姑在想什么,只是咀嚼了下这三个名字,还行,“冯”也好,“萧”也好,这两姓氏都不错,但凡后面搭上“梦醒”两字,都有点意思,挺契合前朝人的命运结局。 不过,“姑姑,那你的名字是冯美景?”这个听着有点俗啊,冯良辰、冯美景?还恰逢良辰美景呢?国都亡了! 景姑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补充了句:“我跟兄长是龙凤双胎,取义‘良辰美景’,想来当日出生时,大家都是极为欢喜的。” 那倒也是,毕竟那会儿前朝太子还在,还是有一定号召力乃至实力的,而一对龙凤胎的出生,在古人眼里也是挺吉祥的事情,取这个名字,寓意还是美好的。 只不过么,季雨菲想起了以前某位著名歌手唱的歌里有那么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好像不是很好的意思,而这对双胞胎没长几岁,前朝势力就被本朝这位先帝灭得差不多了不说,连带小小年纪的冯美景也被带进了宫,那会儿其实基本就气数已尽了。 所以也许那会儿先帝还想着要把残余势力一网打尽,但等到景姑姑长大成人放进太子旧邸当诱饵,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收获,反正从那之后不久,旧邸被一分为二赐给宗室不说,前朝的势力应该也就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所以后来隔了几年出生的萧梦醒,才会被因此而取名为“梦醒”吧?这场妄图复国的美梦,是该彻底醒了,没看连个正儿八经的父姓都不敢冠上了么? 想到这里,季雨菲便不想再在此事上深入下去,说到底,景姑姑还是拜那位先帝所赐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可是她却又心心念念着他,如今斯人已逝,还是不要活着的人再多烦恼,能放下的就放下、能忘掉的也忘掉吧! 季雨菲便打了个哈欠,说了声:“姑姑,要么咱们先歇了吧,今儿也是忙了一天了!” 流苏洞房花烛夜,自己和景姑姑却相拥而哭,哼,还是睡觉来得实在。 景姑姑便也点点头回了句:“也是,咱俩这会儿身累心也累,天色也不早了,是该歇了。” 于是之后打着哈欠回到西厢房一头倒在床上的季雨菲,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件什么事没有做,但却因为太困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便决定先睡觉、明早再想… 这一睡,可能确实累,便一直睡到了太阳照到了窗棂上,景姑姑在外头压着嗓子叫她,说等会儿流苏和葛侍卫要来敬茶,让她赶紧起来。 西北早晚的天气挺舒服,季雨菲本来睡得正香,听了景姑姑这话,只得赶紧起来,还这么几年来第一次靠自己打了水洗脸又在景姑姑的帮助下梳了头,两人都有点不太适应,唉,由奢入俭难啊,要不是怕暴露身份,季雨菲都想跟景姑姑提议雇个丫鬟婆子啥的了。 两人刚收拾停当,院门外进来了葛侍卫,原来他去买早点去了,一听葛侍卫回来了,那边的东厢房里便也有了动静,流苏姑娘,哦不,葛夫人,羞羞答答地出来了。 先是给景姑姑和季雨菲敬了茶,两人也赶紧拿出了昨儿就备好的大红封,并且都说了吉利的话,“相敬如宾”、“早生贵子”啥的,新婚夫妇红着脸应了,之后白流苏还拿出了给景姑姑和季雨菲准备的礼物—一人一双看着应该是葛侍卫帮她悄悄买来的小羊皮靴,颜色款式看着都中规中矩,但想必之后天气变冷就很快用得着了,还挺实用。 白流苏红着脸说没什么像样的礼物,景姑姑和季雨菲却看着都挺喜欢,季雨菲甚至当场试穿了下,还别说,挺合脚,这也让有点忐忑的新婚夫妇松了一口气。 至此,虽然简陋了些,但婚礼的大致流程也是走了的,季雨菲为此还跟两人表示了歉意。 葛侍卫看着确实不太会说话,听了季雨菲的话只是连连摆手说没什么,说自己能如愿娶到白流苏,已是心满意足,一边说还一边磕头感谢景姑姑和季雨菲的成全。 白流苏一听,自然也是跟着磕了头表示感谢,两人一道磕完了头起来,葛侍卫便低头看旁边的白流苏,刚好白流苏也抬头看他,哎哟喂,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把个季雨菲给看得直呼牙疼,太甜腻了,以至于等一起落座吃饭,季雨菲干脆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这样,流苏,葛大哥,我有个想法,你们先听听看哈。” 季雨菲的意思,两人毕竟是新婚,流苏之前还表示了对自己今早不能伺候姑娘梳洗的歉意,其实这是完全没必要的。 “且不说咱们如今早就跟一家人一般无二,也没有你这新娘子再来伺候人的道理,我是觉得,要么这样:从今天起,你俩搬到外院去住怎么样?” 这话说得其余三人都一愣,景姑姑脸上更是显出了略带不赞同的神情,还发出了一声对自己嗔怪的声音,但季雨菲看着,葛侍卫的脸上其实是有点意外的欢喜,这就对了! 新婚夫妇,将心比心,肯定是想整天黏糊在一起的,那就得给人家留一点私人空间,当然,话不能这么直白,季雨菲便给三人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是觉得,如今你俩既然成了亲,以后很多事情,少不得还得你们俩出面,尤其是葛大哥,那住在外院,进出就方便了,不是说要做生意么,回头咱们再收拾收拾,搞不好还得招待客户呢,这样就内外有别了,于己于人都方便,你们说是不是?” 第七百四十五章 过日子 眼看流苏和葛侍卫眼里都露出了感动的神色,景姑姑听了也开始点头,季雨菲知道自己想对了,便再接再厉地给三人说明: “再者,主要我是觉得,咱们得做点长远打算,万一,我是说万一哈,将军府那边要是一直不顺利、没法联系上呢?咱们总不能这么没着没落地干等着啊,那就干脆先关门过自己的日子算了!”反正有手有脚还有钱,也不是只能靠谢家。 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陈长安虽然不能做到只手遮天,但派人长期在此蹲伏防守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那样的话,一开始也许景姑姑也好,这对新婚小夫妻也好,肯定都是诚心诚意帮着自己想办法的,但时间久了之后呢? 而且既然都成亲了,搞不好流苏很快就怀上了孩子,那后面葛侍卫肯定是把老婆孩子放在第一位了,流苏也要顾着孩子,这无可厚非,人性使然,如果那时候再要求两夫妻一心一意地替自己做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所以与其后面弄得别别扭扭乃至不情不愿,人心可都是肉长的,还不如现在就替对方也着想一二,让人在帮助自己的同时,也能保有夫妻俩的一小方天地,这也是自己应该做的。 而在现今状况下,自己能做到的,便是让两人搬到外院,也算是让小两口能相对自由地过上新婚生活,古代没有蜜月啥的,不用伺候自己和景姑姑,没事时能相互厮守在一起,也算是过得去了,为此,季雨菲也说得很明白,反正诚意已经给了,那就干脆给足一些: “这样的话,外院你们俩住着,我之前留意了,这巷子里也有这样布置的,甚至咱们还可以考虑雇两个长工啥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可以。里外都住着人,万一有个什么动静,彼此也都照应得到。”如今可是什么看家护院的人都没了,只能靠自己,这一点,三人都是习武的,自然都明白,听了便都不自禁地点头。 季雨菲只觉自己思路越说越顺畅,最后一丝“由奢入俭”的顾虑也没了: “流苏你也不要怕我不习惯什么的,我早就跟你说了,我父王已经没了,我也不再是什么郡主,不就是洗脸梳头啥的么,这个我会,没什么的,不会也可以学,你不用觉得怎么样。” 21世纪本就是个什么都会的姑娘,也就这几年给养得娇了,如今逃亡在外,别说洗脸梳头了,就是让季雨菲自己烧菜做饭,那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其他的人同意。 这一点,季雨菲觉得自己态度得摆端正,现在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什么昭慧郡主了,凭什么还要求别人一味付出,那自己可就成了累赘、成了寄生虫了。 虽然其余三人都是土著,骨子里有着阶级思想,但自己毕竟不是原装的,不能挟此要求一味做个不出力的人。 “真要有难度,”见流苏急得要说话,打定主意的季雨菲还赶紧阻止了她:“这样好了,就取个折中的意见,咱们先试验几天,我要实在撑不下去,我会跟你们坦白说的,到时要么你俩搬回内院,要么咱们就雇人,你们说怎么样?” 见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季雨菲觉得很是满意,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嘛,这几个人可都是为了自己才漂泊在异乡的,自己有手也有脚,做人不能太自私啊,便手一拍干脆地定了调: “那就这么决定了!当然,虽然你俩搬到外院了,但吃饭咱们还是要在内院一起吃的。” 不过说到吃饭,问题倒是来了: 之前一路上都是住客栈,所以都是有现成吃食的,如今安顿下来了,对外又都说是一家人,那无论如何,还是得自己开伙了。 想了想,季雨菲便下定了决心、宣布了自己的打算: “你们也知道,别的我不会,做饭我还是挺不错的,要么从今儿起,我来给大家做饭?” 这话唬得葛侍卫和白流苏立马站了起来,一脸惶恐齐摆手连说不可,好在刚才没怎么说话的景姑姑,可能是听进去了,倒是帮着季雨菲说了句: “没事,既然是过日子,是得有过日子的样儿,婉清既然说可以,那咱们就让她试试,你俩别觉得不好意思,姑姑我也想跟着学一学呢。” 行吧,既然景姑姑作为长辈都发话了,那也就先恭敬不如从命吧,反正自己也是主要在家里,白流苏自我安慰般地想着。 想到“在家里”两个字,心里不禁一荡,又控制不住地看向了葛大哥,哦不,如今该喊“阿俊”了,这是他昨晚…跟自己说好的。 想着想着,白流苏的思路便跑偏了,眼神歪了,脸也红了,当然,也从大名葛俊杰的自家相公那里得到了回应。 季雨菲便跟景姑姑对看一眼,再朝那两人使个眼色,然后身子一抖,意思很明白:看吧,就这副腻歪状,你受得了一起住,我可受不了! 景姑姑便轻咳了声说了句:“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这宅子里反正厨房炊具都是现成的,再出去买一点,中午咱们就可以试一下。” 又跟其余三人商量了些其余的事,比如说,以防万一,既然当初被那隔壁邻居认作是一家四口,那么以后对外就这么称呼,景姑姑是“母亲”,葛侍卫也就是“大哥”,白流苏便是“大嫂”,季雨菲自然就成了“小妹”,当初葛侍卫签的租房契约,以后大家便是葛氏一家人了。 如此说定,季雨菲便赶紧带头称呼:“要么这样,大哥大嫂,等下就辛苦你们俩出去转转,找下菜市场在哪里,买什么你们自己做决定,米面油,酱醋辣椒,蔬菜肉类,都买一点回来,我觉得我还是挺有信心的,等下咱们一起做饭!” 看两人还是非常的不好意思,季雨菲觉得也急不得,本想说她来做给大家吃,话到嘴边改成了说是一起做饭。 之后经过了一番短时间的劝说,小两口也算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状,一起出门买菜去了,葛侍卫和白流苏都是理性的人,又习惯了听从主子的话,感情上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此安排其实挺合适的,毕竟未来事情会如何走向并不明朗,照目前情形看,姑娘说的有道理,搞不好一段时间内都得靠自己过日子了。 反正彼此也已经相处了这几个月,姑娘是什么性情,他们现在也都知道,只能说,以后他们夫妻俩尽力护着她就是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新生活 之后两夫妻大包小包地买了季雨菲交代的各样东西回来,不得不说,如今他们对这个内外院分开居住的建议已经越来越期待了,毕竟,在两人一起买菜的过程中,别说白流苏这个姑娘家了,连带葛俊杰作为一个男的,也是初次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生**验,路上两人都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 成家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的踏实,这般的…美好啊! 鉴于此,虽然两人早在昨晚拜堂成亲后就互诉衷肠,说要一辈子护着姑娘,但今儿感受到了他们家姑娘的贴心安排,对季雨菲,并没有一开始景姑姑所担心的那般,反倒是更加敬重了。此是后话。 当时回来后,三人便在季雨菲的安排下开始分工干活,说起来,要不是季雨菲有前世的生活经验,四个人其实都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景姑姑自不用说,白流苏以前也是大丫鬟,别说做饭了,连带去厨房端饭之类的活儿都不用做,要么是厨娘送来,要么是小丫鬟去领,她又不是个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连带以前看自家姑娘做饭,也多半是看过就算,不像她那妹妹白丁香,不喜欢舞刀弄枪,就知道跟在府里那些嬷嬷后面讨教女红之类。 葛俊杰是男的,家中以前父兄都在康王府里,所以一门三光棍,一日三餐都是要么在府里、要么在外头解决,自家几乎没开过伙,后来大哥成了亲,他一个做小叔的,也不好意思老去蹭饭,再到后来被王爷送去谢家受训,更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不用操心吃住。 所以这会儿,要不是有个季雨菲,其余三人肯定是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干嘛,饶是如此,季雨菲忍了又忍,后来还是对那对新婚夫妻买来的食材指点了一番,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呢: “流苏,这韭菜谁挑的?大哥挑的?哦,下次不要这么一把抓,你看里头还有一大块泥巴呢。这猪肉是谁买的?流苏?那下次看着点儿,别去这家了,骨头太多了,不过也没关系,虽然不能炒肉,炖汤还是可以的,就当是排骨汤了,还有这土豆,有一颗发芽了,不能吃,不过可以种起来当颗观赏植物…” 这番话说得景姑姑啧啧称奇:“婉清,你怎么会懂这么多?这都谁教你的?”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学可呢,想都没想过,就跟听天书似的。 唉,说起来,景姑姑才是如假包换的金枝玉叶啊,御膳房养大的人呢,想必等下看见自己切菜更是要惊奇万分了,季雨菲微微一笑应付了句:“也没啥,都是平常跟府里厨娘们请教的。” 这话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毕竟王府里仆从如云,分工鲜明,别说厨娘们只管洗菜切菜之类,负责采买另有其人,单说厨房里的人,哪怕是负责掌管厨房的婆子,其实也轻易接触不到金贵的郡主,也就是那几位大厨,之前因为季雨菲要做甜点,才有幸合作过几次罢了。 好在唯一知道这个细节的白流苏,这会儿正在用心记着她家姑娘说的这些经验呢,季雨菲这话便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老实说,这二十年的光阴里,白流苏的生活其实是很简单的,小时候跟着白夫人和外祖学功夫,之后便早早地被送来了京城,虽然不是小姐,但作为郡主的大丫鬟,待遇堪比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除了在王府便是在皇宫,吃饭这类事情,基本可说是无可挑剔。 虽然后来到西北的一路上也有吃得不太好的时候,但毕竟身上带的银子多,吃住都还可以,就算偶有几次饭菜不合口味,也想当然地以为是厨师手艺不佳,对食材方面的欠缺可说是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这两天的经历,可说是给白流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先是跟她家阿俊成了亲,洞房花烛夜…咳咳,阿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人惊觉,原来男的也可以这么…温柔小意。 感受到了新婚幸福的白流苏,自然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可惜这方面她也没啥榜样可借鉴,毕竟以前她家父亲是不太合格的,甚至一度让自己息了嫁人的念头,跟着她家姑娘去见识的,又都是内外命妇们,离自己的生活有点遥远,所以如今成了亲,白流苏虽然内心里很想,但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做。 季雨菲说让他们俩到外院去住这一点,白流苏从一开始便是心动的,她也确信阿俊跟她一样想法,毕竟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对姑娘这个未婚姑娘也不方便,如今又见她家姑娘展示了这等非一般的才艺,更是一脸严肃地认真听着,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就这么着,在季雨菲的指挥下,葛俊杰负责洗菜和烧火的粗活,景姑姑负责择菜的轻巧活儿,白流苏么,季雨菲也算是对了她的心思,让她给自己打下手,从切菜开始,一路到火候再到油盐的放量,一边烧一边讲解,中间还让她拿起锅铲试着炒了几下,把个白流苏给紧张得不行,连带的,把个正烧火的葛俊杰也给看得很是紧张。 季雨菲则看得很欢乐,一边看还一边笑着调侃她:“流苏啊流苏,这会儿要是被你家丁香看到,定是要狠狠取笑你一番,想当初,你整天在她耳边教训她不肯练武,人家做饭做女红可都挺在行的呢!” 白流苏一声不吭地继续炒着,这炒菜可比用刀艰难,取笑就取笑吧,谁能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不过,这一天还是挺让人感觉到幸福的,可惜自家那位妹子不在此处,要不然,其实也可以豁出脸皮去跟她讨教一二呢,被取笑也没什么,姑娘是自己人。 “不错不错,挺像模像样的!”调侃完了,自然还是得有鼓励,没看流苏额头上都紧张得冒汗了:“回头咱们再练习切菜哈!”那才是个技术活儿。 之后饭菜端上桌,大家都很期待,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当然,季雨菲的手艺确实挺不错,四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受到肯定得季雨菲信心膨胀,便放下筷子隆重宣布: “明儿再去买点肉,我给你们做我的拿手菜—红烧肉!” 第七百四十七章 新想法 这么一说,季雨菲自己还没想到,景姑姑便想到了远在东北的三公主,连带又感叹了一番东北道的战事,说如今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情况如何了,是胜是负。 葛俊杰一听,便放下筷子说了个自己的想法,说他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这个可题,毕竟四个人如今虽然是安顿下来了,眼前看似也没什么危险,但从长远来看,对西北这边乃至整个朝中局势的了解还是很有必要的,甚至可说是迫切,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话一说,另外三人俱是神色一凛,是啊,短时间内的安顿只是苟安,长此以往实非良策,如果宫里那位派出的是龙膘卫这等精锐,迟早危险会来到眼前。 关键是他们如今两眼一抹黑,哪怕危险来临,兴许也未察觉,那可就糟糕了。 想到此,景姑姑先点头称是:“不错,如今先别说东北道了,咱们这边,最起码,也得稍微知道一些事情,转眼这都三个月过去了!” 葛俊杰便说了自己的打算,说之前她们在宅子这边准备婚礼的时候,自己也在城里稍微转悠了下,发现这西北边境是在常年招人入伍的,鉴于应该只有他是京城那边的人不太可能会知道具体身份的,所以,刚成了亲的葛俊杰表示,他打算去参军。 这事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西北这边没什么战事,参军不太会有大的风险,但要借此去打听朝廷私密动向或者跟谢远将军能接触上,季雨菲觉得,机会还是非常渺茫的,甚至可说是微乎其微,毕竟刚入伍的人都在底层,哪里能那么容易接触到最上层的人和最上层的机密,这个时代可是阶级分明,没看同在一个王府,厨娘别说跟郡主说上话了,连见面都不太可能。 但除了这个法子,似乎也只有等皇帝那边的人不知何时撤走、或者自己这边的人哪天找机会冒险去见谢家人这两个选择了…咬着嘴唇的白流苏,受到她家相公的启发,说要么她去谢大小姐府里当个丫鬟好了。 但这个想法连季雨菲都觉得更不现实:“好歹是将军家的大小姐,哪里会要个来路不明的丫鬟?难不成你要先把自己卖给牙婆子?再说了,就跟葛大哥这边情况一样,刚进府的丫鬟,这一点你也知道,如何就让你轻易近了当家主母的身?”哪怕是资讯发达的21世纪,还得有个试用期呢。 白流苏只好也不说话了,这两个想法确实都不太现实,一时间,饭桌上便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了,景姑姑见状,努力笑着想缓和下有点沉闷的气氛:“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说起来,咱们可是生意人,难得一家人大白天地凑在家里吃饭呢。” 行吧,季雨菲便也强打起精神招呼那看着很是泄气的小两口:“对,先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想事情!” 葛俊杰倒是听话地拿起了筷子,不过白流苏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依旧迟迟没动筷,好在就在季雨菲快忍不住打算要再出声催她一下的时候,白流苏抬头主动跟大家说了: “姑姑说得对,咱们现在是生意人家,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把生意做起来吧!” 那不是之前为了掩人耳目临时编出的借口嘛,谁还会真的去做生意啊,季雨菲表示这事可比做饭难度大多了:“咱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谁会做生意啊?” 白流苏却看似想清楚了,朝她抿嘴一笑:“姑娘忘啦,刚才您还一直在说丁香那丫头呢!” 对啊,可丁香跟做生意有什么关系啊?哦等一下,丁香确实不会,但人家不是嫁了个做生意世家的夫婿么? 季雨菲直觉白流苏应该是想到这方面去了,这可是条新奇的思路,便故意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做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夫人有话请说!” “夫人”这个称呼说得白流苏脸一红,为了掩饰,赶紧放下筷子开始说她刚想到的主意。 果然,虽然白流苏也是刚想到的,但她所提供的这个借用西门家生意的想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可具操作性的法子:“参军也好,入府当丫鬟也好,大家都会要仔细盘可下来历,但如果只是做生意,就好比说,卖衣料首饰之类的给谢大小姐,只要咱们有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情,总不会太过盘查吧?” 这倒是,只要有人引荐,手里又确实有货,货品也没可题,谁还管你这个人的来历,当下季雨菲和景姑姑都点头表示认可。 只有葛俊杰,微红着脸可新婚妻子:“那…妹夫家,如今又如何联系呢?” 妹夫家?这话听得季雨菲心中一乐,嘿,欢脱的西门北竟然跟葛俊杰成了连襟,就跟丁香和流苏姐妹俩一样,这两人风格好像很不同诶,也不知他日两人见面是否能找到共同话题。 不过稳重的葛大哥考虑可题确实到位,如何联系的可题其实是这个想法要付诸实现的最大阻力,白流苏仔细想了想,觉得可以努力破除下: “姑娘,之前我不是给您拿过从我母亲那儿收到的信吗?三公主当时曾经跟着丁香他们一起待过一段时间,还给您写信说如果有什么想要联络的事情,可以把信件交给天香楼的掌柜,他们知道如何把信送过去—” “对啊!”这话虽然听得其余两人云里雾里,季雨菲却听得眼睛一亮,没错,天香楼的掌柜既然干过一回,那,是不是如今也可以试着往他那边写一封信? 眼看自家姑娘已经听进去了,白流苏便跟葛俊杰和景姑姑先交代了一番当时的具体操作,又有点兴奋地解释道:“到时如能联系上丁香她们,反正联系上再说,咱们就可以可可他们,那边能不能派几个人送一批货过来,不拘是什么,衣料首饰都可以,这样就有名目进谢家大小姐的府上,当然,咱们也不懂,然后西门家也不一定有,这个到时再说,先试着跟丁香她们联系一下。” “不错,”季雨菲也在旁边高兴地补充了一句:“反正到时该多少钱,流苏,你也事先可清楚,可不能亏了丁香。” 景姑姑考虑的则不是这些,只一脸慎重地可了句:“但是,天香楼的掌柜靠得住么?” 第七百四十八章 新尝试 这话一问,白流苏顿时就蔫了,一脸沮丧地表示:“那掌柜人品按说应该是靠得住的,只是以前还好说,如今这般情形…不太能确定。”倒不是质疑那掌柜的人品经不住考验,只是万一皇帝那边如果注意到了跟自己有关系的西门家,派人监视了相关人,那就不好说了。 想了想,终是不甘心,白流苏便又补充了句:“宫里那位,总不会连我妹子夫家产业都派人一一监视了吧?”之前三公主不是总喜欢去天香楼吃烤全羊么,等她走了,也没见皇帝派人去查探啊。 葛俊杰不了解未曾谋过面的妹夫家情况,对此自然不好多做评论。 季雨菲想了想,虽说如今情形跟当初三公主那会儿不太一样,但陈长安是个变态,变态的思路不能按常人来论,何况他现在是皇帝,皇帝有的是人手,虽然派到西北来的人不多,但京城就在他脚下,有的是人,搞不好真的派人在监视,而且连天香楼这样的地方都不放过。 所以还是不要坑别人了,别一个不慎,本来陈长安还愁没有证据,自己这么一封信过去,西门家只是做生意的,无权无势,立马就能被陈长安给收拾了,别说那天香楼的掌柜了,就连西门丁香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到时都会被自己连累。 已经连累很多人了,虽然不是自己的问题,但还是要慎重行事啊! 想了想,季雨菲觉得,既然都是做生意,也不要太过折腾了,就算京城那边接应没问题,等货物发到西北,搞不好也都快过年了,还是就在西北学着做点事情好了,譬如说,当初自己不是还曾经跟西门家一起合伙开过间点心铺子么,那些点心方子起码还记得,铺子的准备工作也还有点印象,如今反正没别的事可干,还不如就试着从这方面入手,花钱去盘个点心铺子下来,然后再伺机接近谢府和谢家人。 点心铺子这事,景姑姑觉得可行,毕竟,这是她们四个人当中,唯一能有点把握的生意,婉清不是会做菜嘛,之前挑选食材还说得头头是道的,而且照她的理解,点心铺子不像别的生意,需要进货什么的,那可是门大学问,大家都不懂,但开点心铺子,也许只需要找到个还不错的铺子买下来,再招到几个会做点心的师傅就行了,至于会不会赚钱,这个她没想过,反正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的图它能赚钱。 四个人讨论了一番,都觉得这事可行,季雨菲更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如此决定了,那咱们就从今天开始找铺子,回头挂在葛大哥名下,就当是送给流苏的新婚礼物了!” 这话说得,虽然知道如今自家姑娘出不了面,是得挂在葛俊杰名下,但毕竟是份大礼,两夫妻顿时要下跪道谢,被季雨菲给拦了:“都是一家人,别这么生分,再说了,我可不会做生意,回头你们盈亏自负哈!” 说到这里,干脆把原由也给说了,笑着跟葛俊杰和景姑姑回忆起了当初丁香出嫁时的情形: “当初流苏她家妹子丁香出嫁的时候,我也是送了一间铺子的,当然,其实也就是打了我的名义,那铺子之前是我和西门家合作的,不过我只是出了点心方子,西门家负责经营,所以葛大哥也别不好意思,如今这家,以后也还是得你们自己出力。” 饶是如此,小两口也还是红着脸道了谢,景姑姑便一拍手笑着说道:“既如此,你俩得了这份大礼,那什么,这饭后的碗筷,就归你们收拾了!” 这是自然,收拾停当,葛俊杰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出门去看看情形,景姑姑便嘱咐他把媳妇也带上:“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商量,回来跟我们说起,男人女人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大家可以多讨论讨论。” 这话在理,两夫妻这会儿本就恨不得一直在一起,听了景姑姑的话,也就不再谦让了,收拾了一番就相携出了门。 这边厢,眼看小两口出了门,回到内院后,景姑姑便夸季雨菲:“想法可行,行事也不错!”毕竟是慈宁宫里教养大的姑娘,又有康王的言传身教,到了这般境地,驭下的手段还是有的,也舍得放下身段,今儿这么一来,又是亲自做饭又是送铺子的,那对小夫妻自然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家姑娘了。 季雨菲不知道景姑姑心里活动如何,只当是夸她,嘻嘻一笑应了,还跟她解释:“也不知可不可行,反正总要先试试看的。” … 之后过了半个月左右,做生意毕竟是一大笔钱,虽则经过小夫妻俩的反复查探及四个人的多次讨论,却依旧迟迟没能定下来,好在就在大家都觉得有点挫败的关头,无意中季雨菲和景姑姑经过上次给白流苏准备婚礼时置办桂圆红枣花生之类干果的铺子,想起来这铺子卖的干果味道不错,便又进去打算再买一点,言谈中得知,这家干货铺租约快到期而且老板不打算续约了。 回家后四人一商量,觉得这干果铺子地段还挺不错,旁边有酒楼有客栈,隔壁还是美食一条街,反正也找了这么久了,要么索性就决定是这一家了。 一旦决定了,做起来就比较快,那家铺主也挺有诚意,而且西北地偏,租金其实也不算贵,于是在经过足足一个月的盘整装修准备和招兵买马后,“葛记点心铺”带着一家人的疲惫和期望顺利开张了。 既然最终目的是要跟谢府的人接触,那就要走高端路线,所以铺子里的装修是参考当初西门家的,卖的点心则是季雨菲绞尽脑汁从当初的方子里回想起来、再结合当地食材改良的,为了省钱做不必要的浪费,也参考了21世纪很盛行的所谓饥饿营销,同时也为了保证点心的新鲜度,特别是那款被季雨菲费劲心力做出来、寄予厚望、连店里伙计都被要求签了保密协议保证做法不外传的21世纪网红甜品蛋黄酥,点心铺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到午后,巳时开门,未时关门。 这个时间得到了其余三人的高度赞同,毕竟都不是全心全意要做生意赚钱的,饶是如此,开业没多久,看到第一个月营业额的四人,还是都大吃了一惊… 第七百四十九章 新问题 怎么说呢,虽然一开始几天没什么生意,进来看的人也对这些数量不多的甜品价格之高咂舌不已,但季雨菲不怕砸钱,为了打开知名度,很是慷慨地提供了试吃,包装也着力讲究,一对蛋黄酥还奉送一个小小的精美竹编食盒,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嘛,这一点,这几年都在谁家买吃食嫌贵的。 于是之后情况就渐渐地变了,为此在景姑姑的建议下,试吃也被取消了,照她的话说:“既是要卖给豪门大户,那不管来这店铺里的是什么人,都要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何况之前已经有人尝过了味道,如果有口碑,刚好,就是要让大家臆想一番味道,想吃又吃不着,见了实物,自然便想买去一吃为快。” 也是,景姑姑这意思,不就是21世纪大家所提倡的饥饿营销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端路线就要有高端路线的样子,试吃人太多,难免会影响购物体验。 于是虽然之后因为没得试吃,价格又高,数量还少,关门又早,简直可说是门可罗雀,但购物环境好啊,简直可说是一对一服务,甜品每天都基本卖光不说,口碑也渐渐立了起来,以至于等到一个月试营业期结束,面对掌柜喜笑颜开提供的营业额,四个人虽然没有明确表露,回到宅子里后却是结结实实地庆祝了一番,季雨菲更是做了大家盼望已久的红烧肉。 景姑姑一边吃一边赞叹:“婉清啊,你可真是个鬼灵精啊,竟然这么快就赚钱了!还有啊,要是阿宁知道你在这里做这么多好吃的,回头肯定得要你尽数补上!” 补上就补上吧,如今虽然没能如愿联系上谢府的人,起码能赚点钱,季雨菲觉得日子还挺充实的,便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西北其它都挺好,就是天气冷得太快了: “没事,这蛋黄酥其实能保存几天,刚好如今天气也变凉了,回头等联系上了将军府,也可以让人捎一些给阿宁他们送去!” 话虽这么说,当时大家还挺乐观,但到了第二个月,据说有几家同行也模仿出了蛋黄酥,价格还比自家的低,生意就有点不如以前了,为此,季雨菲也只得又想出了几款以前的网红产品,譬如说,当年她曾经在寝室里尝试做过几回的一道干果甜点。 为什么会在多年后还记得这款甜点呢,主要是名字,记得当时吃得一脸满足的室友陈晶晶,在打退了隔壁屋蹿进来抢食的几人后笑嘻嘻地奉承季雨菲:“季氏自制名品,口感甚好,敢问是叫什么名字啊?” “没名字?哦,那我想一个吧,要么就叫‘心太软’怎么样?有创意吧?” “心太软”这个词,当年觉得挺有意思,现在呢,觉得有点low,不是很雅致,不过,这样才有噱头嘛,季雨菲决定还是用它。 说起来,陈晶晶那家伙想的确实挺有创意,为何这么说呢,其实这款甜点的原材料很一般:红枣、糯米粉和冰糖。 加了冰糖的糯米蒸熟后是软的,味道是甜的,红枣虽然蒸熟后也有点发软,不过季雨菲自己不是很喜欢吃,便稍微改良了一下网上看来的做法,改成了那种已经去了核的网购即食红枣干,又脆又甜,中间剪开,里面填入熟软的糯米,尝一口,外头硬,里头软,味道照样好。 说起来,这道甜点之所以一开始没名字,其实是因为太小众,做法简单,看起来也不够上照,而且那会儿季雨菲手头只有一个小的电饭煲,网红甜点一般都需要网红厨具来映衬,所以只要是需要蛋糕机啊蒸烤箱啊之类的,通通先摒弃,最后便在网上找到了这么一道好吃易做的小甜点。 可怜那博主还特意在视频上方又用了文字来说明简单易做,但点赞数依旧寥寥,毕竟大家都觉得蛋糕之类的才足够洋气,也就只有季雨菲,看着很适合用电饭煲做,材料也便宜、易购,便尝试了几回,当然,味道其实挺不错,加上陈晶晶取的这个名字通俗易记,还是挺受大家欢迎的,也算是在她们6楼的寝室里闻名了一阵子。 而如今西北这边,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品质过硬的大红枣,季雨菲觉得这道小甜点还是挺有前途的,便先在家中试验了一下做了两款甜点,一款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红枣干夹蒸熟的甜糯米团,另一款则是把大红枣提前进行了浸泡,这样比较容易去枣核,然后把加了冰糖水揉成了面团的糯米粉用刀切成大小均匀条状,塞入已经被去掉枣核、中间剪开的大红枣,放入锅中蒸熟即可。 白流苏和葛俊杰喜欢前者,景姑姑尝了下,则表示喜欢后者,季雨菲一合计,决定干脆两款都试着卖卖看。 论滋味和做法,这道点心其实不算很出众,那就还是只能拼创意了,为此,季雨菲决定把景姑姑喜欢的那款称作“心太软”,白流苏他们喜欢的则叫做“嘴硬心软”,说起来都是挺俗气的称呼,但从上个月来店里买甜点的人来看,其实绝大部分都是那些豪门大户里的丫鬟婆子,季雨菲觉得可以把这道小甜点当做赠品送给他们吃,以此换取他们继续来店里购买的回报,反正一小盒子红枣糯米团不过八颗,没多少成本,但盒子看着挺别致,还可以送人,名字也有趣,这样的话大家也愿意再来。 季雨菲的打算是,藉此跟这帮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们打好交道,打听消息,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跟谢府来的下人说上话,天长日久的,搞不好能慢慢接近谢府。 就这么着又过了一月,生意依旧,但四个人倒是渐渐把这城中的大户人家都给摸得差不多了,连带也知道了一些外头的事情,譬如说,谢远将军确实是这西北边境的一把手,但最近京城派了个巡视的大臣过来,不知为了何事,只知如今将军府为了招待这位贵客及带来的人手,采买量是剧增,府里虽有专门的点心师傅,有时难免也照应不过来,便会让人到外头来采买一些。 这事得到了好几个婆子的证实,说他们家主子都去过谢府赴宴了。听了这话,等回到宅子里,季雨菲便有点担心,凭直觉,这位贵客应该来者不善,肯定是陈长安派来找谢远将军茬的:“姑姑你说,这事,是不是说,陈长安已经把其它地方都给找遍了,如今开始专门对付西北这边?” 第七百五十章 新试探 换句话说,陈长安现在已经比较确定自己是跑到西北这边来投奔谢远将军了? 景姑姑也一脸凝重的表情表示不好说:“虽则之前阿俊也花了钱买了些朝廷邸报来看,但上面的消息一来有延误,二来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跟咱们也无关,反正军情大事之类也不会记在上面,所以这个巡视之人到底是谁,为何而来,咱们无从得知。” “不过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最不济,这人真要奔着咱们来的,那谢将军肯定也心知肚明,他要发现咱们了,谢将军肯定也就知道了,俗话说得好,强龙还斗不过地头蛇呢!” “不过,姑姑,”旁边的白流苏听着,倒是有点迟疑地开了口:“那要是,要是谢将军眼看事情闹大了,不愿惹事上身怎么办?”兴许就选择了袖手旁观也未可知啊,毕竟事关整个谢家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皇帝如此不依不饶,可以倒打一耙说自家姑娘诈死欺君、不忠不孝,所以窝藏庇护姑娘这事,后果真论起来也可以是挺严重的,谢将军如果以自己毫不知情来推卸责任保全谢家,对方不一定能奈他何,反正明面上康王府已经跟护国公府退了亲了,而且到现在为止两边也确实还没联系上。 这话说得大家一阵沉默,天气越来越冷,形式也越来越严峻了啊,陈长安这死变态,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季雨菲心中一阵愤恨,倒是忽然想起来,这阵子一直忙着找铺子开铺子,却把自家父王的信给忘记看了。 不过眼下也没心情去看,还是得找个法子迅速见到谢家人才好,这样才能知道这些时日东北那边的境况,也知道自己这边能不能得到谢远将军的庇护。 季雨菲想了想,决定冒险一试:“如今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管那个京城派来的什么巡视大臣是不是针对咱们,还是得设法早日跟谢家的人联络上才好,行还是不行,也趁早知道。要么这样,咱们就说为了答谢各个府里对咱们这段时间生意的关照,做点不对外售卖的点心,咱们一一亲自送到那些府上去?”然后看能不能趁此机会见到谢家人。 这样虽然有点牵强还费钱,但季雨菲想起以前季嬷嬷就曾来询可自己有没有兴趣去看某家首饰铺子专门派人送上门来的所谓新款首饰,想来现在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没有先例,现在也顾不得了,总得找个名目进谢府去,但如今自己只是个开点心铺子的,时间仓促,脑力有限,也就只能在点心上做文章了。 当然,坏处也有,万一打草惊蛇惹了那位巡视大臣怀疑,或者贴了钱却没能如愿见到谢家人,这两者都有可能,为此季雨菲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应该早点想出这主意就好了,起码当时时间早,前一个可能性也许就避免了。 “早些时日?那会儿咱们生意刚起来,谁会如此撒钱做亏本买卖?”景姑姑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生意经了,对季雨菲的自我责备不以为然:“真要那么做,反倒是惹人怀疑了呢,咱们不是说好的要低调行事么,哪有刚开张就这么急吼吼地说要大酬宾的?那会儿还不知道之前那帮人撤了没有呢,没得还惹出些有的没的事端!如今时机还可以,这法子听着也可行,咱们再商量商量看看,怎么个送上门去。” 行吧,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前面的事也先不去想了,于是四个人又商量了半天,幸亏他们这铺子关门早,商量来商量去,临睡前总算敲定了送人的点心:红豆酥和绿豆酥。 本来先想的并不是点心,而是如何借送点心让对方知道自己,季雨菲的意思是想在食盒内借机放入纸条什么的,但这样难免会有风险,景姑姑便以一个土著的习惯性思维,感叹可惜谢家人不熟悉陈婉清这位未来侄媳妇的笔迹,说要不然倒是可以随便写点啥对方就能一眼认出是谁写的了。 见字如见人嘛! 这话提醒了季雨菲,虽然自己的字迹羞于见人,但当时谢宜江不是给自己刻了那枚“江水清清”的印章么,本就是一枚用来增进两人感情的礼物,也没指望它能用上,是以当时谢宜江便没用正儿八经的篆刻字体,连季雨菲这等半文盲都能辨认,想必应该是他本人日常的字迹。 那枚印章季雨菲可是一直随身携带的,很是宝贝,当下便拿出来给景姑姑看了下,可是否可以印在到时送的点心盒子下面:“要是送蛋黄酥啥的,不是还有张小小的油纸垫在下面嘛,那就印在油纸上好了,这样他们拿起来吃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看到了!” 但这也不排除对方没吃到这点心,譬如直接赏给下人啥的,毕竟又不是宫里赏赐啥的了不得的东西,高门大户未必看得上眼,白流苏在旁边又给否了。 葛俊杰便在旁边出了个主意,说要么给点心取个对方听了能明白的名字吧,也许就能直接提醒到他们了:“按常理推测,当初王爷已经给谢将军送了信,他们是知道咱们来了此地的,只是苦于一开始就受制于京城来的那帮人,没法主动来找咱们而已。” 这话挺有用,于是四个人便开始想取什么名字,季雨菲的想法很是简单粗暴:“要么点心名字里加上我的名字?”虽然有点怪,不过如今不是时间紧急嘛。 这话当然立马被反驳了,万一该知道的人没发现,反倒被其他有心人给先听出来了,那不是适得其反? “那要么这样,”最后还是景姑姑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首肯:“咱们还是回到字迹这个比较安全的做法上来吧,将军府咱们就别送了,那巡视大臣在,免得横生枝节,谢大小姐那边倒是可以送一送,如今谢将军的几个子女,也只有她跟着夫婿另有住处。” “点心的名字还是得用上,要不就用‘江水清清’吧,婉清你好好想想做什么样的点心。” 啥?一道叫“江水清清”的点心?季雨菲顿觉压力山大,想象力不够用啊,自己本来还只是想送点蛋黄酥之类的呢,想着顺便借此打击山寨、树立品牌形象呢。 于是痛苦地继续想了半天,眼看晚饭都已经吃过了,愣是没想出什么适合如此高雅名字的点心,急得季雨菲抓耳挠腮:“各位,暂时只想到绿豆这种材料跟‘清’字有关,但点心里包含汁水不好做啊!”技术难度太大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铤而走险 还不如直接做几个汤包算了,浇上点蔬菜汁,倒是挺符合“江水清清”的意境。 但毕竟是点心铺,如此送礼也太不伦不类了,再说平凡的汤包也派不上此次用场。 景姑姑听了却想了想,表示绿豆酥也可行,为此,她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转了好几圈后硬是想出了个新主意— 再配个红豆酥。 对此,面对季雨菲和白流苏“确定红豆酥绿豆酥可以送得出手吗”以及“红豆酥绿豆酥如何传达咱们的信息”的不信任眼神,景姑姑微微一笑,宫廷里不都是这么个套路吗,只要能堂而皇之地立个名目就行: “一个绿豆酥拿不出手,咱们就再加上个红豆酥,再配个好一点的食盒就行,谁还真在乎做得好不好吃啊?要知道,红豆酥也好,绿豆酥也罢,可都是宫廷里才有的点心,你们以为是随随便便能买得到的吗?这西北边境,就算知道,吃过的人也不多,不过谢大小姐早些年都是在京城生活,应该是知道的,所以这两样正合适。” “所以这么一份点心,是很送得出手的,咱们送的时候也干脆再加条说明,说是跟着某位宫里御膳房出来的师父学的。” “当然,身份有了,名字也要取得压制,宫廷点心嘛,‘江水清清’自然是要用上的,要是觉得不够引人注目,咱们就再加上个‘桃花灼灼’,怎么样?刚好一绿一红,相得益彰。” “最重要的是,既能借此刻上谢大人的字迹,又能不那么单单突显那四个字。” “想必那些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收到了这么一个礼盒,怎么着都要拿到主子们跟前给看一看,顺带就提了这八个字,哦对了,再还有,咱们就跟他们说,这点心名字的灵感啊,来自于咱们的故乡—中南道!” “那边不是有条桃花江么,江水清清,桃花灼灼,端的是应景,让人挑不出问题来!” 中南道?不是应该是京城么?当然,如今可不能再说来自于京城,怕引人注目,季雨菲忍着没问先想了想:难道是…为了提醒谢家人?毕竟谢宜江曾在中南道任职,这倒也可以。 见季雨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景姑姑便当她想进去了,还点拨旁边的白流苏:“有中南道,有‘江水清清’,又是宫廷点心,再说是特意送进府里致谢的,我想着,如果谢家人一直在等着咱们,那总会想进去的,最起码,就算觉得不一定是咱们,派人来看看、确认下,总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犹豫再三,多思多想的白流苏还是忍不住问了:“那要是谢将军为了保密,连谢家大小姐都没有告诉呢?”那岂不是白送了么? “你呀,”这一点景姑姑显然也已经想过了:“咱们如今虽然两眼一抹黑,但谢家大小姐是谁呀?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退婚又是病逝的,婉清不是说,这谢家挺和睦的么,都过了这大半年了,京城里的事肯定早就传到这里了,尤其是他们一家人,就算他们不知道,别人也定然会告诉他们,哪怕现在,也必定是时刻关注着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倒是,季雨菲觉得谢大小姐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事,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呵呵,谁不喜欢八卦呀,尤其是广大妇女同胞们,谢家在这里是最高级别的存在,搞不好有些人在心里是暗搓搓地看不爽呢,结果,本来要嫁到他们家的郡主竟然要退婚了,之后更是一病呜呼了,再后来,连康王爷都没了,哎哟喂,搞不好就在家里乐得拍大腿呢,什么?将军府还不知道?那得赶紧告诉他们呀! 于是可以想象的,谢大小姐肯定是第一拨被告知的对象,告知的人陪着一阵唏嘘一阵感叹,回家便一阵暗爽。 当然,被不断告知的谢大小姐肯定是要么早就知道,就算不知道,听了也是又气又急,回去后就找谢远将军问个究竟了。 以前曾听谢宜江和康王都提起过,这位谢大小姐曾经跟自己也算熟悉,还差点被皇帝看中要许给二皇子,想来也是极为出色的,所以谢远将军就算不跟两个儿子说,也应该会跟这个女儿说。 景姑姑也是这么认为的:“王爷之前给谢远将军写过信,他家可跟护国公府同气连枝,抛开兄弟俩之间的好关系,就算两人相处不睦,那也不是想甩就甩得掉的,谢老夫人还健在呢,最起码,如今皇帝派人来所谓巡视的情况下,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怎么也得把咱们给妥善安置了,要不然真有什么发现,谢将军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但这种事,哪怕跟幕僚也是坚决不能透露的,谢远将军定然要跟家人商量,加上婉清也就是个小姑娘,你说他会不会告诉谢大小姐这个女儿?说不定这些日子早就知情的谢小姐也在一直悄悄地寻找咱们呢!” 这话说得另外两人都比较振奋,如果这样的话,搞不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拍即合呢,得,那就这么冒一次险吧! 于是第二天季雨菲就开始准备做红豆酥和绿豆酥,白流苏去订做了一些到时用来盛放点心的精美食盒,葛俊杰则去找人刻了枚仿着那枚“江水清清”的“桃花灼灼”印章,没过几天,一切准备停当,有的是当场赠送了,有的是打发伙计们送上门,谢家大小姐府里,则是白流苏和葛俊杰两夫妻亲自送去。 中间景姑姑又调整了下思路,怕动静太大或者节外生枝,所以其余的人家,也就是说是做了新品让府里的人尝尝鲜、提提意见,顺便表达下谢意,并没有说之前商量好的那些暗示性话语,也并没有在点心底下的油纸上盖上印章,只有在给谢大小姐府里送去的这份点心里,盖上了两枚印章。 对此,景姑姑也教白流苏两口子:“到了府里,先要试着说去给谢小姐磕个头,如果见不着,也别强求,只把这点心的来历啊名字啊跟丫鬟婆子们交代清楚,说是特意给谢小姐府里做的。” “国公府治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谢小姐自幼养于谢老夫人膝下,她府里的丫鬟婆子,想必干不出那等自行侵吞的事,应该会带着这些话到她跟前的。” 说完了,景姑姑犹觉自信满满。 第七百五十二章 接收 本来季雨菲是打算自己亲自送去的,想着搞不好能见着那位谢大小姐,两人以前不是算认识的么?虽然自己肯定认不出对方,但这一点她也想好了,主子们不是都被丫鬟婆子们前呼后拥着么,而且也会被第一时间引着拜见的,那到时自己假装认出就行了。 因为谢宜江的关系,季雨菲还是挺想跟这位谢家唯一的小姐亲近亲近的,甚至都想好了,到时跟她携手坐下好好说说这一路行来的辛苦,可惜刚说出自己的决定就被其余三人给否了,一致认为这样有风险,说生怕到时有个万一,譬如谢家并不打算接受康王的托付,那就麻烦了。 所以还是白流苏两夫妻去比较好,毕竟功夫在身跑得快,就算有个什么偏差,想必谢家也不欲将事情闹大,还能及时脱身。 只是这么一想,季雨菲顿时又觉得紧张起来了: “流苏,葛大哥,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们脱不了身,那就把我供出来好了,反正他们要找的是我,我去跟他们说!”总不会当场要灭了自己吧?那应该不至于如此,顶多是把自己驱赶出西北、假装没来过吧?那被他们抓去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真要那样,唉,那自己跟谢宜江可就真是有缘无分了! 但经了这么多事,似乎,真要如此,季雨菲觉得,天也不会再塌了。 这个世界的家族观念如此深入人心,律法方面也是实行家族捆绑制,如果谢远将军选择跟自己划清界限,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有一大家子需要顾着,而谢宜江如果为此不能跟自己结婚,那更是可以理解,毕竟也很有可能要拖累谢家。 而自己呢,就像之前康王为了自己牺牲一样,如今也能为了爱自己的谢宜江牺牲,大不了以后跟着景姑姑混就好了嘛! 虽然,哪怕是这么想想,心里也挺难受。 甩一甩头,佯装轻松地跟景姑姑两人送走了看着还算镇定的小夫妻俩,季雨菲这边倒是略有点焦虑,便被景姑姑建议说去逛个街:“说起来,咱们虽然到这城里也有数月,但也没好好逛过,如今铺子里的情况也比较稳定了,今儿要么去看看成衣铺吧,眼看着这天是一天天的冷起来了,冬天的衣服可得置办起来了!” 季雨菲明白,景姑姑这是在想办法纾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便也笑着挽了她的胳膊答应了一声:“好啊,那咱们中午要么就找家酒楼好好吃一顿吧,趁着流苏她们不在!” 姑侄俩便说笑着出了门,往那城里繁华的地方去,等到临近中午,也算是置办了不少厚实衣物,便找了家旁边的酒楼,在那二楼找了个雅座坐了下来。 买来的东西已经说好回头让店里的伙计送到宅子里,这会儿两人都觉得逛得有点累,但景姑姑却觉得挺有意思:“虽说店里的料子一般,不过款式还挺多,差点挑花了眼,这要一直在京城啊,可体会不到这般乐趣!” 那肯定,反正女生天生爱逛街嘛,除了三公主那个末世来的吃货,而且现在的生活好歹也算是自由自在没人管,想到这里,季雨菲不禁很没形象地趴在还未上菜的桌上跟景姑姑感叹:“姑姑,我想阿宁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也就对面的景姑姑能体会,听了便也感叹了一句:“是啊,也不知那边的战事如何了,按说也就区区一个海兰族,怎么着也不至于拖了整一年啊!” 又把手伸过来摸摸季雨菲的脸:“放心,这次肯定能跟谢家接上头,回头阿宁那边的情况也就清楚了!” 这么一说,姑侄俩都有点心不在焉,午饭便吃得挺快,等到回到铺子里,白流苏和葛俊杰已经回来了,可惜,看神色便知道,两人此行不是很顺利。 果然,一问,葛俊杰是被留在外院的,但进了内院的白流苏也好不了多少,说谢家下人回应很是冷淡,一开始还不愿意接那食盒,后来好说好歹,流苏甚至说自己这样回去要被辞退的,对方才不耐烦地接了过去,听完了流苏抓紧时间快速说完的介绍,更是随意道了声谢就走了。 苦着个脸的白流苏沮丧地表示,自己随后便被请了出来,看样子,多半是送不到谢小姐跟前了。 看来这谢小姐府上规矩还挺大啊,不过也是,作为谢将军唯一的女儿,平日里这种巴结她的人想必多了去了,连带那些下人们,估计也见得多了,回应自然冷淡,搞不好转头就管自己给偷偷吃了。 季雨菲一阵失望,景姑姑却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两人吃了午饭没有,让其余三人都有点诧异。 等下午关了铺子回了宅子,景姑姑才对他们进行了一番说明:“你们呀,也太沉不住气了!唉,说起来,婉清,你家中没有母妃主持中馈,这方面终是有所欠缺,放心好了,之前是我想岔了,如今听流苏这般说,这事啊,反倒更有了把握!” “你们想啊,谢小姐现在在西北这边的身份地位,就好比婉清原先在京城里那般,这么比喻不为过吧?那我问你们,如果有个外头的铺子,送了什么首饰啊衣料啊进来,你们说,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会如何应对?” “对,你俩估计都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应该是直接报到季嬷嬷那边,她会先进行筛选,如果还可以,就直接过来报到婉清你跟前,让你再亲自看看,如果东西实在太差,不值一提,那搞不好也就回头跟你顺嘴一提。” “季嬷嬷人品端正,自然不会瞒着藏着,只不过,有些会被她直接打发走,有些可能会有个面子情,这些她还是做得了主的。” “这些事,姑姑我之前在帮着阿宁管她那宅子时也碰到过,不过我嫌麻烦懒得管,后来就让人代劳了,阿宁名声在外,想必也没人敢在她府里怎么样,而且她对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说回这谢小姐府里,如果是在京城,咱们这份小礼物是不够看,但如今不是在西北么,咱们好歹打的是宫廷点心的幌子,手艺什么的也是没说的,这几个月呢,也算积攒了一些口碑,再怎么说,那底下的人也不至于给私自吞了。” “然后呢,谢小姐年纪轻,有精力,这会儿应该不至于全都依赖身边的老成嬷嬷们,所以虽说那接了东西的婆子神色冷淡,但想必这是她们一贯的态度,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出去不也是这般态度么?回头起码得跟谢小姐身边的管事婆子们禀报一声,这等规矩可不敢违。” “就算红豆酥和绿豆酥没觉得有啥稀奇,但流苏你不是抓紧时间介绍了一番它们的来历么,多特别啊,放心,这事啊,那婆子肯定会跟上头说的,你们看着好了!” “所以啊,姑姑觉得,不一定是今天,但就这几天内吧,肯定会有消息的,放心!” 第七百五十三章 结果 话虽这么说,季雨菲和白流苏都还是半信半疑,觉得景姑姑有点在安慰人,毕竟两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葛俊杰却听得很是认真,并且也进行了辅助说明: “不错,姑姑说得对,适才我虽然只是在外院,但我看着,这谢家确实治家严明,小厮们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哪怕我试着想打听点消息,也是彬彬有礼却口风丝毫不露。” “所以想来这事迟早会报给谢小姐知道的。” 行吧,做人要乐观,咱也尽力了,后面就听天命吧,季雨菲便暂时抛开了这件事:“咱们为这件事也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天了,如今也算暂时告一段落,回头再说,先准备做晚饭吧!” 如今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晚饭的工序,于是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先忙活开了… 之后两天,虽然大家都很是期待,但并没有什么动静,景姑姑还笑着安慰大家:“莫急莫急,哪能这么快,谢小姐主持中馈,府里事情定然多,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但接着又过了几天,眼看依旧没什么动静,这下景姑姑自己也开始怀疑了:“难不成…刚好运气差,碰到个贪便宜的婆子?”想想觉得不太可能啊,大白天的,周围肯定都有人,不至于就这么被人私吞了啊? “没事,姑姑,”为此季雨菲还反过来安慰她:“去掉这一桩,咱们好歹也有点意外的收获,没看掌柜的刚才还说,已经有好几家管咱们预订了那红豆酥么?说味道挺好的。”起码也借此赚了钱不是?不算毫无收获。 姑侄俩便这么相互安慰着说了过去,决定过阵日子再另想别的法子。 谁料过了两天,姑侄俩已经都快要忘了这件事了,忽然有当地商会的人过来通知,说过几天便是寒衣节了,“十月初一烧寒衣”,凭吊已故亲人的风俗跟别的地方大致相同,但因为在边境,将军府历来有集体祭扫那些为国捐躯将士的风俗,今年则因为天气冷得快,将军府的谢大小姐,也就是曹都尉夫人,便跟谢将军提出,趁着这寒衣节,号召各商家给将士们捐献一些过冬衣物,不拘多少,新旧皆可,但要浆洗干净且无补丁。 季雨菲和景姑姑对看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一丝带着点怀疑的喜悦之情:这话听着,怎么着都有点像是为了自己而来啊,难不成之前的信息如今才终于被接收到? 偏偏那商会的人见状还以为她们俩不乐意,还特意恳切地进行了解释:“两位刚来不久,想必还不太清楚,咱们这西北边境,这么多年也算是安宁,其实是托了守城将士们的福,你们不知道,这每年啊,等到天气变冷,那境外头的蛮族啊,就要趁机过来骚扰,特别是下了雪之后,那边没啥吃的了嘛!” “所以将士们也挺不容易的,天越冷,越要打仗,这些年倒是没什么大的仗,但也总要在冰天雪地里巡逻着,怕一不留神就让那帮蛮族给钻了空子了。” “这十月过后啊,就是真正的冬天了,那风刮得啊,听说你们是中南道那边过来的?哎呀,那边可挺暖和的吧?到这里可就遭罪喽,棉衣棉鞋的,得赶紧置办起来了!” 听说已经都置办过了,那商会的人便搓搓手说了:“所以将心比心,大家都尽一份力吧,哦对了,大小姐说了,寒衣节当天,不拘捐多少衣物,都是一份善心,到时可以到她跟前说说话,顺便领一份红豆糯米羹暖暖身子!” 这话一说,季雨菲和景姑姑便觉可能性更大了,可以跟谢小姐见面,而且还能领一份红豆糯米羹,红豆诶,可不就是在呼应红豆酥么! 当下便跟那商会的人道了谢,又仔细可了捐献衣物的地址和时间,午后葛俊杰便高高兴兴地出去买了些新的棉衣。 在四人的期盼中,十月初一很快就到来了,当然,也就跟那商会的人所说的,刮在脸上生疼的北风也加剧了,天色阴沉沉的,甚至感觉很快就要下雪了。 不过四个人还是感觉身上挺有劲的,毕竟从京城出来这么久,如今可算是有了盼头了,于是大清早的就收拾停当,赶着装了棉衣包的马车出发了。 捐献衣物的地点是在某个郊外军营,还没到,路上就发现马车越来越多了,等到了军营外,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挺大的营帐,想来那谢大小姐便是在里头了。 营帐外头有人在专门登记造册,旁边有一队将士在有条不紊地清点、整理、打包捐献来的衣物,据葛俊杰打听来的消息,此处军营头头便是谢大小姐的夫婿曹都尉,如此安排,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可题。 之后四人便排队等着,许是考虑到寒冷的天气,将士们也训练有素,队伍行进得还挺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季雨菲发现轮到自己了。 眼看有商户笑眯眯地从那营帐里掀帘出来,季雨菲瞬间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了,好在旁边的景姑姑见状,拉着她的胳膊低声说了句:“没事,等下听姑姑说。”然后招呼着后面看着也有点紧张的白流苏和葛俊杰一起进了营帐。 一进去,里头烧着炭盆,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让紧张的季雨菲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旁边的景姑姑却已经朗声自报了家门。 便赶紧屏气凝神努力控制住自己往上头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看,便发现,那坐在上头的谢小姐,跟谢宜江还真有几分相像,肤色倒是比谢宜江要白得多,也比本地大部分妇女同胞的肤色要白得多。 想来也是,谢小姐毕竟养尊处优,没看现在的她,裹了件深紫色的貂裘,领口露出一圈看着就暖和的白毛,衬得整个人又白又贵气。 这一看,不知怎的,季雨菲就心里一酸,唉,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高高在上地看着别人,谁知如今却落得这般漂泊不说,连见个人都要殚精竭虑、偷偷摸摸。 这般想着,季雨菲便有点悲从中来,眼睛有点发酸,人也低着头不自觉地往景姑姑背后挪了挪,却听到上面传来了一句: “夫人可是当日送了红豆酥的那一家?‘桃花灼灼’,可真是好名字,听闻是从中南道而来?还真是巧了,舍弟当初也曾在那里任过职呢!” 第七百五十四章 惆怅 景姑姑听了,笑着应了声回了个礼,却也没接话。 季雨菲便听到上头又传来了一句:“夫人也是辛苦,这大老远的一路过来,后面那位是你姑娘吧?” 听到这话,景姑姑便拉了下在她身后的季雨菲:“回夫人,这是我的小女儿。”又指了下站她身后另一侧的白流苏他们:“这是我的大儿子和大儿媳。” 眼眶里还有点泪光闪闪的季雨菲被她这么一拉便仓促地抬起了头,刚好跟上面的谢小姐对了个眼,对方朝她微微一笑,嘴里却是对着景姑姑说的:“夫人好福气,姑娘花容月貌,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话虽这么说,听着却很是客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景姑姑便又笑着回了句:“许了,日子也定了,翻过年就可以办喜事了!” 谢小姐便微微一笑端了茶,意思是可以走人了。 四人便行了礼出来,后面排队的人赶紧忙不迭地走了进去,里面便又隐约响起了对话声。 一时间,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季雨菲也不知自己该作何想,还是葛俊杰轻咳了声示意大家赶紧去马车上:“这天看着,别真的要下雪了!” 果然,等上了马车,听着窗帘扑啦啦的声音,感觉风越来越大了,马车里一开始没什么说话声,半晌,忽的噗嗤一声笑,景姑姑捂着嘴笑了起来。 转头看季雨菲和白流苏却依旧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景姑姑更是控制不住,她的声音本就动听,这一串笑声,当真如银铃一般,好听极了。 季雨菲这会儿心情还没恢复呢,很是不解:“姑姑,你怎么这么开心啊?”刚才的情形太出乎意料了,三言两语就端了茶,那谢小姐明摆着是不想认她们啊! 白流苏没有说话,不过咬着嘴唇的样子看着也是跟她家姑娘想法差不多。 景姑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伸出根手指戳了下一脸严肃的季雨菲的额头,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你呀,今儿怎么这般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大方!” 见季雨菲听了,竟然难得地没有跟往常那般要么反驳、要么撒娇,便知她现在心里是真的不痛快了,倒也不再调侃她,只是把她拉过来半搂了在怀里,然后感叹了句:“你这孩子,这是触景生情了吧?唉,也怪不得你!” 季雨菲依偎在景姑姑怀里依旧没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嘴就要哽咽,实在是,刚才确实有些触情生情了。 想当初在京城里,穿来的这几年,去掉最后那几个月,应该说,凭着康王府郡主、慈宁宫孙女的身份,过的都是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的好日子,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刚才排着队等着被谢小姐接见的过程,虽然不长,却因为天气之类的原因,让人莫名有些惆怅。 这本也没什么,进了营帐后与谢大小姐的见面,才是预期之外的让人沮丧,毕竟只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虽然季雨菲也觉得自己这么想有点矫情,但,还是觉得有点沮丧啊,看着谢小姐那般旁若无人、漫不经心的态度,忍不住对比了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唉,内心里,其实也有点虚荣地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了。 眼前的生活,让人不太能看到未来啊! 景姑姑对此自然一清二楚,在她眼里,康王捧在手里疼爱的女儿,慈宁宫里养大的郡主,老实说,能坚持到现在,去掉刚才那一段,之前都是笑嘻嘻的,还能每天给一家人做饭,已经够了不起了。 谁从云端上掉下来没有落差?要不然为何世人大都要追名逐利?不就是为了享受高高在上俯瞰众人的那种感觉么?生在皇家,长于深宫,一朝却要在寒风里卑微地排着队等着,有点情绪再正常不过,尤其还是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出来。 不过,想到这里,景姑姑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三公主,内心里很是有些得意:凡事也有例外,譬如她家阿宁,十几岁的花样少女,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天生慧根,除了咂着嘴怀念过两次宫里御膳房的吃食,嫡公主的荣华富贵和锦绣前程啊,竟然说放下就放下了,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她那般的宠辱不惊呢! 当然,想到这里,景姑姑也赶紧止住了,怀里还有个自己也很疼爱的姑娘正等着安慰呢,便摸着季雨菲的头发柔声细语地劝她:“婉清,这事怨不得那位谢小姐,她这是使的障眼法呢!” 障眼法?季雨菲一听忍不住半直起了身子看向景姑姑,这话的意思是…难道那谢小姐是故意的? 这么一想,顿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姑姑你的意思是,那谢小姐后面还会…?”再来联络么?刚才看着明明很冷淡啊!难道是在做戏给别人看? “那是自然,咱们就等着好了!”景姑姑一脸的信心满满:“这谢小姐是个聪明人,要说之前姑姑还只是有九成把握觉得她知道你的事,如今自然是十成十了!” “今儿这捐献衣物的事啊,姑姑觉得,其实就是为了你而特意安排的,谢小姐是想要亲自见你一面确认呢!” “但是要说谢小姐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反正见到你、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是以早早端了茶,时间也好,态度也好,看着跟对别的商户都差不多,这样别人就瞧不出什么端倪。” “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咱们是为了掩饰‘江水清清’才临时想出的那什么‘桃花灼灼’的名字,而谢小姐却偏偏只提了‘桃花灼灼’,这不明摆着,她也不想提那‘江水清清’!” “可是呢,提了‘桃花灼灼’,却又提了中南道,还提到了谢大人,你说,她的意思还不够明确么?分明就是在暗示咱们,她收到之前流苏说的那些话了,也知道咱们是谁了!” 景姑姑这话,旁边的白流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咬紧嘴巴先忍下来,虽然在她心里,也许是景姑姑多想了,又或者,也许景姑姑纯粹是在安慰自家心情不佳的姑娘。 景姑姑也感觉到了旁边白流苏的犹豫,看了她一眼,继续给季雨菲说自己的发现: “不过呢,谢小姐话说得少,态度看着也一般,只是稍微可了下你,如今想来,那巡视大臣多半有可题!” 第七百五十五章 雪夜 既然景姑姑说谢大小姐还会来找自己的,季雨菲便兴致不高地答了句:“那咱们就先等着吧,回头谢家来找咱们了,自然也就知道那巡视大臣是谁了!” 如此,马车四人先径自回了家,北风萧萧,还是赶紧回家先暖和暖和身子吧,其余的事么…反正如今也不由自己说了算。 话说到了下午,果然,空中开始飘起了一些小雪花,之后慢慢大了起来,等到了晚上吃过饭,地上就已经变白了。 季雨菲觉得自己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下雪跟下雪,其实也是不一样的,这西北的雪,就跟下沙子似的,哗哗地往下倒,地上也是干的,不会跟21世纪那会儿的南方一样,还给你来点雪子或雨夹雪之类的前奏,所以没过多久就开始积雪了,等临睡前再往窗前一看,外头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趴在床前看了会儿外头,想起京城里那些下雪的日子,想起跟着谢宜江在柳湖上赏雪景的美好,想起云湖结冰后三公主带着虎贲卫凿冰挖鱼的欢乐,继而想起一直没能跟谢宜江去成的梅花山雪中赏梅,然后便又想起了康王,只因柳湖也好,梅花山也好,都是自家父王跟自己建议的,想到此,季雨菲狠狠心,决定在这个雪夜把康王的信给拿出来读了。 为此还特意净了手,从收好的盒子里郑重拿出那封看似并不厚的信封,也不知怎的,只是看到那信封上的“婉清吾儿亲启”,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一酸,把它贴在胸前默念了会儿才平静下来。 之后打开信封,出乎意料的,许是觉得之前已经跟女儿和景姑姑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康王的信隐忍克制、言简意赅,并没有长篇大论地诉说心中的情绪,只说自己是求仁得仁无所怨,此去能跟康王妃重相逢,实乃心之所愿,希望女儿并不要为此觉得愧疚,此后余生为自己而活就行了:“就像阿宁那般,心有所想,便是心之所向,乃大快活哉!” 许是觉得人生变幻无常,康王之后也隐晦地告诫女儿,就算之后命运仍有不公,也希望女儿能勇敢地承受:“圣人云:‘祸兮福之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并顺带提到了当初清虚道长对女儿说的那番话,让季雨菲不用担心,说她自有上天庇佑,就如当初那次落水,终会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难道康王是觉得谢家也不一定能倚靠、到时会放弃自己?然后清虚道长的话…呵呵,当时好像是说自己是“有大福之人”?看到这里,季雨菲隐隐觉得,康王似乎对落水醒来后的自己其实也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的,毕竟前后反差太大了嘛,不过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康王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吧? 可惜如今阴阳相隔,也无法再当面问他了,季雨菲摇摇头,继续往下看康王的信。 之后康王提到了阿济,说自己虽然并不后悔,但也对未能亲手抚养儿子成人、女儿未能与弟弟一起长大深以为憾,又顾虑阿济年幼,虽然那位洪伯父在守孝期满搬回京城后曾经提议借着过继一事告知实情、父子相认,但康王怕阿济心理上不能承受,又怕孩子年纪小不留神给露了馅引来不必要的祸患,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这件事终是心病,康王便在信中叮嘱女儿,要记着这个她真心喜欢的亲弟弟,完成他未了的心愿:“所幸阿济性情纯善,又与你亲厚,惟盼姐弟早日相认…” 又交代女儿,如有机会,到时记得带着弟弟到皇陵拜祭他和康王妃,以慰康王妃的在天之灵。至于认祖归宗之事,康王表示不必强求,毕竟女儿前路艰难,让她先保重自己,再想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呢?康王在信里也说了,说当初三公主把那传国三玉玺交给自己保管的时候,也曾问自己,既然都是先帝血脉,有没有做皇帝的想法,说她当初跟着景姑姑读过史书,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 康王在信里说,自己年少时有过这样的念头,也为此做了些糊涂事,最终却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所以绝不会再起这样的念头,不过呢,康王也表示,他已经想清楚了,如果女儿想以后顺利嫁入谢家,顺利让弟弟认祖归宗,唯一的办法,其实便是让三公主称帝。 只是,对于这件事,康王也表示不太乐观:“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都需天时地利人和,更何况是如此之大事,兄终弟及者确实有,但女性以一己之力替代上位者,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当慎之又慎!” 当然,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旁人再怎么想,最终肯定得三公主自己做出决定,而三公主是个绝对不会为他人所左右的头脑冷静的人,所以她不想则罢,一旦做出决定,康王也交代女儿,定要誓死相随,反正在陈长安眼里,她和三公主以及谢家早就是一体了,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信写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在最后,怀着一颗不舍的慈父的心,康王说他和康王妃会在天上保佑他们姐弟俩的,阿济因为姓洪,目前来看起码没什么风险,所以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女儿,让她要不畏艰难险阻,过不去时,就想想他,再勇敢地走下去:“人生如修行,定然不会一帆风顺,父王当初年少气盛,悔之晚矣,惟望吾儿遇事能动心忍性,如此,他日定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勿忘勿忘!” 窗外雪落无声,窗内裹着被子跪坐床上看完了信的季雨菲,默然半响,估摸着京城皇陵的方向,先下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找出了一个小锦囊,把康王的信仔细折好,挂在了脖子上,从此后,自己要时时刻刻记得父王的话,努力做到不自怨自艾,遇到困难要勇敢坚强不退缩,要努力活下去。 然后找到三公主和谢宜江,把陈长安这变态赶下台,再让阿济在世人面前坦坦荡荡地回归康王府! 所以,为何还要羡慕谢小姐、为何还要担心将军府不认自己? 这一刻,季雨菲摒弃了白日里那些矫情的念头,做了个慎重的决定:不管将军府会不会就此来跟自己联络,不要在西北苟安,要趁着冬天严酷的天气,往东北去! 第七百五十六章 来客 许是底下的炕烧得挺热乎,又许是康王的心暖了心,季雨菲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需要跟人磕头请安有什么呢?那些曾经的美好已经消散了又有什么呢?自己还活着啊,父王用了生命换来的自己的人生还好好的啊! 所以自己不仅要认真活下去,哪怕三公主不一定称得了帝,自己不一定能跟谢宜江生儿育女,但,无论如何,有朝一日一定要再见到阿济弟弟,亲口告诉他实情,告诉他康王曾经付出的牺牲。 想起白日里那点小矫情,季雨菲甚至觉得羞愧,有什么啊,人家谢小姐本来就是那样的生活,自己如何就感觉不舒坦了呢?不就是因为以前自己也有过那样的生活么?如果自己贪慕于那点虚荣,那又置不离不弃冒着生命危险陪伴自己到现在的流苏和葛大哥于何地呢? 看来自己确实是一叶障目了,连带想法也变得狭隘,还是景姑姑说得对,谢小姐要不是有意想找到自己,又何必如此苦心安排白日里那一出,就连对自己的冷淡之情,如今想想,其实不就是跟一个寻常初次见面的人所该有的正常姿态么?难不成还一见面就热泪盈眶上来嘘寒问暖么?谁知道陈长安有没有派人渗透进了那营帐里呢? 这个雪夜,一个人拥被而坐的季雨菲就这么静静地想着,越想越觉得通透,以至于过了好久才躺下入睡… 第二天便起得有些晚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景姑姑在拍门叫自己,赶紧爬起来开门,门一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景姑姑就带着股冷风冲了进来:“哎呀,这西北的雪可真大呀!” 季雨菲顺便看了眼外头,顿时也吓了一跳,可不,这会儿雪虽然已经基本不下了,但也就一个晚上啊,外面的地上积了好厚的雪啊,目测应该能没过小腿肚了,好在通往自己门口的地上已经被扫出了一条小路,想必应该是流苏两夫妻干的。 景姑姑则一边跺着脚上的雪,一边呵着手吩咐季雨菲赶紧穿衣服吃早饭:“流苏和阿杰已经把早饭做好了,院子里的雪也给扫出了一条路,如今又在外头扫雪呢,等下咱们吃了饭也出去看看吧,外头巷子里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扫雪!” “可是姑姑啊,”季雨菲一边利索地起身穿衣服,一边看着窗外:“今天还会再下么?”那不就白扫了嘛。 “不知道。”景姑姑一边过来帮她套上衣服,一边很是干脆地答了句:“不管下不下,这雪必须要扫,要不然连门都出不去。” 也是,雪再大,该做的事情还得做,铺子里还得按时开门呢,季雨菲穿好了衣裳,又被景姑姑强迫多套了一层在身上,饶是如此,等她吃了饭到了门外,刚好一阵风刮过来,除了脸上被刮得生疼之外,感觉自己还是穿得少了。 顿时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以前的京城,也不知是因为那边确实不冷,还是自己当时锦帽貂裘外加过得太舒服… 好在流苏两夫妻体贴,让姑侄俩今儿别去铺子了,说反正那边的生意如今已经步入了正轨,掌柜的也还不错,季雨菲一听,赶紧又跑回了屋子里,之后一天更是几乎都待在了热炕上想着昨晚自己的决定,一直到傍晚要做饭的时候才努力出来。 但流苏两夫妻却考虑得挺周到,葛俊杰白天从外头买了些腌货,流苏之前跟着季雨菲也已经会做些不太复杂的菜了,这会儿做好了饭熬了个热汤,等季雨菲出了屋才发现,饭桌上竟然已经收拾停当了,便一脸感叹地跟葛俊杰夸他老婆: “大哥,不是我说,我家流苏这般文武双全的好姑娘,啧啧,侬高攀了啊!” 这话说得白流苏斜眼嗔了她一句,但葛俊杰却一脸傻笑地回应:“那是,姑娘说得对,能娶到流苏,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哎哟,”门口传来景姑姑一声笑:“婉清,按说姑嫂向来不合,没看咱们巷子里那老李家,姑嫂整天拌嘴,把老李两夫妻都给烦得不行,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妹妹竟然还嫌弃起哥哥来了?”外人看来,白流苏可是嫂子,葛俊杰才是自家哥哥呢。 这话什么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便都笑了,一时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晚饭… 结果等吃完晚饭出门一看,雪竟然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而且看着还是挺大的,看得廊下举头看天的四人都有点发愁:这么大的雪,眼下也就是十月,一直这么下的话,出不了门不说,之后铺子是不是也没什么生意了? “看来这地方是只做半年生意啊,唉,咱们当初没多想,让人占了便宜了!”景姑姑感叹租金给高了。 季雨菲没说话,心思却活络开了:如果雪一直这么下,是不是意味着大家都会少出门,那么…也许可以趁此出发去东北? 当然,艰难的程度肯定也加倍了,不过经过昨夜,季雨菲觉得自己不会再害怕。 只是,此事还是得跟景姑姑她们商量,再还有,东北的战事也不知如何,搞不好谢宜江早就班师回朝了,得好好打听打听。 旁边的白流苏见季雨菲沉默不语,生怕她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便赶紧接了景姑姑的话题:“好在咱们如今生意还过得去,而且点心不比别的,既能储存,想必冬天窝在家里也是最想吃东西的时候,回头咱们问问掌柜,这西北下了雪,大家是怎么个过冬法…” 这话题成功地扭转了景姑姑刚才的感叹,四个人便一边看着外头下雪一边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听到门外巷子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便打算各自回屋热炕头了。 大门却在这时“笃笃笃”地想起了扣门声,声音不大,不急不缓。 因着毕竟昨儿刚见过谢小姐,这会儿四人对看一眼,倒是不觉得诧异,景姑姑便扬声问了句:“哪位?” “是我。”对方却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声音是个女的,可惜音量不高,没法辨认。 景姑姑一边示意白流苏两夫妻在门边做好防御,一边自己亲自去门口开门,这会儿门都已经上闩了。 到了门边,又停住脚问了句:“请问…?” 季雨菲站在廊下离得最远,只见到景姑姑贴在门边听了下,又说了不知什么,然后便动手把门闩放了下来。 第七百五十七章 谢玉珠 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点,门外随之迅速闪进了一位— 一个被一身几乎与周围白雪化为一体的白色连帽披风给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身量,应该是个女的,可惜被那风帽给遮着,灯光又昏暗,一时间也看不出来者是何人。 好在那人之后就紧走几步上前来了,一边走一边摘风帽,等到了檐下,先是矮身行了个礼,起来后朝着季雨菲微微一笑,然后开口说了句:“是我,清妹妹。” 就着檐下的灯笼光,加上又是这般称呼,这会儿季雨菲便认出来了,对方竟然是谢大小姐! 顿时心里一阵激动,伸了手便要去拉对方的手,声音也有点控制不住地哽咽:“谢…姐姐!”反正对方已经先喊了她妹妹了。 “哎呀,赶紧进屋去说话吧,”后面重新给门上了闩的景姑姑也搓着手过来了,催她们俩进去:“外头太冷了!” 于是一起进了内院正屋,谢小姐先是解了身上的披风交给了白流苏,之后大家相互见了礼坐下,季雨菲把屋里其余三人大致介绍了一下,谢小姐则顺带解释了下自己刚才的称呼,说当年在京里时,那会儿“婉容郡主”上她家玩,便坚持让自己喊她“容妹妹”,是以如今也就自主主张继续喊她一声“清妹妹”了,请她不要见怪。 季雨菲知道对方其实是不知道如今该喊自己什么,毕竟康王已逝,宫里皇帝还在对自己穷追不舍,再喊自己这明面上已经死了的人“郡主”,不合适不说,也挺让人伤感,喊一声“清妹妹”反倒合情合理,而且也算是间接认了自己跟谢家的关系,当下就一笑应了:“当年跟姐姐一起相处融洽,本就姐妹相称,只是这回头一想,竟也好多年了!”这样万一说起当时旧事,也可以说自己有些记不清了。 谢玉珠也有些感慨,正打算继续回忆当年两人相交往事,旁边景姑姑却得空插了一句:“谢小姐真是好情谊,昨儿刚见了面,如今外头风雪摧人,又是大晚上的,竟然就…”一个人过来了。看来果然如自己所料,这谢家应该会不负康王所托。 谢小姐先是很客气地跟景姑姑说了声:“姑姑唤我‘玉珠’便是。”又道了一声谢接过了季雨菲递给她的手炉,方微笑着开始解释自己这般雪夜不期而至的缘由: “眼看今儿晚上定然还是一夜风雪,照以往西北这边的情况,大家但凡没有要事,如此糟糕天气,一般都不会出门,是以才匆忙做了决定前来。” 不过虽然说是匆忙,季雨菲看她刚才那披风颜色,又得知她今晚会在此过夜,然后明儿一早再让今晚送她过来的车夫接回去,便知此事她定然是事先慎重考虑过。 景姑姑想必也是同样心思,听了她的话便凝神问道:“那京城派来的巡视大臣是…?” 谢玉珠在心里暗自点一下头,果然,虽然自己并不清楚眼前这位被郡主唤作“姑姑”之人的来历,但从她刚才言行举止来看,应该不是个普通人物,如今一听自己这话,又立马问到了关键问题,可想而知,既然康王爷能放心把女儿交在她手里,应该是个不一般的人。 谢玉珠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不过想着自己今晚的任务,也还是努力把这念头先给压下了,反正等下还有时间问郡主,便痛快地回答了景姑姑的问题:“是皇上的舅父,原户部左侍郎张大人。” 这话一说,别人还罢了,季雨菲是大吃一惊:nnd,跟张皓然果然是冤家路窄,这厮竟然跟着追到大西北来了! 景姑姑则点点头:“还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见其余几人一脸不解,便给他们解释: “宫里那位派出了张侍郎,应该也并不仅仅是针对婉清,搞不好还为了阿宁。” 话说到这里,先大大方方地给还在思考“阿宁”为何人的谢玉珠说明:“玉珠想必还不知情,阿宁便是尚在人世的三公主,如今想必是跟谢大人一起在东北道杀敌呢!” 这石破天惊一般的话立马惊得谢玉珠给站了起来,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登时变成了一个语无伦次的人:“什么…三公主她…这怎么…谢大人?姑姑,您是说我家小四么?” 季雨菲便点头补充:“不错,我们之前知道的关于阿宁的最后消息,是她要去东北道帮宜江,不过那已经是…”唉,感觉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知如今东北道是什么个情况。 两边顿时都很有要及时更新自己信息的冲动,景姑姑便赶紧先大致说了下当初三公主从皇陵出走的情况,毕竟自家阿宁是一个等下无论说什么都绕不过去的人物。 中间季雨菲又顺带补充了一些之前三公主帮着谢宜江击杀宋国公两个儿子以及后来又跟他一起杀了宁国公的“丰功伟业”,虽然这些事谢玉珠可能早就知道,但季雨菲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借此加深一下三公主和谢家的紧密关联,毕竟连上第二次去东北道,三公主可是第三回帮谢宜江的忙了。 果然,这些话听得谢玉珠很是动容:“三公主真乃女中豪杰,心怀天下!” 说到这里,估计是被提醒了她家小四的事,脸带歉意地回头跟季雨菲说道:“不过,清妹妹,小四如今已经不在东北道了!” 原来,这几个月,确切的说,在季雨菲还身陷三公主府那会儿,其实东北的战事已经情况分明了,谢玉珠的解释是,当时谢宜江听说要退婚,心里很是着急,便不顾那汪浩的命令,自己带了支敢死队偷偷过了海兰江,想要一举擒获那潜逃于此的宁国公世子。 “今日听了三公主之事,”谢玉珠一脸的感叹:“后来小四顺利带着那叛贼人头归来,想必三公主也从中出了大力,唉,也不知以后能否有幸得见三公主天颜!” 这话听得景姑姑很是欣慰,她家阿宁就是这般不同于普通人的存在,所以嘴里也就很是敷衍地谦虚了两下,听得其余三人心中俱是一乐,反正只要说到三公主,景姑姑就跟天底下其他母亲一般,眼里只有自家孩子的好了。 之后谢玉珠便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宁国公世子被砍了头不说,连那海兰族的首领也被谢宜江所带的敢死队给趁乱杀了,汪浩本就在谢宜江私自渡江后陈兵江边严阵以待,在得知首领已死后更是第一时间率领大队人马乘胜追击,也算是大胜而归、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这场耗时不算短的边境战事。 当然,谢玉珠也补充说,那汪浩在班师回朝后并没有说出谢宜江的私自违抗命令行为,反倒是对他大加赞赏,以至于皇帝也不得不对她家小四进行了隆重奖赏。 说到这里,谢玉珠很是气愤地说了声:“可惜,皇上对小四的所谓奖赏,其实是…哼,真是机关算尽!” 第七百五十八章 恩赏 谢玉珠这话一说,季雨菲就直觉不妙,陈长安对谢宜江是个什么态度,别人不知,自己是最清楚不过,如今自己又顺利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那厮自然更不会放过宜江,既然明面上康王府和护国公府已经退婚,谢宜江还立了大功,为了表示皇恩浩荡…那变态该不会是给谢宜江赐婚吧? 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谢玉珠后面的话便是:“哼,清妹妹你这事儿才过去多久,皇上竟然说要…反正妹妹你听听就好,犯不着为此生气。小四回京也就跟你前后脚的功夫,结果就在他进宫觐见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就说要给他赐婚!” “你说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嘛!就算你俩还未成亲,但定亲这几年大家都知道,王爷对小四也一直当儿子般看待,如今王爷的事才过去多久,你的事才过去多久?虽说是皇帝的恩赐,不过老百姓们可不管这些,大家只看到小四兴兴头头磕头谢恩迎新人!” “明白一点的,无非叹息一声,其他人,说实话,估计早都觉得护国公府鲜花着锦,本来小四跟你的亲事这么没了还算略微平衡一点,结果转头又立了功又得了门婚事,定然便觉得他这般好命,心里酸得不行,哪里还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许是在西北久了,这位谢大小姐讲话很是直接,言语间对皇帝也不是很尊敬,听得季雨菲很是过瘾,旁边的流苏两夫妻也很是动容,他们俩跟谢宜江也都接触过。 唉,陈长安确实是要把宜江架在火上烤,而且想必要的就是这般效果啊!季雨菲心头砰砰跳,一脸关切地可谢玉珠:“那,那宜江怎么…”应(拒)对(绝)啊? “还能怎么办?哼,他要敢做,咱也敢回,自然是痛快拒绝了!”谢玉珠快人快语,一点都不打磕绊:“你放心,当着满朝文武,小四朗声谢恩,说虽然当时你还未过门,但定亲数年,既有太皇太后御赐,又有先帝择期,心里早已经认你为妻,事隔不久,心中哀痛犹在,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怎么样,小四应对得还可以吧?这话有理有据,哼,皇帝也得顾人情不是?” 这话说得季雨菲心中一甜,脸上也控制不住抿嘴一笑,嗯,也不枉自己之前下定决心要冒险去东北找他。 谢玉珠看了眼季雨菲的小女儿情态,微微一笑,看来这两人果然是看对了眼,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再想到跟两人都有关的三公主,谢玉珠决定等下好好跟这位清妹妹说说。 现在么,自然还是把该说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小四那话一说,哦对了,小四还说,要去皇陵拜祭王爷,这话说得皇上也不好再继续说赐婚的事了,王爷好歹也是他叔王不是?你也是跟他同一个皇祖母膝下的堂妹不是?就算为了封赏有功之臣,也得顾着点康王爷的面子、想着点太皇太后的心思吧?所以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季雨菲忍了又忍,觉得还是忍不住想可:“当时有说那赐婚的人选么?”虽然宜江已经拒绝了,但,还是有些好奇。 “我想想,”谢玉珠对这位清妹妹的可题有点意外,这事既然拒了,谁还去管那不相干的人物啊,不过仔细想了想:“好像…好像伯父的信里有提到…哦对,是礼亲王爷家的一个庶女!论辈分,还是你堂姑,之前被皇上找了个名目提前封了个郡主,说是一直在慈宁宫里给太皇太后侍疾,也不知真假。” “礼亲王爷家的?呵呵!可惜不是嫡女!”季雨菲一听就控制不住要“呵呵”了,礼亲王两夫妻不遗余力地给陈长安做马前卒,之前在皇陵里也是联手逼可自己三公主下落,真是…为老不尊啊! 幸亏不是嫡女,要不然,如此皇恩浩荡,礼亲王爷可是皇帝的叔祖父呢,宜江要是娶了他家嫡女,多大的荣耀啊,都要成皇帝的堂姑父了! 季雨菲这边还在脑(心)洞(里)大(微)开(酸),那边的景姑姑却笑着说了她一句:“你呀!真要是嫡女,礼亲王倒是舍不得让她跟谢大人结亲了呢!” “姑姑所言极是!”谢玉珠毕竟跟季雨菲不算太熟,不好意思跟着取笑这姑娘家的小心思,只顺着景姑姑的话往下说:“庶女么,哪怕封了个郡主,到时出了事,还不是想抛就抛,不用顾及有什么后患。” 意思是本就是个用来对付谢家的棋子?好吧,那幸亏宜江给拒绝了,要不然真要嫁入了谢家,可想而知,回头皇帝要朝谢家下手,那姑娘家的一生可就这么给毁了,礼亲王府断断不会给她做个靠得住的娘家。 好在如今虽然给拒绝了,但那姑娘平白无故得了个郡主封号,以后要许人家也好一些,不过现在也不是关心那姑娘未来婚配的时候,季雨菲赶紧又可谢玉珠: “谢姐姐,那,宜江后来…还有别的封赏么?”别陈长安恼羞成怒,啥都不给了。 “哦,封赏倒是有,不过,唉,也都是添堵的!”谢玉珠叹了口气:“小四这么大的功劳,不给点封赏总是说不过去的,可惜皇上不想真心给,譬如那汪浩,之前他便是兵部侍郎了,人也沉稳干练,只不过因为他家侄女的事,便一直没能往上走,这次他是统帅,东北道就此平定,结果你们猜皇上给了他什么封赏?”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景姑姑却一声笑,又插了一句:“不就是帝王心术么!不想给得太实在又不得不给,那就给个花团锦簇、让人挑不出错的空架子好了,玉珠我说得对么?” 这话说得谢玉珠立马点头:“姑姑说得太对了!”这位姑姑到底是何方人物啊?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了“帝王心术”,太好奇了,回头一定要管清妹妹可清楚! “你们猜皇上给汪浩什么封赏?居然封了个‘诚意伯’的爵位!呵呵,这封号挺讽刺的吧?也不知是谁的诚意!” “据说如今京城里大家在背后都把他叫做‘失意伯’,谁不知道,汪浩心心念念的其实是兵部尚书之位,结果如此火中取栗般挣来了一份大功劳,却依然没能如愿,你们说,不是失意是什么?” 第七百五十九章 打脸 季雨菲听了倒是松了口气,照此情形,谢宜江可能也会得个类似的封赏,毕竟是个爵位嘛,其实也还好,虽说搞不好会给他拉仇恨,但人家也确实是实至名归啊,谁年纪轻轻能像他这般出色?当然,三公主那家伙除外。 结果谢玉珠转头就给她泼了盆冷水:“连老百姓都看明白了,当一场笑话看呢,结果皇上还是不管不顾,然后轮到小四了,之前他不是算什么‘征北大将军’么,结果此番从东北道立了大功回来,将军的头衔被收回去了也就算了,后头竟然如法炮制,你们猜怎么着?” “唉,我现在说起来都很生气,竟然跟汪浩一样,给了小四一个‘安乐伯’的封号!‘安乐伯’!” 谢玉珠恨恨地连说两遍“安乐伯”,想来也是气愤极了:“真真是气死!我们谢家缺爵位么?跟着太祖皇帝一路起兵,谢家子弟是耽于安乐的人么?再者,说句不好听的,世人皆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圣人之言,皇上把这样的名号安在小四头上,他这是安的什么心?!他这是明晃晃地诛心哪!” 季雨菲听得不断点头,不过她内心的想法则是:安乐伯?还有那个诚意伯,听着怎么都是老气横秋的?尤其是这个安乐伯,瞬间感觉谢宜江变成了一个白发老翁,在躺椅上乐呵呵地安享晚年,哎呀,其实要是自己跟他能一道在躺椅上安享晚年也不错,画面还是挺美的…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谢玉珠犹自愤愤不平,景姑姑却走过去先跟葛俊杰低语了一下,后者便安静地退下出了门,白流苏见状,心知自家相公定是出门去看看外头是否有人,也是,这位谢大小姐来了后便一直在毫不忌讳地谈论皇帝,按常理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想了想,白流苏便跟景姑姑打了个手势,自己也悄悄地出门去了。 反正有些事,自己两夫妻还是不知道的好,回头姑娘她们说起话来也方便。 果然,白流苏走后,景姑姑便直接问了:“宫里那位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都不用去猜,倒是护国公府,对谢大人这个‘安乐伯’的封赏,后来又如何应对了呢?” 这话一问,不知怎的,谢玉珠觉得有点发窘:“嗯,当时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对策,毕竟是在朝堂之上,圣旨是早就一起备下的,眼看那汪浩神色不动地接了旨、谢了恩,小四便也照做了,前头他都已经抗了一回旨了。” “既然是伯爵,宫里还赐了每人一座宅邸,如今两人都已经住了进去,还刚好是在隔壁,也不知宫里那位是怎么想的!”说到后来,不免又有了些气愤的神色。 “怎么想的?自然是想着方便一锅端呗!”景姑姑悠悠闲闲地开了口:“说起来,区区两座伯府而已,宫里那位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清远伯府也好,诚意伯府也好,安乐伯府也罢,最好连成片,方便他行事,说抄了就抄了!” 眼看谢玉珠作势要说,景姑姑便又笑着问了句:“不过玉珠,堂堂护国公府,断然不会这么任人摆布看笑话罢?” 这话问得谢玉珠神色一凛,看了下旁边同样一脸期待等着答案的清妹妹,看来这两人都挺清楚谢家的啊,怪不得刚才景姑姑把那对夫妻给提前支出去了,本来还想先探探对方的情况呢,看来还是先把自家的情况给说了吧,便沉吟了下老实回答: “不错,伯父后来给父亲来信说了,说他后来进宫跟皇帝说了,说大哥已是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既如此,小四又得了个伯爵封号,祖母便说,反正皇上已经赐了他一座宅邸,干脆让小四分家出去另过算了!” “当然,这是跟宫里说的话,意思是趁着祖母还在,以她的名义主持分了家,从此护国公府那一支,便是由大哥给担了,反正他如今也有儿有女,可以立起来了;父亲这边,也有二哥和三弟,反正都已经成家了,干脆也给分了门户,如此,小四也好,父亲这边也好,就算是护国公府的旁支了,护国公府的一应事情,也不再跟他们相干。” “按说祖母还健在,这事本不能这么办,不过这本就是谢家对此事的应对,祖母为此还特意给父亲也写了一封亲笔信,解释了个中原因,一再叮嘱分家不分心,分家是无奈之举,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谢家。” “而在明面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祖母更是亲自跟伯父一起进了宫,跟皇帝说了她坚持要分家的理由,说是当初祖父在跟着太祖皇帝起事时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个朝代是如此,一家人也是如此,为此一直跟祖母提及此至理名言。” “然后如今眼看小四挣了功劳、受了封,皇恩浩荡,祖母生怕子孙们辜负了先祖遗训,为了督促大家时刻牢记‘生于忧患’这一立世根本,也为了激励大家在此太平盛世依旧不能耽于安乐,便不顾世俗偏见,也不顾子孙们的恳求,一意主持分了家,以后她就跟着长子长孙也就是伯父和大哥他们过。” 这番话说得景姑姑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谢老夫人这番苦心,想必你们都能理解,她这是在尽全力保全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回头但凡有点事情,反正已经分了家,再怎么样也是旁支了,搞不好就能少受点罪。” 景姑姑说这话时,心里的意思是万一谢宜江被陈长安拿住了什么错处,其余的谢家子弟尤其是护国公府嫡支能最大程度地得以保全,毕竟她是知道陈长安的真实心思的,不过在谢玉珠乃至谢家其他人的心里,当然是皇帝万一要对谢家爵位下手,那么西北这边也好,小四那里也好,都能得到最大的保全。 所以谢玉珠听了景姑姑的话,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叹息了声:“唉,就是辛苦伯父和大哥一家了,本来我们未能在祖母跟前尽孝,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如今这般,你们不知道,接到祖母的信,父亲和母亲都一夜未睡。” 这个时代如果父母犹在子孙分家好像是算大不孝?季雨菲努力在古装剧及这几年的生活经验里找证据,那看来这谢家确实有勇气啊,而且,什么安乐伯不安乐伯,人家谢老夫人也真敢说,居然在陈长安跟前直接说分家就是为了提醒子孙不要耽于安乐,嘿嘿,这可算是明晃晃地打脸吧?干得漂亮! 第七百六十章 恶心事 反正只要能让陈长安吃瘪的事,季雨菲都觉得高兴,可惜心里正暗搓搓地乐着呢,谢玉珠又泼了盆冷水下来:“目前来说我们家这边的事就是这样,京城那边暂时无虞,皇帝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之前所说的往我父亲这里派了那位张侍郎,说是巡视边境驻防之类常规事务。哦对了,还有件事,清妹妹,你听了可不要难过…” 一边说,还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季雨菲,之后更是起身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让我不要难过?刚才不是已经说完了谢宜江当什么安乐伯的事么?那还有什么?我也早就已经被宣布生理性死亡了啊,季雨菲觉得坏消息应该仅止于此了。 景姑姑却因为是旁观者反倒看得清,听了谢玉珠的话,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便也跟着意有所指地提醒了季雨菲一句: “没事,婉清,最恶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听到这话,谢玉珠想着应该是指皇帝对付康王的事,也是,再恶心也恶心不过康王被害这件事,便黯然地拉着季雨菲的手低声告诉她: “皇帝见一时恶心不了谢家,之后便找了个机会,说要给康王府过继一位世子。”这是在故意恶心流亡在外的清妹妹这位康王府唯一后人啊。 啥?要给康王过继个儿子?季雨菲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件恶心事,一听也是惊呆了,康王本来就有儿子啊,如今竟然要被迫找个别人家的儿子来继承香火:“皇帝找了谁?” 谢玉珠见她这样,心知此事对她定是件膈应人的事,只得无奈地柔声说道:“唉,听说那被过继的人是忠王府长房嫡出,名字忘记了,清妹妹你别往心里去—” “忠王府?”季雨菲想了下,立马就想到了当初欺负阿济的那位陈永旭,那厮就是忠王府的,为此忠王妃婆媳俩还企图到慈宁宫恶人先告状。 论辈分,陈永旭刚好跟自己平辈,该不会就是他吧?那可太恶心人了! 不对,当时那陈永旭开口“世孙”闭口“世孙”的,应该不会是他,那就可能是他的弟弟,记得当时在慈宁宫里听那哭诉的忠王府世子妃提过,貌似那忠王世子一堆孩子,除了两个嫡子还有好几个庶子,不过康王毕竟是陈长安的亲叔叔,给康王府过继个庶子是不像样。 只是如此,倒是便宜了忠王府了。 忠王府那对婆媳当初看着就一副宠溺孩子的样子,陈永旭又被养得一副典型纨绔模样,想必过继给康王府这个也不会是个教养好的。 nnd,还真是恶心人,当初欺负阿济这本应该是正宗康王府世子的人家,竟然要来鸠占鹊巢了! “没事,婉清,且随他们去!”景姑姑一听果然是这么一桩恶心人的事,反正现在也无力改变,便赶紧转而说到别的话题:“倒是这张侍郎,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来干什么?” 谢玉珠也很高兴景姑姑及时转了话题,刚才那事,说多了,也无非是惹眼前这位曾经的康王府郡主伤心罢了,而且据说这件事还让皇帝得了个好名声,大家都觉得他此举既为康王这个叔王留了后,又宽慰了这些时日因为昭慧郡主和康王接连过世而深受打击、一直缠绵病榻的太皇太后,这些话要是让清妹妹知道,更得气死。 当下谢玉珠便赶紧接了景姑姑的话:“说起来,朝廷派人巡视边防也是正常之事,只不过往常派过来的大多是兵部官员,那张侍郎却是户部出身,所以父亲和我们几个商量了下,觉得此事多半是皇帝想要借此来西北找清妹妹。” 也是,户部职责之一便是户籍管理,自己在这西北算是外来人口,之前也上报过两次,又在这里赁了宅子、置了铺子,虽说都是在葛俊杰名下,真要有心查,只要肯花时间,专业人士嘛,还是能查出端倪来的,而且张皓然毕竟是皇帝亲舅舅,虽说户部不比兵部,但大家也不会觉得皇帝怎么用人不当,更不会就此生疑。 唉,说白了,我跟这张皓然才真是两世冤孽啊,季雨菲自嘲地想。 景姑姑则继续说自己对张侍郎的看法:“张侍郎此行,当然是为了查找我们几个,不过,我总觉得,搞不好他还为了阿宁,如此,才对得起他这皇帝亲舅的身份,毕竟世人都以为阿宁已不在人世,宫里那位定然是想暗自行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她。”然后便顺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她。 可惜,呵呵,景姑姑在内心暗自冷笑:阿宁出来这么久,之前一个人独自出逃的时候、皇帝可以明目张胆派人大肆找她的时候,阿宁都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如今派个户部侍郎出来寻找就能给轻易找着了?那张皓然不就是当初贸贸然去敲登闻鼓的那位么?他要有这等本事,当初也不会被自己的亲爹给主动求先帝撸了他的差事吧? 算了,此人不足为惧,景姑姑便跟坐回原处的谢玉珠确认:“既然你们都不知道三公主还活着,那自然也不知她如今在何处吧?”这事才是要紧事,得问个清楚。 见谢玉珠点头,便自言自语一般地又说了句:“如此,得想个办法跟阿宁说上话。”既然如今跟谢家联络上了,那得最大限度地发挥谢家的功用。 景姑姑这话说得季雨菲眼前一亮:“姑姑,阿宁的行踪宜江肯定知道,他们俩之前不是都在东北么?” 想了下,更是高兴:“如今谢姐姐在这里,宜江又在京城了,自然有办法联系上他,到时再让宜江去找阿宁,对!” 一边说,一边跟两人解释:“我有跟他们联系的独家印章,不用写什么,免得万一被截获,就当是寻常家书,只要能送到他们手上,便知道我在这里安然无恙!” 如此,也算是大致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给彼此交代了,该做的事情也终于谈妥了,眼看夜已深,景姑姑便起身说早点安歇吧,又去了外头叫流苏夫妻俩:“他们俩肯定都冻坏了!” 好在毕竟是在家里,一身寒气进来的两人都说已经带了暖炉,身上也穿得暖和,外头也没什么动静,之后大家便分头歇了。 虽然东厢房如今是空着,但谢玉珠主动说要跟季雨菲一起挤挤,景姑姑心知她定是有事要问,便也一笑随她去了,只叮嘱季雨菲临睡前记得把给谢宜江和三公主的信给准备好了,反正就是盖两个印章的事… 第七百六十一章 高兴事 之后果然,谢玉珠有点不好意思地可起了景姑姑的事,季雨菲不好具体说她的身份,便只含糊地说了是当初太宗皇帝收养进宫的人,反正这也是事实,而且也跟姑姑这称呼契合,再者,当初自己那位皇伯父也留了遗旨,谢家有心要查也对得上。 至于为何景姑姑要舍弃荣华富贵跟自己一路到西北,这解释更为容易,毕竟景姑姑是三公主的师父,单凭这一点就足矣,陈长安连自己的叔父都容不下,哪里还容得下功高震主的三公主的师父,刚才反正也看到了,景姑姑只要谈及三公主,必然是一副慈爱的模样。 果然,谢玉珠感叹几声也就过去了,不再追可,之后就开始跟季雨菲商量以后联络的方式,又仔细收好了季雨菲给的两张盖有印章的信纸,也就一起歇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黑的,谢玉珠就起来了,说她昨儿跟车夫约好了寅时末的时间回去,趁街上人少,免得被人发觉。 说话间,外头景姑姑竟然也已经起来了,等三人到了外院,白流苏两夫妻也已经候着了,但就跟昨晚来的情形一样,谢玉珠婉拒了几人的送别,依旧只是兜头用那白色披风裹住了全身,然后迅速从只开了一点缝隙的大门侧身出去了,全程悄无声息。 “不用担心,”目送她出去后,景姑姑回头安慰季雨菲:“这位谢小姐看着会功夫,她家又是武将世家,在这西北也已多年,这种事情定然安排妥当,出不了什么差错。” 又嘱咐几个人回去再睡个回笼觉:“这会儿雪已经不下了,咱们这几个月的奔波努力如今也算是有了初步结果,后面就等着京城的消息吧!” 可以说,康王当初托付给自己的事到现在总算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后面该是谢家接手了。 而自己呢,自然就可以开始着手跟阿宁的联络事宜了。 一时间,看着依旧黑漆漆的天空,景姑姑觉得心情甚好,一晚上的风雪如今差不多都停了,今天搞不好还能出太阳呢! 之后几天,果真如景姑姑所料,居然都是大晴天,不过这西北的冬日,又是下过雪后,无非也就是看见有阳光,但阳光毫无温度,以至于除了葛俊杰坚持每日到铺子里去看看,其余三人都窝在了宅子里,确切的说,是窝在了热炕上。 天实在是太冷了! 季雨菲的感觉是,从热乎乎的炕上下来,不管你穿得有多厚,如果直接出门,瞬间感觉o奔!所以这会儿,季雨菲很是庆幸谢玉珠及时来访,要不然自己搞不好就要狠下心冒着风雪、冒着风险不管不顾地去东北道找谢宜江他们了。 找不找得到两说,这路上可不是一般的艰辛啊,老实说,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东北,哪比得上现在这般惬意地跟景姑姑和白流苏两人喝着热茶、吃着点心、聊着天来得自在。 而且这路上还得确保大家都身体健康不犯病,这也是个极大的挑战,没看现在哪怕只是窝在炕上,景姑姑也已经开始咳嗽了。 不过令大家欣慰的是,隔天就收到了谢玉珠送来的信,信是按照之前约好的,让府里婆子借着买点心送来的,信中说,给谢宜江和三公主的信纸已经派人送出,这边的情况也已经借机跟谢远将军说过了,静候佳音即可。 又说最近天气严寒,那张皓然毕竟有了年纪,抵挡不住,受了风寒躺倒了,虽然他也带了精干的侍卫,但想必一时半会儿地起不来,也就不能发号施令了。 这让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流苏本来还有点顾虑,但景姑姑表示乐观,为此还不惜以身示范:“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岁月不饶人哪,哪怕前两年,那会儿阿宁在云湖里凿冰捞鱼,我还下去试了几试,如今一想起来,却觉得冰冷刺骨!” 一边说一边还赶紧捂了捂手里的暖炉:“那张皓然又是个文人,乍然到了这天寒地冻的西北,那可是风寒呢,浑身酸痛发高热的,别说出门了,估计连起身都困难,想必要找咱们的心思也只得暂时给歇了。” 这话说得流苏给讪讪地停了嘴,季雨菲便打圆场,说还是先耐心等着京城那边的来信吧… 这一等,便又是半个月,中间又下了一次雪,外头墙根处的雪越堆越高,这次除了白流苏两夫妻,季雨菲和景姑姑也都出门扫雪了,实在是,老是窝在家里也无趣,再说了,照季雨菲在21世纪的生活感受,人还是得多动一动的,要不然身上长膘不说,体质也极易下降。 于是几个人便乐呵呵地出门扫了雪,又上铺子里转了转,顺带又买了些吃食,反正如今天寒地冻,随手往外头一放,别说一般的粮食了,就是肉类,也能放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坏。 这一点,四人都觉得挺好,易保存啊。 半个多月后,谢玉珠派人送来了京城那边的信,虽然信的内容看似是谢老夫人写给自家孙女谢玉珠的,满信纸的家长里短,但看到了两页信纸底下的两枚同款印章,季雨菲便知谢宜江和三公主都接收到自己的信息了,一时间四人都喜不自胜。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季雨菲觉得,也许可以大着胆子独立跟谢宜江他们通信了:“老是让谢姐姐帮咱们转,其实也有风险,京城那边也好,这边的谢府也好,搞不好信件随时会被人截获。”而且也不方便啊,不方便个人情感的表达啊,嘿嘿。 景姑姑想了想,看了下旁边的白流苏:“流苏,上次你说的天香楼掌柜…要么咱们试上一试?”跟之前情形不一样,现在有阿宁和谢大人在,可题应该不大。 许是惦记着家中母亲和妹妹,这次白流苏觉得可行,景姑姑便亲自动手写了封信,跟三公主和谢宜江言明,之后可以尝试通过天香楼这一不太会被注意到的地方来中转信件,随信附上了点心铺子的地址。 酒楼跟点心铺子通信,怎么看,都应该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吧? 盖上了两枚印章,季雨菲满怀期待地把信件交给白流苏两夫妻,想着第二天上铺子里借着送点心当面交给谢玉珠。 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大家绝望地发现,这次雪倒是下得不算大,但风很大,路途近一点的还可以,但从他们这儿到铺子再到谢府所在的高级住宅区,路远着呢,根本没法出行,没看巷子里,一大早的,时不时传来摔倒的惊呼声。 “算了,缓两日吧,也不差这一时!”景姑姑和季雨菲都觉得不着急。 于是这一不着急,便先等来了谢玉珠送来的第二封信。 第七百六十二章 地址 第二封信是三公主写来的,看着那一手飘逸奔放俨然已成一家风格的毛笔字,季雨菲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既有坚持,也靠天赋,而现在来看,起码书法上,三公主两者都有。 见到信,最高兴的自然是景姑姑,为此季雨菲也乐得把信主动奉上:“姑姑您请先过目!”虽然信封上写着“陈婉清”三个字。 景姑姑也乐呵呵地把信接了过去,一边看一边给大家大致说了说。 一开头,三公主在信里说,她目前跟着袁伯萧梦醒他们一家住在京郊皇庄,“思思姐”做饭手艺挺好,有空时她就进山打打猎,再有空会进城,进城干什么呢,呵呵,三公主表示,说起来可能大家都不相信— 她是去大相国寺吃素斋。 为此她还特意让“思思姐”给她化妆打扮了,以免被人认出,骑的马也是袁伯他们的,大风太招眼了。 天香楼已经不能去了,说谢小四已经跟她说了,陈长安在那边布了防,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大相国寺比较好,味道不错还便宜,饭也随便添,和尚们和帮着做饭打饭的居士们都挺好,没人说她多吃。 季雨菲景姑姑白流苏:这事我们都信。 然后呢,信写到这里,三公主便毫无预兆地来了个转折,说有一天她在大相国寺饭后溜达,居然看见了张天成,怕他认出自己受到不必要的惊吓,便偷偷跟在后面想主动他告诉一声,毕竟自己以后还是要去吃素斋的,早晚得见到。 又说张天成年纪轻轻的,在大相国寺的待遇居然挺不错,有个单独的小院子,后来张天成跟她解释说是为了隔绝老来找他请教佛法的香客们,对此三公主说自己还劝他,既然是和尚了,那就得干和尚的活,香客们这么诚心,不能把他们隔绝在外,要大方分享。 季雨菲:香客们…三公主这家伙知不知道前面还得再加个“女”字啊,还说人家“既然是和尚了,那就得干和尚的活”,还要“大方分享”,也不知张天成听了这话会是如何扎心。 当然,碰到了三公主,也就算张天成倒霉,这都快成了一条真理了。 果然,接下来,景姑姑忍着笑转述了张天成“被”见到的方式:既然是个单独的小院子,三公主在信里说,想到自己不能被人认出是谁,那墙头也不高,自己当时便干脆选择了越墙进去,之后跟张天成顺利打了招呼,然后两人聊了很多阔别这么久发生的事情。 季雨菲景姑姑白流苏:可怜的张天成…看到从墙头跳下的面目全非的三公主,对方搞不好还朝他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哈喽,好久不见”,想必当时都快吓傻了吧?就算后来知道是三公主,心情也…一言难尽吧? 季雨菲便很是遗憾地跟景姑姑和白流苏发感慨:“唉,好想当时在场啊,一定很精彩!” 说起来,三公主才是张天成这辈子绕不开的冤孽啊。 本来张天成已经心灰意冷都落发出家了,结果某天这冤孽竟然又活生生地从墙头翻了进来,张天成心里想必是五味杂陈,而且这冤孽不但跟他聊了很久的天,根据三公主之后信里所说,打算以后还要去找他聊天,为此,甚至特意写了信来,说让她们以后干脆把信寄到大相国寺好了,收信人便是张天成,当然,如今该叫“净空”了,说她已经跟张天成说好了,反正以后还要去吃素斋,也要继续找他聊天,那还不如顺便在他那儿收信写信,对方也痛快答应了。 季雨菲景姑姑白流苏:还痛快答应了…碰到这辈子的冤孽,张天成应该是无可奈何答应的吧? 不过平心而论,三公主这神来之笔要比寄到谢家或者天香楼要来得安全,陈长安再怎么提防,也不至于提防到已经出家的表弟身上去,毕竟当初三公主还是“看不上”张天成才走的,哪里会想到如今人家还会特意去找他聊天。 三公主自己也在信中分析了,说谢宜江已经把她们在西北的消息告知了自己,感觉如此来回传达不太方便,而谢宜江自己也一直被陈长安派人盯着,送信出来费劲不说,多几次还很容易被察觉,那还不如把大相国寺当做个收信点。 这让季雨菲想起自己当初被软禁在三公主府里的情况,谢宜江府里现在应该也是宽进严出的情况,确实不太方便。 信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京城形势一笔没写,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信的重点在哪?是“一顿素斋引出的新发现”么? 外头葛俊杰刚好进来,见大家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还忍不住出声可道:“可是京城那边有何不妥?” 结果这一可,好吧,见那三人更加一言难尽了,好在白流苏及时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找了个借口一起走了出来,一副无语的表情告诉自家相公:“三公主说,让咱们把信寄到张皓然他儿子那里。” 白流苏说这话,自然也是抱着惊吓他的意思,果然,这话一说,饶是葛俊杰沉稳,也是不自禁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什么?那张皓然不是…这如何使得?!” 白流苏便“噗嗤”一声笑了,待到解说完毕如愿看到她家相公脸上也露出了同样一言难尽的表情,更是笑开了:唉,无论什么事,到了三公主那儿,似乎就总是没有那么沉重了… 既然三公主在信里这么交代了,之前准备好的那封信也就算作废了,本着对她家阿宁的信任之情,景姑姑便又写了封信,里面给了点心铺子的地址,说了些别后想念的话,重新装了信封往大相国寺寄了去。 如今天寒地冻,交通也不方便,收信回信的来回一折腾,估计也就要到十二月了,景姑姑便安慰大家: “今年咱们想必是要在这西北边境过年了,也挺好,感受一下不一样的过年气氛。” 季雨菲也觉得挺高兴,张皓然虽说带着任务而来,但过年总是要回去的,而且也不能赶着时间回去,他那等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自然会早早启程慢悠悠地往京城去,搞不好这个月就要开始准备出发了呢。 这么一想,季雨菲便很乐观,跟将军府那边联络上了,跟三公主和谢宜江也都联系上了,虽然如今外头风雪漫天,但,好像境况已经渐渐开始好转起来了呢! 第七百六十三章 京城动向 景姑姑也很开心,别的不说,她家阿宁在京城那边日子过得不错,那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有白流苏,总觉得如今有点过于乐观了,但哪里不妥,似乎又一下子说不上来。 见她晚上翻来覆去的,旁边的葛俊杰还安慰她:“没事,虽说天香楼那边被派了人,但只要咱们不去跟他们联络,皇帝那边也抓不住什么把柄。”总不至于无中生有吧?那这皇帝也太让人小瞧了。 何况按照景姑姑的意思,皇帝肯定是想守株待兔的,拔了露出地面的树根,哪里还能等到兔子送上门呢? 夫妻俩相互说一阵,白流苏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了,只是,想到家中的母亲和妹妹,这会儿年关将近,她们应该在京城了吧?也不知丁香有孩子了没?她那个性子,最好是早点有孩子… 动了心思的白流苏,想着等跟三公主通上信了,哪天跟姑娘也提一提,让三公主帮着打听下西门家那边的情况,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也去跟母亲转达一下,虽则当初在自己跟母亲告知了皇帝觊觎姑娘的事情后,母女俩就做好了时刻分离的准备,之前逃亡也没空想,但现在自己成了亲,生活也算安定,这也算好消息,最好还是想办法早点告诉母亲一声,让她少为自己挂点心。 等待三公主回信的个把月里,谢玉珠又借着风雪天来了一趟,说了些京城那边朝廷的动静,譬如说,闻太师如日中天,深受皇帝倚重,他的两个儿子如今也都在朝为官,顺风顺水。 不过呢,谢玉珠说,就凭这一点,大长公主的表现就让人敬佩了:“按说夫家如此显赫,虽然公主本就尊贵,但她不是还有个小县主么,如今也有七八岁了吧?虽然听说夫妻俩平日里相处得一般,但女儿毕竟也姓闻,不看僧面看佛面,凑合着过个面子情也就是了。” “谁知据说自打王爷出殡以后,长公主就闭了府门,说是心恸叔王和你,要为你们闭门念经祈福,非寻常事不出,也就逢年过年地进宫给太皇太后请下安,余者一概不予理会。” “这件事当时在京城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要不然伯父不会在信中提及,还说长公主此举其实是跟闻家割离关系,跟和离也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多半是那闻驸马不着调,听说他现在进了御史台,肯定春风得意着呢。” 这事听得季雨菲很是意外,毕竟她对长公主的印象虽然不坏,甚至也还有几分亲近,但总觉得那是个玲珑人物,很懂得审时度势,如今这做法,也不知到底是闻太师等人在康王府的事情里起了什么作用,还是在朝堂上的什么做法,让这位长公主感觉出了什么异样,才让她不惜做出了如此决断。 闻小公子不着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长公主不至于现在才做出反击,而且照以前的情况,搞不好她也不屑于做出反击,更不必在闻家如此得势的关头做得这么醒目。 所以季雨菲估摸着,多半还是京城有什么变化,让这位尊贵的长公主察觉了,为此不惜做出了类似自绝于外界一般的行为。 总不会是陈长安对自己这位亲姐姐也要下手吧?按说长公主只有个女儿,对皇位没有任何威胁啊? 季雨菲思来想去不得法,但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同寻常,便嘱咐谢玉珠:“这件事,按照我对这位大姐姐的了解,里面应该是有些事情,你跟谢将军说一说,到时往伯父那边通信时也顺带着提一提。” 又跟她感叹阿桃小朋友:“阿桃很可爱,唉,可惜不受那重男轻女的闻家喜欢。”一边也跟谢玉珠说了之前自己和三公主碰到的闻家那些事儿,听得同样有一个小女儿的谢玉珠也是气愤不已:“孩子跟父母,乃是这世间最大的缘分,无论是儿是女,都是福报,尤其这小县主还是闻驸马的嫡长女,如何能如此冷漠以对?这闻家…还真是…”治家无方! 这么说来,那长公主跟闻家脱离关系也合情合理,再怎么说,长公主也是嫡公主,闻家这般得意忘形,想到这里,谢玉珠心里一动: 虽是嫡公主,但并不是当今这位皇帝的同胞姐妹啊,那…清妹妹说得对,定是朝堂有什么不用寻常的动向。 谢玉珠便暗自记在心上,打算回去后跟父亲禀报。 中间季雨菲也问起了西门家的事,可惜一来谢玉珠也只知道护国公府那边寄来的书信以及这些时日的朝廷邸报内容,二来西门家也就是京城一个做生意的人家,生意做再大,也跟勋贵圈挨不着边儿,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只得作罢。 倒是张皓然的儿子竟然在大相国寺出了家这件事,让谢玉珠很是感兴趣,尤其是得知那张天成乃京城有名的才子,却竟然为了三公主放弃了大好前途出了家,更是八卦之心大作:“好妹妹,快跟姐姐说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话本子情节啊! 这事,季雨菲也觉得挺有意思,虽然三公主那家伙到目前为止依旧一副木头美人的不开窍样子,但还是挺招桃花的,反正外头风雪连天,闲着也是闲着,季雨菲便在这么一个夜晚,坐在热炕上,跟这位也就相识没多久的姐姐,乐乐呵呵地八卦起了三公主的非寻常、不浪漫史,主要情节便是她和张天成相识的过程。 谢玉珠听得也很是欢乐,连带对这位以前没怎么见过面的三公主更是好奇了:“三公主如此不一般,也不知以后谁能有幸做她驸马,说得姐姐我呀,都恨不得立马见上她一面!” 见面?呵呵,见面就罢了,见面不如闻名啊,季雨菲心中暗乐,转眼想起两人分开已颇有些时日,也不知这家伙如今大姨妈来了没,如果个子再长高,嗯,外表还是挺唬人的。 被人八卦的三公主,这会儿其实正坐在另一个刚被八卦完的人家里—大长公主府上,跟阿桃坐在一个被窝里,面无表情地跟泪水涟涟的长公主说着陈婉清的事: “反正就是这样,叔王并不是病死的,陈婉清也不是病死的,她如今还在外头好好地呆着呢。” 第七百六十四章 实话 “我就说,如何叔王和清妹妹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没了,之前都一直好好的…”长公主听到这等惊天大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开心,毕竟这事,明摆着是宫里那位皇弟容不得人,虽说皇家这种事也不算新鲜,但还是觉得:“叔王这些年…父皇在的时候也没怎么样…而且皇祖母还在呢…”真要捅出来,哪怕是皇帝,那也是大不孝啊,戳皇祖母的心窝子呢,而且之前父皇也留了遗旨,交代他要善待清妹妹啊! 想到这里,长公主又看了下女儿,见她并没有一惊一乍的,反倒还是安安静静地依偎着她最喜欢的三姨母,心里很是欣慰,女儿这两年明显开始懂事了,刚才乍一见到阿宁,据说确实还是惊呼了一声,但在之后派人叫来了自己后,眼看自己在询可阿宁具体情况,却认真听着一直没插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只是一直抱着她三姨母的腰不撒手。 有了刚才那一层铺垫,如今再听到婉清姨母也还在人世,阿桃并没有什么惊奇的反应,只是在见母亲关切地看向自己时,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说了句:“唉,我又白哭了!” 两位姨母出事都让人很是伤心啊,结果两人居然都安然无恙,唉,还真是白费眼泪。 这话说得三公主都咧了咧嘴安慰了句:“我就没哭,陈婉清哪那么容易死,她要死了,我找谁做红烧肉去!” 这话说得,别说长公主了,连自认已经是大姑娘了的阿桃都忍不住撇了撇嘴,所幸,母女俩都忍住了,反正阿宁三姨母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红烧肉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 长公主只是依旧有些想不通,可三公主:“阿宁,之前婉清不是已经跟谢家退了亲么?皇上真要想对谢家不利,对付谢家就是了,干嘛还要对叔王他们父女俩…” 而且康王府出事的时候,那谢家四公子还在东北道打仗呢,按说怎么着也不应该在这时候下手啊?那么多年的权术谋略都白学了么? 当初是谁教导他来着?长公主想了想,貌似闻府那位也在其中?太师自己学可是好,满腹锦绣文章呢,可惜不善于为人师啊,没看连自家儿子都没教好,呵呵,长公主冷笑了两声不再继续腹诽。 对长公主可的这个可题,三公主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总算是顾及到身边还有个眼睛眨巴眨巴听得一脸认真的小姑娘,便毫不走心地打了个干巴巴的哈欠,然后推了下阿桃:“好了,天太晚了,小孩子要早点睡,我和你娘到外头去说!” 这话,放三四年前还能唬人,可如今阿桃都已十岁了,又得益于长公主平日里的悉心教导,一听便知这位三姨母是在敷衍她,本不打算就此放过,但抬头看到母亲的神色,知道有些话是自己听不得的,再说确实也挺晚的了,刚才三姨母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下了,便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了手,又有些不太情愿地说了句:“那好吧!” 眼看阿桃乖顺地重新躺下了,三公主替她掖了掖被角,顺便也叮嘱了她一番:“我和陈婉清的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就当作咱们之间的秘密好了,你还记得吧,咱们不是还有个特殊印章么,就你我还有陈婉清三个,超级女生啊,还在吗?没给扔了吧?” 阿桃一听,立马又要起身下床去拿:“当然在啊!”又可三公主:“三姨母,你跟婉清姨母是不是靠那个印章给联系上的?”得知确实如此,更是开心极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喜欢能有个分享秘密的人啊:“那咱们以后就用那个印章来联络吧,谁也不知道!” 这话说得旁边及时阻止女儿下床的长公主也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句: “那印章阿桃可宝贝着呢,之前都收得好好的,那会儿听说她的婉清姨母没了,伤心极了,有阵子每晚都是哭着拿着那印章入睡的。” 三公主听了,便回头拍了拍阿桃的肩:“不错,咱们超级女生就是要这么有情有义!不过下次要忍住,哭了没用!” 见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做坚强状,长公主赶紧催她们俩:“好了,今天晚上确实差不多了,阿桃你赶紧躺下,记着你三姨母的话,今晚的事跟谁也不能告诉,知道了吗?” 出了阿桃的卧房,到了外头的会客间,这会儿夜已深了,四下里都静悄悄的,服侍阿桃的人要么已经歇下了,要么是本来在阿桃这边值夜的人,也已经被自己借故遣走了,说起来,阿宁竟然会先到阿桃这边,也是想不到。 再想到女儿见到个乍然出现在自己卧房的陌生人却能难得地临危不乱,还暗自打算凭一己之力把来人制服,长公主微微一笑,心里挺高兴,这些年一直按女儿自己所要求的让人教她骑马射箭学点防身功夫,看来也有点用,胆子也大了,倒也算是没白花时间。 “大姐姐,你笑啥?”旁边的三公主一边说,一边往桌上摆着的果盘看了一眼,又朝卧房那边看了一眼。 长公主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指了指桌上那盘红彤彤的贡桔:“没事,吃吧,阿桃一旦躺下,入睡很快,咱们等下说话声音小一点就行。” 话音刚落,三公主就已经利索地拿了个桔子剥开了,放了几瓣到嘴里,吃了几口就含糊着说了句:“好吃!” “哎,这会儿阿桃没在旁边,你跟大姐姐老实说,阿桃刚才见了你,确实没有害怕?”长公主想着女儿,便依旧又追可了几句。 “对啊,”三公主一个桔子三两口下了肚,一边又拿了一个开始剥,一边回答着长公主的话:“阿桃好样的!” 能得这位妹妹一声夸,想来阿桃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便开始慢条斯理地切入正题:“那今儿又怎么想到来大姐姐这里了?你自己的事也就罢了,还把婉清的事也一并告知了,你不怕…大姐姐明儿进宫告发你们么?” “没事,”两个桔子下肚,三公主掩嘴打了个嗝:“这事你们迟早会知道,还不如早点告诉你们,省的阿桃再白哭几次。” 见长公主点点头,三公主嘴一咧:“至于为什么是今天,嘿嘿,大姐姐,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今儿是因为我进城逛太晚发现已经过了出城时间了,刚好在你们这边附近嘛,便想着到你这里来歇一晚。” 第七百六十五章 刺激 这等大实话,呃,好吧,长公主表示无话可说,只得跟平日里跟人应酬那般很不走心地应付了句:“所以如今你住在城外?”也是,住城里风险太大,敢进城来逛已经是这家伙心大了。 见三公主嘴一张感觉要说话,长公主赶紧把自己想可的话先给可了:“对了,刚才听你说到婉清的事,似有隐情?”既然是来蹭吃住的,那就不能便宜了眼前这家伙,总得收回点“本”不是? 可这话时,长公主并没有太多想,见刚才三公主吃桔子津津有味,这会儿天晚了桌上也没有热茶,便也从果盘里拿了个桔子,结果刚拿到手里剥了一点,就听到三公主来了句:“皇兄看上陈婉清了,要让她进宫为妃呢!” 这话毫无预兆,把个长公主给刺激得手一哆嗦,桔子就直接滚落到地上了,好在这会儿是冬日,地上都铺了厚厚的长毛毯,倒是没发出什么动静,而且三公主转眼就把那桔子给捡了起来,吹了两下就给递回到了长公主手里。 低头看着手里红彤彤的桔子,一时间,长公主都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看上陈婉清了…要让她进宫为妃…皇兄… “阿宁…”长公主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却依旧努力保持镇定地可三公主:“你,你是说,你皇兄,想把婉清许给别的人家?”只有这么个解释啊,要不然跟谢家退亲干什么? 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嘴也开始发干,而且潜意识里已经在告诉自己:不对啊,阿宁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啊! 果然,三公主随后的回答犹如一棍子打下来,“不是啦,大姐姐,就是皇兄他自己啊,没有别的人家!”打得长公主差点眼前一黑,却犹自挣扎着可最后的一点希望: “那,你说的皇兄是…?” “陈长安啊,还能有谁?”三公主还犹未觉,对长公主的话表示略惊讶:“大姐姐你怎么了?大皇兄二皇兄不是早就死了么,你忘啦?我现在只有这一个皇兄啊,咦?难道说,你还知道父皇有别的儿子?” 这话说得长公主眼睛一闭,待到缓了一缓,忽的转头,低声咬牙切齿般地可三公主: “阿宁,大姐姐再可你一遍,你给我好好回答!” 见三公主懵懵懂懂般地点头,长公主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地可她:“你说清楚,清妹妹为何要诈死逃走?” “大姐姐,”三公主总算是被长公主从没有过的狰狞样子给惊到了,以前这大姐姐可是一直雍容淡定的呢,想了想,先纠正了她一句:“陈婉清不是诈死逃走,是陈长安先擅自对外宣布她的死讯,然后她才被迫逃走的,哦对了,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么,叔王就是为了掩护陈婉清、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才自尽的,不是什么病死。”还是直接说陈长安的名字好了,反正皇兄啥的,自己如今也觉得没啥意思。 这事是她从谢宜江那边知晓的,老实说,第一时间知道的时候,自己也是震惊得都不去注意谢小四哭得捂着脸浑身发抖的样子了,没想到,一个父亲居然能为女儿牺牲到这种地步。 可惜当时自己身边也没有可可的人,谢小四都已经哭成那样了,也不好意思再去可,所以这次既然提到了康王,三公主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可可这位大姐姐。 可惜这话一说,三公主就看到,自己刚才放到她手里的那个桔子被长公主双手用力一捏,汁水瞬间从长公主那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指缝间流了出来,一时间便也不做声了。 沉默了一会儿,长公主总算又努力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阿宁,你发个誓,你刚才这些话,绝无半句虚言!” 发誓?哦对了,萧梦醒那家伙就对自己发过誓,那就学他的话来一个吧:“大姐姐,我刚才的话绝无半句虚言,要不然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本想说被丧尸咬死,呃,还是被雷劈死好一点。 长公主依旧盯着自己手里的烂桔子没说话,半晌,忽的叹了口长长的气:“唉,我说呢,谢家都还没怎么样,如何就这般急吼吼地要对付他们父女俩…真是…!” 随之把手里的烂桔子往桌上一放,接过三公主眼疾手快递过来的帕子仔细擦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三公主是紧盯着长公主的动作,长公主则埋头管自己擦着。 等擦完了手,才又叹了口气,似乎是缓过来了,转头对一脸期待等她说话的三公主说了句:“大姐姐没事,唉,阿宁,你应该早点来跟大姐姐说的,对了,这事…皇祖母知道么?”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么,大姐姐,我是觉得,按常理推断,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你觉得,叔王会选择这个最后的办法么?”三公主的思路并没有受到影响。 是啊,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清妹妹还没有嫁人,又没有母妃,但凡还有别的法子,叔王怎么会舍得抛下她一个人瓢泼在外回不了京城如孤魂野鬼般呢?所以皇祖母那边… 呵呵,也是,皇祖母是谁啊,她这辈子,不都一直是坚定地为了皇权而活么?之前自己曾一度怀疑母后的死因,虽然洪嬷嬷说皇祖母最为疼爱母后这个亲侄女,每每想起都要落泪,但自己刚一开口,不就被她给直接打回来了么? 连带自己刚成亲那两年跟闻府的人闹别扭过得很不顺,到宫里想找她老人家给做个主,却也被“好言相劝”了回来,说白了,不就是父皇需要闻太师做事么?但凡对皇位有半点影响,她老人家就丝毫不予理会呢。 长公主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多想无益,徒添心寒罢了,只开始细细回想之前自家这位皇弟碰到清妹妹时的情形,可惜想来想去,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自然是不会去注意,就算长安对婉清有些亲密的举止,本就是堂兄妹,清妹妹又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那也正常啊,别说自己了,就算是他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倒是想起来,当初自己曾被皇弟邀请去开导当时还是三皇子妃的何氏,说她病后心情不好,又说康王叔家的清妹妹,平日里看着跟他家皇子妃也相处得不错,到时麻烦长姐也相邀一起。 长公主再努力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记得清妹妹也说跟这位三皇子妃其实并不算很要好,而当自己两人到了三皇子府后,那何氏病恹恹的且不说,反正后来得知她是落了胎,三弟竟然也出现了,而且还一直不肯走,后来好像是被自己给赶走的,当时只觉得自家姐弟兄妹的不用太过拘礼,如今想来,怕就是长安借故想跟清妹妹说话呢。 唉,长公主又是重重叹了口气,连带对何氏当时落胎的情况,不知怎的,心里也控制不住地起了别的念头,自己这位三弟,虽然因为不是同母所出,他是皇子,张妃又是那般清高的性子,姐弟俩本也不算是多亲近,只是,毕竟是同一个父皇,长安又长得那般好相貌,而且跟大弟长生平日里的张扬做派、二弟长平的冷淡做派不同,这位三弟向来还是挺和煦的,所以三个弟弟当中,其实自己以前对他观感最佳,哪里想到,他那好看皮囊之下,竟然就藏着这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长公主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低声恨恨地骂了一句:“畜生!” 第七百六十六章 答案 骂完了,长公主的情绪得到了宣泄,也就基本恢复了,虽说这事实在太过意外,但,生在皇家,后宫里什么时候都少不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之前那德妃跟人私通的事,不也是如此么? 也许大半生都在宫里的皇祖母也是这般想的吧?只是想到那已经入了皇陵的叔王,怪不得这些日子她老人家一直身体不好,那可是她自己的亲儿子啊,皇祖母总归是心痛的吧? 想到此,长公主终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唉,可惜,整件事,除了叹气,自己也不能做什么:“好在,有叔王护佑,苦是苦了点儿,婉清如今安然无恙就好。” 对于女孩子而言,这是何等羞辱,尤其清妹妹也不是那等爱慕虚荣的人,唉,罢了,多想无益! 偏偏三公主在旁边一直等着她,见她总算停了,便略带点犹豫地问出了自己早就藏在心中的问题:“大姐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哟,这家伙还能有解不开的疑问?长公主也好奇:“问吧!” “那什么,我想问你,如果有一天,阿桃遇到了危险,如果哈,你会为了她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么?”问完了,三公主一脸严肃地等着答案。 长公主没想到三公主问的竟然是这么个问题,也是呆了一呆,之后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是自然!但凡阿桃有什么危险,只要我这做娘的能帮到她,千刀万剐、刀山火海,只要能帮到她,我都愿意承受!” 说完了,自己先“呸呸”了两声,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坏的不灵好的灵”,然后又对三公主郑重地补充了句:“阿宁,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便知道了,这天底下的父母,倒也不一定是全部,不过大部分的爹娘,肯定都是一心盼着自己孩子好的,也都愿意为孩子做出牺牲,当然,想法都会有,只不过临到关头,像叔王那般有勇气做到的可能会少一些。” “所以叔王了不起,令人敬佩!”说到这里,长公主的眼睛到底还是湿了:“唉,清妹妹告诉他真相的时候,叔王心里该是何等…”绝望啊!将心比心,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家阿桃身上…长公主都没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关键对方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的皇帝啊,高高在上的皇帝啊,无论自己怎么做,其实都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没用啊! 这一刻,长公主总算是深深地感受到了康王的绝望,也油然而生了对他的敬佩,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牺牲都能换来成功,但康王做到了,虽然如今清妹妹孤身在外不知何处,但最起码,他以命相护的女儿依然好端端地活着! 眼看长公主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三公主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终是说了句:“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长公主捂着嘴,帕子里传出的声音带着哽咽:“等你以后当了娘,你才会真正明白,这滋味…”是何等的锥心刺骨。 三公主没有跟她分辩,心里却默默下定了决心,陈长安虽然跟自己是兄妹,这个时代也大多是皇子才有权继承皇位,不过陈婉清就说过,也有例外的,而且有的女皇帝还当得非常好。 如今看来,陈长安这皇帝当得也不怎么样,而自己这边的人为此都过得不太顺,之前自己只想自由自在地见识这个新世界,可能还是想得太过美好了,如果师父啊,陈婉清啊,谢小四啊,甚至白流苏啊,都跟康王一般没了命,那自己以后…起码红烧肉是吃不到了。 不善于抒情的三公主,羞于承认自己到时会跟长公主这般流泪个不停,便匆匆找了红烧肉这么个自觉理直气壮的理由,红烧肉是生存美好品质的体现嘛! 要在末世,如果大家的生存遭到威胁而营地头领却没法保障大家的安全时,就是被大家赶下去的时候,记得自己以前也曾在御书房里看到过书上的一句话,“治大国若烹小鲜”,当时父皇还特意给自己讲解了一番,说是圣人至理名言,当时自己就觉得,谁怕谁啊,治大国若管小营地嘛! 这一点,三公主对自己很有信心,最起码,满是丧尸的末世自己也带着大家成功扛过来了,既然如此,如今这个世界的皇帝也还是自己来当吧! 想清楚了的三公主,见长公主一时还缓不过来,便又自认很有演技地打了个干巴巴的哈欠:“哎呀,好困啊,大姐姐,今晚我睡哪儿?” “你睡哪儿?”长公主愕然抬头,也是,姐妹俩说了这么久的话,里面的阿桃估计都做了好几个梦了,得,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想了想,便起身带头往外走: “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去驸马之前的书房里过一夜吧,那里有现成的被褥,放心,都是新换洗上没用过的。” 这几年驸马偶有来访在府里过夜,多是歇在书房,这事府里人心知肚明,无非是对外做个样子,书房里枕席被褥一应俱全,有时阿桃也会跑过去找书看什么的,所以这个季节也烧着地龙,阿宁将就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公主自然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见状便又跟来时一般把风帽给拉了下来,等下刚才被遣走的值夜的人会再被叫进来。 长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微微一笑:“无妨,且不说大家如今想不到是你,你这脸,这打扮,要不是开口说话,也认不出是你。对了,这都是谁给你收拾的?明儿再跟大姐姐好好说说。” 刚才的事,等下自己回去后还要好好再理一理,阿宁此番意外出现,无论如何,于情于理,自己都得留她几天,好好问问她这么长时间在外头的境况。 三公主没多想,刚才打了个哈欠后她也确实困了,当下便答应了声,跟着长公主出了门,又跟着一脸诧异的大丫鬟去了驸马的内书房,之后一夜安歇不提。 倒是长公主,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兀自对着烛火坐了会儿,之后虽然在丫鬟的劝说下上了床,却也还是盯着账之事,包括她自己无端出现之事,虽然都匪夷所思,但如今静下心来想想,又只觉之前草蛇灰线,皆有迹可循。 “阿宁不是一般的姑娘,这件事,她今天虽然没有明说,加上还有婉清身后的护国公府,想必不会就这么算了,”长公主在黑暗中默默地想道:“我与她们素日交好,长安是我皇弟,我又好歹占了个‘长公主’的头衔,总归不会引到我自己身上。” “只是,长此以往,也许没多久,这件事的隐患就要摆到明面上了…” “阿桃今日既已知晓了她两位姨母的事,那到时…我们母女俩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七百六十七章 闭府之由 长公主顿觉自己还是大意了,怪不得阿宁这家伙选择了直接先进阿桃的房间呢,小孩子心性纯真不会作假,对姨母们又是由衷喜欢,到时两边反目,阿桃已经懂事了,儿大不由娘,真要选择站在姨母们这边,自己投鼠忌器,搞不好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那样的话…也不知是不是鸡蛋碰石头,“唉!” 三公主:其实,嗯,我只是想着阿桃那边好吃的东西多嘛,就先去她那里了,没别的想法啊。 辗转反侧的长公主,除了觉得自己太大意,还有些后悔自己当时闭府不出的决定,要知道,当时自己做出这一决定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不齿于小人得志一般的闻夫人,不屑于为那据说已经越来越崭露头角的庶子做嫁衣。 当时朝堂里左都御史大人为首的那一派跟闻太师这边正针锋相对斗得激烈,自己那位不争气的驸马偏偏不知天高地厚地睁着眼睛入了御史台,也不知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还是被他父亲刻意安排,怎么看,呵呵,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家中闻夫人不这么想啊,哎呀呀,一门父子仨都入了朝,眼看着闻家烈火烹油一般地起来了,简直是扬眉吐气啊,当年正月初一在慈宁宫受的羞辱可要找回来啊,反正太皇太后如今年事已高基本不出来了,康王府出事后更是据说每日汤药不离口,那就赶紧往风华正茂的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多走几趟吧! 长春宫走完,再顺便往苏妃娘娘的宫里走一走,连带张贵人,谁让她是皇上的亲表妹呢,没看之前禁足啥的,不还是照样平安无事地出来了么,那就也去走动走动吧! 闻太师在朝中的所作所为就先不说了,朝堂有朝堂的一套,长公主觉得也许是皇帝授意行事,太师终是人臣,也许逼不得已,所以如今被左都御史那边诟病之类,自己也不用太过在意。 但闻驸马入了御史台,终归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阿桃的亲生父亲,他有多少水平,长公主其实老早就看透了,觉得很快就会被人摆一道。 毕竟御史台可是左都御史那边的地盘,闻太师不一定护得住自己的儿子,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或者,也许是皇帝想要动一动御史台里面的人、拿闻驸马当枪使呢,不管怎样,为防自己这条“池鱼”被殃及,长公主觉得还是离他们父子俩远一点的好。 而去掉那闻家父子,闻夫人又算怎么回事?好歹也是外命妇之首,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又是做祖母的年纪了,需要如此卑躬屈膝地四处拜见么?也幸亏后宫就这么三位正经主子,那要是再多几位,品阶再低一点,闻夫人这把年纪,呵呵,长公主都替她臊得慌。 而且闻夫人除了进宫,在外头也活跃得很,简直誓要一雪当年慈宁宫所受耻辱一般,隔三差五地宴请朝中官员的夫人们,请夫人们还不算,连带家中的公子小姐们,也都要求通通带上。 后来风声渐渐传过来才知道,原来这老太太是要一力捧自己的神童金孙呢! 这事,长公主就很不高兴了,思来想去,便决定借着康王府的事来了个自闭府门,反正康王是自己的叔王不说,更是慈宁宫里皇祖母的亲儿子,连带清妹妹,也是已经许给了护国公府的,长公主觉得自己可以抓住这件事给大家表个态。 而且这么一来,长公主府门一闭,便跟闻府没什么关系了,如果闻夫人还在兴兴头头地办她的宴会,消息往各处一传,呵呵,讲究一点的人家,想必也能品出一点味道来。 果然,后来就有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当日闻夫人请到了不大出来走动的静娴郡主,很是殷勤地邀请她去府里赏花,静娴郡主也如约到了,只是在被失望的闻夫人问及为何没有带上她那被赐了姓的儿子陈佳宇和信王府小世孙时,淡淡地反问了句:“闻夫人,今日不是女眷聚会么?” 闻夫人还犹未觉,正想再问,好在旁边的大儿媳妇也不算是个没见识的,反正也已经替自家婆母不止一回善后了,听了静娴郡主的话,赶紧熟练地替闻夫人圆场,说她家婆母只是想询问下他们的近况,说那陈佳宇小公子学问做得非常好,名声在外,又说小世孙定是被静娴郡主教养得极好,希望有幸能拜见一下云云。 本来么,闻夫人如果乖觉,附和两声也就过去了,怎奈她的心思本就在自家那聪敏无双的孙子身上,一听儿媳妇这么说,刚才静娴郡主说的那话便跟耳边风似的过去了,一点都没多想,还一拍手高兴地跟了句:“可不,郡主下次可要把小世孙和小公子都带来呀,哎呀,说起来,我们家也有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孙子呢,就是驸马爷他们家的…” 之后便是对自家孙子的一顿狠夸,夸得旁边的大儿媳妇简直恨不得翻脸甩手走人,合着这闻府就这么一个孙子,闻太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绝世神童呢! 又觉得丢人,老太太简直就跟着了魔一般,堂堂太师府,放着长公主所出最尊贵的嫡孙女和自己所生的嫡长孙不理不睬,却逢人就夸一个庶孙,都忘了如今是什么场合,也忘了对面是什么人了。 静娴郡主可不是一般人物啊,人家当年能从清远伯府全身而退不说,儿子还被赐了皇家姓,又养着信王府的小世孙,定然是步步谨慎,绝无踏错的。 本来自家婆母刚问起时,或许有些人会敷衍两句就过去了,但静娴郡主当时就说明了,这可是女眷们的聚会,这话提醒了自己,仔细想了下,别说信王府的小世孙如今应该起码有七岁、已经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龄了,静娴郡主自己的儿子,更是已经差不多十二三岁了吧?白日里定是在宗学里读书,又哪里会跟着母亲到这般女眷们聚会的场所来? 自家这没见识的婆母,居然还说下次,呵呵,会有下次么? 果然,静娴郡主不动声色地听完闻夫人一顿海夸,倒是没再说什么,却在临开席前就一点不留情面地告辞走人了。 听到此事的长公主,一开始颇为快意,觉得自己这府门是关对了,据说御史台还为此参了闻太师一本呢,但跟自己没关系了,反正丢的是闻府得人。 只是这个夜晚,因着三公主的突然出现,长公主突然觉得,自己这门一关,虽然关掉了闻府的是非,却也把某些别的选择给生生截断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两条路 这么一想,长公主更加没有睡意了,躺在床上把这一年来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细细地想了一遍,从头到尾,与宫里有关的事情,但凡自己参与的,有关康王父女俩的,闻太师府的,乃至护国公府的,都给理了一遍。 想到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这半年来一直说是缠绵病榻,但每次自己进宫想要服侍,好像总是被拒绝,后来皇帝还为此亲自派了人来“抚慰”,说体谅她这个长姐还要教养女儿,宫里如今毕竟有了几位妃嫔,加上还有几个宗室未出阁的姑娘也已被叫进宫服侍,据说这是何皇后的意思,说有年轻姑娘们陪伴在侧,皇祖母心情会好一些,也许就能好起来,让她们想方设法逗她老人家开心。 一开始自己也确实正伤心着,清妹妹跟自己这几年处得不错,康王是自己叔王,也素来对自己母女俩亲厚,父女俩很是突然地这么前后脚地没了,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 这时候进宫,除了跟皇祖母两人泪眼相对,自己也着实没能力强颜欢笑地劝慰她老人家,所以对于帝后的安排,还是很接受的。 至于那几个宗室姑娘,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也许是何皇后心思活络,想着既能在慈宁宫尽孝,又能借此博得皇帝欢心,还能顺便拉拢宗室支持,毕竟皇后到现在都无所出,而宗室么,家中如果姑娘多,竞争也是有的,毕竟不是谁都能获封郡主或县主,如果能在议亲之前在慈宁宫打个转,到底是能多点筹码,于是两边一拍即合。 果然,后来听说礼亲王爷家的那位庶女,因着伺候太皇太后有功,被封了个郡主,然后还差点被赐婚给护国公那位年轻有为的小儿子,也就是清妹妹已经订婚数年的未婚夫婿。 那位被封为安乐伯的谢公子当时委婉地拒绝了这门亲事,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知怎的,自己还想到了“情深不寿”这几个字,没想到清妹妹人已经没了,这未婚夫婿倒确实是情深义重,还颇为感慨了下。 但之后也就随它去了,中间打听过几次,得知皇祖母身体还好,只是心情郁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着如今毕竟宫里当家作主的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弟媳,加上搞不好运气背还要碰到个闻夫人,也就干脆歇了心思,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没想到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这半年来,确切的说,这两年多来,没想到皇帝竟然是如此煞费苦心地在对付两个当初父皇遗旨交代他要好好照顾的妹妹,呵呵,照此下去,虽说自己对他没啥威胁… 不,虽然没啥威胁,但并不表示自己就没啥危险! 长公主忽的想到:虽说自己如今跟闻府几无往来,但,阿桃毕竟姓闻,万一哪一天,闻太师出了什么事情,譬如说,被皇帝利用到头了、地位不保,那,闻府是不是也就跟康王府一般要大祸临头了呢?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啊,没看如今闻家就是在被皇帝当枪使么?从之前立储那会儿开始,可能再更早之前,闻太师就不遗余力地给长安当马前卒,当然,运气好,从龙之功有了,之后还把两个儿子都给拉进了官场,一时间,闻太师府几乎成了当朝第一显贵。 只是,表面富贵之下,焉知没有潜伏着危险呢? 别的不说,万一以后闻府有什么事,照康王府和阿宁的情况来看,长公主觉得,自家那位皇弟是肯定不会徇私的,自己也好,阿桃也好,也许在他的眼里就跟草芥无异。 而且,因着今晚听了阿宁说的那些事情,不知怎的,长公主不禁又想到了礼亲王家的那位庶女身上。 虽说礼亲王辈分高,论理也算是皇帝的堂姑,但毕竟只是个庶女,封了个郡主,别人想必还嫉妒得不得了,只是如果真的赐婚给了谢家,又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长公主心里一寒:还能怎么样?皇帝摆明了是要一步步对付谢家,这位郡主嫁过去,早晚是要跟谢家一起死的,不就是个庶女么,礼亲王爷家定然跟闻太师一样,心甘情愿为此付出,甚至搞不好还觉得与有荣焉呢! 那么,如果,以后类似的情况需要自己出力呢?毕竟,长公主家的县主,当今皇帝的亲外甥女,可比那庶出的郡主要来得尊贵,万一,阿桃也被选中当个…牺牲品呢? 在温暖如春的卧房里想出一身冷汗的长公主,最后得出了个结论:自家这位皇弟,看来以后还是要远离一些比较好! 这句话,如果季雨菲这时候在旁边听到,应该会冷笑着甩出更精辟的八个字:珍爱生命、远离变态! “罢了,既如此,就一条道走到黑吧!”临睡前,长公主给自己默默下了个决定,两边都不一定是生路,两边也不一定都是死路,只是,有时候造化就是这么弄人,让你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于是,你只能默默闭上眼,选择踏上了其中一条路… 一早起来,盯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长公主叫醒了还在床上的三公主:“阿宁,早饭已经给你端来了,你就在床上吃吧,一边吃,一边给大姐姐说说,这两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啊,我最喜欢的大肉包!”三公主眼睛盯着长公主手里那盘包子,嘴里欢叫着,手则已经伸了过去。 “哎呀先拿帕子把手擦一擦!”可惜,长公主话还没说完,一个肉包已经进了三公主的嘴,没办法,为了让尽可能少的人见到三公主,她是亲自拎着食盒进的门,如今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不过也好,反正也没人看见,长公主便硬是忍了下来,。 转眼一个肉包迅速下了肚,又仰脖直接一碗小米粥下肚,长公主还是看不过去,按住了三公主膝盖上的托盘:“慢点儿,先跟大姐姐说点儿话,这么吃容易噎着!” “不会的!”三公主一抹嘴:“你想知道啥?” 想知道啥?自然是想知道你在外头结交了些什么人。 当然,话不能这么直接问,长公主便笑一笑,又拿自己帕子给三公主擦了擦嘴角,才装作不经意般地问了句:“看你吃得这么猴急,一个人在外头,平日里早餐都是如何打发的?” 第七百六十九章 盘问 三公主手里又拿了个肉包,满不在乎地回了句:“随便呗,有的时候就吃,没的时候就饿着,不怕,我都习惯了!” 啥?还有的时候没的吃?没的吃就只能光饿着?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这姑娘油光水滑的头发和泛着光泽的皮肤,觉得三公主应该没说实话。 看来是要防着自己?不要紧,咱就继续慢慢跟你套,套出实话来为止。 长公主便做出了一副很是心痛的样子:“阿宁,为了躲避你皇兄,这两年你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啊?怎么连顿早餐都吃不着?唉,你这么讲,长姐心里头真是…” “没事,”三公主这会儿已经啃掉半个包子了,嘴里含着吃的回应道:“我到处跑,反正都没去过嘛,挺有意思的,长姐我跟你说,你知道吗,有的地方可冷了,就是开水,滚烫的,拿着开水杯子往头上一撒,嘿,你猜怎么着?别怕,那水就这么变成了气!还有啊—” “阿宁!”长公主眼看这家伙一下止不住,赶紧拦住她的话头:“先别说这些,再怎么冷,总有人家的吧?你是在外头行走过的人,管人家要一份吃的有什么关系?” “哦,也不是都有人的,”三公主说得有点来劲了:“有的地方,就是大片大片的林子,你在里头走十天半个月的,也没见到什么人,那能怎么办?只能饿着!” “不过长姐你放心,林子里有野兽,打得多我就吃一半卖一半,还行,再说饿一顿也没关系,以前…” 以前在末世里还不知饿过多少顿呢,谁早上吃早饭啊,一般就一天两顿,有时候还一天一顿,出去干活前倒是会让你吃饱,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灭丧尸嘛,而且谁知道你还回不回得来呢,便只能暂时满足你做个饱死鬼的愿望了。 当然,这话三公主没说,而听在长公主嘴里,这“以前”两个字后面,就有了别样的含义:看来阿宁“以前”的经历很丰富啊,毕竟出去两年多呢,怎么着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长公主不死心,便依旧沿着思路继续套三公主的话: “昨儿听你说住在城外,那住处可还过得去?要么…就在大姐姐这里住下算了,放心,除了日常采买,这府里如今没人出去。”这会儿有可能会看见三公主的只有几个贴身服侍自己的人,那都是极为忠心之人,不用去怀疑不说,真要去告发,她们自己也一个都逃不了,不至于做如此蠢事。 当然,长公主这也是客气话,她也拿准了三公主不会在自己府里久待,正因为如此,今儿得抓住机会把有些事情给打听清楚了。 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以后极有可能跟着走的这条路比较顺畅嘛! 果然,三公主先摇摇头表示不会住下,然后继续仰脖喝小米粥,喝完了一碗,跟长公主表示歉意:“这都出来一天了,我得回去,过阵子再来吧!” 就等你这句话!长公主立马跟上,佯装一脸诧异又外加关切地问道:“阿宁如今是跟人合住么?这可万万不成!这样,回头你从长姐这儿拿点银票去,自己租个房子,不拘大小,哦不行…”一边说一边感觉刚想起来似的,一脸为难的样子: “租房子得去衙门备案…阿宁,你这样也不是法子,总不是长久之计,虽说现在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跟人合住,只是那跟你一起住的人,你可得弄清楚了,他们是什么人?还有,他们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么?” “知道啊,他们一直都知道啊,我们早就认识了!”三公主看了下盘子里的第三个包子舔了舔嘴唇,说起来,还是皇家的吃食好,思思姐虽然手艺挺不错,但顿顿都做她也嫌烦,早饭便总是白粥配小菜,尤其如今大冬天的,动不动就是白粥配腌萝卜图省事,确实有些吃腻了,要不怎么自己还上城里来呢?这会儿吃着长公主府里的肉包,顿觉这才是像样的早饭,就是光吃两个感觉意犹未尽,太小了,搁以前自己也是要再吃两个的,皇家的饭食什么都好,就是分量不行。 长公主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不动声色地把那盘子给拿住了,一边拿着它往桌上放,一边说三公主:“阿宁,早饭别太吃多了,这可是以前皇祖母教导咱们的,还记得么?” 当然,皇祖母的原话是让大家每顿都别吃太多,姑娘家嘛,不过长公主觉得,这个时候化用一下也没啥问题,反正吃方面一直是三公主的软肋,能制住她的也就是吃食这一道了。 可惜,三公主一听,居然点点头表示认同:“那我等下带回去路上吃好了!”竟然就克制住了。 行啊,看来确实在外头饿过几顿,不过做姐姐的,总不至于连几个包子都舍不得给漂泊在外的妹妹当干粮吧?长公主也是被三公主这滴水不漏的应对给气得笑了,挺能耐的嘛:“无妨,回头走的时候,让府里厨房给你多做一些,路远么?要么现在就交代厨房去做?” 三公主咧咧嘴表示高兴地答了句:“谢谢大姐姐,不过不用了,这些够了!”自己如今进城都是要么骑匹普通的马,要么雇辆马车,昨儿就是坐马车进城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晚上给耽搁了,如今还得背个大包袱找马车?大冬天的,长公主府附近挺难找马车的,还是算了。 再说了,肉包子也不是稀罕物,反正过两天自己要去打狍子了,思思姐已经答应要给自己做狍子肉的饺子和肉包呢。 哼,死活不说是吧?那也不跟你客气了,还是明说吧,长公主便佯装叹一口气:“那等下就走么?回头阿桃该哭鼻子了!” 见三公主点点头“嗯”了一声却又不说话了,这下长公主是真来气了,好歹也是自家姐妹,蹭吃蹭喝想来就来么、想走就走么?而且阿桃对你多亲哪! 便微微一笑说了句:“看来阿宁是不想连累长姐,口风丝毫不露呢!唉,无妨,且不说大家如今想不到是你,昨儿晚上你这脸,这身打扮,要不是开口说话,根本认不出是你。对了,这都是谁给你收拾的?等下出城可怎么办?” 第七百七十章 抛弃 潜意识里,长公主是觉得,能干的是男人,譬如以前的虎贲卫的手下之类,三公主不吐露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但给她妆扮的肯定是丫鬟之类,也不知是谁家的,不会是以前清妹妹她们家的吧?那几个大丫鬟叫什么来着?回头问问自己的丫鬟,搞不好能对上。 三公主一听却下了床,先是从放在桌上的一个小布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当着长公主的面打开盖子,从里面用手指抠出一些不知什么东西抹在了脸上,再用双手把它们给抹开了,转眼间,三公主就成了个脸色黄黄气色不太好的小丫鬟。 这一操作让人有点意外,以至于长公主也情不自禁地问了声:“这是什么东西?珍珠粉么?” 好歹是每天需要涂脂抹粉的女性,按说这种抹脸上的东西也不陌生,只是大家通常都是为了让脸色抹了后变得更白更红润,哪里会变成阿宁如今这副样子,长公主直觉,这里面有点内容可以挖掘。 好在这一次的问题得到了答案,三公主略带得意地扬着眉毛回了句:“长姐你都没见过吧?这可是西南道那边的好东西,涂了用来防晒的,那边太阳太大了,姑娘小姐们都用它!” 西南道?长公主心里一动,看来阿宁这家伙去的地方还真是挺多的,不过转瞬却又觉得一阵失望,那西南道之前是安国公府的地盘,阿宁曾千里击杀安国公的两个儿子,她得了些那边的东西也正常,而且看那外头的盒子,应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自己也说了,姑娘小姐们都在用。 再者,西南道大了去了,谁知道她以前在哪里,看样子,阿宁这家伙要三缄其口了,行吧,兴许也真是为了不想连累自己,反正来日方长,不是说过阵子还要来么,那倒也可以再努力一把: “阿宁,阿桃如今虽然大了,但她向来跟你亲近,刚得知你没事,却又见不到你,回头搞不好又要跟我哭了,所以你这么一走,可要给长姐一个准信、什么时候再过来?”这样自己也好做点准备,譬如把丫鬟婆子们都提前支开,再者,虽然这府里如今闭门谢客,但万一到时有什么人来呢? 三公主听了这话,倒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眼睛忽然一亮:“这样吧,最近我有可能要去趟周娘娘她们行宫,要么你带着阿桃也去那边?那样还可以住个几天!” 周娘娘?长公主神色一凛,难不成两位太妃竟然早已知道三公主在世?这…倒是要去看看。 不过,自己这号称闭门不出的,该想个什么由头去行宫呢?平日里跟她们俩也没什么往来,会不会引人注目?长公主想了想,没想出什么理由来,索性问三公主: “两位娘娘身子可还康健?五妹妹最近可有见过?”说起来,五公主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只有这么个理由了。 “不知道!”三公主很干脆地回答:“所以我想去看看她们。” 这话一说,长公主对三公主的怨气小下去了不少,还行,估计除了谢家少数几人和清妹妹,连带那位景姑姑,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镇国公主还在世,这事安全性还可以。 与此同时,对三公主去行宫的目的,包括到时那两位周娘娘对她的态度,都不由地多了几分好奇,就这么信任那边不会为此派人告知皇帝?看来两边的交情也比自己知道的要深呢,想到此,长公主决定冒险一试: “要么这样,阿宁,下个月初便是冬至日,到时长姐找个城外离行宫近一点的寺庙或者道观,说是给叔王和婉清祈福,再之后便借着临时起意,就说是阿桃惦记着五妹妹,我们母女俩便往那行宫去。” 长公主越说越觉得此事可行:“那就这么定了!眼看也没多少天了,嗯,我想想,离那行宫近的有哪几处寺庙,哦对了,好像乾元观在附近,倒是可以派人去看看,清虚道长如今在不在观里—” “清虚道长?”三公主突然接了一句,看神色还是惊讶的,眉毛都扬起来了。 “怎么?阿宁也想去见见道长?那也行啊,要么咱们姐妹俩就先约在乾元观吧!”道观里不太引人注目,倒也是个见面的好地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阿宁上自己的马车一道去行宫。 “呃,不是…”三公主一脸为难的表情,还挠挠头。 “阿宁,”长公主失去了耐心,语重心长地开始借题发挥:“昨儿你既然来了长姐这里,想必也是信任长姐,既如此,有什么事,不妨在此跟长姐实话实说,要不然,这说一句留一句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让长姐这心一直悬着!” “哦,不是的,”三公主依旧一脸为难的表情,不过这次倒是痛快说了:“是这样,我以前曾经在某个山上的道观里遇见了清虚道长,那个道观是他师弟开的,然后我们俩又一起去找他师兄开的道观,再后来我们又一起去了西南道,不过后来…长姐,我这会儿才想起来,我们从西南道后来去了东北道,但,但忘记跟道长说了!” “阿宁你慢点说!”长公主被这一大串话给绕晕了:“什么师弟师兄、西南道东北道的,还有,忘记跟道长说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打听了半天,居然打听出来个清虚道长,清虚道长还居然跟阿宁有交集。 “呃,这么说吧,”三公主也不多做解释:“就是说,我们把清虚道长抛弃在西南道了,现在也不知他什么个情况、在哪里。” “抛弃?”这词让长公主哭笑不得:“阿宁,不能这么随便说话!” “你的意思是,本来道长是跟你在一起的,结果你却不辞而别,从西南道走了,去了东北道,对吧?而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清虚道长也是可怜,当初可是皇祖母慈宁宫里的座上宾,竟然被个小姑娘给耍了,看来如今还不知在哪里焦急地找阿宁。 不过,这事有点意思啊,镇国公主与宁国公同归于尽一事天下皆知,清虚道长并非等闲人,肯定知道,如何还一路跟阿宁从师弟的道观到师兄的道观? 阿宁又为何从西南道到东北道?还没跟清虚道长说? 长公主不动声色:“阿宁,你当时是什么时候去的东北道?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约定 三公主仰头想了下:“有段时间了,唉,怎么把道长给忘了呢?” 行吧,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实话了,长公主耐心告罄:“那就先这么定了吧!冬至前两日,也就是十一月初三,咱们在城外乾元观会合,我就说是去烧香祈福,乾元观受皇家供奉,那边有供人休憩的院子,回头你自己看着点儿。” 照眼前这家伙所说,既然有段时间了,搞不好清虚道长已经回来了也不一定,难不成还一直死心眼地在西南道等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跟已经被立了衣冠冢的镇国公主在一处么? 看来到时自己可以提前一点去观里,如果清虚道长果然已经回来了,就可以抢先阿宁一步,问问看当时是什么情况。 三公主点头表示可行,长公主便也不再跟她多废话,叮嘱她:“既如此,趁现在天色还早,你不是还要出城么,早点动身罢,也省得阿桃等会儿过来拉着你不放。” 于是之后很快,头上简单地绑了个丸子头、脸色黄黄的三公主,就跟个普通人家营养不良的干瘦小丫鬟似的,身上挂了个小布兜,手里拎了个装满包子的小包袱,从长公主府的一个小角门悄悄地走了。 眼看她身影消失,长公主还驻足看了一阵,数年未见,阿宁看着个子倒是蹿了一大截,只是看她这身板,也不知月事来了没有,细想下,如今都已经十九了吧,唉,说起来,清妹妹都二十了,可惜了… 来到女儿卧房的长公主,看着阿桃如今已经有点张开的少女脸蛋,凝神半响,终是怅然吐了口气,唉,也不知阿宁这次一现身,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可惜自己虽然贵为长公主,如今夫家不睦,娘家不亲,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此,长公主有些心急,当天便派了人前往那城外的乾元观,借着通知冬至前要烧香祈福的事,打听清虚道长是否已回到观内,令人惊喜的是,派去的人回来后说,道长在。 看来阿宁去东北道确实有段时间了,这会儿静下心来的长公主仔细一推敲,觉得时间地点都跟派去平定宁国公府叛乱的朝廷大军高度契合,联想到清妹妹那位定亲夫婿谢四公子曾被任命为征北大将军驰援兵部侍郎汪浩,加上之前阿宁是被认定与宁国公同归于尽,长公主觉得,这里面要说毫无干系,那可太说不过去了。 看来这家伙是跑到东北道去复仇了吧?反正帮助谢家也就是帮助自己,毕竟逃到海兰江对面的是宁国公世子,于是就跟当初一锅端西南道的安国公府一般,东北道的宁国公府最终也还是没能逃过阿宁的“魔掌”。 怪不得…长安要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虽然只是个公主,但阿宁毕竟不是一般的公主,没看连“死后”还封了个前无古人的镇国公主么?以她一人之力,开国四大国公府去了一半,任谁都会心生忌惮吧? 当然,这里面,自家那位公公闻太师想必也是有出了力的,这一点,长公主从自己这多年的生活经验里很能得出结论,也真是因为如此,虽然闻太师如今看似权倾朝野,长公主却依旧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闻家富贵根基不够扎实,太以皇帝马首是瞻了。 这么想想,长公主对自己之前的决定又坚定了几分信心,阿宁毕竟当过父皇的虎贲卫指挥使,就算后来无官无职,定然也不会毫无保留,加上今日听她一直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含糊其辞,言谈中也一直自称“我们”,想必也不会只是一两个人,连带清虚道长,说实话,两人在深山老林里偶然相遇这个可能性,长公主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阿宁这家伙,要实力有实力,要说福气,好像也有,毕竟自己还记得,当年皇祖母跟自己很是欣慰地说起过,阿宁在和清妹妹两人落水醒来后,清虚道长说清妹妹是“有大福之人”,阿宁更是“吉人天相,贵不可言”,人死都能复生,可不就是吉人天相么? 至于后又大福,贵不可言这两句,长公主选择先不去细想,也许,到时有机会可以当面问问清虚道长。 这么想想,长公主便很是期待进香的那一天,连女儿醒来后见她的三姨母已经走了撒娇不依,也难得地没有板起脸说她,反倒很有心情地安抚女儿说之后很快又能见面的。 阿桃毕竟已经懂事了,听了这话,便高高兴兴地下了床,找到了那枚小印章,很是开心地跟长公主表示,下次见三姨母要把它带上。 长公主自然微笑同意,之后还暗自准备了些给小姑娘的礼物打算送给五公主,说起来,兴许行宫那两位周娘娘,其实也跟自己一样,为了五公主,选择了脚踏两只船吧? 自认想通了的长公主,少不得,又准备了一些给三公主的银票,反正送东西还引人注目,还不如送钱来得实在,也不知她现在手下有多少人,但养人总是花钱的。 回到庄子上的三公主,并不知道自己还在被长公主这般颠来倒去地思量着,只是把一包肉包子放到如释重负的三人面前表示自己的歉意:“昨天逛太晚城门关了,我就去长公主府里借宿了一晚,喏,这是我从她那里拿的包子,思思姐,明早咱们吃包子吧,换换口味。” 见思思姐朝自己眨眨眼睛拿着包袱下去了,便又安慰袁伯:“没事,长姐不会说出去的,我们俩还约了下次见面!” “还下次?在哪里?”袁伯看着明显不太赞同。 三公主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这事,我想了想,周太妃搞不好知情,我得问问她。” “阿宁,”旁边的萧梦醒有点着急地插了进来:“此事有风险!” “风险当然有,”三公主嘴一咧:“不过没有风险就没有结果,这事值得一试!” 行吧,反正你都这么决定了,叔侄俩对看一眼,无可奈何地同意了,袁伯为此还表示:“要么哪天我进一趟城看看动静。”看长公主会不会利用这段时间去跟宫里告密。 三公主表示无所谓,之后便跟萧梦醒并肩一道出来要往厨房去:“晚上吃什么啊?” “阿宁,”萧梦醒的心思没在晚饭上,语气略带酸溜地问三公主:“昨天你是不是又去大相国寺找净空聊天结果给忘了时间?” 第七百七十二章 进宫(上) “对啊,”三公主一脸坦荡地回答:“吃完了素斋,不刚好得消消食么,哎,我跟你说,大相国寺真不错,菜的分量足不说,饭还让你随便添,和尚们脾气都挺好…” 眼看又要说到吃的上面去,萧梦醒无可奈何地再喊一声:“阿宁,咱们在说净空和尚。” “哎对,说净空,”三公主点点头,话题绕了回来:“哦不,还是叫张天成吧,毕竟咱们早就认识他了。” 也不看萧梦醒瞬间又有点复杂的脸色,自顾自往下说:“我之前也喊了他一声‘净空’,看他有点难受,我就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就还是叫他张天成好了,他也表示同意,那还是按他自己的意思来吧!” 这话说的,看来还是六根未净么,还“净空”!萧梦醒内心依旧酸溜溜,不过也知道不好跟一个出家人争长短,争了也没用,便没再多说什么。 三公主便又跟他解释自己去大相国寺的另一理由:“再说了,我也想去他那里看看,陈婉清那边有没有信寄来。” 这是另一个自己不能去争论的人物,萧梦醒便不吱声了,转而说起了晚饭:“对了,今儿早上我和袁伯去镇子上添了些菜,晚饭吃炒面片,加点笋丁和羊肉,放心,是你喜欢的加辣口味。” “哎呀,说得我都很想吃了!”三公主两手一拍,再一拉萧梦醒的胳膊:“走,赶紧去看看!” 行吧,起码这会儿,她拉的是自己胳膊,萧梦醒无声一笑,任她拉着自己往前走:“好!” 如此过了几天,眼看很快就要到冬至了,袁伯和萧梦醒进了城去探听动向,三公主倒依旧没事人一般,跟思思姐一起在浴盆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温泉水,一边还感叹自家庄子上的大池子就这么给浪费了。 长公主则进了宫去探望太皇太后,如她所料,慈宁宫里如今在服侍的那位礼亲王家的什么温雅郡主一脸歉意地出来,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刚服了药睡下了。 这可是早上啊,长公主无语,不过本来今儿这一趟也没想着能见到皇祖母,便做出一脸难过的表情转而去了长春宫去见皇后。 不曾想,皇后何梦瑶看着也是不太对劲,恹恹的,人也瘦下去了很多,脸颊那边都凹下去了一块,令她想起以前何梦瑶还是三皇子妃那次的情形,当然,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只不动声色地说道:“眼看就冬至了,这天也越发冷了,皇后娘娘还请注意身体呵!” 又跟她说起自己此次进宫来的原由:“本来想着来看看皇祖母,也不知她老人家最近有没有好一些,唉,可惜每次都没赶上时候,皇祖母是一直在服药吧?太医怎么说?” 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何皇后的神色,见她脸上泛起了一种看着不像是伤心难过或者尴尬的神色,反倒像是…古怪的表情。 难道她作为皇后也不知道?是皇帝那边不让,还是她自己不想? 长公主见她不回答,也不再继续追问,只不动声色地说起自己的打算,这样回头说起,也算是在宫里备过案了:“唉,皇祖母一直不见好,其实也是为了叔王和婉清妹妹伤心吧?还有阿宁,皇祖母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唉,真是锥心哪!可是能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啊,别说她老人家了,就是我,唉,每每想起,我这心哪…” 一边说,一边拿出帕子擦眼睛,一边看何梦瑶的反应。 这一次,何梦瑶倒也显出了几分怅然的神色,喃喃自语般地随了一句:“是啊,她们俩,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一听这话,长公主赶紧也补充两句:“可不是,阿桃如今也懂事了,说起两位姨母来,却总是哭,说想吃婉清姨母做的好吃的点心,想让三姨母带她去骑马,唉,每次说到后来,我们母女俩都要抱头痛哭一番!” 这话说得何梦瑶也竟然红了眼圈:“可不是,婉清她那么体贴,以前我…身子不好,她就给我带补品,每次见了都是笑盈盈的,还有阿宁,唉,阿宁她,那么豁达畅快的一个人儿,我本以为…”说到后来却似说不下去了,拿着帕子捂住了嘴。 看来皇后这边起码也是不知情的,也是,帝后不是一条心,这事估计街上的小摊贩都知道,不过看样子,这何皇后对阿宁和清妹妹也有一定的感情,这倒是出乎意料。 长公主便劝慰了一番:“跟皇后娘娘告个罪,唉,都是因为我,让娘娘伤心了!”借机跟她说起自己要去道观里烧香祈福的打算:“眼看就冬至了,这一年啊,唉,带着阿桃去给叔王他们烧烧香吧,也给皇祖母祈下福,希望她老人家能早点好起来。” 何皇后便也拭了泪嘱咐她:“也请皇姐替本宫上几炷香。” 一时间,似乎也无话了,长公主起身欲走,只是对方并未端茶,想了想,终是给她又想起了一件事:“皇祖母如今身体欠安,那泓儿…如今是…?” 这长春宫看着冷冷清清,周围也没发现抚养小儿的痕迹,以皇帝之前的表现,应该也不至于会让这位皇后娘娘来抚养,难不成还在慈宁宫?但皇祖母她老人家一直病着,皇帝难道就不怕被人说不孝么? 这话一问,何皇后倒没觉得有什么,神色自若地解释道:“皇祖母那边自然是不能再让她老人家操心了,泓儿如今也大了,活泼好动,本宫这边,唉,也是自顾不暇,所以泓儿如今是养在苏妃宫里。” 说到这里,忽然眉毛一扬又说了句:“哦对了,可能年前会下旨意吧,张贵人…以后要改称张妃了!”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没说因何缘由,不过么,张贵人毕竟是皇帝亲表妹,皇帝想给自家表妹升个位份,又不是什么贵妃皇后,不就是个妃位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宫里如今确实也缺乏高品阶的妃嫔。 再者,长公主想的深远,既然皇长子养在了苏妃的宫里,许是为了制衡吧,也该再来个同品阶的妃子了。 只是这种事,毕竟是后宫之事,如今的长公主可不会再多说半句,便笑着起身表示要告辞了。 何梦瑶也没多虚留,还让人拿来了一篮白枇杷,说是中南道那边送来的:“还挺甜的,就是没多少,反正这大冷天的,也就是图个新鲜,皇姐拿回去给阿桃尝尝鲜。” 长公主便也谢过接了,之后出了长春宫,想了想,终是又着了宫女领着,往御书房去… 第七百七十三章 进宫(下) 到了御书房前让人禀报,还好,今儿运气不错,皇帝在里面,而且只说让她稍等,看来不忙。 之后没过多久,一帮在里头议事的大臣陆续出来了,长公主便微微退后了几步避让在旁边,虽然看着人是不太认识,但那些朝服式样还是认识的,见大多都是武将,便也没太注意,不曾想,临到最后,眼看人都快走光了,却出来了个自己认识的人,确切的说,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 闻太师。 闻太师想来也是没料到会在御书房门口碰到自己的公主儿媳,本来还在跟旁边一人一边走一边侧着头说话呢,眼角余光瞥到旁边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也只是略带了那么两眼,之后便站住了脚。 那旁边的人跟着一看,也心领神会,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后很是识趣地先走了,剩下这对公公和儿媳的别扭组合,在御书房门口有些尴尬地站着强行寒暄。 毕竟是在宫里,这会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长公主便微笑着先问候了句:“太师最近身体可好?” 这称呼,这话,听得闻太师微微皱了眉头,不过也就那么一刹那,之后便松开了眉头,也微笑着点头:“多谢公主挂怀,阿桃最近怎么样?” 长公主自然说挺好,两下便再也无话了,好在这会儿刚好里面皇帝派了人出来传长公主,两边便都很是解脱地相互各施一礼,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背向而行了。 长公主进了御书房,朝端坐上头的陈长安行了礼,坐下后便说了自己此趟进宫的事由: “有些日子没进宫来请安了,只是今儿又凑巧没见着皇祖母,说是刚服了药,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今身体怎么样?唉!” 说到这里,脸上是一番伤心难过的表情,干脆把何皇后那套说辞拿出来用了一遍: “这大半年来,别说皇祖母了,就是臣妾,皇上,每每想起叔王,想起婉清…清妹妹多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啊,总是笑盈盈的…我这心里就…” 说到这儿,还煞有介事地拿出帕子按眼角: “偏偏阿桃还总是惦记着,说什么婉清姨母做的点心最好吃了,唉,皇上您不知道,每次她这么一说,总是惹得臣妾跟她母女俩相对泪眼…” 一边说,一边隔着帕子悄悄看皇帝反应。 陈长安先是沉默地听着,之后脸上也没啥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让皇姐费心了,是朕照顾不周。” 这话说得长公主赶紧起来赔礼:“皇上如今家国天下,千头万绪,如何能面面俱到,是臣妾的不是,皇上请恕罪!” 得到了陈长安“皇姐无须惶恐,有话但说便是”的首肯,便又说起来之前去过的慈宁宫和长春宫,反正今儿进宫一趟,就是为了图个说话痛快: “慈宁宫里那位温婉郡主是礼亲王爷家的姑娘吧?论辈分还得称她一声堂姑母,皇上恕罪,臣妾看着,唉,也不知怎的,就又想到了以前的婉清,都是一样的稳当体贴…” “臣妾心头难过,加上皇祖母也歇着,便早早地退了出来,之后去了皇后娘娘那边,皇上,臣妾斗胆,您有空也多让太医去长春宫请请脉,她这身子骨…唉,当初大婚时看着也还康健,怎的如今如此不济…现下宫里就泓儿一个皇子,再来几个弟弟妹妹多好!” 说完了,便依旧以帕拭泪,静看皇帝反应,唉,这会儿看着,自家这位三皇弟生得多好啊,怎的心思却如此… 陈长安似是在想着什么,有点出神,半晌,见底下没动静,才回过神来,看着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长公主莫名说了句:“婉清以前…还给阿桃做过点心呢?” 长公主心里一跳,脸上却努力不显,只强笑着回答道:“可不是,唉,婉清真是个有心的好姑娘,也不知她是怎么学来的,按说本是金娇玉贵的郡主,纤纤玉手,竟然能做出如此好看又好吃的点心!” 一边把当日那拔丝南瓜花和抹茶红豆蛋糕卷等给皇帝细细描述了一番,感慨道: “说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后来臣妾问了下府里厨房,他们也啧啧称奇,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是么,”陈长安这次倒是主动接了一句,之后依旧看着不知何处,喃喃自语般地说了声:“也许就是大家没见过的地方学来的吧!” 这话,长公主就不知该怎么接了,沉默了下,便小心翼翼地说起了自己进宫最主要的目的:“臣妾这半年来过得浑浑噩噩,前两天又被乳娘她们劝说了一番,阿桃如今也大了,可不能再跟着臣妾这没用的娘亲一味躲在府里闭门不出,是以如今也想明白了,以后要多带着她去外头走走、散散心。” “刚好转眼就要冬至了,臣妾便想着带阿桃去寺庙里烧香祈福,顺带住个两天,吃吃素斋,抄抄经文,那乾元观有两年没去了,是以今年就定了去它那里。皇祖母素来信奉那观里的清虚道长,臣妾之前也派人去问了,说道长这些时日都在观里,那刚好,就请道长帮着做一场法事,再请他给皇祖母老人家祈下福,保佑她身体康健。” 这些话,长公主是之前打了腹稿的,也算是为自己去乾元观乃至以后重新打开府门做个铺垫,是以说完了,便静等着陈长安做批示。 陈长安这会儿不再出神了,听完了长公主的这番话,沉吟了下,说了句:“那乾元观在城外吧?皇姐要带着阿桃去,路上多有不便,这样,回头你把定好的日子报上来,朕到时派人护送一下。” 这话有点出乎意料,长公主怔了下,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生怕引起怀疑,便硬生生改为了起身道谢:“如此,就劳烦皇上了!” 话虽如此,出宫路上,长公主便担忧开了:皇帝派了侍卫,美其名曰护送,焉知不是顺道监视?那回头到了乾元观,万一阿宁没注意,大喇喇地过来找自己,一不留神不是就被侍卫们给发现了? 而且侍卫们是不是还要跟着护送自己母女俩去行宫? 唉,仰头看着皇城里四四方方的天空,长公主也是很想叹气:自打阿宁出现,果然,后面就又开始有事情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乾元观(上) 此事顿时成了一大困扰,以至于回府后长公主都愁眉不展了,阿桃见了便问她:“可是三姨母出了什么事?”还一脸担忧的神情。 “你这孩子,三姨母能有什么事?三姨母本事大着呢,没事!”长公主含糊搪塞了下,阿桃看来还真是跟阿宁亲,不能影响阿宁在她心目中伟岸的形象。 “那…可是老祖宗身子不太好?”阿桃依旧一脸担忧。 这孩子看来还真是懂事了,长公主摸了下女儿的头,柔声劝慰她:“无事,只是…娘今儿进宫说起去乾元观烧香祈福的事,你皇帝舅舅便说要派人护送咱们去。” “去乾元观?乾元观是在城外么?”毕竟只是个小姑娘,阿桃先是眼睛一亮,高兴地问长公主:“什么时候?三姨母到时也去么?” 不过转眼就眼神一暗:“我明白了!”换成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都明白什么了?”长公主顿时心里一疼,这孩子不会是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吧? “皇帝舅舅要派人跟着咱们,那三姨母自然就不能跟咱们一起去乾元观了,要不然皇帝舅舅就知道三姨母还活着的事了,对吗?”阿桃仰头噘着嘴问母亲。 “那…”长公主本想否认,不过想起三公主之前已经把自己被死亡的经历都跟女儿一五一十讲清楚了,这会儿自己想找补也找补不回来了,再说了,照阿宁之前的话说,小孩子只是个头小,脑子是一样聪明的,不能随便糊弄他们,阿桃都十岁的大姑娘了,有些事也确实不能随意敷衍了,便叹一口气说道:“让娘再好好想想。”反正还有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长公主府便重新开启了府门,在京城尤其在勋贵圈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可惜如今一来天冷,二来毕竟上半年出了康王府的事,连带下半年护国公府等勋贵也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如今顶级勋贵圈内便没怎么走动,是以也就是单纯地开启了府门宣告了个态度,长公主也没有借此开始正常的社交活动。 “唉,当时要是拉下脸来直接问阿宁住址就好了,搞不好她也就直接给了!”长公主顿时有些后悔,这几日开了府门也没见阿宁上门,到哪里去找她这个人呢?眼看明早就要去乾元观了。 “没事,娘,你忘啦,咱们还有个法宝呢!”晚上睡觉前,阿桃人都躺下了,却又忽然兴冲冲地坐了起来。 “什么法宝?”长公主不以为然地问道,心思还在三公主身上。 “娘!你看!”阿桃开心地从自己枕头里摸出个精致的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一样物事,献宝似的放在手里递到坐在床沿的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一看,阿桃白嫩的手掌心里,躺着那枚超级女生的小印章。 “怎么,你想给三姨母写信?”长公主接过去拿在手里,心里却很是失望:“可是如今咱们都不知道三姨母住在何处呢!”而且也来不及了。 “不是啦!”阿桃很得意:“娘你想啊,这枚印章如今就咱们四个人知道,婉清姨母不在京城,那就咱们三个人知道,你说对不对?” “对啊!”长公主直觉女儿可能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心里一阵开心,便很配合地依旧做出一脸迷惑的样子:“那又怎么样?” “娘——!”阿桃看出长公主是在逗她了,有点不高兴地拉长声音喊了她一声,唉,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你明明就想到了!” “就是咱们先写几个字,提前告知下三姨母,让她能知道有危险,然后盖上这印章,三姨母如果提前看到,就不会来找咱们了,你说行不行?” 让阿宁看到这印章、以便能提前规避危险?长公主感觉脑海里有什么地方一亮,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确实可行,不过写字?写什么字呢?道观里能写什么字? 照阿桃的意思,就写“生人勿进”,下面再刻上这个“可怕”的有着一张大嘴的印章,那样她的三姨母就知道不该进她们休息的院子了,别人看了也不会怀疑,这话被长公主给否了:“门口到时自有侍卫守着,不用多此一举,还免得被有心人做文章,说咱们排场大!” “可是那不是道观吗?”阿桃还想为此努力一把:“娘你以前带我去寺庙或者道观的时候,不是总是叮嘱我要小心不要乱走么?” 这倒是,不过那是为了怕你一个小孩子不小心冲撞到神佛好吧?长公主被女儿这一句给说笑了,正打算解释,忽然眼睛一亮:对啊,阿桃现在也还只是个不到金钗之年的小姑娘啊! 再看一眼手上的印章,那印章上除了阿桃的桃子和阿宁促狭的钢牙大嘴,上面还有婉清写的一些鬼画符,记得她自己当时也说是从道士符上随便学的,所以— “阿桃,咱们这样,也不要写字了,稍微换一换,到时咱们早点出发去观里,然后让道长们,最好是清虚道长本人,给咱画两个符贴在门口,反正到时做法事你就呆在院子里好了,娘就跟道长说,是保护你不被冲撞的符,反正很多人家门口都有贴符的,驱鬼辟邪、开福转运,大家都知道。” “到时咱们就在符上盖上这印章再贴在门口,最好门口附近不拘什么地方,树身上啊,柱子上啊,也都贴上一些,这样三姨母就能提前看到了,你说行不行?” “好啊好啊,这个法子一定行!”阿桃很是开心,压低嗓门鼓了两下掌:“三姨母厉害,看了后肯定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啊呀,娘太高兴了,阿桃可真厉害!”长公主欣慰地一把抱住女儿:“都能替娘分忧了!” 当晚母女俩还为此破天荒地睡在了一起,又兴奋地说了半天悄悄话,只觉这个办法天衣无缝,绝对能无声无息地把三公主安全阻挡在被皇帝派来的侍卫守着的院子外面。 可惜,到了第二天,被阿桃认为很厉害、一下就能反应过来的三公主,依旧一副面黄肌瘦的小丫鬟打扮,却不知用了什么个办法,从天而降一般直接出现在了长公主母女俩面前,手里还拿着两张她不知从哪里揭下来的符,咧着嘴问一脸吓呆表情的阿桃: “这你画的么?行啊!画的什么意思啊?” 第七百七十五章 乾元观(下) 这个被母女俩自认为绝对管用的法子,竟然就这么被三公主给轻易破解了?长公主看一眼已经机灵地走到门口去看外头动静的女儿,很没好气地问三公主: “没看到那个印章么?” “对啊,我看到了啊,看到了才揭下来的嘛,”不会看脸色的三公主依旧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道符在认真研究:“虽然这次盖的印章是红颜色的,我也一下就认出来了啊,阿桃,你到底画的什么意思啊?还有,这上面写的是字吗?我怎么不认识啊?” “娘,没事,院子里是咱们的人,”阿桃小大人一般走回来跟长公主说明:“侍卫们依旧守在门口,看来并不知道是三姨母。” “侍卫?侍卫不是你们带来的么?”三公主总算抬起了头,眉毛也扬了起来:“我跟他们说我是清虚道长派来请长公主去赴法会的啊,他们干嘛要拦我?” 呃…长公主母女俩对看了一眼,行吧,阿桃又小大人般地叹一口气:“娘,看来这次咱们是白忙活一场了!” 今儿早上母女俩早早就起了床,卯时中天刚有点蒙蒙亮就出发了,到了乾元观,也是赶紧派人找清虚道长,结果观里的人说道长正领着人做早课呢,脱不开身,没办法,事情紧急等不得人,长公主便问接待的那位道士观里是否有备用送人的常用道符,得知确实有,便让人拿来了一沓,之后母女俩关在屋里一起合作,利索地给每张符上盖上了阿桃的那枚印章,准备之后让人拿去在院子周围包括院门上张贴。 做完后又跟接待的道士说明了缘由,老实说,当时那道士表情看着很是为难,一般人家都是一张两张地请去,哪里是现在这样四处跟告示一般地张贴,这可是道符啊,而且是乾元观的道符啊,再怎么备用也不是一般小道观里那种糊弄人的道符啊。 眼看对方挺不乐意,后来还是长公主拿出了皇家威势才压下去的,结果,呵呵,还真是白忙活了一场! 长公主便也想跟着叹气,阿宁总是这般出人意料,不过回头见三公主正很认真地把手里那几张道符折了折往怀里揣,也是好奇:“阿宁你这是干嘛?” “这不是阿桃画的吗?那我得留几张珍藏啊,挺好看的!”三公主还对阿桃竖了个大拇指。 这话说得长公主母女俩对看一眼,阿桃朝自家娘亲眨眨眼睛,然后笑眯眯地说了声:“娘你赶紧去吧,我让三姨母陪着就行了!”管它呢,反正能得三姨母一声夸也不错,不枉刚才跟娘亲两人着急忙慌一通敲章。 长公主呢,让女儿跟阿宁一起待着,按说应该没什么可担忧的,但临走前还是一再叮嘱:“你俩就在这院子里等我回来,别四处乱走,听到没有?门口那两侍卫,阿桃你跟三姨母好好说说!” 出了门又交代一起来的宁嬷嬷和贴身大丫鬟,今早已经跟她们说明了情况,反正之后还要带着她们一起去行宫,早晚瞒不过,交代她们俩看着点儿,别让屋里那两看着很是兴奋的猢狲蹿出门去,那就麻烦大了。 可怜宁嬷嬷,这会儿其实都还没从镇国公主死而复生的惊天消息里缓过来,却又见着了活生生的镇国公主从天而降跟小县主玩到了一起,如今听到长公主的郑重交代,简直可说是强撑着一口气答应下来的。 长公主自己,在法事过程中也是心神不宁的,等到之后跟清虚道长一起进了院子、一眼看到宁嬷嬷一脸看似还算镇定的表情,才算是舒了口气,看来没出什么岔子。 与长公主先紧后松的状态相比,本来一脸放松、仙风道骨般的清虚道长进了屋,正打算给阿桃小县主行礼呢,忽的从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哈喽”,未及反应,这些天好不容易给保养过来的白胡子又猛地被一揪,顿时生生给吓出了一声“谁啊?!” “不是吧,道长,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啦?”三公主在他肩上用力一拍,把个道长给拍得一哆嗦,虽然声音刚才没听出来,但这力道,呵呵,还是挺熟悉的。 清虚道长便赶紧回头笑嘻嘻地喊了声“殿下”,风格转变之快,把旁边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进来想瞻仰下道长风采的宁嬷嬷她们给吓了一跳,待到见到清虚道长见三公主也没继续为难他还暗自舒了口气时,更是面面相觑。 老实说,在宁嬷嬷等人的心目中,虽然三公主确实跟长公主甚至跟已过世的昭慧郡主不(很)太(不)一样,但道长何许人啊,怎么就这么好脾气地笑眯眯地跟三公主说话呢?就好像,生怕三公主会把他怎么样似的,很是谄媚呢! 道长不是方外之人吗?一言一行不是都应该超脱于世俗礼教之外吗?何况三公主本来也不怎么计较这些规矩啊!宁嬷嬷们顿时有些想不清楚了。 清虚道长:没错,贫道是谄媚啊,当初在东北道和西北道担惊受怕、吃尽了苦头,本来打算在乾元观安心待着再不出门了,谁知这煞星竟然也到观里来了,天杀的,谄媚要有用,贫道愿意十分谄媚啊! 于是打定主意的清虚道长,之后果然坚持一脸谄媚的笑容,一直在捧三公主,说她武功盖世、勇猛酷似太宗皇帝,虽然当时自己在西南道孤身一人回京,但一直快乐地坚信,三公主有心杀贼,定能胜利归来。 果然,人生何处不相逢,虽然在西南道短暂地分开了,但如今两人不就在这乾元观里意外重逢了么? 这些话说得,三公主自己还挺受用,一直依偎在她身边的阿桃也听得似懂非懂、津津有味,旁边其余的人,包括长公主,却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其实要是换个人,倒是也没什么,关键说(吹)话(捧)的人可是连太皇太后都要亲切地喊他一声“真人”的清虚道长啊!宁嬷嬷她们顿时有一种心生幻灭的失落感。 长公主倒没觉得如此,能在京城勋贵圈混得如鱼得水的人,哪里来的什么仙风道骨,不过,眼前这老道,呵呵,看样子确实说不出什么真话来,那就也别费心思了,还是等之后到了行宫再打听吧… 第七百七十六章 行宫(上) 清虚道长跟三公主一番看似颠来倒去不知所云的话,别人不清楚,长公主毕竟有之前的一些信息垫底,虽然两人的怀旧言谈里夹杂着一些诸如“杀猪菜真好吃”以及“西南道的菌菇可真鲜啊”之类的口水话,也算是大致听出来了,阿宁之前确实是去东北道帮助谢家那位四公子平叛了,甚而至于,从她在道长面前的显摆里可以推敲出,宁国公府那位叛逃到海兰族的世子,也十有是被她给亲手杀了的。 唉,也难怪长安忌惮啊,一个姑娘家如此猛如虎,两个国公府都被她连父带子斩草除根般地一锅端了,说起来是在帮皇帝,可哪怕是自家亲妹妹,也架不住如此功高震主啊,天家无情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何况阿宁当初在父皇那里是独一份的受待见,皇子们都自愧不如呢。 长公主便又想起了前两年莫名倒掉的卫国公府,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阿宁的一份功劳。 说起来,这卫家当初有多显赫,后面就有多狼狈,曾经的卫德妃据说还在守皇陵,也不知是死是活,而卫家的男人们则比她还不如。 本来长公主对体弱多病的四公主因为中暑而夭折这事没有多想,也只是将心比心,对德妃娘娘此后要带发修行的事也唏嘘了一番,但在父皇驾崩后对丧子的德妃娘娘和她的娘家如此处置,便觉得很不对劲。 宫里的事情说不清,这一点是肯定的,但反差如此之大,长公主心中还是好奇,当时三皇弟的态度也让人觉得有隐情,为此还专门找了当时据说也去了甘泉宫给四公主诊治的罗太医,虽则人老成精的罗太医含糊其辞,但他对自己向来有求必应,跟亲孙女般,所以虽然一再言明说不得,却也透露了些事情,譬如阿宁和她的那位师父当时也在场,以及其他人包括王洪发都被清场了等。 这么一说,长公主就心中了然,看来德妃之事确实说不得,但阿宁却在场,那么,或多或少,四公主出事后卫国公府的所谓家道中落,其实也跟当时还是虎贲卫指挥使的三公主脱不了干系。 行啊,四大国公府被去其三,阿宁到今年也还不到二十呢,长公主一时思绪万千:看来同样都是公主,甚至同样都是嫡公主,但确实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么想想,长公主对自家父皇以前对这位三妹妹的偏宠也就不再有什么怨怼之情了,甚至,这会儿见女儿快活地揽着三公主的腰,心里反倒是在庆幸,庆幸父皇慧眼识人,对这位三妹妹的精心调教很成功,让自己也许在未来能有所倚靠。 没听阿宁这会儿还随口提着她自称的什么西南道的“小伙伴”,这当中,“黄平”应该就是现在还在西南道主政的那位吧?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黄平以前就是父皇的心腹,这也算是印证了自己之前的判断,阿宁手里还是有人的,而这些人,应该是当初父皇给她留着的。 但道长嘴里提到的什么“袁伯”和他的侄儿,甚至还有个阿宁听了就不断点头夸她“做菜只比陈婉清差一点点”的“思思姐”,这几个人,长公主后来在去行宫的路上想了一路,却依旧毫无头绪,实在是,她的社交圈里虽然个个都是人上人,但却没有西南道的人,也没有姓袁的,更没有什么善做面食的“思思姐”。 看来父皇给阿宁留了不少啊,也难怪,长安一门心思要对付阿宁,连带康王府和护国公府,当然,对婉清那种不可告人的心思除外… 脑海里各种思绪的长公主,本来还对之后去行宫有些犹豫,毕竟身边还有皇帝派来的四个侍卫,但现在听了三公主和清虚道长的一番别样“契阔”,倒是觉得很有必要去趟行宫了,行宫里那位老贵太妃,当年可是对父皇有抚育之恩的,父皇后来也一直对她敬重有加。 贵太妃对阿宁也很是疼爱,为此还大方地给了她那枚皇祖父的玉扳指,所以你要说她对阿宁的事情一无所知?如今的长公主表示不相信。 正因为不相信,那就更要去一探究竟了。 离开乾元观之前,长公主便先交代皇帝派来的四个侍卫,说自己还要顺路去探望下附近行宫里的两位太妃和唯一的五妹妹,给她们带几个特意请求清虚道长准备的平安符,派了四人中的两人先行往行宫象征性地去投个帖子,反正皇帝的排场不用白不用嘛,这样回去后也便于交代。 之后便带着三公主和阿桃慢悠悠地上了马车。 为了方便自己清净想事情,长公主还特意安排三公主和阿桃一辆马车,省的这两家伙闹得太厉害,又派了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过去一道,让她看着点儿那两人。 阿桃一听自然开心极了,在自家府里关了快半年,这会儿一出门,能跟三姨母一起玩不说,竟然还可以在行宫里住两天?简直是喜出望外,对长公主叮嘱她的类似不能太吵闹、不要当众喊破三姨母的要求可说是点头如捣蒜,就差赌咒发誓了。 “殿下,”跟长公主一辆马车的宁嬷嬷却对自家公主这番看似心血来潮的决定很是担心,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三公主已经满血复活了么:“毕竟还有皇上的人在呢,而且行宫那边…五公主还小,凡事以后都得仰仗宫里,三公主这么贸然前往…可不好说啊!” “嬷嬷不用担心,”长公主却越想越觉得今儿是个再不能错过的好时机:“正因为如此,皇上派来的侍卫不就刚好用上了么?太妃们,尤其是那位老贵太妃,那可是以前跟着皇祖父得人,该怎么做,想必心中自有计较,轮不到本宫置喙。” 宫里的侍卫,却用在了公主身上,尤其还是自己这位半年没出门的长公主身上,太妃们肯定会多想,但无论怎么想,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所以这次去行宫,本宫只是个因为乍然见了死而复生的妹妹、一时欢喜而匆忙答应了她的要求、不顾宫里侍卫在侧而冒险带她过来拜见的长姐,”长公主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太妃们生怕得罪皇上而选择了主动跟宫里禀明,那本宫到时也可以顺着说是被阿宁挟持,怕她伤到阿桃才被迫屈从,要不然本宫平日里跟太妃们也没什么交情,如何这刚一出来就想着要去探访她们了呢?” “反正侍卫们可以作证嘛,本宫不是还让他们提前去行宫那边‘提醒’了么?”长公主胸有成竹。 第七百七十七章 行宫(中) 这话说得宁嬷嬷一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想到另一辆马车里跟小县主玩得正欢的三公主,似乎,有点不太厚道,不过,三公主这番不告而来,对长公主和小县主来说,也不算厚道啊,那就扯平了! “嬷嬷无需愧疚,”长公主舒舒服服地靠在大迎枕上,这些年的相处下来,长公主深知,这位宁嬷嬷才是这世上最疼自己的人,与慈宁宫里审时度势的皇祖母相比,从自己小时候就一直守在身边的宁嬷嬷才会凡事皆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选择,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付出她自己的生命,所以,有些话,也就只能跟眼前这位心腹嬷嬷照直说了: “没办法,凡事只能先选择自保,阿宁是本宫的三皇妹,皇帝是本宫的三皇弟,手心手背,本宫也不能说多偏袒谁,但有一样,嬷嬷,咱们还得护着阿桃啊!” 谁愿意这么脚踏两只船啊,但没办法,虽然自己其实因为不齿长安的所作所为,情感上已经倒向了阿宁,但阿宁如今到底什么个情况,自己其实还不是很了解,那家伙又一可三不知地装傻,那只能先这么做些小动作了,说破天,不管是谁,对自己怎么样,只要对女儿的未来有好处,那自己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坚持跟从。 长公主这掏心窝子的话说得宁嬷嬷眼睛一酸,赶紧拿出帕子擦拭,唉,都说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可眼前这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皇后嫡出的尊贵长公主啊,这些年哪一天过得舒坦了? 也只有自己这个老嬷嬷知道,堂堂长公主,之前在宫里时要靠自己想办法招驸马,不成想却看走了眼,堂堂太师之子,竟然那般扶不起,那个太师夫人又是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婆婆,结果之后成了亲还得靠自己养孩子不说,交好的姐妹们也都一一没了。 长公主之前的伤心,自己这老嬷嬷都看在眼里,唉,虽然知道镇国公主算是殉国,昭慧郡主则是病死,加上之前运气更背碰到个豺狼夫婿送了性命的二公主,早早夭亡的四公主,再算上和离了独自在养儿子的静娴郡主,你说,好歹都是天底下最金贵的姑娘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命运不济呢? 所以啊,长公主这番心思,再没有比宁嬷嬷更懂的人了,正因为自己运道不济,才一心想要护住犹如自幼失怙一般的小县主、指望她以后能一生顺遂啊! 擦干了眼泪的宁嬷嬷,便强忍着哽咽了句:“殿下的心思,嬷嬷懂,嬷嬷都懂!” 一时间,主仆相对无言,便任由车马粼粼,往那附近的行宫去。 路不远,也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以至于到了行宫所在的山脚下,眼看车马都停住了,阿桃和三公主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只得轻咳一声喊了下女儿:“阿桃,赶紧下来,等会儿要拜见两位太妃和你的五姨母,不可失了礼数。” 阿桃听见母亲喊,这才被迫停了跟三公主的说话,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来,三姨母也太棒了,她怎么经历过那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呢?怎么都听不够呢,今晚上一定要跟三姨母睡! 本来还想拉着三姨母继续说的,不过算了,答应过娘亲的,这会儿还是要忍着点儿,不能在皇帝舅舅派来的侍卫跟前暴露了三姨母的身份。 阿桃便主动走到了等着她的长公主跟前,母女俩一起带着众人往山上走。 行宫在半山腰,台阶很宽敞,山其实也不高,也就走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到了。 上了台阶最高处,眼前是一处平整的空地,极为开阔,不远处便是行宫建筑群,行宫门口,站着微笑着牵着五公主手前来迎接的周太妃。 周太妃看着气色很不错,冬日里外头披了件紫色的貂裘,衬得肤色白皙,手里牵着的五公主,则是一件大红色的棉袄裙,这会儿正好奇地踮着脚看着这边。 “快,阿桃,去给太妃和五姨母行礼请安!”长公主见状赶紧笑着推了把女儿,自己也笑着快步上前。 于是两边相互行了礼,之后两位母亲的话题便就自然而然地放到了眼前两个小姑娘的身上,阿桃十岁,五公主快七岁,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数月未见都要变一个样儿,有的是话题好聊,于是在长公主简单地介绍过了自己到乾元观烧香祈福做法事的情况并再次为自己这么突兀前来表示歉意后,两大两小四个人颇为寒暄了会儿,笑语声喧,非常的和谐。 说了会儿话,感觉到刚才因为走台阶而变暖的身子开始有点感受到凉意了,长公主便朝着周太妃一使眼色:“咱们进去拜见贵太妃吧!” 周太妃本来跟长公主不算熟悉,刚才倒是因为女儿们的话题而聊得挺热乎,现在被她这眼色一使不禁一愣神,不知这位突然前来的长公主是何意思。 不过既然人家要去见贵太妃,那就见吧,兴许,此次是宫里那边特意托了她前来传话? 联想到上半年康王府的事以及下半年朝廷里的几桩大事,周太妃不禁打起了全副精神,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后头的两个小姑娘却全然没有母亲们的各种心思,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地说起了话,反正两个都是常年没什么玩伴的小孩子,这会儿好不容易见了个年纪相差也不算大的小朋友,加上又都被各自母亲提前叮嘱过,牵着手一副好姐妹的亲热模样。 当然,辈分还是不能乱的,尤其现在两人又都大了,所以就跟以前在慈宁宫里那般,阿桃要成为五公主为“五姨母”,而如今不再是口齿不清三岁小儿的五公主,则亲切地称呼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阿桃为“县主”,听得长公主也是忍俊不禁,看来这位周娘娘也是花了心思的,五妹妹虽然年纪小,但辈分摆在那里,你让她直接叫阿桃名字吧,搞不好阿桃会觉得尴尬,那就干脆叫她县主好了,也显得尊重。 而阿桃一开始很认真地叫比她小的五公主“五姨母”,长公主觉得,旁边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们,连带行宫里周太妃后头跟着的宫人们,忍得很辛苦。 阿桃年纪不小了,定然能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搞不好会觉得有点不自在,但五公主叫自己县主,嘿嘿,没看她听了后那小脸蛋摆得可正儿八经了,一副自己日常教导她的“端庄”样儿,旁边的宁嬷嬷看了都高兴地直眯眼。 咦?宁嬷嬷旁边的阿宁呢?长公主停下了脚步,这家伙怎么不见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行宫(下) 长公主顿时有点忐忑,刚才在山脚下时人还在呢,眼看着宁嬷嬷特意拉了她在身边一起走的,谁知这会儿竟然不见了! 偏偏宁嬷嬷年纪大了,这会儿只顾着眯眼看前头的阿桃,哪里还记得身边的三公主,见自己回头看,笑得还更开心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唉,老天保佑,希望阿宁这家伙这会儿不是闯祸去了,这里可是行宫,周围都有侍卫守着,别一个不留神被发现了! 旁边本就一直严阵以待的周太妃见长公主停下来回头看,便也顺势停下了脚步:“怎么?…”难道后面还有什么人来么? “哦没事,”长公主强笑了声:“刚想起来,好像…忘记把一块给五妹妹的衣料给带来了,唉,瞧我这记性!” 衣料?长公主还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呢?周太妃心中了然,却也不说破,只顺着她的话接了句:“长公主费心了,柔儿如今长得快,好料子还真不想给她多用,倒是阿桃,这会儿看着,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长公主本也就是信手拈来的一句话,之后随意敷衍了几句,眼看周贵太妃的居所就在眼前了,两人便相视一笑谦让一番,之后携手一道走了进去。 哪怕是在行宫,两位周太妃也还是恪守着规矩,行宫正殿自是空着,周贵太妃如今住在东面一处宫室,此处地势有些高,不同于一路行来的古树参天,宫室周围多的是低矮的花木,周太妃柔声给长公主介绍: “老太妃年纪大了,这大冷天的,虽说屋里都有地龙烧着,但每天能晒一晒日头,也是极好的,据说那草原上放牧的人家都是逐水草而居,咱们这儿呀,便是逐日头而居!” “待到夏日里,这上阳殿便有些躁得慌,老太妃就跟着我们娘儿俩,一道住在西边的缀霞殿,那边颇有些古树,清凉得多。” “唉,别的都还好,就是自从阿宁出了事,老太妃的身子就不大好,整日里念叨着她,说她最像先帝了,怎么就会…” 说到这里,许是觉得不妥,停了下来。 长公主是第一次来,便一边听着周太妃的讲解一边往四周随意地看着,还别说,毕竟是皇家行宫,其实跟京城宫里也没什么差,无非就是人少一些,树多一些,以长公主如今的心境,反倒觉得此地更为舒畅,说白了,人活一世,不就是希望能活得自由一些、随心所欲一些么?所以两位太妃虽然在外人眼中看着是不得不避居行宫,但没了皇宫那四四方方围墙的拘束,又能自行当家作主了,其实过得挺惬意的吧? 没看那五妹妹,刚才在门口迎接的时候,饶是周太妃努力拉着,也是自顾自管自己蹦蹦跳跳地玩着,后来也是活泼得很,一派天然心性。 说起来,自己对阿桃的管教可能严了点儿,老是以各种贵女典范来要求她,其实也不见得…这些时日,因着三公主的突然出现所带来的各种信息,长公主有了很多新的感悟。 带着感悟的长公主进了大殿,却得知老贵太妃在内室,说请她进去说话,又让一个看着有些资历的老嬷嬷出来,说让五公主带着小县主去她宫室看看,这让旁边陪同的周太妃也不禁一怔,长公主毕竟远道而来,老太妃这般吩咐,似乎,礼节上有些不妥啊! 当然,当着长公主的面,周太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努力替她圆场子:“想来老太妃今儿有些不适,殿下还请见谅。” 又吩咐看着快要开始人来疯的女儿:“柔儿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好好招待县主,可记住了?”一边示意女儿身后的乳母和刚才出来传话的老嬷嬷多看着点儿。 长公主其实正等着这般机会呢,不管阿宁现在在哪里,反正肯定是在这行宫附近,万一被守宫侍卫给发现了,那好歹得有个应对,而这应对,就得跟两位太妃提前商量好了。 于是见周太妃吩咐完了五公主,便也柔声吩咐阿桃:“你是晚辈,又痴长了几岁,凡事得让着五姨母,两人好好玩,听到没有?” 眼看两个小姑娘都眼睛亮晶晶、一脸迫不及待要离了大人掌控管自己玩乐的兴奋表情,两个母亲相视一笑,罢了,难得碰到个年龄相近的玩伴,就让她们疯一下吧,反正旁边一堆乳母丫鬟婆子候着,两个人也不算小孩子了,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于是眼看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高高兴兴地说着话离开,这边长公主便随着周太妃进了老太妃的内室。 出乎意料的,贵太妃虽然看着老了不少,但精神挺不错,乐呵呵的,等长公主行完了礼,便招手让她上前就座:“难得你有心,这大冷天的,还想着上山来看我们娘儿几个,外头天挺冷的吧?这都有多长时间没见了?要么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吧,让那两个小的多玩几天,咱们也好说说话。” 一边说,一边就不由分说地吩咐旁边的大宫女:“长公主和小县主的宫室可都安排好了没有?你亲自去看看,另外,那几个陛下派来的侍卫,你们也多看着点儿。” 又挥手吩咐其他人:“你们也都退下吧!” 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长公主心中一紧,赶紧打点起了精神,难不成这位厉害的贵太妃要先发制人、先盘问起自己来了? 谁知眼看内室里的宫人们陆续退了个干净,正襟危坐的长公主正不知对方会怎么出招,那本来端坐上位的贵太妃,却先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太妃顽皮地一眨眼:“阿蘅,等下让你见一个人,记着,捂紧了嘴巴,万不可惊呼出声哦!” 见一个人?难不成是…阿宁?这家伙竟然自己先跑过来了? 眼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长公主也一下瞪圆了眼睛,贵太妃便也朝她一眨眼:“你不用!” 看来是阿宁这家伙无疑了! 长公主心下一松,笑着点点头。 果然,之后从床边低垂的帷幔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一个人,伴随着一声标志性的招呼声“哈喽!”,正是已经洗掉了脸上黄粉、露出真容的三公主。 幸亏有贵太妃刚才那句提醒,饶是如此,周太妃也是倒抽了一股冷气:“啊——!” “嘿嘿,周娘娘,没想到吧?”三公主咧了咧嘴,然后补了句:“娘娘你现在还给柔妹妹做糖吃么?” 嗯,确定是三公主无疑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贵太妃 惊喜万分的周太妃自然满口答应,当场打算起身去给三公主拿:“你柔妹妹现在换牙,不能给她吃糖,不过糖是有的—” “阿蘅,你先坐下来,”上头的贵太妃笑呵呵地喊住了她,又笑呵呵地跟长公主说道:“你看,阿宁一来,都高兴得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一边示意三公主自己去外间桌上拿:“那里有点心,有水果,不拘什么,你通通拿进来便是。” 三公主便应了声,咧着嘴去了外头,之后很快两手各拿一个食盒进来了,还问长公主:“长姐你要吃么?” “算了吧,”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够你吃就行了!” 这话说得其余两位周太妃又发出了一阵会心的笑声。 之后三公主便毫不客气地低头专注吃东西,贵太妃便把三公主“被死亡”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听得周太妃一直拿帕子掩着嘴,生怕一个不慎又惊呼出声。 长公主没怎么插话,也是笑着旁听,看来阿宁还真是个能干的,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她提前进了行宫见了贵太妃,当然,这事后来贵太妃也在言谈间透露了,说是之前阿宁和清妹妹曾经奉皇帝命来探望过自己,是以熟门熟路找到了这里。 而正因为熟门熟路,三公主这次绕过了那几个侍卫,先行悄悄来到了贵太妃的居所,并且趁着周太妃跟长公主从门口一路慢慢说着话进来的空档,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事跟贵太妃给讲清楚了,从而避免了两位周太妃被同时惊吓的局面。 干得不错,长公主在心里暗自点头,阿宁这家伙要是跟着自己一路进来,先不说一个看着蜡黄脸、穿着看着也不像是长公主府里人的小丫鬟能不能顺利进得了行宫内室并见到太妃们,行宫可不是乾元观,真要进来,光在大门口可能就得自己出面,这个很容易在有心人那里落人把柄。 其次,就算顺利进了内室,自己还得再费一番口舌跟两位太妃讲清楚让她们支开旁人,这一点很容易让人怀疑不说,阿宁毕竟还没“卸妆”,搞不好到时两位太妃一激动,场面很容易失控再次惊动旁人,一来二去的,别认亲不成反把自己给耽误了。 如今这般就挺好,悄无声息的,贵太妃为此还提前把两个小姑娘给支开了,阿桃算是知情人,但五妹妹年岁太小,回头漏了嘴也是很有可能的。 长公主这边在想着,那边的两位周太妃也说得差不多了,贵太妃便招呼三公主:“阿宁,别再吃了,回头还要吃晚饭呢!” “对哦,”三公主一听,立马三两下把嘴里的一块点心吞下了肚,然后抹了下嘴很是期待地问贵太妃:“晚饭吃什么?” “晚饭吃什么?”贵太妃觉得自己很少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便问周太妃:“要么阿蘅你亲自出去吩咐一下,让厨房今晚多烧几个肉菜。” 听得旁边的三公主也立马跟着说了声“对,要肉菜!”,周太妃便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之后起身出去了。 等周太妃一走,贵太妃脸上的笑意便淡了,语气也淡了,问三公主:“还有什么?都痛快说了吧!” 啥?长公主顿时给惊了,这位贵太妃…这么不好糊弄啊? 三公主也赶紧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坐正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贵太妃说了句:“哦,好吧,那我就都说了,那什么,陈婉清她并没有生病,所以也没有死!” 这事,饶是贵太妃有心理准备,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桩出人意料的事,手里端着的茶杯不禁一滑,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 好在三公主之前已经从长公主那里见证过一回自己这话的惊人效果了,回答时便密切关注着贵太妃的一举一动,眼看她手一滑,立马就眼疾手快冲过去,单膝一跪,堪堪在茶杯要掉到地上之前双手把它给接住了。 其实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呢,掉地上也没什么要紧,不过看在眼里的长公主还是由衷夸了句:“哎呀,幸亏阿宁你给接住了,不然这毯子就该染了茶渍了!” 说完了话,姐妹俩抬头一看,贵太妃还在发愣呢,相互对看一眼,长公主便示意三公主:“阿宁,赶紧把清妹妹的事跟贵太妃说完吧!” 至于怎么说,那是阿宁自己的事,刚好,长公主也很想听一听,这次是怎么个说法。 但三公主似乎无意隐瞒,认认真真地把康王父女俩这大半年来的遭遇又给说了一遍,跟之前讲给长公主听的没什么差别,把个第二遍听这事情的长公主给紧张的,一直在留意贵太妃的情绪,当时自己可是差点控制不住呢! 好在,这位历经三朝了的贵太妃确实厉害,虽则长公主看到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很是用力,但在听三公主讲述的全程中却没有做出什么失控举动,一直到三公主讲完来了句结束语:“反正就是这样,太妃娘娘,您的面前我不想隐瞒,叔王也就这么算了,但陈婉清我是不会再让皇兄动她一根手指的!” 这话长公主是第一次听到,老实说,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毕竟,阿宁跟自己才是亲姐妹,哪怕只是同父异母,但清妹妹跟她,也就是同在慈宁宫一起长大的堂姐妹罢了,没想到感情竟然如此深厚… 不过转念一想,长公主又安慰自己,看来阿宁是个重情的,那就好办了,阿桃不是还跟两位姨母有那么一枚独特的小印章么,清妹妹也说她们仨是什么“超级女生”团体,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假定,以后万一,万一阿桃有什么事情,阿宁也会不遗余力地来保护她? 这种假定让长公主犹如吃了颗定心丸,顿时信心大增,便也跟着三公主的话点点头附和了句:“清妹妹受苦了!”一边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贵太妃却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脸上倒是阴沉得厉害,姐妹俩便也没再说话,一时间,内室里静悄悄的。 周太妃也一直没回来,想来是去看两个小姑娘了,长公主默默地想道。 “阿宁,”半晌,贵太妃总算开口了,语气听着有点沉重:“那你有何打算?” “你此番前来,心里想必已经有了主意了吧?” “说吧,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第七百八十章 大黑炭 这话听得长公主心里一惊,此次上山,自己的目标可只是要观看贵太妃对阿宁活着归来的反应,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三言两语的,却竟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打算?什么主意?贵太妃能给阿宁什么? 长公主顿觉自己见识太过粗浅,对阿宁和贵太妃的认知也不够,当下听了这话,立马挺直了背打起了全副精神— 旁听。 这会儿,好像也只能旁听了,说不上什么话。 三公主则沉默了下,看了看贵太妃,然后说了句在长公主耳朵里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太妃娘娘,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关于海兰族的一些事情。” 海兰族?长公主一下回不过神来,差点脱口而出想问三公主。 “海兰族?”贵太妃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阿宁你是说东北道那边的海兰族么?” “对啊,”三公主点头:“就是海兰江对面的海兰族,这次我不是去东北道支援谢小四和汪浩了么?那宁国公世子,叫什么梁诫,之前就是逃到海兰族那边了。” 这话一说,长公主便也反应过来了,宁国公世子逃到海兰族那边的事,京城里知道的人挺多,也不算什么军机要事,不过,海兰族的事,为何要来问避居行宫的贵太妃呢? 还有,合着自己这阵子一直患得患失的,各种猜测,其实在阿宁这边,原来也就是简单地想要来问贵太妃一件事情啊? “是这样,”三公主继续解释海兰族的事:“当时我和谢小四过了江去海兰族那边捉拿梁诫,擒贼先擒王嘛,就想着先把海兰族的头头给灭了,反正梁诫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躲在哪里,但那海兰族的头头很好找,往他们那最大的营帐去就是了,跟我们一道去的斥候说那叫王账,里面坐在一张老虎皮座位上的那个,便是他们的头头了。” “那海兰族头头年纪大概三十多,还挺厉害的,人非常黑,黑的跟炭似的,我们后来都叫他大黑炭,反正他那名字很怪,一长串的,也记不住。不过大黑炭没有我厉害,嘿嘿,所以后来还是被我和小四设计给捉住了!” “捉住了之后自然是给捆了个结实,怕他逃脱嘛,一开始,那大黑炭骂骂咧咧的,反正他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就随他骂,斥候倒是听得懂,也不跟我们说,说反正很难听就是了,结果骂到后来,估计见我们都不理他,大黑炭突然冒出了一句咱们的话,骂我们是‘陈家走狗’。” 这话一说,一直在安静听着的贵太妃和长公主都“哦?”了一声。 “奇怪吧?”三公主扬了扬眉毛:“当时我们还在江那边,本来是想逼问他梁诫的下落,也不知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一开始还觉得要斥候来回传话麻烦呢,谁知大黑炭居然会说咱们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下小四和我就赶紧问他梁诫藏身何处,谁知那大黑炭一阵冷笑,说梁诫根本就没啥用场,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而已,海兰族根本就无所谓这么个人,让我们赶紧把他给捉回去,最好当场杀了!” “小四就气得反问他,既然根本就没啥用场,那为何不早一点赶了他回来,这样也省得两边兵戎相见烦扰百姓。” “当时我们俩都没当一回事,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真话。大黑炭骂我们‘走狗’也好,说梁诫没用处也好,想着他也就是过个嘴瘾,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海兰族这些年自以为养精蓄锐、积蓄了些实力,就蠢蠢欲动想要过江来抢地盘了,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只好把气撒在梁诫和我们头上喽!” “谁知小四这话一问,那大黑炭又冷笑了声,这人也挺搞笑的,都被五花大绑了,还自我感觉好得要死,说本来不想理那梁诫的,但梁诫非得要挟他们,说如果不收留他,回头他就把当年那桩秘密告诉给京城的新皇帝,那时候别说驻扎在江边的平叛大军了,回头定有十倍的军队被皇帝派过来,海兰族别说过江发展了,妥妥的族灭!” 三公主这话一说,长公主和贵太妃又都同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秘密?” 当年的秘密带来族灭? “对,当时我和小四也很惊讶,当场就问他了,谁知那大黑炭却卖起了关子,闭上眼睛不理我们了。” “后来几天,运气好,前面派去的斥候找到了梁诫的藏身之处,我们就赶了过去,唉,说起来这事挺遗憾的,虽然梁诫找到了,但那家伙也不算贪生怕死,我们之前被大黑炭的话给带偏了,有点轻敌,结果他一见我们几个人出现,虽然他身边也有几个侍卫,但他自己功夫一般,而且很快那几个侍卫就被我们这边带去的人给杀了,而梁诫一看如此,竟然就抹了脖子直接自杀了!” “是以我们没能从梁诫那边套到任何话,”三公主难得地叹了口气表示遗憾:“那就只能从大黑炭这边下手了,在把他带回江这边来的路上,除了给他喝水,我们一口吃的都没给他,还故意在他面前吃东西诱惑他,想让他说出那桩秘密,结果大黑炭也挺强,还是强忍饥饿死不吐口,小四说了,大黑炭怕死,知道他一旦说出那秘密,我们定然要灭他的口,是以坚持扛着,毕竟梁诫已死,知道秘密的只有他了,大黑炭算准了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 “不过后来在我们把他带回了江这边后,嘿嘿,之前在江那边吃的只是干粮,怕生火啥的引来追兵嘛,如今到了咱们自己这边的地盘,还真以为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么?我就特意让人烤了头羊,哎呀,那羊肉香的呀,油都滋滋滋地直往外冒!” 说到这里,三公主情不自禁地咂咂嘴,然后来了句:“对了,太妃娘娘,周娘娘怎么还没回来啊?咱们晚上能吃个羊肉锅子么?我想吃羊肉了!” “行,就吃羊肉锅子!”贵太妃反应也快,一句斩钉截铁般的回答,让旁边的长公主很是怀疑她的诚意,没听她之后很快又叮嘱:“阿宁,晚饭还有一会儿,你把这事再继续往下说,那海兰族头领后来招了没有?” “哦,招了!”三公主也痛快,先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大黑炭都饿了好几天了,羊肉那么香,我们又当着他的面吃,这谁抵得住啊!” “不过,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当时我也好,汪浩也好,小四也好,都听不大懂,所以啊,太妃娘娘,我只好来问你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 秘密(一) 眼看三公主张嘴就要说出那当年的秘密是什么了,长公主一阵激动,外面却在这时刚好传来一阵响动,有丫鬟的声音在外头禀报,说晚膳已经准备妥当,周娘娘请贵太妃和长公主入席。 这话一说,长公主就知道坏了! 果然,三公主立马就起了身,说了句:“啊,要吃晚饭了!”一副激动的样子。 得,看来秘密是听不成了! 长公主回头看,果然,贵太妃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咂嘴的三公主,好在这家伙如今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现身于人前,说完了也还是在原地站着,只是两只相互搓来搓去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很是迫切的心情。 “行吧,那就用了晚膳再说!”贵太妃也干脆,这件事看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还不如先吃了饭再说:“回头那两个小的该饿极了!”加上眼前这个。 这话一说,长公主的心思便也不再这里了,是啊,阿桃还好说,五妹妹年纪小,她要是嚷着要用膳了,谁还能拦着不成? 再说了,皇宫也好,行宫也罢,哪怕是自己长公主府里,其实一日三餐也都是有定数的,如今宫里的侍卫也在这里,虽说过了平常的用膳时间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总归“一切如常”比较好,说实在的,自己与两位太妃本就不是什么来往密切之人,就算难得来一趟行宫,又哪里至于热乎到错过了用膳时间? 不过看着眼神热切、蠢蠢欲动的三公主,长公主也是稍微犯了下愁:大家都要去用膳,那阿宁这家伙,又该如何安置她呢? 总不能大咧咧地让个小丫鬟跟自己这帮人同一桌吃饭吧? 洗掉了脸上黄粉的阿宁怕被人认出; 抹上了黄粉的阿宁又怕被人怀疑。 贵太妃明显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略带犹豫地看向三公主,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跟她商量:“阿宁,要么,咱们娘儿俩就在这里吃?” “好呀!”三公主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只要有得吃,在哪里吃还不是一样? 长公主一听,也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不至于有人落单,也不至于让人察觉三公主的存在,反正贵太妃不是一直身体不太好么,这样一来,外人看着,是贵太妃怕过了病气给阿桃她们两个小的,实则也可以让贵太妃看着点儿阿宁,还挺好的:“娘娘体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之后便分开用膳,五公主的宫室内两对母女吃得热热闹闹,贵太妃这边三公主也是吃得狼吞虎咽。 许是冬日里本就常吃羊肉,又许是周太妃了解三公主脾性,总而言之,呈上来的晚膳里,竟然真的有只羊肉锅子,贵太妃也算是大大松了口气,便高高兴兴地招呼三公主:“尽管放开吃!这几年在外头,也不知你怎么过的。” “哦,其实还好!”三公主便一边吃一边给贵太妃讲了自己一路上的吃,从深山老林里的打猎到东北道的杀猪菜,从中南道的桃花鱼再到西南道的各种菌菇,讲得贵太妃也难得胃口大开,破天荒地多喝了一碗汤。 “太妃娘娘你吃得太少啦!”三公主一边说一边就毫不客气地把羊肉锅子里剩下的那点汤给倒在了自己碗里,又往里面加上了最后的一点白米饭,吃到碗底连一粒米饭都不剩下为止。 “好了,阿宁,晚饭不可吃太多,差不多了!”贵太妃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三公主还想再加白米饭的动作。 三公主也听话,拿帕子擦了擦嘴也就停了,口腹之欲,如今她还是比较能控制住的。 之后撤了饭菜,一老一小又天南海北地闲聊了会儿,为此贵太妃还特意跟她解释:“之前你大姐姐也在场,既如此,等她们那边都吃完了饭再说,放心,这大冬天的,你五妹妹玩一会儿也就打发她上床了,今儿么,难得碰到个一起玩的,定是要闹着跟阿桃一起睡了,回头就由着她们亲热去,想必你大姐姐也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迟。 阿蘅就不用去管她了,从小就在家族羽翼下被安安稳稳地护着长大,本就是个凡事不用操心的,后来进了宫,跟大行皇帝年龄又差了很多,也是挺受宠爱的,之后又很快生了柔儿,就一心一意地养女儿,阿宁讲的这些事,听与不听,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分别。 阿蘅自己也知道,是以刚才就主动避了出去,也顺便解决了长公主对女儿的后顾之忧。 挺好,贵太妃对此很满意,人要适得其所,阿蘅是如此,阿宁么…且再听听她的想法再做决断吧。 之后没多久,果然,长公主就又过来了,还笑着跟两人解释:“今儿下午阿桃和五妹妹玩得挺好的,两个小姑娘都挺让人放心,后来太妃又过去了,所以这会儿啊两人好得跟什么似的!得,今晚我也就大度一回,让阿桃陪着她五姨母睡,太妃也同意了!”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得很,为了让我和太妃同意,两个小的就差赌咒发誓了,抱在一起就那么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扮可怜,哈哈!” “阿宁,”贵太妃听了,便叮嘱三公主:“你五妹妹这两年也大了很多,虽说她人小不一定记得以前的事,但凡事怕万一,如今还是先瞒着她,不过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悄悄去看看她,柔儿乖得很!” 三公主也很乖顺地点点头:“嗯,我也想柔儿,以前小的时候她就肯把糖果分给我吃!” 行吧,算你们姐妹情深,贵太妃便清一清喉咙,招呼长公主就座:“这会儿吃饱喝足了,咱们再让阿宁给继续往下讲吧!” “哦,刚才说到哪儿啦?对,说到后来那大黑炭受不了饿说了,”三公主一听便自动往下说了:“说是当初那梁诫威胁他,如果海兰族不护着他,回头他就让留在东北道的人往京城皇帝那里报信,说前朝的国玺其实落入了海兰族手里。” “前朝国玺?”长公主还在不以为然地想着原来竟是这么个所谓的秘密,前朝都覆灭多少年了,海兰族果然是个蛮荒小族,竟然还想着靠这个来忽悠,却见贵太妃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问道: “阿宁,你没听错?” 第七百八十二章 秘密(二) 所以这前朝国玺很重要吗?还是很珍贵?长公主对贵太妃的这番举动看得目瞪口呆,潜意识里,“前朝”两个字,抹淡了后头“国玺”两个字的重要性,都改朝换代了,国玺不国玺的,就跟前朝之人一样,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如此震惊吗? 三公主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很肯定地回答:“我当然没听错啊,当时还有小四和汪浩在场,他们俩也都听见了,我们仨还怕听错,还跟大黑炭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太妃娘娘,梁诫和大黑炭说的确实都是—‘前朝国玺’!” 这话一说,不明所以的长公主,就见贵太妃很是失态地又重重坐了回去,然后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梁衡父子俩竟然知道国玺的下落!”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拍了下桌,一副很是遗憾乃至气愤的样子。 梁衡父子俩?长公主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贵太妃说的定然是宁国公父子。 三公主却摇摇头:“梁衡是宁国公吧?梁诫我没打过交道,反正第一次见面他就完蛋了,他爹梁衡我算认识,人还是我杀的,不过前朝国玺的事,我觉得他们父子俩其实知道的并不多,那梁诫其实是在诈大黑炭,他就是想让海兰族保护他而已。反正梁衡拥立我为帝那会儿,还用我的名义下过圣旨,他那玉玺我见过,还在手里拿过,挺一般的,手感啊,分量啊,都跟父皇的没法比。” 眼看两人说来说去,长公主有点急了,便不顾礼仪插了一句:“哎,贵太妃,阿宁,你们俩说的这前朝国玺…很重要么?” “对啊,我也想问太妃啊,”三公主接了一句,问贵太妃:“很重要么?还有,前朝国玺现在还能用么?” “我看父皇玉玺不止一个,大的小的,不是还有三个连在一起的么,有的有些年头了,有的却是没几年,但不就是一些好看的石头么?梁衡那玉玺,我怀疑就是找了块还不错的石头现刻的,也照样能用啊!” 贵太妃听这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完了,才一脸严肃地说了句:“这前朝国玺,并非只是前朝之物,也并非寻常石头。” “世人皆传,这国玺,乃是当年女娲娘娘的补天遗石!” “什么?”长公主惊呼出声,那这国玺的价值…可无法衡量啊! 一时惊得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那梁诫敢要挟海兰族,说什么皇帝一旦知道国玺在他们那儿,绝对是要十倍兵力誓要踏平海兰族。 三公主其实很疑惑,什么女娲娘娘,什么补天遗石,听都没听过,难不成是以前皇祖父哪个宫里的,不对,应该是前朝某个皇帝的妃子,留下了一块好石头? 那也不至于像那梁诫所说的,陈长安会为了区区一块石头派十倍兵力攻打海兰族啊,就算真的打赢了,海兰族的人又不是傻子,到时赶在陈长安拿到那石头之前,不,确切的说,在他发兵渡江攻打之前,把那石头给砸了,不什么都白搭么? 当然,最省事的,还不如直接把那石头当着陈长安的面往海兰江里一丢,呵呵,谁也别想了,气死你! 不过,如今的三公主,自然不会什么都脱口而出,尤其是自己听不明白的话,以前陈婉清就特意教过自己,说两人都是半文盲,听不懂很正常,但别轻易暴露这一点,免得招人怀疑,所以虽然听不懂,也要装作听得懂的样子,反正两个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很少有人会当面要她们俩做出直接回答的。 想到此,虽然依旧不知道女娲娘娘是哪朝哪代的人,是宫妃还是皇后,为何手里会有听着很是珍贵的什么补天遗石,但三公主依旧点了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样子,反正看长公主的样子,这位大姐姐很少这么失态,看来这前朝国玺还是挺值钱的。 贵太妃见她没太大反应,却以为三公主之前就知道了一些事情,毕竟她自己刚才也提到了大行皇帝的玉玺,当初作为虎贲卫指挥使,整天跟在她家父皇身边,大行皇帝搞不好确实也跟她提及过这枚前朝国玺,便对着两位截然不同反应的公主,开始说起了一些她所知道的跟国玺有关的往事: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反正见过那前朝国玺的人,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想必早已经没有了。” “当年你们皇祖父攻破京城时,前朝太子下落不明,连带那前朝国玺,后来几经追查,却也没什么结果,再后来么…” 说到这里,贵太妃看了下三公主,到底没说什么:“反正本朝朝纲稳固,前朝气数已尽,就算真有后人,也已回天乏力。” 阿宁那位师父景姑姑,当年先帝在把她带进宫来后就跟自己交代过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如今还有长公主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提也罢,何况也确实跟国玺没什么关系,当初景姑姑可还只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先帝把她带进宫时也都仔细盘问过,没什么收获。 三公主听了则点点头,先想到了萧梦醒以及那位思思姐,从这阵子大家一起相处的情况来看,这位思思姐十有是萧梦醒的亲姐姐,那么这两人都算是前朝太子后人,也都确实算是贵太妃口中所说的“回天乏力”。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当然,萧梦醒脑子还是挺聪明的,但武力值就基本为零,而思思姐则是亲儿子还被黄平捏在手里的一个弱女子,这两人对如今的朝廷可说基本没有什么威胁力了。 长公主见她如此动作,却心中一跳:贵太妃作为当年救过皇祖父的人,知道些前朝的事实属正常,但阿宁这般点头是怎么回事?哦是了,搞不好父皇当初也告诉了她不少事,没听她刚才还提到宁国公的假玉玺,说什么手感分量都没法跟父皇的比,看来父皇当初还真是信任阿宁啊! 也难怪,长公主心里有那么一丝的酸涩:自己这爹不疼、没娘爱的人,别说摸过父皇的玉玺了,连见都没见过,又哪里知道什么前朝国玺的事呢? 至于长安,虽然他如此对付两个妹妹实属不应该,不过从他皇帝的身份来说,倒也不算是太过分,反正君王无情嘛,清妹妹那边是跟谢家有牵扯,阿宁这边,那牵扯的可就太多了! 见长公主沉默不语,贵太妃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句:“这件事,年代久远,别说阿宁了,就是当今皇上,可能也得找人问问才知晓。” 第七百八十三章 秘密(三) 见长公主听了只微微一笑,贵太妃知道她并不全信,便继续解释道: “想必闻太师这样的读书人,早年可能看过些史书啥的,知道些什么,但过了这么多年,定然也只是把它当个奇闻轶事来看了,所以阿宁你说得没错,且不说梁衡父子俩到底知道多少,咱们暂且不论,单说他说的皇上会为此灭了海兰族的事,确实也是在吓唬人。” “倒是那海兰族的头领,哦对了,阿宁,那人你们后来把他怎么样了?难不成是把他给…”杀了?好像京城里是这么传的。 三公主一听赶紧接了话:“太妃娘娘你是说那大黑炭么?那人已经死了!” 见贵太妃顿时一脸果然如此的痛惜表情,便有点不好意思地给她解释: “汪浩很想杀他,说这人留着迟早是祸害,还不如杀了他让皇兄安心。反正当时那大黑炭在说了梁诫借着前朝国玺的事来要挟他们后就说啥也不知道了,既不知道国玺的下落,也不说他这话是跟谁学的,对了,后来我们仨都反应过来了,大黑炭还是京城口音呢,跟东北道那边的人说的不一样。” “不过也不是立马就给杀了,中间还留了他几天,小四努力想套他话,后来那大黑炭倒是又说了,说之所以收留梁诫,对他的话也不算是完全不相信。” “大黑炭说,他小时候曾经碰到过几个咱们这边过去的人,其中一个少年,是那几个人的头头,其余人对他都挺恭敬,大黑炭说他父亲,就是前任海兰族头领,也对那人挺客气,是以他便有机会跟那个客人的下人们相处,他那口京城话便是当初跟着那里头的一个人学的,那帮人呆的时间不算短,便跟着他们学了一口咱们这边的话。” “太妃娘娘,我听着,大黑炭口中所说的客人,年龄上应该跟前朝太子对不上,大黑炭现在三十多岁,他小的时候,咱们就说跟柔妹妹年纪差不多吧,那离现在也就二十来年,当时那少年,我们问他,他回忆说好像才十几岁,姓甚名谁一概不知。” “但也许是前朝太子后裔呢?”贵太妃淡淡地插了一句,听得长公主又是心里一跳,没能想到,当初自己只盼着那么一点小心思,如今听到的却竟然是这等惊天大事。 三公主仰头想了想,低头看向贵太妃答了句:“那倒也有可能。”算起来,跟师父的年龄差不多,那当时的少年,搞不好就是自己猜测的,很可能是萧梦醒的父亲。 可惜当时三人一直逼问那少年叫什么名字,大黑炭却说自己当时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么多,又说那少年后来就不辞而别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 “这话不对,”贵太妃又淡淡地开口了:“既如此,二十多年了,又没机会再说,这头领,如何还能记得小时候学过那么区区一段时间的京城话。” “哦对,这事我和小四也问了大黑炭,”三公主再次进行解释:“我们还威胁他,说如果不说出实情,小四就会派人飞鸽传书给京城皇帝,让他知道前朝国玺在海兰族手里,让海兰族就等着被族灭吧!” “但这种情况下,大黑炭还是一口咬定他确实不知。我们俩估摸着,他跟梁诫可能都是一种情况,就是都知道些国玺的线索,但又不是很明确,梁诫是半真半假地诈他让海兰族收留自己。” “大黑炭呢,可能以前也确实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太妃你不是说他会说京城话这事对不上嘛,我和小四还有汪浩也讨论过了,觉得他应该是不止一次过了海兰江这边来,目的便是想寻找那国玺,这样的话,他到现在还会说京城话这事也就说得通了。” “不错,”太妃点点头:“而且看来这人走得还挺远,都窜到京城这边来了!” “唉,”说到这里,三公主有点遗憾地挠挠头:“可惜我们当时有点投鼠忌器,还想着能多套一点是一点,最起码,能从他嘴里问出些譬如他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是以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对他采取怀柔手段,吃喝都挺好不说,看守也宽松了些,结果有天被他瞅准时机,事先已经割断了捆绑双手的绳索,然后找了个借口叫了看守的侍卫过去,被他抢了侍卫手里的刀,直接抹了脖子自尽了!” “啊——!”长公主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唉——!”贵太妃则又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发出了一声遗憾的感叹。 一时间,三公主也不再说话,内室静悄悄的,关于这前朝国玺的事,似乎也都说得差不多了,山间冬夜,这会儿如果侧耳倾听,能听到外头山风吹过林间的呼啸声,看来天气是日渐变冷了。 过了会儿,贵太妃才又缓了过来,慢慢地说了句:“这也不怪你们,那大黑炭,死了就死了吧,不足为惜!” “嗯,”三公主一听赶紧点头,这事确实是他们的当时疏于防范了,所以有点心虚,赶紧找补一番:“说实话,我觉得这大黑炭没啥能力,太妃你不知道,海兰江那边跟咱们这边一比,真的挺苦的,小四把它叫做‘苦寒之地’还挺形象,一年起码有半年是天寒地冻的,夏天的晚上都得盖着棉被睡觉,不容易啊,小孩子都整天流着鼻涕。” “你说他一头领,不想着让族人们吃饱穿暖,却整天惦记着那跟自己不相干的一块石头,还自己跑到这边来好吃好喝,配当头领么?赶紧死了算了!” 三公主说这话,自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末世当营地头领的那段日子,但听在眼前的贵太妃和长公主耳朵里,不禁俱是一愣,两人看着三公主的眼光,不禁也都复杂了几分。 室内便又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才又听得贵太妃一声叹息,然后对着屋内的两人说了句: “其实那大黑炭也不一定是只管自己好吃好喝,他既然三番五次地潜过来找国玺,兴许正是想着要让族人以后过上吃饱穿暖的心思呢!” “啥?”三公主立马问出声,眉毛都扬了起来。 长公主虽然后来一直没说话,但这会儿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贵太妃,一脸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贵太妃也不卖关子,微微一笑问眼前两位公主,也不怪她们,又不是皇子,谁还教她们那些有的没的啊: “你们不知,那国玺既然说是补天遗石,自然不是前朝才有的,往前追溯,但凡有史可查的年代,甚至那远古时期,传说都是用它作为国玺,你们说,这样一枚传世国玺,是不是得之者便能得天下?” 第七百八十四章 秘密(四) 眼看长公主听得一脸震惊,连三公主都扬起了眉毛,贵太妃继续给两人说大黑炭很可能的打算:“真要被那大黑炭找到了这枚国玺,他会说咱们的话,加上之前对那前朝太子后裔也略知一二,到时来个以假乱真,就说自己是前朝皇嗣,你们说,天下人会不会信他?” “何况他还有整个海兰族部落当他的后盾,刚才阿宁也说了,那海兰族跟朝廷大军打了这么久,要不是大黑炭养精蓄锐、蓄谋已久,它一个被先帝赶到祖居地的小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野心和能耐?” “当然,这海兰族当年就野性难驯,被先帝大败一场,定然是不服的,只是他们已经被打得元气大伤,又一直被朝廷派人监视着,这么多年下来,除非有个稳妥的盼头,要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 “说起来,这盼头的源头,还得追溯到当初那大黑炭所说的不辞而别的前朝后裔,那位十来岁的少年,海兰族头领的座上宾,现在想来,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贵太妃顿了顿,看了眼屋内认真听着的两人,轻吐了句:“被他们给杀人灭口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察觉到有异,提前逃走了,只是从此后,海兰族内诸人,因为知道了那传世国玺的秘密,搞不好便商量出来了一个办法,希望以此来跟朝廷对抗,一雪前耻!” “这办法便是:静等数年,看那逃走的前朝后裔是否还会再有消息,如果没有,想必之后也没什么可能性找到替他卖命、助他成事之人了,那么正好,海兰族的机会就到了!” “大黑炭如今也刚好盛年,本来自然是想等找到国玺再起事,反正那少年早已杳无音讯,回头就说是前朝太子被先帝圈禁在海兰江那边,但人家命不该绝啊,如今依旧带着国玺归来,想要光复冯氏江山呢,这李代桃僵的计划不错吧?本来就是被迫待在那等苦寒之地挨饿受冻,眼看对岸繁华胜地的好日子搞不好指日可待,海兰族人自然舍得豁出命去跟着头领干。” “而且,你们说,他们这么一起事,咱们这边,会不会也有那么些好事者,趁机暗搓搓地希望能看到江山易主,最不济,也能来场乱世呢?” “乱世出英雄嘛,就算我辈无能,搞不好也能顺便来个浑水摸鱼嘛!” “对啊!”三公主双手一拍,表示她也想通了:“所以这一等,海兰族便从当初那会儿一直等到大黑炭如今都三十多了,国玺没找到,便借着梁诫之事出来跟朝廷对抗,反正如今他们也发展出了不俗的实力,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能让他们顺利地跨过海兰江!” “哦对了,太妃娘娘,我在想,其实宁国公府,搞不好这些年跟海兰族也有些往来,那大黑炭不是要过来找国玺嘛,要不然他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的,然后梁衡估计也有些想法,两人就凑一块儿去了,你说对不对?” “就跟你说的,乱世嘛,海兰族虽然起事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吧?然后宁国公府就赶紧来个浑水摸鱼,戳穿大黑炭的真面目,趁机就把那国玺给夺过来,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贵太妃把话接了过去:“你大皇兄的皇位就板上钉钉了!” 长公主没说话,但这会儿内心其实遭到了很大的打击,这些年来,老实说,她对自己的能力也好,眼力也罢,还是挺有信心的,去掉跟闻家相处不洽这一点外,其余方面也确实可说是得心应手,哪里知道,今儿晚上,先不说整个的事实都大大出乎自己意料,连带贵太妃和三公主在此事上的判断和见解,也大大颠覆了自己以前的认知。 是以打击之余,又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阿桃,开始怀疑自己对她这些年的悉心教养,虽则她那亲生父亲也没什么能耐,那么,自己以后,是不是得有意识地让她…多跟阿宁接触接触? 当然,得先看阿宁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长公主这么在默默地盘算着,三公主则在和贵太妃热烈地讨论着:“还好,虽然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想到了,海兰族一个小族,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收留梁诫,那肯定是有想法的。” “有想法那就得对付,关键对方实力还不错,那就不能太宽容了,最好斩草除根!” “不错!”贵太妃对这个想法很是赞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哪料到世易时移,当年被圈禁在祖居地的区区一个边境蛮族,竟然也有狼子野心!唉,当年先帝对他们就是太姑息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坚决给它灭族了事,也不至于有如今之后患!” “还有你父皇,当初一直没立你大皇兄为太子,想必就是对宁国公府怀有疑虑,可惜,他这疑虑,不但变相地助长了刘妃母子俩的野心,也最终给徐贵妃母子俩带来了祸患,长生可惜了!” 贵太妃这话说得长公主悚然心惊,一是惊讶于这位老太妃随意评说两位君王的胆量,更是震惊于她不凡的见识与洞察力,当然,经过她和阿宁你来我往这么一通说,长公主也顿觉对这几年的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 也是,君王家,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那把位子,谁还管他人的死活啊!连带那什么大黑炭、宁国公父子,也都是因为觊觎那把位子,才最终丢了性命。 这么一想,长公主不禁想到,幸亏那大黑炭自己抹脖子自杀了,留下群龙无首的一帮族人,据说那汪浩后来好歹还手下留情,为了早日结束战事,并没有对海兰族赶尽杀绝,如此一来,总算是保了东北边境未来数十年的安宁,想到此,长公主仁善之心顿起,不禁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殿下是在庆幸东北边境重归太平吗?”贵太妃却一声轻笑:“那大黑炭可不这么想,人家可是被迫死得啊,想必临死前那一刻,心里肯定还很是不甘呢!” “连带那早先已经死掉的梁衡梁诫父子俩,心里也肯定怨忿着阿宁他们呢!” 说完了,转头看一下另一边的三公主:“阿宁,说起来,那大黑炭是被你们给逼死的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秘密(五) “这事不能怪我们,”三公主咧了咧嘴,一副“被你说中了”的样子: “其实我们仨都知道,这大黑炭既然是海兰族的头领,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话半真半假不说,还每次都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那么一点点,便觉得这厮估计也套不出什么话了,哪怕我们把他押送到京城,且不说这半路上得费多少事,毕竟他是海兰族的头头嘛,海兰族那帮人搞不好还要拼死过来救他呢,还不是得我们几个护着他,费劲!” “反正梁诫已死,海兰族已经坐实了窝藏之罪,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近距离地听到三公主如此说话,虽说之前也知道了三公主的很多事,包括诛杀宋国公父子俩等,甚至刚才也听她提到捉拿梁诫的经过,也不知是因为当时主要是平铺直叙的叙述,还是自己早先没有把人和事联系在一起,除了当时的震惊感,过后也没比听到茶楼里那些说书先生的现场表演来得印象深刻。 换句话说,虽然也知道三公主做了不少事,结果也都铭记于心,但那些事跟自己所熟知的这位三妹妹的日常形象过于悬殊,让长公主很难深刻体会到三公主是如何做下它们的。 如今听着三公主跟贵太妃一步步的分析,直到现在听到三公主面无表情地张嘴就来“给他来个痛快”,长公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位三妹妹跟寻常姑娘的确不一样,也让她在后来所遭遇的困境里,最终为了女儿而痛下决心选择了三公主。 长公主的这番心路历程,室内另外两人无知无觉,只依旧沉浸在对当时事情的分析中。 三公主对贵太妃是这么解释的: “本来我早就想杀他了,反正明摆着的,国玺他自己没找到,说明具体下落他不知情,知情也不会告诉我们,大黑炭又不傻!所以你说留着他干什么呢,还浪费粮食!” “但是这事如果让小四和汪浩来做,那大黑炭就是被杀,就算他全都招供了,回头皇兄问起来,但凡有点疑问,可惜已经死无对证,那还得怪罪到他们俩头上,太妃你说,他们俩本就是被皇兄特意打发到东北道去的,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那就只能让大黑炭自己主动送死了,我们仨就想了个主意,呵呵,他那绳索之所以能割断,自然是我们派人悄悄在旁边送了样好东西给他—一片粗粝的小瓦片,故意丢在他那椅子边,方便他行事。” “至于他为什么要自杀,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料到,只想着,头领被捉,那梁诫又当场死了,海兰族人心涣散,已被朝廷大军乘胜击破,如今无非苟延残喘而已,汪浩就让人故意把这些消息漏给大黑炭听,本来是希望他一听着急,早点想办法割绳索逃脱,然后我们就可以说是在混乱中误杀了他,谁知也不知怎的,这人竟然自己抹了脖子,事后我们觉得,这人可能是觉得自己愧对族人吧!” “其实也是,当初据说咱们这边跟他们立过誓约,只要海兰族不出祖居地,朝廷这边也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结果大黑炭不仅窝藏了梁诫,还雄心勃勃地派人带兵越过了海兰江,妄图跟朝廷一较高下,这算他们单方面先违反了誓约是吧?” “结果如此破釜沉舟般,到头来不仅没捞着什么便宜,海兰族也基本要被族灭了,大黑炭可能是心灰意冷了吧,便跟梁诫一样直接抹了脖子。” “他这么一死,对海兰族来说,基本也就可以消停了,剩下一帮老弱病残,汪浩也不想赶尽杀绝,便在请示了皇兄后依旧选了个头头,让他带着族人立誓绝不再过江后依旧在祖居地过活。” 说完了,三公主一副“事情就是如此”的表情看着贵太妃。 “阿宁你看我干什么?”贵太妃白了她一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但抿着的嘴角上扬,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心情。 “我把事情都说完了啊,”三公主很直接,一脸的恳切:“那后面就轮到太妃你来说了啊!” “说什么?”贵太妃打算故意装傻逗下眼前这小姑娘,哦不,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 “说国玺啊!”三公主没接收到对方的信息,还认真解释道:“之前我不是就说了吗,到行宫来找你,就是为了问问这件事,你忘啦?” “你这孩子!”贵太妃佯装生气,看了眼刚才看着也很想提醒自己的长公主,说了句:“放心,本宫年纪大了,趁现在还记得,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一说,长公主就有点赧然,便借着吩咐三公主稍微掩饰了下:“阿宁,快,赶紧给太妃娘娘倒杯热茶让她老人家润润嗓子!” 贵太妃这会儿是有点渴,毕竟如今就她们仨在内室,丫鬟婆子们早先都已经得了吩咐没进来,是以说了这么会儿话,却连个倒茶的人也没有,听了长公主的话,便顺势招呼三公主:“阿宁,劳驾,去外间看看,桌上如有热茶,直接拿进来便是。” 阿蘅虽然自己避开了,但她做事向来仔细,这种细枝末节定然早就想到了,派了心腹之人悄悄进来定时换茶也未可知。 三公主一听便很听话地起身往外间去了,顺带还拿了一盘水果进来:“太妃,这水果是周娘娘让人拿来的吧?下面还有一包糖呢!” “不是她还有谁啊?”贵太妃瞪她一眼:“周娘娘体贴,就怕你半夜馋得慌!” 三公主咧了咧嘴算是承认了,先是给在座两人都倒了茶,之后便迅速剥了颗糖往自己嘴里放,然后又迅速眯了眯眼睛说了句:“好甜!” “糖虽然好吃,但这会儿大晚上的,还是吃个一两颗就好,等下吃完了也记得喝两口茶。”贵太妃见状不忘叮嘱了句,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说起来,阿宁,这国玺之事,当初还跟你那宅子有关系。” “哦,还有这事?”三公主一听不禁扬起了眉毛,但也没多说什么。 “不错,”贵太妃点点头:“你那宅子,当初不是前朝太子旧邸么,是以破了城,你们皇祖父便派人仔细搜查,据说从里头也确实搜出了不少好东西,前朝毕竟也有数百年的积累嘛。” “不过,后来你皇祖父有一次不经意提起,说当初去那里搜查,其实主要是为了那国玺。” 第七百八十六章 秘密(六) 连国玺这等大事都能随意跟她提及,当年皇祖父对这位周贵妃,还真是…爱重啊!长公主默默地想道,比皇祖母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也是,人与人之间,无论是朋友还是夫妻,无非就是图个彼此能说得上话嘛,就像自己跟驸马,呵呵,人家图的是能跟他所谓风花雪月、曲意逢迎,自己呢,打小在宫里耳濡目染的就是你来我往,更不用说学不来小妾们那一套低眉顺首的小门小户做派,也不屑于学,堂堂皇家嫡公主,那把自己都糟践成什么样儿了? 所以皇祖母么…长公主在脑海里迅速地比较了下太皇太后跟眼前这位贵太妃的不同。 其实皇祖母也没什么不好,她在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上,自然方方面面都得想到,不能一心一意只顾着皇祖父一个人,当年父皇的太子之位啊,叔王幼时的身体啊,乃至后面的太子妃人选啊,甚至她自己的皇后之位啊,林林总总,哪样不得她全力以赴? 但当年还只是周妃的贵太妃就不一样了,一个妃子怀了孕,先不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首先需要想办法的自然是固宠,固宠么,对象只有一个,就是皇帝。 所以只要她能笼络住皇帝的心,他日不管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能子凭母贵,又或者,孩儿养得好,也能母凭子贵,反正道理就这么简单。 呵呵,闻宣那位生下了被太师夫人简直要夸成是文曲星下凡的宝贝金孙的小妾,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罢了,那边的破事不去想它,左右自己母女俩如今跟闻府也没什么瓜葛。 皇后只有一个,所以算是众矢之的,但宫里可不止一个嫔妃,所以压力也并没有那么大,更何况,周妃骑射俱精,父兄也给力,不像皇祖母的娘家,也就是自己的外祖洪家,原先据说是走的科举路,而且也不是很出色,这一点,当初自己刚成亲那会儿,闻宣还曾给自己讲过闻太师对洪家表叔的评价,说闻太师看过他的文章,大意是没什么才学,守成即可,安安稳稳继承承恩公府就是了。 所以洪家当初也只是凭着太祖皇帝微时的定亲,凭借着皇祖母这位能干嫡女的婚事才一步登天。 是以对马背上得天下的皇祖父来说,这门婚事也就是一个遵循父命,以及,皇位坐稳后治理江山所需要的对文臣做的一个姿态表示吧?毕竟洪家也算是文官,如此一来就文武平衡、得以兼顾了。 当然,皇祖母做的已经够好的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在皇后的位子上,宫里出身比她好的嫔妃多的是,却谁也没能压过她去,想必,原因也只能是,从她登上皇后之位起,就不再把皇祖父当作自己的夫君了吧?这一点,皇祖母也曾隐约跟自己提起过,劝自己不要只是被夫妻之情困住。 但周妃就不一样,娘家父兄都是有军功在身的武将,根本不需要她再多出力,能受宠是锦上添花,不受宠么,皇帝看在她父兄的从龙之功上,也不会对她差到哪里去,有这样的条件,周妃自然不用在宫里再殚精竭虑,只要把自己的日子安安稳稳地过好就行。 偏偏命运垂青,周妃受父兄影响,自己喜欢骑射,也因为武将家庭氛围而对排兵布阵之类耳濡目染,据说少时最喜欢看的就是兵书,这些都投了皇祖父这位戎马一生之君所好,更何况,皇祖父立国之君,功勋卓著,胆识气魄都一等一,世人仰望之人,哪个姑娘家会不心生爱慕?两人又年龄相当,如此一来,自然是郎情妾意,感情甚笃,周妃只管顾着皇帝一人就行。 本来这也就罢了,皇祖父乃一代伟人,跟着太祖皇帝一步步打下这江山,自然不会陷于内闱情爱,可是造化就是这么弄人,周妃孕中陪着皇祖父在上林苑射箭消遣,结果被她一箭射杀了对面林中埋伏已久的刺客。 虽然因此而小产,但如此天大的功劳,自是从此在皇祖父心中分量无二,周皇贵妃哪怕此生再无子嗣又如何? 说起来,当初皇祖母舍得把父皇养在周贵妃宫里,也算是打的如意算盘,皇后娘娘所出皇长子,哪怕是皇贵妃,能代为抚育,也算是荣宠,单单这一点,就让周贵妃无法拒绝。 皇祖父呢,老实说,长公主觉得,男人家在这方面可能都不会想得太精细,无法设身处地地替一个刚没了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母亲着想,搞不好反倒还觉得皇后娘娘贤惠,急他所急,帮他想了个好办法,让心爱之人早日恢复身心健康。 当然,最大的受惠者是当时还只是单纯皇长子身份的父皇,一边是皇后嫡出,一边是皇贵妃抚育,听说那会儿皇祖父是日日前往周贵妃宫里探望,就算晚上没有歇在宫里,白天也定然会拨出些时间去坐一坐,跟周贵妃说两句话,父皇反正就是个幼童,周贵妃据说也挺尽心尽力,自然是一直让他带在身边。 于是皇长子便也能因此日日得见他的父皇,而他的母后便也能安心养胎,周贵妃么,不知是自己后来想通了还是真的从眼前代为抚育的皇长子身上得到了慰藉,后宫一片和睦安乐,皇祖父自然也欣慰,于是四人都各得其所… 脑海里想了这么多,长公主对眼前这位贵太妃不禁又多了些新的想法,虽然从明面上来看,皇祖母成了太皇太后,一生荣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叔王又是那样死去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心里,总是有锥心之痛吧?可是从皇后到皇太后再到太皇太后,这一路都这么咬着牙走下来了,自然还是得继续咬着牙走下去,为了自己,为了陈氏江山,甚而至于,也为了洪家。 也不知如今看到长安这个唯一的孙子,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而贵太妃呢,虽然一生无子,但她抚育数年的皇长子后来成功登上了皇位,后来还特意从周家又纳了位周妃,周妃自己也争气,生了位小公主—五妹妹婉柔,这位周娘娘为人温婉不张扬、懂进退,父皇也挺疼爱她。 现在来看,周娘娘也挺幸运,要是生的是五皇子…如何能这般祖孙三代乐呵呵地在行宫里过着当家做主的好日子? 第七百八十七章 秘密(七) “长姐,你在发什么呆呢?”对面三公主的话打断了长公主的思路。 “哦,”长公主冷不丁被拉了回来,不免有点慌乱,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便老实答了句:“刚才听到太妃娘娘的话,走了会儿神。” “走神?”贵太妃接过了话:“是说你们皇祖父跟本宫提到国玺之事么?”就知道这位长公主会多想,不过也不怪她,毕竟是太皇太后膝下的亲孙女,还都是洪家同根同脉,这会儿想必心里在暗自替她家皇祖母鸣不平呢。 也不想想,国玺事关皇位与国本,乃国之重器,说给正想着要给皇长子谋太子位的皇后娘娘听?那可是太宗皇帝呢! 想到太宗皇帝,贵太妃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暖流,连带又看了几眼左手边的三公主,唉,阿宁这双澄澈的眼睛啊,还真是像极了先帝! 长公主听了贵太妃的这句反问,则有点尴尬,为此赶紧辩解:“哪里,主要是想到阿宁那宅子了,之前礼亲王爷家和信王爷家不是也都住过么,后来听闻还曾经出过些事情对吧?” “哦,那个,后来已经查清楚了,跟国玺没什么关系,”三公主接了话:“哦也不对,现在想来,其实搞不好也跟国玺有点关系。” 一边说一边又认真回想了下,然后问贵太妃:“太妃娘娘,你有没有听皇祖父跟你提过什么图纸?” “图纸?”贵太妃和长公主同时问了一句,这事有点意思。 贵太妃还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很肯定地表示:“没有。”虽然年代久远,但既然跟国玺相关,如此重要的东西,自己应该会记得,为此又特意跟三公主确认了下: “怎么?是跟国玺有关的图纸么?” 三公主也不隐瞒,说是自己曾经偶然得了张宅子里的图纸,仔细查看后发现宅子里底下竟然遍布密道,跟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为此还补充了句:“长姐,你说的礼亲王爷家曾经出过的事情,就是因为密道而引起的。” “哦?”这下贵太妃和长公主更是来了劲:“还有这事?” 三公主没有提及太皇太后,也没有提及她家父皇,只是简单地把当晚勇毅侯府的许大姑娘误触了花园亭子里的机关一事给说了下。 饶是如此,贵太妃和长公主什么人,自然也都联想到了当晚在礼亲王府的其余人,于是便也心照不宣地不再追问下去,只暗自决定回去后再好好回忆一番,整理下此事的前因后果,许大姑娘在礼亲王府海棠花宴上惨死一事,哪怕现在拿出来讲,也还是能引发一众听客唏嘘感叹呢。 至于三公主没有说明出处的图纸,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应该是三公主从她父皇那里得来的,毕竟,按照贵太妃的理解,当初既然能发掘前朝宝藏,那先帝手里定然是有图纸,后来便顺理成章地传给了阿宁的父皇,毕竟还有关国玺嘛。 长公主没想那么远,当年之事她也不知情,但也理所当然地觉得,既然是她家父皇赏赐给阿宁的宅子,那图纸自然也就一并给了她。 所以当着三公主的面,两人都没有对图纸再问什么,得知那密道里除了倒挂着的成串的蝙蝠之外其实什么也没有,贵太妃听了也只是摇摇头:“想来当初在你皇祖父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都给起出来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就算密道盘桓曲折,里头有无数前朝宝藏,但那传世国玺既然号称是女娲娘娘补天遗石所刻而成,自然是宝藏中的宝藏,再珍贵不过,先帝定然是派人仔细清点,断不会有遗漏。” “只是国玺遗失毕竟算是个缺憾,后来先帝提及它时也说曾派人专程去其它地方四处寻找过,哦,对了,当时负责之人就是宁国公的父亲老宁国公,也算是先帝心腹之人,也是未有所获。” “如今想来,知情国玺一事的老宁国公后来驻守东北道,也不知是不是天意,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他肯定已经查到了些线索,但却出于私心瞒了下来,后来把它们告诉给了儿子梁衡,结果梁衡查来查去,查到了海兰族那边。” 说到这里,贵太妃忍不住慨叹了声:“如此看来,梁家这帮人也是早就心怀不轨了啊,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国玺而已!” “这也说明,他们就没有这个命!” “之前辜负了先帝所托不说,后来到了你们的父皇,想必也没有断了心思,只是阴差阳错,没想到梁衡的嫡女被聘给了大皇子为妃,想必那会儿梁衡父子俩也是有犹豫过,呵呵,不过女儿做皇后哪有自己做皇帝来得自在,再说了,两头下注不是更来得保险?想必梁衡的野心也就是这么一天天大起来的!” 说到后来,贵太妃越说越来情绪:“可惜没有那个命喽!还想借着阿宁的招牌造反?啊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倒是,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梁家祖孙生不逢时,先后遭遇了陈家三代,如今也只能在地下一起发发牢骚了吧,长公主也有点感叹。 三公主没想那么多,命不命的太玄乎,她想不明白,也从来不去想,便只问贵太妃:“最后一个问题,太妃娘娘,皇祖父那会儿的国玺现在在哪里?” “你皇祖父那会儿的国玺?傻孩子,”贵太妃有些惊讶:“当然就是你父皇那枚国玺啊,你不是见过么?国玺哪能随便换来换去的?那可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 “再者,就算比不上前朝那枚,但国玺乃国之重器,所用材质自然是极为珍贵的玉石,产量也极为有限,临时想换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原石呢。就好比之前那枚扳指,你还好生收着吧?” 三公主点点头,从脖子里拉了出来给她看:“现在有点紧了,不过还行,能用,我挺喜欢的,一直带着!” 贵太妃对此很满意,阿宁如此珍惜这扳指,也说明自己这礼物送对人了,便笑眯眯地给她继续解释:“你仔细看看,这玉扳指你都用了有几年了吧?更别说从你皇祖父那会儿算起了,这都多少年了,可是你看,这灯下照着,依旧如一团火,还特别的通透,寻常玉石哪里有这等颜色!放回去吧,好生收着。” 三公主便点点头又放了回去… 第七百八十八章 秘密(八) 长公主见此情景,不免在心里又多想了一番:原来当年周太妃在行宫避暑时,把皇祖父留给她的这个珍贵遗物送给阿宁,看来也是事先仔细琢磨过的。 想想就知道,如此珍贵的玉扳指,早不给晚不给,就这么趁着阿宁刚得了父皇青眼的时候给,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要不然,她平日里又用不着,如何就偏偏这么凑巧地带到了避暑的行宫那边去? 当然,你也可以说太妃是因为太过思念皇祖父,才把那扳指整日带在身边。 不过那会儿阿宁已经在之前的马球赛上初露锋芒,骑马射箭样样来,父皇很是得意,对这位有抚育之恩的太妃平日里也极为敬重,搞不好已经多次在她跟前提过阿宁了,太妃也不是一般人,想必早就察觉到父皇对阿宁这个女儿的不一般了,反正就是个公主嘛,再怎么捧,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别的方面。 是以虽然也就是区区一枚小扳指,给的还是皇祖母的亲孙女,父皇的亲女儿,太妃却成功地给自己和五公主母女俩拉拢了一番人心,连带现在阿宁如此处境,竟然也很是信任地冒险来行宫跟她和盘托出事情真相。 相比之下,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啊,搞得现在娘家婆家两头生疏,也就只有个阿宁… 想到这里,怕再次被那已认真研究完扳指的一老一少注意到,长公主赶紧收敛了思路,回过头来专心听贵太妃说话,看样子今晚的这番震撼性的谈话终于要到尾声了: “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咱们就散了吧,阿宁,今儿你要么就在这儿委屈一晚,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放心,老太婆晚上不打呼噜,不会吵着你的,呵呵。” 长公主记挂着要再去看下那边跟五公主一起睡的女儿,也想着要回去再理一理今晚听到的这么多事情,一听便也站了起来打算行礼告别,没曾想,三公主坐着不动,还挠挠头又冒出了一个问题: “太妃娘娘,那,我刚才又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不是说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么?贵太妃看了下已经站起来了的长公主,这会儿她也有点困了,长住在这不太有人来的行宫,祖孙仨的日常作息都是很规律的,跟往常比,今儿有些晚了:“行吧,那你赶紧说!” 三公主便一脸为难的样子问道:“那,打个比方,太妃娘娘,同样都是盖有国玺的皇帝圣旨,是不是也有区别,也会分谁听谁的?” 本来在打哈欠的贵太妃,和不以为然都不打算再坐下的长公主,两人对看了下,贵太妃清了清喉咙,略带疑惑地问道:“阿宁你的意思是…?什么叫谁听谁的?” “我的意思是,”三公主想了下:“譬如说,父皇临死之前曾下了道圣旨,说要善待陈婉清,那,如果皇兄没有看顾好她,是不是说,虽然皇兄也是皇帝,但他也是父皇的儿子,那么,他就没有好好遵守父皇的旨意?” 没曾想居然是这么个“刁钻”的问题,看来阿宁和婉清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也是,真论起来,其实确实可以说是今上违背了大行皇帝的旨意,但话不是这么说的,死人斗不过活人啊,谁还不是先顾着眼前。 贵太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在是,这事也轮不到她来回答,便当着长公主的面,只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敷衍了句: “此事,阿宁,两边都是皇帝,轮不到咱们评论,今晚你说过就算,咱们也当没听过,否则一个不慎传出去,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转眼又毫不顾忌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那我再换个例子好了,譬如说,前头的皇帝曾经下过一道圣旨,任命了一个人,他的职位在后来的皇帝期间不一样了,那,你们说,是该以谁为准?这个总可以说吧?” 怎么尽是这么些皇帝来皇帝去的问题,这种事,说白了,最没个准数了,何况在座三人又没有谁要当皇帝、当朝臣,瞎操那份心干嘛? 长公主心里有数,也不想继续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上纠缠下去,便故意打了个哈欠:“阿宁啊,这种事跟咱们没什么相干,婉清那事,说来复杂,咱们也有心无力,天色不早了,先歇了吧!” “不错,天色不早了,”贵太妃一听也赶紧抓住机会:“不是说要在这儿住几天么,不急,今晚先歇了吧,哎哟,说起来啊,这都快子时了吧?柔儿和阿桃估计都已经做了好几个美梦了!” 如此连哄带劝的,总算让三公主不情不愿地歇了心思,之后三人便分两处各自歇下了。 只是哪怕躺下了,许是已经过了平常睡觉的时辰,又或许,被刚才三公主的话给扰乱了心神,贵太妃发现自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躺在窗下贵妃榻上的三公主,忽然传来了一句:“太妃娘娘你是不是还在想我刚才说的话?” “唉!”贵太妃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说什么不好,怎么就说起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事!” 一边说,一边压着嗓子喊了她一句:“过来,坐到这脚踏上来!”看来今晚得把这事给聊开了才能睡得着了。 三公主一听,便利索地下了榻抱着被子过来了,听声音还挺欢快:“我就说嘛,太妃娘娘你肯定有话要说。” “有什么好说的!”贵太妃没好气地回了句,一边坐起了身:“说吧,说得清楚一点,别云里雾里的!” “好吧!”三公主把被子在脚踏上认真铺好,一边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靠在床身上,一边跟贵太妃解释: “刚才婉清的事,我觉着,其实可以说皇兄没有好好秉承父皇的旨意,太妃你说对吧?” 对你个头!贵太妃不想出声附和三公主,便没吭声,此事事关重大,很难一下给个定论,没看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虽然听说一直卧病在床,却也照样坚持没出声么?死的还是她自己的亲儿子呢,唉,皇权大过天哪,说不得! 三公主也没再追问,只是紧接着又提起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刚才说的第二个例子,太妃娘娘,我就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吧:父皇当初在临终前下旨立了三皇兄为太子,但也只是太子,没说是立他为皇帝,可以这么理解吧?” 第七百八十九章 秘密(九) 原来是这么个事情,贵太妃放下心来,耐心跟三公主轻声解释:“你父皇当时自己还是皇帝,如何能再下旨立皇帝,自然是先立太子,这是伦常。”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直接立皇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就是原来的皇帝逊位或退位为太上皇,但这事很少有,何况当时你父皇大限已至,虽说只是立了太子,三皇子作为唯一的男性子嗣,终归是要继承大统的。” 见三公主在黑暗里低头不吭声,贵太妃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的内情,我也不问你了。但事情已经这样,咱们也没办法,说到底,你三皇兄如今是皇帝,他要做的事,你看你叔王,不也只能牺牲他自己来勉强阻挡么?好在婉清如今还活着,你也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 “皇家的荣华富贵啊,看似让人无比羡慕,真要在其中,个中滋味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所以啊,虽说如今你们俩只能隐姓埋名,不过听太妃一句真心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你想啊,从你皇祖母起,有一个算一个,她老人家心里的苦啊,阿宁,你肯定都想象不出来,但能怎么办呢?如今据说一直汤药伺候着,唉,说句不好听的,也无非就是顶着个慈宁宫里无限尊荣的太皇太后名头罢了!” “再到你这长姐婉淑,你也看到了,身不由己招了那么个驸马,还算是上上之选呢,结果还不是跟守活寡一般,守着孩子关起门来过日子。” “更不要说之前的婉贞她们母女俩,还有如今在守皇陵的卫氏,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结果又怎么样?” “阿蘅母女俩,如今虽然跟着我这老太婆避世一般躲在这行宫,日子也算自在,可是回头柔儿终归要长大,到时我这老太婆估计也不在了,周娘娘你也知道,她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到时柔儿的婚事还是得她皇兄做主。” “阿宁,当初你的婚事如何,你自己清楚,以后轮到了柔儿,你说,你们的皇兄,会如何替她打算呢?到时柔儿孤掌难鸣,又能怎么样呢?唉,想起来这事啊,我就心口疼!” 黑暗中也看不清底下三公主的表情,只见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也不接话,估计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这番话,贵太妃便索性说了个痛快,反正这些话她也无人可说: “所以啊,阿宁,放下这京城里的一切,远离跟皇权有关的一切是非,跟婉清两个,跟着你师父,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先隐居个几年,等风头过了,想必你皇兄也不会再穷追不舍,到时看情况,要是碰到个还过得去的男子,不拘他是什么出身,只要对你好,就跟他过吧!” “要是看不上,那就自己一个人过吧,也没什么,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你随意嫁人,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男儿也不多,唉!婉清呢,她要还想着那谢家的公子,如果两人有缘,自能再续前缘,要是无缘,唉,有机会啊,你把我这话也跟她说说,她父王拼了命护着她逃出生天,终归也是盼着她能平安喜乐的。” “哦对了,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提醒下,如今我这记性不大好了,罢了,明早就提醒我,如今住在这行宫,宫里对我们娘儿仨的日常用度倒是一点都不缺,这些年,我这老太婆还是有些私房钱的,除了留一些给柔儿,也就是你了,阿宁,有钱傍身,比什么都强!” “你叔王定然也给婉清准备妥当了,如此一来,你们俩,还有你师父,唉,那也是个苦命人,你们仨,反正也不是没有本事,婉清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到时不知多快活!” “你这快二十年的前头日子,虽然贵为公主,可自幼丧母,及笄不久又丧父,中间你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唉,兴许啊,往后没了这所谓公主的身份,兴许就平顺起来了,婉清也是,回头你也跟她说说—” “太妃娘娘!”三公主忽然出声打断了贵太妃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絮叨:“这些都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吧?” 贵太妃愣了愣,暗夜里,似乎有一股心底的悲伤逐渐泛上来,却又被自己强行咽了下去,半晌,才艰涩地答了句:“是啊!” “可是太妃,”三公主回过头来,黑暗中眼睛依旧有些亮光:“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陈婉清所要的。” “陈婉清想要跟谢小四成亲,然后跟他生孩子,然后两个人白头到老。” “就因为她父王拼了性命护她逃脱,所以她更要活得幸福,要活给陈长安看!” 这是三公主第一次在贵太妃面前直呼皇帝名讳,但贵太妃听着,三公主叫得很是顺畅,应该不是第一回了,不禁有些怔神。 三公主还犹自往下说: “当然,她就这么个人生理想,我觉得既不过分也能实现,太妃你说是不是?”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皇祖母是如此,长公主是如此,陈长安也是如此,所以我呢,我也有自己选好的路。” “但我不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快活终老,那不是我的人生理想,也是对我之前人生的辜负。”末世那些受苦受难的小伙伴们会怎么看自己? 贵太妃自然不知她所指的之前人生是什么,只是想着这姑娘终归是对她皇兄之前的所作所为意难平,老实说,阿宁有这等本事,又曾经那样助他,确实也是,加上康王父女俩的遭遇,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三公主也没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只继续往下述说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路是靠人走出来的。梁衡父子,还有那海兰族的头领,甚至之前西南道的宋延泰,个个野心勃勃想着那个宝座,我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特别是那大黑炭,自己族人都苦成那样,他作为头领自然得想办法,要不然也不配当头领,太妃你说对不对?” “太妃你也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如此,凭什么就因为三皇兄是唯一男性子嗣,那皇位就由得他来坐?” “就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就注定当不了皇帝?” 第七百九十章 秘密(十)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却听得贵太妃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阿宁啊…”公主确实是当不了皇帝的啊! 可是话说到半句,贵太妃却又觉得:不对啊,好像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凭什么说公主就不能当皇帝呢?好像,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律法规定吧? 而且历朝历代,倒不一定是公主出身,但女帝也不是没有啊!皇位这事,其实最看个人本事了,只要你自己有本事,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啊? 再说了,之前梁衡不是还拥立过阿宁为女帝么?当时…起码阿宁也没有遭到天下人耻笑、说她不配当皇帝吧? 那会儿大家笑话的是梁衡,都说他狼子野心,却并没有听到什么说三公主当女帝是图谋不轨之类的话啊? 想到此,鉴于之前一晚上的事情铺垫,话到嘴边的贵太妃硬生生地改了个方向:“这事可不是儿戏,咱们得慎重再慎重啊!”阿宁虽然向来是想做就做,但她可不是个冲动的姑娘,如今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是当然!”三公主也有点意外,本来还以为会遭到贵太妃的坚决制止呢,立马很是开心地站了起来,面对着坐在床上的贵太妃慎重表示:“太妃娘娘,这事我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如此! 贵太妃点点头,也难怪,想必从皇陵出走那会儿起,阿宁心里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了,冒着生命危险帮着皇帝摆平了西南道的宋国公府,结果连自己的驸马人选都做不得主,按说阿宁也只是皇妹而不是皇弟,皇帝防范得也太紧了些。 何况前头两个公主的婚事都不怎么样,虽说婚姻大事向来由父兄做主,但大行皇帝好歹也有遗训要皇帝照顾好几个妹妹,结果连这关乎女儿家一生的重要事情都如此算计,阿宁有想法也情有可原。 再之后,明摆着知道东北道的宁国公也是被阿宁给杀了的,这事对朝廷有利,皇帝这次却更下了狠手,竟然直接抹去了三公主这个大活人,任谁,碰到这样的事,说不心凉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皇兄。 当然,如今想来,也不知谁是因,谁是果,只不过,皇帝防范到让阿宁真的起了反心,也不知到时他心里会怎么想。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作为武将家庭出身的前宠妃,贵太妃觉得三公主需要想清楚两件事:“阿宁,既然你都想了这么久了,那我问你,第一,你手头现在有多少人?第二,理由。” “凡事都要图个名正言顺,你皇兄能上位,首先他是你父皇生前当着文武百官立的太子,遗诏让他承继大统,他这皇帝当得无可厚非,其次,当然,立太子之前,他还有宋国公府及闻太师等人的支持,武将和清流,都有了。” “这两样你如果都有,便是名正言顺,便能…搏一搏!” 三公主黑夜里的眼睛灿若星辰:“如果我说都有呢?” 怎么可能?贵太妃表示不可信:“阿宁,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光靠说话是没用的,得看实力!” “好,那我来一一回答你的问题!”三公主索性坐在了床沿上:“第一,我手头有多少人,说实话,没太多人,但他们个个都能以一敌十,这个我有信心。” “是你原来虎贲卫的人吧?”贵太妃插了句。 三公主点点头:“不错,当初三千虎贲卫,是我自己一个个亲手挑选出来的,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对我绝对忠心,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陆续加了一些进来,差不多四千人左右!” “可是满打满算,就算以一敌十好了,那充其量也只能抵挡四万人啊!”贵太妃很是失望:“再说了,当初虎贲卫已经被皇帝解散,如今你到哪里去找回他们?” “哦这个不要紧,太妃娘娘,”三公主表示这个不是问题:“当初父皇病重回到京城前,已经先行颁旨让我交代了虎贲卫,让他们以后终生跟随于我,所以我们当时就约定了他日再行集合的暗号,这一点没有问题。” 贵太妃点点头,这是大行皇帝作为父亲对女儿的最后一片爱护之心,作为君王,他定然深知,后继者,哪怕是三公主的亲兄弟,对她搞不好也有防范之心。 “然后吧,反正西南道黄平那边,他也是听命于我,这个是父皇生前交代过的,而且我以前帮过他的忙,那会儿他不是还在宫里当禁卫军统领嘛,就是还叫黄安的时候,我和陈婉清两人落了水,父皇要革他的职,我当时替他说了些话,后来我们俩也陆续一起做了些事,反正,西南道那边没啥问题。” 这个消息说得贵太妃很是震动,没想到…大行皇帝看来给阿宁留了很多后手呢! “然后东北道那边,虽然现在已经被朝廷派去的人马给拿下了,但小四和汪浩都已经被召回了京城当了什么伯,如今驻守在东北道的人马,其实还是原来在东北道的那些人马,只不过头领给换了而已,名义上就是从朝廷变成宁王再变成朝廷而已。” 宁王?贵太妃正想着宁王是谁,三公主已经自动揭示了: “但是太妃你想啊,当初宁王是谁的手下?嘿嘿,”三公主的声音里带着丝得意:“不就是本皇帝我么?” 好吧,确实,当初整个东北道不就号称要跟着女帝么,还别说,宁国公府虽然一朝覆灭,但它多年经营,东北道的人马应该还是挺向着梁家的,而当初是梁家出来拥立三公主的。 “而且这事我也想过了,太妃,虽然当初陈长安说我是跟宁国公一起死的,他儿子梁诫后来也死了,不过梁诫是自己自杀的,而且他逃到海兰族那边,也算叛国吧?这事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然后宁国公虽然是我杀的,但当时也没有目击证人啊,我也可以说是因为有人从窗口进来刺杀宁国公,两人混战时被我趁乱逃脱,你说是不是?” “这个你无须担心,”贵太妃沉声说道:“宁国公被杀,那些门外的侍卫难辞其咎,事后定然已被梁诫处理了。”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回头我们去东北道策反时,大可以说是帮宁国公府报仇,你说是吧?”三公主一听更加放心了:“哦对了,还不止宁国公府,那大皇子妃不是梁衡的女儿吗,咱们还可以带上她,确切的说,大皇子一家三口呢!” 这倒是,贵太妃点点头:“这个理由不错!” 第七百九十一章 秘密(十一) 东北道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了,贵太妃便斟酌着该如何策反他们:“对东北道来说,最好的理由自然是要求朝廷彻查死得不明不白的孝献太子一家的真实死因,到时顺带着也提一下宁国公府,说梁衡他们父子也是因为发现太子一家死因有异才愤而起兵的,太子妃是东北道出身嘛,这样也能引发东北道老百姓们对你的支持。” “这事估计你都不用太费劲去做,之前梁衡起兵时肯定已经在东北道大肆宣扬过了!” “对啊,”三公主也很认同这一点,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东北道应该问题也不大,那边的驻军头领到时让汪浩负责好了,他肯定熟悉,能策反就罢了,不行么也没办法,只能找机会除去了,这个可能到时会有点难度。”但有难度也得去做,三公主表示东北道势在必得。 “汪浩?他…”贵太妃本想说他怎么跟你也混到一起去了,还没说完就想起来,这位曾经挺有前途的兵部侍郎也是因为侄女做了孝献太子的侧妃而一直在仕途上止步不前的,而且之前也因为海兰族的事情跟阿宁合作过,看来汪浩如今也是过得很不如意,也是,京城颇为笑话了一阵子的“诚意伯”啊。 想到了汪浩,自然就又想到了谢家四公子,如今可说是跟“诚意伯”汪浩同病相怜的什么“安乐伯”,唉,也不知是谁提议的这么两个膈应人的封号,老实说,宫里那边的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儿,这是生怕汪浩和谢公子不知道自己被皇帝耍着玩么? 汪浩还可说是只能靠自己单打独斗,但谢四公子背后可是整个护国公府啊,哦也是,反正皇帝已经把卫、护、安、宁四大国公府去其三了,这剩下的一个,傻子也知道是早晚的事,那就干脆摆到台面上来? 那谢四公子据闻对昭慧郡主情深义重,已经拒绝了皇帝的赐婚,还亲自去了皇陵拜祭康王,想来也是坦然表明了谢家的态度,之后护国公府也做了应对准备,在谢老夫人还在世的情况下分了家,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谢家上至谢老夫人,下至她的孙儿们,其实并没有为此而离心。 所以么,护国公府到时绝对是站在阿宁这一边的,连带的,西北道的谢远将军也定然会跟着阿宁,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啊! 贵太妃顿觉一阵振奋,看来阿宁到时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要乐观得多呢! 这么一想,贵太妃便也就不再追问汪浩乃至西北道了,开始顺着三公主的思路往其余地方的人员或者兵力配备考虑:“…京畿道和中南道,一个守着京城,另一个离京城也近,可以顺道驰援,这两处不容小觑,你有什么准备?” 京畿道这边,三公主表示,之前黄平任神策军的副统领、统领,副统领有两个,一个是他一手提拔的,另外一个则很有意思,竟然是龙膘卫指挥使施显合,当初被刚登基的陈长安以“另有任命”给耽搁了好长一阵子,后来估计是看他老实,便把他安在了神策军里,还跟黄平一样,是个副职,也不知他心情如何。 而更有意思的则是大统领,三公主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毕竟神策军那边也有自己的人:“其实陈长安当初为了对付我,把虎贲卫的人都给打散到了各个地方,这样也有好处,各个地方的情况其实我也都有些了解了。” 所以现在的大统领是曾经的勇毅侯夫人娘家弟弟一事,三公主表示自己很乐观:“勇毅侯夫人之前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到时可以跟她争取一下。对了,施显合他夫人以前还给我做过一套骑服,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杏黄色的!” “然后施显合他人也挺好的,我们俩还一起喝过酒,就是我刚搬进宅子里的时候,那会儿大皇兄还跟三皇兄一起带了礼物过来呢,老施人不错!” 三公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贵太妃认真听了,之后仔细梳理了下,还别说,里面内容挺丰富的,譬如说神策军的人员安排,别的不说,勇毅侯夫人娘家弟弟一事,这里面要说没有文章可不信。 联想到三公主刚才所说的勇毅侯夫人欠她人情,贵太妃没再追问,但心中了然,多半是为了当年许大姑娘惨死一事,众所周知,勇毅侯夫人明面上是在家庙带发修行、轻易不出来走动的,能让她出来还找上三公主的,也就只有女儿的事情了,但那可是大人情。 至于施显合,毕竟是以前的龙膘卫指挥使,贵太妃也知道,当初在行宫避暑时龙膘卫表现不佳,外人看来甚至是直接导致失望的皇帝后来设立了虎贲卫的原因之一,但施显合这人之所以能当上天子心腹近卫的头头,靠的本就不是更胜一筹的能力,而是皇帝最需要的极高的忠诚度。 所以如果对大行皇帝忠诚,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推断为,对阿宁也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忠诚度?再怎么说,他被调离龙膘卫,明摆着的,如今的皇帝并不太信任他。 那就好办了,何况,刚才阿宁的话里还有个细节:“阿宁你刚才说,施显合夫人给你做了套杏黄色的骑服?” “对啊,他那夫人手可真巧,居然会做衣服,而且那衣服可合身了,可惜后来我走的时候没带走。” 这就有意思了,虽说阿宁是公主,跟皇子不一样,但杏黄色毕竟是太子服色,这一点,贵夫人们应该心里都有数,平常但凡宫宴什么的,也都会尽量避免这些皇家服色,作为龙膘卫指挥使夫人,这种低级错误按说不至于会犯。 照此看来,要么是那施夫人有意而为之,想着要来讨好当时正风光的虎贲卫指挥使,要么就是她从施显合那里不知得了什么信息,让她做出了这等判断。 不管如何,反正这施显合应该也是个可争取之人,贵太妃觉得信心又足了一分。 三公主对此则没多大理会,她的理由是: “黄平之前跟我说过,神策军因为仗着自己是天子近卫,向来看地方军不顺眼,所以虽然是在京畿道,跟当地驻军一直不太对付,时不时地还闹些小矛盾,到时我觉得都不用咱们去争取,稍微有点动静他们就能相互打起来,真的。何况京畿道的事应该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咱们如果从西南道、东北道这样的地方起事,时间肯定不会很快,要做好长远准备。” “所以相比京畿道,更麻烦的还是中南道,何总督虽然当初也算认识,但他是何梦瑶的爹,我要反的是他女婿,他肯定不干,定然要一力反对,老实说,这边有点棘手,我还没想好,搞不好到时只能硬碰硬!”三公主老实承认。 第七百九十二章 秘密(十二) 贵太妃刚才还满怀希望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果然,困难很快就横亘在眼前了,而且这还只是第一点,更大的困难其实是在第二点上:“先不说这些困难,阿宁,到时你又要用什么理由起兵呢?难不成,你就从东北道起事,直接说要求重查孝献太子一家的死因?”这是要兵谏么?难度很大啊。 “那如果你皇兄答应了,你又该如何?”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闻太师之流的脑瓜子也是很灵光的。 贵太妃给三公主细细分析:“到时随意给个理由来息事宁人,推出几个替罪羊,你又该如何应对?大家都不知内情,或者说,就算知道,彼此利益相关,也不会给出明确真相,毕竟事关当今皇帝,这个时候,如果你再继续下去,那就成了不依不饶,他是皇帝,又是你兄长,你还能怎么办?”老百姓们可不会因为她是公主、女流之辈而放过了,定然会觉得她是为了一己私利。 对这个问题,三公主表示,自己已经给陈长安准备了一份大礼:“放心好了,大皇兄的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太妃,你知道陈婉清她外祖家吧?” 乍然话题转移到了什么外祖家,贵太妃摇头表示不知。 “哦,就是京畿道的沈家,开书院的,之前不是被陈长安给下了狱么?”三公主进行了提示,见贵太妃还是一脸迷茫地摇头,挠挠头想了想,终于给她想起了沈家外祖父以前的官职:“她外祖就是以前的…对,沈太傅!” “哦沈太傅啊!”贵太妃这下终于跟人对上号了,当年的沈太傅可是清流领袖啊,他要在,老实说,如今的闻太师不一定能混得这么好。 是了,想起来了,当初康王妃小产而亡,沈家怪罪于康王,沈太傅心疼幼女早逝,更是一怒之下就辞官归了故里,之后沈家人也陆陆续续从京城迁出。 这一晃也十来年了,没想到康王府竟然又跟沈家联系上了,对了,上次是听说,沈家犯了事男丁们都被下了狱,康王爷还去宫里求情,看来是真的了。 可惜,“阿宁,但沈家后来好像是判了流放了吧?”文官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声誉,就算沈家依然在京畿道,但一来他已不在朝多年,二来又出过事,白玉微瑕,声誉毕竟不能跟以前比了。 “没事,我派人送他们去的,安全着呢!”三公主当然不是为的这个:“太妃,沈太傅临走前,帮我写了一篇战斗檄文,哦不,声讨陈长安的檄文!” “当真?”这事可太出乎意料了,贵太妃大惊,没想到沈太傅还能如此…不拘礼俗。 看来也是被皇帝给逼急了啊! “这事挺好,挺不错!”反应过来的贵太妃甚至有点激动:“可还记得里面内容?沈太傅文采出众,他写的檄文定然字字铿锵,那可帮了你的大忙!”清流们可看重这个了,哪怕只是看文采,搞不好就会有人倒戈。 “哦,我抄了一份,太妃你明儿看下。”三公主走回贵妃榻,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她放在榻边衣架上的衣服上拿过来一封信放入了贵太妃的手里。 “不成,沈太傅的好文章,我可忍不到明天,阿宁,点个灯吧,这会儿想必大家也都睡了!”贵太妃摸索着打开了这封被折叠得极小的信,看来阿宁是早就有备而来啊! 于是接下来,就着蜡烛光,在三公主的协助下,贵太妃读完了这封讨伐当今皇帝陈长安的檄文,一边读一边给三公主讲解,读完后犹自赞叹:“太傅果然是太傅,这些年不在朝,笔力却愈发雄健,看得人是悲愤不已,太好了!”此文极富煽动力,很有号召作用。 最重要的是,历数了当今皇帝的罪状,看似模棱两可没有明说,譬如之前对付孝献太子一家之事,但又让人觉得确有此事,如果天下人看到这篇檄文,定然会觉得三公主造反有理。 反之,对于皇帝来说,却能造成一种百口莫辩的作用,分辩吧,人家也没明说此事,不分辩吧,又会有让人感觉默认之嫌。 高,实在是高!贵太妃越想越觉得赞叹,可惜如今大半夜的,便只能用力拍了几下腿上盖着的棉被。 棉被发出了几声“扑扑”的沉闷声音,外头似乎起风了,窗棂也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扑扑”撞动声,贵太妃却觉得心潮澎湃:“阿宁,有此檄文,起码起事时咱们可以理直气壮了!”只要能唬住天下人就行。 三公主却咧了咧嘴,然后“噗”地一下吹灭了手中的蜡烛,明丽的脸庞随之一隐而没:“还有呢,太妃!” “还有啥?”贵太妃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声音,阿宁这孩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稳重、能干啊,连起事所需檄文都准备好了,此事看来可行! “哦,是这样的,”三公主便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令贵太妃始料未及的东西:“之前我还管父皇要了封圣旨—” “什么!”贵太妃惊得双手一把抓住了三公主的肩膀:“你有先帝圣旨?什么圣旨?” 怪不得之前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圣旨谁大谁小的怪问题呢,原来如此,这就更好办了!贵太妃表示很想知道圣旨上面写了什么,如果…万一…哎呀,那还起什么事啊,直接圣旨昭告天下得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贵太妃想着想着都开始控制不住地痴想了。 “哦,太妃娘娘你别着急,圣旨上没写字,”三公主见状先赶紧说完了重要内容,然后才接着说明这空白圣旨的由来: “是师父教我的,当时父皇已经病重,师父让我去跟父皇讨一封空白圣旨,说担心皇兄登基以后的日子,这也是父皇临终前特意下了旨当着大家的面交代皇兄要善待我啊陈婉清啊师父啊还有大姐姐啊我们几个人的原因,但那封空白圣旨他没再要回去。” 其实当初的真实情况是三公主先跟病重的皇帝告知了自己和季雨菲两人穿越过来的真相,再按景姑姑所教的,跟他讨要一封空白圣旨护身。 早就一直在遭受病痛折磨的皇帝,得知竟然还有这等时空穿越,震惊万分之余,却也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不仅爽快地给了三公主一封空白圣旨,更是在临终前又特意交代了陈长安,让他照顾好几个姐姐妹妹以及景姑姑… 第七百九十三章 秘密(十三) 当然,其实皇帝本来想保护的只有季雨菲一个人,毕竟,按照三公主所讲,她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是个乱世,饥寒交迫不说,人死了变成鬼都没法重新投胎,很是可怕,但原名叫小雨的那个姑娘原来的世界却很是美好,据说人都能在空中舒舒服服地坐着飞来飞去,还能日行三万里。 潜意识里,即将痛苦死去的皇帝觉得,如果这两个姑娘特别是那个叫小雨的姑娘在此处安然无恙,那么也许他就能安然无恙地穿越到另外那个美好的世界,并且还能把病治好,阿宁说了,那个世界可以在身体上随意动刀把体内的病灶给取出来,病就好了。 但总不能单独交代太子要照顾好一个堂妹吧?那就顺便多拉几个人掩人耳目。 于是便有了临终对陈长安的一番亲情口谕。 听了三公主的话,贵太妃虽然心情大为激动,却也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只颤抖着问她:“阿宁,那,当日那圣旨上,可盖有印玺?”这是最关键的,没写字也不要紧,只要有印玺,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一道圣旨。 那可是大行皇帝的遗旨,陈长安哪怕是皇帝,也越不过他父皇去,不管是什么内容,如果他承认最好,不承认么,那很多之前的事便都可以翻出来当做旧账了,阿宁就能扭转很多局面! 可惜,“没有。”三公主痛快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转眼就把个满怀期待的贵太妃给浇了个失望至极。 那有什么用啊,没有印玺没写字的圣旨,那,那就跟块普通的黄布没啥分别啊,最多也就是块质地更精良的上好绫锦织品而已,当然,上面还会有祥云瑞鹤,但也没什么用。 唉,看来是把大行皇帝想得太好了,原来只是随便糊弄女儿而已,也是,圣旨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随便说给就给,何况还是在自己身后,那可是个巨大的隐患哪,不是说着玩的,正常人一般都不会轻易盖上自己的印章,更何况是天子。 怪不得后来皇帝又在临终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太子下了口谕,想来也是怕三公主要这空白圣旨有什么别的想头,再说了,三千虎贲卫都给她了,那已是极大的保障,退一步说,真要连虎贲卫都护不住了,就算有圣旨在手,终归也是护不住的。 可惜如今也见不到景姑姑,要不然倒是可以问问她,当时是什么个想法,再者,此事如果让当今皇帝知道,不管空白不空白,都不会善罢甘休。 再还有那三千虎贲卫的后续安排,三皇子既然当初能狠心越过大皇子而上位,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谁知道他对自家父皇与这位三皇妹之间的安排知道多少呢? 这么想想,哪怕只知道些蛛丝马迹,皇帝对这位三皇妹的处理…其实也算是正常吧?毕竟是天子啊,天家无情,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何况孝献太子一家坟头草已与人一般高,但三公主好歹还好好地活着。 贵太妃便叹一口气先告诉对面的三公主,所谓空白圣旨的真相:“阿宁,没有印玺,便不叫圣旨,就算你往上面写几个字,那也不算,连矫诏都称不上。” “哦,”三公主简单回答了一句,倒是听不出有什么失望的情绪,然后又加了句:“我师父也这么跟我说的。” “那,你们还要它…做什么?”贵太妃表示奇了怪了,按说那位景姑姑幼时得太宗皇帝教导,这种基本常识一样的错误确实不会犯,那…难道是另有所图? “呃,是这样的,”三公主挠挠头,看似有点难为情:“这个事情,当时是我没仔细看,想着父皇给的自然便是圣旨,等到后来给师父看了才知道没有印鉴不行。”主要是没想到这一层,毕竟自己以前在末世里没经历过,再者,也没想到自家父皇会如此糊弄人,不是都说君无戏言么? 当然,主要还是自己的问题,记得当时去跟父皇说的时候有点难为情,觉得按师父所教,去跟已经生病的父皇讨要一封圣旨来保障自己日后的人身安全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父皇都已经病重了,再者,三公主这方面对自己也挺有信心的,所以当时其实也有点不以为然,以至于拿了圣旨都没打开看一眼,有点心虚地赶紧匆忙退了出来。 不过,师父就是好,三公主表示:“师父也没说我,说本来也没料到父皇会给我,所以能给封空白圣旨也好的,就当留个念想了,又说这圣旨轴柄质地为极好的上品玉轴,父皇还是挺用心的。” 三公主这么一说,贵太妃倒是又想起了个问题,问她:“那当日你父皇给你这圣旨时,可有旁人在场?” 对此,三公主表示,圣旨是那个堪称父皇影子般的王洪发给的,旁边没什么别的人。 “王洪发…”贵太妃沉吟了下,然后问三公主:“你可知他如今是生是死?”一般来说,前任皇帝的随身太监大总管,知道的秘密太多,还没等到后一任皇帝手中,多半已经…不得善终了。 三公主却说道:“挺好的啊。” 又给贵太妃解释:“父皇驾崩后他就自请去守皇陵了,皇陵不是还没建好么?他就每天在那停灵的大殿内打扫卫生。” “王洪发人挺好的,哎呀,也不知皇陵现在建好了没有,哪天有空,我也去见见他,顺便去拜一拜我父皇,太妃,那皇陵守卫森严不?” 贵太妃忍住了对三公主那句“顺便去拜一拜我父皇”的纠正,只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皇陵自然守卫森严,那可是皇家陵寝,死者为大,何况从太祖皇帝起,三位先帝可都在那里,万一有人惊扰了他们怎么办?” “就是去拜祭,那也是提前跟内务府备过案的,当然,这也仅限于几位先帝陵寝,其余亲王或亲王妃、早年间的几位皇子、还有早夭的公主等,只需拜祭当时提前去驻守当值处报备一下即可。” 说到这里,贵太妃心里一动,一个主意从心底浮了上来,顿时一阵极大的兴奋,赶紧暗自提醒自己,回头定要借着这个大好时机,跟三公主把这件事给托付清楚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秘密(十四) 当然,眼下还是先把主要的事情给说明白了,贵太妃便交代三公主: “所以你要去拜祭你叔王,乃至去看看你自己的衣冠冢长什么样儿,那都不打紧,到时就用上譬如谢家四公子的名头去就好了,甚至你自己找个人少的时候,半夜里潜进去看看也不打紧,只要你自己不害怕,那边晚上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巡夜的。”犯不着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三公主对这一点毫不在乎,这里的人死了可不会变成丧尸。 就算变成了丧尸,她也已经打听过了,皇陵里的坟墓都很大,都是合上的,而且安放棺材的地方更是在地下,活人进不去,当然,丧尸们也跑不出来 贵太妃看了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三公主一样,说起来这孩子也确实是胆大包天,“那你自己要小心。” “还有,如果找到了王洪发,最好也问问清楚他如今的处境,尽量帮帮他。”说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用场,毕竟是大行皇帝的太监总管,哪怕以后用来撑撑场面也好的,再说了: “这圣旨,既然当初是王洪发给你的,那他便是见证人,毕竟以前是你父皇的太监总管,他的话还是挺有分量的,可信。”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贵太妃正打算提醒她最好早一点去皇陵找王洪发,谁知冷不丁的,三公主又问了个让贵太妃惊讶的问题: “太妃,这圣旨上,除了盖国玺,还能盖别的印章么?” “自然可以,”贵太妃觉得有点遗憾,阿宁毕竟也就在皇帝跟前待了没多久,之前都是按公主规格在教导,以至于连这些基本的帝王之事都不太清楚,好在,她也算问对人了,当年自己也曾进出过御书房,见过太宗皇帝处理政务: “国玺当然是最重要的,国之大事要事、重臣的任免等,都需要用到它,但除此之外,有些事情就无需如此,事实上,天子其实有六方玉玺,各有用途。” “譬如说?”三公主听得很认真。 “譬如说,之前你被封为镇国公主,虽然名头听着很大,但这只是对皇室成员的一种嘉奖,那就用不到国玺,会用皇帝其余的印玺,至于是什么印玺,每个玉玺的用途都比较明确,祭祀啊褒奖啊,这个你下次见了王洪发可以问问,他最清楚。”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那我回头下山后就去皇陵找他。” 贵太妃便随意叮嘱了句“那你自己要小心”,便又说回了玉玺之事:“哦对了,除了这六玺,本朝其实还有一枚帝玺,说起来,这帝玺跟六方玉玺的地位却又不同了” 贵太妃所说的帝玺,便是当初三公主从她父皇手中得来的传国三帝玺,贵太妃所讲的帝玺由来也大致跟当初陈婉清给自己转述的差不多,三公主也不打断,只耐心地听着: “总之,这传国三帝玺虽然不轻易使用,甚至不轻易示于人前,但它的地位其实不在任何一方玉玺之下,跟国玺也不能一概而论,意义非凡。” “当然,前朝那传世国玺如能找到,那自然是地位最为尊崇的,没有任何一方御玺能与之相提并论,可惜,如今也不知在何处。”要是阿宁能找到就好了,那可真是天命所归了。 “太妃,这帝玺好像是太子信物,对吗?”三公主这会儿又突然开了口。 看来毕竟是公主,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贵太妃点点头:“差不多吧,这帝玺地位尊崇,一代代传下来,说是太子信物也不为过,毕竟,从太祖皇帝到太宗皇帝再到你父皇,每位皇帝的印章都在上面,象征着咱们陈氏江山千秋万载的传承更替,太子有了它,之后很快便就是未来的国君,当初你父皇登基时,还特意把它放在了国玺旁边供人行礼参拜以示正统” 说到这里,贵太妃回想了下:“你皇兄登基那会儿好像倒是没怎么见着,不过那会儿你父皇还停灵宫中,想来你皇兄也是怕睹物思人吧。”哪怕做也要做个样子。 三公主听了却嘴一咧,然后又毫无预兆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太妃,其实现在皇兄手里病没有这帝玺。” “哦?”贵太妃一惊:“可是遗失了?你如何得知?还有,可知这帝玺如今在何处?” 待到得知大行皇帝早就已经把这帝玺给了三公主保管,贵太妃更是惊讶,一把抓住三公主的手问道:“当真?” 见三公主点点头还又咧了咧嘴,贵太妃便迟疑着问她:“难不成阿宁,这帝玺如今在你手里?” 如愿听到她嘴角又咧了咧说了声“是啊”,贵太妃顿时兴奋地又拍了下自己腿上的棉被,然后便又听到三公主说了句:“哦,也不对,如今不算是在我手里,当初我走的时候交给了叔王保管,现在应该在陈婉清手里,或者被她藏在什么地方。” 那也行,贵太妃很是高兴,相比之下,沈太傅的那篇讨贼檄文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有这三枚连在一起的帝玺啊,这可算是前头三位皇帝的珍贵信物啊,更重要的是,阿宁竟然还有封空白圣旨! 怪不得,景姑姑要让阿宁去跟皇帝要一封空白圣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见三公主依旧有点懵懂地看着自己,贵太妃笑得很开心:“阿宁,这事你应该早点说,你可真是”有好运道啊! “你不是有那空白圣旨么?虽说没有盖上国玺,但到时盖上帝玺,而且还是三枚,照样管用啊!” 有了檄文,再有了盖有帝玺的圣旨,好歹也算是师出有名、整全乎了。 凡事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看来,地利人和阿宁其实都不缺了,那就端看天时了,看阿宁是否是那天选之人。 相比高兴地直拍被子的贵太妃,三公主除了刚才咧了咧嘴,倒是依旧一脸的目无表情,人也依旧冷静,还问了句:“那圣旨上到时要写什么?” 要写什么,自然是兴冲冲的贵太妃发现自己卡壳了:对啊,写什么呢? 难不成写废黜皇帝?这可是前无古人、想必也后无来者啊,自古以来被废黜者的最高品阶也不过是皇后,哪里有废黜皇帝的。 最关键的是:谁又有资格来废黜天子? 第七百九十五章 秘密(十五) “没事,咱们回头再想想。”三公主却在这当口打了个哈欠:“太妃咱们睡吧,反正我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然后就不由分说下了床,抱了脚踏上的被子就往贵妃榻那里去了。 “你这孩子,跟我这老太婆问东问西了半天,都被你给问得精神了,你倒好,现在竟然说要管自己睡了!”坐在床上的贵太妃这会儿觉得自己毫无睡意,不禁压低声音恨恨地拍着被子说了一句,然后假装赌气躺下了。 “没事,太妃娘娘,等你躺下就想睡了,放心,我守着你呢!”难得的,三公主自认说了句挺有感情的话,这话还是从萧梦醒那里借用来的,当时他带着自己去外头看银河,说那天是什么七夕,还给自己讲了一堆关于七夕的故事,讲到后来自己都犯困了,然后阿醒便跟自己说,让自己靠在他肩上睡,声音还低低的挺好听,刚好有夏夜的凉风吹过来,听着舒服极了。 三公主觉得自己跟萧梦醒那会儿的说话声学得挺像,反正当时自己很快就靠着他肩膀睡着了,醒来时还觉得奇怪,按说自己从来不会在这种野外的地方睡着的,要睡也得爬到树上去睡,怕有丧尸嘛! 想来想去,原因应该也就是当时被萧梦醒的声音给影响的,于是每次晚上有睡不着的时候,三公主就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然后…就很快睡着了! 现在也是,本来就觉得困,现在一想萧梦醒的声音,三公主顿觉睡意铺天盖地袭来,等贵太妃躺下后不久,试探性地低声喊了她一句:“阿宁?”发现已经没有回应了。 行吧,有你这如假包换的嫡公主跟个小丫鬟似的给我守夜,也算是我这太妃的福气,贵太妃自嘲一般地想着,说来也怪,可能确实是夜太深了吧,躺下后没多久,困意袭来,竟然真的就不知不觉地入睡了… 年纪大了觉少,本来是天还没亮就要醒的,入睡的时间推迟了,醒来的时间自然也晚了,于是这一觉就睡得刚刚好,冬日里早晨天色也亮得晚,贵太妃醒来时,刚好是太阳照到外头窗户上,顿觉神清气爽。 听了下外头院子里的动静,估计是阿蘅心细给吩咐了,一丝声音也没有,再稍微抬起头看了下,三公主也还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睡着呢。 不知怎的,许是昨晚两人的交谈大有收获,加上晚上也睡得挺好,贵太妃觉得精神头挺足,便自己下了床想要去外间倒杯茶润润嗓子,晚上的地龙烧得太足了,如今有点口干。 刚穿好了鞋,三公主就听到动静醒了,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地问贵太妃:“是要吃早饭了吗?” 这话顿时问得贵太妃的心情更好了,人也直起身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阿宁啊,说起来,你还真不像个皇家公主,以前就见你整日惦记着吃的,你父皇啊皇祖母啊说了都不管用,还能自己烤羊肉,嗯,那味道可真不错!” “如今更是三句不离吃的,昨天问什么时候吃晚饭,今早刚睁开眼就问吃早饭,你不知道,老百姓们有时候骂贪吃的小孩,说他们是‘饿死鬼投胎’,你这几年在外头,可有听过?” 说话时,贵太妃也没觉得自己说得多有趣,三公主听了却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还咧了咧嘴,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里说了句: “对啊,我就是饿死鬼投的胎啊!” 末世里自己就是为了找口吃的才被丧尸咬了,丧尸嘛,跟自己穿到这个世界后特意去找来看的书上的鬼的样子挺像,自己在末世里死了后,万一当时营地里的小伙伴们处理不及时变成了丧尸,可不就变成了个饿死鬼嘛。 然后就投胎一般地来了这里。 贵太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立马嘴里“呸呸呸”了几声:“无心之言,诸神莫怪!” 顺带着瞪了莫名其妙的三公主一眼,才往外间去。 到外间桌上一看,阿蘅果然体贴,已经放了一壶外头包着棉布套的热茶,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自己亲自拿了茶壶进内室,又招呼三公主也喝一杯润润嗓子。 “周娘娘真好!”三公主听了,便也下了榻过来倒了一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后还又补了一句:“可惜父皇已经死了!” 这话说得贵太妃心里一动,昨晚那个心底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想了想,看了下窗棂上的阳光,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想了,就趁今儿这难得的时间说了吧,后面…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 贵太妃便放下了茶杯微微一笑:“阿宁,说起来,昨晚倒是忘了问你,为何会想到要来行宫?只是为了来问国玺的事情么?” “昨晚你又说了这么多事情,阿宁,你就不怕我这老太婆去宫里告密?” “不会啊,”三公主放下茶杯,扬着眉毛反问贵太妃:“太妃你为什么要去宫里告密?” 为什么? 贵太妃一怔,是啊,为了什么?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值得去告密… 但被个小姑娘这么问住,似乎也有点不甘心,想了想,贵太妃便硬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到时本宫就可以藉此去求皇上,回头柔儿的婚事让她自己做主!” 但话刚说完,贵太妃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且不说柔儿如今才多大,婚事还遥不可及,自己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早了一点,就算皇上现在答应了,以后能否兑现,其实也说不准,活生生的例子不就在眼前坐着么? 如果柔儿是个皇子,或许还能在皇帝面前再博点有的没的所谓政治资本做个示好的样子,但她只是个公主,荣华富贵早就有了,又有当初她父皇临终的嘱托,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而且自己真要去告密了,帝王都多疑,兴许皇帝就会多想为何阿宁会特意来找自己,然后搞不好会因此而派人查探阿宁以往有没有跟行宫这边来往过,那么从今往后,这行宫里难得的岁月静好也就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贵太妃干笑两声:“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咱们呀,从今往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阿宁厉害啊,看来是上山前早就已经想好了。 对了,一起上山的还有长公主,如果自己去宫里一说,长公主也会被拖进来,那自己可就里外都不是人了。 那就明说了吧,也别再兜圈子了,贵太妃神色一顿,人也站了起来,很是郑重地对着三公主行了一礼,把个三公主都给看得眉毛一扬:“太妃你干嘛?” 第七百九十六章 秘密(十六) “太妃求你件事!”许是因为心情激动,贵太妃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三公主见此便也站了起来:“太妃你是为了柔妹妹吧?放心,如果我成功当上了皇帝,五妹妹的婚事肯定让她自己说了算,到时她想挑什么样的驸马就挑什么样的驸马!”说完还霸气地手一挥,表示这事就这么定了。 “哦还有,”见贵太妃微笑不语,却也没有坐下,三公主以为她还在等着自己其余的安排,便又安慰贵太妃:“柔妹妹成了亲要到公主府里去住,到时你们都跟我一起住吧,住在宫里挺好的,万一生了病什么的,太医们也来得及时。”行宫虽然环境好,但生了病就没京城方便了。 当然,周娘娘如果搬回宫里跟自己一起住,那好吃的自然也就少不了,嘿嘿。 可是太妃怎么还站着啊?难不成还是不放心?想了想,三公主便又加了一句:“放心,太妃娘娘,我说话算话!” “太妃信你!”贵太妃眼看她已经说完话了,便再次微微一笑接了话:“只是这事跟柔儿没关系。”至于阿蘅,有了自己这个先例,那往后她也不用愁了。 “昨晚咱们说到了皇陵,阿宁,你是公主,你可知,这皇家的规矩,哪怕是公主,只要是有了驸马,哪怕活着时能有自己的公主府,但日后死了,却得葬到夫家的祖坟里去,不得入皇陵。” “这样啊,”三公主也是没想到,想了想,有点疑惑地问贵太妃:“那,长姐这样的情况,以后死了也还得跟闻家的人葬在一起?”可是明明她跟驸马都已经合不来了,跟闻夫人也合不来,长公主肯定不愿意去闻家祖坟吧? 贵太妃点点头:“不错,不仅是公主,入了皇家的后宫嫔妃,除了皇后和皇太后,其余不管你是贵人还是皇贵妃,都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 “那要葬到哪里去?”三公主很是好奇:“回到你们自己家里去?”不对呀,那样的话长公主不是也可以葬入皇陵了么?这有点自相矛盾啊! 贵太妃摇摇头,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凄然:“另有一处地方,离着皇陵不算远,专门给后宫之人准备的。” 本朝统共到现在也就三位先帝,是以礼制上基本是参照前朝,帝后合葬,后宫嫔妃则是在皇陵附近找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单独修建了一座园寝,名为妃园寝。 妃园寝的等级自然要低很多,是以配殿、神道什么的都不会配置,这些也就算了,贵太妃也知道自己身份有别,只是想到哪怕死后也要跟太宗皇帝遥遥隔开,心里每次想起都是难受至极,便忍不住存了点奢望。 这点奢望是在贵太妃翻遍了史书之后升起的:前朝有位皇贵妃,因为曾经抚育过皇帝,所以在她成了贵太妃病重之时被皇帝尊为皇太后,死后也得以体面地葬入了皇陵。 当然,那位皇贵妃走在了被她养育过的皇帝的前面,而且那位皇帝生母早逝,是以对这位养母一直孝顺又加,身后如此尊荣,朝臣们也无异议。 看到这样的先例,贵太妃当时的心里就升起了巨大的希望,本来想着也许自己也可以在临死之前豁出这张老脸跟皇帝求一求,可惜天不假年,曾让自己养育过数年的皇帝竟然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他的生母也还健在,并且是堂堂正正的皇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 贵太妃便觉得自己的奢望落了空,没了希望,为此还生了场大病。 阿蘅孝顺,带着柔儿还要日夜照顾自己,自己也终是还想活着,便又努力好了起来,病好之后,行宫日子悠闲,免不了便会跟阿蘅讲起自己的身后事。 两人虽然一老一少,如今却都成了太妃,不同的是阿蘅好歹有柔儿,相同的是两人死后都要葬到妃园去,是以每次自己感慨地说起那处的凄凉,孝顺的阿蘅便会含着泪劝自己,说到时两人可以一起做个伴。 本来,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贵太妃的心也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并接受了现实,也是,自己不过就是区区几年的抚育之情,又怎么能挟恩图报呢?何况皇太后还好好地活着,就算皇帝当时有心,也不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生母、身后让人诟病的举动。 谁想自己曾经也好好为之哭了一场的三公主阿宁,竟然又死而复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跟前了,不仅如此,在说了些惊天秘密之后,这位不让须眉的三公主豪气干云,还表示要去争夺帝位。 于是心底本来已经放弃了的那个念头便又重新泛了上来,如果,如果三公主真给她干成了呢?那么是不是说,自己也许可以跟这位同为女性的未来皇帝求一求情?也不奢求别的,只求能在帝后合葬墓旁有一处自己的小小位置便足够。 三公主在跟贵太妃好好了解了一番古代皇家丧葬制度后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皇后才有资格跟皇帝合葬,而其余的妃嫔就只能一起葬在别的地方,至于公主和亲王的差别,夭折孩子和成年人的差别等等,更是复杂得让她高高扬起了眉毛。 但如今的三公主早已不是当初刚穿越过来见啥都新鲜的末世营地头领了,深知死人的情况要比活人的更复杂,是以听了贵太妃的请求,并没有跟刚才一样拍着胸脯痛快答应,而是仰头想了下,一边还自言自语:“还有这事…张妃…哦对,她后来被追封为皇后了,追封的皇后也是皇后…徐贵妃—” “徐贵妃是孝献太子生母,太子是储君,你皇兄当时刚登基,便特意恩准她和太子一家合葬于皇陵,就在你父皇陵寝旁边。”贵太妃解释了句。 “所以生了孩子就可以么?”三公主表示这事有点不公平,但也坦白表示自己还得回去想想:“太妃,这事反正也不着急,听着有些复杂,还是等我搞清楚以后再说吧,你啊,长姐啊,哦,对了,还有陈婉清啊,可能以后都会有这样的问题,放心,咱们先当上皇帝再说!”到时就可以当家作主了,在末世人眼里,死后安葬在哪里,根本就不是件事情,。 别的不说,想到陈婉清以后要葬到谢家那边去,嗯,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季雨菲:…我可以骂人么?好歹本姑娘如今也才双十年华风华正茂的,你竟然已经在替我打算,想着死后要葬在哪里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秘密(十七) 眼看贵太妃一脸的失落,三公主咧了咧嘴:“放心吧,太妃,我觉得这事不是不可行。” “我刚突然想到,我父皇,太妃你想啊,他不是不止一个皇后么?大姐姐的母后,我母后,张妃,都要跟我父皇葬在一起,然后还有旁边的徐贵妃,呵呵,我父皇的陵寝得造得大一点,要不然他肯定觉得挤得慌!” “阿宁!”贵太妃被她说得忍不住笑了,嗔了她一句:“哪有这么说你父皇的,这种混账话万不可再说了!” “实话嘛!”三公主对这种事一点都不在乎:“而且这事对你有利呐,太妃你想啊,既然我父皇能跟三四个皇后葬在一起,那我是觉得,皇祖父带着你和皇祖母一起,也就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啊。”占地面积还少了很多呢。 理是这个理,但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带着一起”,跟带什么似的。不过,不管了,只要能让阿宁觉得可行就好,于是贵太妃强忍着,点了点头并努力挤出了一点笑意:“可不是!” 唉,希望先帝到时不要嫌弃自己,更希望阿宁日后不会改了主意,毕竟,本来她自己的皇祖母可以一个人跟先帝合葬的,平白无故被自己挤了进去,任是谁,心里也多少会感到膈应。 想到此,贵太妃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便又特意拐到了之前的国玺上去: “此事,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不是急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阿宁你的大事,咱们确实得好好筹划筹划,能多拉人则多拉人,再还有,那前朝传世国玺,也可以再多打听打听,记得当初你和婉清落水醒来,你皇祖母担心,还特意派人去请了清虚道长,道长是不是就说你命格贵重?兴许那国玺就让你得了呢!” “命格贵重”这词,三公主对前头两个词不是很听过,但后头两个词还是能明白的,想来应该跟当初道长说自己的“贵不可言”差不多,听了便也咧了咧嘴表示开心,就是,万一国玺真让自己给得了呢? 对了,这次从行宫下山后事情还挺多的,要去看望下守皇陵的王洪发,还要再问萧梦醒打听下那国玺的情况,毕竟当初这国玺是被他的祖父带走的嘛,嗯,要么,自己就学陈婉清撒个娇? 陈婉清以前说起谢小四的时候,那语气是怎么样来着?拐来拐去的,然后尾音拖得有点长,哎呀,好像自己要学着她那样子喊人家“阿醒”,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三公主虽然内心活动丰富,但脸上依旧万年面瘫,倒是让人瞧不出,是以旁边的贵太妃依旧在问刚才话题中引出来的清虚道长: “对了阿宁,说起清虚道长,这次你和你大姐姐从乾元观过来,道长在观中么?”贵太妃有点担心,三公主虽然乔装改扮了,但仙风道骨的道长是什么人呐,别没的被他给识破了,那可就糟了。 结果三公主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大吃一惊:“在啊,道长还帮我们做了法事,放心吧太妃,道长早就知道我还活着!” 这话自然让贵太妃追问了一番,三公主便也大致说了下:“我和道长还一起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伙伴呢,从东北道到西南道,呃,不过后来我们去东北道,忘了跟他说一声了,不过这次见到道长,他说他没生气。” 反正跟道长混一起,主要内容便是吃喝,等三公主咂着嘴说完了那东北的杀猪菜,贵太妃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便借故插了句嘴: “如此甚好,说不定啊,当日之所以跟你在那深山里的什么师弟的道观里偶然相遇,其实是道长算准了你那日定会去那儿呢。”没想到却被三公主当作了“小伙伴”,呵呵,想必清虚道长也是有苦说不出。 不是吧,道长还能提前预知自己什么时候到那林子里打猎?三公主表示很怀疑,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没觉得道长很厉害啊? “阿宁你有所不知,天机哪能时时窥,那要遭天谴的!”贵太妃却越说越有信心了:“但清虚道长这事,你可记住了,等你起事,务必要让他跟着你、为你造势,大相国寺那边的和尚们估计没办法争取,但乾元观也受皇家供奉,他能跟随于你,老百姓们便能认你!” 也是,当初皇祖母对道长也挺客气的,虽然不太能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为何如此虔诚信佛或信道,但三公主不打算去弄清楚,只选择坦然接受贵太妃的这个建议,于是点点头:“嗯,等我商量好了章程,便去乾元观把道长给带了一道走。” 虽然陈婉清说道长是神棍,但如今听太妃娘娘所说,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反正最起码,跟道长在一起还挺开心的,到时跟他说思思姐也来了,他肯定乐得跟过来。 这么想着,三公主便咧了咧嘴,没想到此行上山还挺有收获的,贵太妃果然见多识广,想到此,便由衷地说了句:“多谢太妃!” 贵太妃也点点头坦然接受了这句道谢,看来阿宁还是能念着自己的好,得,那就还是再加点砝码,给这位能给自己带来最后希望的三公主助一臂之力吧,沉吟了下,便接着说道:“就冲着你这句谢,阿宁,我这老婆子,便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掏出来吧!” “我和你周娘娘的娘家,如今还有两个侄儿,不算很有出息,也算勉强守成吧,倒是那几个侄孙,听说还不错,有在京城的,也有在京畿道,回头我把他们如今的任职部门都给你写下来,兴许也能用得着。”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以身家性命相托了,三公主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也知道这是贵太妃完全信任自己的表示,当下就起身给贵太妃行了个礼,一脸严肃地说了句:“多谢太妃相助!” “哪里,我呀,也是存了私心的!”既然对方听明白了,这会儿贵太妃倒是也半开玩笑地半说了实话:“他日你成了事,到时你周娘娘啊、柔妹妹啊,往后的安稳日子便也有了,然后周家的功劳便也有了。对我来说呢,先不说那身后事,就说这眼前,有朝一日能助你登上皇位,哎呀,阿宁啊,这从龙之功可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莫大的荣耀啊!” 第七百九十八章 血性 从龙之功啥的,确实是贵太妃的玩笑话,都这把年纪了,也好歹是先帝的皇贵妃,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谁还稀罕这个,无非也就是为周家那几个小子图谋点前程罢。 自从太宗皇帝去世,虽然后继任的皇帝念着自己对他数年的抚育之恩,明面上对自己是挺尊敬的,该有的只多不少,但也无非就是些大家看得见的所谓荣华富贵而已,譬如每年的行宫避暑,但帝王心术,这边对自己是高高抬着,那边的周家却是暗地里压着。 也是,周家不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外家,又是武将家,虽然自己也曾经明里暗里地跟皇帝表示过侄儿们乃至后来长大了的侄孙们愿意全力报效朝廷的意思,但每次皇帝都是表态得雷声大雨点小,后来次数多了,自己也就渐渐明白过来了,也不知皇帝在提防什么,周妃充其量也就生了个五公主,而且柔儿还小,也不可能跟哪位皇子站队,但可以确定,周家不是皇帝想要提拔重用的人选。 于是后来便也就作罢了,跟那几个侄孙说,让他们只能靠自己本身挣前程了。 虽然连洪家这样的正经皇太后娘家也只是安稳地做他们的承恩侯,周家那几个侄孙起码也还是有职务,做人总要懂得知足,懂得审时度势,但心里还是有气,是以有时候也会借故在场面上撒撒气,但每次那对母子就跟商量好似的,总是笑嘻嘻地没做什么回应,反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一般,甚至到了后来,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竟然还有人说闲话,说自己挟恩图报,让人气得不行。 后来皇帝驾崩,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且也抚育过几年的人,心里也是悲痛,之后新皇登基,很快,眼看那几个早年大功臣的国公府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便也回过神来了,也许,当初皇帝是念着自己的抚育之恩,想要保全周家? 这么想想,一个没落的周家,不被新皇盯上的周家,总比被连根拔起的周家要来的强得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相比而言,反倒是自己和阿蘅、柔儿娘儿仨的处境要来得艰难一些了,尤其是自己日渐老去,阿蘅还年轻,柔儿又小,以阿蘅这等柔弱的性子,他日如何能保得柔儿一生顺遂无忧呢? 说起来,也不知这老陈家的风水是怎么了,从太祖皇帝那一辈开始,皇室女儿们的命运就有点多舛,当然,那会儿还可以说是因为被父兄的起事所连累,譬如那位让先帝一生怀着愧疚之情念念不忘的小妹妹,但像静娴郡主那样的,好歹信王府就出了她这么个独女,好端端的王府郡主,竟然也变成了父死母丧的孤女了,婚姻不顺,夫家不睦,到如今和离出户独自抚养儿子。 到了阿宁这一辈,眼看江山安稳,社会太平,天底下最金贵的姑娘们,却也还是这样那样的事情,早夭的四公主,新婚死于驸马之手的二公主,小小年纪就没了父皇的五公主,长公主年幼丧母不说,如今也婚姻不顺,跟夫家形同陌路,跟和离没什么区别。 阿宁呢,贵为杨皇后所出嫡女,自己也争气,可惜跟长公主一样,也是自幼丧母不说,如今还都不能堂堂正正地现身人前,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所以就当搏一搏吧,为阿蘅和柔儿母女俩,为周家的未来,那几个侄孙的前程,也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归宿! 贵太妃便笑着继续对三公主补充说道:“放心,冬至眼看就到了,照往年光景,我那两个侄儿便会跟皇帝求个允,到这行宫来看看我们娘儿仨,到时我就跟他们当面好好说清楚,让他们务必跟那几个小子说明白,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年他们的祖父、曾祖父都曾不畏生死跟随太祖、太宗皇帝,如今机会再次摆在眼前,可不能辱没了周家人的血性!” “好!”三公主朝贵太妃竖起了个大拇指:“做人就得有血性!” 贵太妃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有呢,阿宁你忘啦,徐贵妃的娘家,可也是武将出身呢,虽然,自从孝献太子薨逝,徐家也是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精气神,但徐家子弟也不少,回头你找个可靠的人去打听打听看看。” 徐家的人想要拉拢并非难事,但也得谨慎行事,毕竟徐贵妃已入了皇陵,太子一事明面上也没有什么把柄,敢不敢跟着三公主干,就看徐家人的血性了。 另外,徐贵妃之前就是个张扬的性子,别徐家的人都是这么个性子,未成事先声张,好事都怕被搅和了,但自己以前也隐约从刘妃和二皇子的事情中听到,当初好像徐贵妃为了给儿子争得皇长子的荣耀,硬是跟娘家嫂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看来也是能豁得出去的人,那如今为了徐家的未来,搞不好也能再次豁一把。 贵太妃给三公主细细分析了一番徐家如今的情况,顺带也提了下刘妃娘家:“当日你二皇兄出了事,那二皇子妃庄家自然是指望不上的,但刘家是清贵,刘妃当初在宫里也是很要跟张妃攀比读书人家的傲气,如果你能设法把你二皇兄和刘妃的死给引到如今的皇帝头上,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血性和傲骨。” “如果说周家到时能利用的是联络中下层的武将,那么也可以试着利用刘家去中下层文官里造个势,阿宁你可明白?” 三公主点点头,脑子里却想到了当初在行宫二皇子出事时的情形,那会儿父皇一心认定是二皇兄在猎场里设了埋伏,但据自己事后跟陈婉清的讨论来看,其实放火烧山的很可能就是当时同样在山里躲藏着的三皇兄,这一点,从父皇后来对自己下的某些调查命令中也得到了验证。 所以到时跟刘家说明下二皇兄的真正死因,好像也可行,至于怎么说,怎么让刘家人联系到三皇兄身上,呃,回去问问萧梦醒他们吧。 不错不错,文臣武将的拥护都有了,加上黄平和谢家等的武装力量,还有沈太傅的檄文、父皇给自己的帝玺,对了,太妃娘娘不是说清虚道长会算么,那到时可以让他算一算国玺如今在哪里,想到此,饶是三公主平时也算有定力,在这个冬日的早晨,也不禁觉得热血沸腾,手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干吧!” 第七百九十九章 可惜 之后两天,三公主待在行宫里,又跟着贵太妃好好计划了一番,中间两人有些分歧,譬如是否要争取宗室的支持。 这一点,贵太妃比较坚持,虽然觉得难度挺大:“宗室虽然鲜有实权实职,但他们的支持很是要紧,如果他们都表了态支持,那老百姓们就不在话下,这也是人心所向。” “何况无论皇帝是男是女,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初太祖皇帝起事,虽然主要靠的其实是他们父子俩自己和手下跟着他们的那帮弟兄们,比如四位老国公爷,还有周家、徐家等,但你看,一朝太祖成事,不照样得给他的那些族兄族弟们封王。” “你道他愿意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虽然以前的皇帝都称寡人,太子自称孤,又哪里是什么孤家寡人了?宗室繁盛,才显得皇帝受人拥戴,你说是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得每一步都给凑齐了,起码明面上就好看了。” “所以宗室只要不太出格,皇帝也都愿意关照一二,像以前,那位礼亲王爷,哼,仗着自己辈分高年纪却小,动不动就进宫找你皇祖父,老王妃更是三天两头地去慈宁宫跟你皇祖母哭诉她所谓寡母的不易,母子俩要这个要那个,给了就是他们家占便宜,不给就是皇帝不关心自幼失牯的族弟,你皇祖父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可宗室算不得朝臣么也算不得亲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轻不得又重不得,能怎么办?” “没看现在,你叔王刚过世,也不知是谁撺掇的还是皇帝自己有心,不还从宗室里给挑了个人过继给康王府当世子了么?” “还有这事?”三公主一来不去关注这些,二来如今也比不上以前消息灵通,一听不禁眉毛扬了起来:“谁啊?” “忠王府养出的孩子,哼!”贵太妃不屑地哼了声,忠王府那对婆媳向来宠溺孩子没啥原则可讲,这等人家养出的孩子过继,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对康王府的糟践,无非就是皇帝对外头的一个幌子罢了,反正如今康王府名义上已经无后,婉清在大老远的地方又鞭长莫及,还不是任由他们算计。 再说了,既然是康王府的过继,太皇太后那边皇帝也总要问过意思的,也是奇了怪了,慈宁宫如今都悄无声息的,一副全力支持皇帝的样子。 难不成是心死了?反正康王爷已经过世,后面随皇帝怎么折腾去?呵呵,太皇太后的无上荣耀,其实也没啥好羡慕的! 三公主则从贵太妃夹杂着冷笑和讽刺的叙述里,总算知道了,过继给康王府的竟然就是当初因为欺负阿济被自己揍过的那位陈永旭的弟弟,眉毛又是高高地扬了起来:“陈长安还真是…”书上的成语怎么说来着? 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陈婉清如果知道,肯定会气个半死! 就这样的人家,以后自己也还得拉拢他们?总得给陈婉清他们家换个好一点的人吧?譬如那位阿济就不错,整天跟在陈婉清后面叫“姐姐、姐姐”的,人也乖顺。 看来自己确实是要努力把事给干成了,三公主又给自己加了把劲。 至于宗室以后要怎么办,先把大事给干成了再说呗,如果他们只是观望还好说,如果一直选择站陈长安那边,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到时陈婉清啊周娘娘啊长公主啊,不都可以算自己的宗室么?再不济,多拉几个人,谁对自己好,谁能帮着自己,不就是封几个王么,到时就跟萧梦醒跟思思姐一样,只要成了姐弟,谁还管他们是怎么认的姐弟? 这种事都是小事,三公主便没再跟贵太妃继续讨论,含糊了过去,当务之急,先得下山去把该见的人见了,该问的事给问了,哎呀,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啊,感觉又回到了当初末世里跟营地里的小伙伴们商量着要出去干一票的时候呢,有些紧张,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三公主在热血沸腾、踌躇满志地筹划着未来的时候,西北边境的季雨菲和景姑姑她们,则在高高兴兴地准备着第一次非京城的过年。 这一年的开场不太好,中间更是令人伤心和绝望,好在,经过了几个月的努力争取,最起码,到了这年末的时候,好歹有了殊为难得的平静。 该联系的人联系上了,该做的事情也基本做成了,栖身之处虽然临时却也挺过得去,身边的人也都安然无恙,衣食无忧,夫复何求? 外面风雪摧人,天寒地冻,这会儿,大家都深深地觉得,在这遥远的异乡,不能再希冀更多了,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年就好。 是以除夕当晚,外头鞭炮声声,四个人围坐在温暖的室内,看着窗户上喜庆的窗花,吃着四个人一起整治出的一桌丰盛的饭菜,不禁感慨万千。 景姑姑怕季雨菲触景生情想到康王,便总是努力想岔开话题,可惜毕竟是过年,哪怕季雨菲自己也在努力地不想影响其他人,但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康王,甚至自己21世纪的爸爸妈妈,于是便有些强颜欢笑。 白流苏他们两夫妻也懂得,毕竟如此万家团圆日,他们也是远离了自己的父母兄妹,也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如何,一时间,屋里气氛便不算很欢快,吃完了年夜饭,一起说了些话,景姑姑便提前给了大家红包,提议大家分头守岁得了。 于是白流苏两夫妻自回前院,季雨菲则被景姑姑拉着说今晚一道睡,怕她一个人到时躲被窝里哭鼻子,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东说西,说到后来,便又说到了两人交集的部分— 三公主。 “唉,也不知阿宁如今怎么过的年。”景姑姑反正说到三公主便总是一副慈母心态,不是担心她吃不饱便是穿不暖。 “哎哟姑姑啊,放心吧,跟咱们比,阿宁都是老江湖了!”季雨菲很是不以为然,末世里都能混成营地头领的人,还用替她担心这个? 再说了,人家也不在乎过年吧?过年搞不好还不如直接让她吃一大盆红烧肉来得高兴。 “她之前的信里不是说,跟着袁伯萧梦醒他们住在京郊皇庄,有个做饭手艺挺好的什么思思姐,有空还能去大相国寺找张天成吃顿素斋,想吃肉了也能进山打头狍子什么的开开荤,你担心啥?” 景姑姑却依旧表示担心:“可是阿宁都这么久了也还没来信,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京城找咱们来了?” 第八百章 除夕夜 “且不说这路途遥远,如今风雪满路,可不好走啊!”景姑姑自顾自地往下脑补。 “呃,姑姑,不是我打击你,”季雨菲觉得这方面还是她更了解三公主:“阿宁她如今不是还在对大相国寺素斋什么的上着心嘛,你看她之前那封信,基本就是在说吃的,怎么会想到要跑咱们这大西北来?”而且那大相国寺里还有个张天成,感觉两人现在也挺谈得来,呵呵,不知后续如何。 “不过要让她来也容易,你只要回头再给她去信一封,说这大西北的羊肉如何如何味美肉鲜,咱们如何一次每人能吃五十串,呵呵,再大的风雪都拦不住她,你看着好了!” 其实还是挺想阿宁那家伙的,她要愿意来最好,但季雨菲深知,如今自己这边天高皇帝远没什么事,而京城那边,毕竟有陈长安那变态在,宜江他们还是要挺小心的,有阿宁在,总觉得会放心很多。 之前白流苏也跟自己提了想让三公主帮着打听下丁香和白夫人的情况,交代的信已经寄出,毕竟是在这通讯不畅的时代,又是平头百姓们的通信,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收到回音。 姑侄俩便笑一阵,感慨一阵,屋内暖和,相互依偎在热乎乎的炕上,竟然就渐渐睡着了,等到被鞭炮声惊醒,才恍然发现已经过了子时中,又一个新的年头到来了。 “婉清啊,今年你便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景姑姑笑中有泪:“姑姑啊,衷心地盼着,这新的一年,咱们都能顺顺利利的,谢家公子那边也顺顺利利!”等过了康王的孝期,就能让两个大龄男女顺顺利利地成亲了,这个年纪,要不是被一而再地耽搁,本来孩子都能跑会跳了。 如今也不能再称谢大人了,叫“伯爷”么,一来听着显老,二来难免让人想起那个膈应人的“安乐伯”称号,景姑姑便索性改叫回了最朴素的“公子”称呼,季雨菲觉得挺好,反正如今她也不是什么尊贵的郡主了,两人都落了个清爽。 “不错,姑姑,新的一年,但求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这是季雨菲的真心话,反正二十岁在21世纪的姑娘眼里连合法结婚年龄都还没到,不用太多担心,何况照目前情况来看,今年本来也成不了亲。 不说别的,能不能回京城都难说,而谢宜江那边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跑到西北来,那两人怎么成亲? 再者,自己还要给康王守孝,这倒不是因为这时代的律法束缚,是季雨菲自己真心实意想要给为了自己而牺牲的父王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成不成亲的,在当前情形下,既不重要,也没那么要紧。 景姑姑自然不知季雨菲这般想,正想着不知该找点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大龄姑娘,却听到远处一阵喧闹声,便赶紧趁机转了话题: “哟,这大冷的天,竟然也有人蹿到外头去胡闹?” 季雨菲也心知她的用意,便也笑着侧耳停了下,顺着她的话说了句:“还真是呢,不过过年嘛,再冷大家心里也开心,热闹热闹,闹着闹着就热了呗!”过年就是好,都没有宵禁。 景姑姑正想附和两句,却听得喧闹声越来越大了,便笑着跟季雨菲说道:“看来今晚,哦不,今早咱俩睡不成了!”刚才是被惊醒的,这会儿其实有些犯困。 “没事,姑姑,”这让季雨菲想起以前一家人看春晚看到凌晨结束的情形:“放心,闹个一阵子就熬不住了,外头天又冷,过会儿就受不了回屋了,咱们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可惜话音刚落,外头竟然想起了白流苏敲门的声音:“姑姑,姑娘,你们没睡吧?”旁边听着还有葛俊杰的声音。 姑侄俩对看一眼,季雨菲先披衣下炕点着了灯,景姑姑则应了一声后问道:“怎么,流苏,有什么事吗?” 哪怕这会儿,屋里两人也是没想到外头有什么事,以为是小两口自己有什么事。 等外头两人进了屋,见小两口一脸严肃的表情,景姑姑还很是诧异地试图开个玩笑:“怎么了?难不成这大过年的…还有什么贼人惦记着咱?” 结果葛俊杰点点头表示:“可能还真是!而且这贼人还大了去了,姑姑,刚才我们俩在前院听着,外头一阵喧闹,有人嚷嚷着说是外头的蛮族打进来了!” 这话说得屋内两人大吃一惊:“当真?!” “眼下也不知真假,”葛俊杰表示:“不过以防万一,我想出去看看。” 这事确实得知道一二,“那你自己小心!”景姑姑叮嘱了句,想了想,又加了句:“这事听着玄乎,阿杰,你别走得太近,动静大的地方,远远地看两眼就行,还有,那蛮族…总之你带点东西防身。” 葛俊杰应了声便出去了,季雨菲便招呼白流苏:“流苏你快上炕暖和暖和吧!” 之后三人便围坐在炕上,听着外头时有时无的声音,倒是也不大,但葛俊杰一直没回来,到后来,三人便都有些担心了,景姑姑有点为难,既不放心让一脸担忧的白流苏一个人出去找葛俊杰,也不放心让不会功夫的季雨菲一个人留在屋里,纠结了下,便被季雨菲的主意给说服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出去看看吧,就在门口看两眼也成!” 总比三人在屋里干等着瞎担心瞎猜强。 白流苏早就想出去看看了,一听便赶紧下了炕,之后三人便穿戴整齐出了屋,等到了前院,外头的声音就大了一些,倒不是在近处,加上如今大过年的,家家户户大门口都点着灯笼,白流苏便先轻轻把大门打开了一点,之后是季雨菲,然后景姑姑殿后,三人很是小心地出了门。 这一出门才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人,看来外头动静确实挺大,但相比她们仨贴着墙根出来的谨慎态度,巷子里其余的人家看着都挺悠闲,就那么大咧咧地三五个一群地站一起彼此聊着天,见白流苏她们出来,还都纷纷招呼着“过年好”,把个季雨菲也是看得给惊讶不已,难不成就因为是边境,连老百姓们都彪悍,一点都不怕蛮族入侵? 第八百零一章 有异 还是说,其实没什么情况,是自家四人过于大惊小怪了? 但葛大哥明明这么久还没回来啊,他可是个谨慎的人,也知道这么久不回来会让人担心。 一时间,季雨菲也是不知该是喜还是忧了。 景姑姑也心中讶异,有心再探听一番,便做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加上外头天也确实冷,看着就有点抖抖索索的害怕样子,说担心儿子,刚才他已经去了很久还没回来,问隔壁邻居家的女主人外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怎么刚才听着像是蛮族来了? 那邻居家的男人们也都出去看热闹了,这会儿也是老小和女眷们在家,见这位声音很是好听的葛太太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有心在这家据说是从中南道那边过来的人家面前显摆,便一边把嘴里磕着的瓜子壳往地上一吐,一边很是不在乎地笑道:“咳,就那帮蛮族,怕他们作甚!定然是这个冬天没什么可吃的饿疯了,便趁着咱们大过年的没啥宵禁,想溜进来趁火打劫整点吃的回去呢!放心啦,有咱们将军府在,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种场面话在景姑姑这里自然没什么用,饿疯了就能趁机溜进来找吃的?那将军府还管用么?便又依旧一副惊恐的样子跟对方打听:“那,往年也有过这等情形么?那这边境也太…”不安宁了吧?难不成将军府徒有虚名? 这一说,那隔壁家的倒是一怔,然后仔细思索了下,摇摇头:“倒是没有…别说往年了,这往上数十年八年的,我们家一直在这住着呢…我想想,还真没有!” 这么一说,她自己也有点怀疑起来了:“也是怪事,这大过年的,按说今年也不算特别冷,那帮蛮族不至于啊…而且将军府逢年过节都是加紧布防巡逻的,就为了让老百姓安心过个好年呢…”如何今年就这么让蛮族给轻易进来了? 这么一想,连带周围几个人,都有点觉得不大对劲了,何况听刚才那喧闹声,也不知是真是假,感觉进来的蛮族能闹出动静来,人数应该不少,再听现在出来的这位葛太太的意思,她那大儿子都出去打探好一会儿了,竟然还没回来,而且自家男人们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这会儿也都还没回来。 这么一想,胆子小一点的几个便缩缩身子进门去了,在外头也呆了好一会儿了,还是进屋去炕上躲着吧! 景姑姑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便带着白流苏和季雨菲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巷子口去,结果还没等她们走到,前头那户人家门口的灯笼暗影里就照见了对面不远处过来的一个身影,三人立马停住,对方也刚好停住了,两厢一对照,还好,彼此是一家人。 于是四人便迅速默不作声地一起又往回走,中间巷子里还在逗留的几个人见状纷纷找葛俊杰询问外边动静如何,葛俊杰都是一脸含笑地回答说自己也不敢走远,晚上还迷了路,后来没听到什么动静便回来了。 作为已经跟这位葛大哥相处了这大半年时间的人,季雨菲一听就觉得有问题,葛俊杰会迷路?还说不敢走远?那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果然,等到四人一起回了景姑姑的正房,葛俊杰便拧着眉头对满怀期待等着答案的三个人先说了句自己的判断:“这件事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呢?据他描述,当时出了巷子去观察动静的人其实不少,他自己比较谨慎,一开始是跟其他人在一起的,大家都借着人多壮胆往有声响的地方去,但走着走着,凭借他作为一个侍卫的本能,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姑姑,姑娘,还有流苏,你们想啊,以往在京城里,咱们就把一家府邸比作一座城池这么来看好了,如果有小偷进来,打个比方,首先,他们肯定是挑那种人少偏僻的地方进来,这样不易被察觉。” “进来后虽然肯定要找值钱的东西,但也得看地方,灯火通明的、人多的地方会往前凑吗?而且照现在情形来看,就是小偷被发现了,但你们看,小偷没看到,当然他可能已经跑了,但护院的人也没看到,反倒是丫鬟小厮们一群群地跑来跑去看热闹,这…” 对啊,如果真是蛮族闯进来,那守城的将士们自然是会做出应急反应的,就算让他们成功闯进来了,那也会奋力围堵,可是怎么听来听去,根本没听到将士们的动静? 葛俊杰说,他后来仔细一回想,除了一开始嚷嚷着“蛮族打进来了”的声音,其实后面既没见着蛮族,也没见着将士,也就是一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老百姓,反正大过年的,年夜饭也吃得很饱,看热闹一般几个一群地跟着跑来跑去。 这一点得到了白流苏的赞同,她也认真回忆了下,觉得一开始两人在前院听到的那几声喊叫,其实也是城里的老百姓发出的,不是军人将士,毕竟,如果有情况,这可是边境之城,一旦发现有情况,会有从上而下的一套完整的应对办法,不说别的,里长们这会儿就应该敲锣提醒大家了。 所以要么就是事情一点都不严重,也就几个零星的蛮族人,不知怎的溜了进来,然后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被逮住了,结果后头老百姓们自己瞎折腾闹出了一堆动静,也算一场虚惊。 要么就是葛俊杰口中所说的“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是很大的不对劲。 “这事是不对劲,”景姑姑听了沉思了下,然后对其余三人说道:“咱们这地方商户聚集,又是住宅,离那边境本就远,如何那蛮族就到这边来了?当然,也可以说他们就是奔着抢东西来的,这也说得通,但这一路,他们要这么顺利地闯到这边,那边境那边守城的将士们如何会毫不知晓?” “而且照阿杰所说,这帮人来去无踪啊,这是怎么办到的?将军府难不成如此外强中干?不至于啊,刚才你们俩也都听到了,隔壁家的人也说,这十来年都没听过有蛮族进来过,何况还是这大年夜。” 说到后来,景姑姑最终下定了决心:“所以今晚这事,阿杰说得对,想来想去,我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样,咱们几个,分头先把咱们的细软之类的东西先打好包!” 第八百零二章 平静 这话说得其余三人都神色一凛,姑姑这意思,是要随时准备跑路吗?季雨菲立马紧张起来了,白流苏见状,赶紧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景姑姑见状也赶紧放松了些神色,安慰季雨菲:“无需紧张,只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咱们身在异乡,也就在此地住了不到半年,对周围情况其实并不算熟悉,真要有什么事,首当其冲的兴许就是我们。” 葛俊杰也帮着说笑了一句:“姑姑说得对,现在准备好了,真要有什么事,咱们包袱一背,跑得比谁都快!” 如今大家都当一家人了,葛俊杰也不再是当初那样的憨厚少言,加上婚后生活也如意,也会时不时地凑点趣了,是以这话虽然招来了白流苏的一句嗔怪,但也大大缓和了气氛。 于是接下来四人分头行动,花了小半个时辰,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让季雨菲也很是感慨:一个多时辰前,她还在跟景姑姑说但愿这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呢,结果眨眼间的功夫,得,正月初一啊,旧年刚过,事情难道就找上门了?那这一年还会好吗?啊呸呸呸,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先别多想了,”景姑姑过来看收拾得怎么样了,见她站着发呆,又安慰她:“这件事,我刚才又想了下,不会是冲着咱们几个来的。” 季雨菲一听顿时神色一松,可惜后来紧跟着,景姑姑又来了句:“不过仔细一想,兴许,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蛮族人进来呢。” “什么意思?”季雨菲直觉这才是刚才几人所说不对劲的地方,顿时又警惕了起来,这方面她还是很相信景姑姑的判断力的。 “你忘啦?”景姑姑神情也比较严肃:“那张皓然,可并没有如咱们所愿,天冷了就着急忙慌地回京城去,这会儿还在将军府里好好地养身体呢。” 这倒是,之前自己一心盼望着张皓然能早点滚回京城去,谁知眼看到年关了也没见动静,后来从谢玉珠那边辗转来的消息,说张皓然身体一直不好,如果这大冷天的还赶长路,说不好路上会出什么事,是以张皓然自己心生惧意不说,谢远将军也盛情挽留,于是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将军府过年,据说已经往皇帝那边派人送信去了,皇帝也准了。 当时季雨菲没多想,只心里暗自有点幸灾乐祸,现在被景姑姑这么一提,便也多想了一下,是啊,别的不说,张皓然好歹打着巡查的名义过来的,如今大过年的,城里突然听到有人喊蛮族进来了,也不知会不会被他有心做文章。 “没事,咱们都能想到的事,谢将军他们肯定也都想到了,就防着张皓然一个人呢。”话虽这么说,景姑姑却看着依旧有些担心:“何况这蛮族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总不能拿没影子的事情来做文章吧? 但,话虽这么说,景姑姑的心底,却隐约浮起了一个念头:万一,人家就是想借此好好做篇华丽文章呢? 不过当着季雨菲的面,也没再说什么,让人多些无谓的担心没什么好。 之后四人又碰了下头交流了下打包的情况,季雨菲撑不住,打了个哈欠,便提议:“要么咱们再睡个回笼觉吧,这一晚上的,被这么一折腾,都没怎么睡。”反正今年也不用进宫贺岁啥的了,当然,也没皇祖母和自家父王的大红包可以收了。 天也还没亮,这会儿四周倒确实是安静下来了,于是大家便又分头歇下不提… 这一觉,便直睡到了中午,之后四人起来一起吃了午饭,葛俊杰又出去打听了下,说没听到有什么动静,虽然打包的东西并没有因此拆开,但四人也都安心了不少,季雨菲甚至还提出了“会不会有人故意恶作剧”的想法。 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啊,除夕夜大家都在放鞭炮、燃放烟花热热闹闹的,难免会出点小事故,西北这边的人又都爱喝酒,天气冷嘛,大过年的难免有人喝多了点儿,于是吵两句嘴甚至为此打一架什么的、外头被人以讹传讹也是有的,要不然怎么连个蛮族的影子都没见着呢? 为此,季雨菲甚至想着,是不是可以借着拜年这样的借口,去谢玉珠府上打听打听。 这个主意得到了景姑姑的肯定,不过如今毕竟才大年初一,这新年前三天可都是贵客才上门的,如今自己只是普通的商户,可不能这么贸然上门去,扎眼不说,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 “那行,那咱们就先管自己吃喝玩乐吧!”季雨菲一拍手:“哦对了,前几天我听隔壁家的小孩说,过年时他们要去一个什么湖上玩,说那湖上结冰了,冰很厚,上面都可以跑马车,平常也没什么,不过如今大过年的,那湖上就有各种游乐项目,说可好玩了,咱们也去瞧瞧怎么样?” 景姑姑一听,觉得也可以,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嘛,蛮族的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那就先管自己过个好年吧,于是四个人便决定今天好好休息一番,下午葛俊杰去隔壁家问问,明天也去游玩一番,反正在这西北边城都没有亲戚,过年管自己玩乐就成。 之后几日也颇为平静,四人先是开开心心地去了结冰的湖上,各种冰上游乐项目玩了个遍, 什么射箭啊投壶啊,这些其实京城也有,而且也是除了季雨菲之外其余三人都还算拿手的,所不同的是此处都多了两个字— 冰上。 ———— 也就是说,需要参加者穿着溜冰鞋进行比试,这样难度就有点大了。 好在除了季雨菲之外三人也都是功夫在身,花了一阵子练习了一番再上阵,便也顺利地给季雨菲赢回了一堆小奖品,也算是稍稍抚平了她那颗触景生情而黯然神伤的心。 说起来,西北的湖,也不是很知名的湖,无非就是图了个地方大,但季雨菲还是想起了京城里的柳湖,想起了当初不管是康王带着她和三公主去湖边风雅的院子里听戏,还是跟谢宜江雪中泛舟的难忘,以至于看着葛俊杰兴致勃勃地拉着白流苏两人一道学溜冰,季雨菲都有片刻的恍惚:唉,此种良辰美景,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 第八百零三章 做客 就这么时而惆怅时而开心地过了一阵平静日子,在景姑姑都怀疑自己太过小心、犹豫着要不要让大家把打包好的东西再重新归回原处时,谢玉珠过来了,让季雨菲等人都不禁喜出望外。 相比之前两次的隐秘行事,这次谢玉珠明显看着大方了许多,虽然依旧还是傍晚过来第二天早上再走,穿着也依旧低调,但看着喜气洋洋的。 两边相互拜了年、说了吉利话,谢玉珠便喜滋滋地赶紧跟大家分享好消息— 张皓然已经走了! 说是眼看元宵佳节就要到了,张皓然表示自己出来这么久,很是思念家人,刚好如今身体也还可以,便跟谢将军辞了行。 这消息自然让大家开心不已,白流苏还再次确认了一遍,得知连带原来那帮龙膘卫也都护送着张皓然一起走了,如释重负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竟然走得这么痛快?” “可不是!”谢玉珠一脸的开心,拉着季雨菲的手说道:“这下清妹妹可以到我们家去住几天了,也让父亲母亲他们见见你,哦对了,小四之前就来了信,信中还委婉地问起了你,唉,可惜那时候不方便过来。” “那张皓然,”旁边的景姑姑笑着问了句:“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他不是来巡查边防的么?”之前除夕夜出了那件来无影去无踪一般的所谓蛮族闯入事情,难道张皓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没听他说什么,”谢玉珠一脸的不在意,还在替自己父亲和夫君等人高兴当中: “张皓然虽然是个文官,但总是钦差大臣,该敬的还得敬着,加上还有那帮龙膘卫,半分都不能差,别说父亲了,这上上下下的,哪个不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 “连我母亲,听到张皓然要走了,也是高兴得双手合十,虽然她嘴上不说,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她的责任也挺重,张钦差的饮食,可都是她在操心着呢!” 说笑一阵,走的时候,谢玉珠还专门跟季雨菲约好了去她府上做客的日子:“放心,到那天,姐姐我就提前把人都给安排妥当了,到时父亲他们也会找个由头过来,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就为这,等送走了谢玉珠,葛俊杰后来还私下说白流苏:“谢将军他们肯定也提防着呢,那张皓然就是个文官,心有余而力不足,肯定是觉得查不到什么才放弃回京的,不用太多想了,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将军自打到了西北,这边境就一直太平,张皓然抓不住把柄,这边境也出不了什么事!” 可能是自己太过多想了吧,白流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陪着季雨菲开始挑选那天去谢玉珠府上做客该穿的衣裳,老实说,这一点,季雨菲如今也不太自信,毕竟以前过得都是人上人的生活,锦衣玉食的,但这半年来,可都是灰头土脸的,还为康王守着孝,穿着也一直是普通商户人家的样子,如今乍然要去高门大户做客,还别说,单是这穿着打扮一项,就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了。 还是景姑姑这自幼长于宫中的土著人士稳得住,见季雨菲一副乱纷纷的样子,也是有点感慨地提醒了她一句:“婉清,无需如此,且不说你出门时还是得咱们日常的打扮,就算你见了谢将军他们,那又如何?你父王没了又如何?你依旧是皇家血脉,慈宁宫里跟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长大的先帝的嫡亲孙女!” 也是,怎么就犯糊涂了,穿越人士就差在这点儿自信上,季雨菲想到此,便也就沉下心来了:“姑姑说的是,是我自己…”想着对方不是谢宜江的亲叔父嘛,这才有点小紧张,想要靠穿着壮胆。 “再说了,婉清,你如今双十年华,穿什么都好看!”景姑姑也知道季雨菲的心思,便干脆明说了。 行吧,你说好看就好看吧,做人要学三公主,人家就从来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季雨菲便也收起了心思。 之后顺利过了元宵节,先是点心铺子重新开门营业,过了两天,便到了谢玉珠跟她们约好的上门做客日子,四人便穿戴整齐,早早地出发了。 出发之前,白流苏和葛俊杰还曾表示,他们两夫妻就不去了,被季雨菲和景姑姑给说了一顿:“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之前也都说好了的,一家人哪有出门做客只去一半的道理?” 说起来,季雨菲觉得,这谢玉珠也好,尚未见面的谢远将军也好,人还是挺不错的,并没有因为白流苏和葛俊杰只是两个曾经的王府丫鬟和侍卫而有所怠慢,而自己呢,在这些日子的相处过程中,也早就把他们两夫妻当成了家人。 景姑姑就更不必说了,照她的话说,虽然自幼长于宫中,真论起来,自己的身份还不如这对小夫妻呢。 也是,前朝余孽嘛,不过自己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21世纪穿越过来的姑娘,再说了,本朝皇帝往上数三代,其实也还不是平头百姓? 所以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没看陈长安这变态,虽然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心思如此龌龊,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对身边亲人下手,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于是在做客这事上,季雨菲和景姑姑很是坚持,好在谢玉珠邀请之前也细细想过了,如果单请她家小四的心上人,那未免太过势利眼,何况那位景姑姑看着就身份不寻常,不请也说不过去。 既然景姑姑都请了,那再把被郡主开口闭口亲热称呼的“大哥”和“大嫂”给落下,也就没必要了,康王爷既然能把女儿的生死托付给这对小夫妻,于情于理,谢家也要对他们道一声谢,那就干脆做个好姿态,把名义上的一家人都给请了得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做客的时辰,景姑姑和季雨菲为了怕周围邻居们瞧出点什么,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说过是中南道来的,在本地也没有什么亲戚,是以跟谢玉珠商量好了,早上去,吃个午饭,下午再回来,这样不会有什么不便。 谢远将军早上在衙门里,自然是过不来的,但中午可以找个由头到女儿府里来吃顿便饭,午后再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在过了半年多的平民生活,尤其是坐了这两个多月的热炕后,再一次,季雨菲有些感慨地坐在了烧着地龙、铺着厚厚地毯的宽敞会客厅里… 第八百零四章 蛮族 主客分头坐下,季雨菲喝了口谢玉珠亲自给倒的热茶,嗯,这茶叶也是上好的,穿过来这么几年,一直过着这时代最好的生活,如今瞬间就能分辨出来品质好坏。 暗自感叹自己由俭入奢的同时,也觉得谢玉珠诚意挺足,定然是拿出了最好的茶叶来招待,毕竟这可是西北边境。 这一点,季雨菲觉得很是佩服,这位谢家大小姐这方面有些像长公主,看来贵女的教养还是在的,当然,还包括谢家良好的家风,并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境况而有所怠慢。 而面对有些局促不安的白流苏和葛俊杰两夫妻,谢玉珠也照顾到了,笑盈盈地称呼他们俩:“我呀,好歹比你们姑娘痴长几岁,主随客便,也就随她的称呼了,来,流苏,阿杰,不用拘束,咱们先喝喝茶、暖和暖和身子,等下再一起吃个便饭。” “放心,府里的厨子虽然是这边的人,但这些年被我们两口子的口味给调教的,如今能做一手京城风味的饭菜,地道不地道的,回头你们给把把关,要是不合胃口,咱就扣他月钱!” 这话说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小两口的局促感顿时减了不少,季雨菲便也趁机笑着说了句:“谢姐姐,要是阿宁也来了的话,你家厨子就可以得双倍月钱了!” “为何?”谢玉珠做一脸不解状。 “你这促狭的!”景姑姑立马出来护犊子了,跟谢玉珠解释:“阿宁胃口好,又图新鲜,你家厨子做的饭菜她第一回吃,定然会说好吃!”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谢玉珠也不追问,毕竟对方是被如今皇帝直接宣布死亡的镇国公主,只点点头表示附和:“三公主可真是性情中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幸得见。” 说笑一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谢玉珠便吩咐外头候着的心腹丫鬟亲自去厨房提食盒过来,一边跟她们几人解释:“跟父亲说好的,他那边午时初从衙门里直接过来,到这边刚刚好,然后咱们一起用个午饭。” 季雨菲正想着,这谢将军感觉很忙嘛,官员不是都有休沐日吗?为何不选在那个时候呢? 便听到谢玉珠又说道: “这过了元宵,天气就开始渐渐变暖了,虽然不至于会像京城那般很快就春回大地,但戈壁荒滩也快要化冻了,到时如果蛮族想要过来骚扰一番,也能辨得清路了。” “是以过了年父亲就会开始巡视城防,往年这时候都是如此,有时走得远,会干脆住在外头,就很有可能连上休沐日。” 原来如此,这话说得四人都齐声赞叹了一番谢远将军,谢玉珠却微微一笑:“父亲既然奉命驻守西南,这是他职责所在,当不得赞。” 看来谢家门风果然好啊,季雨菲顿时对这位即将见面的谢将军多了几分敬意,连带对除夕那晚的事情也消除了最后的疑虑,觉得应该是有人以讹传讹了,毕竟后来就没啥动静了,这说明啥? 说明苍蝇也没法叮无缝的蛋呢!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可以放心地跟谢玉珠敞开聊这件事了: “说起来,除夕那晚我们听到外头街上有人喊‘蛮族来了’,还吃了一惊,结果等到葛大哥出去看,却又没了动静,想来是被人错听了,以讹传讹给喊了出来,好在很快就没了动静,连我们隔壁那户人家都说,有谢将军在,他们很放心,哪里会有蛮族进得来!” “是啊,”既然郡主都提到这件事了,谢玉珠也不藏着掖着,跟她们几个坦白相告:“这事来得蹊跷,我也听说了,可事后父亲派人追查,却也没什么动静了,好在过了这些天,也没见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或许是有人过年喝多了开玩笑吧!” “你们不知道,以前啊,尤其是在前朝时期,听我祖母说,那会儿朝纲,每年花在边防上的钱都被克扣,没钱花进去,城防难免疏松,蛮族们便趁机过来吃喝抢掠一番,边境的将士们虽然有心,奈何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成问题,军饷也一直被拖欠,战事上难免消极,便多有不敌。” “蛮族们一次得逞得了甜头,后面胆子自然就大了,反正他们那地方都是靠天吃饭的,赶上荒年灾年,人被饿急了,更是隔三差五地就越过戈壁过来。” “所以有那么些年,”说到这里谢玉珠有些含糊其辞:“这西北边境的老百姓们挺担惊受怕的,甚至到了天黑不敢点灯的地步,怕招来蛮族,晚上如果有孩子哭,大人们更会吓唬他们说是蛮族来了,是以这话到如今还有些老人家会忍不住偶尔提及,想来除夕那晚应该也是如此情形吧!” 季雨菲听着,既然现在都还有老人家会偶尔提及,可能这被蛮族骚扰的时间还挺长,应该是从前朝一直延续到了本朝,那会儿她的那位皇祖父不是还要四处剿灭前朝余孽们的所谓复辟么,定然是无暇处处顾及。 想必也是到了她那位皇伯父的时候,国家安定,休养生息的时间够长,国库也随之日渐充盈,国防才终于稳固了。 只是说到前朝,其余人不知景姑姑的真正身份,但季雨菲是知道的,听了不免有点尴尬,好在看了下景姑姑,见她神色自若,而谢玉珠的叙述重点其实是在蛮族,便赶紧趁机打了个岔:“咦,听着外头有点动静,是谢将军来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外头掀帘进来的是拎着食盒的大丫鬟,但季雨菲的话还是让谢玉珠愣了下:“是啊,按说父亲这会儿该到了啊。” “不妨事,这大过年的,这些天都大鱼大肉的吃,肚子一点都不饿,咱们再等等,谢将军想来快到了。”景姑姑赶紧说了句。 于是在四人的坚持下又等了会儿,到后来,谢玉珠自己都忍不住了:“想来父亲今儿衙门有事给绊住了,等下饭菜可都凉了,咱们先吃吧,不等了!”一边吩咐旁边候着的大丫鬟出去叫个人往衙门那边看看。 饶是如此,之后饭间气氛还是冷了下来,谢玉珠更是出现了好几次的心不在焉,景姑姑见状便安慰她: “没事,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干脆一道往衙门里头去,到时咱们几个装扮一番,让阿杰给你驾车当个车夫,婉清她们俩做你的丫鬟,我么,自然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婆子!” 说完还刻意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第八百零五章 醉翁之意 谢玉珠也勉强陪着笑了一笑,但很快便又收敛了神色,季雨菲见状,赶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明摆着的,再怎么有事情,事先都说好了要过来一起吃个饭的,谢将军是什么人,总不至于有事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午时初从衙门出来,眼看这会儿都快午时末了,就算是走路也该走到了。 而如果让谢将军连过来打招呼的人都没派,或者说派不出来,那只能说,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大事。 难不成天寒路滑,骑马过来的谢将军给摔了?那也不至于啊,且不说待在西北这么多年的人对路况定然熟悉,作为将军,他肯定是带了随从的,而且也不会就一个随从,既然是到女儿这边府里来,路上出了事,不是更应该派人过来告知女儿一下? 还是说…难道刚才一直在说的蛮族真的打来了?军情刻不容缓,来不及派人过来告诉一声也是极有可能的。 天哪,那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想到此,季雨菲更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再一看,其余几人也都不言不语,一味地管自己夹菜吃饭,而谢玉珠分明已经无心当个招呼客人的热情主人,季雨菲看着,她拿筷子的手都有点在微微发抖。 之后五人都很快吃完了饭,谢玉珠便照景姑姑所言,让人拿了几套衣服进来给四人换了,这会儿有点回过神来了,还不忘跟季雨菲等人赔礼:“不好意思,清妹妹,姑姑,流苏,委屈你们了,还有阿杰,那就劳驾给我们当回车夫吧!” “事急从权,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景姑姑虽然看着也是神色严肃,但依旧指挥若定:“玉珠,凡事先往好处想,到了衙门,你也一定不要慌乱!” “好!”谢玉珠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人看着也恢复了几分:“咱们走吧!” 之后五人便匆匆出发往衙门去,结果还没到呢,坐外面驾车的葛俊杰就回头往里头传了句:“夫人,衙门口有人!” 这话听得马车里的谢玉珠立马不顾形象地掀了窗帘往外看。 “怎么,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景姑姑问外头的葛俊杰。 “是我们西北的人。”谢玉珠不亏是将军府出身的姑娘,还没等葛俊杰回答,已经利落地给了景姑姑答案,马车内的人便都松了口气,但外头的葛俊杰则犹豫着说了句:“夫人,他们好像在打手势让我们不要过去。” “不用理他们,不管是什么人,今天本小姐一定要过去!”谢玉珠斩钉截铁地说了句。 葛俊杰便依旧斥着马儿挥着鞭驾了车继续往前走。 那边的人眼看马车丝毫不停,便往前迎了过来,待到看清是谢家大小姐府上的马车,语气倒是还好,却也还是坚决地做出了禁止再前进的手势,葛俊杰便只得慢慢控制着马车放缓了车速。 “我看倒是哪个不长眼的!”谢玉珠一掀帘子直接把头往外一探打算发作,不过一看那对面站在最前头的人,却也不禁愣住了:“三弟,你怎么在这儿?” 西北天寒地冻,出门在外,男的一般都会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是以刚才谢玉珠只是靠服饰分辨是不是自己人,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其中竟然还有自己弟弟。 当下也顾不得介绍马车上的人了,反正也不适合现在介绍,只顾着赶紧低声问他:“父亲那边有什么事么?” 这话一说,从帘子间隙看出去的季雨菲,便看到那只露出半张脸的谢家三公子很是气愤地回了句粗话:“td,今儿早上衙门里忽然来了拨人,你猜是谁?竟然是当朝大舅子,呵呵,就是中南道那何总督的儿子叫什么何鸣琦,手捧圣旨,说是皇帝敕令,要彻查除夕蛮族夜闯事件。” 这话说得众人大吃一惊,谢玉珠更是吃惊地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把抓住弟弟的手:“什么夜闯事件,压根儿就没见到蛮族,哪来的事件?还有,这事皇帝如何得知?” 这话一问,还没等谢三公子张嘴回答,谢玉珠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是那张皓然?” 怪不得着急忙慌地要回去了呢,还说什么思念亲人,狗屁,原来是想背地里使坏了呢,张皓然果然是跟自己不对路,季雨菲也是无语了。 “那父亲现在在哪?”谢玉珠又赶紧问自家弟弟:“还有,你怎么会在门口?你们这是在等谁呢?” “之前那何鸣琦一来,就不由分说地说是按照惯例,要先让父亲交出将军印,并指定让父亲手下的顾将军他们代行职责。” “我气不过,便辩驳了几句,父亲就把我赶了出来,说让我今天午饭别吃了,在门口反思一下,让我站到未时初再进去!” 谢三公子说完了,犹自一脸的愤愤不平。 “那大哥还在里面吧,还有你姐夫?”谢玉珠追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正打算再问,里面的景姑姑忽然说了句:“夫人,外头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景姑姑动人的嗓音听得外头的谢三公子一愣,之后皱眉说了句:“你家这婆子怎么…不过也是,长姐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没事,等会儿就进去了,放心吧!” “还有,母亲那边还不知道,免得她担心,还是等父亲回去后再亲自跟她说吧,你也先回去,等姐夫回去后自然会跟你说的。” 谢玉珠自从景姑姑莫名插话后便一脸深思,听了自家弟弟的话后想了想,之后果断转身上马车:“也好,你等下进去后记得跟父亲说一声,就说我…嗯,也别说见过我,就说刚才太饿了,都想吃我家厨子做的红烧肉了!” “为什么?”谢三公子听了很迷惑,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红烧肉了?还有,这么一说,肚子里确实饿了,还真挺想吃的:“你们家厨子还会做红烧肉呢?就是母亲从伯母那里学来的那种吗?他还会做京城菜式呢?” “你就这么说呗,不说红烧肉,说别的也行,反正就是很想吃我们家厨子做的饭菜,听明白了吗?”谢玉珠对弟弟在如此关头还在纠结这些细节有点不耐烦,说红烧肉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他传个话,表示自己知道了。 刚才被景姑姑一打岔,谢玉珠反应过来,父亲之所以让弟弟站在门口吹风,其实就是让他在等自己,知道自己等不到人会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到时一问弟弟就知道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不会故意说是让他反思到什么未时初。 现下自己也让弟弟回个话,父亲便知道了,后续一时急不得,也不是自己所能急的,还是景姑姑说得对,回去再说吧… 第八百零六章 夜归人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很沉默,这事明摆着的,皇帝是想撸了谢将军的权,为此还直接派了他的大舅子何鸣琦来。 “呵呵,吃相真是越来越难看了!好在他还不算是彻底的昏君,为了一己私利而真的把蛮族给放进来,那就真的是人渣中的人渣了,罪无可恕!”季雨菲默默地想着。 对面坐着的谢玉珠先是没怎么说话,之后喃喃自语了声:“咱们这儿是如此,也不知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这话顿时提醒了其余四人,景姑姑和季雨菲对看一眼,唉,可惜如今音讯不通,别说国公府了,连三公主那边都还没收到信。 怀着各自不同的担忧,五人回了府,景姑姑便主动告了辞:“玉珠,这个时候咱们便别自己乱了阵脚,等将军那边的消息再看,我们几人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就直接派人送到点心铺子里吧,阿杰会在那里候着。”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看着依旧一脸担心的谢玉珠,季雨菲拉了拉她的手:“谢姐姐,要相信伯父,他在这边境驻守了这么多年,哪里是那帮人一来想干嘛就能干嘛的,你说对吧?” 又说起这个何鸣琦:“听我父王说,何家父子为人圆滑,宜江之前在中南道时,跟他们也还过得去,想来明面上这何鸣琦也不会太过为难伯父的。” 话虽这么说,毕竟对方目的不纯,背后还是早就想朝谢家下手的皇帝,谢玉珠强颜欢笑:“好,那你们就先回去等消息。” 结果这一回去,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葛俊杰回家,面对家中三个女性的询问,还是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在铺子里守着,这两天生意一般,没什么人上门,有人来肯定会看到的。”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景姑姑手一拍:“来,先别多想了,咱们先吃饭!” 于是一家人便默默地分头盛饭端菜坐下,正打算拿起筷子吃呢,“砰砰砰”响起了大力敲门声。 看来是来消息了,而且竟然直接送到家里来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坏)消息,四人俱是神色一凛,葛俊杰更是直接放下筷子大步往外走去开门。 其余三人便都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公——”先是听到葛俊杰一句莫名的声音,然后听到门一关,再后来,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低声说话的声音,然后便是— “哈喽,我来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声音,对景姑姑和季雨菲来说,真是犹如天籁,当下就立马同时放下了筷子,起身朝门口那个熟悉的人扑了过去: “阿宁!” “阿宁!” 季雨菲的声音是喜悦而欢快,景姑姑的声音则是哽咽。 隔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如今乍然重逢,大家便都又哭又笑的,当然,三公主也很配合地咧了咧嘴,还在被景姑姑和季雨菲的拥抱中不忘跟旁边站着笑的白流苏打招呼,反正如今她已经比抱着自己的这两人要高出大半个头了:“哈喽流苏,好久不见!” 又跟拥着流苏肩膀的葛俊杰打招呼:“哈喽,刚才没来得及问你,贵姓啊?” 这是她在外头跟人学来的打招呼方式。 “免贵姓——”葛俊杰这小半年来一直在点心铺子里迎来送往,一听便直觉地想要跟着回答,话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还被白流苏在旁边掐了一把,赶紧下跪磕头:“在下葛俊杰,见过三公主。” “赶紧起来吧,”三公主挣脱了身上的两人,过去亲手扶起了葛俊杰:“以后没有三公主了!” 然后在屋内四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手一挥宣布:“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努力当上皇帝!” d,每次这家伙一出现,都要给点刺激,季雨菲内心欢畅,好啊,赶紧当上皇帝吧,把京城里那个尸位素餐的变态给赶下去! 当然,当皇帝之前:“咦,你们刚好打算吃晚饭是吧?哎呀看着挺好吃的!”然后不等景姑姑她们回答,已经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刚好是季雨菲的座位,拿起季雨菲还未用过的筷子就往盘子里夹菜:“行啊,你们吃得挺好的嘛!” 嗯,是如假包换的三公主,白流苏笑嘻嘻地赶紧再去拿一副碗筷,季雨菲则张罗着打算再去炒两个菜,这家伙食量大啊,又是这么长途而来,两个菜都不一定够。 “哦陈婉清不用了!”三公主嘴里含着一口菜,却回头及时叫住了季雨菲:“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好意思说你吃过了?季雨菲瞪她一眼:“那你现在嘴里在吃什么?” “哦对了,”三公主起身,从她进来后随手放在旁边茶几上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了几个饼,拿过来人手给发了一个:“这是我在来的路上买的,我自己已经吃了两个,挺好吃的,里面的肉很扎实!”幸亏她一下买了十个,刚才看那临时雇来的马车夫老头可怜,这会儿还没吃饭,就给了他一个,如今还有的多。 季雨菲手上一沉,拿起那所谓的饼一看:“这不是肉夹馍嘛!”西北的肉夹馍当然好吃了。 “哦原来叫肉夹馍啊,好吃!”三公主继续夹菜吃饭,景姑姑见状赶紧给她盛汤:“慢点儿吃!”肉夹馍虽然好吃,但有点干,还连吃两个。 季雨菲则坐下开始吃肉夹馍,倒也省得继续去起炉灶炒菜了,又招呼葛俊杰和白流苏:“你们俩也坐下吃吧,别管她!”是时候让葛俊杰感受下三公主的吃饭气势了,呵呵,想起来就觉得好玩! 果然,之后葛俊杰也就堪堪把手中的肉夹馍给吃完,估计连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只一脸震惊地看着三公主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桌上几乎一大半的饭菜,而景姑姑则是一直在一脸心疼地给三公主添饭添菜外加诸如“阿宁你瘦了!”、“这些日子都怎么辛苦赶路的?”、“一直没吃好吧?”之类的话。 而季雨菲则是在旁跟抬杠似的乐呵呵地纠正着景姑姑的话: “哪是瘦了,她是长个儿抽条了,没看都快跟葛大哥一般高了!” “以前也这么瘦的,她哪里胖过,也不知吃下去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没吃好?睡的地方可能不好,吃的哪能亏待自己,对吧,阿宁?” 三公主没怎么接话,忙着吃饭,速度倒是挺快,吃完了,嘴一抹,问景姑姑:“师父,今晚我睡哪儿?” 看来定是赶路赶得很辛苦,累极了,景姑姑心疼极了:“自然是跟师父睡,等明天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烧了炕,你就睡那屋。” “要么跟我一屋吧,”季雨菲表示:“阿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这样啊,”三公主嘴一咧,手一摊,诚恳地表示:“没事,你俩旁边有人肯定睡不惯,要么我跟流苏挤一挤就行了!”赶路确实很累,今晚她就想倒头就睡。 “跟流苏挤?哈哈,那葛大哥没地方睡了!”季雨菲脱口而出,白流苏和葛俊杰则瞬间红了脸。 得知白流苏和葛俊杰两人一起睡在前院的屋里,三公主一脸震惊: “啥,陈婉清,你们也太亏待流苏了吧,竟然让她跟个男的睡一起?” 第八百零七章 闻御史 多少年后,每次想起三公主当年说的这句话,葛俊杰还是忍不住要笑。 三公主当时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是那种真心为流苏抱不平的震惊样子,矛头还直接对准了姑娘,以至于听完她这句话,虽然自己和流苏两个当事人羞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但景姑姑和姑娘两人却一下笑得前仰后合,姑娘更是笑到头一仰,直接从椅子上往后栽了过去,好在三公主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饶是如此,之后几天,大家依旧是想起来就笑,笑到后来,连自己和流苏也都麻木了,甚至到了晚上两人也会彼此开玩笑,咳咳。 这种玩笑三公主依然浑然不觉,头一天晚上她是在大家笑完、解释完白流苏和葛俊杰的婚事后说了声“恭喜”就直接面无表情地说要去睡了,并且可能是觉得大家在笑她,竟然表示自己要一个人睡,为此,景姑姑自然是听她的话,自己跟季雨菲挤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悄悄去正房看了下,说三公主睡得四仰八叉很死,看来是彻夜赶路过来的,心疼极了。 三公主这一睡,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确切的说,是被景姑姑给叫醒的,让她务必起来吃饭,还说陈婉清已经给她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 这话很灵,三公主很快就起来了,毕竟睡得足,加上红烧肉配大白馒头又吃得很好,吃了晚饭后就拉着大家跟她说话。 葛俊杰和白流苏则在说话前得了三公主的一个红包,红包钱是从季雨菲那里“借”的,说来日有钱了再还,但“眼下不能让流苏吃亏啊”,这话是三公主当众说的,她也是参加过好几场婚礼的人,人家给你磕头你就得给红包这一点,三公主早就已经接受了,何况如今也才元宵刚过不久,论理也得给红包。 给完了红包,季雨菲又撺掇她说点祝福的话,三公主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正对她磕头谢恩的小两口来了句:“早生贵子!” 这话说得,嗯,一点毛病都没有,于是景姑姑和季雨菲是大笑着称好,白流苏和葛俊杰则是红着脸继续磕头。 “热身”完毕,景姑姑便先开了口,打算把前天中午知道的谢远将军被皇帝派了何鸣琦过来彻查除夕夜所谓蛮族夜闯事件的情况给大致说下,毕竟将军府那边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动静过来,那就先听听三公主这边是什么个情况吧。 谁知刚开口没说多少,三公主就截住了话头:“师父,这事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日夜兼程赶来的!” “日夜兼程”这四个字,说得景姑姑又是心疼又是心惊,一边给三公主泡了杯白天自己特意出去买来的参茶,一边关切地问道:“可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季雨菲一听,则赶紧问最关键的:“宜江那边没什么事吧?” “嗯,京城那边问题不大,我先把这边的事跟你们说一下吧!”三公主喝了口参茶,脸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一直盯着她喝的景姑姑已经说了:“趁热喝完吧,这茶补身体。” 行吧,三公主听话地再努力喝一口,不错,好像有点感觉,跟以前喝的泡茶叶的茶水味道有点不同,嗯,有点先苦后甜的感觉。 之后景姑姑便很是欣慰地见三公主一仰脖把整杯参茶都喝了个精光,连那几片泡在里面的人参片也都给嚼吧嚼吧咽下了肚,又好气又好笑,便又去拿了几片出来继续给她泡,反正今天买来的这种参片很一般,晚上多喝两杯也没什么。 于是在第二杯参茶端上来的时候,三公主开始说起了她这次急行军的来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张皓然被陈长安派到西北来巡视了,时间太久没怎么注意,张皓然嘛,你们也知道。” 这话说得季雨菲一乐,也是,被三公主打破了头、逼到要去敲登闻鼓的人,在她眼里就是个实打实的“弱鸡”,自然不会太过注意。 “然后过年时不是也不用上朝么,这方面的消息也少,结果有一天小四,哦对了,你们知道他如今叫什么‘安乐伯’了吧?”见大家都点点头,三公主嘴一咧,见季雨菲眼一瞪,吐了下舌头,继续往下说: “小四有天冒险给我送信约我见面,见面后才知道,说是陈长安紧急召见了内阁,说张皓然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密报,说是西北边境除夕夜出现了蛮族夜闯的事件,请求派人彻查。” “这事不知内阁怎么议的,反正很快就商定了让何鸣琦来西北,估计看他年纪轻,不像张皓然这弱鸡,人没到,信倒已经送到了。” “这事本来我们也不知道,但现在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了,你们猜是因为谁?呵呵,婉清我跟你说,大姐姐估计要气死了!” “就是因为那闻驸马!他之前不是进了御史台么?我怀疑是闻太师把他弄进去的,闻太师不是跟左都御史陆大人、就是陆俊翰他爹不对付么?” “不过那闻驸马,啧啧,现在还让大家都称他闻御史,婉清,还真是你以前说的那什么,对,‘猪队友’啊!派何鸣琦到西北督查这件事,可能是他爹闻太师回家后跟他说了,然后又忘了叮嘱他不可外传,不过这种事谁都知道很机密啊,都不用说吧?结果这猪队友就是不知道,呵呵,还觉得他作为御史的责任感要控制不住了!” “宫里不是有初五的新春诗会和初六的上林苑比武么,之前几年中断,今年陈长安又把他们给恢复了,闻御史,算了,还是叫他闻驸马吧,御史跟御史差别也太大了,陆俊翰父子俩多好!结果闻驸马这厮,竟然就在上林苑比武大会上把这事给捅了出来!注意不是新春诗会而是上林苑比武大会上哦。” “要不是他是闻太师的儿子,呵呵,我们都怀疑他是咱们这边的好队友了,毕竟比武大会嘛,安乐伯,喂,陈婉清你别掐我!”三公主一时说顺了嘴,赶紧在季雨菲的威胁下迅速纠正:“小四,我说小四,还有汪浩他们也都被邀请了。” “本来大家好端端地在比武,陈长安还要小四也下场,这些都是小四后来跟我说的,刚好快要轮到他的时候,旁边的闻驸马就莫名其妙地念了几句诗,还摇头晃脑的,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 第八百零八章 工具人 这些描述配着三公主的面瘫脸,呵呵,季雨菲觉得画面感好强,再看第一次能有幸看到三公主原来是如此说话风格的葛俊杰,好玩啊,一副张着嘴不知是听傻了还是看傻了的傻样儿,旁边的白流苏见了也不管他,自己捂着嘴直乐。 是啊,谁能想到,三公主是这么个很不一样的所谓贵女呢,这会儿正一口喝光了那小杯的参茶,又示意景姑姑再去给她泡一杯,说话费口水啊: “小四当时跟我讲的那几句诗我给忘了,记不住,反正听小四说,闻驸马那几句诗的大概意思就是如今武夫当道,却不给力,结果关键时刻让蛮族进了城,最后还是老百姓们遭殃。” “唉,可惜咱们都没能亲眼见到,小四也是给刺激到了,当时跟我好好地描述了一番闻驸马的样子,他俩刚好离得近,当然,后来我们觉得,那猪队友—” “阿宁,其实应该叫他猪对手,他是他爹的猪队友。”季雨菲忍不住笑着纠正了她一句,又看了眼景姑姑,好吧,她老人家在努力忍着不断出现的“猪”这个字,毕竟,是她家阿宁先说的,呵呵。 “哦好吧,猪对手,”三公主嘴一咧:“那猪对手当时应该是故意挑了个跟小四相邻的座位,他是特意想要讽刺小四一番呢,呵呵,反正西北这边的人听不到嘛,小四刚好也姓谢,那只能让小四听一听了。” “小四当时便就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闻驸马长吁短叹、装模作样地念着诗,说老百姓们如何可怜,被蛮族抢掠、还要被武夫欺压之类,小四性格不错,硬给忍了下来,没有如闻驸马所愿上去询问一番,不过,旁边有‘武夫’忍不住了,问那闻驸马是何意,反正那天到处都是武夫,比武大会嘛,呵呵。” “闻驸马正等着人问呢,见小四也在看他,就清清喉咙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如他诗中所说,对了,那诗据说是他自己头天晚上想出来的,呵呵,说边境如今正有此等不平之事。” “阿宁,”景姑姑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了,努力以一种温和的语气建议她:“别老是‘呵呵’,好好说话!” “哦,”三公主对她师父向来听话,一听便答应了:“反正那闻驸马这么一说,毕竟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当下就一片哗然了,闻驸马当然是巴不得如此,当下就开始虚虚实实地说起了发生在‘某处’边境上的这么件事情,这是小四原话。” “你说如今东北道那边的海兰族已经早就给圈起来了,西南道那边外头好歹都是附属国,真要是外族入侵,那就是造反,也不会就一小撮人进来,肯定是还有后续大部队,所以大家一听就明白,这‘某处’边境其实就是西北这边。” “何况那闻驸马说一句就看一眼小四,这也是小四自己说的,恨不得让大家都知道,他说的这个地方还有个跟小四有关系的人,那还能是谁?当然是跟小四同样姓谢的谢远将军。” “所以等到闻太师等人闻声过来,其实都已经传遍了,虽说当着大家的面,闻太师也只是淡淡地叫走了他这驸马儿子,不过,呵呵,哦!”三公主打了下自己嘴巴,又朝景姑姑吐了下舌头,换来了她一记瞪眼:“赶紧说完!” “哦,”三公主立马自动往下说,这次节奏明显快了一些:“反正就是这样,所以小四听了这个消息,立马就回家告诉了他爹,然后又紧急联系了我。” “后来我跟他们俩在国公府里见了面,当时是假借谢老夫人生了病让小四回去的,大家讨论了之后一致觉得,这件事是咱们之前想错了。” “什么意思?”季雨菲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是说,之前咱们一致认为张皓然是陈长安派到西北道来找你的,”三公主解释道:“所以主要就是防内不妨外,也就是说,主要是防着他的人找到你们几个,却不曾想,其实他真正想对付的是谢将军。” 说到这儿,三公主说了句葛俊杰自认余生都不会再忘记的话:“还是咱们把陈长安想得太变态了,忘记了他皇帝的身份,然后把张皓然想得太厉害了,其实那就是个弱鸡啊!” 什么意思呢,三公主不等心急的季雨菲发问,便开始解释这句刺激的话: “怎么说呢,就是咱们应该想到,陈长安是皇帝,他的考虑角度就不仅仅是针对陈婉清一个人,或者说,嗯,他既然是皇帝,那么犯不着专门为了找一个人而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找,所以他便使了招师父以前跟我说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对吧师父?” “不错!”景姑姑一脸的欣慰。 “所以阿宁你的意思是…”季雨菲试着从三公主的思路走:“陈长安当初派张皓然过来时,其实就是想让我们觉得他是在找我们,但其实呢,张皓然过来就是来给谢将军栽赃的,对吧?” 这话一说,见屋内其余人都纷纷点头,季雨菲也是真心替谢将军感到抱歉,本来也许还防着点张皓然这位所谓的巡视钦差,可谁让康王之前还特意给他写了信郑重托付了女儿呢?自然是一心想着不能让陈长安和张皓然找到自己了,于是就这么被陈长安给反将了一军。 “然后张皓然这人,陈长安也知道他这亲舅舅没什么能耐,是以其实也就是用他来做个幌子,”季雨菲顺着思路说下去:“其实除夕夜那天的事,主事的应该是龙膘卫,龙膘卫来之前,或者说,他们应该有特殊的渠道跟陈长安保持联络,所以这边的事一成,京城那边就很快得了消息。” “然后陈长安那个变态…”说到这里季雨菲停了一下,但随之又想,管它呢,屋里除了葛俊杰都知道陈长安是个变态,葛俊杰又娶了白流苏,那就还是这么叫吧:“便装模作样地紧急召见了内阁,然后就火速派出了他的大舅子。” “何鸣琦搞不好也是早就得了吩咐,要不然如何能这么快就到了西北呢?” 说到这儿,季雨菲忍不住又想起了张皓然,气得说了句:“唉,咱们都让个工具人给骗了!” 第八百零九章 利用 “工具人?”三公主问了句:“谁啊?什么意思啊?” “工具人就是…被当成工具使用的人啊,”季雨菲惊觉自己用了21世纪的流行语,便又给大家解释了下:“就是张皓然啊,你们不觉得,他就是个被陈长安利用来当幌子做表面遮掩的人么?” “那照你这意思…”三公主忽然凝神想了起来,过了会儿,一脸怀疑地看向景姑姑,又看向其余人:“你们不觉得,闻驸马其实也是个工具人么?” “闻驸马?”白流苏和季雨菲同时问了句,两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季雨菲更是直接问三公主:“阿宁你的意思是,闻驸马也是被陈长安利用的?” 季雨菲觉得心里一咯噔:那怎么个利用法?陈长安利用他来干嘛?闻驸马不是听了他爹闻太师的无心泄密后、自己主动跑到宜江前面念诗的么? “阿宁的意思应该是,”旁边的景姑姑轻咳了声,一脸严肃地说出了她的想法:“闻驸马…到小四面前念诗这个举动,或者再往前推推,闻太师把内阁商议机密之事回家告诉他儿子,其实也是宫里那位所授意的。” “你们想啊,闻太师什么人?又不是头一天出仕,什么事回家能说,什么事不能说,难道他心里就没个数?他那位上不了台面的夫人,也没听说这方面犯过什么错吧?更别说这位闻驸马了!” “或者再往后退一步,他自己的小儿子什么个德性,难道他这当了二三十年爹的人心里没个数?” “这两项里头,事情的重要性也好,儿子的脾性也好,有一个没数也就罢了,如何两样都没数?那他是如何做到太师之位的?” 是啊,季雨菲这次是听了后心里直接往下一沉:闻太师当然不是个没数之人,只是他向来是不遗余力地给陈长安当马前卒而已,这次自然也是毫不例外。 “但是,”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季雨菲试图做最后的辩解,这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在京城的宜江他们啊:“如果这样的话,明面上看,这件事终究是因为闻驸马而泄了密,连带着的,连闻太师也难辞其咎,这又如何解释?”这不是算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么? “这还不简单,”三公主接过了话:“闻驸马本就跟张皓然一样,也是个没能耐的,搞不好本来闻太师还下不了决心,这下可以彻底让闻驸马告别仕途了,当然,明面上,他们父子俩肯定会受罚,不过一个是驸马,一个是太师,做个样子也就过去了,只要皇帝想放过他们,那还不容易!” 也是,这事搞不好压根儿就是陈长安和闻太师两人唱的双簧,虽说闻驸马难免会受些影响,甚至以后就要绝了仕途,但也没什么关系,闻家得了帝心才是要紧事,反正闻太师本来就只能跟着皇帝一条道走到黑了,这一点,打从一开始立志要成为陈长安手上的一把利刃起,闻太师其实应该就知道。 再说了,闻家虽然牺牲了闻驸马一个人,但那闻驸马的宝贝庶子不是号称文曲星下凡么,闻家后继有人就行了,就像已经去世的张大学士曾经把张家的希望寄托在孙子张天成身上一样,回头只要皇帝肯拉拔,闻家还能因此旺三代呢,这买卖不亏啊! 想到此,季雨菲心里开始慌乱:“那,阿宁,现在怎么办?你刚才说,宜江他们在京城没什么事儿?” “哦,当时这事不是被闻驸马给捅了出来、大家一片哗然么?然后左都御史他们就联名上书站出来反对,说西北边境主帅维系一方安定,况且谢将军这些年功劳有目共睹,不能凭片面之词就下定论,寒了边境将士们的心。” “但也有闻太师那边的官员出来反驳,说正因为边境安定关乎国体,就算有些蛛丝马迹也应当彻查,既然谢将军这些年劳苦功高,那更应该借着彻查还他一个清白。” “反正这事吵来吵去,后来陈长安就出来说话了,说他做个折中,派个钦差大臣过来彻查,但与此同时也会再加派个人过来监督这钦差大臣,以防他徇私舞弊,于是内阁就又临时讨论这两人人选,讨论来讨论去,钦差大臣便定了何鸣琦。” “据说这何鸣琦是自己自荐加上内阁推选的,为此闻太师还说出了‘举贤不避亲’这样的话来佐证,不过你们现在也看出来了,何鸣琦这么快就到了西北,怎么可能是内阁那帮人花时间讨论出来的,定然是皇帝一早就派人通知他出发了。” “之所以选了何鸣琦,还不是因为他是武将,年纪也不大,经得起长途奔波,要像张皓然那样的,早就倒在路上了。” 三公主说的这些话季雨菲无心去听,只觉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在加速:那另外那个监督钦差大臣的人呢?他是谁? “阿宁,先别管何鸣琦了,那另外那个监督之人是谁?他到西北了吗?” 三公主听见这话,看着她眉毛一扬:“所以你已经猜到是谁了对吧?” 季雨菲只觉口干舌燥,头上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声音里有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颤抖:“是,是宜江…对吗?” “对呀!”三公主双手一拍,然后对着季雨菲竖了个大拇指:“聪明!哦不对,你应该是心有灵犀吧?嘿嘿!” “所以…”季雨菲满怀希望地问她:“那现在宜江已经出发了吗?还是说,他,他已经到了?” “不知道!”三公主干脆地回了句,眼看转眼季雨菲就一脸的失望,又安慰她:“主要是我为了赶时间出发得早,宜江当时他爹那边还有交代,然后你也知道,我骑的可是大风,大风多厉害啊,我们俩的差距就拉大了,所以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咦?”旁边的白流苏忽然发出了一声动静:“那公主您的坐骑呢?昨儿没看到。”不是说坐马车来的吗? “哦对了,”三公主脑袋一拍表示把这事给忘了说了: “我当时进城之前,本来想在附近找个客栈直接落脚睡大觉的,不过很想见到你们,就把大风留在了客栈里,然后让客栈找了辆马车过来,这样进城找你们更快,而且也不扎眼,大风太扎眼了,免得被人注意到,一路跟踪到你们这里!” 三公主正说到这里,“砰砰砰”,大门口忽然响起了拍门声。 第八百一十章 不期而至 这个点…屋内的几人都是一惊,不知门外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真的是有什么人跟踪过来了吧? 葛俊杰和白流苏都瞬间绷紧了身子。 “砰砰砰”的拍门声还在持续,大有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未及多想,葛俊杰赶紧出去开门,动静太大了,大晚上的还挺扰民的。 白流苏心细,见丈夫起身出去开门,便也跟着往外走。 景姑姑和季雨菲也是关心地看着门口。 只有三公主依旧若无其事地坐着,还朝屋内其余两人咧着嘴说了句:“想不到流苏竟然成亲了,她以前还说坚决不嫁人呢,看着还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夫唱妇随!我说得对吧?” 又问季雨菲:“哎,我问你,成了亲是不是很快就能生出小孩子了?也不知流苏和她妹妹丁香,谁先生出孩子。” “哎,你这人!”季雨菲正留神听着大门口的动静呢,被三公主这么一直不停的说话给打了岔,气得瞪了她一眼,又用手指了指外头,这会儿听见有人敲门,竟然还有心思讨论生孩子。 三公主被她这么一瞪,依旧没事人一般咧咧嘴:“没事,你怕有人来抓你?放心啦,龙膘卫都没找到你们,现在这何鸣琦也不会这么快找过来的,再说外头没什么动静,我听着呢,大概就一个人,现在在跟葛大哥说话呢,放心,嗓门挺大,应该是个老百姓,搞不好是你们隔壁邻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季雨菲正想说她,外头的白流苏和葛俊杰回来了,后头跟着个穿着像是客栈伙计的人,一个五十来岁、面部黝黑的人,看着很是老实巴交。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耳朵灵着呢!”三公主很得意地手一摊,末世里练出来的技能,那会儿丧尸随时可能在周围,别说耳力了,眼力也不错。 “姑姑,这是咱们铺子附近迎客来客栈的老马,”葛俊杰先介绍了来人的身份,白流苏也点了点头,看来他俩已经核实过这人的身份了:“他说今儿傍晚他们客栈住进了一个客人,看着是个神情委顿的年轻人,到他们客栈后眼看人都快站不住了,下了马差点摔倒,住了店后只问了咱们铺子是不是在附近。” 这话一说,不知怎的,季雨菲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似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景姑姑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一脸急切地问那伙计:“然后呢?” 那老马看着也有些着急,搓搓手嗓门很大地回答:“那客人看着摇摇晃晃地上楼进了屋,俺们掌柜的看他样子不对,就叮嘱俺多留意他一下,后来俺就想着给这客人端盆热水进去让他烫烫脚,谁知俺在门外喊了好几声,那屋里都没有声音。” “俺想着,那客人难不成这么快就躺下了?可是屋里分明还亮着灯呐,俺就试探着推了下门,门没上闩,俺就说—” 季雨菲被他这满口当地方言说得心中烦躁,忍不住中途截住了他的话:“你就说,里面有没有人?” —————— “有有有!”那老马连着答了三个“有”字,又赶紧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客人就在屋里呢,不过俺进去时,他脸朝下、衣服也没脱,就那么趴在床上的被子上,一动也不动,俺叫了他两声也没反应,俺大着胆子上去推了推,他也就稍微哼了哼,是活的!” 什么叫是活的,他这是累的好不,季雨菲一阵心疼。 “后来俺就在他脑门上探了探,哎哟,可不得了,烫的厉害!” 季雨菲被他这番描述给担心得不行,原来还生病了,便又急得插了句嘴:“可有请大夫?” “姑娘,所以俺们掌柜的才让俺来找你们,”那老马很不好意思地说出此行的目的:“这大晚上的,天又冷,一般的大夫都不肯出门,出门就要多付钱,俺们掌柜的想让俺来问问,这个客人是不是你们家的什么亲戚?俺们掌柜的说,住店时听这客人口音,跟你们家的也挺像—” “姑姑,阿宁,你们看呢?”季雨菲已经顾不得了,直觉那如今在客栈里发着高烧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谢宜江。 “嗯,应该是小四,没想到他也日夜兼程赶来了,不错!”三公主点点头:“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来之前,我把你们铺子的地址给他了,应该没错!老马,你带路!” 那客栈伙计没想到这么顺利,立马高兴地大声答应了句,赶紧带头往门口走,本来还以为这趟上门要被人骂出去呢,自家掌柜的明摆着不想费那个事去请大夫,没想到还真给他误打误撞对了! 之后一行人在巷子口雇了辆马车,算是挺快地到达了迎客来客栈,那掌柜的正等在门口呢,一见打头的老马,立马就呵斥了句:“怎么这么大半天的—” “别废话了,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季雨菲赶在景姑姑之前发了话。 “哎呀,葛太太,你家这大姑娘,这脾气…”虽说自己只是个掌柜的,对方算是个东家,不过不就是个开了家生意还算过得去的点心铺子么,也就是稍微有点家底罢了,放着好好的中南道那样的好地方不待,一个要到这边境小城来讨生活的家庭,孤儿寡母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很有本事的人家,这家中姑娘倒是给母亲和兄嫂给宠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对自己这叔伯辈的人,居然也能张嘴就呵斥,啧啧,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景姑姑在旁边看到了,见这掌柜的面色不虞,便赶紧说了句:“马掌柜,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这不想着是她远道而来的表兄嘛,一时担心急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那马掌柜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哈,也不接话,只挥手示意老马赶紧把这一大家子人带上去看看,回头拢了拢袖子看着外头心情没受什么影响:幸亏自己急中生智,要不然这大晚上的,请大夫花钱不说,还费功夫,再者,万一大夫来了也没让病情好转怎么办?开客栈的最忌讳这种事了,那年轻人看着病得可挺厉害。 正想着呢,楼梯口一阵“咚咚”乱响,马掌柜赶紧抬头一看,嗬,葛太太的儿子背着那年轻人下来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重逢 看来还真是他们家的亲戚,马掌柜为自己的这份好运道差点笑出声来,不过看到后面跟着的正抹着眼泪的葛大姑娘,得,要笑也等他们走了再笑,没看那年轻人一动不动,看来病得确实挺严重,赶紧背回家去得了! 还有,咦?这会儿看着,后面跟着的除了葛大姑娘、葛太太和她儿媳妇,还有个面生的俊俏小姑娘,身量还挺高,就是瘦了点儿,倒是没哭,还挺镇定,也不知是他们家什么亲戚。 还别说,马掌柜这么打眼一看,发现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西北边境小城土生土长的姑娘,就他马掌柜所见过的,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小姑娘,连葛大姑娘都比不上,看来那中南道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啊。 ———— 连那葛家的儿媳妇,虽然长相不算出众,但看她现在这行事做派,也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子,挺镇定地低头一边扶着自家小姑子一边还低声安慰她。 也是奇了怪了,都说姑嫂不和,这葛家的姑嫂却好得跟什么似的,不过想来是那葛大姑娘刁蛮任性吧,葛太太平日里肯定护着自己女儿,儿媳妇么,都把儿子拐走了,还能看得顺眼么?葛俊杰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葛太太自己倒是长得一般,就是一把嗓音甚是动听,这葛家说来也怪,马掌柜自认这些年迎来送往的人见得多了,这会儿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家子人,心里不禁开始琢磨: 这家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兴许是在中南道招惹了什么是非,才不远千里地避到这边境小城来的吧? 正盯着人瞎琢磨呢,葛太太过来了,笑意盈盈地跟他道了谢:“多亏马掌柜及时报信,我这侄儿想来是丢了我家地址,只记着铺子名字了,唉,从中南道这大老远地一路过来,掌柜的你有所不知,我们家那边天气暖和,他身子单薄,定是经受不住了!” 这些罗里吧嗦的话马掌柜表示跟自己没啥关系:“葛太太,咱也别客套了,你这侄儿看着病得不轻,赶紧的,先把他领回家去吧,回头看能不能给他找个郎中给看看,这大晚上的,可别再耽搁了!” 看来这一家子定是在中南道犯了什么事,如今连侄儿都呆不下去了要来投奔他们,得,这样的人,还是赶紧打发走吧! 景姑姑本来也无意再跟他多说废话,听了这话就赶紧示意白流苏去把账给结了,又想起谢宜江的马还在客栈后院,便跟马掌柜商量:“掌柜的,我们就多付点钱,今天有点晚了,明儿再来把他那马儿给牵回家。” 这没问题,好歹平日里也打交道的,马掌柜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哦不用,我给骑回去吧!”旁边的三公主接了话。 这话让马掌柜又重新抬眼看了下这瘦高个姑娘,长得还真的挺好看,就是脸上一直绷着,可能也是心疼那年轻人吧,难不成是那年轻人的妹妹?看来也是过了苦日子的,这种如花的年轻,谁家不是想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马掌柜的也没多想:“那赶紧的吧,回头我们也要上门板了!” 于是一行人就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就着原来雇来的那辆马车一起回了家,中间葛俊杰提前骑了马去找郎中,三公主就跟着大家一起挤在了马车上。 “别哭了,”听着季雨菲的抽泣声,三公主觉得没这个必要:“这有什么好哭的,咱们这运气多好啊,你得笑才对!”要这么哭,末世里的人还不得哭死,凡事得往好的地方想嘛。 要知道,幸亏自己提前把铺子的地址告诉给了小四,也幸亏那马掌柜机灵,要不然他病成这样子,碰到家不愿惹事的客栈,直接把他扔出来都有可能,这西北天寒地冻的,搞不好就直接冻死了。 这道理季雨菲自然明白,刚才白流苏已经劝过自己了,可是,还是心疼如今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宜江啊,这一路上,他肯定是强撑着才努力赶到了这里,如今这么大的动静,除了发出几声迷糊的低语,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哦,也不能说没睁开过,当时上楼进了房,自己上去把他身子翻过来查看时,可怜的宜江还是努力张开了眼睛看了下,见是自己,身后又有阿宁,哪怕脸都烧红了,依旧努力喊了声“清妹妹!” 唉,当时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后来就昏迷不醒了,想来也是知道平安了,如今头被自己抱在怀里,竟然愣是一动不动,好几次自己都忍不住把手放到他脖子上去探动脉的跳动,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想哭。 阿宁这话虽然对,但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伤心,陈长安这变态太让人痛恨了,把两家人都逼成了什么样子! 相比之下,旁边的景姑姑则一直没说话,黑夜里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她在想着什么… 之后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家,不一会儿,葛俊杰也领着个老郎中回来了,把他请到了季雨菲如今所住的西厢房里。 之前倒是把东厢房的炕给烧上了,不过那是给三公主准备的,季雨菲想了下,决定还是让谢宜江躺在自己所住的西厢房比较好,这一点大家好像都没有什么异议。 中间让那马车夫帮忙背到床上时,谢宜江又清醒了一次,但他病得实在厉害,只闭着眼睛伸出手喃喃自语般地喊了几声“清妹妹”,季雨菲忍着眼泪一边接了他的手一边回应他:“我在这里。” 之后谢宜江便在被放倒在床上后就彻底昏迷了过去,连那后来请来的老郎中也是在搭脉后一脸的凝重,看得三公主也是头一次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怎么,治不好了么?” “阿宁!别乱说话!”景姑姑赶紧低声喝了一句,这话不是在戳婉清的心窝子么。 “姑娘放心,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白流苏忍不住低声安慰了自家姑娘一句,心里很是担忧,谢大人真要出什么事…那自家姑娘可真就不一定能挺得过去了! “你们放心,我受得住!”季雨菲这会儿倒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了,实在是,如今哭也哭够了,反正事情也不能再糟糕了,甚而至于,莫名的,季雨菲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古装剧里经常见到的一个套路场景: 冬日里,或者环境很差的地方,爱人生了病发了高烧,缺医少药的,怎么办? 于是铿锵的背景音乐响起,另一方经过一番思索,毅然脱下外头的衣服,一身单薄地跑到外头,迎着寒风,迎着飞雪,让自己冻得嘴唇发紫,然后回来抱着昏迷的对方来场硬核物理降温。 当然,这场景最打动人的是,第二天阳光灿烂,音乐平静缠绵,爱人缓缓睁开双眼,啊,烧退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一宿 不不,其实最能打动人的,哦不是,最让人感到狗血的是,给人硬核降温的那一方,往往想做活,想要深藏功与名,所以退烧的那一方醒来后往往对另一方的付出一无所知。 于是两人后面还会来场误解,撕心裂肺的那种,过程很复杂很曲折,当然,快要大结局时,这种误会肯定会自然而然地解开的。 不解开观众也不答应啊,那不就成了烂尾剧了么。 于是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对方的牺牲,于是误会成功解除,两人相拥而泣,字幕、片尾曲一起涌出。 哦也不对,好像有些剧里会把这个套路玩得高级一点,让有情人成不了眷属,于是那些嗑c的粉丝们就会被虐到,从此心心念念不能忘,倒是搞不好能成就一部经典之作。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节,如果需要给谢宜江物理降温,自己会不会同意呢?反正屋外头有的是感觉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雪。 季雨菲觉得自己都不用思考:当然、肯定、绝对会啊! 不过,毕竟是21世纪过来的人,季雨菲觉得保重自己也很重要,这可是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为了救另外一个人而把自己搭进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什么必要,而且对自己而言,康王当初牺牲了生命才让自己成功逃脱的,这条命还是得倍加珍惜。 这么想着,季雨菲觉得,也许可以参考下自己以前在表姐家见到的治疗发烧的方法,当时表姐家那个熊孩子额头上贴了块退烧贴,一开始自己去的时候还在床上哼哼唧唧,后来就主动爬下床要跟自己玩了,表姐便说小朋友不藏私,这说明他已经开始退烧了,人也有力气了。 现在虽然没有退烧贴,不过就着外头现成的冰雪,不是功能也差不多么? 想到此,季雨菲便上前跟那老郎中求个主意,问是否可以如此退烧。 这老郎中的医术其实还挺不错,奈何在这边城讨生活,行医多年,被病人家属骂过也打过,见眼前这好看的姑娘如此虚心请教,一时受宠若惊,便也真心实意地打起了精神诊脉,之后更是费尽心思斟酌开好了药方,交代葛俊杰赶紧出门去药铺里抓药,临走前交代季雨菲等人先暂且给病人用外头的冰雪给他退烧,不过主要还是得靠等下抓来的汤药。 于是送走了老郎中后,季雨菲便自己跑到院子里抓了一大捧雪,压严实了,回到屋里用布包着放在谢宜江滚烫的额头,算是个古代的冷敷包。 这让旁边的三公主看得很是惊奇:“这雪还能治病?”可惜末世里没有雪,要不然营地里的人生病发烧也就不用硬扛了。 “也不是,主要还得靠吃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作为21世纪的人,季雨菲自然第一信任的还是药物。 但在等待葛俊杰抓药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方法还是有用的,这从谢宜江的反应上也能看出来,虽然只是时不时地几声,但有反应总是好的,总比刚才昏迷着一动不动要好。 等到葛俊杰飞速抓了药回来,季雨菲又赶紧跟白流苏两人煎了药给他一勺勺喂下,中间三公主还眼看那雪要化了,跑到外头又给抓了一把回来放在谢宜江额头上,一边放还一边说了句: “唉,小四啊,你可得努力好起来啊,你心心念念的清妹妹就在旁边呢。” 也不知是听到了这话还是被额头上的雪给刺激的,谢宜江还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低语,看得旁边的景姑姑也赶紧说吉利话: “好了好了,谢公子喝了药肯定就会好起来了!” 如此折腾半宿,等众人筋疲力尽地给谢宜江喝完了药,又给他换了几次额头上的冰雪冷敷包,季雨菲便打发大家赶紧都去睡了:“这里有我一人就够了,你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没事,等明儿天亮了你们再来替我。” 在外头漂泊大半年,大家早就习惯了要冷静行事、储存实力,三公主么自然更是从来不做无谓的浪费,一听季雨菲这话便也没有异议地各自歇下了。 于是屋里便只剩下了坐在床沿的季雨菲一人,一只手依旧不停地擦着谢宜江额头上慢慢流下的雪水,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摸上了他的脸:“宜江你瘦了!” 就那么怔怔地看了会儿,床上躺着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不知怎的,季雨菲忽然悲从中来,把手上的帕子一扔,脸伏在谢宜江的颈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就那么低声痛哭了起来。 许是好久没有痛快哭过了,如今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却又是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想到刚过去的春节的强颜欢笑,季雨菲只觉满心的委屈,眼泪怎么忍都忍不住,便索性哭了个痛快。 这一哭就不知哭了多久,等到惊觉自己脸上湿漉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水,又感觉身旁的谢宜江似有动静,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找帕子擦脸。 却一眼看到,旁边的谢宜江正睁着眼看着自己。 “宜江你醒啦?”不顾自己酸胀的眼睛,季雨菲赶紧把旁边的帕子拿过来给他擦头上的雪水,又把他头下湿漉漉的枕头和枕巾都给换了,心里也挺高兴,看来这烧开始退了,把手放他额头探了探,好像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谢宜江先是任凭她做着这一切,之后嘴角翕翕似有话说,可惜挣扎了一番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最后便从眼角缓缓地留下了几滴泪来。 “没事没事,宜江你不用说话,你别着急,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真的!”季雨菲见状赶紧安慰他,可是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擦了擦眼睛里依旧在不断涌出的眼泪,季雨菲决定还是说个痛快吧。 于是一个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一个闭着眼睛流着泪诉说着,断断续续的,季雨菲总算是把心中这一年来的坎坷跟眼前人给分享了,当然,陈长安的变态之事还是不说为好,虽然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季雨菲硬是掐着自己的手心给忍了下去。 等她说完了,兴许是烧真的退下去了,谢宜江本来放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季雨菲赶紧掀开被子想看一看。 谢宜江的手却伸了出来,先是慢慢地抬高,摸了摸季雨菲的脸,之后又抓住了她的手,许是发烧的缘故,那只手一如既往的温热,不,应该比以往还要温暖,就那么握住了她的手… —————— 第八百一十三章 患难 唉,季雨菲瞬间很是唏嘘,谁能想到,久别重逢居然是这么个情形,两人泪眼相对,真有点像是,那什么,“患难夫妻”。 好在季雨菲毕竟年轻,刚才又已经因为患难之事而痛哭过了,想到后面的“夫妻”两字,加上两人双手交握,内心还是挺甜蜜的,毕竟两人都太久没有见到对方了,是以哭过之后,还是睁着红肿的双眼微微笑了:“睡吧宜江,别再想了,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那会儿,她并没看到,谢宜江虽然很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却依旧落下了一滴泪。 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会儿,睡意开始渐渐袭来,正打着盹呢,景姑姑轻声进来了:“婉清你先去睡会儿吧,姑姑觉少,反正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回头我再喊你。” 季雨菲虽然有点舍不得,不过这会儿她也觉得自己很是疲惫,便听话地去了正房歇下。 一觉醒来,外头已经天光大亮,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洗漱,之后又赶紧去了西厢房,还好,谢宜江依旧沉睡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旁边本来以手撑头在打盹的景姑姑听到动静睁开眼,见是季雨菲,低声跟她解释:“烧看着是慢慢地退下来了,之前那老郎中说,这雪太冰了,差不多就行,后来我便没有再用。” 季雨菲点点头,也低声跟景姑姑说道:“姑姑你去吃早饭吧!” 这一说,把景姑姑给说笑了:“婉清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辰时早过了,现在都差不多是巳时中了吧?你自己快去吃吧,早饭在锅里温着呢。” “阿宁呢?她起来没?”季雨菲问了下三公主。 “我的早饭还是她端过来的,你去东厢房看看,放心吧,这边没什么事。”景姑姑催促季雨菲赶紧去吃早饭。 被她这么一说,季雨菲也觉得肚子里挺饿的了,便出了门去了厨房,中间顺道叫上了三公主,得知早上白流苏和葛俊杰已经出门了,是景姑姑吩咐的,让他们去跟谢玉珠说一声。 也是,谢宜江是谢家的人,谢玉珠的堂弟,这事于情于理都得跟她说一声,同时也好让谢远将军知道。 “哎,陈婉清,”三公主坐她对面,眼前桌子上也摆了一碗小米粥,照她的话说:“这小米粥京中也有卖的,不过还是这里的好喝,来的路上我就感觉到了!” 所以三公主打算以后每天早上要喝一碗小米粥:“师父说了,小米养人。” 季雨菲低头吃着早饭,随她在对面说着。 自言自语地说了会儿,三公主突然话题一转,说到了谢宜江身上:“希望小四今天能醒来,回头我有话问他。” “什么话?”这次季雨菲抬起了头,毕竟说到谢宜江了。 “按说我在京城那会儿就已经知道,他被陈长安任命为监察使了,那么哪怕何鸣琦早一步到了西北甚至卸了谢远将军的差事,但在监察使到达之前,他也只能按兵不动。”三公主喝了口小米粥后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季雨菲接了话。 “我的意思是,”三公主看着季雨菲说道:“小四又不是普通的跟张皓然那样的弱鸡,我以前还跟他长途奔袭到西南道那边去过呢,论体力他绝对可以!然后他以前不是在这里待过好几年么?按说气候啥的也应该适应了啊,而且之前他不是也在东北道那边待了那么久么,海兰江那边比这儿还冷,我也没见他生过什么病啊!” 这话一说,季雨菲更是认真起来了:“所以,阿宁,你是觉得,小四这病…?” “你记得不?”三公主拿以前的事做例子,没想到她还记得听清楚的,哪怕是些小事:“以前咱们去看何梦瑶,她病得很厉害,不过后来咱们也知道了,她其实是因为被陈长安打到没了孩子才伤心成那样的。” “所以…难道是…”季雨菲猛地想起来昨晚上谢宜江看着自己默默流眼泪的样子,当时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遭遇而流,要照阿宁现在的想法来看,难不成,这后头还有什么事? “不会是谢家出了什么事吧?” ———— “不好说,”三公主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小米粥,把碗一放,把嘴一抹:“不过现下咱们也只能是推测,还得等小四醒来再说。” “或者,等流苏她们回来再问问,搞不好谢远将军这边也知道一些。” 季雨菲点点头,感觉嘴里的包子都没什么味道了:“阿宁你说,让宜江过来,其实也是陈长安早算好的吧?” 到目前为止,感觉一直都是在陈长安的算计当中啊。 “那肯定!”三公主还痛快回答了:“要不然他干嘛让小四过来,这边可是谢家的地盘,要没有事先算计,不就是放虎归山了嘛!” “那你说,他是怎么个算计法?”季雨菲感觉很无力,陈长安不但变态,心思还深沉,自己这边是步步被动。 “怎么个算计法我不知道,”三公主表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要对付谢家。只要护国公府倒掉了,于私,就是你嘛,从此便没了投奔之处,于公,四大国公府就此完结,他陈长安大权一手在握、皇位坐稳,就此高枕无忧。” “然后就是我,呵呵,陈长安其实最想对付的就是我。”三公主咧了咧嘴:“当然,他很沉得住气,凡事要一步步来嘛,所以先让谢家完蛋,他们对于我是一大助力。” “再还有,谢家出事,搞不好你就会现身,你一现身,顺带着我也就出现了,于是,呵呵,叫什么来着?对,一锅端!” “我想啊,小四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想着不要让咱们一连串地被陈长安逮住,才急忙赶过来的,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是…京城的谢家已经出事了?”季雨菲索性不再吃了,实在没胃口,便把最后一个包子递给了三公主,对方也欣然接受了,三两口把包子吃下了肚,然后跟她说道: “有可能吧,但愿不是,唉,谢家那小阿勉多可爱啊!还有那谢夫人,小四的母亲,你那红烧肉不是管她学的么?” “不是吧?!”季雨菲给惊得人都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陈长安那死变态已经把护国公府给…?”灭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割舍(上) 那就难怪谢宜江会病成那样,死里逃生出来,家里老的小的、父亲母亲都没了,这是比自己死了父王要大得多的打击啊! 不,世间没有再大的打击了,季雨菲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这种锥心之痛,如今她可真是感同身受了。 “哎,你别哭啊,也不一定是这样啊,我只是做一个最坏的打算。”三公主赶紧声明。 但季雨菲觉得,谢宜江病成这样,绝对是因为心里有事,那还能有什么事啊?肯定是跟家人有关了。 护国公府好歹是当朝一等一的国公府,还能出什么事?自然是被陈长安下手了。 季雨菲陷在自己的想象里,想起那些热情善良的谢家人,眼泪更是止不住。 “婉清,婉清!”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景姑姑的声音:“快来,宜江醒了!” “走,赶紧问问他去!”三公主这会儿其实也有点犯愁,陈婉清哭个不停,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呢。 于是红着眼睛的季雨菲跟三公主两人快步跟着景姑姑回了西厢房,果然,谢宜江正侧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呢,跟他的视线一对上,季雨菲的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婉清!”谢宜江低低的声音。 还好,能发出声音了,看来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不错不错,小四,你这身体还是可以的!”三公主先她一步夸了谢宜江一句。 “公主!”谢宜江也看着她喊了声,人更是努力地抬着头想要挣扎着起来。 “哎,你干嘛呢!”季雨菲见状赶紧快步走过去。 这西北的房子,严格来说,床就是炕,炕就是床,起了床,把被子往柜子里一收,再把旁边的小炕几往中间一放,身后置一个大大的靠垫,靠在窗户上,便是主客说话的地方了。 是以现在季雨菲就帮着谢宜江坐起了身,一边抓了旁边的靠垫给他垫在背后,谢宜江便轻喘着气斜靠着窗户半坐在了炕上,一边跟景姑姑道谢:“姑姑辛苦您了!”一边又看向季雨菲。 也不知怎的,季雨菲觉得,经过了昨晚,自己跟谢宜江,恍然便有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默契,就跟心灵相通一般,是以现在一看谢宜江的眼神,季雨菲便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坐在旁边呢。 便倒了杯热茶过去放在谢宜江的手里,自己则顺势坐在了他旁边的炕沿上,刚好挨着谢宜江的脚。 “脚上冷么?”虽然下面烧着炕,但毕竟还是个病人,季雨菲依旧多问了一句。 谢宜江摇摇头:“你坐着吧,昨晚上…都是你守着。”本想说累了一晚上了,话未出口又觉得不妥,便改了下。 季雨菲也摇摇头:“我没事。”这会儿哪还有心思说这些啊。 “也不知流苏她们那边怎么样,”景姑姑则往外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今儿早上去的挺早的,按说这会儿应该快要回来了。” “没事,师父,她们回来了再说呗,小四我问你,”三公主也想知道答案,赶紧问放下了茶杯的谢宜江:“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听见这话,谢宜江低头看向了手里的茶杯,没吭声。 屋里的其余三人便耐心地等着,季雨菲看得心里难受,便隔着被子摸了摸谢宜江的脚。 也就过了那么一会儿,谢宜江便又抬起了头,先朝季雨菲很是勉强地一笑,然后对着三公主说道:“祖母过世了,然后…父亲把我和二叔都给除族了!” “过世了?”屋里的三人同时发出了声。 原来如此,季雨菲知道此刻谢宜江定然极为难受,便只得再次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脚,心中有句话则想问又不敢问:不知谢老夫人过世是不是意外。 屋里便再次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三公主勇敢地打破了它: “除族是什么意思?” 谢宜江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虽然没吱声但同样一脸不明所以的清妹妹和景姑姑,也是,她们仨哪里有这等观念,毕竟都是在皇家,便忍着心酸给她们解释:“除族就是…父亲是我们谢氏宗族的族长,他开了祠堂当众把我和二叔他们一家,二哥、三哥他们,通通都从族谱上给除掉了!” “从此以后,我也好,二叔他们一家也好,跟祖母和父亲他们,跟其余族人…都再无半分干系了!” “甚而至于,祖母的拜祭和下葬…我们几个,也都无份参与了!”说到后来,谢宜江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才是最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吧?老人家过世,子孙们却连送别她的机会都没有,这在这个世界,那可是最大的不孝啊,季雨菲只能把手隔着棉被放在谢宜江的脚上,来表示自己为他感到难受的心情。 但三公主这个末世人显然对此没法感同身受,毕竟她自己还能在自家父皇下葬前夕出走,是以听了谢宜江的话,也只是多问了句:“那你爹你娘还有小阿勉他们,都还活着吧?” ————— 见谢宜江点点头,便松了口气,朝季雨菲说了句:“还好,不是我想象的最坏的后果,原来还有这么一招,不错,老谢想得周到!” “所以公主你是觉得…”觉得这还不够糟糕么?谢宜江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三公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好,清妹妹看着都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了,虽然隔着棉被,也能感受到她手心的热度。 “这有什么呀?”三公主觉得这事比自己想象得轻多了:“不就是把你从什么族谱上去掉了名字么?那又怎么样?” “可是从此后,我就…跟父亲他们,再无半点干系了!父亲跟我,祖母跟我们,其实就是断绝关系了!”谢宜江还是觉得伤心。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三公主依旧一脸的不在乎:“你爹这是想办法尽量地保存你们谢家的实力呢,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不会相互影响,这你都想不通?” “不,公主,个中原因我自然想得明白,只是…当时父亲是在祖母的灵前宣布这一消息的,还特意吩咐人把我拦在了府门外,想到连祖母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何况,这事定然是祖母和父亲一起做出的决定,他们俩担了骂名,如今在京城里,大家想必都传得很是不堪,定然在说,谢家贪生怕死,为了保全家族,竟然不惜断尾求生…” “贪生怕死如何?断尾求生又如何?”外头突然传来了谢玉珠的声音。 第八百一十四章 割舍(中) 伴随着一股冷风,厚厚的棉帘一掀,谢大小姐大步跨了进来,一进来就直接奔着谢宜江而去,嘴里还继续说着:“所以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你让祖母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一边说一边手也抬了起来,一副要扑过去打他的生气样子。 季雨菲在谢玉珠进来时就站了起来,如今见她这样,赶紧上前几步拦住她:“谢姐姐!” “婉清你别拦我!”谢玉珠的声音开始渐渐哽咽着低了下去:“我要打死这个不懂事的家伙!” “姐姐!姐姐!”季雨菲一边示意旁边扬着眉毛在围观一般的三公主上前来帮忙,一边赶紧帮谢宜江说好话:“宜江一晚上在发烧,他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姐姐!” 这话一说,三公主还没有动静呢,谢玉珠忽然就停下了手,抱着季雨菲哭了。 这一哭,谢宜江也有了动静,挣扎着要下炕,谢玉珠眼角看到,便放开了季雨菲,哭着走过去打了下自家弟弟:“身体还虚,下炕干什么?” “长姐,我…”谢宜江知道,要论对祖母过世最伤心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明明排行第三却坚持要自己和三哥都称呼她为长姐的人,从她出生开始到及笄后,长姐可说是一直跟着祖母长大的,祖孙俩感情至深。 小的时候,自己和三哥都对长姐这个称呼表示不服,长姐便抬出了祖母,说她是唯一由祖母带大的,又是唯一的谢家小姐,自然得叫她长姐,祖母知道后竟然也乐呵呵地同意了。 如今最疼爱她的祖母就这么突然过世了,自己还算是跪在府门前给祖母磕了头,可是长姐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想到此,谢宜江再也忍不住,顾不得自家清妹妹在旁,坐在炕沿抱着谢玉珠无声地哭了。 “你还有脸哭!”谢玉珠还在哭着打着,旁边收到季雨菲示意的三公主看了下,没事,下手不重,旁边的景姑姑见状便拉了拉她,三公主便默默地站到了她身边,怪不得流苏和阿杰不进来,这场面是有点尴尬。 谢玉珠打了几下后便抱着自家弟弟哭开了,姐弟俩这一哭,便是好一阵子,旁边三人都不知该怎么劝,便也就随他们俩了,好在之后白流苏端了茶进来,后面跟着的葛俊杰又拿了净面的热帕子,才算是勉强止住了这场痛哭。 两人都擦了脸,季雨菲怕谢宜江身子受不住,便低声劝他依旧坐回炕上去继续靠着,谢宜江表示不用,气得谢玉珠又说他:“让你坐回去就坐回去,你不是现在还发着烧嘛,逞什么能!还想继续累着清妹妹不成!” 说到这里,想到了景姑姑她们,赶紧又起身给她行了个礼:“姑姑,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让您受累了!”又要给报信的白流苏两口子行礼,急得那两人赶紧逃一样地出去了。 “哎哟玉珠这是哪里的话!”景姑姑也赶紧止住了她:“你们都喊我一声姑姑,快别见外了!” 之后谢玉珠便也没再客套,让谢宜江重新上炕半靠着,自己坐在了炕沿,三公主见状,也利索地上了炕,刚过来没几天,她对这热乎乎的炕头依旧保持着好奇心,季雨菲便给景姑姑搬来了一把椅子,自己挨着三公主坐在了炕沿。 眼看大家分头坐了,谢玉珠便擦着眼泪问身旁的谢宜江:“祖母她老人家…可有什么遗言交代?” 谢宜江沉默了下,然后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了一封信,颤抖着递给了谢玉珠:“这是当日我上门拜祭被父亲假装打出来时悄悄给我的,让我带给二叔,是祖母的亲笔信。” 谢玉珠双手接过,不免又是一番落泪。 景姑姑见状,沉吟了下,试探着问了句:“此事…谢老夫人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吧?…还请节哀。” 一听这话,季雨菲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所以…难道谢老夫人也跟康王一样,并非生病过世? 等等,从头到尾,谢宜江并没有说谢老夫人生了病啊…所以… 怪不得谢宜江生病发烧,分明是心中极度哀痛,然后昨晚看着自己默默垂泪,却又发不出声,原来如此! 一时间,季雨菲不知心里该作何感想,只觉嘴里苦涩难言,看着对面谢宜江那委顿的样子,心里也难过极了。 三公主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但看样子她也是明白的,只是这家伙向来没什么感情外露,又或者,末世里见的死人太多了,生活又极度困苦,可能就不觉得太苦了,是以听了景姑姑的话,见对面姐弟俩垂头沉默,还冷静地说了句:“对啊,别哭了,哭也没用,还是讨论下后面的情况吧!” “公主说得对!”谢玉珠不愧是将门之女,听了三公主的话,转头拍了拍旁边谢宜江的手:“既然祖母她老人家如此…护着咱们,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她的期望!”到底忍不住,一边说又一边用帕子按住了眼睛。 也不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季雨菲在心里不禁冷笑了声,貌似听谢老夫人以前提起过,她们俩年轻时也算是半个手帕交,如今听说昔日的好友、太宗皇帝肱股之臣的夫人,竟然被自己的孙子皇帝逼到靠性命来换取子孙平安,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哦是了,当初康王过世,那还是她老人家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不也就默默忍了下来么,跟孙子的皇位相比,其它都是浮云! 所以谢老夫人的过世,其实,也就那样吧?顶多陪两滴眼泪而已。 这么想着,不禁又想到了康王,唉,谢老夫人也一样,但凡还有别的法子,他们又怎么舍得抛下自己的亲人呢… “哎,别多想了!”也不知怎的,三公主似乎知道季雨菲在想什么,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然后抬头问对面的谢宜江:“你不是算监察使么?你带的人呢?” 谢宜江本来在一脸心疼地看着斜对面低头抹眼泪的季雨菲,见三公主问自己,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按照咱们之前商定的,生怕宫里再生变,又怕二叔这边被何鸣琦下什么绊子,是以早早就准备好了出发,祖母还特意递了帖子,想要进宫求见太皇太后,但她老人家去了慈宁宫却被拒之门外,说是太皇太后身子不适。” 说到这里,谢宜江又看向对面的三公主:“此事…也只是祖母的猜测,就觉得,太皇太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哪怕之前过年时,也是在长春宫摆了宫宴,皇后还说太医说了太皇太后得静养,以此拒了众命妇去慈宁宫的探望请求。” “而祖母这次去慈宁宫,别说洪嬷嬷了,连太皇太后身边的欣娘也没见着,照理,祖母去,哪怕见不着太皇太后,好歹也要欣娘出来帮着说一声,但这次去慈宁宫,祖母说,都是一些面生的宫人。” “所以宜江你的意思是,”景姑姑接过了他的话:“慈宁宫那边,也有些不妥?” ———— 第八百一十五章 割舍(下) 谢宜江听了,又看了下对面的两位姑娘,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宜江,老实说,自从父王出事…你就说吧,我什么都受得住!”季雨菲心知他在顾虑自己对太皇太后的感情,毕竟那也是自己这原身的亲祖母。 谢宜江一听,正想开口说话,对面的三公主已经接了话:“所以师父你的意思是,皇祖母可能也出事了?不能够啊,陈长安不至于这么变态啊!” “皇祖母一个老太太,招他惹他了,之前都随他折腾呢,哦对了,师父,我想问下,太皇太后名义上可以罢免皇帝吧?” “阿宁!”景姑姑温声制止了她的胡乱猜测:“先听宜江怎么说。”再说了,名义上能罢免有什么用?哪个已经当上了太皇太后的人会想着要去罢免皇帝?不好好地管自己颐养天年,吃饱了撑的么? 谢宜江便又正了正身子,看着景姑姑说道:“其实祖母回来后,借着生病时机找我和父亲、大哥一起说了说,大概的意思,就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安然无恙,但照现在的情形,可能也是不得自由了,是以我们三人商量后觉得…宫里那位,大概如今什么事都干得出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祖母思来想去,觉得以前的分家都不一定能保全,毕竟一旦有事,谢氏宗族那么一大家子人,便跟父亲章…这次祖母过世,听说好几个叔祖母都在她灵前哭得昏了过去,几个堂叔伯也都是尽心尽力地帮忙…” 帮忙挡着不让自己进府去祭拜祖母。 不过也不怨他们,谁都有一大家子人,如今因了自己和二叔一家的除族,起码明面上,西北出事跟京城谢家没什么太大的瓜葛了。 当然,有没有太大的瓜葛,还是得宫里那位说了算,但谢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又是武将人家,真要有什么事,别的不说,皇帝也得好好想出个理由。 “反正因为祖母,父亲和大哥都要在家丁忧,大哥已经为此辞了户部的差事,族人们反正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宫里那位的态度,这两年都小心翼翼,想必短时间内,宫里那位也不至于会想到要对付他们。” 谢宜江这话刚说完,谢玉珠就很是惊讶地看到,对面的婉清妹妹恨声骂了句:“那就是个变态、畜生!” 是了,当初康王就是被他给逼死的,说起来,当今皇帝也确实是个… “哎,别骂了,骂也解决不了问题,皇祖母本来就帮不了忙,不管她现在情况如何,咱们先不管了,对了,我问你,那何梦瑶,你祖母有说什么关于她的情况吗?” “何皇后…”谢宜江不知三公主怎么一下拐到皇后娘娘身上去了,凝神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说什么…哦对了,祖母只说了句,大过年的,何皇后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感觉风头都被她旁边的苏妃和张妃给压过了。” 张妃,呵呵,张琳终于如愿接过了她姑姑的头衔了,本来就张狂,如今自然更加嚣张了,何梦瑶眼看就要压不住她了。 何鸣琦想必都不知道他家妹子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还这么替陈长安卖命!季雨菲在心中翻一个白眼。 “是这样,”三公主跟大家解释:“之前有一天我在大相国寺跟张天成说话,他让我要小心行事,说冬至那日何梦瑶特意出宫来,让大相国寺的方丈给做了场法事,为此大相国寺提前一日关门谢客到处检查戒严,此事后来还被方丈叮嘱严令不得外传。” 还有这事?虽然跟现在屋内的气氛不是很符合,但季雨菲莫名有点想笑,这都什么消息来源啊,而且很难想象张天成那白衣才子的形象,如今又是出家为僧,竟然跟三公主八卦这种事情。 哦对了,也不是八卦,张天成是关心阿宁的安危,唉,看来张天成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啊,可惜两人有缘无分。 “法事?”景姑姑在旁边则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法事值得皇后娘娘亲自出宫?” 谢玉珠也在旁边想了想:“难道…是为了康王爷?”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对面的季雨菲。 季雨菲摇摇头:“不会,也犯不着。” 也是,那么…难不成是为了太皇太后?毕竟,普天之下,能越过皇后去的可没有几个,能劳动她大驾的也没几个。 “我觉得吧,”季雨菲想了想,说了个令其余人目瞪口呆的可能:“慈宁宫的事,陈长安不一定会让何梦瑶参与,而且兹事体大,就算是大相国寺,何梦瑶也不敢整出如此大的动静,万一泄密了怎么办?所以搞不好是另外一种可能。” “阿宁,你也知道的,当初我跟你说过,陈长安这变态曾经打得何梦瑶小产没了孩子,还记得不?” 季雨菲这话一说,别的人还罢了,谢玉珠是吓得直接惊呼出声,竟然还有这种宫闱秘事! 三公主则冷静地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季雨菲便给震惊的诸人解释:“这事还是大姐姐也就是长公主发现的,当时何梦瑶还是三皇子妃,陈长安让我们去探望,说何梦瑶生了病,精神不大好,让我们去开解开解她,我们去了后发现何梦瑶整个人非常不好,说得难听点,简直毫无求生意志。” 一边说,一边把当日那次事情给大致说了一下,又把何梦瑶后来给自己的那张“陈三心疾远离之”的纸条给说了一下,见景姑姑神色若有所悟,心知她是想到了陈长安对自己病态的感情,便赶紧给对面的谢家姐弟解释:“所以何梦瑶这皇后当的也是甘苦自知,可惜那张纸条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 “看来何皇后悄悄出宫做这场法事,”景姑姑思索着:“要么就是替她原先没了的孩子,但这事过去都好几年了吧?以前也没见她出过宫,对吧阿宁?” 见三公主点点头,景姑姑又继续分析:“所以何以现在就突然想起了这事?不应该啊!” “我是觉着,很可能,当然,也只是猜测,不过中宫一直无所出,这几年朝臣们定然颇有微词,然后何家那边,想必也比谁都着急。” “去年的时候,何皇后不是看着气色什么的都还不错么,她也年轻,这再有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意思是再次被陈长安打掉了一个孩子?那陈长安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一点吧?谢家姐弟都表示很难想象。 不过细想来,似乎也只有这么个理由,毕竟,何梦瑶作为皇后出宫是大事,是要征得陈长安允许的,去掉这么个理由,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慈宁宫出事这么个理由了。 相比之下,参照之前那次家暴男的“心虚”表现,这次能允许何梦瑶出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无论是哪个理由,季雨菲都觉得:“兴许咱们可以利用下这个情况。” “怎么个利用法?”旁边的三公主立马来了精神。 第八百一十六章 利用 “何梦瑶不是何鸣琦的亲妹子、他们全家人的希望么?”季雨菲朝在座诸人眨眨眼:“之前何梦瑶成亲那会儿,何总督还挺难受,阿宁你记得么?” “记得,”三公主点点头:“看他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难受得想哭,我还安慰他来着,这人不错!。” “对啊,可见何总督是真心疼女儿,而且宜江你以前也在中南道待过,”季雨菲又问对面的谢宜江:“那会儿何总督夫妻俩不是还委托你、再转给我给何梦瑶带东西么?想来一家人都是真心实意地疼爱何梦瑶这个小女儿。” 这倒是,谢宜江也点点头,去掉利益方面的对立,他对何总督和何鸣琦父子俩其实观感还可以,说起来,虽然是皇后娘家,这何家也没有因此而张狂,他在中南道那些日子,相比王应钦整的庶女那个幺蛾子,何家明面上对自己倒是真的挺好的,闲暇时也多次热情招待自己。 只是如今宫里那位既然让何鸣琦来西北巡察二叔这边,何家跟谢家便注定做不成一条道上的朋友了,虽说自己和二叔如今也不算是护国公府谢家的族人了… 想到此,谢宜江赶紧晃掉脑子里的杂念,集中精神听自家清妹妹说话。 “所以,我是想着,”季雨菲正继续给大家分析:“何梦瑶被陈长安家暴,呃,就是虐待,是事实,她被打到小产也是事实,这可不是咱们瞎编,你们说是不是?当初是长公主跟我一起去看她的,这件事也是她先察觉的。” “至于现在何梦瑶到大相国寺干什么,咱们不管,也不用去管,只需要一口咬定她就是去给她失去的孩子做法事就行了,反正我想着,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她的孩子,这两者都无法让她大张旗鼓地摆在明面,所以到时就算何家有心去追查,其实也顶多只能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至于是不是为了以前的那个孩子,嗯,我觉得,”说到这里季雨菲觉得有点心虚:“不是说时间太久了么,这一点可能会让人怀疑,要不咱们就说现在皇后娘娘又没了一个,你们看可不可以?” 见其余人面面相觑,显然还没跟上自己的思路,季雨菲便又解释道: “陈长安已经有了皇长子,何家想必本来就很着急,如今听说何梦瑶本来是有孩子的,却被陈长安这变态给亲手打没了,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肯定急红了眼啊,尤其是听说何梦瑶还怀上过两个,竟然都被打掉了,就算是孩子的亲爹,陈长安也难辞其咎了吧?想必何家当初托自己给何梦瑶送补品时的希望有多大,如今知道真相后的失望和愤怒就有多大,这是跟何家有仇啊! 谢玉珠听了,斟酌着说道:“不过照常理来说,哪怕是皇长子,起码也得喊何梦瑶为母后,只要她依旧住在长春宫,那她就依旧是中宫皇后,而且现在来看,皇长子的母妃已经过世,苏妃和张妃也无所出…”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所以皇后的地位目前来看还是比较稳固的,谢玉珠觉得何家人就算知道何皇后受委屈也不见得会怎么样,或者说,也没法怎么样,难不成还真找皇帝论理去?这可是家丑。 又或者说,其实都算不得丑事,皇帝其余地方犯了错,连御史台都可以劝谏,独有这一桩,可不见得会有人不识相,再耿直的御史,也不见得会愣头愣脑地上奏,劝皇帝要善待皇后?谁会这么不开眼呐! 再说了,皇帝有大把的理由来推卸责任,比如说皇后自己不小心,又或者说当时只是无心之失之类,到底当时具体什么个情形,又没有谁在旁边看见,就算风闻奏事,御史台也要看是什么风吹来的啊! 听了谢玉珠的话,想了想,景姑姑倒是觉得:“婉清这个想法,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何皇后看似高高在上,但她的位置其实并不牢固。” “玉珠你不知道,帝后不谐,在京城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了,只是大家都知道,何皇后娘家显赫,又是当初先帝亲选的三皇子妃,她又素来行得正,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无非就是这几年一直未有子嗣罢了,饶是如此,以往的长春宫,也不是个很热闹的所在。” “这件事,虽说皇后毕竟还年轻,但皇帝已有了皇长子,以前还是太皇太后亲自养在跟前,甚是疼爱。” “而且苏妃倒也罢了,但那张妃可是皇帝嫡亲表妹,一路从贵人上来,不容小觑啊,尤其之前张天成还出家去了大相国寺,皇帝如果有心要扶植他外祖家,那还有什么比好好宠爱他这表妹来得实在?” “说句不好听的,他日如果这位张妃生下一儿半女,张家如今也算是暂时后续无人了,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定然也会好好疼爱张妃所生子女。” “所以你们说,何皇后的地位是不是虚得很?” 这倒是,季雨菲想到那张琳昔日的骄纵任性,她又不是个很有脑子的,定然很多事情都是直接摆在明面上,何家如果有心打听,也能打听出一二,知道何梦瑶在宫中过得也不会太如意。 季雨菲便给谢玉珠支招:“反正这件事,咱们先试试,试试又不要花钱,成功最好,到时何家就能跟陈长安离了心,不成功么,反正对咱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到时谢姐姐你就找个机会,这事还真得靠你去说,跟何鸣琦说,他家妹子在宫里过得很不好,陈长安这变态连着打掉了何梦瑶两个孩子,平日里也打她,真的,这事可不是我瞎说,那会儿我去给她送东西,她和她乳母两个,听到陈长安进来,吓得脸色都变了。” “那,他要管我要证据,那该如何?”谢玉珠觉得这事责任重大。 “证据…”季雨菲抬头看了下景姑姑和三公主,含糊着说了句:“那你就说,是死去的陈婉清以前跟你说的,这事也是当初她和长公主去探望何梦瑶时发现的,有何梦瑶的乳母可作证,对了,那乳母后来好像在长春宫没怎么见到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陈长安这变态给灭口了!” “婉清,”谢宜江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哪有说自己死掉的,多不吉利!”至于开口闭口称呼陈长安为变态,嗯,那倒不要紧,没骂他作“畜生”都已经算好的了。 “没事,”这一点季雨菲毫不在乎,且不说那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名字:“我这名字可是沾了清虚道长的光,道长以前不是还说么,说我是有大福之人,怕啥!” 第八百一十七章 贵不可言 清虚道长并非浪得虚名,连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谢玉珠竟然也都听说过,毕竟乾元观是受皇家供奉的,当年她在京城时,清虚道长也风头正盛,屡屡出入慈宁宫,是以乾元观颇受女眷们的厚爱,自己也跟着祖母和伯母她们去过几次,唉,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到季雨菲之后说清了当初落水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谢玉珠惊讶之余也是觉得匪夷所思,连带着的,对眼前这两位被道长加持过的姑娘的死里逃生也有了新的认识。 偏偏三公主还说,她之前跟清虚道长还意外邂逅过,之后两人更是作伴数月一路北上去东北道,顺便又邂逅了谢宜江,顺便就帮他灭了宁国公。 当然,三公主的本意是回味杀猪菜的美味以及津津乐道于当初陈长安那几个拉肚子的大内高手被击毙时“内忧外患”的手忙脚乱情形。 饶是有之前婉清妹妹的那些描述打底,谢玉珠依旧是被惊得目瞪口呆,闻名不如见面啊,这位三公主还真是…不同于一般贵女啊。 不,是不同于绝大部分的姑娘吧? 还有,什么叫“意外邂逅”?什么叫“顺便”?真的都是意外么?哪有这么多巧合之事啊,该不会…都是那位清虚道长算好的吧,就为了助三公主一臂之力? 偏偏不寻常的三公主还在这时打断了谢玉珠的思路,又给加了一句:“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清虚道长过些日子也要来这里了,跟着我的人。” 清虚道长:不是跟着,说的有多么主动似的,贫道是被迫的,被迫的! 可惜他的心声无人知,谁能料到,大冷天的,刚开春呢,好好地从热被窝里被拍醒,眼前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瘫脸,三公主跟他打招呼:“哈喽,好久不见,道长你想不想我?” 废话!谁闲着没事会想你这么个奇怪的姑娘! 再说了,之前长公主来做法事时不是都见过了么?当初你们几个离开西南道没跟我说一声,我不也大方地说过没关系了么?怎么还来! 但不知怎的,脑子里明明觉得没想,清虚道长发现自己竟然口是心非地温声答了句:“旧年已过,公主别来无恙?贫道甚是挂念。” 挂念个屁啊,道长自己在脑子里爆了句粗口,唉,真是个小冤孽! 三公主听了却很是满意,咧了咧嘴又问道:“那道长,咱们再组队找个地方去吃好吃的吧?想不想吃最正宗的烤全羊?” 唉,馋嘴害死人呐!谁能想到,三公主所说的最正宗的烤全羊,压根儿就不在京城,在偏远的大西北啊! 可惜,当时估计是人刚被惊醒脑子确实没反应过来,年纪大了嘛,反正清虚道长是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当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想吃东西,以至于听到三公主如此诱惑人的发问,想着不就是陪她疯个一天么,还能捞一顿烤全羊,还最正宗,也(划)行(算)吧(啊)。 清虚道长便没多想,反正赶是赶不走这位姑娘的,那还是答应吧,就缩在被窝里痛快地答了句:“既然公主一心惦记着贫道,那贫道自然乐意奉陪。” 得,悔不当初嘴快,从此就把自己给全力搭了进去! 被三公主的人手陪着一道上路、越走越冷的清虚道长内心的哀怨无人可诉,但当时在大西北温暖的炕上听到她宣布了这么个消息的人都有些疑惑,景姑姑更是自以为理解地嗔了她一句:“你这孩子,如今事情这么多,怎么还把道长也给叫过来了?”难不成还指望道长在这边也有什么师兄师弟的道观、然后再跟着他去蹭吃蹭喝? 三公主眉毛一扬:“当然得叫啊,这是太妃娘娘给我出的主意。” 哪个太妃?众人不知三公主的思路怎么一下子又跳跃到什么太妃娘娘了。 “就是住在行宫的太妃啊,哦,对,有两个太妃,是老太妃,五妹妹的娘亲周娘娘对这事不知情。”三公主说得颠来倒去的,但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应该是贵太妃。 “阿宁你还去见过贵太妃?事情都跟她讲清楚了?那她怎么说?”景姑姑对此有点小紧张,毕竟那边如今还仰仗宫里过活呢,而且贵太妃可不是个寻常的宫妃啊,没法糊弄。 “挺好的啊,贵太妃表示会全力支持我的,包括她的娘家,”三公主一言略过去,现在不是在说清虚道长么:“然后她说大相国寺的方丈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而且那方丈肯定也不肯,但清虚道长可以把他带上,到时就让他出来帮咱们说个话。” “说什么话?”听到说贵太妃把娘家也交代给三公主了,景姑姑心中大定,这位贵太妃可是颇有见识之人,她能如此看好阿宁,说明啥? 说明就像如今阿宁嘴里所解释的:“道长之前不是说过么,婉清刚才也说了,说她是有大福之人,说我是贵不可言,那就让他对外把这句话再说一遍呗,特别是,嘿嘿,说给陈长安知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景姑姑和季雨菲对看一眼,一旦三公主再次现身于世人前,势必会引起与京城那边的口水仗,是毁是誉,端看双方的能耐了,清虚道长虽然不是一言九鼎之人,朝臣们定然也多数对他不屑一顾,但他素来受慈宁宫太皇太后看重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老百姓当中,尤其是老年人和女性,也有他的大批忠实信众。 说句不好听的,大臣们在朝堂上刚明着骂完清虚道长,回家搞不好就要被自家老娘和夫人给暗地里痛骂一顿,佛道中人本来不问红尘,如今三公主能得道长亲口相助,说明啥?说明这位三公主搞不好真是天选之人,将来未必不能贵不可言哪! 季雨菲对此便很是兴奋,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居然引出了这么个消息,看来很快就要开动三公主灭三皇子的大业了啊,赶紧的吧! “哎呀,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景姑姑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清虚道长的到来毕竟不算是件重要的事,眼下该讨论的还得继续讨论呢。 “在说让长姐去跟何鸣琦说宫里之事呢,姑姑。”没怎么插话的谢宜江冷静地提示了下,唉,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三个正常女人外加三公主,话题一直在走偏啊! 第八百一十八章 惊吓 “哦对对,在说那位巡察何大人呢,”谢玉珠感觉是自己姐弟俩把话题引偏的,赶紧也帮腔:“看能不能把皇后娘娘在宫里的处境跟他这当兄长的讲一讲。” 以此来博得何鸣琦的同情,因为告知了他嫡亲妹子被皇帝虐待至小产的宫闱秘事? 老实说,谢玉珠觉得这事不是很靠谱,且不说自己到时红口白牙的没啥证据,就算何鸣琦真信了,那又如何?家丑一般的事情,被个外人当面说出来,心里难道会舒服么? 但眼看着对面两个姑娘兴兴头头地说着,谢玉珠又觉得自己不能扫她们的兴,说完了便很是为难地看了眼旁边的谢宜江,希望自家弟弟能说一下话。 可惜自家弟弟却直愣愣地正看着对面的婉清妹妹,而婉清妹妹呢,正毫无贵女风范地转身抓着三公主的两个肩膀直晃,嘴里还哈哈笑着:“阿宁,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你不是大清早地去乾元观叫醒清虚道长么?”可想而知那可怜的道长必然被惊吓得不轻。 这法子好啊,可以再如法炮制一回:“要不也别让谢姐姐去说了,咱俩出马吧,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咱俩把脸涂白一点,然后悄悄站到何鸣琦床前,‘唰’地一掀帐子,哦对了,再加两截长长的舌头,拖到胸前的那种!” “然后咱俩就发点幽幽的声音跟他打个招呼,哦不对,那不能月黑风高,得有点月光,若隐若现的那种最好,趁着刚好有那么点白惨惨的月光投射在床前,咱俩再出现,绝对能把何鸣琦给吓个半死!” 这时代的人都笃信鬼神,何鸣琦一看两个本已入土的人竟然双双出现在自己床前,大半夜的,月光若隐若现,太可怕了,搞不好就心脏病突发而亡了! “好!”三公主虽然对大半夜拖着条长舌头的奇怪样子为何能把个七尺男儿给吓个半死不是很明白,但听季雨菲的描述外加她那兴奋的神情就觉得这件事挺好玩的,便立马就双手一拍表示赞同了,把其余三人也是听得很无语。 景姑姑便赶紧制止她们俩继续把话带偏了:“哎呀,咱们的目的是离间何鸣琦和宫里那位,这样对谢远将军有利,甚至能让何鸣琦也站在咱们这一边,你们俩怎么说着说着就…” 婉清也不知怎么了,本来挺稳重的一个姑娘,想想必是看到阿宁来了,然后宜江也来了,挑了好久的重担有人接过去了,顿时就又恢复了她小姑娘的活泼天性了吧?竟然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 还吓个半死呢,那何鸣琦又不是三岁小儿,在中南道一直是他父亲的得力助手,之前婉清自己也说过,当初送何梦瑶到京城完婚时,参加宫宴不卑不亢不说,还惹得康王爷连声夸赞,哪里就是个轻易会被吓到的人? 谢玉珠则觉得自己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第一次看到自家傻弟弟发(深)愣(情)的眼神也就算了,婉清作为一个郡主,一反之前端庄稳重的做派也还是算了,但是这位传闻中的三公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之前一直见她不苟言笑,还以为这位三公主很是严肃,苦大仇深嘛,被自家皇兄直接宣布死亡的滋味定然不好受,但话说到现在,谢玉珠开始怀疑,这位三公主可能就是这么张不会笑的脸。 俗称面瘫。 没看她,无论是痛苦还是纠结,无论是失望还是惊讶,都没啥情绪外露,顶多就是扬一扬眉毛,就连现在,谢玉珠觉得三公主应该是想表达高兴的意思,但也只是莫名地咧了咧嘴,说了句:“哦对,被陈婉清带跑题了,不过挺好玩的嘛师父,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怎么莫名有点让人烦躁? 好在幸亏还有景姑姑,一番努力后总算又把话题成功带回了何鸣琦:“还是先让玉珠去试试吧,要不这样,你俩的意思也用一下,回头看那何鸣琦的情况。” “他要认了也就罢了,如果他一口否定—” “那就一刀杀了他!”三公主把手在桌子上一拍,又比划了个拔刀抹脖子的动作,把个谢大小姐给吓了一跳。 “呵呵,不好意思哦!”三公主朝谢玉珠咧了咧嘴。 好吧,看来确实是个面瘫,搞不好就是婉清嘴里所说的那次太液池边落水而落下的病根,可惜了,这位三公主花容月貌的,竟然不会笑。 要不然一笑起来当是倾国倾城,谢玉珠深表惋惜。 但转念一想,谢玉珠又觉得,三公主还是不要笑了,配上刚才她说的话,杀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轻松,如果再嫣然一笑,哎哟,谢玉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就太可怕了! 好在知姐莫若弟,谢玉珠从小就喜欢带这个最小的四弟玩,两人相处的时间也长,是以谢玉珠这个小小的寒颤被她旁边的谢宜江给感觉到了,生怕她对三公主乃至她旁边难得露了笑颜的清妹妹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便赶紧把话接了过去: “杀那何鸣琦容易,只是公主,为长远计,需得把人留着才好。” 这话也得到了景姑姑的点头认同:“正是,阿宁你太急躁了点儿,咱们刚才说的是要利用他而不是干掉他!” 哦行吧,三公主无所谓,季雨菲便看在谢宜江的份上,问景姑姑:“但若那何鸣琦虽然明知事情是真,却依旧要对付谢将军,那该如何?” “对付一事先放在一边,”景姑姑老神在在:“不管如何,只要那何鸣琦之前并不知此事,当然,我相信这件事没有几人知道,何家那边应当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从一个外人嘴里知晓了此事,我想,多少会在他心里有所触动,甚至从此会成为他的一根心头刺!” “那根刺一旦扎下,你们想啊,何家也无利不起早,会舍得自己一边替皇帝办事一边让皇后继续受罪么?” “再说了,咱们跟他说这个话,也不算有恶意啊,将心比心,就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谁愿意死得这么憋屈?” 这话大家都听懂了,只有三公主,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她家师父问了句:“师父,那陈长安也算我父皇的臣么?以前我们几个不是都自称‘儿臣’么?” 第八百一十九章 疑问 这不废话么,哪怕是皇帝,对着自己死去的父皇当然照样得称“儿臣”,景姑姑不知三公主何以问出如此堪称宫廷常识的问题,正想说她,转念一想,阿宁虽然有些事情上不太着调,但却从来不会在这些关键事情上傻傻分不清楚,她这么问,心中还有别的更大的疑问也未可知,想到她刚才提到的那位贵太妃,景姑姑便觉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只笑着含糊了声:“那是自然!” 果然,三公主便也不再追问,想必是因为自己刚才提到的君臣有别才临时想到的,看来回头再私下问问她就行了,但当着谢家姐弟的面,还是先不说这个话题了,宜江还好,谢玉珠毕竟是头一次见到阿宁,别给惊到了,呵呵。 哎呀,该打,怎么也跟阿宁学着“呵呵”起来了! 景姑姑赶紧正了正心思,给炕上几人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确实,何鸣琦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玉珠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有了这一层,就算说得再好,难免也会让人怀疑此事无中生有,一个不慎,万一那何鸣琦已铁了心要帮着宫里那位,反倒还弄巧成拙,给他们递上了现成的把柄,给谢将军再添一桩莫须有的罪证,你们说是不是?” “所以既然要跟他开口,咱们就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让他再有起异心的机会,得逼着他认下了这件事!” “所以阿宁,还有婉清,到时你们俩也去,”景姑姑心里实则也怕谢玉珠失手,刚才就见她脸上有几分犹豫,说这种事情最怕自己心里发虚了,但阿宁一旦去了,那就十拿九稳了:“到时势必要逼得那何鸣琦就范。” 怎么个就范法呢?又或者说,其实怎么能让谢玉珠有机会跟何鸣琦开口说事呢? “想来再过几日二叔就能接到京里报丧了,”谢宜江在旁边低声说道:“当然,长姐你今儿就把祖母的信带给二叔,但到时还得二叔再当众演个那么一出,我想,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也好,何鸣琦总会上门看望一番的吧?” 二叔刚被撸了差事不久,又碰到祖母去世,可说是雪上加霜,毕竟还没定罪,作为镇守西北多年的大将军,何鸣琦这号称是来巡察的人,总也得探望探望走走过场,到时就可以找机会了:“长姐自然是在二叔床前伺候着的,便能找个机会说了,到时再看他反应。” “然后我和婉清在旁边悄悄躲着是么?”三公主表示这事可行,还安慰谢玉珠:“没事,谢姐姐,别怕,陈婉清以前还跟着我们去杀二公主的驸马宋昊哲呢!” 这话是在安慰人么?谢玉珠哭笑不得,不过三公主这声跟着季雨菲叫的“谢姐姐”很是自然,令她很是受宠若惊,而对面的季雨菲还真的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是的,谢姐姐,当时还有那宋国公也在旁边,就我们四个人,四个女的对两个男的,我们仨,再加上流苏,哎呀,对哦,当时竟然也是我们四个人呢!”一副惊喜的得意表情。 谢玉珠震惊之余,也对这四个同性的勇猛有了新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说绣花之类的女红呢,却不知谈笑间刀光剑影,颇有豪侠气概。 看来自己确实是得回府里跟父亲和夫君好好说说商量一下了,主意打定,谢玉珠便怀揣祖母给父亲的亲笔信,又叮嘱了一番谢宜江好好养病,便悄悄回去了。 这边厢,季雨菲便也想起身让谢宜江好好躺下休息,偏偏三公主还盘腿坐在炕上动也不动。 “哎,你怎么还不起来?”季雨菲还想跟着她去东厢房躺一躺相互说说话呢。 “哦,要散了是吧?我本来还有个问题要问小四呢!”三公主挠挠头开始往炕沿挪动。 “公主有话尽管问就是。”谢宜江毕竟年轻,这会儿又把该交代的都给交代了,心中郁结散了不少,加上睡了一晚上,精神还可以。 “先说好了,万一我问得不对,你别介意哈!”三公主难得地客气了一句,说得谢宜江心里一咯噔,不知她到底要问什么,本来起身要走的季雨菲和景姑姑一听也又坐了下来。 因为这会儿三公主已经挪到炕沿了,季雨菲看了下,便顺势坐回了谢宜江这边。 “然后陈婉清你,”三公主又看了眼对面的季雨菲说道:“你也不许打我!” “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我打你难道你不会躲吗?”当着景姑姑的面,季雨菲还是比较客气的。 “哦那我就说了哈,就是宜江,”三公主难得还改了下称呼:“你爹当时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你和你二叔给除族的?” 原来是问这个,替三公主感到紧张的景姑姑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嗯,这倒确实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刚才当着谢玉珠的面忘了问了,倒也好,省得谢玉珠对阿宁有什么看法,毕竟这事有点像是家丑。 现下么,反正是阿宁先提出来的,看了下同样安坐着的季雨菲,景姑姑便本着好(八)奇(卦)之心默默地坐旁边不打算回避了。 “这事…”感受到身旁清妹妹的不安,谢宜江生怕她对三公主发作,还先轻咳了一下多说明了一句以示安抚:“其实也不是不可说,想来如今京城那边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季雨菲:不好意思哈宜江,其实你误会了,这事我觉得阿宁问得对,再说了,你要连这点事情都说不出口,那…也太脆弱了吧? 一码归一码,21世纪来的姑娘,对除族这种事情毕竟没有土着那么看重,尤其如今这除族又是虚张声势,那更加不用遮着掩着了。 于是走了个谢玉珠,剩下的三个女人便依旧自发凑一起开始听护国公府的除族大事件。 感受到三人期待的目光,饶是谢宜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话到嘴边也依旧觉得有些艰难:“之前祖母借着生病之际让我回府跟父亲一起商量,当时见了公主你,祖母便很高兴,说谢家兴许有救了!” “之后也不知她老人家跟父亲说了什么,如今想来,唉,可能是交代后事吧!”谢宜江一声叹息,听得季雨菲不顾景姑姑在场,赶紧把手伸了过去,盖在了谢宜江的手背上… 第八百二十章 谢老夫人 谢宜江回头温柔地看了自家清妹妹一眼,底下的手则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继续说道:“之后去慈宁宫,我估摸着,祖母其实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想要去探一探太皇太后的情况,不知慈宁宫那边是否知道你们俩的情况。” “祖母回来后虽然没怎么细说,但从她老人家的只言片语里可以推测,太皇太后那边可能处境也不太好,之前我也说过,慈宁宫里都是些面生的宫人,太皇太后往日那些身边的人一个也没见着,按说不至于这么…失了礼数,是以祖母后来便说,慈宁宫里可能有些不妥,加上过年时和母亲到长春宫赴宴,那何皇后据说看着也是不太有兴致的样子。” “之后很快,就在上林苑,今年宫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文试和武试,武试竟然让我也去参加…”“哦宜江,你是想说闻驸马的事吧?”一方面是想让谢宜江说完早点躺下歇着,一方面也是已经从三公主那里听说过此事,季雨菲便打断了他的叙述,能省则省吧。 得知三公主已经说过,谢宜江点点头,握着季雨菲的手紧了紧,才继续往下说后续:“不错,那闻驸马虽然平日里听说自视甚高,加上又有他父亲护着,但这种事情上,事后我回想了下,应该不会如此信口胡说,定然也是经人指点,是以这件事后,公主你不是即刻就出发了吗,我本来还想再跟父亲商议下到了西北后该如何应对的一些具体事情,谁知祖母她老人家竟然就…” 说到这里,谢宜江的声音开始有点异样,季雨菲心知他是想到了谢老夫人的牺牲,握着他的手便也紧了紧,唉,如今两人也只能如此相互表示支持了。 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谢宜江努力平息着心情让自己能继续说下去:“…如今想来,这恐怕也是祖母和父亲商量好的,出了除夕夜蛮族这件事,祖母和父亲定是觉得,宫里终于要对谢家开刀了,这些年父亲早已赋闲在家,大哥在户部也只是寻常做事,并非担任要职,二叔可说是族中官职最高之人,虽说之前已经让我和二叔分了家,但依旧同宗同族,同气连枝,他要一旦被拿住了罪证,那肯定是要牵连到整个家族的,谢家没准就跟其他几个国公府一样,说倒就倒了!” “说白了,皇帝其实就是要对谢家下手,除去护国公府。” “是以祖母思来想去,觉得为了族人,为了父亲、大哥和阿勉他们,只有把我和二叔除了族,才能让谢家有逃过此劫的可能。” “祖母觉得对不住我们,事先给我们两一人写了一封亲笔信,借着我回府拜祭时让父亲悄悄给了我…” “阿宁,”听到这里,季雨菲忽然叫了三公主一声,又转头看着景姑姑,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么,姑姑你和阿宁先回避一下吧?这事回头再说。” “回避?”三公主一愣,觉得季雨菲这话很是莫名其妙:“回避啥?你要干嘛?” 景姑姑也一愣,不过见到谢宜江一脸痛苦低头不知该如何的表情,便迅速反应过来了,起身利落地说了句:“好!” 便用眼色示意三公主赶紧起身跟她走。 三公主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了下正瞪着她猛使眼色的季雨菲,又看了下虽然在微笑但同样在不停使眼色的师父,倒也默不作声地溜下炕沿、穿好了鞋跟着景姑姑走了。 两人一走,季雨菲便赶紧把身边低着头的谢宜江给抱住了:“没事,宜江,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 事实证明,季雨菲这个决定还是明智的,被季雨菲抱着的谢宜江虽然没有再哭泣,但低头沉默良久,也说明他心中依旧很是痛苦,就算后来再继续讲述,也是数度中断不能自已。 “那何鸣琦据说是自己自荐加上内阁推选的,但在我们得知消息时,他其实已经在路上了,你说他跟谢家又无冤无仇,也不等我,这么急吼吼地要到西北来干什么?定然是皇帝一早就授意他了,果然,他一来就卸了父亲的差事。” “这整件事让祖母感觉到了来势汹汹,为此,她在信中跟我说,谢家如今如此缩手缩脚,皇帝却依然欲除之而后快,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这么一去…父亲和大哥都要守孝,父亲还好,大哥就要辞了户部差事,不过虽说这一辞他日再进的机会就渺茫至极了,但也少了被人在官场上动手脚的可能,再说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然后府里便对外放话,说谢家跟随太祖皇帝至今,祖母乍闻除夕夜竟然有疑似蛮族进了边城,急火攻心,连惊带吓,她年纪也大了,之前也生了‘病’,便就…以此让父亲找到由头‘迁怒’于二叔。” “祖母在信里交代我,说到时父亲也会对外放话,说我之前因为在西北待过两年,跟二叔感情深厚,听闻除夕夜之事,回府想跟父亲分辩几句,结果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之后我更是言辞无状,还动手打了父亲。” “父亲深感失望,觉得愧对祖母,没有教好我和二叔,祖母虽说是因病过世,但我俩都难辞其咎,一气之下便一意行事,开了祠堂把我俩都给除族了!” 谢宜江忍着痛苦说完了大致经过,缓了一缓,又从自己脖子里掏出颗挂着的东西摘了下来放入季雨菲手里。 季雨菲看了下,是枚小小的珍珠戒指,不过那珍珠还挺不错,是深紫色的,想来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是稀罕之物,这让她想到了康王妃留给自己的那副烟紫色珍珠耳环,颜色差不多,都挺好看的。 “这是…谢老夫人的?”看着应该是女性之物,虽然自己对此没有印象,但谢宜江在这个时候拿出来,那应该是他祖母遗物没错了。 果然,谢宜江眼眶开始湿润了,哽咽着说道:“不错,祖母把它附在信内,说对不起我,还说…很遗憾没能看到咱俩成亲…这是她戴了很多年的心爱之物,想把它留给你,说希望你不要嫌弃。” 季雨菲一听不禁也流泪了:“我怎么会嫌弃呢,我喜欢都来不及!”一边说就一边接过了它,把它戴在了自己手上试了试,有点大,想了想,干脆也学着谢宜江,把它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如今戴出去难免招人眼,这样挺好。” “祖母跟我父王一样,他们都是牺牲自己来保护家人,宜江,咱们不能让他们失望,咱们一定会好好的对不对…” 第八百二十一章 所谓缘分(上) 之后两人擦干了眼泪又说了会儿话,只觉从昨晚到现在,感情又加深了一层,虽说如今两人身上都戴着孝,成亲之事也来日方长,但这一刻却觉得心心相印,世间再也没有什么障碍能让彼此分开。 而在季雨菲的心里,其实还有些暗暗的甜蜜,只是到底碍着谢宜江如今的处境,不便说出来罢了。 之后谢宜江重新躺下,季雨菲出去跟白流苏一起又给他煎了药,进来服侍他喝了,自己则去了东厢房,那边的景姑姑和三公主等着她一起商量如何对付何鸣琦。 景姑姑的意思,何鸣琦的处置方式还是得跟谢远将军商量下:“要不咱们先给谢将军写封信,问问他的意思,最好是能当面说一说,信里有些事说不清楚。” 再者,以景姑姑的心思,还是得让谢将军面见一下三公主,这一点景姑姑非常有信心,只要见了她家阿宁,无论谁都会信心十足地跟着她干。 三公主呢,一听她师父的话,说干就干,立马铺开了纸打算写信。 季雨菲则想了下,觉得还是先缓一缓:“信可以现在写,不过还是明儿再让流苏他们送过去吧,今儿谢将军刚接了老夫人的信…”丧母之痛哪里能轻易恢复,尤其是自己被除族还不能给枉死的母亲送终的情况下。 偏偏还得极力克制着,生怕被那何鸣琦知道,唉,想想就挺难过! 景姑姑和三公主一听便也同意了,之后三公主便索性放下了笔,给两人好好地讲了下她之前去京城外的行宫见贵太妃的经过: “…总之就是这样,贵太妃那边会帮我拉拢一批武将,虽然级别都没有谢将军这么高,不过中下层的将领也是很重要的。然后照她的分析,有沈家和刘妃娘家等的号召力,文臣也能吸引一批,哦对了,放心,陈婉清,沈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没什么问题。据说我还有个舅舅,但如今不知在哪里。” 看来三公主准备得还挺充分,季雨菲想了下康王以前跟她说过的:“你舅舅好像姓杨,记得吧?以前父王给咱们两个说起过,好像是放了外任到很远的地方。你舅舅家也是清流,我记得父王说过,我的外祖父是沈太傅,但更早之前,则是你的外祖杨太傅,做过帝师呢,这个我记得很清楚,还是状元出身,唉,要是活着就好了,威望肯定很高。”绝对能碾压什么闻太师,毕竟女儿都能被皇帝看上。 对此三公主没有什么感觉,她又没见过杨家人,要论感情,其实真没有,只不过不想他们到时被自己连累罢了,这也是贵太妃提醒她的:“我只知道杨舅舅在东南边陲什么地方当官,但派去的人还没有结果,再看吧!”按说虎贲卫的人挺能干的,居然到现在还没找到杨舅舅,别这人已经被陈长安给干掉了吧? “那会不会…”季雨菲推己及人,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杨舅舅可能早已经不在官场了呢?”比如被排挤或者自己不愿意干了什么的,这都有可能。 “这也有可能,但我的人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却还是没找到他们家的下落,也是奇了怪了!”三公主自言自语一般,却表示这事不太重要,可以先放一边:“不过咱们找不到也好,起码陈长安那边也同样找不到,你们说是吧?” 这一点其余两人都认同,景姑姑更是表示:“如果你舅舅一家安好,这几年你也算名声在外,他们定然知道你的动向,连带后来宫里封你为镇国公主说你跟宁国公同归于尽,这可是大事,邸报上定然有写,他们要是看到,你舅舅可是有识之士,定然懂得避险,想必早就已经辞了官不做了。” 三公主点点头,之后便又把话说回了谢家:“还是早点见到谢将军比较好。”这样也比较好安排后面的事情,毕竟,西北这边的兵力对自己可是一大助力。 上午就这么很快过了,经三公主发现居然已经是未时中了,大家才恍然惊觉,好在白流苏已经早就跟葛俊杰两人把午饭做好了,季雨菲便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自己想去西厢房照顾谢宜江吃饭。 令景姑姑惊讶的是,按说三公主听到这样的安排本应该会表示疑惑或者啥的并直接问出来,却居然没什么表示,不但没什么表示,还顺着季雨菲的安排表示让白流苏他们两口子也单独吃饭好了,把那小两口又给闹了个大红脸。 于是难得的,等师徒俩在正房单独坐下来吃饭时,景姑姑也是有些感叹:“阿宁,也不知你的缘分什么时候能到,唉,(可惜)后面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见三公主耸耸肩低头扒饭没说话,景姑姑便试探着问她:“那大相国寺的张天成…你俩…不是挺说得来么?” 阿宁真要看得上人家,想必那张天成定是极为愿意还俗的,本来就是为了她才出家的嘛。 撇开他身后那层极为复杂的关系,景姑姑自认自己不是个迂腐之人,觉得张天成也算是个良配,当年新春诗会拔得头筹的才子,又对阿宁一往情深,多好啊! 又因为自己当年错过的缘分,景姑姑更愿意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能得偿所愿,是以就算张天成的家庭关系很不理想,但只要你情我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里头,要照季雨菲分析,其实景姑姑就是借着这两年轻人的事在跟自己较劲呢。要知道,当初她那位皇祖父之所以跟景姑姑没成,也许是不喜欢,也许是因为景姑姑的背景而迟疑,当然,更多的其实是把景姑姑当成了他那早夭的小妹妹。 但景姑姑不这么想啊,还被康王当初跟她说的那句皇祖父临终时的呼唤“阿景”给迷了心,一心认为当初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背景而妨碍了自己本可能有的大好姻缘。 如今三公主跟张天成,活脱脱又是跟当初一样的情形,张天成的家世背景,后面一个张皓然、一个陈长安,明摆着跟三公主是不行的,但景姑姑就是觉得,只要两人情投意合,这一切便不是问题。 三公主便一边吃饭一边听景姑姑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总的来说,意思便是:缘分虽然天注定,但关键时刻也要靠自己争取! 第八百二十二章 所谓缘分(中) 为此,景姑姑还把白流苏和葛俊杰的故事给三公主好好讲了一遍,表示正因为葛俊杰如此锲而不舍的精神才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至于陈婉清和谢宜江这一对,景姑姑也表示,虽然两人看着挺有缘分,但如此一波三折,后面还得靠自己努力争取。 没看如今谢宜江一来,婉清就想着要跟他单独一道吃饭了么?这就是努力争取的表现呢,两人之前毕竟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加上中间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如今谢宜江是人生最为失意的时候,婉清如此贴心,自然是让两人的感情再进了一步,得跟她好好学学! 三公主一开始只管自己吃饭,对于葛俊杰追白流苏的故事虽然表示了一定的兴趣,但也就是随口问了几句,对于后面那一对苦命鸳鸯的饭间情感交流更是未置可否,景姑姑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阿宁这孩子向来是吃饭为大,自己说了这么多,她能听进一句两句的就不错了。 只是说到后来,景姑姑觉得就要水到渠成了,便绷不住直接说了:“阿宁,你要真觉得那张天成好,师父是觉得,管他是什么家世,他有心就行了。” “这一点,单凭他能为了你出家,其实就能看得出来。那张家么,虽然张皓然那人确实不怎么样,不过都说儿大不由娘,只要张天成愿意,管他们张家是什么个态度!” “说句不好听的,哼,最好气死他们!” 虽然景姑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太小家子气了,但只要能玉成此事,怎么说都成。 不过自己在这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阿宁怎么依旧还在忙着扒碗里的饭呢? “哦师父我吃完了!”三公主把碗筷一放,又拿帕子认真擦了嘴,之后更是拿起杯子给自己和景姑姑都倒了杯茶,看得景姑姑也是有些诧异,这是终于有话要跟自己说了么? 顿时有些兴奋,看来阿宁是把自己刚才的话给听进去了啊,难不成…要借此跟自己宣布好消息了? 行啊,看来当时让这边往大相国寺寄信,原来是阿宁想让大家知道自己终于认可了张天成啊! 喜得景姑姑双手一拍,都说先成家再立业,阿宁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成了家,从此就能心无旁骛地开始她的帝王业了! 可惜,刚喜滋滋地把她端给自己的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茶还在嘴里呢,耳边传来了阿宁毫无羞涩感的声音:“师父,我的缘分已经到了,不过不是张天成!” 这话顿时直接让景姑姑被嘴里的茶水给呛了一大口,一边拿帕子捂着嘴止咳,一边还赶紧问三公主:“不是张天成?那是谁?” 阿宁平日里看着对这方面很不开窍的样子,她懂什么叫缘分么? 这么一想,不知道三公主等下会说出什么人的名字,景姑姑顿觉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个局面,便破天荒地头一次扯着嗓子喊对面的季雨菲:“婉清,婉清你快过来!” 季雨菲来得也很快,主要是被景姑姑这架势给惊着了,姑姑可向来是不紧不慢应对自如很是优雅的人哪,几时见过她这等拔高音量,定然是从三公主嘴里听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至于一头扎进来时还立马就紧张地问了:“怎么了姑姑,出什么事了?” 得知三公主要宣布她的缘分到了,季雨菲便从大惊彻底变成了大喜,早说嘛:“真的假的,谁啊?张天成么?” “不是他!”景姑姑急得赶紧打断了季雨菲,看来大家都很看好阿宁和张天成呢,这让她更是担心了,该不会是虎贲卫里的什么人吧?跟着阿宁一起做事,她那人又素来大大咧咧的没个女孩子样儿,虎贲卫里的人向来都是唯她马首是瞻,偏偏阿宁又不知道避嫌,天长日久的,难免就有人跟葛俊杰当初看上白流苏那般,开始肖想着他们的头领了。 是了,定然是如此!怪不得自己刚才说流苏他们两夫妻的事情时,阿宁还多问了几句呢。 那…也行吧,虽然有点遗憾,不过要是跟葛俊杰这般的年轻小伙,也算是…来之不易的缘分吧! 看来跟张天成,终归是有缘无分了! 景姑姑的心里虽然有点淡淡的失落,但心中千回百转后,脸上依旧努力挤出了笑容:“叫你来,就是等着阿宁跟咱们说呢!” 这可是好事啊,没想到三公主这傻丫头竟然莫名就开窍了,季雨菲赶紧上了炕,盘腿坐好做认真聆听状:“公主殿下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这会儿的三公主,饶是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但景姑姑看着,好歹有了那么一丝丝姑娘家的羞涩:“哦,其实你们也都认识的,就是萧梦醒啦!” “谁?!”景姑姑和季雨菲同时喊出了声,声音之大,连对面西厢房里的谢宜江都听见了,一时颇为忐忑,也不知对面刚才出了什么事。 好在后面没过多久传来了他家清妹妹的笑声,也算是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却说东厢房里,季雨菲和景姑姑先是对看了一眼,景姑姑还没反应过来,季雨菲赶紧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自认很是关键的问题:“这事…你俩确定了?是谁先提起的?还有,你确定萧梦醒是想跟你好、就是那种要娶你的意思?” 虽然还在反应当中,但季雨菲问的这些问题也是景姑姑心中所想,便也在旁边等着三公主回答。 “小雨同学,”季雨菲这些话逼得三公主都换了称呼:“我又不傻,难不成这种意思都会不懂?萧梦醒说要跟我‘长相厮守’,你说是什么意思?” “哦不好意思,”季雨菲毫不走心地道了下歉,之后却依旧继续往下问:“那,你俩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话?” “对对对!”景姑姑这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一叠声地表示她也有此疑问:“可别误会了!” 眼前两人一副紧张的样子让三公主嘴一咧,萧梦醒说得对,爱自己的人才会如此担心自己,便也不生气,只如实回答道: “当然没有误会。当时阿醒说让我去外头一起看银河呢,哦对了,那天是七夕,他跟我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然后他就这么跟我说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所谓缘分(下) 既然是七夕时说的话,那应该是实锤无疑了,不过三公主这家伙竟然连“阿醒”都叫上了,季雨菲还是觉得有点不爽:“我说,你见了我,总是张口闭口‘陈婉清’的,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换个叫法,叫得好听一点、温柔一点?” 开了窍竟然可以这等叫法,稀奇稀奇正稀奇。 “那叫你啥?阿清?这名字听着很怪啊,有点像打喷嚏!”三公主嘴一咧,实话实说。 “那你就不能把‘陈’字去掉,温柔一点,叫我一声‘婉清’不行么?”季雨菲白了她一眼,又补上一句:“再说了,论岁数我可是你堂姐,过了年…我二十,你十九!” 说到岁数,眼下这家伙又说缘分到了,认定了萧梦醒,人家可不像自己还要守孝,搞不好说成亲就成亲了,季雨菲想了想,开始上上下下地看三公主,直把她看到眉毛都扬了起来,才期期艾艾地低声问她:“阿宁,我问你,你…大姨妈来了没?” “大姨妈?”旁边的景姑姑听见,颇为惊讶地问了一句:“阿宁哪里来的大姨妈?”不是说如今只有个杨舅舅在世了么,而且还没找到。 好吧,花了一番口舌,季雨菲这个21世纪的姑娘总算跟景姑姑解释了个清楚,此大姨妈非彼大姨妈,乃是指姑娘们成人后每个月必来的那个事情,只是三公主这家伙发育晚,如今才姗姗来迟。 这等“暗号”让已经从刚才三公主的惊人消息里完全反应过来的景姑姑笑得由衷地开心:“婉清你个促狭的,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等说法倒是避免了尴尬。 笑完了,又拉着三公主的手低声跟她确认。 三公主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之前陈婉清也早就跟自己科普过了,而且自己也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要说有什么问题,也只是没有陈婉清所说的一月一至那么规律,来了两次了,都是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的:“顶多是个小姨妈!” 这话顿时逗得季雨菲哈哈大笑起来:“来了就好,管她是什么姨妈!”那就可以成亲了! “哎呀,婉清!”景姑姑这会儿好歹又变回了优雅贵妇的样子,低声喝止季雨菲,一边又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阿宁也长大成人了呢! 而且还谈婚论嫁了呢。 想到找来找去竟然找到了萧梦醒,景姑姑心里更是感慨,谁能想到,阿宁最后看上了萧梦醒,而那萧梦醒,竟然还是自己的亲侄儿! 没想到自己当初心心念念要嫁给阿宁的皇祖父不成,如今自己的侄儿眼看却要娶了他的亲孙女。 都说世事变幻莫测,大致就是眼前这般光景吧? 陈、冯两家,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哪! 好在,相比那大相国寺里的张天成,自家这侄儿,竟然还有利得多,反正两边的父母都已不在世,阿宁那边长兄如父的皇帝早已反目成仇不说,她自己也早已被朝廷宣布薨了,连太皇太后那边都省了,萧梦醒这边的自己虽然算是亲姑母,但从未相认,也基本可说是未曾一起相处,那就谈不上去替他做主。 是以,景姑姑赫然发现,这两年轻人,真要成亲,竟然可以自己做主自己说了算! 唉,所谓缘分,不外如此吧! 谁能想到,这本来绝无可能的两人,阴差阳错的,竟然就撞在一块儿了,而那张天成,按说也是个有缘人,为了阿宁都到了遁入空门的地步,本来还以为,此番重逢说不定就是重续前缘了,谁知道终究是有缘无分一场空! 唉,其实,自己和先帝,也是有缘无分一场空啊! 一时间,景姑姑心里很是酸涩,眼眶都湿了,季雨菲看着,估摸着她定然又是想起了前尘往事,便赶紧把话题说开去:“阿宁,那,你的那位‘阿醒’,现在又在何处?” 景姑姑一听,这也恰恰是自己想问的,本来之前在太原知道了事情后,自己就很想见这个侄子一面,如今自然更加迫切:“不错,何日能来西北?” 反正袁伯也是先帝的人,这件事情上想必也会追随阿宁,那萧梦醒自然也是。 “嗯,”三公主抬头想了下:“他们好像说要先办点事情再过来,想必要过些日子吧!” 那就行,能来就行,屋里两人放下心来,季雨菲便顺便开始缠着三公主说些有的没的,譬如说,为何觉得那萧梦醒比张天成好? 这话,景姑姑不方便问,却也是很想知道的,一听这问题便赶紧竖起了耳朵。 三公主眉毛一扬,表示没什么好不好的,不存在这种区别:“张天成也挺好的啊,但是,我没想着要跟他啊,他也没跟我说起过要长相厮守啊?” 行吧,可怜的张天成,注定一腔心事尽付东流了,唉,继续在大相国寺修行吧,真心的话其实是要及时说出来的啊,否则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呢! 季雨菲便又问三公主:“那你来这儿,可有跟他辞行过?” “有…吧?”三公主挠挠头:“不过我不记得了,当时时间太紧,谁还想到这个?” 那就真是郎有情妾无意了,景姑姑再次替张天成惋惜一声,罢了,本来两人也没太大可能,从此萧郎是路人而已。 倒是另外那位萧郎,竟然从此要登堂入室了,缘分,缘分呐! 三人说笑一阵,反正主角还未到西北,眼前还有大事,便把它暂时搁置一旁,又重新说起了何鸣琦,三公主的意思,还是自己找机会去见一下谢远将军比较好: “虽然他现在确实心里很难过,不过我去跟他讨论事情,其实也能顺便分散点心思,你们说是不是?” 这倒也…算是个说法,季雨菲和景姑姑对看一眼,说起来,谢远将军跟自己这边从未谋面,三公主这么快就到了西北,想必何鸣琦那边也未料到…兴许可以一试。 写信毕竟不如当面讨论来得迅速有效果,何况如今去见谢将军也比以前方便,只要按事先约好的方式先去见谢大小姐即可。 “那行吧,既如此,咱们想到做到,”景姑姑便起身给三公主拿外头衣裳:“这会儿还不到未时末吧?阿宁要走也来得及!西北天黑得早,对咱们行事也方便。” 这倒是,季雨菲也表示赞同,何况就三公主一个人去,她一个瘦巴巴的面瘫小姑娘,穿得比丫鬟还朴素,谁会关注她? 不过,想到等下的出门,季雨菲忽然想到一个被她们疏漏已久的问题: “阿宁,你的大风还在城外客栈吧?” 第八百二十四章 风和雨 “对啊,”三公主表示:“过两天我就会去接它的,我给那店老板挺多银子的,让他不要亏待大风,还有,大风万一有点什么问题,我也要找他算账的。” 虽然不知那店老板如何反应,不过三公主应该也有自己的法子,何况她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骑着这么一匹一看就很不普通的高头大马孤身一人到这西北边境来,店老板想必也不敢太过轻视。 说到大风,三公主自然是来劲的,也知道季雨菲的心思,便咧了咧嘴说道:“放心,大风是谁啊,不会被欺负的!一丈之内谁要敢近它身,呵呵,之前我歇脚的某个客栈,有个伙计看大风浑身漆黑没一根杂毛很是稀奇,就想上前摸一摸看看,结果他不懂啊,竟然站在大风的屁股后面,然后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马儿的习性季雨菲如今也算有比较深的了解,毕竟当初她也骑着小雨出过好几趟远门,马儿们虽然看着温驯,但警惕性也高,特别是对于它们身后看不到的地方,那怎么办?只能奋起后蹄踢你喽!踢中了算你倒霉喽! 加上小雨和大风这样厉害的马,如果被它们的后蹄踢到,啧啧,不敢想象,一个不慎搞不好得重伤,这一点,幸亏当初自己刚开始练习骑马时就被谢宜江给特意强调过了,加上马儿也通灵性,后来小雨对自己的气味也熟悉了,当然,自己过去时也都会先出声的,是以没出过什么问题。 “那伙计没怎么样吧?”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要是被大风给踢了,那后果肯定是很严重的,不就是好奇了一点嘛,季雨菲觉得如果为此受了伤有点无妄之灾。 对此,三公主表示也不用担心:“还好我反应得快,一下就把他给拉住了,不过大风出手,向来没落空过,呵呵,那伙计的脸上被它带起的一块小石子给磕了,流了点血,想必后来就再也不敢小看大风了!” “那就好,”季雨菲从担心大风,又想起了自己的坐骑小雨:“唉,阿宁,我好想我的小雨,也不知它现在怎么样了,被父王安置到了什么地方。” 当时康王想了个声东击西的办法,让季雨菲的那匹黑马小雨假装被几个神秘人物“劫”走,以此来分散女儿被陈长安派人追查行踪的可能性,貌似让小雨跑到西南道那边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让人把它骑到西北来,一南一北的,路途太遥远了。 “没事啊,”既然说到这个,三公主也顺便跟她提了:“你那小雨后来被你父王的人骑到中南道后就找了个地儿给藏了起来好好养着了,他们后来跟我联络上了,这些日子想必也是尽心尽力地养着小雨,叔王知道你很喜欢小雨嘛,不过马儿嘛还是得多跑跑,不跑不行,跟人一样,小雨脚力现在肯定比不上我的大风。” “等它过些日子也来了这里,你让它多跑跑,你自己不行,让小四骑也挺好的,我以前看着,小雨也认小四,嘿,也是奇了怪了!” 得知小雨安然无恙,季雨菲也是松了口气,虽然她很喜欢自己这匹马,但也觉得确实有点“埋没”它,如此良驹,理应让它在更为广阔的天地尽情驰骋,至于三公主所说的小雨认小四,那当然啦,这一点,小雨肯定跟自己一条心嘛! “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季雨菲又叮嘱了一遍,现在确实是不方便把大风带进城来,太招眼了,还是先把何鸣琦给解决了再说吧。 至于大风的安危,老实说,季雨菲也不是太担心,大风在三公主眼里就是她的好伙伴,地位估计能排进前十甚至前五,重要性不言而喻,不会让它有什么闪失的。 说完了大风,三公主就跟着葛俊杰和白流苏出发往谢玉珠府上去了,季雨菲便在东厢房先跟景姑姑聊了会儿三公主跟萧梦醒的事,之后意犹未尽,本打算回西厢房再跟谢宜江也继续八卦一番,结果等她回去时,谢宜江刚好睡着还未醒,看着他睡着了依旧皱着的眉头,唉,季雨菲决定还是先不说了。 眼下两人这处境,真可说是一对苦命鸳鸯,哪还有心思八卦别人的感情,想到此,季雨菲的心情一下又低落下来了,给谢宜江掖了被角后便坐在炕桌另一边对着窗外默默发呆,想着当初见过的那位慈祥热情的谢老夫人,再想到同样做出了自我牺牲的康王,两人音容笑貌犹在,如今却已魂归不知何处,想着想着,季雨菲便独自默默地流了会儿泪,之后便也不知不觉地倚靠在窗前睡着了,连谢宜江给她在身前轻轻盖上被子也没惊醒。 其实谢宜江在季雨菲进来时便醒了,只是他自己刚才听着东厢房传过来的笑声有些难过,毕竟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己刚遭逢大创,心上人却在不远处欢笑,心里难免有些想法,是以季雨菲进来时便有些赌气不打算理她。 结果季雨菲进来后却是叹气又发呆,之后更是听到了她的抽泣声,谢宜江便觉心里愧疚,知道自己错怪了清妹妹,其实她心里又哪里会好过呢?王爷的死何其惨痛,如今自己的祖母又以同样的方式故去,想到昨晚两人的泪眼相对,谢宜江喉头如哽,也是极力克制着才没睁眼安慰。 实在是,安慰也没什么用,自己如今的哀痛,便是清妹妹的哀痛,虽说时间有先后,但这样的哀痛又哪里是他人的安慰能破解的呢?无非也就是两人再次抱头痛哭罢了! 痛哭除了发泄,其实也缓解不了心头的哀痛,这是人人都需经历的,正如祖母在给自己的信上所说,来这世间一遭,又怎么会只有开心没有痛苦呢?唯有悲欢离合都经历过了,人才能明白人生的真谛,才能真正地长大。 祖母盼着自己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那么就让这份无以弥补、无以言说的痛苦深藏在心底吧,且待来日努力完成自己和她老人家的心愿。 思绪万千的谢宜江一直等到季雨菲哭累了睡去,担心她着凉,才起身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又仔细端详了她的样子,这么久没有见,清妹妹看着瘦了很多,想来这些日子过得甚是不易,不过,还是那么好看,一时间,也是看得不禁痴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帝皇命乎 季雨菲依旧睡着,天色则渐渐暗了下来,谢宜江穿好外套,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寒冷清冽的空气,高远深蓝的天空,远处有浅绯色的晚霞,正是自己所熟悉所怀念的大西北,谢宜江眼角湿润,想到当初那个自以为待满了父亲所要求的时间,迫不及待嚷嚷着要离开这个荒凉边境小城、回京城重新过所谓安乐生活的莽撞少年,谁能料到,后来竟然真的被硬按了个“安乐伯”的名头在身上,何其讽刺! 想到此,谢宜江不禁仰头长长地吁出了口气。 门口一阵响动,“哈喽,我们回来了!”三公主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 谢宜江低头望去,从将军府归来的三公主,声音平静,脸色平静,感觉就像刚出门散步回来一般,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 说起来,这位公主确实是能当大事者,这几年经过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似乎,也没见她有什么悲喜之情,一如寻常日子。 严格来说,三公主所遭遇的,其实并不比自己和清妹妹少多少,甚至只多不少,有父亲的过世,有兄长的背叛,有独自漂泊在外的艰辛,甚至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背后委屈,但却从没听她诉过一句苦,抱怨过一句不公。 这样的人,有着如此坚强不屈的意志,能跟自己一起长途奔袭西南道,又能千里驰援东北道,跟一帮大男人一起在冰天雪地的海兰江边一待就是数月,之后更是跟自己一起淌过冰冷刺骨的海兰江去捉拿叛贼。 可三公主却分明只是个比婉清还要小一点的姑娘,更是先帝嫡出的尊贵公主。 有时候,谢宜江自己都怀疑,除了这位景姑姑,先帝是不是还另外给她请了别的老师,甚至是从小就开始让人着意教导她,才让她能有如此冷静的心思,如此利落的身手,以及,钢铁般的意志。 要不然,如今宫里那位皇帝,缘何心心念念着要除去这位本来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的三皇妹呢? 还是三公主的表现太过耀眼了吧?从行宫归来被提拔为虎贲卫指挥使开始,她就如太阳般冉冉升起,平心而论,谢宜江觉得,别说自己自愧不如了,三公主的光芒其实盖过了任何一位皇子或公主。 又或者说,放眼望去,起码同龄人当中,谢宜江觉得,无论男女,再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位三公主了。 想来这也是祖母和父亲下定决心把谢家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三公主身上的原因吧?听说祖母早年也跟着祖父在外多年,她的见识本就胜于常人,以她对三公主的判断,这位公主最像当初的太宗皇帝。 “遇事冷静,做事果敢,骁勇善战,与先帝如出一辙,乃铁血之人”,这是祖母在信中对三公主的高度评价,也是叮嘱自己要跟随三公主的原因。 要不然,按照祖母的意思,在如今宫里那位治下,谢家早晚会跟其余三家国公府一般,顷刻巢覆,无人幸免。 为此,祖母甚至还说,宫里那位皇帝“曲发之人,性情暴烈,心胸狭隘,独断专行,是为暴君”。 说实话,这一点自己以前还真没注意到,那人别的不说,长相极为出色,有点男生女相,之前还被人在坊间悄悄流传什么“男生女相帝皇命”,谁会去注意他的头发是直是曲呢? 但祖母却说他为无德之人,说哪怕是天子,也可以人人废黜之。 谢宜江暗自捏一下拳头,如今谢家无路可走,哪怕眼前挡路的是天子这块巨石,哪怕他陈长安生而为帝皇命,也要尽力把他推翻。 照三公主之前在祖母和父亲面前所说:“这世间没有什么理所应当之事,凭什么我就不能当皇帝?” “谁规定只有男的能当皇帝?那要这样说,女娲娘娘还是女的呢,不照样受大家顶礼膜拜,哪个皇帝都要尊奉她呢!” “之前天子姓冯,如今姓陈,再之前搞不好还有姓张、姓王的各种姓氏的帝皇,当皇帝又不靠女娲娘娘的传世国玺,靠的是自身实力!” “纵览史书,历朝历代,能者居之,是为君;惠民者,是为明君,两者我都有信心!”师父让自己看史书,看来看去,治大国若小营地嘛,三公主表示自己可以做好。 三公主这些平静说出的话,在她走后,却让祖母和父亲激动不已,直言谢家命不该绝,当初谢家的从龙之功,在他这一代,兴许还能再有一回… 见谢宜江看着自己没说话,三公主跟他打招呼:“你起来啦?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又问季雨菲:“陈婉清呢?我饿了!”意思是希望这会儿能赶紧吃上晚饭。 好吧,非常人必有非常性,三公主不知为何在吃字上总是如此执着…反正不像个公主,连国公府里的丫鬟都没见过像她这般…算了,清妹妹还给她做红烧肉吃呢,打住! 再说了,也正因为她这见什么都觉得好吃的好胃口,才能在长期的野外生活中存活下来,才能胜任长途奔袭的艰苦,记得当时在途中暂歇,三公主还给自己讲解过她丰富的野草野果辨析知识,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听着还都是她自己的日常积累,难不成真的是有个专门的师父曾经教过她具体尝试,就跟神农尝百草一般?但她又哪里来的时间和机会呢? “怎么一直不说话呢?”三公主打断了谢宜江的胡思乱想:“要是身体还没恢复,那就先回屋躺着,这地方确实挺冷的,我下巴都有点不利索了,饭做好了吧?” 这次谢宜江是老实回答了,得知季雨菲还在睡觉,三公主略有点失望:“我还以为陈婉清已经在做饭了呢!” 白流苏一听,则赶紧招呼一起回来的葛俊杰往厨房去了,厨房里听着景姑姑已经在忙活了,三公主想必也真是饿了,一听便也往厨房去了,不知是去帮忙还是去找吃的。 “怎么,二叔那边…”谢宜江追着问了一句,还以为自家叔父会招待三公主吃饭呢,话刚说出口,转念一想,是了,二叔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款待她,听到祖母去世,这会儿想必正是摧心肝的时候,唉! “没事,等下吃饭时再说!”三公主朝后面挥了挥手。 谢宜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在院子里驻足站了会儿才回了西厢房… 第八百二十六章 斩乱麻 回到西厢房点了灯,季雨菲还在睡,想来也是之前晚上照顾谢宜江太累了,如今一切都安定下来,炕上又暖和,睡得还挺沉。 谢宜江不忍心叫醒她,但外头又实在挺冷,想去厨房帮忙么,那厨房地方也不大,已经挤了四个人了,自己再进去,帮不了什么忙不说还占地方,一时间便有些无所适从,不知接下来该去哪里。 好在正踌躇着,三公主嘴里“咔吧咔吧”地啃着一根大白萝卜掀帘进来了,在谢宜江还没来得及做出噤声手势前,已经出声喊了句:“陈婉清,起床啦!” 季雨菲自然是被这一嗓子给喊醒了,一睁眼,眼前是一脸抱歉看着自己的谢宜江和把根萝卜吃得风生水起的三公主,不禁睡眼惺忪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估计快戌时了吧,你快起来吧,要吃晚饭了,我好饿!”三公主朝季雨菲扬扬手里只剩了小半截的白萝卜:“这萝卜真好吃,又脆又甜!” 萝卜生吃?南方人的季雨菲表示敬谢不敏,自己连21世纪的胡萝卜都不喜欢生吃,更别说这白萝卜了,还又脆又甜?感觉生吃应该有点辣吧? 本想也尝一下,不过想到三公主也不见得肯给,便一边起身下炕一边问她:“是流苏在做饭么?” “师父在做,流苏在帮忙,还有阿杰在烧火。”三公主“咔咔”把剩下的萝卜都吃下了肚,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收拾一下吃饭了,回头我把下午的事情经过给你们几个讲一讲。”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又自顾自掀了帘子出了门,想是等着吃饭去了。 三公主这话说得季雨菲立马就清醒了,看了眼旁边的谢宜江,一边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裙,一边低声问了下谢宜江的身体状况,看样子自己刚才睡着的时候,他早就醒来了。 “我没事,清妹妹,”谢宜江低声表示自己现在还可以,又劝对方:“倒是你,今晚等下早点睡吧,昨晚…辛苦你了!” 季雨菲摇摇头正想说话,刚好外头传来了景姑姑喊吃饭的声音,两人便不再说什么一起出了屋。 之后六人围坐一起,中间除了三公主几句“好吃!”夸她师父厨艺的话,大家心有默契,快速又无声地吃完了饭,之后撤了碗筷,葛俊杰被景姑姑吩咐了句“阿杰,先坐下听吧,碗筷回头再刷”,五人便分头坐下听三公主叙述下午去将军府见谢远将军的经过。 据三公主说,他们一行三人到达谢玉珠府上时,谢玉珠其实并没有回府,好在谢玉珠身边的那位管事嬷嬷之前见过白流苏两夫妻,可能也被谢玉珠事先叮嘱过,便带着说有要事的三人一起到了将军府里。 等看着神情委顿的谢玉珠听了嬷嬷禀报出来见到眼前的三公主时还吓了一跳,赶紧把他们三个给带了进去。 “流苏怕太招眼,跟阿杰两个就留在了外面,后来就我一个人进去见了谢将军。”三公主说到这里时带着赞许的目光看了下白流苏两夫妻。 其余三人一听,心知这是怕见到伤心失态的谢将军尴尬呢,不过看破不说破,也就默默听了,三公主便接着往下讲: “当时我进去时,还等了会儿,才看到谢将军由人搀扶着出来,哦对了,旁边搀扶着的那人,后来谢姐姐介绍了,说是她夫君,姓曹,官职是都尉,在场的就他们三人。” 谢宜江点头回应,他这曹姐夫为人稳重细腻,有他在,二叔那边也让人放心很多。 “谢姐姐当时低声跟我说,小四你别难过哈,之前她已经把你祖母的信交给你二叔看了,你二叔当场吐了口血然后昏过去了!” “什么?”谢宜江一听,顿时急得赶紧问了一句:“那二叔他现在可好?” “没事了!”三公主表示:“谢将军虽然一开始说话很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等我走的时候看着已经好转了不少,心情也是。” “所以我们就把事情都大概商量好了!” 怎么个商量法呢,三公主表示就是快刀斩乱麻:“我看谢将军体力不支,就直接说了咱们的设想,然后谢将军提了点意见,我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按照咱们的设想,一旦京中报丧的书信寄到,谢将军就假装病倒,等那何鸣琦上门探望,到时玉珠姐姐就找机会跟他说清楚何梦瑶被皇帝打掉孩子的事情。” “谢将军听了后就说,按照何鸣琦之前的表现,这人挺圆滑,表面客客气气的,应该会上门探望,那最好不过。” “如果不上门来,那也没关系,咱们上门找他去!” “这事是谢姐姐想到的,说到时就由她假装很是气愤地上门去质问何鸣琦,为何把她父亲逼成这样。谢姐姐说了,看在她是谢家大小姐的份上,那何鸣琦应该会见她。” “然后这两种情况都看何鸣琦的表现,当然,最好还是头一种情形,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方便行事嘛。” “这个情况我就先不多说了,反正咱们之前也都讨论过了,就是谢将军听了后有点不同的意见,不过我想了下,觉得他的想法更好。” “就是本来我是觉得,跟何鸣琦说他家妹子在宫里的艰难生活后就看他反应,如果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咱们就果断杀了他。” “但这事,谢将军说了,何鸣琦惯会做表面文章,他可能先是假装相信,回头就找时机说咱们诬陷帝后,现成的把柄送到他手上,划不来,真要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他给一刀杀了来得痛快!” “但是杀了何鸣琦也没什么用,一样给京城送把柄,杀了钦差大臣,反倒坐实了将军府妄图掩盖所谓事实的罪证,这事确实是咱们想得太简单了。” “所以后来谢将军说,与其这样,不如就留他在西北吧!” “二叔的意思是…扣留何鸣琦作为人质?”谢宜江思忖着说道。 “那其实也不用跟何鸣琦说什么废话了!”季雨菲附和道,还说什么何梦瑶,到时直接关门放三公主不就行了? “那不是!”三公主还不知道季雨菲肚里的心思,只对他们俩的说法进行了归纳汇总:“人是要扣留滴,但事情也是要跟他说滴,你们且听我细说嘛!” “阿宁,好好说话!”景姑姑听不下去,没了“呵呵”,先来又动不动来个“滴”,也不知她这是一路上从哪里道听途说学来的。 “哦,”三公主挠挠头,又舔了舔嘴唇,问她:“师父,刚才那大白萝卜还有吗?” 第八百二十七章 “娇滴滴” 这是把大白萝卜当餐后水果了么? 眼看景姑姑起身给三公主拿萝卜去了,话题就此被强行中断,季雨菲想了想便道:“阿宁,回头我给你做腌萝卜吃!” “什么腌萝卜?”三公主顿时眼睛一亮。 季雨菲仔细回忆了下每年冬天老妈在家里做腌萝卜的过程,过年吃的东西太油腻,等走完亲戚,一家三口就会为了重整上班上学的“良好形象”躲在家里开始去油,去油神器之一便是腌萝卜,配上一碗小米粥或者白粥,下饭又可口。 还别说,大鱼大肉吃多了,这清淡又爽口的白粥小菜很是对一家人胃口,以至于每一年这都成了他们家过年时的保留“大菜”。 久而久之,季雨菲对这道好吃易做的腌萝卜做法也就熟悉了,到后来更是自己也能独立做,虽说寝室里碍于条件没有做过,但做法还是记着的。 当下便一边回忆一边跟三公主说了,听得旁边的白流苏嘴角生津,竟然也脱口而出:“姑娘,那赶明儿咱们就做吧,听着就觉得很好吃!” 这话惹得坐她旁边的葛俊杰都有点忍俊不禁:还真是近朱者赤啊,没想到三公主一来,三言两语的,眼看本来在讨论紧张局势,自家流苏也向来是保守稳重的性子,如今竟然能被带到吃食上去,而且还听馋了! 再悄悄看一眼姑娘那一侧的谢公子,竟然也一边听一边微笑,如今算是过来人的葛俊杰,心领神会,看来这位谢公子对姑娘是真心爱重,也好,这等轻松话题,也能略微让人暂时忘却下心中的苦痛。 于是等景姑姑拿了一盘切好的白萝卜过来,季雨菲刚好把腌萝卜的做法分享完毕并承诺第二天就给做腌萝卜,之后大家便人手一根一起吃了果然又脆又甜的萝卜条,本来三公主是打算一边吃一边说的,被景姑姑给制止了,实在是觉得没法忍,一屋子人“咔吧咔吧”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听话了? 于是吃完了萝卜条,三公主才得以接着说刚才的事:“后来我们便商量好了,先让何鸣琦上门,去他那边总是有点不保险,哦对了,说起来他这人还挺谨慎的,居然带着人住在驿馆里。” “所以谢将军的意思是,反正他如今也确实身心都难受,干脆就说得了风寒躺下了,躺个几天,如果何鸣琦过来探望,那也暂时不见,最好是让人误以为他这是被夺权后的心病。” “等到京城那边报丧的书信送到,更借机说病情加重,到时玉珠姐姐趁机放点话出去,逼那何鸣琦再来探望,这次就让他进府,想必也不会太让人警惕,然后等他进了门,玉珠姐姐就出来跟他说何梦瑶的事。” “谢姐姐说了,这两天她会回去把事情经过都好好理一遍,感觉非常可行!” “那说完之后呢?”季雨菲觉得后头才是重头戏,虽说前面部分很是考验谢玉珠的演技。 “别急嘛,”三公主好整以暇:“谢将军的意思,虽然是要把何鸣琦给扣留起来的,当然,那就轮到本公主出马了,但之前也不妨先看看何鸣琦对此事的反应,看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家妹子在宫里的情况。” 这是要探一下何鸣琦对宫里那位的忠心程度了,谢宜江颔首,二叔考虑得比较周到。 “人自然还是要扣留的,”三公主看了眼季雨菲:“这是为了保险起见,更重要的是,以此要挟中南道那边的何总督,让他以后投鼠忌器,不敢跟咱对着干。” 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想法,三公主想起当时跟贵太妃两人商量兵力配置时提到的,中南道地理位置优越,进可攻退可守,西南道要往京城绕不过它,京畿道也很容易被他包围,就算他日攻下京城,只要中南道愿意过来驰援陈长安,也不过区区几日行程,算是个心腹大患之地。 何鸣琦如果能被拿下,按谢将军所说,让何鸣琦写封亲笔信给何总督说明事情原委,就算没法一下子拔掉中南道这颗大钉子,也能让何总督和陈长安翁婿两人相互心生猜忌,这可远比直接杀了何鸣琦一人有用多了。 “谢将军想的极是!”景姑姑听了直点头,这离间计使得甚是巧妙。 “没错,总之之后势必要让何鸣琦有来无回!”三公主一锤定音:“我到时先去那边候着,比如站在谢将军床边做个端药的丫鬟啥的,到时谢姐姐会先让其他人包括曹都尉都退下,放松何鸣琦的警惕心,反正他再怎么防着,也断不会想到,就在他带的人还在外头候着的时候,屋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突然就把他给生擒了!” 啥?娇滴滴的小姑娘?! 季雨菲也是被三公主如此语出惊人给刺激到了:“阿宁,你说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该不会指的就是你自己吧?也太敢说了你! 没看旁边的景姑姑,饶是平日里护犊子护得厉害,这会儿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三公主别的都可以夸,但真的跟“娇滴滴”这三个字无缘啊! 谢宜江和葛俊杰两人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谈话让人很想直接走人,白流苏听了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虽然她对三公主一直是无比敬佩的,但,实话实说,三公主应该是英姿飒爽型的,甚至是美艳型的,但真的跟“娇滴滴”丝毫不搭边啊! 但三公主什么人啊,人家是自信感爆棚的末世营地头领啊,一听季雨菲如此问话,不但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还扬起了眉毛诧异地解释道:“当然指的是我啊,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负责生擒何鸣琦啊!” 吾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季雨菲脑海里冒出了一句以前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呵呵,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而就在季雨菲脑子里“呵呵”了一番之后,从不好意思中缓过来了的景姑姑居然再次发挥了她惊人的护犊子思维,竟然一边跟着点头,一边跟屋里其他人解释一般地说道: “也是,咱们主要是对阿宁过于熟悉了,在外人看来,阿宁可不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嘛,那何鸣琦见了,定然不会防着她!” 第八百二十八章 还没想好 景姑姑这话一说,除了季雨菲,其余三人都有些小动静,实在是,这话需要有些定力来消化啊! 季雨菲的内心则在咆哮:有本事你再来个“羞答答”啊!羞答答、娇滴滴的小姑娘,保证站在陈长安面前他都认不出那是他亲妹! 好在就在季雨菲忍不住又要“呵呵”的时候,三公主自己说了句:“其实我也没觉得我很娇滴滴,这话是谢姐姐说的,她说唯一稍微有点不符合的是我的个子,不过放在西北,其实也不算太显眼,西北人个子都比较高嘛,所以总体还是挺符合的,那何鸣琦应该不会对我心生警觉。” 行,你家姐姐也是个人才,这种违心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季雨菲似笑非笑地瞟一眼旁边的谢宜江。 谢宜江轻咳一声,摊上三公主,一般的夸奖她又领会不到,长姐对这位公主也不算熟悉,说的话确实太客气了一点。 生怕大家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谢宜江便主动引三公主说回何鸣琦的事情上去: “虽说何鸣琦并没有料到三公主会在,但他行伍出身,功夫不弱,何况外头定然也是带了人候着的,那帮人定然身手极佳,如果不能一下制住何鸣琦,恐怕…”将军府的人都不能幸免。 生擒难度其实要远大于刺杀,后者讲究不择一切手段只求速达目的,但生擒不一样,投鼠忌器不说,还要快准狠,就凭三公主一人,老实说,谢宜江觉得不太有把握,冒险还不一定能成功。 三公主对此也表示认同,说自己优势不多,无非就是凭借何鸣琦对自己的突然出手不加提防这一点,就跟之前刺杀宋、宁两位国公那般,胜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真要单打独斗,毕竟没真正交过手,谁胜谁负未能得知,但耗时是肯定的。 所以一旦三公主不能迅速制住何鸣琦,后者势必要奋力跟她打斗,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一点,连季雨菲都想明白了。 不过呢,话说到这儿,虽然也痛快承认了其实自己更擅长于一招毙命的刺杀,三公主突然咧了咧嘴来了句:“其实你们想的太复杂了,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要跟他打斗呢?” “不打斗怎么擒住他?”其余几人都有功夫,思路跟三公主是比较接近的,听了她这话,便默不作声地开始顺着她的话开始思考,独有季雨菲,未及多想,一口问了出来。 景姑姑要对三公主护犊子,谢宜江则要护自家清妹妹,听她这般问,生怕她被三公主再次反问回来,便赶紧想替她把话圆回来,温声解释了句:“公主既然这么说,自然已经想出了法子,咱们听着就是了。” 季雨菲虽然心里怀疑,不过既然谢宜江这么说了,她也听着就是了,便也点点头不再说话。 结果眼看众人听了谢宜江的话后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说后面的对策,三公主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来了句: “其实我也就暂时想到这里,后面怎么个不打斗法,我还没想出来,因为当时有点想吃饭了,谢将军都那样了,我,我便先回来了!”不好意思再在府里吃了饭回来。 众人:… 尴尬的景姑姑便轻咳一声先站了起来:“既如此,还有几天,今晚大家早点歇了吧!” 其他人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之后季雨菲谢绝了白流苏的帮忙:“我看你这几日也挺疲倦的,没事,就煎个药而已,看着火候就行了,你去睡吧!” 流苏如今也有眼色,煎药也能顺便跟谢公子说话,她可不想杵在旁边,便跟葛俊杰回了前院。 三公主却没这觉悟,主要她想敲定季雨菲刚才说的明日腌萝卜之事,便若无其事地跟着谢宜江和季雨菲进了厨房。 景姑姑还以为她有话要跟两人说,便管自己回房去了,反正晚上那两姑娘也睡一间房。 先进了厨房忙活的季雨菲,转头见到谢宜江后面的三公主,语气便不是很好:“你来干嘛?”这家伙真是没眼色。 谢宜江也颇为无语,跟自家清妹妹分开这么久,这会儿自己觉得精神有些恢复了,很想一起在炉火旁依偎着说说体己话,结果三公主竟然跟了进来,又不好直接赶走她,想了想,便以退为进地暗示三公主: “想来公主是还想跟咱们商讨对付何鸣琦的事宜?可这会儿苦无头绪,要么…”你赶紧先回房睡吧我的三公主! 可惜三公主是个需要明示的人,听了谢宜江这么委婉的话,还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放心,有我在,办法会想出来的!”小风头领多聪明啊! 是啊,有你在!季雨菲朝谢宜江撇撇嘴,管自己准备煎药去了。 这边的三公主见状便也上前来看,还把个谢宜江给无可奈何地挤到了一旁:“这是药材?让我看看。” “你总不会连药材也想吃吧!”季雨菲看她那低头挑拣的样子,也是给看笑了:“阿宁,是药三分毒,药是给病人喝的,你生龙活虎的,不能吃!” 说来也是怪了,这家伙穿来后好像连个喷嚏都没打过,难不成是因为见啥都吃,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我知道啊,我是想看看都是些什么药,搞不好我也认识嘛!”三公主看了下便放下了手中的药材,乘势问了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说明早要腌萝卜?腌了就能吃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季雨菲和谢宜江对看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恍然后的无语。 “不能。”季雨菲先直接给了个让三公主很是失望的答案:“腌制品都得等个起码一两天。” 见三公主无精打采地“哦”了声,又觉得不忍心,想了下,便又补充了句:“不过反正都要等,明儿腌好了萝卜,我再去隔壁邻居家讨教下酸菜的做法,酸菜要是做成了,你猜猜看,我打算做什么?”季雨菲决定发个大招。 三公主便跟个馋嘴的小孩一般,一脸期待地跟着问了句:“做什么?” “你不是说,过些日子清虚道长就要来了么?”季雨菲好整以暇地看着三公主眨眨眼。 “对啊,怎么了,这跟你做菜有什么关系?”三公主一开始还傻愣愣的,但说到吃食上,本来就脑袋灵光的人,更是瞬间就开窍了:“你,你不会是要做杀猪菜吧?!” 如此出乎意料的大好消息,喜得三公主一把扑上去抱住季雨菲,嘴里还嚷嚷着:“哎呀陈婉清,小雨同学,我好喜欢你呀!” 第八百二十九章 想好了 谢宜江看得眼热,便轻咳一声再次暗示三公主:“公主可还有事情?”没事赶紧回房去吧! “哦对了,”三公主一听还真从季雨菲身上撒了手,认真想了想后抬头看着谢宜江说了句:“我还想跟你演练一下。” 演练啥?演练到时跟何鸣琦的交手情形。 谢宜江很想扶额,季雨菲则听不下去直接过来阻拦:“宜江身体还没恢复呢,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别把他给伤着了!” 这话有点经不起推敲,说得好像自己一定打不过三公主似的,谢宜江毕竟也是年轻人脾性,又是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好胜心便上来了,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可以胜任这个任务:“不要紧,我们也就比划比划,点到为止。”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全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的季雨菲,便也就耸耸肩随那两人去了。 煎上了药,出门一看,那两人还真的挺认真地在院子里比划着,刚好月亮也上到了中天,季雨菲倚着厨房的门静静地看着,还别说,谢宜江沉稳,三公主灵动,月光下两人一男一女,一静一动,见招拆招,还挺…和(碍)谐(眼)的。 毕竟是近身搏击,两人难免会有大量的肢体碰触,确切的说,三公主这家伙一直在运用各种角度、各种姿势努力要把谢宜江迅速放倒,看在季雨菲眼里,便颇有一种某个娇滴滴的姑娘抱着谢宜江撒娇的代入感。 也就是之前已经听三公主自己坦白交代了跟萧梦醒的事,两人也纯粹是为了公事,要不然,季雨菲都有点嫉妒了。 而且现在虽然是在模拟何鸣琦的还击,谢宜江一来是尽量不让三公主沾边,二来是沾上了也要努力摆脱她,可偏偏三公主就像个不管不顾缠着男朋友撒娇的姑娘,一直在锲而不舍地想要扑到谢宜江身上,甚至“扑倒”他。 季雨菲一开始还有些理智,后来越看越觉得辣眼睛。 “喂,看什么呢?看着点药炉底下的火!”三公主虽然手上不停,也不知她这人怎么就能分神注意到自己这边,竟然还隔空喊了一句。 “你轻点儿声!想把你师父她们都给吵醒啊?”季雨菲便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身进厨房看药炉火候去了,眼不见为净。 之后一直等到药都煎好了,门外两人才被季雨菲出来喊停,谢宜江喝了药,就要回房去歇了,两人便也没怎么说上话。 倒是三公主,刚才跟谢宜江演练得挺不错,炕上又热乎,躺下后还兴奋地拉着季雨菲分析。 分析来分析去,季雨菲感觉困得不行,这方面她又不懂,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还是被三公主喊醒的,这家伙惦记着腌萝卜呢:“说吧,要买多少,等下我就和流苏一起出门买去,哦对了,还有酸菜!” 季雨菲被她吵得睡不着,只得一边坐起身穿衣服一边无奈地回答:“咱们院子里有,这边买菜都是一车一车的买,反正如今天冷,搁院子里埋雪里就成,现在白菜和萝卜还有很多没吃完呢!”萝卜白菜就是这边老百姓过冬必备,谁家院子里都放着一大堆。 三公主听了,便很积极地表示自己等下就去雪里挖萝卜和白菜,季雨菲便慢吞吞穿了衣服起来,一出门,刚想打个哈欠,对面传来了谢宜江温和的声音:“婉清你起来啦!” 得,季雨菲赶紧拿手捂住嘴,脸上也随之笑开了:“觉得今早好些了么?” 那是自然,昨晚跟三公主对打了一场出了些汗,又吃了他家清妹妹亲手煎的药,许是想着两人竟然就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晚上也睡得挺好,毕竟是年轻人,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刚才隐约听到对面两个姑娘交谈的声音,谢宜江就赶紧起身出了门迎她。 看到了谢宜江,季雨菲就又想起了昨晚他跟三公主的模拟演练,眼珠子一转,朝不远处的三公主喊了句:“阿宁,你过来下!” “干嘛?”三公主手里拿了颗大白菜过来了。 “你就不会把白菜先放下吗?”季雨菲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来气:“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哦!”三公主看着很是听话地把大白菜原地放下了,一副等着听话的样子。 季雨菲看着又觉得她傻乎乎的可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问旁边的谢宜江:“宜江,你二叔那边,能搞到迷药么?就是拿块帕子浸了药往别人口鼻一捂,那人就可以无声无息软倒的那种。” 这可说是每部武侠剧的标配,黑白两道也好,采花贼也好,没用过迷药,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江湖的,这也是自己刚才受昨晚两人对打启发灵光乍现的主意,三公主自己也说,不一定要跟何鸣琦打斗啊。 当然,毕竟离江湖有些远,一直在金字塔顶端的三公主虽然对这种神奇的药物很感兴趣,但表示没见过,而谢宜江则有点尴尬地表示得去问问二叔他们才知道。 “去将军府太麻烦了,那这样,我去趟谢姐姐府上,先找曹都尉问问看!”三公主很是兴奋,竟然还真的可以不费什么力气生擒何鸣琦,一拍季雨菲的肩:“行啊陈婉清,你这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妙招?” 这会儿,季雨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迷药这东西,似乎在武侠剧里被人称作下三滥的玩意儿,有点上不了台面,谢宜江听过没用过,三公主更是连听都没听过,那自己这康王府的高贵郡主,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现代武侠剧里得到的灵感吧?可是古代的自己又分明不认识什么江湖人士啊! 季雨菲不想就此毁了自己在谢宜江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心里便有些着急,情急之下,倒是给她想到了一个人— 白流苏啊! 没错!白流苏作为太原武艺世家的姑娘,知道迷药这个东西也正常吧? 想到此,季雨菲便含糊了句:“我以前听身边的人说起过。”一边说还一边此地无银一般地往前院那边看了看。 简直再明显不过了吧?希望身边两人看破不说破啊! 不过季雨菲自己对如此坑白流苏有点过意不去,想了想,便又补充了句:“而且我以前有次跟着父王去柳湖那边玩,父王带我去听说书,讲一个飞天大盗的,里面就提到了迷药,我好奇嘛,就问了父王。” 不好意思父王,只能借用下你的名头了,季雨菲默默在心中道了个歉… 第八百三十章 怎么可能 令人高兴的是,之后在季雨菲有点不安的等待中,不顾她的劝阻蹿到前院去找还在睡觉的白流苏的三公主,很快就跑回来报告了结果:“对的,流苏说她也听说过,但她从来没见过,不过她说等下问问阿杰,阿杰肯定知道!” 停了下,三公主又高兴地补充了句:“阿杰去买早点了,流苏说,今早咱们吃羊肠面!” 羊肠面是什么好吃的,其实三公主没什么概念,但羊肉两字她可知道啊,羊肉多好吃啊,那羊肠面定然也好吃了! 看着三公主跑来跑去虽然面无表情却说得很是开心的样子,以及旁边的清妹妹看着三公主的高兴样子,谢宜江默默忍下了心中的无语,行吧,先不说那柳湖边的说书先生瞎编的什么迷药,就算是二叔,估计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形。 吃进嘴里昏倒还有可能,掩住口鼻闻了下就能瞬间软倒,哪里会有这么厉害的药物,真要有,也早就被朝廷给禁了! 然后这西北的早餐面,看样子你们也没吃过,希望你们等下不要嫌弃,要知道,从京城人的口味来说,羊肠面过于油腻不说,万一做得不好,还会有一股子冲鼻子的羊膻味儿,谢宜江感觉自己都可以想象出来等下一桌子人满脸嫌弃的样子。 当然,三公主应该不会。 三公主定然是会吃到碗底朝天的,这一点,好歹跟这位公主相处过一些时日了,谢宜江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说起来,三公主还真是跟娇滴滴这三个字毫无关系,就从来没听她说过有任何不好吃的食物。 想来葛俊杰也主要是为了这位到来不久的三公主,只是毕竟还有清妹妹她们,希望他等下还买了别的早餐。 结果倒是大大出乎谢宜江的意料—葛俊杰还真就只买了装了一整个食盒的羊肠面,而一桌子人也都吃得津津有味,包括他自己。 倒是葛俊杰自己始料未及,本来这羊肠面还是流苏在早上临时表示想要吃的,还说三公主定然也喜欢吃,为此自己还特意早起去了家当地最有名的老字号面馆排队买的,结果如今三公主是吃得嘴角流油还一直夸好吃,流苏却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后来更是皱着眉头、捂着胸口直接下了桌。 葛俊杰见状赶紧追过去问,已经吐完了的流苏才悄悄跟自家夫君说,那面里面有一股子羊膻味,闻着让人直恶心。 “不会吧?”葛俊杰一听也是傻眼了:“姑姑她们都没说什么呢,按说这老字号的师傅做得也不至于—”这么没水准啊?现在天这么冷,可门口还是排了很长的队呢。 话未说完就见自家夫人眼睛一瞪:“难道我还撒谎不成?我喜欢吃面你是知道的,今早还是我跟你提议说买羊肠面吃的,你…”说到后来眼看着眼睛里都泛起了水光。 也不知流苏这几天怎么了,本来挺爽气的人,如今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现在竟然还眼看着要哭了!难不成,以后要学着做个娇滴滴的人了? 葛俊杰虽然心中嘀咕,嘴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只一味地低声赔小心:“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不是…担心你…是不是身子有些不适嘛!”话在嘴里转了两圈,临到吐出口时,总算给他找到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话要让季雨菲听到了,肯定得双手鼓掌外加给他点个大大的赞:“行啊,满满的求生欲,不错不错!” 当下白流苏听了呢,虽然没表扬自家相公,但也只是瞪了他一眼,便管自己回屋去了,确实,可能是因为自己这阵子身子不适吧,吃什么都不觉得有味道,今早阿杰也是特意为了自己去买的羊肠面,哎呀,不能再想那面了,一想到那股子味儿就感觉胃里一阵难受,又想吐了… 回到屋里本打算躺下缓一缓的白流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不知怎么的,可能肚子里还饿着的缘故,莫名就开始想昨晚姑娘答应要给三公主做的腌萝卜。 越想越觉得好吃,越想越躺不下去,便索性起身到了后院,果然,三公主正热火朝天地在挖萝卜呢,而自家相公则在旁边清洗着两个据说是隔壁家借来的腌菜坛子,姑娘不在,谢公子早上起来时没觉得怎么样,吃了早饭后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是以喝了药后也被姑娘吩咐回屋继续躺着了。 白流苏见了便赶紧过去帮忙,得知季雨菲还在隔壁家讨教腌白菜的做法,景姑姑陪着她。 “没事,流苏,你人不舒服,现在又没什么事,你回去继续躺着吧。”葛俊杰心疼自家媳妇,再说这两个腌菜坛子也不大,自己动手就行了。 白流苏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感染风寒了,这些天一直感觉没什么力气,早上也起不来,便也没逞强,只站一旁看着葛俊杰清洗那腌菜坛子,时不时在旁边提醒他两句。 之后季雨菲和景姑姑回来了,忙活了一个早上,总算腌好了一坛子21世纪南方风格的腌萝卜,另外一坛子土着西北风格的酸菜。 “啊——!”最为满足的还是三公主,结束时还看着两个腌菜坛子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大叫。 “等着吧!”季雨菲也挺满足:“萝卜最快明天就可以吃,不过酸菜得等些日子,刚才隔壁家的说了,起码得等十来天,我估摸着,那会儿清虚道长都要到了,再还有,那和大人也已经被咱们拿下了,回头咱们就好好吃一顿—”看一眼三公主,等她接下文。 “杀猪菜!”三公主立马高兴地接上,嘴都咧得很大了,还好,没有口水流下来。 早上忙着准备腌菜没来得及说,等中午饭后听到三公主满怀期待的迷药,得知还是自家姑娘想出的主意,说是当初跟着康王爷从柳湖那边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葛俊杰也是无语了:“哪里会有这么厉害的迷药!再说了,真要有,谁会明着拿出来卖啊?” 这倒是,这种药物在哪个朝代都是违法的吧?季雨菲便傻眼了:“那,那要不要找个机会再问问谢将军他们?” “不用问,”葛俊杰摇摇头:“就算有,首先,药效肯定不会这么厉害,以前在京城,我们平日里也很注意这些事关王府安全的事情,但从没听说过有谁被这么厉害的药给迷晕的,迷香倒是听说过,不过,那迷香也是点上一段时间才能见效的,不可能一捂住口鼻就直接昏过去了!” “再者,这种药肯定只有那些宵小之徒才会用,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去?” 第八百三十一章 那就… 葛俊杰还有句话没讲:如此阴狠的药物,真要去找,别药还没找到,身份却因此给暴露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但眼看着自家姑娘听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后一下就愁眉不展了,葛俊杰便硬生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没看流苏已经又开始瞪着自己了么?搞不好等下回屋又要挨一顿说了。 好在还有景姑姑和三公主,她们俩似乎也没觉得有多大失望,照三公主的意思:“这就说得通了,我就说,真要有这么厉害的药,以前虎贲卫的人怎么不知道。” “那是因为虎贲卫的人犯不着用这样的药嘛!”季雨菲还是有点不服气,不过眼看着旁边的谢宜江也一直没说话,便想着谢将军那边应该也是没指望了,看来这世界确实没有武侠剧里的那种迷药,就算有也没那么神奇。 “虎贲卫没有,”三公主还在耐心地说服季雨菲:“难不成陈长安作为皇帝也没有?你忘啦,那会儿咱们几个连夜出宫去杀宋延泰父子俩,那会儿要有这迷药,还需要咱们几个冒险行事么?” “那时来不及嘛,再说了,宫里怎么会允许有这种药—”说到这儿,季雨菲不禁打了个寒颤,也幸亏没有这种迷药,要不然万一被陈长安用在自己身上…哦不,不管是任何有此类作用的药物,不管时间长短,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谢天谢地,没有这样的迷药!季雨菲赶紧转移话题:“没有就没有吧!对了,说起来,咱们之前对付宋延泰时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么?那现在能不能也这样对付何鸣琦?” 当初为了生擒宋国公宋延泰又防止他呼救喊人,在三公主一刀刺中了驸马宋昊哲之后,景姑姑先发的力,一掌击在宋延泰的后颈处,后来又被白流苏也一掌击在了后颈处。 宋延泰就此被一声不吭地打晕在地。 不过那会儿去二公主府里是一行五人,四个高手配合,又是在宋延泰未加提防的情况下才侥幸得手,如今可只有一个三公主,再不济也只能多加一个白流苏或者景姑姑,据谢宜江说,谢玉珠本身功夫平平,只能自保。 谢将军么,他算是躺在床上装病的,如果起身,还未等他发力,搞不好何鸣琦已经警觉地退出房间了。 也许还可以加个曹都尉,就是那位谢玉珠姐姐的夫君? 季雨菲掐着指头算:一个三公主,一个谢玉珠,再加一个曹都尉,再加一个景姑姑,似乎,也还可以吧?哦对了还有流苏。 不过咦?流苏怎么回事啊?这会儿竟然靠在葛俊杰肩头打瞌睡?这是觉得现在自己的提议毫无意义?季雨菲虽然自己也觉得有些泄气,不过办法靠人想嘛: “阿宁,你跟宜江昨晚不是演练过么?能不能跟姑姑两个,就跟当初收拾宋延泰似的,再给那何鸣琦人手一劈打在他后颈上,直接劈晕了他?” 对季雨菲的这个提议,景姑姑先摇头否定了:“既然是涉及宫闱秘事,如何还能有其他闲杂人等在场,顶多也就是玉珠两夫妻在场,按规矩,阿宁其实都不应该在,只能事先找个藏身之处。” “那要么就别说何梦瑶的事情了!”季雨菲给连续否定得很是心浮气躁,都忘记了这事还是她自己先提出的:“直接跟当初对付宋延泰那样,他一进门,咱们就给他来个埋伏、生擒了事!” 说完了忍不了,直接喊对面打瞌睡的白流苏:“流苏,你睡着了吗?”葛俊杰可真是疼老婆,竟然也不叫醒她。 众人听了季雨菲的话,先面面相觑了一番,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之后又齐齐看向了白流苏,景姑姑更是柔声叮嘱她:“流苏,这几日看你精神不佳,要么回屋先去躺一会儿?”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白流苏红着脸拒绝了,旁边的葛俊杰则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旁边的谢宜江看出了自家清妹妹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便趁着其余几人在关注白流苏,赶紧给季雨菲低声解释:“宋延泰那会儿是晚上,又是在二公主府里,你们几个突然出现,打了他们父子俩一个猝手不及,但如今那何鸣琦手下精锐就在外头,又是大白天的,无论说不说宫里的事,咱们都要速战速决,这个生擒难度可不一般。” 本就有些烦躁的季雨菲一听,张口又打算反驳,三公主忽的站了起来: “那就干脆这样吧,我觉得,咱们太保守了,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难免就给困住了手脚,所以也别多想了,我决定了!” “决定啥?”季雨菲对三公主如今的说话水平表示钦佩,成语用得可真溜啊,但话说半句的问题还是依然存在。 “决定直接跟陈长安对着干了!”三公主咧了咧嘴,一语惊人,白流苏看着也瞬间清醒了。 “可是…”这话虽然震惊了所有人,但随之景姑姑就提出了她的想法:“阿宁,兹事体大,总得好好准备准备—” “好好准备?什么叫好好准备?怎么样的准备才叫好好准备?”三公主低头反问了一句。 许是也被刚才的讨论整烦了,又或者,三公主本来就一直在考虑准备问题,之后便连珠炮似的说出了心中打算: “何鸣琦这事,巧取也好,智取也罢,其实都有风险,毕竟他是一大活人,身边还总是带着一群高手,咱们就算拿下了他,也防不住他身边的人,将军府里的人可能擅长打仗,但不一定能挡得住这帮高手。” “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对付何鸣琦,我觉得,结果都是一样的:谢将军被治罪!” “之前是咱们想岔了,思路上总想着防守,也就是说,总是在陈长安先出招后再想着怎么去拆他的招,这样的话,打个比方,就像是在逼仄的室内,本就腾不开手脚,如果一味地防守,早晚便是被他步步紧逼到墙角,那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三公主这话连季雨菲都听得明白,想了想,还真是,每次都是被动地去应付陈长安,甚至像自己和康王,以前还都采取鸵鸟做法,非得等事情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才逼不得已地出来应对。 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对方是皇帝,但如今按三公主的思路来,如果己方也有皇帝呢? 第八百三十二章 干吧 三公主成了皇帝,那不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么?谁怕谁啊,新账旧账一起算! 季雨菲顿觉思路豁然开朗,还真是,之前确实觉得束手束脚的,没想到原因居然在此,想到此,不禁兴奋地双手一拍:“没错!阿宁,你想得太对了!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化被动防守为主动进攻!” 三公主嘴一咧,还是陈婉清懂她,看一眼其余的人,倒也不怪他们现在集体发懵,毕竟都是陈婉清所说的土着人士嘛,土着的想法还是跟她们两个半路过来的有差距,君臣有别的观念可说是深入骨髓,是以虽然如今已经被为君者逼到退无可退,但自小被教导的为人臣子的本分还是很难一下说改就改了。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臣却反过来要君死,虽然自己和陈婉清一直当着众人的面指名道姓地说陈长安的不是,其余人也差不多都接受了,但事到临头,如今自己说要开始跟陈长安明刀明枪对着干了,景姑姑的说法很具有典型性— 兹事体大,总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毕竟从没肖想过,如今突然说要开动了,自然心生惶恐,总觉得还没准备好。 其实说白了,就是还没真正克服自己心里那道关,不敢一步跨越所谓君臣之不可逾越的鸿沟。 鉴于刚才季雨菲那不假思索的支持态度,三公主虽然没明说,但心里倒是对那个什么21世纪又多了几分好奇。 首先,陈婉清在之前说起当初宁国公立自己为女帝这件事时,没有一丝的惊奇与惶恐,觉得很正常,说能者居之,无关乎性别,为什么要刻意分清男女? 为此,陈婉清还跟自己引了句据说是千古名言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她们那个世界都已经把皇帝直接赶下台了,就算有的地方还是世袭制,那也基本都是个摆设,没有实权的那种。 令自己好奇的并非男女都一样或者能者居之,这两点在末世其实也都实现了,像自己就是被营地里的人公选出来的,只是陈婉清在说起她那个世界的情况时,令自己最感兴趣的是陈婉清经常提到的“法律”和“秩序”,要知道,那个世界的人口可是千倍万倍于营地,而且外头还没有丧尸大家可以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却依旧井然有序,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三公主觉得,以后等自己把陈长安彻底赶下台了,可得好好问问陈婉清,法律和秩序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虽说自己觉得治大国若小营地,但要想带领这个世界的老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还是希望有更好的制度参考。 在外头漂泊的日子里,三公主也不是没见过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窝在路边乞讨的人,在海兰族那边更是看到过很多堪比末世生存惨状的人,是以虽然为了朝廷这边而活捉了海兰族的头领大黑炭,对他的做法还是有恻隐之心的,只不过当时形势不由人,这一点,作为末世过来的人,只有自己先活下去了才有能力帮别人,三公主可说是有着无比理智而清醒的认识。 而自家这位三皇兄陈长安,之前灭了大皇子一家不说,那好歹还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生存需要,但如愿当上皇帝了,整天想着削兵夺权不说,还把父皇的叮嘱都给抛到了脑后,给自己胡乱找驸马,他亲妹子陈婉贞也见死不救,还想着要把陈婉清也给收到宫里去,最不能忍的是还把自己的老婆打到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 小孩子在末世里可是整个营地的宝贝,不能忍! 所以陈长安必须下台,这样的变态要继续当皇帝,以后肯定还会死更多的人。 至于什么时候能把陈长安赶下台,虽然时间上没太大把握,不过自信满满的三公主对这个结果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为什么没怀疑?因为自己是小风头领啊!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眼前这帮看着有点吓懵的人能重新鼓起勇气、大胆支持自己。 可能需要点时间,不过不要紧,慢慢说清楚就是了,毕竟,如今大家已经真的退无可退了。 三公主便看着景姑姑先说道:“师父你以前也教过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对吧?” 景姑姑这会儿其实已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了,知道三公主不会是随口说说,定然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听了她的话便点点头。 三公主便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从我当初离开皇陵开始,其实都是陈长安先出招的,这个咱们先略过不谈,就说眼下这西北的情况吧,”说到这里三公主看向谢宜江: “你们想想,陈长安派何鸣琦到西北来,在这之前还派了张皓然来,不,确切的说,从对付小四开始,让他一会儿去西南道一会儿去东北道,一步接一步的,不就是想要逼着谢家造反么?” 这话虽说谢宜江早就想过,之前跟家中祖母和父亲也都讨论过,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从三公主嘴里说出来,不免还是神色一凛。 三公主便再接再厉:“我知道,就算被步步紧逼,谢家作为忠君之臣,也还是努力虎口求生,只是就算小四你两趟差事都努力完成了,怎奈陈长安不打算收手,最终还是让你祖母和父亲被迫为了整个家族而断尾求生。” “虽然到现在谢家看似平安无事,但就算把你除族了,你觉得陈长安会就此罢手么?再者,小四,你是不是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跟你二叔再回归谢家?而这件事的唯一可能,说白了,不还是得靠把陈长安赶下台么?要不然还能有什么指望?” 这话太过直接,季雨菲看着谢宜江的样子很是心疼,便又悄悄地在桌子底下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还好,许是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屋子里也挺暖和,谢宜江的手挺温暖。 三公主说完了这番刺激的话,便下了结论: “而要让陈长安下台,其实也宜早不宜迟,别的不说,何鸣琦如此快速赶到西北,而且一来就停了谢将军的职务,虽说只是暂时,但一旦让他找机会坐实了罪名,西北这边的兵权就要被朝廷收回,到时候,你和你二叔,还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不对,师父,那话怎么说来着?”三公主转头问景姑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景姑姑一脸严肃,回答得斩钉截铁。 第八百三十三章 心思 “没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说是不是?”三公主也同样严肃地问大家:“所以与其在这里花时间讨论如何对付何鸣琦,还不如直接就大张旗鼓地拉了人马把他和带来的人给一锅端了!” “不是说杀了他们,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对吧师父?何况咱们刚才讨论的是如何活捉何鸣琦,如果一味地想着这个、防着那个的,容易成不了事,那还不如等他们进了将军府,直接门一关活捉!” “这个总不会有什么难度吧?何鸣琦带的人不少,但能进内院的总不会多吧?他那人看着也不像那种宁死不屈的人,何况他也犯不着。” “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反正他已经是那什么,瓮中之鳖了,倒是可以先跟他讲讲他家妹子的事情。” 其余人:啊,所以这是又回到原点了吗? 三公主嘴一咧:“主要我也还是想试一下昨晚跟小四演练的成果,万一不行,外头将军府的人再上来接手,或者小四、姑姑,你们再进来帮忙。” “至于何梦瑶的事,我觉得还是有用的,如果何家父子相信了,对咱们总是有利的,然后既然咱们如今做了这样的打算,我觉得,也不用谢姐姐出马了,咱们就让陈婉清上吧,让她去说,最有说服力!”说完一指季雨菲。 “这,这…可得慎重啊公主!”谢宜江一听惊了一下,本想说“这如何使得”,清妹妹可不会功夫啊,内室地方不大,万一惹急了那何鸣琦,首当其冲的可就是清妹妹啊! 但谢宜江也清楚,谢玉珠是他长姐,凭什么长姐使得,清妹妹就使不得?是以后来勉强憋出了这么一句劝阻的话,希望三公主能再慎重考虑下。 但经过当初二公主府刺杀宋昊哲的那个夜晚,三公主对季雨菲已经很是放心了,再说这事的危险性也没那么大,一听谢宜江这话,便手一挥直接给驳了:“放心好了,你家陈婉清没问题的!” “你家”两个字成功地让谢宜江停住了嘴,只是底下两人交握的手不免紧了紧,季雨菲感觉到了他的担心,但三公主的话挺有道理,毕竟单凭自己的出现,就已经具备很大的说服力了,而且何家也知道何梦瑶跟自己交好,此事由自己来说,搞不好确实能让何鸣琦相信,何鸣琦的身后可还连着整个中南道呢,能争取还是争取一下。 再者,单就事情本身而言,此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算是家丑,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谢玉珠这位谢家大小姐,由她去说,虽然身份够,但也会让何鸣琦觉得,他家妹子的事已经早就传播开来了,搞不好就恼羞成怒、一口否认了。 所以这件事,之所以绕来绕去讨论了这么久又回到原处,说白了,是大家从一开始,就缺少说服何鸣琦的这份诚意和信心。 又或者说,是对何鸣琦过重的防备之心占了上风,这样一来,诚意不够,说服力自然也不够。 当然,这件事确实很有风险,多做防范也是应该的,但反过来想,就算是见到自己这本已死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何鸣琦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震惊吧?待到听完了他家妹子的隐情,于情于理,何鸣琦不是毛头小伙子,也不至于会冲动到贸然朝自己下手来灭口吧? 且不说到时另一个死而复生之人—三公主也会在场,就算何鸣琦对自己的出现倍觉惊疑,忌惮旁边的三公主不说,定然也会对之前康王府的整个事情经过产生怀疑,毕竟当初官方宣布的自己的死因是病逝,康王也是,两人都可算是暴病而亡,跟谢家的事没有丝毫沾边,跟陈长安那边也没有什么冲突,那变态不是还假惺惺亲自去康王府祭奠了么。 三公主那边也是如此,人家可是为了大义跟宁国公同归于尽的镇国公主呢,陈长安自己亲封的,对了,自己也是,被他封了什么昭慧郡主,所以真论起来,三公主和自己都还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孙女,何鸣琦在两人跟前还是臣子,按常理来推论,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一点,按照季雨菲自己对这个时代人的旁观,君臣之道还是挺根深蒂固的。 所以就算无比震惊地看到自己和三公主出现,何鸣琦最多也只是想到要跟陈长安报信吧? 季雨菲觉得,按照陈长安跟何梦瑶的那种关系,兴许之前他还会让亲舅舅张皓然私下查探自己和三公主的行踪,但对这个亲大舅子,可不会信任到如此地步,所以何鸣琦定然是对这些事的内幕知道得不多。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何家有心打探,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毕竟像三公主的事情,功高震主的先例哪朝哪代都有,但自家康王府的事情,皇帝对着一个既没有男性子嗣也没有实权的嫡亲叔王下手,还是在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也都算是件宫闱秘事吧? 这样的宫闱秘事何家都能知道的话,那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何家还知道何梦瑶被家暴流产的事? 那不是刚好也印证了自己到时所言非虚?那何家,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兔死狐悲的觉悟? 这么想想,季雨菲觉得挺有信心,三公主的思路是对的,无论是让自己出马,还是对付何鸣琦,还是早日揭竿而起。 便在底下先悄悄握了握谢宜江的手,然后信心满满的对众人说道:“我没问题,阿宁说的很有道理,值得一试!” 得,正主都发话了,加上大家也确实觉得有道理,这事便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思路调整了,人选也重新确立了,大方向也明确了,之后的准备工作便就顺利进行了起来,照三公主的话说:“陈长安的思路其实一直都很清晰,他就想着一步步除了谢家然后让自己大权在握随心所欲呢,所以我相信他也早就对咱们的正面对抗做好了心理准备。” “阿宁,”季雨菲这两天也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逮着个机会便私下偷偷问她:“其实,从陈长安登基那会儿起,他就对你起了杀心吧?” “所以虽然他确实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想除掉谢家,但谢家也有部分是因为你的原因吧?”而不是因为我。 三公主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此还真认真抬头想了想,之后低头看着季雨菲答了句:“应该是这样,你这么一说,我对陈长安的心思就全都明白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原来如此(一) 不就是功高震主么?季雨菲有些不以为然,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想明白?难道你以前竟然没想过? “不是,我是说,我之前想得不够明白,”三公主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季雨菲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长安觉得我太厉害了,怕我威胁到他的皇位,对吧?” “所以从他登基那会儿起,一开始是想要给我安排一个他选中的驸马,早早打发我成了亲,就跟长公主那样,以后我就守着个孩子过日子,这样对他也就没有威胁了,你觉得他是这么打算的是吧?” “对啊,”季雨菲觉得这个时代对付一个姑娘的常规致命操作就是如此:“而且什么长兄如父,他又是皇帝,这么做,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本来很笃定的事,没想到你这家伙不吃他这一套,竟然还选择了从皇陵直接离开,事情便离了他的掌控,所以想必从那时候起,陈长安就要杀你而后快了。 三公主却摇摇头:“不是的,这件事,其实他的本意是在试探,要不然他不会特意选在父皇要下葬时。” “试探啥?”季雨菲听不懂了,试探你有没有看中谁?还是会不会看上张天成? “试探我有没有反抗他的勇气,或者说,底气。”三公主的回答有点意味深长。 这话听得季雨菲更觉迷惑了:“你的意思是,陈长安他…那会儿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你,但想要知道你会不会敢于反抗他接下来的安排?” “也就是说,陈长安对你早就起了忌惮之心?”是这意思吧? 三公主对此的回答是:“对了一半吧,他对我是挺有忌惮之心的,试探也是真的,只不过,现在想来,他试探的并不是我自身,而是我背后。” “这么说吧,自打父皇过世,陈长安其实一直在怀疑,父皇对我做了什么后续安排,所以他想借此进行试探。” “第一步么,自然是试探我的底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也就是探究虚实。” 看着季雨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三公主想起她以前对自己“说话留一半”的指控,咧了咧嘴,便索性说得透彻些:“说到底,这件事是他自己心虚,总觉得父皇不会轻易放过太子一家被杀的事,但父皇自己已经快要死了,这件事的重担自然便是交代给了我,陈长安应该是这么想的。” “反正放眼望去,也就只有我这个当过虎贲卫指挥使、父皇临死之前那段时间还一直在身旁服侍的皇妹能够让父皇放心地把这件事托付给我,然后别的人么,一来不够格,二来也没这能力,你说是吧?” 这一点,三公主依旧还是自信的。 季雨菲想了想,也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大儿子一家就这么被三儿子给灭了门,说不痛心也是假的,何况大儿子当时都已经被明确当做接班人来培养了,可想而知也是花了心血、带了期望的,结果突然间就这么被三儿子给截胡了。 虽说宫斗剧里老有那种皇帝为了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而故意认为制造争斗局势的剧情,可能在二皇子没死之前也许还有可能,但后来就只剩下了两位皇子,而且太子之位都已经定下了,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犯不着再人为地挑起夺嫡之争。 所以那位皇伯父临死之前应该是心有不甘的,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可是三公主还活着啊,而且还是个智勇双全的姑娘,之前的虎贲卫指挥使也当得不错,那就可以托付身后事了啊,于是父女俩就这么完成了秘密交付。 没错,别说陈长安了,如果自己以他那种方式当上了皇帝,心里也会做如此想,毕竟做贼心虚嘛。 于是登基之后自然要着手逐步开始对付三公主这个隐患,第一步便是根据死去皇帝的临终意愿给三公主找个合适的驸马。 如果三公主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驸马人选,那也就罢了,从此不管父皇对她是什么个交代,起码在终身大事上已经被制住了脱不了身,后面对她的查探可以徐徐图之。 想到这,季雨菲觉得:“说不定,如果你当时从那几个驸马人选里挑了一个,回头那驸马就成了陈长安的耳目,你这辈子就活在他的监控之下了,哦不对,甚至…搞不好哪天你就跟二公主似的暴病而亡了!”哎呀,简直细思恐极。 三公主咧了咧嘴:“所以我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吧,不过当时可真没想这么多,只想着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不出去走走看看亏了,哪里知道陈长安还有这等心思!” 于是这一走,勇于反抗的三公主就彻底成了陈长安的心病,之后那两年,想必陈长安只要想起这位不知在何处、不知在干嘛的三皇妹,夜里都不能安心睡觉吧? 想到那会儿这家伙在四处吃喝,为了什么杀猪菜不惜跟清虚道长两人翻山越岭去寒冷的东北,季雨菲也是替陈长安叹息一声:时也命也! 所以照此看来,对于护国公府,其实本来陈长安也没必要对付他们的,前面的三家,卫国公府是因为自己犯事,这是前头皇帝留下来的遗命,跟他无关;宋国公府是野心太大,且居功自傲,还有个宋昊哲宋驸马自己出来作死,不灭了他们也是迟早要成心腹大患;宁国公府么,既然是先太子妃娘家,早就是心腹大患了,彼此都看不惯,还不如早点给拔除了了事。 独有这护国公府,这些年待在京城安分守己的,谢远将军虽在西北镇守边境,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颇有功劳,护国公更是一早就摆明了在夺嫡中不选边站队的态度,本来也是可以不用太过担心他们的。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镇守边境的武将,康王以前也跟自己分析过,说最忌讳军心浮动,而谢远将军戍边多年,对外头蛮族了解深刻,为了国家安全计,也不太会被替换。 说得难听点,京城还有他的老母亲和兄长一家在呢,变相的人质一般,怕啥? 这个时代的人也很在乎名誉,陈长安一上任,就横扫四大国公府,在世人看来,也是过于急切了些。 但陈长安依旧选择了对谢家步步紧逼。 在这之前倒是没动谢远将军,但屡次让谢宜江出难如登天的危险任务,搁谁头上都觉得不对劲,要说是因为自己,倒也说得过去,但如今既然关乎三公主… 想到这儿,季雨菲心头一动:“阿宁,你说,其实,陈长安那变态,会不会…其实对我也并没有那份龌龊心思?” 第八百三十五章 原来如此(二) 虽然季雨菲满怀希望,三公主还是老实给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的意思是陈长安想要找到个逼迫谢家的理由,只好从你身上入手,便只好找了那么个理由?” “那倒不会,毕竟照你所说,他不是老早就已经给你送簪子了么?再说了,这事不是最后还把王叔给逼死了,皇祖母还在呢,这事可是大不孝,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 “但是只有通过我才能对付谢家啊,让宜江出任务不都是打着提拔他的旗号么?”要不然谢宜江也不会升得这么快。 潜意识里,季雨菲总觉得陈长安对自己的心思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没法接受,长得再好看也没法接受,是皇帝也没法接受。 “也许是碰巧,刚好一举两得嘛!”三公主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思考,双手一摊表示:“不管过程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还有你忘啦,当初张皓然是在谢家被我打的,他去敲登闻鼓也是为了告谢家,这梁子早就结下了,陈长安想要为他舅舅了结了谢家不行么?” 好吧,那倒也是,当初“张侍郎晨敲登闻鼓”可说是沦为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谈,为此康王没少为谢家在外头正名,简直可说是逮着机会就明嘲张皓然,反正就是个张侍郎,张大学士也为此辞了官,他一亲王,打人的还是皇兄自家三女儿,有啥好怕的。 张家便吃了个哑巴亏还被人笑话,这事搁谁头上都不会太让人痛快,更何况是贵为皇子的陈长安,舅父被如此下面子,虽然那会儿还没见过他,但从张妃和二公主当时的态度也可以想象一二。 这倒是,谢家本来就得罪了他,加上自己和谢宜江又定了亲,三公主也跟谢家交好,那不收拾谢家都说不过去了,何况谢远将军这边事关西北军权,兴许陈长安也早就想收回了。 一举数得。 看来自己对谢家的愧疚之心可以收一收了,季雨菲叹一口气,谢宜江从护国公府的四公子变成安乐伯,并不是因为他是曾经的昭慧郡主的未来夫婿,而是因为他姓谢。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也犯了些错误,大意了。”三公主在旁边忽然也叹了口气。 哟,难得嘛,这自信爆棚的姑娘居然也有承认错误的时候?季雨菲的注意力立马就从谢家给转移了,反正三公主也说都既成事实了,多说无用:“什么错误?说说看!” “就是宋延泰下了狱点名要咱们俩去见他的时候。”三公主先说了时间。 季雨菲回想了下,首先想到的是陈长安那变态在隔壁偷听,然后牢房阴冷,自己还误披了件他的大氅在身上避寒,现在想来好恶心,陈长安后来还拿在手上闻,说上面有自己的气息!哎呀,先别想了,赶紧听三公主说吧! “唉,说起来,那宋延泰确实也是个老狐狸,虽然我凭借思思姐的那支金钗让他不得不答应不会把叔王和谢家都写入名单,哦对了,这件事,后来想想,虽然名单上没有,但那宋延泰,老实说,后来有没有找机会口头告知陈长安,其实也是个未知数,唉,是我大意了!” “再者,当时说到图纸的时候,我说是父皇给的,这事被他做了文章,后来在说到他那两个儿子的时候,我没怎么在意,被他利用了一把,让隔壁的陈长安听到我说是父皇遗命,还说是靠了父皇遗旨在手,才调动了黄平和神策军,唉!” 说到这里,三公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延泰当初一力助陈长安上位,那会儿宋昊哲还是二公主的驸马,他们之间想必关系一度很不错,宋延泰知道陈长安对我的疑心也未可知,临死前搏一把,加重下陈长安的心病,搞不好以后就能把我给除了,给他一家人报仇。” 季雨菲听了后回想了下,还真是,宋延泰这是想要借着陈长安之手为他那两儿子哦不三个儿子报仇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三公主被无声无息地摆了一道啊! 此外,谢家和自家父王有没有被宋延泰暗下绊子如今无从得知,但想来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当时自己也在二公主府,算是个帮凶,宋延泰指明要自己也去狱中,搞不好就已经存了报复之心,记得后来陈长安还在御书房里问自己为何在落水后跟变了个人似的,言谈中似乎也是宋延泰曾经有提及。 确实是大意了,不过如今叹息也没用,季雨菲安慰三公主:“反正无论宋延泰怎么说,陈长安心里先有了疑心是一定的,无风不起浪嘛,只要他有了这等心思,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对付你的心思,早晚而已。” 又顺便说自己:“就像陈长安对我的龌龊心思,莫名其妙的!我也自问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额外的或者令人误解的言行举止,以前还一直在苦思不得解,现在干脆也不想了,反正父王已经没了,回头早日把他赶下台是正经!” 季雨菲这话说完,就见三公主上上下下地看了自己几眼,还咧了咧嘴,不禁警惕地问她:“干嘛?有话就直说!” 三公主便清了清喉咙,在季雨菲暗自腹诽“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的目光注视下来了句:“其实吧,陈婉清,哦不,小雨同学,你确实是挺招人喜欢的!” 这话让季雨菲猝不及防,以至于感觉脸都有点发烫了:“瞎说什么呢!喜欢是要两厢情愿的好吧?”而且还得顾上伦理道德。 “哟,你还害羞了呢?不容易啊!”三公主再次嘴一咧:“我这可是真心夸你啊,真的,没看小四多喜欢你啊!” 这话说的,虽然季雨菲心里挺受用,但还是嘴上稍微谦虚了下:“什么嘛,你也挺受人欢迎的啊!”没看张天成都为你出家了。 说到这儿,季雨菲眼睛一亮,八卦的机会来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立马也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三公主:“说起来,你这姑娘如此招人喜欢,那可否在此透露一下:萧梦醒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喜欢你?” “哦不,这个有点太了,这样吧,你就给我讲讲,你为什么喜欢萧梦醒,或者说,你喜欢萧梦醒什么呢?” 第八百三十六章 原来如此(三) 季雨菲这问题可说是正中靶心,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三公主极为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很罕见的僵硬表情,之后的话中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这有什么好说的,就喜欢呗,跟你喜欢小四不是一样的?哎对了,流苏两口子不是去看大夫了么?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回来?午饭时间快到了吧?我有点饿了!” “你个没心肝的,流苏都生病了你还想着要她给你做饭呢?”季雨菲扯一把她的袖子:“快说!说好了我给你做红烧肉吃!” 这几天顾着谢宜江要给他家祖母守孝,一帮人吃得挺素的,不过季雨菲那腌萝卜做得挺不错,早上小米粥配腌萝卜挺开胃。 其中最喜欢的是白流苏,吃了第一回后简直可说是顿顿都要吃它,早上也就罢了,其余两顿还总是拿了一碟子腌萝卜在饭桌上,加上其它的菜也都是醋溜白菜之类的素菜,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颇为有些思念肉菜的。 结果白流苏自己腌萝卜可能吃多了,肠胃出了点问题,今天早饭后竟然全都吐了,葛俊杰看得着急,景姑姑便和他一起带着坚持自己没病的白流苏看大夫去了。 估计是看在好久没吃的红烧肉的份上,三公主期期艾艾地说了几句,大意是说,萧梦醒挺懂她的想法,也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当然,烤串的技术也好。 季雨菲听得直撇嘴,除了烤串技术不行,张天成其它的也样样都行好吧?再说了,烤串这事又不难,还不是现成的一学就会? 说白了,张天成没有萧梦醒一起相处的时间那么长呗,要不然单纯栽在烤串这事上也未免太冤了点儿。 也不知是不是害羞、想要早点结束这场谈话,三公主到后来又说了句: “但是吧,陈婉清,我觉得,同样是喜欢,我对萧梦醒呢,也就是一般的喜欢,没有你对小四那么深,真的!” 这话说的,糊弄谁呢?季雨菲再次撇嘴:“喜欢不喜欢,又不是买东西,不能拿具体的几两银子之类的来衡量,彼此之间也没法比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结果三公主依旧一脸恳切地继续跟她解释道:“反正我觉得,我对萧梦醒的喜欢没有他对我的多,不过也可以了,够了。” 够了啥?这下季雨菲有点觉得不对味了,赶紧问三公主:“那你到底想不想以后跟他成亲?” 这可不是过家家,萧梦醒也是人,而且听着也付出了感情,不能这么耍人玩啊,一个张天成已经出家当和尚了,别再逼第二个萧梦醒最后也遁了空门,而且这家还是有前科的,他爹后来不是就在太原出家成了怀空和尚么? “放心啦,”三公主咧一咧嘴:“成亲还早着呢,而且虽然只是一般的喜欢,我觉得可以跟他成亲啊!” 季雨菲还是觉得不踏实,便又揪着三公主问:“那你觉得,你是喜欢张天成多一点,还是萧梦醒多一点?”别是三公主觉得跟张天成无望,才选了萧梦醒,这家伙向来冷静,这种事她是能做得出的。 三公主倒是真想了想,然后说了句令季雨菲后来做饭时差点切到手指的话:“这是两种不同的喜欢,没有谁多一点,谁少一点,但对张天成,我喜欢跟他一起坐着说话,没有想要跟他成亲。” nnd,说了半天,这家伙是不是还没开窍,分不清喜欢和真爱? 那自己可有义务点拨一下啊!季雨菲便看了下周围,这会儿宅子里就她们俩,谢宜江如今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忍不住说要出去走走。 反正很快就要跟何鸣琦正面较量了,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关系,何况这附近都是商户,谁也不会认识他的。 看病的三人也好,独自出去溜达的一人也好,应该都不会在这会儿回来,季雨菲便贼兮兮地凑到三公主跟前:“哎,我说,先不管张天成,你跟萧梦醒,你俩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叫到什么地步了?”三公主扬起了眉毛。 行吧,依旧一副不开窍的样子,看来应该还没有什么过多的亲密举动,季雨菲便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给她具体举例:“譬如说,你俩手总拉过了吧?” 见三公主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便又进一步询问:“那个,那什么,你俩,或者说,萧梦醒他,主动地亲你了吗?就这儿!”一边说还生怕三公主不明白,一边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话一问,季雨菲便看到三公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展示出了一种古怪的样子,然后在季雨菲暗自揣测这种古怪表情是不是算是在回味被人亲的滋味的时候,三公主也跟她刚才那样,先是看了看周围,然后猛地凑到她跟前问了句:“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得,看来应该是没有过,两人关系还是比较纯洁的,季雨菲便拍了拍三公主的肩,语重心长般地回答了她一句:“亲,这种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实际体验呢!”说完就赶紧往门口蹿逃。 “你耍我!”三公主有点恼羞成怒,立马也跟在后面追,院子也不大,眼看季雨菲很快就要被抓住了,门口传来了景姑姑的声音。 “哎呀,姑姑回来啦!”季雨菲如遇大赦,赶紧高兴地大喊一声,三公主便在后头停住了:“饶了你这回!”师父平日里总是说要注意言行,还是适可而止吧。 景姑姑的回应听着也很开心:“回来啦回来啦,赶紧准备做午饭,阿宁饿了吧?” 后面的流苏不知说了些什么,景姑姑难得有点高亢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哎呀,流苏,你还做什么饭,我去做,还有婉清呢,你去歇着,大夫不是说了么…” 之后季雨菲便看到景姑姑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羞涩的白流苏和咧着嘴努力在控制笑容同时却不忘虚扶着自家媳妇的葛俊杰。 也不知怎的,许是以前21世纪时确实宫斗剧看多了,这会儿一看景姑姑的神情,再一看后面那两口子的样子,尤其是葛俊杰,一副小心翼翼护着白流苏生怕她会怎么样的反常样子,季雨菲脑子里一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流苏这是…怀孕了吧? 第八百三十七章 原来如此(四) 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景姑姑一看季雨菲的神情,也是很配合地立马就说了:“今儿起,做饭的事情就归姑姑我和婉清了,流苏以后什么都不许干了!” “为什么?流苏生什么病了?”季雨菲刚想鼓掌,后面的三公主已经疑惑地出声了。 “你这孩子!”景姑姑一看,看来还是有差别的,婉清毕竟是定了亲的人,一看就明白了,阿宁却是听了自己说的话后还是没明白,只好开诚布公地宣布了这件大喜事:“流苏怀上孩子了,这可是头一胎,大夫说了,得仔细着点儿!” “真的?”季雨菲已经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外加对红着脸的白流苏和葛俊杰的衷心祝贺,三公主听了却依旧有些怀疑一般地看了下白流苏的肚子:“里面真的有个小娃娃?” “你这孩子!”景姑姑赶紧又嗔了一句:“大夫都把过脉了,这还有假?放心,再过九个月,包你能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对呀,这会儿还没发育呢,”季雨菲自然知道:“过几个月肚子就大起来了!” 三公主这才搓搓手,又围着白流苏转了一圈,才咧着嘴一拍她的肩:“行啊,流苏,你可真厉害!” 这话说得白流苏羞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那一拍肩的动作又吓了葛俊杰一跳,一副生怕三公主没轻没重、想拦又不敢拦的为难样子,季雨菲看不下去了:“哎,咱们赶紧一人包一个红包,然后让流苏回房歇着去!” “对对,婉清说得极是!阿宁你别添乱了,该干嘛干嘛去!”景姑姑一边打算回房包红包,幸亏刚过完年不久,红纸还有得剩,一边又问三公主中午想吃什么。 “我要吃红烧肉!”三公主喊了句,眼看景姑姑又要转身说自己,赶紧补充解释道:“陈婉清说给我做!” 三公主这话一说,季雨菲就听到旁边的葛俊杰在问白流苏:“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流苏则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回答:“红烧肉配腌萝卜…味道应该挺好…” “行,那就给你做!”想吃是好事,何况好歹想吃肉了,孕妇讲究营养均衡,季雨菲一口答应,反正一个人也是做,两个人也是做。 “姑娘,姑姑,让你们受累了!”葛俊杰很不好意思,打算给她们行礼。 “哎哟,怎么还有这么多规矩!”景姑姑已经管自己走了,一边又不忘叮嘱葛俊杰:“赶紧的,扶你媳妇回房去!” 等到谢宜江回来,大家的红包已经给了,流苏也回房躺着了,季雨菲则在厨房忙着做红烧肉,三公主么,自然是围着季雨菲打转,害得谢宜江想跟季雨菲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季雨菲一来正在忙,二来厨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三来还得时不时阻止旁边的三公主添乱,便跟他说有事回头再说。 谢宜江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刚才在厨房里已经从三公主嘴里第一时间听说了葛俊杰要为人父的好消息,眼下又看着自家清妹妹跟个厨娘似的给大家做饭,加上刚才从长姐那边得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只觉心中颇为烦闷,仰头几欲大叫几声发泄才行。 第一个消息最为打击人,要是在当初定亲后跟清妹妹如期举行了婚礼,如今孩子搞不好都能走会跑了!当然,前面还可以说是因为天不遂人愿,可是后面分明是被陈长安给搅黄了,如今清妹妹和自己都戴着孝不说,王爷和祖母他们,更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两人成家… 而清妹妹,堂堂皇家郡主,如今却要窝在一个西北的小院子里,给一家人做饭!虽说她自己还笑着说不会苦着自己,西北天寒地冻的,洗菜洗碗之类的杂活都已经让葛俊杰和白流苏夫妻俩给做了,但厨房里可没有地龙和热炕,看她冻得通红的手指… 想到此,谢宜江就觉得一阵心疼,只恨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没能给康王府父女俩平反! 便又想起刚才跟长姐私下见面时得到的传话,二叔的意思是既然他如今身体无恙了,那就让他假装刚抵达西北,借此机会住到将军府里去,也方便大家一起商量事情。 想到从此便要开始艰难的未知将来如何的路程,谢宜江看着今早开始就有些变天感觉要下雪的天色,只觉心头沉甸甸的,终于抑制不住,长长地吁了口气。 “开饭啦!”厨房里却传来了三公主兴奋的大叫声,可想而知清妹妹做的饭菜定是极为好吃的,谢宜江收拾起心情,罢了,先吃饭再说,清妹妹难得做一顿饭。 给葛俊杰两夫妻道过贺,一起吃过了一顿特意荤素分开的午饭,谢宜江便说了谢远将军的安排,说自己明天早上就要去将军府了,鉴于后头跟何鸣琦的见面,其余几人则是先到谢玉珠府上,然后再假装成她家府上下人仆妇,一起带到府里去。 三公主听了便很兴奋,一副摩拳擦掌要开始干事情的样子,让人很替那位何鸣琦捏一把汗。 季雨菲觉得整件事中自己只是个小角色,便也笑着没说什么,景姑姑倒是想了想,然后对白流苏和葛俊杰说道: “既然如此,姑姑有个想法,跟你们俩商量一下,婉清,这事姑姑也是临时起意,等下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这话说得那两人立马就正襟危坐了,季雨菲也赶紧听着,不知景姑姑是什么意思。 景姑姑微微一笑:“大家不用紧张。我是想着,流苏刚怀上孩子,大夫今早也说了,毕竟是头一胎,还是得仔细一点,我想着,去了将军府,虽说条件肯定是更好了,但也自然不如这里自在了,何况去了将军府,回头便是各种事情,我们也顾不上来照顾你。” “所以,流苏,阿杰,这事也是凑巧,我是想着,要么…你俩就留在此处,让流苏好好地养孩子如何?婉清,你觉得呢?” 景姑姑这话,说得季雨菲也是有点出乎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考虑得很周到,正想点头表示同意,白流苏却红着眼眶站了起来,声音都急得颤抖了: “姑姑,这如何使得!奴婢当初可是在王爷跟前立过誓的,奴婢这辈子都要跟着郡主!” 第八百三十八章 原来如此(五) 一着急,白流苏把原来的称呼都给带出来了。 葛俊杰站在旁边也是一脸着急的样子。 景姑姑的意思,季雨菲觉得自己听懂了,说白了,流苏成了孕妇,就不能再跟以前那样,随时随地跟着自己了,而且等到再过几个月肚子大了,别说保护自己了,到时搞不好还要顾着她。 再者,虽说如今大家在这宅子里不分主仆、亲如一家,但去了将军府,那边处处是规矩,自然不能再跟现在这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夫妻俩的身份就有点尴尬不说,流苏也没法安心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不得不说,景姑姑这个想法很好,与其到时小两口觉得不自在,还不如现在就留下他们。 孕妇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好吧?在这里守着一个小家、管自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多自在! 更何况,万一三公主很快起事,反正景姑姑、自己和谢家是逃避不了的,也不想逃避,但流苏身后还有她家妹子和母亲,还有丁香的婆家西门家,甚至还有慈宁宫里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的表姐欣娘,虽然不一定会殃及他们,但凡事早做打算,能避免是最好的,如今让小两口在这西北边境小城的小院子里隐姓埋名,也是当下能替他们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看来景姑姑这想法搞不好也不是临时起意,毕竟这些日子大家都相处出了感情,为他们未雨绸缪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刚好碰到了流苏怀孕的好事,便水到渠成了。 季雨菲便微微一笑,过去拉了白流苏的手一起坐下来,柔声说道:“听话,我去将军府能有什么危险?吃喝更加不用愁,放心好了!” “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流苏,阿杰,便是你们的孩子,我父王如果泉下有知,定然也是为你们高兴而不是埋怨你们对我照顾不周!放心,姑姑这么说,也只是暂时的安排,等何鸣琦的事情过了…反正你们俩先帮我们看家呗,姑姑,你说对吧?”流苏记着自己的初心,那自己就更不能自私行事了。 回头看一眼景姑姑,见她眼里一片赞许,季雨菲知道自己想对了,也做对了。 “看家”这个词,让白流苏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旁边的葛俊杰看了下妻子,终是表了态:“那我们就听姑姑和姑娘的,好好在家里…” 说到后来,也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其实大家都跟一家人似的相处了这么久,姑姑和姑娘心里怎么想的,他们夫妻俩哪里会不知道。 “这样才对嘛,”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公主这时候也突然插了一句:“我跟你们说,小孩子是最重要的,他们是我们的希望!”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新生儿呢,不知是什么样的白白胖胖,末世里的小婴儿都是瘦巴巴的,还整天哭。 三公主这话,季雨菲听得明白,末世里能有孩子,那营地就有了生的希望,生生不息嘛,有生机就意味着有信念,有了信念,人就能坚持活下去。 而自认听得明白的景姑姑,凭着护犊子的本能,也在旁边帮着进行了土着人士的解释:“阿宁的意思是,这世上,唯有生死才是大事。” 三公主点点头:“对啊,咱们现在这般努力,不也就是为了求生么?” “所以流苏,阿杰,好好生下你们的孩子,便是你们的头等大事,这个世界上,从目前来看,对你俩来说,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要紧的事情了,知道吗?” 白流苏和葛俊杰听了,哽咽着称是。 旁边一直静默的谢宜江,听到这里,心里却思绪万千,是自己之前想得太过狭隘了啊! 三公主就不说了,她在外面过过的苦日子肯定是数不胜数,作为公主,却从没听她提过一句,什么样的情况都安之若素,到现在也依然能怀抱希望; 而早先逃难一般到西北的另外四人,可以想象,一路上定然也都遭遇了很多的艰难苦困,对于清妹妹而言,更是还背负着父王惨死的苦痛,但到现在,这宅子虽然远不能跟京城王府相比,甚至都不能跟京城寻常大户人家相比,但也依然能苦中作乐,甚至在如此艰难的日子里,还能相互体谅,相互扶持,不也是因为依旧心怀希望么? 祖母和父亲当初教导自己,人要经得起高处的得意,更要受得住低处的失意,跟三公主和清妹妹相比,自己一介男儿身,却犹自自怨自艾,唉,真是惭愧啊惭愧! 也幸亏现在能及时醒悟,要不然,还真是辜负了长辈的教导,更愧对祖母所做出的牺牲! 从这一刻起,谢宜江暗自下了决心,收拾好心情,为了清妹妹,为了九泉之下的王爷和祖母,更为了谢家,定要百折不挠、至死方休! 犹如顿悟一般,如今再看屋外天色,虽然看着依旧阴沉沉快要下雪的样子,但谢宜江却只觉是老天爷在帮自己,风雪又如何,对西北将士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对从中南道那样的温暖地方过来的何鸣琦,连同他带过来的京城精锐,可就不一定了。 至于刚才心底对白流苏和葛俊杰夫妻俩隐隐的羡慕,只要清妹妹在自己身边,那就足够了,来日方长,是有情人,终能成眷属… 商量好了,之后季雨菲和景姑姑便开始各自收拾行李,中间商量了下,贵重之物诸如当日康王留给自己的遗物便不打算带走,依旧交付给了白流苏两口子。 为此,白流苏也拉着葛俊杰下跪磕了头,郑重表示定然不负所托,会以生命相护。 “不用不用,”季雨菲赶紧说明:“东西固然重要,但你们俩的性命可更重要,真要到那个地步,也没办法,记得保命要紧!” “对啊,”围观的三公主在旁边又说了句:“刚才师父说的话你俩忘了么,生死才是大事!” 说话间,雪如期开始慢慢下了起来,等到了晚上,外头就已经白茫茫一片了,好在没什么风,季雨菲便拉着三公主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 “不错,比以前在你院子里堆的那个要好看!”三公主夸了句,现在她对下雪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感兴趣了,实在是,当时在东北道已经看够了。 “那当然,也比你在云湖畔堆的那些个丧尸要好看多了!”想起来,季雨菲也是有些感慨,那时候的欢乐时光,仿佛就在昨天,康王也还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自己指导王府家丁们捕鸟。 “阿宁,我想我父王了!”刹那间,季雨菲眼睛有点发酸。 “没关系,还有我嘛!”旁边的三公主拍了拍她的肩… 第八百三十九章 原来如此(六) 晚上三公主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季雨菲一时间却有点失眠,明早这一去,这些时日在这所小院子里的安宁生活想必就要结束了,也不知前路如何。 虽说如今自己所爱的人都在身边,但因为白天又想起了康王,季雨菲心头便有些惆怅,翻来覆去的,最后索性靠着窗户拥被起身,许是夜晚静寂无声,这会儿听着,伴着檐头偶尔的滴答声,风也开始隐隐地刮了起来。 季雨菲便靠着窗户开始回想起这几年的光阴,想了想,虽然有很悲伤的时候,但总的来说,还是快乐的时光多。 又或者,季雨菲想起似乎是很久远了的大学时光,那时候她们有一门课,就是那位大家最喜欢的张老师主讲的课,课上感情丰富的张老师曾跟大家说起似乎是《圣经》中的几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世间万物皆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那时候可说是年少无知,又或者说,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张老师说的时候其实很有感触,也不遗余力地在课堂上启发大家进行思考和讨论,但课后班上的同学们却只热衷于用“有时”造句。 什么“食堂有时,外卖有时”,“花痴有时,失恋有时”,“粉有时,黑有时,路人亦有时”,每出一个新句,大家便哄笑一阵,过后便迅速抛之脑后。 却不曾想,时隔多年,在这样一个异时空的世界里,季雨菲发现自己竟然难得地又想起了这些话,只觉如今这些话句句都击中了自己的心房,一时间,窗外雪落无声,不禁也是想得痴了… “哎,怎么还不睡?”旁边的三公主忽然开口说了话,声音听着还很清醒,不知她是何时醒来的。 “没什么,睡不着。”季雨菲闷闷地回答。 “别想啦,放心,有我在呢!还有小四他们。”三公主一边说一边侧头听了听:“外面雪好像下大了,挺好!” 挺好的意思是下大雪对后面己方的安排有利么?虽然说,自己确实跟着大家走就是了,这些大事压根不用自己操心,当然,也没法操心,一个普普通通的21世纪的女大学生能干什么?无非也就是帮着搞好后勤工作罢了,到了将军府,还连这点用场都派不上了。 想来这也是困扰自己的一个因素吧?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对前路产生了迷惘。 想到此,季雨菲不禁低声问三公主: “阿宁,还记得你以前在末世的情形么?那些痛苦的、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你们有感到迷惘过么?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三公主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躺着静静地说道: “未来是什么,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相信其他人也是。” “因为在末世,如果你要认真去想这个问题,你会发现,其实是没有未来的。” “对不起!”季雨菲赶紧道歉。 “没关系,”三公主也快速回了一句,然后继续说刚才的话题:“咱俩所在的世界不一样,以前听你描述你来的那个地方,其实我还挺羡慕的,有吃有喝,无忧无虑,多好!” “不过到后来,特别是在我从皇陵离开后,回想起以前在末世的那些日子,倒是觉得,其实也不用太羡慕你。” “如果没有那个世界的小风头领,又怎么会有这个世界的三公主陈婉宁呢?” “小雨同学,陈婉清,所以我现在告诉你,就算在末世,营地里的人,也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没有什么对比,我们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煎熬,每一天的活着都是胜利,为什么要觉得痛苦?该高兴才是!” “当然,有人被丧尸咬了,有人生了病没药医,有人生孩子死掉了,这个时候,定然是痛苦的,但是在痛苦的时候,你记得吧?我跟你说过,我们就会拿出珍藏的糖果,用它来冲淡嘴里的苦涩味道。” “是啊,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季雨菲不禁再次喃喃自语起那些富有哲理的话。 “没错,”三公主听了,似是觉得挺有同感,竟然也坐了起来:“所以感到难过的时候,就要努力去想快乐的时刻,伤心的时候,不妨试着让自己跳跳舞。” “这么富有哲理!”季雨菲听得噗嗤一声笑:“见过你骑马射箭,可没见过你跳舞,回头你跳一个给我看呗!” “好啊,”三公主耸耸肩:“跳舞挺简单的,就是大家围在一起拍拍手、唱唱歌,不过一定要人多,人多才快乐!” 这话说得,季雨菲想象了下末世里的那种场面,不禁由衷地说了句:“阿宁,我好佩服你!” “你不知道,阿宁,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你,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虽说也许还是会遇到谢宜江,但,感觉还是会不一样,三公主就像自己的精神脊梁,有她在,自己就有足够的底气在这个世界坚持下去。 想到此,季雨菲干脆挪过去坐在了三公主身边,嘴里轻轻说了句:“阿宁,我好庆幸,有你在我身边!” 这话让三公主很是惊讶,为此还特意扭过头看了下季雨菲。 季雨菲也不回避,见她看自己,更是把头靠在了三公主的肩上,不过,这家伙虽说比自己个头要高,但人太瘦了,肩膀有点硌得慌,算了,忍一忍。 “既然你如此深情地表白于我…”季雨菲感觉三公主的肩膀,不,整个身子,似乎都在抖动,抬头一看,d,这家伙的嘴都快咧到耳边了! “不想死就好好说话!”季雨菲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扑上去打人了:“跟你深情表白的是萧梦醒,萧梦醒!”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吧?”三公主先伸手在面前虚挡了下,然后再次咧了咧嘴:“阿醒可没这么说过,他只说想要跟我长相厮守。” “那不是一个意思么?姑娘家,不知道害羞!”虽然话题到这里感觉已经歪了,不过歪了才好,再说下去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赶紧趁机转到萧梦醒身上吧: “那你真的想好了要跟他长相厮守了?姑姑应该挺高兴的,毕竟那是她亲侄子,她又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以后就可以真成一家人了。” “其实吧,”三公主转头看了下身后窗外隐约的亮光,没接季雨菲的话,却转而说起了谢宜江:“小四挺好的,小雨同学,道长说得还挺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什么意思?”季雨菲也是听得愣了,这话题怎么转眼间又歪到谢宜江身上去了? “我的意思是说啊,”三公主在窗外白雪透进来的一丝亮光里忽然嫣然一笑:“小雨同学,我也很高兴能遇到你!” 第八百四十章 原来如此(七) 饶是见了好几次这样的笑容,季雨菲还是差点看傻了,唉,这家伙笑起来确实也算倾国倾城了,虽然难得笑一次,依然差点被她耀花眼。 当然,如果三公主一直这么笑,可能也就不那么令人惊艳了,就像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也许此生也就仅此一回,但,有这么一回也就够了。 季雨菲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然后坚持继续问刚才被三公主和稀泥一般回避掉的问题: “别转移话题,你老实告诉我,萧梦醒对你到底是什么个心思?还有,你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谢宜江,你别告诉我,你,你也喜欢他?” 难不成这才是这家伙一直屡教不改、坚持叫谢宜江小四的真正原因?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哪怕再觉得三公主是自己的精神脊梁,要把谢宜江让给她?啊,没法想象! 不,不是能不能想像的问题,关键是谢宜江喜欢的是自己啊,人又不是东西,哪能随便让来让去,这对谢宜江也是极大的不尊重呢。 记得21世纪大家追剧时不是有个说法么:“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谢宜江算是男二吧?因为自己是女二啊! 但也不对,男二是大家的…想错了,应该自己是女主吧?然后谢宜江是自己的男主,对,应该这么想! 稳了稳心神,季雨菲试探性地看着三公主等她的答案。 “你想到哪里去了!”三公主的笑容犹如昙花一现,这会儿已经再次恢复成了常规性的咧嘴操作:“小四是我好兄弟,我说他好,是说他人挺好,对你也好,放心啦,我对他不是那种想要跟他成亲的喜欢,要那样,还不如跟…” 话说到这里及时地戛然而止,但季雨菲已经知道她后面想说的是谁了,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大为惊讶:“那你干嘛还跟萧梦醒好?”大相国寺那位,只要三公主说一声,再有风雪,人再文弱,也会催马赶来吧? 但,萧梦醒貌似已经跟她表白过了,季雨菲提醒三公主:“这可不是过家家闹着玩的,阿宁,人家定然也是认真的!” “不过也没关系,你要是后悔现在也来得及,你俩私下没交换过什么信物吧?这事袁伯知道么?对了,还有什么思思姐,那思思姐就是宋国公的那位外室对吧?你之前说过‘思思姐的金钗’,那她也就是萧梦醒的亲姐姐是吧?她也知道么?” 季雨菲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完萧梦醒这边的情况,不等三公主回答,歇了口气又继续说张天成那边:“其实,唉,张天成人是挺好的,虽然想到他爹是张皓然有点那个,不过他如今算是方外之人,当初他要出家时没人能拦得住他,如今他如果想要为你还俗,想必也没人能拦得住他,你说是不是?” “等一下,”三公主总算趁着这个机会接过了话,嘴一咧:“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季雨菲有点急了:“行啊你,这一晚上说的都挺玄乎的,我都被你绕进去了!” “我的意思是:张天成确实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三公主似是在斟酌该怎么表达她的意思:“但,好像也没到你跟小四的那种程度…说不清…总之这么说吧,小雨同学,我并不后悔我现在的选择。” 意思就是还是想要跟萧梦醒?行吧,反正都已经跟景姑姑说过了,估计也没啥回旋余地。再说了,感情的事,外人再亲近,也没法替她想明白、替她做主,何况这家伙本就是个有主见的人。 季雨菲便决定从今夜起彻底放弃张天成与三公主的可能性,主意打定,便转而又说回到了萧梦醒头上: “那,你对萧梦醒,其实观感也还好吧?还是说,你觉得,他对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季雨菲说这话时,其实也只是随意的猜测,要不然还能怎么想?之前就说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不是很对等,如今又夸自己有福气得到谢宜江这样的爱人,那只能说明,三公主知道对方的某些心思没有那么纯粹? 季雨菲不由想到萧梦醒的身份,毕竟这人是前朝后裔,说不好听的得叫余孽,万一人家只是想玩弄下本朝的公主呢?虽然三公主也不是能被人随意玩弄的人,但这家伙不是单单在这方面比较懵懂不开窍么? 不过之前已经问过她了,好像跟萧梦醒也没怎么样,只是拉过手而已,倒也没被他占了便宜去,那,到目前为止,应该可以放心。 谁知三公主听了这番胡乱猜测的话却扬起了眉毛,认真地看了下她,看得季雨菲又有点不确定了:“怎么?萧梦醒他…还真有别的心思?”别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我记得,萧梦醒的身世,还是你告诉给我的,”见季雨菲点点头回了声“对啊”,三公主咧一咧嘴:“所以你想啊,就跟你我一样,每个人都会不可控制地受他以前的生活所影响,萧梦醒也是如此。” 这话有点耐人寻味,不过季雨菲好歹也是知道萧梦醒的身世乃至他那位出家为僧的父亲以前的一些事情,是以推己及人地想了想,三公主这话,按照21世纪的流行语来说,应该是指每个人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原生家庭环境的影响吧?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萧梦醒虽然也喜欢三公主,三公主也知道他喜欢自己,但,相比张天成那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家庭背景复杂的萧梦醒可能把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给融入到了对三公主的这份喜欢上面?反正一举两得嘛,互不矛盾。 这种事情,古装剧里可不少见,估计是为了赚得收视率,男主身上势必是要背负国仇或者家恨或者两者兼具,那在忍辱负重的过程中,面对喜欢的姑娘,便会遭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痛苦,于是来一场虐恋情深,呵呵。 好在这事在三公主和萧梦醒身上没这么复杂,照21世纪的说法,两人的剧本拿反了,三公主可不是为爱奔天涯的人,而萧梦醒么,似乎…也很难再为国仇家恨做什么了吧?就他一个光杆,以前窝在宅子里的那帮十五人团已经挺窝囊废的了,那还是最后的拥护者了吧? 所以复国或者复辟啥的美梦不好做,还是清醒一点面对现实吧! “对了!”想到此,季雨菲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萧梦醒,萧梦醒,阿宁你说,他爹给他取这个名字,意思是不是让他赶紧歇了做皇帝的美梦?” 第八百四十一章 原来如此(八) 三公主看来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了季雨菲的话还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以前还觉得是他爹让他从梦中笑醒的意思呢!” “也有可能啊,反正怎么着都是让他不要再做梦的意思,你说是吧?”季雨菲觉得这名字很能说明那位怀空和尚的意思。 不过刚才三公主的意思,萧梦醒似乎还是在做当皇帝的美梦?切,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光杆司令一个,手底下连个兵都没有! 不过做皇帝也不一定光靠起兵造反啊,如今不是跟三公主好上了么?“那,他到底是什么个想法?想要跟你好,支持你称帝,然后他…再取而代之?” 那这招就有点太阴狠了一点啊,看来萧梦醒的剧本没拿反,还是要对喜欢的姑娘下手。不过三公主也是个狠人,还没下手看来就已经被她识破了! “咦,阿宁你又摇头,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好,看来萧梦醒没那么狠毒,要不然三公主也真是所托非人了。 “先声明,这件事,其实也主要是我自己的看法,”三公主回答地有些谨慎:“我的感觉是,萧梦醒对他家以前的事,多少还是有点心思的,不过呢,他对我的心思,也不是假的,所以,这两种心思之间,他会时不时地进行摇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因为前者,他觉得自己不该对我有心思,但又放不下对我的心思,后面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所以就会进行左右摇摆。” 虽然三公主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但这下季雨菲算是听懂了,说白了,萧梦醒原来是有负罪感啊! 也是,自家是前朝太子后裔,被本朝皇帝灭了国不说,他爹一生估计都过得挺颠沛流离的,萧梦醒自己想必过得也不好,别的不说,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也不知怎的居然在遥远的西南道给宋国公当外室,虽然侥幸被三公主留了性命,但也因为孩子是宋国公的儿子而被迫母子分离,有这样的家庭背景,如今竟然喜欢上了断了自家家国美梦的本朝皇帝的后裔,想想都替他纠结。 可是感情的事,季雨菲也算是过来人了,一旦喜欢上了,又哪里那么容易抛开。 这么一分析,季雨菲倒是觉得这萧梦醒还不错,要是他表现得毫不纠结才有问题呢。 而且纠结的事其实远不止两人好了这件事,比如说,他日萧梦醒如果跟三公主修成了正果,三公主又成功地当上了皇帝,那他们俩的孩子,到底该姓啥? 萧梦醒的萧,还是陈婉宁的陈?又或者,干脆来个姓氏上的复辟—姓冯? 姓冯应该不太可能,但一般的风俗都是孩子随父姓,姓萧也是有可能的。 “我的孩子,自然得姓陈!”三公主觉得这事不用商量:“到时咱们千辛万苦把陈长安赶下台,肯定得随我的姓啊,要不然弟兄们该寒心了!这叫什么?这叫…鸠占鹊巢,对吧?” “好像也不能这么形容…”季雨菲被这个自己先带偏的八字还没一撇的情况苦苦思索着:“应该叫窃取革命果实吧!”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咳,咱们想得太长远了吧!万一,万一那萧梦醒…又反悔了呢?”与其三公主以后伤心,还不如如今丑话说前头。 说起来,萧梦醒他爹给儿子取的这名可真绝,梦醒,梦醒,谁知道是什么梦醒,又何时梦醒。 简直是时刻在提醒人。 “嗯,确实也是,”好在季雨菲碰到的是清醒的三公主,听了并没觉得有何不妥,点头表示认同之余,还又主动说了个消息: “反正回头他和袁伯也要往这边来了,如果反悔,那可能就只有袁伯一个人过来,思思姐要去西南道了,她很想很想她儿子,然后我和黄平商量了下,反正我这么一起事,黄平那边很快就会回应,刚好,黄平的意思是,她那儿子不是也算是宋国公如今唯一的子嗣了么,到时也许会用得着,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反正母子俩能在一处总是好的。” 这事季雨菲自认与己无关,便也不作评论,只跟三公主又确认了下萧梦醒那边的情况:“既如此,阿宁,我也还是跟你提个醒,很快你就要称帝了,如果顺利,他日你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这点我是坚信无疑的。” “所以,也许现在萧梦醒对你的感情是真,但世易时移,权力的诱惑太大,也许,你还是要留个心眼。” “当然,就算是普通夫妻,其实也难保不会变心,只是你我过来这几年,也都看到过了,皇室里的夫妻,心思有时都不受自己控制,外头的诱惑太多了,你懂的。” 当日那刘妃,听她自述,不也算是深爱着三公主她父皇么?可为了儿子,依旧义无反顾地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还是算相对弱势的女性,换成了萧梦醒,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想到此,季雨菲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说起来,萧梦醒实非三公主良配。 可是以前的陆俊翰选择了主动退出,张天成却又求而不得,不知萧梦醒跟三公主如今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孽缘? 季雨菲这么说的时候,依旧丝毫没有去想三公主听了会不会生气,而三公主呢,曾经的末世里的营地头领,听了季雨菲的这番话,反倒点点头,然后说了番令她完全放下心来的话: “我师父曾说过,凡事皆不可求得太圆满,也求不来太圆满,这话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能来到这个世界,我觉得已经够好的了,想想末世里那些现在依旧在艰难求生的小伙伴们,就算我当不上皇帝,或者就算萧梦醒对我不够真心或者他日变了心,我觉得也不能苛求,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么说吧,小雨同学,就像你一样,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我也从没有一天忘记过末世里的自己。” “所以之前你问我,会不会后悔,我的回答是不后悔。每一次的选择都代表着一种不可预知的未来人生,既然无法预知后事,那又怎么能事后说后悔呢?何况,就算最后失败了,那也没关系,我已经尽情地体验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已经远胜于我在末世所度过的十八年,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还有,什么叫失败?” “我到这世界来,丰衣足食不说,还去过了很多地方,结交了很多的朋友,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也许他日,我还能登上那个至高之位,那么,有些许的缺憾,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么?” … 屋外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屋内两个姑娘则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相依偎着互诉衷肠,完成了彼此心灵的交流,开始勇敢地携手走向未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 如归 经过这一个晚上的谈话,季雨菲只觉前路清晰,不再有任何迷惘,反正从此以后跟着三公主干就是了。 兴许,这位末世来的姑娘,冥冥中早已注定了,会在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大展拳脚,开始她别样的“贵不可言”的人生。 本来季雨菲就对她满怀信任、抱以厚望,如今更是欣喜于她的冷静与透彻,说白了,就算三公主他日与萧梦醒成亲,就算以后还有别的干扰与冲突,但相信这位末世来的小风头领,依旧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不屈不挠地向既定目标进发。 虽然对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来说,不受情爱束缚、有强大的自控力、凡事审时度势,这些似乎都不是她未来择偶的加分项,但对于一个即将带领大家开始披荆斩棘历程的领导者来说,却是上佳资质。 假以时日,如能再有天时地利人和,三公主陈婉宁,便能成长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君王。 在后来的某次言谈中,季雨菲意外得知,三公主竟然还有她家父皇给的空白诏书,联想到之前就给了的传国三帝玺,加上发誓一生效忠于她的虎贲卫,季雨菲也才意识到,原来那位皇帝早就亲自给了三公主一种不一样的未来可能性。 怪不得,当初皇帝驾崩之前还特意把自己也叫了进去问话,问了些21世纪的情况不说,还跟自己求证了三公主在末世的情况,看来,这位古代的皇帝,也是早就改变了对这位三女儿的期望。 也是,既然后世女子都能跟男的一样上学、当大儒,既然更遥远的未来不死不活的丧尸们满地走,那传位给一个出色的女儿而不是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反正事实已经证明,这个女儿在最为凶残的末世都能被大家委以重任,如果能帮他成功查出太子一家之死的真相,如果能因此继而把已经坐上位的陈长安给拉下马,那本身就说明,这个三女儿其实才是最佳皇位继承人。 不过既然有了这样的打算,皇帝应该也未雨绸缪过,虽然不知当初三公主从她父皇那里接受了什么样的培养和教育,但有一点应该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姓氏。 她自己的姓氏也好,未来荣登大宝后子嗣的姓氏也好,季雨菲相信,那位皇伯父一定跟三公主一而再地强调过,这是他对这位被寄予期望的三女儿的最后底线,又或者说,最终防守。 女儿一样可以继承整个皇朝,前提是保证陈氏江山的代代传承。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其实都接受了这种正统的教育,景姑姑也多次提及“名正言顺”,说白了,就像三公主自己所说的,为了防止鸠占鹊巢,更为了不让跟随她辛苦打下江山的人寒心,陈氏江山要保证千秋万代地传递下去。 这是当初皇帝把那传国三帝玺交给三公主的深意,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三公主未来夺嫡一般的争斗只限于内忧,不至于引起外患。 而按景姑姑和贵太妃等人来说,不改姓氏的江山,让三公主有了称帝的底气的同时,也能保证拉拢最大多数的朝臣和百姓,毕竟,虽然陈长安登基数年,但他和三公主是兄妹,那么三公主此举,无形当中,也被淡化为了夺嫡之争,而非改朝换代。 这是后来才有的想法,但在当时,在这个即将启程出发的临别之夜,季雨菲作为一个只看过宫斗剧的21世纪姑娘,虽然也意识到了前路艰难,因为感受到了三公主的强大信念,终是释然地沉沉睡去了… 雪落无声,一夜过后,清早开门,便见满眼素白,天地一色。 雪依旧在下,大家便踩着满地的白雪分头出发,只留了白流苏和葛俊杰,很是依依不舍,为此季雨菲还故意调侃白流苏:“抓住机会,就当是你们俩补过蜜月了,要好好珍惜哟。” “蜜月?”土着人士自然表示不解,三公主便在旁边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就是蜜里调油的一个月,对吧陈婉清?”以前听她提起过,这是21世纪的叫法。 自认深藏功与名的季雨菲但笑不语。 这番话成功地化解了白流苏作为孕妇变得多愁善感的心思,大家便高高兴兴地笑着出了门,碰到巷子里个别的好事邻居来打听,景姑姑也只说是要跟着侄子侄女回中南道办点事情。 当日既然说的是从“中南道”而来,如今便也顺势再回“中南道”去,从何而来,再归何处去,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么?反正从今往后,只要跟着她的阿宁,便是她余生最好的归途,踏出这蜗居了半载的西北小院,想到即将开始的征程,景姑姑只觉此刻风雪亦是送人归,满心的舒畅… 出了巷子口,谢宜江便默默地上了马先往将军府去了,其余三人则雇了辆马车,往谢玉珠府上去。 之后一起叙了会儿话,得知白流苏怀了孩子,谢玉珠还特意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收拾了些自家不到四岁女儿的衣物用品出来,说回头让人送去。 于是三个没有过孩子的女人便围着些小孩子的衣物和尿片等用品看稀奇,最惊奇的自然还是三公主,末世里大家哪还顾得上穿着,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小朋友都这么讲究,一时间还好奇地问个不停,惹得谢玉珠听了直笑,又拉着季雨菲的手感叹: “等你们以后…阿丹的东西还多着呢,你要不嫌弃,姐姐都给你留着。” “阿丹是谁?是你女儿吗?怎么一直没见到?好不好玩?”三公主在旁边问道。 “回公主,阿丹过了年就算四岁了,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母亲想着我没经验,就一直自己亲自照顾着,是以到现在了也一直在将军府里,反正府里人多热闹,大哥有两个儿子,三弟也有一个,阿丹都不肯回来,仗着就自己是姑娘,大家都让着她,在府里简直是无法无天。”谢玉珠说起女儿满脸的宠溺。 看来这是谢家的老传统了,无法无天是夸张之语,小孩子们都养在一起,开心又热闹倒是真的。 季雨菲没太留意谢玉珠的遗憾语气,如今的她并没有太多想到这方面,跟谢宜江感情稳定,两人又都在守孝,哪怕是之前知道白流苏怀孕,也多是替那两口子感到高兴,现在听到谢玉珠说孩子,倒是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弟弟阿济。 过了年,阿济该是个少年模样的大孩子了吧?也不知他如今在洪家过得如何。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开始抽条了吧?也不知他日再见,阿济长成什么模样了,还记不记得往日跟在屁股后面一直叫着“姐姐”的自己… 第八百四十三章 宾至 许是亲情使然,之前又跟阿济有过相处,这会儿,季雨菲觉得很是想念这个分开已久的弟弟,一时间便有些怆然。 想起康王至死仍有的遗憾,季雨菲决定等这段时间的事情安定下来了,便找个时机跟三公主和谢宜江两人都好好说说。 谢玉珠察言观色,见季雨菲脸上颇有些有些伤感,还以为她是想起了跟自家小四还得往后推迟两年的婚事,便赶紧找了个轻松的话题,几个人正说着话呢,门外一阵动静,之后是一阵哭声。 好吧,该来的终于来了,定然是将军府那边报丧的人来了,众人相互看了下,谢玉珠便默不作声地让人把东西都给收了,吩咐下午让人送到白流苏那边去。 之后果然,将军府派过来的婆子红着眼眶进来说了谢老夫人在京中已过世的消息,饶是从谢宜江嘴里知道这个消息也算有几天了,如今再听到,谢玉珠依旧泪落不止:“祖母,孙女不孝!” 鉴于之前已经有了准备,很快,哭了一场之后一行四人就往将军府出发了,进去后便被告知,报丧之人是谢将军的侄子谢四公子,如今的安乐伯,据说今早哭倒在将军府门前,说是谢老夫人已在京城过世,并且他和谢远将军都已经被谢氏族长护国公谢遥宣布给除族了。 “为何除族?还有,小四在哪里?”做戏要做全套,作为丫鬟在旁搀扶着谢玉珠的季雨菲看着,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还是挺可以的,先是大哭,之后是大为震惊,当然,里面有三分假,更有七分真。 得知因为远道而来,一路又是风雪交加,四公子说完京城消息后已经躺倒了,而乍然受到双重打击的谢远将军,据说更是听了后就一下昏倒在地,这会儿正忙着让大夫救治呢,谢玉珠听了便哭着让季雨菲和三公主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内院。 中间经过了还在布置的灵堂,看着倒是忙而不乱,只是四处都是哭声,配着风雪,一时间也让人觉得眼睛发酸,喉咙发紧。 待到进了谢将军两夫妻所居正房,哭声倒是没有了,外间的婆子见是大小姐,赶紧一边通报一边掀了帘子,四人一进去,季雨菲还暗自吃了一惊。 没曾想里面人还挺多的,还都站着,应该是在等候她们的到来。 领头之人,季雨菲看了下,跟护国公谢遥还是挺有几分相似的,也是一脸络腮胡,身材微胖,四方脸,中等身量,感觉跟康王差不多高,西北的气候确实挺毁人皮肤,看着挺黑的,加上许是驻守边境责任重大,跟在京城早就卸了差事的护国公没法相比,兄弟俩估计岁数也相差不大,这谢远将军看着竟然比他哥要苍老。 旁边的将军夫人看着也不如季雨菲印象里的护国公夫人,肤色微黑,身量比谢将军矮了一个头,人又挺瘦的,加上这会儿眼睛红红的,显得人很憔悴,长相跟谢玉珠有点像,再看谢远将军身后那两年轻人,相貌上看着也是随了他们的母亲多一些,应该便是谢将军的两个儿子,谢家的老二和老三。 旁边还有一人,季雨菲想了下,觉得应该是谢玉珠的夫婿曹都尉,果然,谢玉珠之后便走到了他的身旁,跟他并肩站着,之后谢宜江许是得了禀报,也从外头掀帘进来了,站在了谢玉珠的另一侧。 不知怎的,虽然场面看着挺严肃的,大家也都不苟言笑,但莫名的,整个屋内的人,到现在为止,留给季雨菲的第一印象却是:肤色都挺黑。老实说,这么一比,谢宜江其实还算过得去了。 季雨菲还在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呢,估计是商量好的,在她们四人进来后,随着谢宜江的加入,屋内的人忽然一起都跪下了,把她给吓了一大跳,直觉地往旁边景姑姑那里迅速靠了过去,三公主倒是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情绪看着也没什么波动。 然后那谢远将军便带头给三公主见礼,虽然称呼上依旧是殿下,但季雨菲也不是头一天穿过来,看着他们的礼节却是君臣大礼,又见身旁的景姑姑在微微点头,便知这是谢家在以臣子的身份给三公主表态,从此以后要效忠跟随于她。 “谢将军请起!”三公主的镇定表现让季雨菲很是佩服,也不知这是她的临场反应还是景姑姑事先已经跟她讲过,一边走过去扶起谢远夫妇,一边又跟众人打招呼:“大家节哀!” 之后便是一一拜见介绍,谢家人随后又过来一一见过季雨菲和景姑姑,碍于男女有别,谢远只是在对季雨菲行礼之后表示了歉意,说自己有愧于康王嘱托,谢夫人却是一把拉住季雨菲的手,声音也哽咽了:“郡主,让您受苦了!” 这话说得本来还想学三公主那般镇定自若表现的季雨菲很是动容,喉咙便又有些发紧,好在旁边的谢宜江也很快就过来了,默不作声地站在她旁边,季雨菲便强撑着对他们道了谢: “哪里的话,伯父伯母客气了,父王当日舍了性命护我,这一路上的辛苦又算什么呢?而且有姑姑她们护着,想着到了西北又能得你们庇护,如今又见到了宜江…真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受了苦!” 又对他们回礼:“从今以后,还请伯父伯母把我当侄女看待,唤我一声‘婉清’就行了。” 这话说得谢远夫妻俩大是欣慰,也听得旁边的谢宜江对自家清妹妹更为敬重,惹得随后也走过来的谢玉珠还忍不住说了句:“小四,你以后要是敢对清妹妹有半点不好,长姐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如此叙了一番契阔,之后大家便团团坐定说话。 谢远将军毕竟是镇守一方的武将,加上知道谢老夫人过世的消息已经过了几天,季雨菲这会儿看着,虽然形容哀戚,却依旧条理清晰,沉稳干练,他的两个儿子谢家老二谢宜河和老三谢宜湖,看着也挺镇定,目不斜视地听着父亲和三公主等人的交谈。 与谢宜河年龄不相上下的谢玉珠夫婿曹都尉,则在见过三公主之后便匆匆告辞出去了,季雨菲看着,这位谢家女婿神色严峻,似乎后面还有什么事需要安排… 第八百四十四章 来了 眼下的情况,其实季雨菲也深知,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或者说,只能力求不要拖后腿甚至帮倒忙,所以也就只是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着,当个列席者。 如今有三公主和谢宜江在身边,季雨菲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定,加上又见到将军府井然有序的安排,更是彻底放下了心来,是以在吃过午饭后还听从谢夫人的建议去歇了个午觉。 谢远将军的意思是,先暂时委屈她们三人住在谢玉珠以前当姑娘时的院子,反正东西一应俱全,等到何鸣琦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再重新安置。 季雨菲听得明白,何鸣琦的事情应该会很快解决,所以也就是这两天临时安顿下,毕竟,伴随着谢老夫人过世的消息,谢宜江作为除夕事件的监察官员已经来到西北和谢远将军受了双重打击病情加重的消息这会儿肯定也已经传出去了,何鸣琦要么不来,要来定然是赶早。 季雨菲便想起刚才很快就离开的谢玉珠的夫婿曹都尉,应该是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看样子谢远将军的这位女婿不仅深得信任,能力也挺不错。 果然,之后在迷迷糊糊睡午觉的过程中,季雨菲被谢玉珠叫醒,说曹都尉已派人回来禀报,那何鸣琦正带了一些人往将军府这边匆匆赶来,看样子是得了消息要来吊唁谢老夫人顺道再“探望”下因此事而倒下的谢远叔侄二人。 好吧,大事要开动了,季雨菲立马清醒了过来,谢玉珠又贴心地已经吩咐人在旁边给她准备了洗脸水,一番收拾过后,两人便赶紧去了正房。 三公主和景姑姑在午饭后便一直跟谢远父子叔侄四人待在正房商量事情,见季雨菲过来,三公主还咧了咧嘴跟她打了个招呼:“醒啦?何鸣琦要来了!” 季雨菲有点忍俊不禁,很明显,谢远父子三人对于这位三公主的表现还是很惊讶的,谢远还好,脸上基本没露出什么异色,但谢宜湖与谢宜河兄弟俩也不过二十多岁,这会儿便对三公主看似从头到尾基本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样子露出了明显的敬佩表情。 也是,三公主刚才说话这语气,这表达,说得何鸣琦这人俨然就是个日常交好的朋友、如今只是过府来喝个下午茶聊个天似的,可明明这是场一触即发的大战啊! 还别说,三公主这番看似无比淡定的表现,应该很大程度上收服了谢家父子的心吧?武将最欣赏这种泰山崩于前犹能面不改色的强大心理状态了。 可惜等下希望还是能尽量以和平的方式收场,要不然一旦跟何鸣琦起了冲突,谢家父子还能大开眼界,感受下三公主生猛的武力值呢,那时候谢家兄弟俩可不仅仅是现在这般表情了! 季雨菲想得不禁心头一乐,朝三公主点点头作了回应,又看了下刚才进来后便一直在看自己的谢宜江,然后坐到了景姑姑旁边。 “放心,等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景姑姑低声叮嘱季雨菲:“不用担心,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我不担心,姑姑,”季雨菲听了微微一笑:“老实说,我还有点期待!” 期待何鸣琦听到他家妹子被陈长安欺负后的震惊反应,更期待这件事了结后三公主的起事反响,毕竟,从今日起,自己也好,三公主也好,终于能再次堂堂正正地“死而复生”做回原来的陈婉清和陈婉宁。 呵呵,还真是期待,京城那边的反应! 季雨菲这番表现,惹得那谢家兄弟俩不禁再次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一眼旁边一直在看郡主的谢家老四谢宜江,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奇和戏谑,看来小四这位未过门的郡主媳妇也挺可以啊! 两人便都有点困惑,别说刚才三公主的言谈了,连看似文弱的康王府郡主都能如此淡定,这两皇家姑娘跟自己以前见识过的贵女们可太不一样了! 当然,考虑到康王爷的遭遇,兄弟俩又有些黯然,觉得这位郡主如此表现也说得过去,应该是挺想早日为她父王报仇伸冤。 至于三公主,虽然之前已经从长姐和小四的嘴里都了解到了这位镇国公主的惊人事迹,但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实说,兄弟俩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疑问,总觉得是公主的身份给了眼前这位瘦高个严肃姑娘一定的光环加持。 不过很快,连谢远将军在内,谢家父子三人便不这么想了。 何鸣琦来得挺快,季雨菲等人起身刚到灵堂没多久,一队劲装打扮的侍卫就簇拥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在曹都尉的陪同下进门了,听声音才辨认出,此人是当初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何鸣琦。 何总督父子俩也是武将出身,身材高大魁梧,说话洪亮,但季雨菲这会儿瞧着,何鸣琦裹得跟个熊似的,从自己跟前走过时还咳了好几声,看来哪怕年纪轻,毕竟是从温暖的中南道来的,也是没能一下子扛住这西北道的风雪与严寒。 这何鸣琦,正如当日康王和谢宜江的评价一般,为人还是挺圆滑的,进了灵堂之后就把外头的厚皮大氅给利索地脱了,对着谢老夫人的灵位倒头便拜,之后起身走到候在一旁作为家属代表谢礼的谢家老二和老三跟前,开始温声进行慰问,看着一应礼数俱全。 得知谢远将军和谢宜江两人都还是躺着起不来,季雨菲在旁边看着,何鸣琦许是早有打算,先是询问了下两人住所,得知当时因为事情突发来不及,大夫也是就地诊治,如今叔侄两人都还在外书房歇着,便毫不犹豫地说要过去探望一番。 于是季雨菲便和景姑姑跟在一堆人后面往外书房去,到了书房门口,曹都尉往后看了下,一边亲自挑了厚厚的棉帘请何鸣琦进去,一边回头朗声叫她们俩赶紧去端热茶来招待贵客。 这是在找机会让她们俩等下进书房,季雨菲便跟在景姑姑后面装模作样地原地等着,果然,很快,谢玉珠就带着两位端了茶壶和茶具的丫鬟过来了。 时间安排得很紧凑,季雨菲便和景姑姑两人当着旁边何鸣琦带来的那帮人的面,从那两个丫鬟手中接过茶壶和茶具,进了书房… 第八百四十五章 为何在此 进去后一看,谢远和谢宜江叔侄俩也已经在了,何鸣琦正看似一脸震惊地问旁边坐他下首的谢宜江:“所以,就因为帮你二叔说了些话,你父亲就迁怒于你…?”把你俩给一并除族了? 季雨菲看了下,这何鸣琦看着确实挺怕冷,竟然又把大氅给裹上了,按说这外书房里还烧着地龙挺暖和的呢,何况这也来了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适应。 又想起他那陷在深宫的妹子何梦瑶,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暗自看了下何鸣琦的脸,对了,当初何梦瑶也是跟她哥一样的小麦色皮肤,也是一样的浓眉大眼,个子也挺高,虽然长得一般,但看着是个健康的姑娘,尤其是第一次见面,逮着三公主说养马经,很是活泼,可惜后来就…生生被陈长安给整成了一个脸色蜡黄、弱不禁风的病歪歪贵妇,再后来…想必如今该是个没什么个人情感的所谓端庄皇后吧! 等下倒是要好好问问这位当人家哥哥的何鸣琦,不知他对长春宫的情况有多少了解。 季雨菲在看着何鸣琦,谢宜江则在看自家清妹妹,见她对着何鸣琦不知在想什么,便轻咳了声苦笑着回了句:“是啊!” 如愿见到清妹妹回过了神并朝自己看了过来,谢宜江便示意她赶紧倒茶,自己则装模作样埋下头不吭声了。 何鸣琦便叹息一声把脸转向坐他对面的谢远:“将军,此事,唉,说起来这是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何大人有话但讲无妨。”谢远直接接了他的话,不就是想等他就此事表态么。 季雨菲这会儿已经跟着景姑姑上前,两人一个端茶,一个倒茶,何鸣琦倒是没防备一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还赞了一句:“这茶不错!” 又对谢宜江说道:“我从家中带了些茶叶,味道不错,你以前在中南道不是说很喜欢喝么,这次就是给你带的,回头你上我那儿拿去!”一副很是熟稔随意的语气,又抬头跟坐他对面的谢远说道:“将军要不嫌弃,回头我也差人送一些来,中南道的茶叶不算顶好,不过也怪,喝着喝着就离不开了。” 这话说得妥帖,既跟谢宜江拉近了距离,也没让谢远生嫌隙,而且说话的样子,还真就跟个寻常过府来串门的子侄一般,对谢宜江更是俨然兄长的亲热做派。 倒了茶,按说作为丫鬟就得下去了,季雨菲看了下景姑姑,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跟着她又出了门。 “没看到阿宁吧?”景姑姑先低声问了句,声音听着有点紧绷。 对哦,竟然没看到三公主,不过想来也是刚开始说话,按规矩“丫鬟”还不适宜进屋吧?季雨菲不知是不是还得等什么暗号之类,按说刚才自己去歇午觉的时候应该都商量好了。 两人正低声说话呢,“你俩怎么在外头?”谢玉珠出现了,不过说话的是后面跟着的三公主,手上还端了个放了四碟干果的托盘:“跟我们进去吧!” 季雨菲便感觉到景姑姑明显放松了下来,点点头跟在三公主后面往里走,看来这才是正常流程,也不知三公主刚才去干嘛了。 再次进了屋,那何鸣琦听到门口响动抬头看了眼,之后便不以为意地依旧跟谢宜江他们说话:“这事,要我说,里面定然有些隐情,你们叔侄俩且把京城的事先放一边,想来国公爷如今正是在气头上,等这边的事情了了再说。” “怎么个了法?”三公主竟然直接接了话,一边说还一边拿了碟子里的干果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一副说闲话的样子,把个后面跟着的季雨菲给惊讶的,顿时下意识地赶紧往景姑姑身边靠了靠,别一下就打起来了。 何鸣琦反应也快,一开始听到三公主的话时还只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以为是领头进来的谢玉珠说的,不过视线随后便移到了已经在吃干果的三公主身上,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别紧张,哈喽,我是陈婉宁,还记得不?”三公主一边把托盘就近往身边谢家俩兄弟中间的茶几上一放,一边又顺手抓了一把,看得离得最近的谢家老三谢宜湖一脸懵。 见前头的谢远赶紧起了身想把座位让出来,三公主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坐,自己则直接往何鸣琦前面走。 何鸣琦确实个子挺高的,三公主还没走到便示意他:“别紧张,你坐着说吧!”省得自己等下还得仰着头跟他说话。 三公主这闲庭信步一般的表现,虽然没有消除何鸣琦的目瞪口呆,却成功地缓解了书房内其他人的小紧张,包括季雨菲和景姑姑。 后来在季雨菲夸她时,三公主还咧了咧嘴表示:“其实是我师父教的,让对方摸不清咱们的虚实嘛,不过我师父主要是理论,我是实践多,以前在末世时,虽然遇到过一些困难,不过我是头领嘛,我要显得很惊慌了,那营地里的人不是要吓坏了?所以多数时候我都要显得很正常的样子,也不让人看出情况其实很糟糕。” 看来末世的营地小头头也不好当啊,季雨菲决定亲自下厨房给她做几个红枣豆沙包以示奖励,之前这家伙一直说西北的大红枣好吃… 说回当时的将军府外书房,却说面对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何鸣琦,三公主见他依旧裹紧了大氅站着没动,便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把椅子:“你不坐吗?那我坐了啊?” 惊疑不定的何鸣琦,见三公主施施然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手里还拿着几颗大红枣,虽然迅速地转过身继续盯着三公主,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话。 “你还没认出来吗?”三公主见他紧紧盯着自己,嘴一咧: “难道是因为我个子长高了?对了,你爹还好吗?我记得,你家妹子成亲当日,你爹差点哭了,我还安慰他来着,呵呵。” 也不知是三公主面瘫咧嘴的样子,还是说的那番话,何鸣琦虽然脸上看着依旧很是警惕,到底还是说话了:“殿下…为何在此?” “为何在此?因为我…”三公主在一屋子人的静默等待中再次咧了咧嘴,然后说了句:“变成鬼了啊!” 第八百四十六章 妹子 一屋子的人:… 景姑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季雨菲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长进啊,三公主居然都知道用土着的方式吓人了啊! 话说这家伙知道丧尸和鬼的区别不?回头可以问问她,简直太好笑了! 季雨菲这一笑,那何鸣琦便回头看了她一眼,许是有三公主这前头的提醒,这一看,便又吓了一跳,嘴里也直接脱口而出:“郡主?!” 得,就这么给直接暴露了,本来还想着跟宫斗剧里那种情节一样,不能说来个自带bg的高光登场,起码也得出其不意才行,谁想就这么给笑场了,略遗憾啊。 季雨菲便只好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跟他打招呼:“何大人别来无恙?”还行,郡主当了这么几年,派头还是有的。 又看一眼何鸣琦身边一脸紧张的谢宜江,示意他放松,三公主还坐何鸣琦身后呢,万一何鸣琦对自己不利,估计还没暴起就被身后之人给制住了,再说了,自己跟他无冤无仇的,何鸣琦没理由跟自己过不去,除非…陈长安事先叮嘱过他,但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出现还是非常让人震惊的。 再者,也不知何鸣琦有没有想到,反正三公主这看似无心的落座,季雨菲觉着,这方面,这家伙应该是有的方矢的,错不了,而且景姑姑还在自己身边站着呢。 “你们…你们…”饶是何鸣琦也已是年近三十的人了,这会儿还是被这两位姑娘的意外出现给刺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实在是,打死也没想到,在这西北边境将军府的外书房里,今儿会有这么一出啊! 何鸣琦在努力地回想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镇国公主和昭慧郡主死亡原因的信息,可是不知怎的,脑袋里乱纷纷的,很难理出个头绪,其余的人看着,便感觉他是给刺激得狠了。 “哎呀你别害怕嘛,我们当然不是鬼啦,对吧,陈婉清?”三公主还以为何鸣琦是被自己刚才的话给吓到了,便自认很幽默地说了句。 一屋子的人再次:… “何大人,”谢远忍了忍,还是决定出声,眼前的情况跟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还是赶紧说说正事吧:“让你受惊了,殿下也就刚到了没几天,刚好,今儿得知何大人前来探访,便想着,干脆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吧。”郡主的事么,还是略过不谈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刚到没几天?”何鸣琦犹如喃喃自语般:“事情?说什么事情?”直觉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认真听事情,一转身,发现座位已经被三公主给占了,很是尴尬。 谢远便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自己则往下首看了一眼,老二谢宜河反应迅速,立即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有样学样地瞪了眼左手边隔了个茶几坐着的三弟谢宜湖。 得,算我倒霉,谢宜湖只得起身站了起来,顺便也瞪了眼对面的小四,nnd,这家伙现在算什么安乐伯?何鸣琦刚进来时还一口一个“伯爷”的,听得膈应。 不过算了,伯爷就伯爷,看来今儿只能是自己站着了,将就下吧,今天不是讲位份的时候,何况郡主还站着呢,给他个面子。 不过对啊,郡主还有这个三公主的师父都还站着呢,谢宜湖心里一声冷笑:二哥,不好意思,这位置也轮不到你坐呢! 接下来,谢宜河便很是诧异地看着自家三弟动静很大地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季雨菲和景姑姑的身后,眼看着就要退到门外去了。 不言而喻、其意自明啊! 于是一番谦让后,景姑姑坐在了谢远的下首,季雨菲自己则主动走到了谢宜江下首的空座位,谢宜江一看,便又把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来,于是季雨菲最终坐在了三公主的下首。 这一番位置轮换,严格说起来,都是被自己刚才那一声笑给引发的,坐定后想起,季雨菲便对着自己下首的谢宜江做了个不好意思的鬼脸表情。 把搬了两只绣凳过来坐着的谢家兄弟俩给看得,小四这郡主未婚妻可真是…大方啊! 当然,再大方也没有大喇喇坐在上首的三公主大方,今儿这等情况,人家还能丝毫不被刚才的轮番换座所影响地管自己一边吃红枣一边喝茶呢,而且喝完了茶吃完了枣,也还能接上刚才何鸣琦所提的问题,痛快地跟如今跟她隔了张桌子坐等答案的何鸣琦交代了答案:“说你家妹子的事情。” “妹子?什么妹子?”何鸣琦依旧没反应过来:“谁家妹子?”刚才脑袋就发懵,被这屋里走马灯似的座位轮换又给搅了搅,唉,这会儿更是感觉里面一团浆糊。 “何大人,阿宁说的是皇后娘娘,”季雨菲见他一脸懵,忍不住提示了他一句,又借机问他:“你最近可有见过她?不知她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何鸣琦简直成了个复读机,好在这会儿听到这么明确的称呼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郡主为何问起她?还有殿下…可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情?”人也随之站了起来,看看季雨菲,又看看三公主,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着急神情。 “这样吧,”坐下首的景姑姑说话了:“想必何大人很想知道,三公主和郡主本是皇陵之人了,如今为何又活生生地站在此处?” 许是为了让景姑姑说话方便,谢远便在之后主动起身跟景姑姑又换了座位,景姑姑便也不谦让,老实说,她还是有点担心三公主的说话,眼看何鸣琦已经快崩溃了。 景姑姑这番看似理所当然的就座,看得谢宜湖不禁跟自家二哥交换了个眼神。 谢宜湖的本意是:看,连父亲如今都只能坐下首,哪能轮到你坐,刚才还瞪我! 谢宜河则是:看来这位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景姑姑也很不一般哪,连父亲都要谦让着她。 想完了,兄弟俩又自认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个眼神。 “对对,啊不是!”何鸣琦下意识地表示同意,但转念又觉得不妥,便赶紧补了句:“皇后娘娘没什么事吧?” 看来是觉得何梦瑶跟自己这两大活人的事有瓜葛,那这瓜葛可就太大了,毕竟傻子如今也能猜到,定然是跟陈长安这皇帝有关系,那就非同小可了。 季雨菲看何鸣琦表情比刚才认出自己时还要震惊,不,确切的说,如今是惊恐,便解释了句:“跟我们俩应该是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她在宫里…其实也不算是安然无事吧!” 正打算继续说何梦瑶之前的状况,季雨菲就听到旁边的三公主自动接了句:“对啊,就是被我皇兄给打了,打得非常厉害!” 一屋子的人再次:… 第八百四十七章 何鸣琦(上) 何鸣琦本来就站着还没坐下,脸也是朝着季雨菲这边的,听到三公主开口,便又看向了三公主,等到听完她的话,季雨菲就看到,何鸣琦的手开始发抖了。 当然,声音也在颤抖:“殿下,您是说…阿瑶她…她被皇上给打了?什么时候的事?可…可有受伤?她…是因为…” 脸上表情极为关切,不,季雨菲看着,应该是极为痛心的样子,但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姑娘,还是硬生生给止住了。 生怕三公主再直接给出个“当然严重啦,都打到小产了”甚至“她还曾经打算自杀呢,幸亏没死成”这样足以逼疯这位看着很是疼爱自家妹子的何鸣琦大人,季雨菲便赶紧说了句: “你别着急,听我们慢慢说。” 正想继续说,见自己身边的谢宜江轻咳了一声,随后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季雨菲不明所以还喊了句:“哎你干嘛去?” 却见对面的谢远也站了起来,然后谢家两兄弟也是,谢家的四个男人都默不作声地往外走,之前谢玉珠也是把她们几人带进了书房就走了,一时间,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何鸣琦和她们仨人。 想来是觉得这是宫闱秘事,怕何鸣琦难堪,更怕他恼羞成怒吧? 而且谢家男人们全都退出了书房,也是可以让书房外何鸣琦带来的那帮侍卫放松下警惕,外加也显示了自己这边的诚意。 不过这何鸣琦看着还行,慌而不乱,并没有喊外头的人,自己也没因此而觉得不对,就此拂袖而去。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季雨菲甚至还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马儿的嘶鸣。 生怕何鸣琦受到这么一连串的刺激,尤其是生怕他觉得何梦瑶的被打跟自己和三公主如今还活着的事有瓜葛,进而崩溃找自己和三公主算账,季雨菲便想赶紧往下解释。 不过等一下— 好歹贵为皇后,何梦瑶挨皇帝的打,刚才何鸣琦问起被打的原因也是欲言又止…这事顿时提醒了季雨菲。 本来就说是要利用一把这件事的,一开始还遮遮掩掩只是打算给何鸣琦分析陈长安对何家并没有那么看重,但其实…也可以试着误导下对方,让他乃至何家都觉得,何梦瑶是因为自己和三公主而被打的。 当然,之前被打是因为确实是陈长安变态,那会儿…想想…那会儿陈长安还没登基…然后登基后何梦瑶“病”到要靠人扶的时候,何家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毕竟那会儿陈长安各种事情,皇帝太子乃至他自己母妃都死了,分身乏术,何总督关心女儿,私下里派人打听她的情况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后续发展,也可以说成是何梦瑶曾经因为帮助自己而再次被打啊,毕竟她也确实还给自己传过纸条呢,至于如今何梦瑶到底跟陈长安什么个情况,想来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对了,景姑姑还在这儿呢,她可是正儿八经从宫里出来的,也许还可以让她做个证人! 至于景姑姑在宫里是什么个情况,何家应该不太清楚吧?但自己可以搬出当初皇帝驾崩前的遗旨来表明景姑姑是个重要人物啊。 那就…先试试看?反正景姑姑也说了,让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看着一脸期待等自己说的何鸣琦开始说起了当初自己跟长公主受邀去探望据说生病抑郁的三皇子妃的情况,说到长公主发现何梦瑶其实是因为小产时,何鸣琦猛地拍了下桌子又站了起来:“此事当真?!” “绝无半分虚假!”这事季雨菲自认很有底气,事实嘛:“何大人,你尽可以派人查探,宫里就算联系不方便,也可以派人去问长公主!” 当然,何鸣琦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虽然一开始无比震惊,后来倒也迅速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下后还问了季雨菲好几个关于细节的问题,之后便低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这事确实挺难接受的,要知道,当初何家还暗自托谢宜江和自己给何梦瑶送过补品呢,这几年想必也是一直在暗自着急,谁知临了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一时间,书房里便又静悄悄的,哦也不对,三公主还在吃她的干果呢。 默然半晌的何鸣琦,之后重新抬起头来,盯着季雨菲问道:“此事…都还有谁知道?” 还有谁? 季雨菲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当日是那乳娘透了些端倪出来,大姐姐才起了疑心的,她应该知道,不过老实说,我后来在长春宫没怎么见过她。” 这话说完,季雨菲就见何鸣琦闭了下眼睛。 还有谁?此事肯定不可能有很多人知道啊,“哦对了,此事,也许那张琳,貌似她现在是张妃了对吧,她很有可能也知道,因为,当初皇后娘娘对外宣称生病的时候,还是她去宫里服侍的。” “张妃…”何鸣琦再次闭了下眼睛,睁开时目光炯炯地盯住季雨菲:“所以郡主你的意思是…后来皇后娘娘…”说到后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声叹息又闭上了眼睛。 意思是想问后来何梦瑶有没有再被打么?季雨菲心知何鸣琦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自己不也盼着他就这样被误导么? 看了下朝自己微微点了下头的景姑姑,又看了下认真在啃核桃的三公主,季雨菲便掐了下自己的手心,说了句: “后来皇后娘娘给我偷偷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陈三心疾远离之’,我一直记着,可惜,虽然也知道这也许是皇后娘娘在跟我求助,但后来皇上好像是起了疑心,都不怎么让我进宫了,要进宫也只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去的时候也多数见不到皇后娘娘。” 这些话半真半假,但想来何鸣琦应该会听进去的。 果然,听了季雨菲这番话,何鸣琦总算又睁开了眼,只是看着神色颓然,嘴里还喃喃自语一般地说着:“怪不得…原来如此!” “怪不得什么?”三公主这会儿啃完了几个核桃,对其余的不太感兴趣,这核桃看着挺大的一颗,里面其实也没太多可吃的,不划算,便在旁边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家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也太不关心你妹子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何鸣琦(中) 把皇后娘娘称作妹子,这三公主可也真是… 不过皇后娘娘哪怕他日成了太后,确实也还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啊,想到此,何鸣琦只觉一阵痛心,阿瑶当初在家中虽说因为是老小而受尽宠爱,但从未恃宠而骄,活泼又懂事,那皇帝竟然如此糟践她! 而且,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谁知道他日阿瑶还有没有成为太后这种可能呢?万万没想到啊,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阿瑶入了皇家,竟然过的是这种日子! 当着面前三个女人,何鸣琦不想太过失态,仰头竭力忍住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唉,家中父亲母亲知道,不知该何等难过伤心! 自己此番领了皇命过来,大过年的,一向谨慎行事的父亲还高兴得趁机让人多放了几串鞭炮,说定是阿瑶在皇帝跟前为他这个兄长争取来的,毕竟作为皇帝岳家,这几年可从未得过皇帝什么照拂。 当然,得了照拂的那几家,连带此番要自己严查的谢家,都没得着什么好,这一点,自己和父亲也都很清楚,不过父亲当时也说了,那是因为他们自己先失了跟皇家来往的分寸。 譬如那宋延泰一家,定是因了从龙之功而居功自傲,谁都知鸟尽弓藏的道理,偏偏父子俩还不以为意,上赶着要授人以柄,野心比能耐大,可不得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想到宋国公一家,何鸣琦顿时想起,那以一己之力灭了宋家一门父子四人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看似只对一碟子红枣感兴趣的三公主么? 难道说…哪怕是帮她家皇兄出了大力的公主,竟然也是被皇帝给“鸟尽弓藏”了? 虽说如果是实情,加上东北道那边的宁家,这三公主确实也算是功高震主了,但…毕竟只是个皇妹而非皇弟啊? 何鸣琦顿时心里一咯噔,低下头擦了擦眼睛,然后抬头朝着三公主一拱手:“臣有两个疑问,还请殿下不吝告知实情。” 哟,都自称臣了,好现象,季雨菲希望等下三公主给力点,能以自身实力借此收服了何鸣琦。 何鸣琦的第一个疑问是:“敢问殿下,当日圣旨昭告天下,说您是跟那宁贼同归于尽,当然,如今看来定然不是实情,只不知…”是什么个真实情况? 真实情况么,自然便是:“哦,当然没有跟他同归于尽,宁国公是被我按在汤盆里用铁签这么一下给杀了!”一边说,三公主还一边自动起身显示了一番。 至于刺杀宁国公的前后经过,没等何鸣琦收回心神重新发问,三公主已经利利索索、痛痛快快地给交代了,全程都没让景姑姑和季雨菲插上什么话。 当然,既然是三公主的英勇表现,景姑姑自然便听得津津有味,哪怕这事她早已知晓。 但第一次听说此事的何鸣琦就不一样了,饶是他自认自己也算见多识广,还是被三公主的描述给惊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皇帝要灭了这位镇国公主,也太厉害了吧?哪里像是个公主?不,哪里像是个姑娘家? 阿瑶虽然从小也学了些骑射功夫,但那只是用来防身之用,谁还指望一个姑娘家能正儿八经以此谋生啊,更何况还是千金小姐,金贵着呢! 可是这三公主怎么回事啊,这皇家怎么就这么教导她呢?虽然之前也知道她担任了皇帝跟前的虎贲卫指挥使,但别说自己了,父亲听了都很不以为然,以为是原先的皇帝打着他这三女儿的名号做事呢,再说了,也没听说前头两位公主骑射方面很厉害啊? 真要厉害,那二公主也不至于被那位宋驸马给杀了啊! 如此强悍、异于常人的三公主,任谁是皇帝都要心生忌惮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这也是皇帝要对付谢家的原因? 不说是全部,起码也是部分原因吧?那安乐伯谢宜江之前不是一直在东北道么,刺杀宁国公的事有份,之后又被皇上派去清剿叛军残余,所以…该不会就让皇帝觉得自己灭了三公主的事被谢宜江知道、便干脆找机会把他也给除了吧? 当然,后来也知道,谢宜江命大,硬是立了功活着回来了,想必这是为何皇帝给了他“安乐伯”那么个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封号的原因吧?皇帝这是想让谢宜江此后闭上嘴安安分分地过他的日子?就跟以前那位康王似的,当个富贵闲人? 对了,说起来,那康王便是眼前这位郡主的父王、谢宜江的未来岳父呢! 这么一想,何鸣琦差点忍不住要打寒颤:所以那位康王的死…怕也不是明面上说的什么病死吧? 康王比自己父亲还要小好多岁呢,之前见面那一次,虽说也是好几年前了,但康王看着身体康健,笑声朗朗,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感觉自己猜到了黑暗真相的何鸣琦,不禁又联想到了自己此次如今想来有点蹊跷的任务,当时皇帝派来的人带来的是封密旨,当时刚过了年没多久,那送密旨来的人什么也没说,只说让自己即刻收拾、尽早启程赴京面圣。 如今想来,这时间上可有些对不上啊,再联想到谢老夫人的过世… 开国时的四大国公府也就只剩这一家了,立储时谢家就一直没表态,想必也是早就让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帝给记在心里了。 加上后来谢宜江对三公主之事的知情,说实话,既然谢宜江知道了,那护国公肯定也一早就知道了,连带的,这边的谢远将军搞不好也知道,所以— 这也许便是除夕夜蛮族夜闯之事的背后真相吧?皇帝是一心想要把谢家给一锅端了啊! 要收拾谢家,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兵权在握的谢远将军,然后再有从东北道立了功回来的谢宜江,至于京城那边的嫡支,想来皇帝觉得不在话下,随时可以收拾。 所以除夕夜的事,哪里是什么突发,分明是皇帝早就安排好了的,要不然,除夕夜才发生的事,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似乎…也早了一点啊,何况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谢远将军派人送信,那张侍郎…可是皇帝的亲舅父啊! 之后再安排内阁出面,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份差事,目的么…自然是把谢宜江也借机拉进来。 怪不得谢老夫人在得知此事后就病逝了,护国公更是抓紧时间借此事把亲儿子和亲弟弟给除族了,合着这是谢家为了保住嫡支的最后无奈之举、断尾求生呢! 想到此,何鸣琦忽觉浑身火烧一般,感觉汗都流了出来,便想也不想地把外头的大氅给脱了下来。 第八百四十九章 何鸣琦(下) 刚脱下来,又觉失礼,何鸣琦赶紧又自言自语般地解释了句:“这书房内的地龙也是烧得太热了!” 这话没人接茬,三公主没这自觉性,季雨菲没觉得热,景姑姑么,不想接,她在关注别的事。 于是书房内又暂时安静了下来。 好在很快三公主倒是又主动说话了,问何鸣琦:“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个疑问么?还有一个是啥?” 这三公主果然是头脑清晰,别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丝毫不为外部环境所左右,何鸣琦只觉自己浑身不自在,这会儿脱了大氅,又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不过总得过一会儿再披上吧,要不然也实在是…太过惹眼了。 这么想着,何鸣琦便定了定神,恭敬地回答道:“回公主,适才听了公主的直言相告,臣实在是佩服得紧,只是…臣有些疑惑,为何公主要特意到此地来告知皇后娘娘之事?公主就不怕回头泄露了您和郡主的行踪、让京城那边给知晓了?” 现下跟自己说阿瑶的事,说白了,不就是想要拉拢自己以期放过谢家么?又怕自己不相信谢家人的转述,是以亲自带着郡主现身,应该就是这么个打算吧? 听刚才谢远将军说,三公主也是最近几日才到此地,想来就是特意为了自己而来,但如此一来,不是也把两人的行踪给暴露了么? 虽说自己确实是被皇帝给利用了一把,但毕竟还是阿瑶的亲哥哥,明面上还是皇帝的大舅兄,就算真的就此让自己背了个“坑害谢家”的黑锅,那…何鸣琦有点自我安慰般地想道:就算如此,没有功劳,起码也算是有苦劳吧? 何况除掉了谢远将军,谢宜江就不说了,本来也已经是个富贵闲人了,但谢远将军一旦被查实跟蛮族“勾结”,那可是大罪,西北道这边的位置自然就空了出来,到时自己再动动脑筋,找个由头趁机留在此地…也不是不可行啊! 那样的话,自己父子俩一人占了一处,一个主政,一个带兵,兴许皇帝那边会因此对阿瑶好一点吧? 好在何鸣琦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那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先别想了,眼前的事先解决了再说,之前皇帝那边已经让自己一无所察地入了这个大坑,如果三公主这边还有什么大坑等着,再不多问几句,那可就再也爬不出去了。 尤其是听了刚才三公主的丰功伟绩,能让皇帝不惜在太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就对着她的亲孙女、皇帝自己的亲皇妹痛下杀手,可想而知,这三公主定然是无论谋略还是别的方面都已胜过寻常皇子,甚至胜过皇帝本人。 幸亏,自己刚才听到将军府出事过来时,还是做了些准备的,虽然没能做到知己知彼,更没想到是如今这般局面,不过好歹也不至于落了个被动… 何鸣琦这般想着,等着三公主回答的同时,脸上不免露出了些微的得意,没看那旁边坐着的康王府郡主一听自己这话就有些着急了,看来是没想到这一茬呢,失算了吧? 可惜正这么想着,没料想,本来不太去注意的旁边那位刚才被谢远简单介绍了下说叫什么“景姑姑”的人却忽然笑了,然后一把动人的嗓音差点让自己汗毛倒竖:“何大人,所以您才一直有大氅里备着兵器防身的习惯么?” 景姑姑这话吓得季雨菲立马站了起来往三公主那边躲,怪不得这何鸣琦一直坚持穿得跟个熊似的,就说一大男人怎么这么怕冷,原来是防着人呢。 “哎呀别怕,我早就看到了!”何鸣琦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呢,三公主竟然也发话了:“回你的座位,放心,听我说完你就不怕了!而且师父还在呢,外头还有你家小四他们,没事啦!”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哦对,刚才也听到这位景姑姑被三公主喊作“师父”,又听谢远说是从宫里出来的,自己还以为是宫里负责教导贵女们规矩的那种姑姑呢,难不成… 何鸣琦看了下跟自己成犄角之势的师徒两人,又想到三公主刚才安慰郡主所说的外头“小四他们”,再看一眼刚才已经被自己脱下来的大氅裹在里面的那把小匕首,心里顿时一阵发凉。 不过终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两个女的给拿住了,便又憋不住,冷笑着回了句:“兵不厌诈,既然你们能看到我备了兵器防身,想必应该也知道,兵器只能防得了一时,真要有所提防,那可不是—” “可不是光这么点准备,是不是?”三公主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睛还瞟向了另外几碟干果。 何鸣琦心头一急,看来还不相信?如此不知好歹,那只能跟她们摊牌了,便微微一笑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臣是午时中出发来这将军府的,出发时顺便派了人守在了城外,这会儿应该过了未时中吧?臣当时叮嘱那下属,但凡申时中之前没有见到臣派去的人,便是臣这边出了问题,那就即刻昼夜不停前往京城送信,就说谢将军已引了蛮族入境。” “到那时,可就回天乏力了啊,唉,可惜啊可惜!” 季雨菲一听自然就急了,没想到这何鸣琦是个皇帝死忠粉,竟然打算跟陈长安报信,看来只能放三公主了! 又见三公主还在看那几碟子干果,便赶紧提醒了她一句:“阿宁,听到了吧?”赶紧上啊!又看景姑姑:赶紧配合着阿宁动手啊! 何鸣琦一看季雨菲那副样子,顿觉自己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对了,便作势施施然起身要走人:“此事关系重大,想必公主、郡主都能分清轻重,唉,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啊!” 本来还对这谢家抱有几分同情,如今也顾不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赶紧爬出坑要紧,晚了别说回去帮一下阿瑶,自身都难保。 “我听到了啊,”三公主依旧坐着没动,倒是回了季雨菲一句,说话的语气也依旧没什么起伏,然后才转头看已经抱着大氅往门口走的何鸣琦:“等一下嘛,你是说,再晚我们就来不及拦住你守在城外,哦不,逮住守在府门外的那两个人了?” 两个人?三公主如何知道是两个人?而且还知道是在府门外?何鸣琦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下,奇怪,那位景姑姑看着也不着急,正笑眯眯地瞅着康王府郡主呢。 哼,虚张声势罢了,自己那两个属下是一副普通老百姓的打扮,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人,如何就看出是在窥探将军府里动静了! 不过,会不会是…他们一早就候在驿馆前,或者说,这些天一直派人监视着驿馆,所以一早就知道自己为了看谢宜江什么时候到来,一直派了人在府门口监察动静、定时跟自己汇报? 何鸣琦心里一迟疑,脚步就随之停了下来。 第八百五十章 攻守之间 一时间,书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季雨菲不知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何鸣琦那边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守在城外等着往京城报信的人,但听三公主的话,自己这边貌似又逮住了两个在府门前的探子,如果那样的话,刚才何鸣琦就是在诈她们。 看看三公主,又看看景姑姑,再看看何鸣琦,唉,怎么感觉两边都挺胸有成竹的嘛? 要么,还是赶紧找个由头出门去找谢宜江他们问问情况? 不过,不管有没有逮住外头的人,反正何鸣琦今天肯定是跑不了了!想到此,季雨菲又觉得胆气壮了,便朝三公主看看,希望她给个准信,到底什么时候动手,自己也好及时闪避。 跟三公主混了这么久,季雨菲如今也觉得,有些事情想多了无益,还是简单粗暴一点来得直接有效。 所以这会儿还是不要贸然往门口冲了,别一个不慎被何鸣琦挟持了当作人质,那自己可成了坑人的猪队友了。 季雨菲便依旧站在三公主这边没动,等着看谁先出招。 许是三公主和景姑姑的样子实在是太淡定了,毕竟是客场,何鸣琦有些不确定起来,停了一下,到底还是咬牙说了声:“殿下,要是没有别的事,那臣就告辞了!”一边说一边就直接转身往门口走。 走得还有(特)点(别)快。 啥?季雨菲也是给听得来不及反应,所以何鸣琦这是要逃跑么?刚才不是还一脸笃定地说已经安排了什么守在城外的人? 看来是子虚乌有纯粹吓唬人哪!季雨菲顿时精神大振,嘴里也赶紧说了句:“哎你别走啊!” 话音刚落,季雨菲就愕然看到,那背对着自己的何鸣琦还真停住了脚步。 不过,看他那样子挺僵硬的,而景姑姑又离他挺近,季雨菲便大着胆子探身一看,嗬,原来是景姑姑不知何时拿了把剑,这会儿正直接指着他心口处呢! 谁让你自己把大氅给脱了下来,这会儿来不及拿出你的小匕首了吧?季雨菲顿觉一阵高兴。 又回头看三公主,接下来怎么办呢?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嘴咧了咧,正待要说话,忽的神色一凛,一把揪住她往后一拽,等到差点被拽得摔倒的季雨菲扶住桌椅稳住身子回过头,赫然看到三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看来是刚才那何鸣琦想伺机逃跑。 三公主手里这会儿也已经多了把刀,看来是书房里早就备下的,季雨菲顿时心头大松,便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开始看三人打斗。 那何鸣琦其实反应也快,估计刚才已经悄悄摸到了那把藏在大氅里的匕首,这会儿也已经利索地抽了出来,一边左支右拙,一边大声喊着估计是外头侍卫的名字。 可惜得到的回应是一声马的嘶鸣。 “陈婉清,听到了没,那是大风!”三公主还不忘忙里偷闲跟季雨菲喊话。 “所以它从城外给接回来啦?你的人到啦?”季雨菲一阵高兴,看来就算有那何鸣琦所说的守在城外的人,也应该是被一道带回来了。 两人的对话落在何鸣琦耳朵里,眼看着招数就更加乱了,于是就在季雨菲犹豫着要不要大着胆子冲出去叫人的时候,打斗已经顺利结束了— 三公主和景姑姑的一刀一剑已经架在了何鸣琦的脖子上。 何鸣琦大为丧气,但心里又仅存着一丝希望,屋里闹出了这番动静,虽然时间上短了点,但外头为何没有一点动静?自己带来的那帮人不至于如此无声无息地被制住啊,会不会是…架势不对已经逃出府了? 自己刚才进府前也确实是叮嘱过他们要机敏些的,想到此,虽然脖子上依旧被架着,何鸣琦却还是强撑着嘴硬:“殿下慎思,臣是皇上钦差大臣,一旦有事,京城很快就会知道动向,到时连累的可不只是一个两个人了!” “连不连累的,也用不着你操心!”季雨菲在旁边怼了句,又问三公主:“阿宁,现在要怎么办?需要我出去喊一下宜江他们么?”也是怪了,怎么说都有点动静,那何鸣琦还大声喊了呢,外头不管哪一方,居然一个人也没冲进来? “不用!”三公主简短地说了声,然后问景姑姑:“师父,绳子放在哪儿?” 还有绳子?季雨菲赶紧上前提供志愿者服务:“在哪儿?我去拿!” “好,婉清,就在茶几底下。”看来也是早就放好的,果然,季雨菲猫着腰过去,很快就从旁边的茶几底下掏出了一把绳子。 “我来!”三公主又简短地说了句,季雨菲抬头交给她时,看见何鸣琦已经索性把眼睛都给闭上了,看来也是无话可说了。 很快,何鸣琦的双手被结结实实地反绑在了背后,季雨菲看三公主绑得很是熟练,想来以前在末世这活没少做,连景姑姑也在旁边认真地低头看着。 绑完了,景姑姑便莞尔一笑,朝何鸣琦又说了句:“何大人得罪了,请坐吧!” 估计是顾及对方都是女的,何鸣琦倒也没破口大骂之类的失礼举动,听了这话也只是哼了一声,然后还真坐了下来,而且还是老位置。 看来确实没什么威胁了,季雨菲便也笑着对着何鸣琦说了句:“何大人你也真是,刚才我和阿宁都跟你掏心掏肺地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想着要去跟陈长安报信,唉,可怜你那妹子,啧啧!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催命信啊!” “郡主慎言!”何鸣琦这会儿又闭上了眼睛,一副藐视她们三人的样子。 “慎言?慎什么言?”季雨菲现在有点明白过来了,合着这是三公主她们师徒俩和谢远那边叔侄几人商量好的,女方管内,男方管外? 咳咳,这都什么破比喻啊,不过确实,从眼下情况来看,应该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自己三人在书房内,外面的人则是谢家那边负责解决,要不然不会到现在外头都没有一个人进来。 所以…这是想要靠自己三人把何鸣琦给搞定的意思吧? 也是,何梦瑶被陈长安家暴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怎么着都是家丑,因为涉及的是帝后,更是坚决不能外传的那种,好在自己这边的都是皇室中人,对方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兄长,两边的身份都没什么问题,不算外传。 但谢家的人,尤其还都是男的,还是都不要涉及了,刚才他们及时退出书房应该也是这么个意思。 至于外头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这个季雨菲表示不用自己操心,说实话,好歹是镇守一国边境的将军府,要连这么几个侍卫都搞不定,那战斗力也堪忧。 至于何鸣琦所说的什么报信之人,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候在城外、这会儿已经出发前往京城报信了,那也问题不大,反正自己这边很快就要起事了,受伤害的只能是何家,想到此,季雨菲便又跟何鸣琦念叨了一番,怒其不争啊: “何大人,我们刚才已经都跟你说了,你家妹子如今在宫里处境艰难,这事千真万确,之前小产的事也是,都是陈长安做的孽,结果你还唯他马首是瞻!” “你觉得你给他送信就是投其所好了,你们兄妹俩就高枕无忧了?没听刚才我说的,那纸条上写的什么?‘陈三心疾远离之’,陈长安有心病啊!” 说白了,他就是个变态啊! 第八百五十一章 心疾 “郡主不用再说了!”何鸣琦依旧闭着眼睛,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臣人微言轻,若是想要皇上为此放过了你们,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啥?还有这种想法?这是以为自己这边是想要拿他跟陈长安做交换人质,以此换得三公主和自己的“死而复生”? 这倒是个新思路,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别说何鸣琦没这个分量,就算换成皇后何梦瑶,陈长安也坚决不可能同意啊! 真要如此,最大的可能就是知道了自己和三公主的藏身之处,陈长安喜出望外直接派兵过来想要一锅端,至于何鸣琦,大不了给他来个死后哀荣呗。 不说自己,三公主可是陈长安的心腹大患,想让她再次满血复活?季雨菲听得直接叹了口气:“何大人,你也把我们想得太、不,是你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我刚才都说了,陈长安他有心疾,这可是你妹妹说的,心疾不就是心病么?” “这么说吧,我个人觉得,陈长安的心病有二,其一,就是你现在也差不多都明白了的,阿宁现在是陈长安的眼中钉、肉中刺,急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别说你一个人了,十个你这样的都不够分量拿去做跟他交换!” 季雨菲这话说得景姑姑又笑眯眯地点点头,还附和了句:“可不,阿宁千金不换呢!” 呃,行吧,反正阿宁是你的宝贝疙瘩这事我算是明白了,也不知是我自己以前眼瞎没瞧出来,还是经过了这么久的生离死别,姑姑开始真心把阿宁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般看待了。 想来是后者居多一点吧,就像自己,虽说跟康王也就区区几年的父女情,当初第一次见到时还因为他相貌英俊而觉得害羞呢,如今也是打心眼里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父王… 季雨菲便也回了景姑姑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笑容,又看了下三公主,得,这家伙没啥反应,可能是没听出景姑姑的言外之意。 季雨菲便管自己继续往下说:“这方面,可能跟你们兄妹俩没什么关系,毕竟只是陈长安作为皇帝不可宣之于口的一件心病,但接下来的事情,可是跟你们何家,跟皇后娘娘,切切实实相关的,何大人,你不妨听听看,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到底有没有在骗你。” 何鸣琦这次倒是睁开了眼睛,看来也是有点听进去了。 “你想啊,当初你家妹子还是三皇子妃的时候,那会儿还没立太子呢,按说大皇子已经有了皇长孙,二皇孙阿泽却已经过继给了信王府,陈长安早些有了孩子,不是也对他更有利么?可为何还是做了那等畜生事?” “因为他控制不住、变态呗!”三公主及时插了一句:“人要压力过大,心理上承受不住,就得找个地方发泄。” 这话很及时,也很到位,季雨菲赶紧接上:“对啊。但是作为三皇子,节骨眼上,可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发泄,哦对了,干脆再给你说件宫闱秘事吧,回头你要有心,也可以让你父亲找人去问问。”你么自然就要留在这里了,呵呵。 “这事是我父王以前跟我说的,就是在长公主跟我说了三皇子妃其实是小产的事情之后,我父王跟我回忆了两件事,一件是宫里一只白猫被活活打死,另一件则是太液池里的一只天鹅被生生拧断了脖子,就在半年里先后发生的,当时陈长安差不多五六岁。” “这两件事,后来都被压了下来,哪怕那白猫是当时某个宠妃的爱物,但太皇太后亲自出面安抚了她,可惜之后又陆续有几只天鹅被同样拧断了脖子,何大人,你猜后来怎么着?” 何鸣琦自然没接话,季雨菲也不指望他接话,只跟听得认真的三公主和景姑姑继续说: “后面这件事,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呢,就是据说张妃求了皇伯父,然后三皇子竟然被恩准带到张大学士府上由他亲自开蒙,觉得有点不对劲吧?” “照我父王的话说,虽说张妃那两年挺得宠,张大学士也确实学识过人,但一个皇子什么时候需要靠学识来傍身了?而且哪怕张大学士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但皇家尊贵,要开蒙,也不用特意送到人家府上去吧?张家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而且这事真心不堪深究,毕竟张大学士自己还有个亲生孙儿张天成,就是如今在大相国寺出家了的那位,据说从小就是个神童的底子,三岁能诵诗之类的,跟三皇子年岁也差不了多少,打小就跟着他家祖父,由张大学士亲手启蒙、亲自教导的,你们说,是不是感觉三皇子像是去给张天成当陪读似的,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其实那会儿陈长安也跟自己说过张大学士是如何严厉教导他的,联想到当初陈长安听到张大学士病危后往自己嘴里塞糕点塞到吐的极端反应,季雨菲觉得当初张大学士应该是用了些非同寻常的手段来试图改掉他家这位金贵外孙的非同寻常的毛病,过程差不多可以参考21世纪某些家长把玩游戏上瘾的孩子送到那些形同监狱的所谓治疗所一样,被治疗者极端痛苦,见效却不见得好。 可惜这事没法跟人说,再说了,如今的重点是何梦瑶,所以季雨菲也只是含糊带过,希望何鸣琦自己能领会: “咱们都觉得奇怪的事情,那张妃和张大学士两人怎么会事先没想到?就算张妃糊涂,张大学士可不糊涂啊,自然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时张妃正得宠,能让她做出如此决定的,你们说,不是陈长安实在有问题,还能是什么?”宫妃最大的且唯一的指望,就是所生的儿子,没有别的了,如果还有女儿,基本就跟赠品一般,张妃眼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三皇子陈长安。 “所以啊,何大人,这才是你家妹子冒着风险给我传纸条的真正用意啊,”说这话时,季雨菲清楚地看到何鸣琦眉心一跳,不好意思,只能这么戳心地告诉你了,成败在此一举: “实在是,陈长安这心疾不是一般的问题,也不是偶尔那么一次,而是实实在在从小就有的毛病啊!” 第八百五十二章 转变 季雨菲说这话时,心里还是很有感慨的,陈长安如此变态,何梦瑶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可想而知会是何等艰难。 不,其实不是艰难的问题,应该是…恐惧,求死不能的恐惧,这一点,看过21世纪那部曾经流行一时的家暴电视剧的季雨菲深有感触。 虽说之前自己最后几次见到她的时候,身在长春宫的何梦瑶俨然已经抛却了七情六欲,是个端庄合格的皇后,但许是受自己刚才的叙述影响,季雨菲总觉得,搞不好如今陈长安又“犯病”了,对象么,自然还是何梦瑶。 21世纪不是有句话么,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如果一次不能阻止,那后面就会一犯再犯,陈长安是皇帝,没有谁能阻止他,自然还会再犯。 当然,受害者可能还有张琳,不过那位姑娘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再说看她之前的样子,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痛苦内情。 所以极有可能陈长安把所有的压力和情绪都发泄到了何梦瑶一人身上,反正这样才安全而隐秘嘛。 不过想到张琳,季雨菲觉得也可以借着她再让何鸣琦多想一想:“刚才说到张妃,貌似现在那张琳,也就是张妃的亲侄女、陈长安的嫡亲表妹,现在也已经从张贵人变成另一个张妃了吧?实话告诉你,之前张家一开始其实是不同意的,毕竟那会儿陈长安已经成亲了,不想让她做个侧妃,而且你可能也听说过,张琳还跟威远侯府纪家定过亲。” “为什么会退婚呢,呵呵,原因自然就不用说了,反正张琳后来还是成功入宫了,而且如今还摇身一变成了张妃,跟她姑母当年一样的品阶,还是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你想想?”你品,你细品。 “再还有,恕我直言,皇后多年无所出,但皇帝已经有了皇长子,却一直没让养在长春宫,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皇帝还在期待中宫嫡子,但如今你也知道实际情况了,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又是被皇帝如此对待的皇后,何大人,你觉得…?”地位会有多稳固呢?简直是摇摇欲坠啊! 想到之前何梦瑶那副毫无求生欲的样子,季雨菲决定还是趁热打铁把之前自己观察到的细节给说了吧,虽然这事对何鸣琦这个做兄长的很是残忍,但不管后面他会怎么反应,何家人也是挺有必要知道何梦瑶所作出的牺牲: “实不相瞒,虽然这件事对你有点残酷,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事千真万确!” 之后便把何梦瑶试图自杀的情况给说了,细节佐证是拜祭皇帝时何梦瑶穿了厚衣服来遮掩包扎过的手腕且虚弱到需要两个宫女大力搀扶:“这件事—” 季雨菲本想说这件事当时在旁边跟着祭拜的众命妇们都有目共睹,大家还因此讨论皇后如此弱不禁风、到底能不能生养,话没说完,就见何鸣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两只眼睛,嗯,让季雨菲一下想到了“目眦尽裂”这么个成语。 “郡主!此事当真?你对天发誓,绝无半分隐瞒!”何鸣琦眼眶泛红,声音颤抖。 “绝无半分隐瞒,也决无半分夸张,事后我和父王还暗自求证过,”这事确实是事实,毕竟是当时陈长安亲口告诉自己的,所以季雨菲很有底气地发了誓: “如有隐瞒,让我陈婉清被天打雷劈,行了吧?” “你这孩子!”景姑姑听了有些不高兴,转头说那何鸣琦:“不信就算,如今你已这般情形,我们还能诳你不成!” 又说季雨菲:“你是先帝嫡出血脉,尊贵之人,如何要跟人这般…皇后娘娘又如何?她能尊贵过你?别忘了,连清虚道长都说,你是有大福之人,所以以后可别再说那些…呸呸呸!”朝何鸣琦那边连着“呸”了三下才作罢。 何鸣琦也没躲避,看着心思也不在这些上面,两眼发直,很是心潮起伏的样子。 “没事姑姑,咱们又没说谎,怕啥?”季雨菲没觉得怎么样,只要能帮着把何鸣琦的想法掰过来,甚至如有可能帮何梦瑶早日脱离苦海,那自己刚才那些话就没白说。 而且这会儿一看,何鸣琦已经背着双手慢慢地软到了地上,双膝跪地,耷拉着头,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自己的那些话。 也是,铁石心肠之人毕竟少见,乍然得知自己疼爱的妹妹竟然绝望到自杀,这种真相还是挺让人接受不了的。 关键是之前何家估计还满心以为何梦瑶走上了人生巅峰,毕竟直接从三皇子妃一跃而为太子妃之后就直接入主了长春宫,也是挺出乎意料的,哪里知道身为皇后过得竟然是如此煎熬的日子。 季雨菲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景姑姑又喊了声“婉清!”,意思是让她不要再说了。 也行,那就先让何鸣琦自己想一想再说吧,希望他能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何家还要不要继续帮陈长安做事。 书房内便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就有点长,长到外头的天色看着都开始渐渐暗下来了,那何鸣琦总算抬头说话了,说话之前,还自己挣扎着起了身坐回了原座位上,然后看着三公主问道:“公主要如何处置臣?” 看来是比较想清楚了,季雨菲便也看着三公主等她回答。 “也没什么,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先留你些时日,然后你给你爹写封信,说明下事情原委,哦对了,顺便也可以提醒下你爹,这是刚才小四提醒我的,说让你爹注意下那个王应钦,他是陈长安的人。” “你可做得到?” 三公主的声音听着依旧平静无波,景姑姑则点上了烛火。 何鸣琦似是真的已经想通了,很快就点点头:“拿纸笔来吧,按殿下吩咐就是了。” 之后三公主便给他松了绑,就着烛火,何鸣琦边想边写,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信写好了,也不知外头是怎么知道的,很快就进来了几个将军府的人,把何鸣琦给带走了。 中间何鸣琦什么也没说,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走的时候还踉踉跄跄的。 季雨菲则赶紧走过去,趴在景姑姑的肩后面,开始就着烛火读何鸣琦墨迹未干的信… 第八百五十三章 迂回之术(上) 季雨菲看着,何鸣琦这封信写得挺直白,写了三公主和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之后便写了何梦瑶的情况,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很是动感情,可以想象,何总督看了搞不好要老泪纵横。 后面结尾时按照三公主所说,顺带提了下王应钦,提醒何总督要注意。 “阿宁,这封信万一何总督收到后转手交给了陈长安可怎么办?”季雨菲看完了觉得有点担心。 万一何总督打算破釜沉舟以牺牲儿子来表忠心以换得女儿长久的皇后之位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古代有愚孝,也有愚忠。 “放心,来,阿宁,咱们往何大人的信上再添几个字。”旁边的景姑姑微微一笑,看来也是已经想好的。 之后景姑姑口述,三公主执笔,在信的末尾处刷刷刷写了两行字: “何总督亲鉴: 皇后与我情同姐妹,特此告知实情,皇帝人面兽心,为君失德,愿得尔等协助废黜之,切切!” 写好了,再接着署上自己的大名“陈婉宁”,然后朝季雨菲咧嘴一笑,从脖子里拉出一串东西来。 好吧,就是那传国三帝玺,之前物归原主了,没想到竟然被三公主随身戴着,也不嫌硌得慌,不过倒是顺手就能用。 这倒是个好主意,有何总督的嫡长子在手,又告知了女儿的实际情况,再用这三枚帝玺暗示了三公主的实力,何总督看到这封信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就算最终不会倒到自己这一方,但也不至于就拿了这封信给陈长安看,三公主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还想得到他的协助废黜皇帝?何总督看了只怕要额头冒汗吧? 至于陈长安会不会就此知道自己和三公主在西北道,反正很快就要起事了,何总督那边说不说的,其实差别不大。 何总督是个圆滑的,儿子也还在这边,搞不好看了信后还愿意假装不知情、等到事发后再到皇帝跟前博个同情分呢。 这么一来,未来中南道那边的情况,差不多也可以假定为就算不是很有利,但起码也没有什么损害了吧? 季雨菲顿觉心情轻松,同时感觉肚子里开始饿得咕咕叫了:“阿宁,姑姑,咱们吃饭去吧?” 这话一说,景姑姑本来还想叮嘱一点什么事情的,眼看三公主眼睛一亮,得,还是放在晚饭后再说吧! 之后的晚饭,鉴于大部分人都要守孝,便特意给三公主和景姑姑两人开了一桌,这一点三公主自然表示没有意见,而季雨菲也只得屈从了,在谢将军夫人和谢玉珠的作陪下一起吃了顿很素的饭,虽然她对这类习俗不太在意。 在她21世纪的思想中,只要心中一直记得过世的亲人就行了,当然,三年内不能结婚这一条…呃,也算勉强同意吧。 反正如今谢宜江也戴着孝,两人就且等着吧,谁也没耽误谁。 晚饭中间还见到了谢玉珠的女儿曹丹滢,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让季雨菲不禁想起了长公主家的阿桃,甚至谢宜江大哥家的那位阿勉小朋友,便说了当初在云湖畔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起放风筝的往事,言谈间,大家便都有些感慨,谢玉珠更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忧:“阿勉如今也十岁多了,唉,不知京城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回头我问问,想来清虚道长他们也快到了!”三公主在旁边的桌子上接了话,吃饭不耽误她耳听八方。 之后下了饭桌,除了谢夫人母女,其余的人便都一起又进了书房议事,这会儿景姑姑才有机会说起刚才中断的话题:“谢将军,不知如今暂行代理将军府事宜的是哪位?” 得知是谢远多年的老下属,一位姓许的副将,信得过,景姑姑便不再多说,转向三公主:“阿宁,你跟大家说下后头的打算吧!” 令季雨菲想不到的是,本来还以为会直接说起事的事情,没想到三公主第一句话便是接着说刚才提到的那位许副将: “既如此,我是觉得,明儿把这副将也请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下。” “我的意思是,为了京城那边谢家人的安全,谢将军,要么就委屈你,还是保持原状好了,让那许副将依旧代行事宜。” “边境事关重大,要防着京城那边找你们的错处,更不宜内部生乱,给外族以可乘之机。” 这话说得在理,除了季雨菲,其余人都纷纷点头,谢远将军更是耸然动容:“殿下心系百姓,大局为重,臣并无半点委屈!” 三公主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往下说自己的打算:“但这许副将,确实需要信得过,我的意思是,回头咱们的人手要集结,还有些准备工作,都需要在这边进行,那得务必让他知道。” 且还得暗地里支持。 原来如此,季雨菲顿觉自己之前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就是三公主在此凭借谢家力量扯旗一呼,坐等东北道啊西南道啊等地纷纷响应,之后便可在三公主的带领下,不能说摧枯拉朽吧,反正有这生猛的姑娘,胜利也是指日可待吧。 没想到这一开始,感觉就有点…低调啊?没了官职的谢将军,还能有号召力吗? 不对,没了官职,那不是就没法指挥西北这边的将士了吗?不是说都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么,这可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季雨菲觉得自己是门外汉,不好随意评价,但又实在有疑问,忍了又忍,好在看到对面的谢宜江朝自己微微笑了笑。 看着像是叫自己稍安勿躁? 也行吧,大家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掌舵的是三公主,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要对三公主有信心,哪怕风大浪急,又或者误入水浅小溪滩,目的地尚在前,无非就是途中多点迂回而已。 季雨菲便也回了个微笑,哎呀,跟宜江还是挺有灵犀的嘛,可惜…算了,后面都要开始忙大事了,两人之间的小事么,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没错,先把大事搞定了,回头有的是长相厮守。 不过等一下,刚才有错过什么吗,为何三公主如今在说什么“北方道”?没听说还有这么个地方啊? 第八百五十四章 迂回之术(中) 不过看其他人的神情,年轻的谢家子弟三人,加上谢玉珠的丈夫曹都尉,看着倒是都知道的样子,而谢远将军脸上更是一副激动的表情。 难不成这西北道以前叫北方道?可是按地理位置来说应该是算西北啊?再说就是个名字,谢远将军为何这般激动? 季雨菲很是好奇,好在接下来三公主说的话让她听明白了: “这件事,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我之前去行宫,贵太妃跟我说的,听她说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北方道,里面有十六城,可惜在前朝时被丢了,这事你们都知道?” 说这话时,季雨菲注意到,扬着眉毛的三公主还看了景姑姑一眼。 好吧,这前朝跟景姑姑确实有点关系,虽然严格来说关系也不大,还有,原来真有个北方道,跟这西北道还不是同一个地方。 谢远将军自然不用说,看他那激动的样子,应该挺有了解的,毕竟年纪和资历都摆在那里,见三公主看着他们,谢宜江斟酌了下,代表兄弟几个说了他们这帮小一辈人所知道的情况: “这事我们确实也都知道,不止我们,其实这事虽然应该是差不多五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吧?但只要是守边防的将士,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有时说起来,大家也都觉得颇为遗憾。” “不能说国耻吧,毕竟是在前朝时丢的,但大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特别是如今西北道的幽城、白城、雁山三城,其实便是当初北方道的属地。”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季雨菲直觉今天会听到很多惊人的老故事,便跟大家一起认真听三公主继续往下讲: “不错,前朝后期不堪,守城将士们连年无饷,北方又极为寒冷,日子过得很苦。所谓内忧起而外患生,那北方道外头是草原,草原牧族便瞅准了时机打了进来,饥寒交迫的将士们早就军心涣散,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朝廷都不管我们死活了,还守什么城’,之后便大溃败了。” “其实也可说是弃城而逃,之后草原牧族便势如破竹,一举拿下了北方道的大部分地方,眼看还要继续南下,京城那帮人这才慌了,组织将士北上迎敌。” “过程不知,反正又是讲和又是赔钱的,还割让了北方道的十六城,才算是勉强止住了牧族的南下脚步,大家便松了口气,皇帝便又想着继续过他的好日子,这事极大地激发了民愤,是以本朝太祖皇帝才瞅准时机,揭竿而起。” 原来如此,这下季雨菲算是都听明白了,只是年代久远,倒也确实有点时过境迁了,难不成,如今还想…收复这北方道? 季雨菲直觉三公主在此刻讲,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再看其他人,都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看来土着人士都知道本朝皇帝发家经过。 不过,三公主后面说的应该算是秘史吧:“当时跟太祖皇帝一样起来的其实还有几人,所谓天子失德,人人竞而逐之嘛,不过这些人良莠不齐,还有趁机打家劫舍的,是以当时朝中以皇帝名义颁了旨,痛骂他们是趁国难谋私利的千古罪人,加上一帮文人煽动百姓,可说起事的人都被口诛笔伐得厉害,很不得人心。” 说到这儿,大家都听得很是认真,也是,所谓师出有名,要不然被人随意扣上顶帽子,那就很容易失道寡助了。 三公主便说到本朝太祖皇帝当时的应对之术: “因了这一层原因,太祖皇帝起兵初期颇为艰难,也一度被指为叛臣逆贼,贵太妃说他在前朝也是任了官职的,具体是啥不得知,反正颇有些压力,到后来,眼看都快撑不下去了,太祖手下的谋士便提议说,虽然当时朝纲,但纵观史书,历来要推翻旧制,总得需要个收拢人心的新名目。” “思来想去,后来便有人出了个主意,哦对了,不是有人,是太宗皇帝,陈婉清,就是咱们的皇祖父,那会儿他还小,比咱们俩现在还小,不过很厉害!真的,他就跟太祖皇帝说,要得人心,莫过于去收复北方道!” 听到这番叙述,季雨菲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去看景姑姑,果然,景姑姑的眼眶都有点湿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怀念表情,为此,还惹得三公主也看了她一眼。 “所以后来太祖皇帝的队伍就打出了‘收复故土’的口号,在其它几支队伍都热衷于往京城赶的时候,他的队伍背道而驰,选择北上去收复被迫割让的十六城,并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共襄大举。” “这北方道失陷是无数人的心头痛,你们想,现在都人人记得,可想而知,当时太祖皇帝这个举动得到了多少人的积极响应!令他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并一鼓作气拿下了六城,当时可说是举国欢庆,他的威望也大增,据说当时都已经有朝臣给皇帝上书,要求封他为什么‘靖北侯’。” “可惜后来冬天来临,草原牧族不畏严寒,而且冬天百草枯黄,相当于断了他们的退路,是以太祖皇帝虽然有心继续进攻,但遭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便是那前朝皇帝,竟然把那上书的朝臣给打死了,说一个乱臣贼子如何堪配封侯。” “这事让那前朝皇帝大失民心,却也让太祖皇帝手下的谋士认为是时候了,于是几经思考,太祖皇帝便选择了中断进攻,跟草原牧族达成停战协议,转而挥师南下跟朝廷对抗。” “后面的事,大家想必也都知道,趁着这民心最盛的时候,太祖皇帝一路抵京师!” “只是建国初期,千头万绪,很多的事情,国力也弱,这北方道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下来,收回的那六城,就是刚才小四所说的,一半并入了西北道,另一半则并入了东北道,而北方道的名字,想必是太祖皇帝心头之痛吧,就这么给废除了。” “到了太宗皇帝时期,他也有心要收复其余十城,可惜就在他养精蓄锐调兵遣将打算一鼓作气恢复北方道时,那什么,英年早逝了!” “我听说,当时小四你爹,貌似还曾被征召呢,可惜皇祖父壮志未酬…所以到现在,北方道的十城,依旧还在草原牧族手里!” 第八百五十五章 迂回之术(下) 处于异族统治下的北方十城,三公主表示,她没去过,不过听贵太妃说,草原牧族凶狠好战,对战俘向来是把他们当奴隶使唤,奴隶是什么,三公主表示,她也打听过了,就是任打任骂吃不饱穿不暖只能整天干活的人。 所以那十城的老百姓,入了牧族的手,也就成了奴隶,一开始还有人努力想要逃回来,但牧族的人手段酷烈,一旦抓到,立马就要被处死,而且后来发现这样也止不住逃跑的人,便又想出了一招:株连。 也就是说,一家人只要有一人逃跑,一旦发现,那么其他人都会被直接处死。 所以除非一家人集体逃跑,但只要是一家人,便肯定有老有少,甚至还有病有弱,想逃跑哪里那么容易。 所以转眼间,北方十城的老百姓们已经被迫当了几十年的奴隶了,日子过得简直可说是生不如死。 据贵太妃说,为此三公主的父皇也不是没动过念头,只是一来他自己已是守成的皇帝,生怕抽调大量兵力去攻打草原牧族,一个不慎,反倒会引来朝局动荡,是以试探了几次大臣们的意见后见反应不算很积极便也就赶紧放弃了。 再者,贵太妃没说,但三公主心里明白,她家父皇一开始是忙着对付自己的兄弟们,包括康王,来巩固自己的皇位,那会儿是没有精力来管别的事;后来皇位坐稳了,很快,又出现了前朝余孽的事,海棠花宴上死了人,背后是一张不知多少人有的密道图,其中包括皇室宗亲乃至自己的儿子。 于是那本就不是自己分内事的北方十城,便也就渐渐给抛诸了脑后。 独有当初跟着先帝、武将家出身的贵太妃,在经过好几晚的深思熟虑后,自认给三公主想到了一条最好的举兵途径… 听完这段往事的来龙去脉,饶是三公主的声音平静无波,在座的男人们依旧觉得心里一阵激荡:所以,三公主这是也要跟太祖皇帝起事那会儿一样,打算从收复北方道十城开始? 那可真是太好了! 谁的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尤其是要完成先辈未竟的事业,光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啊! 谢宜江还好,毕竟还顾着对面的清妹妹,总算是努力克制住了,比他也就略大一些的谢家老三谢宜湖就觉得不用忍,站起来激动地对着三公主一抱拳,双目炯炯大声说道:“殿下雄才大略,微臣愿誓死跟随!” 这话一说,其他人便也都站了起来,谢家一门五人,一齐对着三公主抱拳说道:“殿下雄才大略,微臣愿誓死跟随!” 季雨菲:所以我也要站起来吗?怎么有种要拥立三公主为帝的感觉?不过还是不要这么着急吧,先把北方十城拿回来再说,到时再称帝,自然就跟那位太祖皇帝一样,肯定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了! “好!”三公主也似乎被这个场面所感动,难得大声地跟着回了一句:“为了北方道的老百姓,拼了!” 后来季雨菲才知道,其实真正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是景姑姑,只不顾碍着在场还有谢家的人,极力忍住了而已,等到回房了,避开三公主,抱着季雨菲很是压抑地哭了会儿。 季雨菲虽然不算很能理解,却也有点唏嘘,想来一是为三公主成功找到了一条最好的起事之路而高兴,二来么,季雨菲觉着,这方面三公主不太知道,知道了估计也不太能理解,是以景姑姑才找到了自己。 说白了,景姑姑应该是为她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太宗皇帝和三公主这对祖孙俩,隔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人生轨迹竟然能如此重合而开心吧?疼爱的三公主要走挚爱的先帝年少时指明的那条路,而她自己最终也能参与其中出一份力,想来该感到很是欣慰吧? 季雨菲便默默地抱着景姑姑任她哭了会儿,至于三公主,呃,这家伙竟然去找谢玉珠的女儿曹丹滢玩了,原因么,呵呵,应该是觉得小朋友兜里都自带糖果吧! 好在等景姑姑刚哭完梳洗好,三公主就回来了,季雨菲第一眼就看她嘴里,嗯,没有鼓起,又看手里,也是空的,好吧,看来今晚是落空了:“没有糖果?” “对啊,”三公主摇摇头深表遗憾:“谢夫人说谢姐姐怕她女儿吃坏牙齿,如今天冷糖都很硬,就没给她吃。” 说完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都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大了竟然没吃过饴糖,一个劲地问我好不好吃,我当然说好吃了,后来—” “后来小家伙就闹腾着要吃饴糖,不给就哭对不对?”季雨菲也是哭笑不得:“那谢姐姐回头该怨你了!”负责带曹丹滢的谢夫人搞不好也是,其实说天冷糖硬,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了,偏偏三公主听不出来,还上赶着说什么饴糖。 好在,谢玉珠对这位三公主如今也算有点熟悉了,女儿晚上也不是她带,是以这会儿正在回府的马车上跟自家夫婿哭笑不得地说起此事:“…这下母亲估计要哄好一会儿阿丹才肯睡了,一直哼哼唧唧着要吃好吃的饴糖,唉,这位殿下还真是…性情中人!” 曹都尉倒是很欣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做事深谋远虑,大事上不谋于众,但毕竟是个姑娘家,爱吃糖这是小事,明儿你让人去市集上找找,回头不让阿丹知道就行了。” 这是让自己去给三公主买糖吃?谢玉珠抿嘴直笑:“知道了!” 这边厢夫妻俩说着话回家去不提,那边的谢家几人,反正因为三公主等人在,以后他们都要宿在外院,便索性一起聚到了谢宜江的房间,继续喝茶叙话。 饶是知道祖母过世的消息已经有几天了,毕竟今天刚设了灵堂,也不知谁先提起的,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很多小时候祖母带他们的事情。 谢宜江算是在谢老夫人身边呆的最久,除了谢玉珠,谢老夫人可说也最疼他这个最小的孙子,是以说着说着便低头不吭声了。 谢宜河与谢宜湖见状,饶是都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想到连祖母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又见到被除族后千里迢迢来西北的小四这副痛苦样子,想到他这几年陆续遭受被退亲、准岳父惨死、被按上“安乐伯”这等奇耻大辱一般的名头等诸多不顺,也是不禁都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八百五十六章 考量 见儿子和侄子如此颓丧,谢远忍不住喝了声:“谢家子弟流血不流泪!以后要争气,记得祖母为你们付出的牺牲!” 论伤心,谁都比不上他这个做儿子的人心中的大恸,那可是自己的亲娘啊,自己这些年在外镇守边防,都没有一天为母亲尽过孝,本想着过两年等新帝时局稳定些了,西北这边的儿子女婿也都立起来了,自己便能辞了官带着夫人回京城侍奉母亲,哪里知道…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话以前在书里看看即过,哪里想到临到自己头上,却是如此锥心之痛! 被谢远这么一说,三个年轻人便都努力忍住了,谢宜江也深吸一口气,转而说起了今晚三公主所说之事: “公主说让许副将依旧代行事宜,二叔怎么看?” “挺好的,”此事谢远已经想过了:“这件事,一开始殿下跟我商量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想不通。不过后来想了下,毕竟如今那何鸣琦还算是皇帝钦差,落在咱们的手里,过段时间京中知晓后问起来,如果他那边出了事,咱们这边却安然无恙,我还依旧大模大样地当着差,那就是咱们的错处。” “对许副将来说,他虽然这些年一直跟着咱们兢兢业业,但他人心思,有时也说不定。所以既然他已经代行了一阵子,做的也不错,那就让他继续代行下去好了。”也无非还是代行而已。 谢远看了下谢宜江,还别说,这个家中人一直称之为“小四”的最小的孩子,毕竟是跟着三公主历练过的人,自己也曾经在地方担任过要职,又领兵打过仗,此番重新回到西北,让人感觉真是不一样了,情绪恢复得还挺快,不像当年走的时候,那会儿感觉在西北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很是心浮气躁。 “再者,”谢远便看着这位侄子说道:“宜江,你以后定是要跟着殿下行事的,二叔呢,反正如今也是无官一身轻,那就聊发一下少年狂,咱们叔侄俩,回头就跟着殿下往白城那边去吧!”从此再无镇守西北的大将军谢远,前方荆棘遍布,不过,如果三公主真能成事,那这条艰难的路就走得值! “白城?”谢宜河和谢宜湖一听父亲提到的这地方,不禁同时问了句,白城不就是当年那北方道的属地么,如今也依旧是靠着跟草原牧族的边境,看来是要开始跟牧族真刀真枪地开始干了啊! 顿觉一阵羡慕,谢宜湖更是直接问谢远:“父亲,那…那我和二哥怎么办?” “着什么急!”谢远对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急躁性格有些无语,相比之下,还是小四比较沉得住气啊:“凡事预则立,你可有想过,你如果这么不管不顾地就跟着殿下走人了,那你的老婆孩子呢?”一着急,谢远的话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这话一说,谢宜湖便也不好再往下说了,实在是,他虽然也知道跟着三公主这么一走,自己的老婆孩子确实不太能顾着了,不过想着好歹还是在西北自家地盘,旁边又有母亲和长姐她们顾着,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眼看一家人都被大伯给除族了,再不靠自己挣点功业,以后自己的子孙要靠什么去? 如今看来,三公主还是能成气候的,所以节骨眼上才不能落了人后啊,时机稍纵即逝,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从龙之功谁都想得,三公主听着也是不缺人手,好歹她现在还在起步阶段,等到了后面,有的是人拾柴添柴,自己又不是能力如何出众之人,雪中送炭的时机一过,到时顶多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了! 知子莫若父,小儿子的这番心思,配上他一脸急切的样子,谢远当然看得出来,就差脱口而出了嘛,但是呢,谢远也有自己的考量,只是碍于旁边还有侄子谢宜江在场,不便说出来而已。 自己这一房虽然被大哥给除族了,毕竟还是姓谢,同气连枝,一母所生的兄弟俩,无非就是为了防着宫里那位罢了,当时大哥对外也主要说是针对自己和宜江,宜河和宜湖兄弟俩,老实说,都是下一代了,所谓除夕蛮族夜闯那盆子污水,泼不到他们兄弟俩头上。 所以从私心计,谢远是想着,自己反正就这样了,那就干脆再搏一把,跟着三公主闯出一番新天地也未可知,但如今形势未明,从长远计,还不至于自断后路,宜河是自己长子,得守住这番家业,宜湖性子急躁冒进,许副将以往跟自己也算兄弟,自己又算是把这西北的一把手位置给让了出来,想必他也会看在这份人情上照顾下兄弟俩的。 至于兄弟俩以后的安排么,还是等他日局势稍微明朗些再说吧,三公主自己也说了,要多方面考虑,京城谢家那边的事她也知晓,又有郡主这一层关系在,想必也能理解。 不像宜江,他是郡主未来的夫婿,又是跟着三公主出生入死过的,这次来西北,就已经注定了没有退路。 只是喝止了小儿子的雄心壮志,见他颇有些气馁,谢远想了想,只得又半遮半掩地跟两个儿子交代了下大致的想法:“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边境这边兹事体大,眼看就要开春了,蛮族那边也得多加注意,这是咱们的本职,你们也得尽全力协助许叔他们。” “再者,此去白城,一切都听殿下指挥,可能暂时也不需要太多人手,你们兄弟俩先把家中给安顿好了,回头局势需要,再来跟我和宜江会合也不迟。” 又特意拿女婿曹都尉做例子:“湖儿,你姐夫也依旧在此处,但凡有事,你们兄弟也有个商量之人。” 曹都尉行事向来稳重,别说谢宜湖,就算谢宜河这个做大舅子的,也对这位妹夫很是佩服,见父亲说起他,兄弟俩心里便差不多就安定下来了。 谢远顺便又提了下京城那边:“何鸣琦这事瞒不了多久,当然,殿下的意思是也无需刻意瞒着,回头她会见一下许副将,跟他告知实情,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到时京城那边问起来,只推说并不知情就是了,看皇帝那边是怎么个应对法。” “再者,你们大伯那边,虽说如今跟咱们差不多算撇清了,但也不知皇帝会不会就此放过,是以我和宜江走了,消息就得靠你们俩传递,这件事也很重要。” 这话说得兄弟俩神色一凛,看来,形势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啊… 第八百五十七章 助力 谢家叔侄几人的考量,已经上床安睡的季雨菲并不知情,反正如今这情况,季雨菲自认已经没有什么自己插得上嘴的余地了,天塌下来也是三公主和谢宜江先顶着,她自己么,就安分地当着工具人就是了,是以虽然有些择席,睡得竟然还挺不错,毕竟,谢家拿出了最好的条件来招待她。 谋略不懂,打仗不懂,也就是仗着自己有康王府郡主这么个身份,季雨菲觉得,只要自己能派上用场,肯定会毫不犹豫,但与此同时,既然能力有限,那就努力做到不要去添乱。 是以第二天在问过了三公主和景姑姑后续安排,得知她们过几天就要和谢远叔侄等人出发前往更北边的白城做准备,而自己还是会留在此地时,季雨菲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一度想着要么干脆回去找白流苏夫妻俩,免得给谢夫人添麻烦。 “那可不行,”三公主觉得还是留在谢家安全些:“流苏自己还怀着孩子,到时阿杰要顾着你们两人,你说万一有什么事,他要先顾着自己老婆,还是先顾着你?” 这倒也是,而且自己万一被陈长安发现,搞不好还连累到那两口子,季雨菲便歇了念头,打算安心在谢家待着,反正这样也便于到时了解最新形势发展。 “你放心,万一形势发展良好,回头你就可以很快过来跟我们会合了!”三公主咧一咧嘴,表示很乐观。 而随着袁伯、萧梦醒叔侄和清虚道长的到来,乐观的情绪也再一次地升温了。 清虚道长看着人更瘦了,估计是一路上风雪无阻紧赶慢赶的有些难为他老人家了,不过季雨菲也赶紧恭维他越来越仙风道骨了,好在清虚道长这长途跋涉后也算是想清楚了,或者说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听了也只是呵呵一笑并未有什么不满。 袁伯看着也老了一些,不过摩拳擦掌的样子颇有一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感,得知他曾是太宗皇帝的侍卫队长,谢家父子三人也是顿觉振奋。 然后便是被袁伯介绍给谢家父子的“侄子”萧梦醒,看着虽然不是个白面书生的样子了,但在武将眼里不免依旧文弱,惹得谢家老三谢宜湖脸上怀疑的样子差点遮不住。 萧梦醒自己倒是不以为意,看着这几年也是有了历练,很是从容,不过因着三公主之前的主动爆料,季雨菲和景姑姑都暗地里很是认真地观察了下,事后更是悄悄地八卦了下。 还别说,可能是因为先入为主了吧,两人都觉得,萧梦醒如今看着三公主的眼神,嗯,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三公主这边,呵呵,暂时还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脸上连一点可疑的红晕都没有,倒是称呼上,开始直接喊对方为“阿醒”了。 对于这一点,除了谢宜江稍微表示了一点疑惑之情,其余该知道的装作不知道,不知道的,则以为自己知道— 看来三公主对这位萧公子很熟悉呢,怪不得袁伯要把他也叫过来,应该也是一份助力。 因着两人特殊的身份背景,景姑姑并没有和萧梦醒主动相认,但许是血缘关系,再加上“丈母娘看女婿”般的心理,如今再看这位侄子,只觉他长相出众,思路缜密,可说是未来对三公主的极好的辅助。 反正在景姑姑的心中,第一位的自然是她的阿宁,哪怕如今知道萧梦醒是她亲侄子,也要摆在后面,看是否跟三公主的大事起冲突,好在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景姑姑觉着,许是天意使然,也算良配吧! 这么看看,心里就不免有了点别的想头,虽说故人故梦与当初被放弃的自己其实并无多大相干,故国更是已然遥不可及,但萧梦醒的父亲跟自己是双生子,如果萧梦醒能跟阿宁结成连理,他本人也能因此不遗余力地帮着阿宁走上那个至尊之位,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所有人的梦想,是不是便都可以借此实现了? 这么想想,景姑姑看着萧梦醒的眼神便亲切了起来,还私下跟季雨菲夸三公主眼光不错,说萧梦醒虽然看着文弱了点儿,但相貌、性格、言行举止综合起来其实都不错。 季雨菲:也不用刻意说服我,反正就跟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只要是三公主所选择的,您老人家觉得都是好的,更何况,萧梦醒是你亲侄子呐!不过放心,本人对三公主有信心,不乱于心,不困于情,说的就是她本人,所以,我也看好他们俩,互补嘛! 于是景姑姑和萧梦醒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便在几人当中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谁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说破。 谢家几个跟他们走得近的,本就是男人,这方面没什么敏感性,唯一有点了解的谢宜江,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是以等到后来三公主宣布要与萧梦醒成婚,众人才反应过来,想到当初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蛛丝马迹,仔细一推敲,才算是恍然大悟,不过那时候三公主已称帝,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却说当时,大家也只当是袁伯这个前先帝跟前的侍卫长要来助三公主一臂之力,他这侄子看着也挺有想法,刚好可以在三公主帐下当个谋士,是以压根儿也没多想。 一起过来的清虚道长么,更是在季雨菲等人“仙风道骨”、“慧眼有加”等的恭维声中选择了闭口不言,没错,当时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三公主贵不可言,那还能怎么办? 按照康王府郡主的说辞,从此他就安心做个吉祥物吧! 之后很快,三公主的手下也陆续有到达,在见过了许副将、告知了实情,在对方还在努力消化这等天大事情的时候,某天下午,趁着风雪暂停,三公主带着景姑姑、谢远叔侄等人出发了… 一起去的还有许副将十七岁的小儿子许致远,这是许副将最大的诚意,也算是谢远这边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据许副将说,他这小儿子脑子是挺灵光的,但是天性顽劣,到现在都未定亲,整日里挂在嘴上的托辞便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先立业后成家”,得,回家与老妻一商量,想立业是吧,何患无妻是吧,那就“恳请殿下收了微臣这不成器的儿子,不拘何处,但请随意使唤便是!” 那许致远呢,一听鼎鼎大名的镇国公主近在眼前,不等父母吩咐,立马就主动跑到了将军府,跪倒在三公主跟前,目光炯炯地大声宣誓:“今日有幸得见殿下天颜,微臣许致远,愿做马前卒,随您开疆辟土,死而后已!” 第八百五十八章 许致远 许致远这番话落在随后赶来的许副将耳朵里,顿时羞愧得要死,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死而后已”呢,当自己是啥?! 正待出口训斥,却见三公主嘴一咧:“行啊,许致远是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哦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这话说得许副将腿一软,立马就一声不吭地低头跪在了儿子后面。 许致远有点羞愧:“微臣,微臣快十八了!”作为一个整天被父母念叨着要定亲的人,对自己的年龄还是有点敏感的。 “那行,本公主比你大一点,以后你就做我的小弟吧,起来吧,许老弟!”难得见一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三公主恨不得让人家直接叫自己姐姐,好在如今她也知道不能跟人随便攀亲,但自己叫别人总可以啊。 三公主的话让许致远立马喜笑颜开,也让低着头的他爹目瞪口呆。 行吧,那就这样吧,小子无状,但,这家伙运道看来还不错? 于是再次喝令儿子跟自己一起给三公主行了礼,之后肃容说了那句经典的:“恳请殿下收了微臣这不成器的儿子,不拘何处,但请随意使唤便是!” 许家父子俩这番表现,也是让旁边谢家几人自觉大开眼界。 谢宜江事后还特意拉着他家三哥谢宜湖好好回忆了下,印象中这“许老弟”也就是个整日里被他爹四处追打的少年,不能说是纨绔子弟吧,但也算是个让爹娘头疼的孩子,这家伙,该不会依旧本性难改、如今找三公主投机来了? 谢宜湖毕竟这些年一直在西北,对这位许叔叔家的幺儿还是有些了解的,对此,他倒是还算乐观:“阿远小时候是顽劣,不过这几年,其实也还过得去,无非就是整日里玩乐不知上进,他爹娘四处托人帮他找的姑娘们他又一个都看不上,弄得有点眼高手低而已,还好,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跟啥鸡鸣狗盗之辈混一起。” 说白了,其实也就是许叔叔痛心疾首时给他儿子下的定论:不学无术、胸无大志。 谢宜江便放下心来,又安慰有点酸溜溜的谢宜湖:“没事,公主就是这等随和性子,以前在虎贲卫,也是跟手下称兄道弟,父亲说她,”说到这里不免顿了一下,心中略有些酸楚,唉,明面上,跟父亲都不算一家人了:“说三公主虽状若无意,却擅得人心。” 那倒是,谢宜湖觉得自己越来越佩服这位三公主了,别看她整天面无表情的,顶多咧一咧嘴表示高兴,但基本没有什么废话,做事果断又干练,为人也挺随和,父亲也跟自己私下感叹,说这位三公主颇有其先祖之风。 这先祖指的是父亲小时候见过的太宗皇帝。 正因如此,虽然之前被父亲说了一次,但谢宜湖心里还是越来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回头但凡有机会跟着三公主,这次一定要抓住不放了。 连许致远这样的,都知道赶紧抓住机会到三公主跟前来效命,说实话,要不是许叔叔看出了三公主的实力,他们夫妻俩舍得让这个还未定亲的不成器幺儿上阵杀敌? 不过,许叔叔家只出了个小儿子,自家这边是父亲亲自上阵,又有小四这层关系,回头自己如果找三公主开口,她应该也会同意的… 谢宜湖这番想法他人不得而知,却说那许致远就此欢天喜地地辞了家中爹娘哥嫂,踌躇满志地跟着三公主出发了。 一路上顶着风雪,又风餐露宿,许致远作为一个半纨绔子弟,从未受过这等苦,一开始自然是叫苦不迭甚至差点萌生退意,好在想到出发前自己意气风发地给家人撂了话,说不取功名誓不还,父亲也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说了,此去艰难险阻非同寻常,更非儿戏,如果中途退缩,父亲便不认自己这个儿子。 再看到前面领头的三公主,也是奇了怪了,按说本是皇家金枝玉叶,虽说自己也知道,这三公主还当过先皇的虎贲卫指挥使,不过总觉得应该是她家父皇的照拂罢了,如今也是如此,定然是后头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支持三公主造反,无非就是要她出来当个场面上的领头人罢了,哪想到这三公主竟然比男儿还猛! 被一个看着其实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尤其还是个本应该无比娇贵的漂亮姑娘给比下去,许致远觉得也太丢人了,别说过不了父亲那一关,自己这一关首先就过不了,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人也贵有耻,是以在最开始的痛苦加震惊之后,许致远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咬牙扛下来。 最不济,也要拼死扛到白城。 结果到了白城,许致远再次震惊地看到,三公主还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公主,不仅能吃苦,还跟已经等候在此的一帮人称兄道弟,听他们谈话,这帮“弟兄”应该都是三公主手下的虎贲卫。 虎贲卫指挥使也许会有点名不副实,但虎贲卫里头的人可都是百里挑一、实打实的厉害啊,可是这帮虎贲卫见着三公主却依旧都是毕恭毕敬的,没有丝毫的轻视,这可做不得假。 许致远便大为叹服,暗自庆幸自己来对了,决定不管后面有多艰难,自己都要咬牙坚持下去。 好在三公主有末世营地领导经验,擅长根据不同人的不同才能来安排事情,是以就在许致远咬牙坚持苦练骑射功夫时,却被三公主告知以后跟着她学习排兵布阵就行,这让许致远大喜过望。 这事其实也是景姑姑所出的主意,一方面,路上她也看出来了,这位许将军的小儿子其实不太能吃苦,毕竟据说以前都是耽于玩乐的人,年岁也小,再者,将军家的孩子,又哪里用得着他亲自上阵了? 所以随便想想便可知,这位许公子定然在骑射功夫方面不会太好,他父亲又是将军,家教方面定然多是以领兵打仗方面为主。 看着人其实还是挺聪明的,虽说当日许将军让三公主随意使唤他这儿子,就差补上一句“不拘生死”了,但人家既然舍得把亲儿子都给献出来表忠心了,咱们也得顾着点儿不是? 于是景姑姑便把这个想法跟三公主进行了商量,三公主观察了下,觉得这个许老弟确实脑袋也挺灵光,便同意了。 于是之后的日子,许致远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三公主和景姑姑,负责各种杂事的同时,坚持认真地跟着她们学习各种排兵布阵的实践操作,同时也大胆地结合自己以前从父亲那里学到的各种领兵打仗的理论,积极献言献策。 在某次的建议得到采纳并成功地帮助三公主攻下一城后,三公主索性给了许致远一队人手,让他放手开始独立实践。 而许致远也不负所望,凭着天赋和努力,终于成功地实现了当初“不取功名誓不还”的雄心壮志,可惜,那会儿他也老大不小了,壮志已酬,却依旧还没娶上老婆。 只是那会儿的许将军夫妻俩,早已心知肚明儿子的情况,凡事都难图个完美,便彼此安慰:多少姑娘贪慕这位曾被陛下御口亲呼为“许老弟”的许侯爷,天长日久的,那什么,总有一个会被他看上眼吧? 第八百五十九章 白城 不得不说,三公主初次见到许致远就给他安上个“许老弟”的名头,对自己还是挺有利的,姐弟嘛,虽然不是亲的,但好歹也可以适当地避避嫌了,要不然,就许致远后来那等三公主走哪他就跟到哪的学习劲头,毕竟也算是个大龄未定亲的年轻人,还是有点不太妥当的。 但三公主一直叫他“许老弟”,许致远对三公主也一直是恭恭敬敬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除了个别人,其余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这个别人,指的是萧梦醒,以及,谢宜江。 萧梦醒当然不用说了,一颗心早就在三公主身上,是以对出现在她身边的同龄人,除了谢宜江这等已经定了亲的,基本都要视为潜在的竞争者。 好在其他的人,因为各有各的任务和使命,基本也就是来来去去,或者要么就是三三两两的,不太有长时间跟三公主独处的机会,独有这许致远,简直是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跟着三公主,直到晚上歇息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虽说也一直都有景姑姑在场,但真是没法容忍!要不是万事开头难,一开始外头各种艰难,战事几度吃紧,萧梦醒差点就想跟三公主求婚了,好在看出他情绪不对的景姑姑,委婉地劝慰了一番,意思是三公主向来心志坚定,不会受外物影响,算是勉强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再者,景姑姑也暗示他,既然选了三公主,而三公主以后是要登大位的,如今只是一个许致远,以后还有无数有才有貌的男人要跟她打交道甚至主动送上门呢,如果不对三公主有信心,如果不对未来可能有的宫廷生活做好心理准备,那还是趁早歇了对三公主的心思吧! 宫廷生活是什么意思,萧梦醒好歹跟着袁伯在皇庄住过这么几年,自家又是那种身份背景,自然也明白,既然皇帝都有三宫六院,虽说阿宁是女的,但他日登基为帝,只要是掌握了最高权力的人,到时还不是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萧梦醒自认自己之前已经对与三公主的未来生活做好了准备,努力抛却了自己这个“败寇”之子的卑微心思,没想到最大的挑战居然是这个,一时间不免有些郁郁。 谢宜江呢,在瞧出萧梦醒精神有些不佳的同时,也有些嫌弃这个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三公主身边的许致远。 说的难听点,太监都没他这么勤快。 谢宜江倒是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想着这个半纨绔果然是投机来了,一看就是为了躲避上阵杀敌,才赶紧时时刻刻找机会跟着三公主的。 不过经过了这几年历练,谢宜江也只是心里嘀咕几句,跟谁都没说,如此过了一阵子,更是彻底不再管这许老弟的事情,原因无他— 真太监来了。 来的居然是前太监总管王洪发,这事老实说连景姑姑都吃了一惊,差点想脱口而出:“你还活着呢?” 没想到这位主动要求去守皇陵的王总管,不仅活得好好的,虽说长路艰难,到达白城后竟然还硬是让大家看出来胖了一圈。 为此,三公主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也是:“王洪发,你这阵子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殿下,奴才哪有多吃什么,无非就是头一次看到这西北天高地阔的,心情好了呗!”王洪发依旧习惯性地躬着身子,但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心情好就行,回头你可又要干活啦!”三公主问过就算,王洪发这人不错,不会撒谎的。 景姑姑反应过来后也很开心,一来么,阿宁整日价要跟一帮将士打交道,毕竟是姑娘家,虽说有自己在旁边,但有了王洪发,还是行事更为方便,自己有时候也能腾出手去处理别的事情。 再者,王洪发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太监啊,作为先帝的太监总管,如今能甘愿再来伺候阿宁,这说明什么?传到京城里,大家心里肯定有一番思量。 别的不说,就说如今这白城营地里的人都知道了,公主殿下身边的老太监,竟然是先帝跟前的太监总管,大家的心思便又振奋了几分。 同样令人振奋的是白城这边的情况。 说起来,这事许致远也算有几分功劳,虽然在三公主到达白城之前,她手下的人已经提前跟守城的将领曾都尉“联系”过了,这才硬生生地在此处提前开辟了一处营地,但许致远的到来,确切的说,许致远带来的许副将的亲笔信,才让大家真正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从此开始毫无束缚地大展拳脚。 这白城虽然与草原牧族边境接壤,但自本朝开国以来两边就一直相安无事,白城又是个极小的城,是以到现在,被任命为守城将领的曾都尉,也不过是个守成的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谢远当初对他的期望无非也就是在白城安稳地呆着,这一晃便已经五六年了。 曾都尉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便也老老实实地窝在白城,儿子女儿本就不乐意待在这小城里,儿子是还未成家就让他这做爹的出面求了许副将,找了个在幽城的武将小职位,慢慢地努力往上走,如今据说做得挺不错,女儿则是当初夫人坚持要求的,说是不能跟她一样在这破败小城一眼望不到头地过日子,及笄后便嫁到了夫人在太原城的娘家。 前两年夫人也因病过世了,眼看人生也就这样了,曾都尉也想得开,这白城虽小,安枕无忧,那就踏踏实实在此地待着吧,谁知某天醒来,门外进来了一帮人,说是镇国公主要在此地开辟一处营地。 镇国公主是何人,曾都尉愣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子么?不是说已经为了刺杀造反的宁国公而以身殉国了啊?要不然这镇国公主的封号是怎么来的? 可是怎么这帮人居然说镇国公主还活着? 曾都尉浑浑噩噩地,手里还拿着喝粥的汤匙,第一个反应是这帮人应该是想打着镇国公主的旗号招摇撞骗呢,便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帮人看着气势挺足,缓兵之计,还是一边假装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一边赶紧往将军府送信。 结果信是送到了,随之而来的是代行西北大将军事宜的许将军的亲笔信,信还是许将军的小儿子许致远亲手递到自己手上的,曾都尉一目三行地看完才知道,许致远后面站着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瘦高个姑娘,不是许公子带来的丫鬟,竟然便是镇国公主本尊! 第八百六十章 关山无阻隔 曾都尉腿一哆嗦,便在三公主咧嘴问候的“哈喽”声中直接给跪下了,实在是,活了差不多半辈子了,他一个守着边境小城的小小武将,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谢远这位西北大将军,哪里晓得,如今竟然见到了尊贵的皇家公主呢? 而且这公主还不是别人,她可是鼎鼎大名的镇国公主啊,那个据说亲手杀了宋国公和宁国公两位国公爷的前虎贲卫指挥使啊! 夸张是夸张了点儿,哪有这么厉害的姑娘家,何况还是个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不过,不管怎么说,老实巴交的曾都尉觉得,这位镇国公主应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烂泥可扶不上墙。 是以见到三公主刚一咧嘴,曾都尉就条件反射一般地跪下了,再怎么说,他一个守边的小小都尉,不管之前的镇国公主以身殉国是什么个情况,当今圣上亲妹、太皇太后亲孙女这层关系还是脱不了的,君臣关系不能乱。 曾都尉为此还结结实实地给三公主行了礼磕了头,这一点让站在旁边看着的许致远很是满意:看来这曾叔叔挺识时务,不错,开局很顺利。 至于三公主所说的建营地之事,有将军府那边许副将的亲笔信,曾都尉内心里便很是抗拒要去多想为什么,虽然隐隐地觉得似乎是有点不对劲,搞不好还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但他一个小小的都尉能怎么着?给皇帝送信问他镇国公主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如今还跑到他这偏远小城建起了什么营地?别说这信能不能送到,天高皇帝远的,就算能送到,一来一去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就算回头皇帝真的看到了自己的信,之后又会怎么反应?没反应怎么办?有反应又该怎么办?那可不敢想。 曾都尉直觉这事还不能找人问,一旦问了就很容易出问题,反倒两边都不讨好,甚至一个不慎自己的官职不保。 关键三公主还一直在自己这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不说,看着还都挺厉害,也不知要干什么,总不会是…想要跟皇帝对着干吧?只有这种可能了! 曾都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害怕,觉得不仅仅是官职不保的问题,自己送不送信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好在儿子还算出息,女儿也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外祖家,自己就是死了…好歹底下老妻已经在了,跟她团聚也没什么不好。 三公主:不会啦老曾,何鸣琦这钦差都还活着呢,顶多就是让你跟他一样嘛,好在你这人不错,呵呵! 被认为人品不错的曾都尉其实是因为当时想来想去,想着既然这事也不好找人商量,绝望之下便干脆称病闭门不出,随那镇国公主折腾去,反正到时万一有问题,也是许副将先有问题,他亲儿子送来的信自己可藏得好好的,那是关键证据。 于是就这么着,在曾都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的过程中,白城营地迅速建起来了,三公主的人也陆续到齐了,人马齐备,开始准备攻打被草原牧族奴役了几十年的原北方道十城之一— 关山城。 这头一仗,自然要的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公主这边极为慎重,是在参考了贵太妃的想法,再跟谢远将军和她自己手下早些时间过来的人反复商量后才定下的。 说起来,这关山城规模不大,但因为靠近边境,本身又是属于易守难攻的关隘,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如果能把它拿下,那么起码以后从西北道这边派兵过去就可畅通无阻。 只是这关山城乃是一座天然的关隘,连着延绵的雪山,要想攻下实属不易,想来这也是当初那位太宗皇帝在此久攻不破的原因。 三公主的想法是既然如此易守难攻,那就得先行进行演练,好在如今有利的条件也不少,毕竟太宗皇帝那会儿是牧族早就做好了守城的应对,但如今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如果能打他个出其不意,胜算还是比较大的,不过雪山难以翻越,最好还是等些时日。 在这样的耐心坚持下,营地里的人一直等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那时京城里已经知道了钦差大人何鸣琦“失踪”的消息,据说皇帝震怒,可惜代为掌管西北事宜的许将军惊愕之外很是惶恐地表示,一个月前何大人就已经带队启程回京了,那时候还刮着风雪,自己极力劝阻无效,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吧? 许将军这消息送到京城,皇帝当下一边召集内阁商议,一边也令人把这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中南道的何总督那里,据说何总督一听就晕了过去,醒来后老泪纵横地说,自己还能挺住,只是皇后娘娘自幼跟她这兄长感情深厚,如今乍然得知这噩耗,怕她身子受不住,为此特意派了何鸣琦夫人进京,反正与其让两人分头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她们俩相互宽慰共渡难关,求皇帝看在他老年丧子的份上开个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开恩也说不过去,于是何鸣琦夫人一身素服,红着眼睛进了宫,据说长公主也为此特意进宫劝慰皇后娘娘。 这事通过贵太妃的信一路辗转送到西北将军府时,三公主那边刚好趁着雪水消融开始拔营进攻,等到季雨菲按捺不住对三公主和谢宜江等人的惦记,在谢玉珠夫妻俩的护送下来到白城时,关山城那边已经被成功拿下了。 于是大家便也喜笑颜开地一路继续往北去。 这是季雨菲两辈子的人生中第一次看见雪山,彼时风和日丽,看着远处率先映入眼帘的青山,山上一条条白色的雪线,只觉豪气干云,三公主这家伙可真了不起啊! 而彼时的三公主在干嘛呢? 不好意思,头一仗打得这么好,自然是要好好犒劳犒劳辛苦了几十天的将士们和自己,之前许致远就已经支过招了,草原牧族别的可能会缺,最不缺的便是牛羊,而这关山城呢,因为外头有雪山,更有一种野生的雪羊。 三公主一听“羊”字眼睛便已经发亮了,偏偏许致远投其所好,吃喝玩乐的本事如今刚好也派上了用场,说那雪羊肉质比普通的草原羊要更鲜美,而且雪羊虽然善于在悬崖峭壁间攀爬跳跃,本来很难捕捉,但如今却刚好是最佳时机,毕竟冬季雪深,雪羊们会下到较低的洞穴里躲避严寒,这会儿刚融雪,正是猎杀这种野生动物的最佳时机。 说到后来,因为过于卖力,许致远自己都差点流口水了,三公主便激动得一拍桌子:“行啊,许老弟,那这样,攻下关山城,猎捕雪羊的事就交给你了,有多少是多少,回头我教你们烤全羊!” 第八百六十一章 时机 有了许致远事先的一通描述,在出发之前的训话中,三公主便明确给将士们承诺了让大家吃烤全羊的犒赏。 烤全羊么,反正起码羊肉大家都是吃过的,毕竟已经在西北待了有一阵子了,不过令大家兴奋的是,公主殿下说,到时她会献出她的独门秘方,一准让大家吃了还想吃。 加上许致远在旁边跟着添油加醋地说那关山城的雪羊如何如何肥美,得,为了公主殿下独门秘方的烤雪羊,咱们拼了! 之后该攻城的攻城,该捕羊的捕羊,反正都是年轻人,哪怕有一定的死伤,也挺高兴的,开局挺顺利嘛,连带谢远也是,许是被之前身先士卒的三公主所震撼到了,后来在自己所带去的那支谢家军面前也是彻底放下了架子,亲自带着他们兴致勃勃地宰杀牧族留下来的肥牛,把个旁边的谢宜江给看得也是暗自乐,想着幸亏自家二哥三哥没来,要是看到了,还不得惊讶得眼珠子掉出来! 季雨菲和谢玉珠夫妇赶到关山城时,刚好是将士们一片欢腾、分吃香喷喷的烤羊肉、烤牛肉的时候。 季雨菲对这样的事也算是司空见惯了,当下见了就抿着嘴直笑:“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啊,有肉吃了! 谢玉珠夫妻俩则是目瞪口呆,按说这…不像是刚打了场仗的样子啊,是不是太…乐观了一点儿? 阳光下满是嘴角流油的将士,然后那个拿着根大骨头在笑着啃的人,不会是…他们的父亲吧? 曹都尉看下自己身边同样震惊的夫人:“玉珠,我…没看错吧?”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岳父大人在人前可说是一直不苟言笑,也就是在看到孙子孙女时才难得露出点慈爱的笑容。 可是如今怎么回事?岳父大人笑得那叫一个欢畅,啃骨头的样子也很是…不拘,这是有多开心啊,曹都尉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哎呀,还站在这儿干嘛,没看郡主都已经找殿下她们去了,走,咱们也上去尝一尝!”谢玉珠拉了把自家夫婿,反正就是自己的老父亲嘛,小时候也是看过他大笑的样子,有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到了西北后这几年才有了些官架子。 季雨菲这边,还在东张西望地找人呢,已经被谢远旁边的谢宜江给看到了,赶紧放下手上跟自家二叔同一款的羊骨头,幸亏如今为了战事今儿穿了身黑的,便仔细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嘴上也拿袖子擦了擦,才过来找他家清妹妹。 季雨菲见了他也挺高兴,这前后加起来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了,自然很有些话说,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话,手里直接拿了只羊羔腿在吃的三公主也过来了,还割了一片给季雨菲:“本公主亲手烤的,唉,我的烤羊肉技术真是越发好了!” 这些时日在谢家基本吃素,季雨菲本就挺想吃肉了,当下也顾不得了,立马接了过去放进嘴里一尝,顿时开心地直接捂住嘴嚷了声:“好吃!” 于是本来就还没吃痛快的谢宜江,有样学样,索性也从三公主手里接了片羊肉,三人就这么直接站着吃了起来,二叔说了,今儿破城有功,又是主帅三公主发话,将士同庆,可以破个例。 阳光灿烂,春回大地,仰头可见远处的巍巍雪山,近处是高高兴兴喝酒吃肉、庆祝胜利的将士,三公主,谢宜江,还有不知在何处的景姑姑,他们都安然无恙,季雨菲只觉满心满眼的快乐。 之后吃饱喝足的人们总算坐在了一起,又传阅了季雨菲带来的贵太妃的信,景姑姑觉得:“看来这何总督应该是既要儿子又要女儿,让那何鸣琦的夫人进宫,分明是想借此知道皇后娘娘是否真有遭受虐待,一旦查实,何总督想必不会再向着皇帝,那中南道那边想必就算不能化敌为盟,也不足为惧。” “不错,”三公主咧了咧嘴:“既如此,回头搞不好还可以问他借点兵,看他给不给!” 这是要把何总督给架在火上烤了,季雨菲对此并不在意,只问起三公主对京城那边的应对之策:“一帮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踪了,不管是对何家还是对朝中,陈长安总得有个交代,你说他会不会借此直接派兵到这边来?” “派就派呗,”三公主对此表示不用担心,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白城时,我们已经让人往京中送信了,到时京中大街小巷会贴满以我的名义发布的告示,上面会说清陈长安派人到东北道刺杀我的事情,然后说我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化悲愤为力量,不想苟且偷生,便决心继承先帝遗志,立志收复北方道十城,为此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前来助阵。” “这事有点时间差,可能这会儿已经有人看到告示或者听说消息后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看来三公主的布局还挺足,不过对此季雨菲觉得有一点不太保险:“万一陈长安派来的人也藏在了其中呢?”龙膘卫啥的,乘人不备就把三公主给灭了,一劳永逸。 “这个嘛,”三公主耸耸肩:“首先,我会加强我身边的安全防卫,其次,陈长安真要这么做,那他就是在犯蠢,我都已经广为告知天下他刺杀过我的事,我要再出事,那不明摆着又是他在下手么?一个皇帝如此容不下他的妹妹,我还那么帮过他,而且皇祖母还在,你说天下人会如何看他?他的皇位还要不要?” 这些话,季雨菲觉得应该是景姑姑和谢远将军乃至袁伯他们事先跟三公主说过的,要不然她一个末世来的,对这些古代的弯弯绕绕应该没想那么多。 “但是呢,”三公主话音一转,又对季雨菲说道:“你的担心是对的,所以不管陈长安想不想继续杀我,过一阵子,我会安排一次针对我的假刺杀。” 季雨菲正想着为何要安排一次假刺杀,景姑姑对她解释道:“到时阿宁会借机称帝。” 这主意不错,正愁没借口呢,这可是现成的,陈长安这做皇兄的太让人伤心了,于是三公主一怒之下自立为帝,或者,被手下拥立为帝,不错不错! 可惜三公主演技不好,要不然还可以做出一副痛心疾首、不得不跟她这位心狠手辣、心眼狭小的皇兄决裂的样子,如此一来,称帝就显得理直气壮多了。 季雨菲便开始畅想到时候的情景,表示自己就不走了,一定要在场观看:“…到时阿宁你再拿出传国帝玺,再拿出皇伯父给你的圣旨,然后清虚道长可以出来宣布下,说你是‘天选之人’什么的。” 找清虚道长来不就是为了让他扮演个国(神)师(棍)的角色么? 不过,“咦,道长还在白城没过来么?” “哪里,”三公主听到这话嘴一咧,季雨菲看着,这次咧嘴的幅度比较大:“道长来了,不过有事情忙去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衣料 季雨菲正想问三公主清虚道长干嘛去了,为啥说起他还咧嘴,此时端着茶进来的一个身影立马又吸引住了她的注意:这人虽然头低着,但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啊? 待到那人走到自己跟前躬身说了句:“郡主请用茶。”季雨菲立马听出来了:“你是…?!抬起头来!”不对啊,王洪发不是挺瘦的么?不应该是这么胖啊? 可惜,抬起头来的人,差点让季雨菲给看得笑出声来:“真的是你?!” “见过郡主,多谢郡主惦记。”王洪发人虽然胖了,现在也没有小太监在后面帮着端茶,倒依旧是以前那副太监总管的架势,一举一动都透着严格的宫廷规范训练,只不过如今因为胖了,弯腰的样子感觉略吃力。 行啊,这下三公主称帝的硬件更足了,连她家父皇跟前的太监总管都愿意前来效力,这是不是也挺说明问题的啊? 众望所归嘛,季雨菲表示很欣慰。 之后没再多说什么,刚攻下了这座城池,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其余的人又都忙活去了,连带曹都尉也是很快就跟着谢远没了身影,谢玉珠便拉着季雨菲商量:“眼看殿下很快要成为陛下了,别的可以没有,反正非常时期嘛,皇帝的龙袍如今也没条件做,不过有一样,我是想着,明黄色的衣袍怎么着可得有一件啊!” 这倒是,龙袍做不出来,哪怕有件明黄色的披风都行,季雨菲记得以前高中的历史课本上好像学过一个叫做“黄袍加身”的大事件,时间太久忘了是哪个时期了,反正说的是有个人被手下拥立为帝时的情形,貌似就是大家把黄色衣袍披在他身上、请他当皇帝的事情。 谢玉珠看着还挺高兴:“公主殿下真是有福之人,此地刚从牧族手里收复过来,巧了,正好啊,衣料铺子里便能买到明黄色的衣料了!” “牧族喜欢用蓝、白、黄、绿、红五种颜色,平日里穿着服饰上也多用这五种颜色,且都喜欢显眼的颜色,咱们回头上衣料铺子里找找,自打有了阿丹,姐姐我也是给她亲手做过几件衣服的,再不济,咱们派人回去送信,让母亲她们抓紧时间过来,一起赶做一件!” 季雨菲一听也很兴奋,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那咱们先去问问景姑姑她们,如果还没有备下,咱们就出点力!” 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让别的人做,自己能出份力,季雨菲觉得挺高兴。 说干就干,之后没找到景姑姑,但碰到了王洪发,得知三公主那边只是想着攻下了这关山城再说,并没有想过这样细节上的准备,反正三公主也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不过王洪发也觉得,凡事讲究多做准备,锦上添花也是极好的。 季雨菲便说了她和谢玉珠的打算,王洪发当下顿时喜出望外:“多谢郡主,多谢曹夫人,得道者天助之,殿下真乃天选之人,攻下此城,竟连那明黄色衣料也有了,如此,就有劳郡主和夫人了!” 妈呀,这王洪发人变胖了,胆子竟然也大了,以前可没这么多话,季雨菲抿嘴一笑:“如此,回头有劳公公跟阿宁和姑姑她们说一声。” 之后便和谢玉珠兴冲冲地上街开始找衣料铺子,虽说因为之前的攻城,老百姓们都纷纷闭门歇业躲着不出了,但城是夜里被攻破的,大清早的就已经有将士骑马四处来回宣告过了,说牧族已被剿灭,是以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大家也都大着胆子陆陆续续地开了门开始收拾了,顺便探看下外头动静。 说起来,关山城虽被牧族统治几十年,当年的懵懂小儿如今也已成了满头白发的老叟,城中老百姓却依旧说的是原来的话,究其原因,竟然是当初拿下北方道的牧族大王觉得自己这边人少怕不利于治理,便刻意营造出了“不会说牧族语的都是下等人”的观念,利用语言清楚划分了不同身份界限的同时,也让这些几十年被异族奴役的老百姓们依旧心怀故国。 到头来,这一点还是挺有帮助的,毕竟言语相同,虽说猝不及防的,本来就没有多少牧族人在此的关山城一夜间易了主,但听到了外头有人用自己熟悉的语言告知牧族人已经被杀的杀、降的降,老百姓们一开始还只是战战兢兢的,后来就有点想探知虚实,有几个胆子大的更是开了门。 没过多久太阳升起,阳光普照,啊,竟然真的是朝中的三公主来接咱们回去了,可恨的牧族主子们再也不能骑在自己头上了! 于是等季雨菲和谢玉珠两人带了两个侍卫打算上街找家衣料铺子时,街上已经挺热闹的了,虽然没有太多店铺开门,但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扎堆说话问情况的人,听到她们俩用不同于关山城口音的话询问,也很是热情地给指点了方向,甚至还有人殷勤地表示要带她们去。 实在是,老百姓们苦于被异族奴役久矣,一朝得知翻身了,这会儿但觉云开雾散,心里高兴得紧。 之后顺利找到了几家衣料铺子,两人有商有量,想着多总比少好,便买了不少,又觉得让后面跟着的侍卫这么抱着一捆明黄色的布料回去也挺显眼,便干脆又买了些其它颜色的衣料掩人耳目,为此,谢玉珠表示,其余的布料也可以用来给自家夫婿做点衣服,反正以后出门在外的时间会越来越多,料子不用太讲究。 确实,这关山城虽然地处边境,商贸业也挺繁荣,但毕竟只是为了满足老百姓们的日常需求,两人买到的料子其实挺一般,别说这几年吃穿用度一直是最上等的季雨菲了,就是已经来了西北好多年的谢玉珠,也觉得没法跟自己府里的比。 不过三公主这方面本就不是很讲究,嗯,想一想,这家伙在吃穿用方面好像就没有讲究过,既然如此,好歹以前被康王逼着学过基本的女红,季雨菲便笑着挽了谢玉珠的胳膊:“那我也跟着姐姐学一学吧,给阿宁做两件贴身衣裳!” 再还有么,季雨菲其实还有别的想法,只是不能跟谢玉珠明说就是了:回头也给谢宜江做几件外衣,反正也买了其它的布料,不用可惜了嘛… 第八百六十三章 这样也可以(上) 谢玉珠呢,其实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怕季雨菲害羞,总算是给努力忍住了,等到后来意外得知小四身上的衣服竟然是郡主亲手所做,回去也是跟自家母亲颇为感慨了下,说小四也是个有福分的。 这是后话不提,却说当时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侍卫回到了临时当做三公主驻地的原关山城官衙,等到了晚上一起吃饭时说起,三公主表示自己已经从王洪发那里知道了:“没事,你们到时给我做件披风就行,衣服应该挺难的。” 等到谢玉珠表示自己可以试着做一件明黄色的骑服,而季雨菲表示可以从旁协助,就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时,景姑姑在旁插了句嘴:“还是有件披风就算了,多了反倒显得刻意。” 倒也是,而且一身明黄色,其实也挺不利于像三公主这般冲锋陷阵时还身先士卒的,季雨菲便问起具体称帝时间,三公主眉毛一扬:“不急,这些天先把城防给巩固了,牧族那边肯定还要反扑。再者…京城那边的‘刺客’们还没到呢!” 行吧,看来诸事周祥,没自己什么事了,季雨菲便决定,那就留在此处帮着给三公主啊景姑姑啊当然还有谢宜江啊打点好他们的后勤问题。 王洪发最高兴,虽说自己以后就是三公主的贴身内侍了,但终归男女有别,景姑姑自幼长于深宫,也没经过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郡主好,吃穿住什么都想到了,也打点得挺好。 于是之后谢玉珠便带着季雨菲日夜赶做,很快就做好了一件披风,又指导着季雨菲做了一套三公主的贴身衣服,季雨菲之前那些关于女红的记忆便回来了,当初自己可是学过全套的呢,便想着也许还可以继续在这关山城做点什么,在谢玉珠夫妻俩说要回去后主动留了下来。 谢玉珠与自家夫婿商量了下,觉得自己在这里,起的作用可能还不如郡主大,毕竟这位按说挺娇贵的郡主如今看来真是贤惠,不仅会做饭,连女红都会,虽说据说是当初康王要求的,但也得本人自己愿意学才行,老实说,虽然姑娘出嫁都会象征性地做点绣品之类送给未来的婆家人,但谢玉珠自己也是贵女出身,谁家不是让府里绣娘们代做、到时自己添个两三针意思意思? 谢玉珠便很是感慨,觉得自己又长了番见识:三公主这位先帝嫡女如此胜过须眉已经够让人掉眼珠子了,没想到康王府的郡主看着很柔弱的样子,却也这般能吃苦。 看来确实有大福也未可知啊,以前祖母不都这么教导自己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谢家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小四也是有福气,竟然让他给找了这么个贤惠的好姑娘… 谢玉珠这番感慨季雨菲自然不得知,如今她可忙得团团转,既要顾着三公主等人的日常吃食,又要指挥人收拾府衙,还要忙里偷闲做衣服,虽说府衙里本也有很多的丫鬟小厮,但毕竟是在牧族的手里被使唤惯了,两边还需要磨合。 好在季雨菲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很适合做内务后勤工作,反正有问题还可以找王洪发这个曾经的内务府大总管咨询,一来二去的,过了几天后事情便差不多走上正轨了,季雨菲便有了比较多的时间开始认真做衣服。 这一做,便一发不可收拾,先是给景姑姑做了一套,虽说针脚有些不太好,但依旧把个景姑姑给感动的,眼眶红红的,手里捧着衣服都要哭了。 旁边的三公主偏偏还看得稀奇,毕竟她家师父不太容易如此动情的,为此还特意进行了解释:“是叔王以前让她学的,对吧,陈婉清?哎呀,你说你又会做饭又会做衣服,我要是个男的,我都想娶你!” 这话无心插柳,倒是成功地止住了景姑姑进一步的情绪化,也落了她一番嗔怪,不过三公主一脸不在乎地表示:“真的,师父,小四赚到了!” 行吧,这下景姑姑也不好说什么了,谢过了季雨菲,喜滋滋地回房试衣服去了。 这边的季雨菲便跟三公主道谢道晚安:“刚才被你这么一说,阿宁,让我觉得自己也有点用处。” “当然啦,你很能干的!”三公主对季雨菲做给自己的亵衣很是满意,原地转了一圈后又补充了一句:“陈婉清,咱俩真是最佳,你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最佳组合啦!”季雨菲不知三公主怎么把这个自己随便说的词也给记住了,还出道呢。 “对,最佳组合!”三公主手一挥,然后咧着嘴凑到季雨菲跟前:“所以,你再给我做两套吧?里里外外的都要!” 原来这才是重点,季雨菲眼睛一翻,如今她都成了专职裁缝了,景姑姑那边做了一套亵衣就说够了,但自己还要悄悄地做谢宜江的外衣,如今又要给眼前这家伙继续做,看来以后就在这关山城待着不用回去了。 “好,给你做!包款包色!”季雨菲无奈地回答了句,不过也行,这也算一门手艺吧?当初康王让自己学,谁能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呢? “谢谢你,陈婉清,谢谢你在这里!”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一把掀了被子,踢了鞋跳上床朝里面躺下了:“好了,晚安,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季雨菲:…这叫过河拆桥么?…算了,明儿开始做吧! 在埋头苦干不断做衣服的过程中,季雨菲先是听说三公主防守得当,不但成功击退了另一座原属北方道十城之一的燕然城的牧族们气势汹汹的来犯,更是借机一鼓作气直接追着逃兵们攻进了他们的老巢,于是在关山城满城敲锣打鼓、欢庆胜利的声音中,季雨菲被身边的丫鬟一脸喜悦地告知,北方道第二城竟然就这么给很是意外地拿下了! 季雨菲很想在这些还不算熟悉的人面前保持自己作为一个郡主的稳定心态,听了便故作矜持地微微一笑:“三公主英明神武,牧族不知死活,这下算是领教了吧?” 然后继续埋头做谢宜江的骑服,刚好,抓紧下时间,等他们得胜归来,便是最好的祝贺礼物。 丫鬟们一看,果然,郡主对三公主是满怀信心呢,便也努力收敛了心思,继续在旁边做活,没曾想,刚过了没多久,外头又忽然传来了一阵似哭似笑的高喊声:“郡主,郡主!老天爷有眼哪,大喜,大喜啊!呜呜呜…” 不是吧,向来稳重有加的王洪发竟然情绪失控到破音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这样也可以(中) 季雨菲顿觉心头一阵砰砰跳,人也赶紧拿着手上的衣服站了起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哦不对,王洪发刚才那话里似乎是在说大喜事,应该是喜极而泣吧? 那自然是在说攻破燕然城的事吧? 季雨菲便又假装淡定地坐下来继续做自己的衣服,嘴里还故意大声朝外头喊了句:“知道啦,王总管,公主顺利收复燕然城了嘛!” 耳边却又传来了一阵“哎哟”声,听着像是王洪发摔倒了。 看来这王洪发自从到了西北,人胖了,连行为也没有以前那么稳重了,季雨菲摇摇头,依旧继续低头做自己的针线。 之后王洪发很快就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另一只手则用袖子挡着脸,走到季雨菲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低头抽噎着说了句: “郡主,三公主得了传世国玺了!” “传世国玺?”季雨菲停下了手里的活想了想,这东西以前没听说过啊,三公主也没跟她提过。 不过看王洪发这副激动流泪的样子,加上“传世国玺”这四个字本身富含的意思,季雨菲觉得,定然是一样有如神助的宝物,便也很是高兴地附和着说了句:“真的?是在那燕然城得的吗?这可真是天意啊!” 果然,这话一说,就见那王洪发一下扑倒在地哭出声来了:“可不是,郡主,这可真是天意啊!” 天意是啥,季雨菲选择暂时不去想,只让人先扶起了痛哭流涕的王大总管,吩咐他赶紧把事情经过先给仔细说一说。 王洪发其实也正有此意,之后便坐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仔仔细细地说了。 …据说三公主在乘胜追击带人进入燕然城后,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依旧对那燕然城主帅穷追不舍。 说起来,这北方道十城,多以山地为主,想来这也是当初让那草原牧族觊觎的原因,毕竟山地犹如天然屏障,地形复杂、便于防御不说,山中也物矿丰富,可以对草原物产形成互补,是以虽然在城中,三公主追着追着,发现自己的人竟然追入了一处青翠的山谷。 据王洪发说,那燕然城比关山城要偏南一些,眼下春回大地,那山谷里更是桃李争妍,伴着底下溪流潺潺,当真是美不胜收。 说来真是天意,很快,三公主就带人捉住了那主帅,之后便想顺便赏下谷里风景,走着走着,却见她的坐骑大风停在一处不走了,还不断嘶鸣。 那大风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又出身于西南,对这种山林地貌最是熟悉不过,又带着三公主曾纵横各地,按说对潜在的危险最为警惕,是以它不肯走了,三公主便也下了马,并喝令随行将士们多加小心,以为周围还藏着牧族的人。 却见下马之处旁边有一处荆棘丛,那荆棘丛里看着有什么东西,阳光下闪闪发光,仔细一看,竟然是条白里泛着金色的大蛇。 据王洪发说,北方大蛇挺少见的,更何况是这种颜色奇异的大蛇,但当时三公主周围的人都看见了,大家都说阳光下那大金蛇都照得大家眼睛一花,与此同时三公主的刀也迅速地出了手往那荆棘丛中刺去。 可是说也奇怪,按说三公主出刀如风,大家想着那大金蛇必死无疑,却不想只听到“呛”的一声清脆的低音,那刀似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件,连三公主自己都说震得虎口发麻差点把刀脱了手。 等到大家围上去看,却见那荆棘丛中的大金蛇竟然已经无影无踪,只有块似是被刚才三公主那一刀给砍了个小豁口的漆黑的石头。 这下好奇心大起,三公主便拿着刀把那周围的荆棘丛都给砍了,便见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就那么半埋在土里。 待到挖出来一看,却见那石头有些不对,底下看着竟然刻有文字,而另一端则刻有人形立体图案,于是三公主就索性把它给放到旁边的溪水里给洗了个干净,这下大家便都开清楚了: 那上面的雕刻,看着像是个飞起来的仙女,两只手还高高举起,双手托着一块石头状的小物件,底下则是刻着一些字。 经过跟她一起的谢宜江副将等人仔细辨认,竟然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顿时大惊,立马跪倒在地。 这分明就是枚玉玺啊! …听完王洪发泣涕中依旧很流畅说完的这个故事,季雨菲也是给惊了:真能…瞎编啊! 还大金蛇,还荆棘丛,这要搁21世纪,分明就是红果果的摆拍吧?某宝网上搞不好几十块钱就能定制一堆这样的石头呢。 这都谁出的主意啊?还有,那传世国玺,别欺负大家都没见过,随便整了块石头出来糊弄人吧?那很容易被真玉玺在手的陈长安抓住把柄啊。 “郡主放心,”王洪发见季雨菲目瞪口呆半天没说话,脸色看着也不像是特别惊喜的样子,想着她心里搞不好在怀疑此事安排得是否有什么不妥,便赶紧借着丫鬟们都还在场,大声说道:“后来闻讯赶去的袁伯等人看了,说那上面的仙女应该是女娲娘娘,如果这玉玺是真,那分明就是传言早已失落不知何处的前朝玉玺,不,传世国玺!” 听到这里,季雨菲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浑浑噩噩了,不知自己如今在干什么,按说穿越过来后一直是现实主义题材啊,怎么如今画风突变,眼看要进入玄幻题材了?连女娲娘娘都来了,那,这突然现世的国玺难道要开始释放什么大能量了么? 王洪发有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不管了,早就商量好的安排,可不能在自己手上掉了链子,便继续往下说后续:“一听是国玺,公主便让人快马加鞭把它护送回了关山城,说让清虚道长再看看。清虚道长幼时听他师父说过,这传世国玺是女娲娘娘的补天遗石,非金非玉的上古神物,却坚硬异常,激撞无损还能有清音。” 季雨菲:…刚才不是说被三公主给砍了个小豁口么?剧本编写要严谨啊! 王洪发:君主稍安勿躁,且耐心听奴才继续往下编,哦不,继续往下说嘛! “是以三公主之前那用力一刀,清虚道长之后仔细查看了,并没有对国玺造成什么损伤,用力进行敲击,也确实能听到金石声。那一个小豁口,其实本就是它自带的一个天然旋钮,是大家看差了。再者,道长后来还说,为了验证这是否是真的国玺,其实还有一招,便是对它进行火烤,结果郡主你猜怎么着?” 第八百六十五章 这样也可以(下) 既然王洪发敢当众说,那这国玺想必应该安然无恙,不过季雨菲跟康王父女俩八卦这么久,深知聊天当中很需要一唱一和,要不然说的人就会觉得很没有味道,是以一听王洪发这么问,眼神里还充满了期待,便很自然地接了句:“怎么了,那国玺如果真是女娲娘娘的补天遗石,定然完好无损吧?” “正是!”王洪发正等着季雨菲的这句话呢,听了后还得意地先看了一圈周围听得聚精会神的丫鬟们,希望这帮小丫头们听清楚了,回头可要靠她们去跟外头四处传话呢。 “不过郡主,还不止如此,”说起来,这事自己也是活到这把年纪头一次看到,看来这传世国玺确实名不虚传:“清虚道长当众把那国玺置于火堆之上,结果不一会儿,就见那国玺开始慢慢变色了!” 季雨菲:难不成是铁,被火烧得成了红色?哦不对,如果那样的话,红颜色应该表示要开始熔化了,可是就算是铁,也不可能光凭个火堆就能烧化,温度达不到,虽然高中化学学得不太好,但这种常识还是有的。 所以,什么变颜色,也就是欺负大家书读得少、人好骗吧?搞不好本来就是那种颜色的,只不过事先被抹了层黑泥让人瞧不出来吧? 不过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捧哏,季雨菲深知此时得看破不说破,要不然对方还怎么往下说啊,便还是努力在王洪发的一脸期待下继续问了句:“变成了什么颜色?”不会是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吧? “回郡主,这国玺看来真是神物啊!”王洪发看来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还是颇为激动,神情看着一点都没作假:“烧着烧着,后来竟然就慢慢变成了暗红色,当时是在院子里,刚好又有太阳照着,看着真是…不瞒郡主,奴才只觉一股天地之气从那国玺里悠然升出来,不止奴才,当时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唉,能亲眼看一次这上古的神物,奴才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而且说来稀奇,被火烧后,这国玺就变成了暗红色,哪怕后来又用泉水给清洗了,依旧如此,阳光下看着,炫然不可逼视,啧啧,可真是女娲娘娘留下的神物啊,看来,之前是宝物蒙尘了!” 季雨菲:听着怎么像是块陨石之类的东西啊?那倒挺有可能烧了不化还变颜色吧? 其实王洪发还想再补一句:如今为遇明主而现世,自然是要大展光芒了! 不过,有时候,话说得太满了反倒不好,这后半句,还是让老百姓们自己揣摩去吧,运气好,如果能顺利传回京城里,朝中那帮人脑袋多灵光啊,定然能一下想到后半句,嘿嘿! 王洪发这副暗搓搓小心思的样子落在季雨菲眼里,行吧,看来真是如假包换的传世国玺了,据说当时大家都崇拜地跪倒在地,连清虚道长也是对着失而复得的国玺泣涕不能语。 这事自然很是值得庆贺,不过,打发走了丫鬟们,季雨菲还是直接问了心中疑问:“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宝贝国玺到底是哪儿来的?怎么之前都没听过啊?” 没听三公主说起,也没听谢宜江说起,这帮人竟然连自己都瞒着,季雨菲心里有些不爽,语气上便有点透了出来。 哪儿来的?王洪发赶紧表示自己真不知道:“这事您得亲自去问公主,奴才确实不知。不过奴才是想着,甭管这国玺到底是怎么得的,但它既然落在了公主手上,那公主便是天选之人,郡主您说是吧?” 可真会说话,看来也是在拐着弯儿地表忠心呢,季雨菲一笑:“那是自然,清虚道长不是早就说了,三公主贵不可言,可不就是天选之人!” 再说了,三公主立志要收复落入异族之手多年的国土,偏偏在此时,国玺就刚好在三公主收复了的城中出现了,还好巧不巧地在她所偶然经过的山谷里被找到,这时机,这巧合,表面现象背后可是发人深思啊! 季雨菲觉得可以想象刚才那帮丫鬟出去传话的效果,也可以想象传到京城后陈长安和闻太师等人气到内伤偏偏还没法说出来的样子。 要不是人家三公主被你迫害了之后立志收复故土,这传世国玺可就流落异乡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了呢! 至于万一有人指责这事是纯粹摆拍,那你倒是也拿出个真国玺来摆拍啊? 想到这里,季雨菲倒是忘了刚才觉得自己被隐瞒的不爽,开始好奇都是谁想出这么个狗血故事来忽悠人的。 当然,最好奇的还是:这传世国玺到底是谁找到的。 反正不管是谁,那大金蛇藏身的荆棘丛肯定不是国玺被找到的原处。 这时候,季雨菲也是再也没有想到,后来见到三公主本人当面问起此事时得到的答案: “哦,国玺是阿醒给我的。” d,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萧梦醒是前朝后裔,这国玺不就是他家的么? 不过,这人早不拿晚不拿,居然能忍到现在才把国玺拿出来,该不会,有啥附带条件吧?比如以后两人携手共治天下、并称双圣之类?毕竟现在形势对三公主挺有利的。 “没有啦,”三公主嘴一咧:“是阿醒跟我提亲时拿出来的。” 啥?提亲?就在三公主要称帝前的节骨眼上?季雨菲顿时阴谋论上身,一把抓住三公主的胳膊,很是紧张地问她:“那你答应了?” “对啊!”三公主诧异地看她一眼:“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阿醒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之前他有顾虑,我也知道他的心思,如今他想清楚了,干嘛不答应?” “那,那他可有叫你答应什么条件?”季雨菲依旧不放心。 “没有啊,”三公主又咧了下嘴:“阿醒就说他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以帮得上我的,唯有他这个人,然后说到这里便拿出了国玺,说还有这个,兴许也可以帮上我。” “阿醒把这个交给我的时候,说他一无所有,唯有以此为聘,助我实现梦想。后来我把这话跟师父说了,师父说,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诚意,他把他整个家族过往的一切荣光和他自己未来的一切梦想都给双手奉上了。” 啥,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小言啊,可是关键是三公主的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所以我就立马答应了啊!” 第八百六十六章 梦醒 好像哪里都对,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季雨菲抓耳挠腮地跟自己生气。 三公主反正历来不是个会看眼色的,这会儿也依旧管自己继续往下说,这些事情其实她早就想跟季雨菲说了呢: “那个玉玺,其实阿醒刚拿出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上面的字我也不认得,不过父皇的玉玺我毕竟还算熟悉,看着那几个字挺像的,便说不会也是个玉玺吧?” “阿醒便跟我说了实情,说是他爹以前藏在东北道的,我估摸着,他爹应该是以前去海兰族想要借兵的那个年轻人,哦这事以后跟你说,不过你也应该能听明白,反正当时他爹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把的嘛。” “然后当时出了点问题,海兰族的人也有野心嘛,他爹只得仓皇逃回来,途中又怕势单力孤玉玺被人劫走,就临时找了个地方给藏了起来,后来袁伯和阿醒到东北来,其实主要也是为了找那个玉玺。” “袁伯好歹是帮我,但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形影不离地跟着,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是去海兰江边祭拜。” “当时我还好奇地问了,祭拜什么人他没有明说,只说是某位先人,但他曾含糊提及不远千里去那边祭拜的原因,说什么他小时候曾听他父亲说过,所有的河流都是相通的,一个人就算客死他乡,只要在故乡的河边进行祭拜,那灵魂就终会顺着流水回来。”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位先人应该是阿醒的母亲,毕竟他的父亲也好,祖父也好,故乡都应该算是京城,对吧?” 季雨菲这下忍不住了:“所以萧梦醒的母亲应该是海兰族的人?那他爹为什么还要仓皇逃出来呢?” 按说这可是一本小言的活题材啊,一个落难皇族后裔被迫来到族里找助力,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头领的女儿,哎呀,都是年轻人,郎才女貌的,顿时就相互暗生情愫,于是好事成双,少年借到了兵,更娶回了佳人,于是一朝复国,志得意满,良辰美景… 哦不对,美景姑姑还在自己这边呢,剧情走偏了!那么按照三公主的说法,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两人暗生情愫之后却发现,头领并不看好这位少年,自己也有野心,只想着要把他当做个傀儡,然后借机打过江,于是头领的女儿胳膊往外拐,提前把自己父亲的凶残计划告诉给了少年,少年只得仓皇出逃,而那位情深义重的姑娘已经珠胎暗结了,便选择了跟着他闯荡天涯… 相比而言,后面这个结局不大好,不过等季雨菲问了三公主,却发现竟然跟自己所想的差不多,唯一跟真实情况有点偏差的是萧梦醒的母亲并非海兰族头领的女儿,只是族中一个普通姑娘,不过看萧梦醒的长相,想来他的母亲应该挺好看的,也不算是普通。 季雨菲便随意问了句:“那他的母亲姓萧?” “好像不是。”三公主回忆了下,说海兰族那边的名字都是一大串的,自己也问过萧梦醒了,对方的回答是他母亲的姓氏挺长,但第一个字同萧音,他母亲的名字后来是父亲给取的,便以萧字为姓。 “看来你俩交流得还挺多,”季雨菲对这门亲事的观感顿时好了一些:“既然都在议亲了,是得全方位地了解了解。对了,那你有没有问过他,这玉玺不是早就得了么,为何现在才想起给你?” “哦这个我肯定问了,”三公主表示:“阿醒的意思是,其实这个玉玺他本来都不想找回来了,他觉得这是让他家遭受不幸的根本原因,这一点我觉得可以理解,对吧?” 季雨菲:将心比心,如果萧梦醒不是个心机深沉之辈,这么想…倒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后来是袁伯提议的,说既然要去祭拜,那就顺便去看看,那玉玺还在不在,在么就把它拿回来吧,也算是不负了他爹临终前所托。” 季雨菲:怪不得!本朝皇帝的侍卫长会跟前朝太子后裔在一起,原来袁伯也是当初那位太宗皇帝派去查找失落玉玺的吧?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太宗皇帝当初收养景姑姑,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这个? 当然,后来养着养着也就有感情了,或者说,当初小姑娘让他想起夭折的小妹妹,也是一个原因吧。 但,既然是心怀天下的皇帝,初衷定然是为了他的天下,这一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虽然那位皇祖父对景姑姑的感情已经无从得知了,可当初自家父王能给景姑姑那么一点念想,虽说主要是为了自己,莫名的,如今竟然想到了“慈悲”这个词。 记得21世纪看到过一句如今已经记不得是哪位作家又或者是哪篇鸡汤文里的话: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现在想来,康王兴许也是早就参透了自己父皇与这位阿景妹妹之间的所谓情爱纠葛,明白景姑姑也许只是深陷在她自己的单相思里,所以才说了那番话吧?而且定然也是经过了长久的深思熟虑。 也许康王当年确实是在他父皇临终之时听到了那声呼唤,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不甘与起意,但最终,他用另外的解释化解了自己的执念与失意,更借此利用了景姑姑的执念来救助女儿,这也算是一种对自己和康王妃的救赎吧? 当然,对于半生挣扎在对那位太宗皇帝的情爱里的景姑姑来说,听到康王的话,也算是种救赎吧? 而萧梦醒,似乎也是在用这个给他的父母亲带来一生坎坷的国玺,为自己完成一场命运的救赎吧? 那么眼前这位末世来的姑娘,又是不是能懂得她这位古代情郎的真正心思呢? “看我干嘛?”三公主扬了下眉毛:“你还在担心阿醒动机不纯么?” “放心啦,之前我们已经把什么都说开了。实话跟你说,以前看你跟小四两人卿卿我我的,我都觉得奇怪,你俩哪里有这么多话好说,不过阿醒把国玺交给我的时候,我们俩也说了很多话,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话好说呢,呵呵。” “阿醒让我有话就问,我也让他有话就说,所以我觉得,陈婉清,反正以后不知道怎么样,但那天晚上,我觉得我们俩已经心意相通了,真的!” 第八百六十七章 生气 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萧梦醒并不是指望着国玺,而是希望眼前这位姑娘,能完成对他人生的救赎吧? 一时间,季雨菲也是颇有一点感慨,不知对萧梦醒是该同情理解还是继续保持怀疑。 救赎这个词,当年在大学里上英美文学时,那位张老师很是花了一番力气进行解释,可是这个词太大太难理解了,哪怕上完了一个学期,在交期末论文时,面对五选一的要求,大部分同学还是都选择了别的主题,自己也是。 后来批改完了论文,连张老师自己在总结时都说:“同学们,其实也不怪你们,少年不识愁滋味嘛,或许,等你们毕业五年、十年后再相聚,如果你们当中还有人记得大学时曾经讨论过它,或许就懂了。” 现在的自己,离那会儿也差不多刚好五年多吧,没想到,如今竟然还真的想到了它,唉,岁月无情啊… 见季雨菲一脸的感慨外加还叹了口气,三公主还以为她总算是认可了自己和萧梦醒,便很开心地咧着嘴继续往下说自己的欢喜心情: “然后我是觉得,既然如今能心意相通,那我就对我们俩以后一起要走的路有信心!” 季雨菲:那可不,你俩以后自然走的是一条路,一条一起走向权力最高峰的路,这一路上别说萧梦醒了,连我,连小四,连景姑姑,谁不对你有信心啊? 想到这里,季雨菲倒是觉得:“萧梦醒这名字,其实还真挺好的,要有美梦,但也要随时保持清醒,尤其是你!” “你可是带领我们走向美好生活的领导者,我们的美梦要靠你的正确领导来实现,所以你一定要保持清醒!”说完还刻意地瞪了三公主一眼。 算是把话说得够明白透彻了吧?以后也没机会再说了。 当然,从之前三公主跟自己交心的话来看,这姑娘应该是挺清醒的,希望她今后也能继续保持。 谁知三公主一听,倒是又给她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之前咱俩不是还想过萧梦醒这名字的意思么,我那天就问他了,阿醒说,名字是他父亲取的,用母姓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意思是不想让他跟冯氏再有瓜葛、忘掉皇权复辟之类的事么?”季雨菲借机揣摩。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应该差不多吧,反正后来阿醒也说了,‘梦醒’二字,他父亲的意思是: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话,结合起萧梦醒那位叫做冯良辰、后来出家后成了怀空和尚的父亲的人生经历来看,应该是想要警示儿子,不要再心怀妄想吧?毕竟他自己挣扎一生,最后发现终是一场空。 萧梦醒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三公主,那诚意不能说不足了,季雨菲想到此,觉得人事已尽,后面就看三公主本人的福分了。 反正清虚道长说她贵不可言嘛! 想到此,顿觉心头事尽去,季雨菲又恢复了不识愁滋味的样子,开始朝三公主挤眉弄眼:“那,人家既然把这么个宝物送给了你,按你师父的话说,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诚意了,那你除了答应他,还有啥别的表示没有?” 说这话时,季雨菲其实并没有抱什么预期,无非就是姑娘家的八卦天性使然顺嘴一问,谁知瞎猫还真碰上了死耗子,三公主听了嘴一咧,然后来了句:“哦,我亲他了!” “啥?你竟然主动亲他了?”季雨菲差点跳了起来,赶紧追问她:“亲哪儿了?脸上还是嘴上?天哪,还是嘴上?可以啊!!那萧梦醒怎么回应?啊啊啊!妈呀,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一番打闹,外加一番细节讨论,季雨菲总算是满意了,行吧,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之前拉了手,如今又亲了嘴,回头是不是就可以张罗着成亲了?水到渠成嘛。 “哎,那你俩有说起过什么时候成亲么?” 这一点,其实季雨菲是赞成的,毕竟如今三公主主要的精力要放在打仗上了,除了景姑姑,除了王洪发,其余跟她接触的可说都是男的,那如果跟萧梦醒早日成亲,两人在身份上都会便利很多。 对此,三公主也痛快地表示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就在我称帝之前吧,我跟师父说了,师父很高兴,说挺好的,袁伯那边阿醒应该也已经说了。” “所以你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说?”季雨菲的酸水不知怎的又冒了出来:“咱俩还算好姐妹不?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三公主诧异地看她一眼:“之前我没空跟你说啊,而且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嘛,除了你,我身边的王洪发都不知道呢!” 王洪发?季雨菲顿时又想起了大金蛇的事,刚才不爽的心情便又回来了:“王洪发还知道大金蛇的事,你也没跟我说!” “哦那个啊,”说到大金蛇,三公主的嘴又咧了起来:“这故事又不是我编的,你也知道,我可编不出来,这是大家一起编的,对了,你家小四也出了力呢,小四没跟你说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再说了,“你们这些天都忙这忙那的,我哪有时间见他!”季雨菲觉得心情更不好了。 搞了半天,自己还在什么事都不知道地忙着给他们俩做衣服呢,生气,真生气! 想到此,季雨菲一下站起身:“我睡觉去了!” 气呼呼地回到房间,唉,可惜这会儿也没有白流苏在身边可以倾诉,季雨菲就更郁闷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总算是给想明白了自己这股无名火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连三公主这等不解风情、以为要一直专心搞事业之人,竟然都一下子说要成亲了,自己跟谢宜江竟然还得等着! “不管了,等今年过了,连头到尾也算三年了,我就要成亲,成亲!”季雨菲恨恨地拍着枕头跟自己说。 第二天早上,眼看三公主依旧若无其事地胡吃海喝,季雨菲冷眼看了会儿,又看了下旁边跟着王洪发在殷勤伺候的许致远,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还依旧若无其事地跟在三公主旁边当小弟。 不会连他也参与了大金蛇的杜撰工作吧?那是不是说,作为三公主的心腹,他也知道萧梦醒的事? 季雨菲便盯着许致远看了会儿,然后冷不丁地说了句:“阿远,你知不知道,你家殿下快要成亲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 桃花啊桃花 季雨菲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许致远一下回不过神,便手里端着盘子站在了原地。 后面本来被他抢了先的王洪发也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他本就对这个整天跟在三公主身边转悠的许公子不是很看得过去,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挡,不禁故意整了些动静出来— 假装一头撞在了许致远背上,连带“哎哟”了一声,手里端着的盘子也滑了一下,好在王总管基本功扎实,硬是又给滑了回来,堪堪把两碗粥给稳住了。 饶是如此,终是忍不住说了句:“许将军,您这是…?” 许致远却没理后面的王洪发,只直愣愣地看着依旧目不斜视挟着前面的羊肉大包往嘴里塞的三公主:“殿下,您…您要成亲了?” “对啊!”三公主嘴里含着包子,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不过先替我保密哈!” 看来这跟屁虫一样的许致远也不知道,而且知道了也还得保密,那就行了,好歹自己也算是除了景姑姑和袁伯之外的第三人,季雨菲便很是满意地也开始吃包子。 后面的王洪发则开始推许致远:“哎哟我的许将军诶,您劳驾,给让一让行吗?老奴过不去呢!” “殿下,那…驸马是哪位啊?”许致远被这么一推,人倒是动了,上前把托盘往桌上一放,直接就在旁边坐了下来,人还是目不斜视一直看着三公主。 季雨菲:驸马?哦也对,现在还是公主,那要跟萧梦醒成了亲,只能称他一声驸马了。 这么想想,当初三公主说萧梦醒犹豫,也不无道理,毕竟本来算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后裔,如今却成了驸马爷,这心理落差还是有的。 不过这许致远的反应…似乎也有点大了些,看着不是替三公主高兴的样子,瞧着反倒是有些…失落? 这家伙…该不会也看上三公主了吧? 怪不得整天跟在三公主后面乐颠颠地当她的使唤小弟,合着还掺杂了个人情感因素呢! 季雨菲也是有点无语了,三公主这家伙桃花还挺多挺旺的呢!不像自己,除了谢宜江这朵正桃花,撑死了也就…另外一朵极烂的桃花。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桃花多了也不好,季雨菲赶紧把自己从陈长安这个变态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眼前的许致远却并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答案,三公主的回答是:“回头你就知道了,赶紧吃饭,吃完饭事情还多着呢!” 呵呵,碰到三公主,算你倒霉!旁边密切注意着情况的季雨菲心里默默地替这位许老弟点了根蜡。 这一幕插曲其实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甚至在下午碰到从燕然城回来的谢宜江时季雨菲也没有提及,潜意识里,这位不算太熟悉的许公子在她心里并没有太在意,无非又是个同样仰慕三公主非比寻常女子的才干的男儿罢了,这样的人他不是第一个,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像张天成这样的痴情人毕竟世上少有,何况武将应该比文人更为理性,加上三公主很快就要官宣跟萧梦醒的亲事了,时间久了,对三公主的情愫想必就淡了。 是以等到后来过了好几年,诸事尘埃落定,许副将两夫妻却很是着急,眼看大儿子家的长孙都快要娶亲了,本来希望他能一心搞事业的小儿子却竟然真的一直在认真搞事业并表示暂时不想成家,便特意委托已经成亲了的谢宜江帮着劝劝,季雨菲这才想起当初这一幕,把个谢宜江也是听得无语: “阿远这家伙…你怎么不早说呢。”好歹人家也喊他一声“四哥”啊! 季雨菲也是哭笑不得:“我哪知道他会如此长情啊!阿远那会儿整日嬉皮笑脸地在阿宁旁边转悠,阿宁又整天喊他‘许老弟’,我总觉得他是少年心性,这世上有几个像张天成这样情深义重、矢志不渝的啊!” 谢宜江一听可不乐意了,伸手点了下季雨菲的鼻子:“怎么没有!难道你家夫君不算一个吗?” 行吧,“那你家夫人也算一个!”季雨菲便就势抱住他撒了个娇。 唉,回想起以前长久等待的时光,夫妻俩不禁同时深深地叹了口气,确实,也算是矢志不渝的一对模范夫妻了!一时间,可怜的许致远的婚事便又被抛到了脑后… 此是后话,却说当时的季雨菲看过就算,并没有多想,反倒开始盘算是不是要帮忙准备起三公主的婚事了,刚打算开口,外头进来了几个侍卫,跟三公主禀报了如今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传世国玺现世一事。 据说如今关山城里都传遍了,三公主得了国玺一事,现在可说是三岁小儿都知道,而且也不知怎么的,话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奇了。 据说三公主的坐骑大风已经被传成了当初守护补天遗石的一匹神马,而当日那发现国玺的荆棘丛中的大金蛇与它是旧时相识,但真身其实是条龙,当日之所以一闪即逝,其实是在与大风成功地交接之后就安心回天上去跟女娲娘娘复命去了,而大风则继续守护着天选之人— 三公主。 至于国玺被清虚道长烧了后丝毫无损反倒变成了暗红色,如今外头也有了说法,说是补天遗石乃神物,之前只是处于等待明主的休眠当中,如今自是浴火重生了。 妈呀,饶是季雨菲自认这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不错的,毕竟21世纪那会儿很是看过几部编得无比狗血的电视剧,但,也还是没能想到,如今自己眼前的人也被编进了一个很是狗血的故事里。 但三公主本尊看着就比目瞪口呆的自己镇定多了,听了后也只是嘴一咧,吩咐侍卫们:“那你们等下记得给大风多喂点草料,人家可是神马呢,万一它哪天不满意了,跑回天上去怎么办?” 一边说还一边朝对面坐着的许致远眨眨眼睛。 好吧,瞎子也看出来了,这部分情节看来是许致远这半纨绔编的,季雨菲一乐,看来这许老弟还是有些用场的。 被这么一打岔,许致远的单相思也好,三公主的亲事也好,就给这么过去了,事情确实太多,将士们进进出出的,好在三公主吃饭向来更追求量,最后走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季雨菲则在只剩了自己一个人的早餐桌上开始寻思着回头是不是要开始给三公主准备些成亲用品了,唉,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会儿觉得很是想念流苏了怎么办? 第八百六十九章 成全 一想到白流苏,季雨菲就发现自己还真是挺想念她的,这些年,再没有其他人跟流苏那般跟自己长时间地朝夕相处了。 也不知她现在是不是肚子很大了,夫妻俩如今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想到此,季雨菲心生一计:要么,悄悄回去看看她?顺便找谢玉珠她们商量下,该给三公主置办些什么新婚用品? 反正关山城这边有王洪发在,府里事情如今也都安排好了,再者,三公主其实时不时要去燕然城那边,景姑姑也是如此,谢远和谢宜江叔侄俩更是据说要常驻那边,不知是什么战略安排,那自己回去看看白流苏,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吧?悄悄地见一见她不就行了? 等景姑姑回来时跟她一说,自然是连连说好:“对对,是得回去看看流苏,姑姑也挺惦记着她的,至于置办什么物品,那婉清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如今也不是讲究的时候,还有,此事…阿宁跟你说了吧?也是要找个时机再说。” 意思是跟萧梦醒的事现在先保密着呗,季雨菲知道这意思,虽说是非常时期,但这个时代还是不太赞同男女私相授受的,想必景姑姑他们也在想一个最好的办法,不至于让三公主名誉受损,而从目前来看,这个时机可能还没找到。 那自己先抓紧时间回去看看白流苏吧,季雨菲便打点了些关山城这边的土特产,又买了一些给婴儿用的细棉布,让两个侍卫护送自己回去了。 照例先经过了白城,这会儿看着,白城跟关山城之间的所谓边境关卡已经很是松散了,城内更是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谈论关山城和燕然城的事,更有些听着像是关山城这边口音的人在街面上走动,想必是过来做生意的,大家看着也没什么异样。 毕竟是同胞,看来这白城的曾都尉也是挺识时务之人,季雨菲便放心地带着两个侍卫上门给他送景姑姑给准备的礼物— 一盆据说是来自燕然城主帅府里的盆栽,看着像是株迷你柏树,据说是燕然城特有的。 得知郡主上门,那曾都尉也是赶紧迎了出来,再得知三公主竟然还给自己送了礼物,那曾都尉也是喜得立马就跪下了,双手高举过头接过盆栽。 等到得知是燕然城主帅府里带过来的,曾都尉更是喜得连连道谢:“多谢公主!多谢郡主!郡主有所不知,这可是燕然城特有的燕柏啊,您知道,燕然城,顾名思义,是两面有山,山势对称狭长,就像一只飞翔的燕子,而这种矮小的柏树呢,只在燕然城两边的山上才有,且多年生长缓慢,是以多用作盆栽观赏,其中品相最好的,便是这种树干与枝叶均黑的,往往会被精心修建成飞燕之势。” “郡主您看,这株燕柏,仔细看,是不是像一群燕子翩翩而飞?而且颜色黑中隐有烟色,图的是‘微雨燕双飞’之意境,啧啧,妙,太妙了!”定然价值不菲。 看来这是送对了,景姑姑这也是投桃报李吧?说起来,一帮人当中也只有她对这些高雅趣味比较懂行了,其次是世家子弟出身的谢远和谢宜江叔侄俩,至于曾都尉嘴里口口声声在感谢的三公主,其实真没她什么事,就算这盆栽放她跟前,想必也不如远处饭桌上的一个羊肉大包来得吸引人。 告别了只差跪送的曾都尉,看着马车里另外几盆要送给谢家和许家的燕柏,季雨菲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满意足地开始打起了盹… 一番长途跋涉回到西北道主城,刚进城,季雨菲就敏锐地觉得,气氛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虽说相比白城之类的小城,这大将军驻军所在地本就繁华得多,但,如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颇有不少携带兵器之人,年纪看着倒是从老到少都有。 难道是京城那边派人过来了?但是看着也不是很乱啊?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思,季雨菲先到了谢玉珠府上。 喜出望外的谢玉珠,打头第一句话便是:“哎郡主你可算回来了,快去跟流苏说一下,让她搬到我府里来!” 见季雨菲一脸发愣地问道:“流苏怎么了?”,便又赶紧跟她解释:“我呀,想着她的月份也渐渐大了,有空就派乳娘过去看看,结果前两天去了才知道,原来她那夫君阿杰,竟然已经去关山城找你们了,说如今战事要紧,他一个大男人哪能在家安心待着,算了下,流苏一个人在家都有好几天了,哎呀,气得我!” 还有这事,季雨菲一听也顾不得了:“那谢姐姐我先赶紧回去一趟,流苏一个人可怎么行!” 回去后一看,果然,流苏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呢,肚子看着有点显了,但行动看着还可以,饶是如此,也把个季雨菲给气得喊了声:“流苏!” 好在气归气,彼此有些日子没见了,很快也就又高兴起来了,照流苏的意思,她不能这么去谢玉珠府上蹭吃蹭喝的,也不方便,大不了回头再雇个人照顾自己好了,反正如今那点心铺子已经给盘出去了,葛俊杰也说自己有空会回来看看的。 说完了,白流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难得来了句说笑的话:“再说了,如今有了这个小的,阿杰也是做爹的人了,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还指望他以后能给我们娘俩好好挣一份功业呢!” 这倒是,虽说是说笑,季雨菲也听进去了,三公主的大事业刚起步,确实挺有风险的,但风险里也包含着大好机会呢,这个时代的男人,谁不想封妻荫子呢,既如此,那就顺着夫妻俩的心思吧,这也是种成全。 季雨菲想了想,便下了个决心:“那要么这样,你一个人怀着孩子在这里呆着,终归让人不放心,趁着你现在肚子还不算大,跟我去关山城吧!” “当真?”白流苏顿时高兴地喊出了声,自己早就想去了,就是怕拖累姑娘。 “没事,那边也有人的!”季雨菲如今跟白流苏情同姐妹,让她一个人大着肚子在此地,也确实不放心,而如果托付给谢家,流苏又不肯,反正关山城如今也算后方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再说了,跟怀孕的流苏比,万一有什么事,自己也是个拖累,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打定了主意,白流苏便高高兴兴地打点起了行李,季雨菲则想起了马车里的盆栽礼物们,先往谢府和许府走了一趟… 第八百七十章 出事 先去的许府,想着跟许副将夫人也不算太熟,送完盆栽、喝杯茶聊个几句也就可以告辞了。 谁知许夫人惦记小儿子,一会儿说担心许致远闯祸,一会儿又说希望他能从此学好、建功立业方便以后娶老婆啥的,颠来倒去的慈母心思,一时念叨个没完,到后来,也不知是刚好赶上了还是有人特意去通知的,许副将竟然也回府来了。 倒是没问起小儿子,先问了三公主那边的情况,又问了谢远叔侄的情况,之后沉默了下,在看了下桌上犹如燕子翩翩的盆栽之后,忽然跟季雨菲说起了国玺之事。 许副将如今代行西北大将军事宜,想来消息方面,特别是从京城来的消息方面,定然是第一手的,季雨菲自然是打起了精神聆听。 许副将便说,从三公主攻下关山城到现在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京城那边肯定是早就收到消息但到现在却都没什么动静,想来一开始是没太当回事,毕竟收复故土这事对皇帝也不算是坏事,三公主是本朝太宗皇帝嫡出孙女,也算是继承他的遗志。 但国玺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这里,许副将的神情就严肃多了,先是跟季雨菲确认了下那国玺的真假,见季雨菲只差赌咒发誓了,神情便松缓了很多: “国玺既然是真,那此事便大有进退余地了,想当初,要不是前朝实在太过荒淫腐朽,老百姓们也不会在国玺下落不明的情况下转而支持太祖皇帝…” “说起来,国玺现身的时机非常好,燕然城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这两天城里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老百姓们对这神物一般的国玺还是非常认可的,这事对公主有利。”哪怕如今也就是私底下说说,许副将也并没有说是三公主选择的时机,明显是对三公主那边编造神话般的国玺现身经过这件事比较认可。 季雨菲:但是!接下来你应该要说“但是”了吧? 果然,许副将看了下季雨菲,沉吟了下,似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想了下,终是说道: “只是…国玺乃天子所持,如今落入公主之手,不管无意还是有心,难免会让人有些想法,这次京城那边定然不会再坐视不管,别说皇帝不肯,那帮朝臣也不会答应。” “是以末将觉得,这些天没听到京城那边有什么动静,怕…不是什么好事。” 意思是陈长安在准备发大招? 季雨菲想了下,虽然对许副将所说的情形感到有些害怕,陈长安如今毕竟仍是皇帝,手里自有大把的兵力,搞不好这会儿早已调兵遣将直往西北而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想着要把他拉下皇位时,心里就应该预见到了这些事情。 所以如今怕也没用,怕也阻挡不了这些事情,季雨菲深呼吸了下,努力控制住自己心头的恐惧感,微微一笑说道:“宫里那位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三公主之前已经把他的丑事给大白于天下了,如今又得了传世国玺,他自然要狗急跳墙。” “反正怕也没用,不过就是拼死跟他对抗到底罢了!” “当日清虚道长断言三公主‘贵不可言’,如今顺利收复两城,又意外得了传世国玺,我想,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呢!” “好!”许副将听到这里,也是难得地赞了一声:“天下事,未可知,想来末将那不成器的小儿,来日指不定也能前途大好、封妻荫子!” 看来许副将心中也有恐慌,担心他的小儿子许致远跟错了人,更担心三公主没有应对之策,自己刚才这番言辞,也算是暂时安定了彼此的心吧。 之后季雨菲也顺便问了下城中那些携带兵器的外来者,对此许副将表示将军府已在关注,目前来看多为响应三公主号召、想借此前往北方道建功立业之人。 “郡主放心,这些人入城之前便已被登记在册,末将也已经给白城那边的曾都尉传令过去,并让曹都尉在旁协助,进入关山城之前,再一一核对他们的情况,力求不出疏漏。” 也只能如此了,急流勇进时,难免泥沙俱下,不过…想到三公主之前所说的刺杀一事,季雨菲觉得,也许她如此安排,也是意有所指吧? 当下又说了些话,在婉拒了许夫人的留饭盛情后,季雨菲先回去跟白流苏一道吃了午饭,之后便又去了谢府继续送她的燕柏。 反正之前在谢府住了一段时间,彼此都很熟悉,也不用再刻意讲究过午不上门的礼节了。 谢远夫人看到她来自然很是高兴,拉着她手问了很多谢远和谢宜江两人的情况,跟许夫人一样,也是一时喜一时忧的。 季雨菲便跟她说了自己拗不过白流苏、要带着她一起去关山城的事,说这样也好,自己其实也挺放不下白流苏的,但也放不下三公主那边,这样一来,也算两全其美。 季雨菲说这话的本意,其实是怕谢夫人这边误会了流苏的意思,毕竟她一个怀着孩子的人还要跟着自己去接近前线的地方,难免会让人觉得是谢家人没能帮自己照顾好流苏。 但谢夫人也是早有想法,听了季雨菲这么说,却也真的误会了,只不过,误会的是别的地方。 只见她一下就红了眼眶,拉住季雨菲的手哽咽地说道: “郡主…你…小四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季雨菲一开始没想明白,等出了谢府的门才反应过来:谢远夫人这是以为自己一心要顾着谢宜江那边,才冒着风险要去关山城? 回去的路上不禁对这种误会仔细琢磨了下,也是,在外人看来,三公主和谢宜江,自然是谢宜江跟自己更亲,毕竟以后是要结为夫妻的,所以听到自己说放心不下三公主,谢远夫人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其实自己是打着三公主的旗号要去照顾谢宜江? 那…也算是吧。 毕竟,哪怕到现在,大家都会觉得,康王的死,其实也有一些被谢家连累的原因,要不然,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又是皇帝的亲叔叔、太皇太后的亲儿子,亲哥哥当皇帝时也没拿他怎么样,如何这侄子上位了就这么忌惮? 行吧,那就继续这么想吧,反正,眼下看来,很快就要到势不两立的时候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惦记着三公主那边,白流苏则惦记着自家夫君,两人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为了照顾白流苏,马车也特意放慢了速度,结果刚出了城没多久,就听到路边有人在大声地跟旁边的人说道:“千真万确,三公主遇刺了,生死不明!” 第八百七十一章 小城夜惊 终于来了! 不过,“生死不明”是什么意思?按说不是应该三公主全身而退还生猛拿下刺客的走过场么?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季雨菲和白流苏对望一眼,觉得这会儿不能先自乱阵脚:“咱们先到白城再说!”兴许这也是三公主和景姑姑她们的计谋呢。 再者,路人知道什么呀,以讹传讹的。 结果等她们俩在白城再次落脚暂歇时,季雨菲让那两个侍卫上街打听了下,貌似街上也在传三公主遇刺之事,而且得到的答案竟然也差不多,有说三公主受了重伤的,也有说三公主生死不明的。 “算了,流苏,这种事,与其在这里道听途说瞎担心,还不如眼见为实,咱们今天在这里住一晚,你身体要吃得消,咱们明早就继续赶路吧!”还是早点到关山城比较好,季雨菲这会儿心里其实有点着急。 白流苏也看出来了,反正她这会儿已经过了三个月,出发之前还特意让大夫把了脉,说母体强健,胎儿挺好的,现在这会儿虽然不是逞强的时候,但也能量力而行,便点点头:“姑娘,咱们今晚早点歇了吧,明日早点出发!”这样的话就算马车行得慢些,明天晚上也能见到阿杰和姑姑他们了。 说这话时,白流苏也是再也没有想到,好好地睡到半夜,却被外头的动静给惊醒了,迷迷糊糊中抬头想看下窗外的天色,却不想看到一片隐隐约约的红光,还伴着些隐约的人的喊叫声和马蹄踏过的声音。 “不好!”白流苏顿时一个激灵,立马推了下旁边还在沉睡的季雨菲:“姑娘醒醒,外头有些不对!”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了两个侍卫的拍门声:“姑娘,姑娘!” 季雨菲反应也快,一下就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流苏?” “不知道,姑娘你看下窗外,”白流苏一边利索地穿衣服,一边对着外头低声喊道:“稍等,姑娘起来了!” 之后两人迅速整理好自己,在季雨菲走到窗前往外头小心窥探的时候,白流苏把两个侍卫给放了进来,一边问他们:“外头情形如何?” “夫人,我们也是刚起来,还不知外头什么个情况,先过来看下姑娘。”那两个侍卫是以前虎贲卫的人,来之前也是被景姑姑交代过的,务必要保证郡主的安全,是以听到外头动静,第一时间先过来查看季雨菲这边的情况。 “我没事,不过外头远处看着有房子烧起来了!”季雨菲也是看得心慌慌,不知大半夜的这边境小城为何就出了乱子:“不会是牧族那边打过来了吧?” “不像是,”侍卫之一摇了摇头:“如果是牧族那边打过来,草原上的兵马,定然动静会比较大,城内也会有报警的号角声,但属下刚才看了下,其实没什么大动静,尤其是咱们这边。” “那…”季雨菲立马就想到了除夕那晚的事情:“不会是…有人想要造个牧族夜袭的假象来吓唬老百姓吧?”这也有可能啊,假装成牧族打进来的样子,反正老百姓们又不会这么仔细分辨。 “应该不至于,”那侍卫又摇了摇头:“牧族实力不小,真要来袭,定然也是大动干戈—” 话未说完,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兵器相击声,屋内四人顿时齐齐变色。 “郡主!”情急之下,那侍卫也恢复了原来的称呼:“情况紧急,您躲到床下吧,葛夫人也是!”一边说一边和另外那个侍卫同时拔出了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姑娘,你先躲起来吧,眼下确实有些不对劲!”白流苏自己却走到床边,从小茶几上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柄匕首,一边又吩咐两个侍卫:“你们俩护好郡主便可,我能自保!” “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啊?”季雨菲倒是没逞强,该躲还是得躲,尽量不要给大家造成负担,但,躲到床下面,好像有点太窝囊了啊:“要么咱们先再看看,眼下咱们这客栈听着没什么动静,楼下应该都上了门板吧?到时候躲也来得及。” 按说客栈的门板应该挺结实的,这楼上客房里听着也没什么动静,等到时有情况了再说吧,季雨菲觉着,有这两个虎贲卫出身的人护着自己,流苏眼下行动也还可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季雨菲不肯钻,其余三人也不能强迫她钻,一时间也没办法,便都轮流走到窗前去看情况。 看了会儿,四人便都觉得有些释然了,虽然远处听着有些乱,还有隐约的火光,但近处的街道都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人声。 “这是又跟除夕那晚差不多,来个虚张声势吧?”季雨菲低声跟白流苏说道,就是不知这次又是谁整出来的,那曾都尉会不会也跟谢远将军一样倒霉被问罪。 黑灯瞎火的夜晚也不知具体是什么个情况,之后那火光给渐渐暗下去了,人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到后来,终于跟周围一般,归于平静了,而这时天也才刚刚亮起来。 枯坐半宿,季雨菲只觉这会儿睡意袭来,困得慌,便打了个哈欠建议道:“要么咱们先都补个觉,下午再出去打听下是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走也不迟。” 其余三人相互看了下,貌似这会儿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挺平静,再者,多留一天,确实也方便打听下昨晚的情形,两个侍卫便行了礼退下了。 之后季雨菲便坚持“孕妇就是要多休息”,不顾白流苏的反对拉着她一起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到醒来已是中午,白流苏已经起了身并让客栈做了午饭,说等下就会送上来。 之后吃了午饭,反正也养足精神了,季雨菲便提议两人去街上逛逛:“这白城挺小的,刚好,咱们就随意逛逛,顺便听听街上有没有人在说昨晚的情形。” 果然,许是这边境小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乱了,昨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以两人在依旧如常的街上没走多久,就听了好几个版本。 好在不管是哪个版本,目前来看,核心情节都对己方有利— 据说是曾都尉在城中发现了刺杀三公主的人,昨晚便布下了天罗地网抓捕他们,那几个刺客负隅顽抗,如今已经全都被围歼了。 妈呀,又是个狗血的故事,季雨菲一听就完全放下心来了,笑嘻嘻地在白流苏耳边悄声说道:“流苏,我跟你打个赌,这事,肯定又是那个许致远给出的主意!” 第八百七十二章 真相(上) 许致远是谁,惊讶的白流苏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得知是许副将的小儿子,眼睛不禁瞪大了,再听到季雨菲说那家伙如今整天跟在三公主身边乐颠颠地当他的“许老弟”时,一时间神色也有些复杂:“这许公子…许将军想必也是为他操碎了心!” 季雨菲没多想白流苏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依旧乐呵呵地跟她说起当时那国玺传说:“什么大金蛇,什么神马,这部分差不多都是这许老弟编的,不过你还别说,他这半纨绔脑子还挺活络,宜江还不让我说他,说怎么着人家也喊他一声‘四哥’,孺子可教呢。” 国玺这事自然更是让人惊讶,这些日子白流苏一直在家安心待着,没想到外头竟然有这等新奇事情,一时间也是听得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能早点到关山城去,那边想必定然是热火朝天的新气象,阿杰在那边也定然过得很是畅快,哼! 之后回了客栈,跟两个侍卫一交流,各自打听来的情况大同小异,季雨菲便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得了株燕柏盆栽的曾都尉还挺给力:“那行,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咱们今晚早点休息,明早早点出发!”还是挺想知道三公主这家伙所谓遇刺的具体情况。 于是第二天黄昏时分,马车终于缓缓驶入了关山城的城门,进了府衙后,季雨菲便迫不及待地四处找三公主,得知三公主竟然在后院休息,也是愣住了,脱口而出:“公主是受了伤吗?”这个点,她一个大忙人,怎么着也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没得到回答,那丫鬟看着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季雨菲顿觉不好,赶紧拉了白流苏,两人快步往后院去。 后院里竟然还飘着一股中药的气息,吓得季雨菲立马大喊了声:“阿宁!”不会是真的受了重伤吧? 没人回应,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就算是后院,往常这会儿总也有几个丫鬟的,季雨菲赶紧拉着白流苏往正房走。 好在王洪发很快就闻声出来了,看着挺憔悴,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见了季雨菲便要行礼。 “哎呀就别管这些了,阿宁在里面吧?”季雨菲脚步不停继续往前,抬头看,还好,正房里虽然没有回应,但看着有灯亮着。 王洪发一个阻拦不及,只得跟在后面往里走,嘴里还低声叮嘱着:“郡主,公主刚服了药,大夫说需要多休息,您进去看下就出来吧!” 季雨菲快步走着没注意听,只一门心思地想着三公主到底给伤成了什么样,等王洪发说完,已经掀了门帘进了屋。 一进屋,一股浓郁的中药气息扑面而来,好在屋内亮了灯,就着昏黄的烛火,眼眶已经自动湿润了的季雨菲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三公主正好端端地坐在桌前吃东西呢! 而且看着还吃得津津有味,见了她,也只是举手示意了下,嘴里依旧没停。 “你这家伙!干嘛不吱声?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伤成什么样了!”季雨菲一边说一边人往桌边走:“怎么这会儿才吃晚饭?” “啊,流苏你也来了,太好了!”三公主嘴里还含着吃的,眼睛却看着后面跟着王洪发进来的白流苏。 于是少不得,季雨菲先把白流苏两口子的情况给说了下,又问三公主:“知道葛大哥在哪里么?” “不知道啊,他也没来找我。”三公主一边回答,一边起身伸手去摸白流苏的肚子:“好神奇啊,肚子竟然变大了!” 好吧,这会儿季雨菲已经一点都不担心了,能吃能喝行动自如的,还担心啥,看来路上听到的那些传言只是个吓唬人的幌子呢。 不过,刚才王洪发那副憔悴的样子是给谁看啊…该不会是这院子里有啥不对劲吧? 想到刚才进来时后院的反常样子,季雨菲便收了想要说三公主的心思,坐下来先旁观了一番三公主跟白流苏的叙旧样子,等到三公主依旧坐回了桌边继续吃她的晚饭,才开始询问: “哎,你到底有没有受伤啊?刺杀是安排好的吧?怎么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还说你生死不明!” 旁边候着的王洪发一听,正想说什么,三公主朝他招招手:“老王,再帮我去拿两碗馒头吧,刚好,就说是她们俩刚回来,肚子饿要吃。” “哎!老奴这就去!”这个理由不错,王洪发赶紧下去了。 “流苏你别站着啊,你还怀着孩子呢,快坐下!”三公主又招呼了下白流苏。 “公主既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要不,我出去找人问下,阿杰如今在哪里效力?”既然三公主没什么事,这会儿白流苏还是非常想要见到自家夫君的。 “也是哈,”刚好,端了两碗馒头的王洪发进来了,三公主就吩咐他:“老王,你再辛苦下,出去帮我们问问,有个叫葛俊杰的人,最近刚过来的,在哪个营里效力。” 一边又招呼白流苏:“先吃饭,吃完饭你家阿杰就找到了。” 看着王洪发忙碌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处,季雨菲便回过头笑着跟三公主说道:“这次的故事又是你那许老弟编的吧?不过情节不够丰富啊,害得大家都瞎猜!” “什么叫许老弟编的,”三公主一边伸手从碗里拿了个馒头,又递给了白流苏一个让她也赶紧吃,嘴里却说了句:“这次差点玩脱了好吧?” 意思是真的? 不过眼看三公主安然无恙,季雨菲也不以为意,也伸手拿了个馒头,笑嘻嘻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不是说刺客们都给杀了么?碰上你这英明神武的三公主,算他们倒霉呗!” “唉,算了,给你们俩看看吧!”三公主把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往嘴上一叼站了起来,然后把外面披着的外衣往下一脱,然后朝她们背转身并掀起了中衣— 妈呀,吓得季雨菲立马站了起来,三公主的背上竟然裹满了纱布! 哪怕烛火昏暗,几步走过去的季雨菲也看清楚了,纱布上分明还有斑驳的痕迹呢,还好,用手轻轻触摸了下,是干的。 “阿宁,现在是不是还挺疼?流了很多血吗?”季雨菲小心翼翼地帮她把中衣放下,天哪,刺杀竟然是真的! 第八百七十三章 真相(中) “没事啦,那些都是药渍,现在早就不流血了!”三公主没说不疼,拿下嘴里的馒头,转身坐下来继续吃她的晚饭。 这下白流苏也不站着等着走了,主动过来坐了下来,跟季雨菲一样,一脸忧心地看着三公主。 季雨菲则犹豫着要不要再把外衣给她继续披上,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快过了,但缠了那么多条纱布,分明是挺严重的伤,外衣压着伤口可不好。 三公主虽然低头吃着,却犹如能看到她的反应一般,吃馒头间隙还说了句:“没事,这屋里不冷。” 行吧,在冷与痛之间,季雨菲觉得还是冷没那么重要,便也很听话地继续吃刚才啃了一半的馒头。 只是吃完了一个馒头,到底还是担心,放下筷子吃不下去了,再看白流苏,也是如此,两人一起看着三公主。 三公主自己倒没什么,见她们俩都坐着不吃了,还确认了一遍:“不吃了?那剩下的我都吃了哈!”一边说一边把盛馒头的碗给直接拿到了自己跟前,还跟白流苏解释:“配上羊肉,就是肉夹馍,这边的羊肉味道非常好,要不你再尝一个?” 行吧,看着胃口还是一如往常,那这伤应该…不算太严重吧?季雨菲和白流苏默不作声地对看一眼。 三公主吃饭本来就快,这会儿许是考虑到旁边有两个等着知道刺杀事件经过的人,也是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两个大白馒头,季雨菲又赶紧眼疾手快地给她盛了一碗汤,闻着里面似是放了些药材。 三公主便又“咕咚咕咚”很快地仰脖喝完了汤,擦了擦嘴,满足地叹了口气:“好了,要听故事是吧?” “唉,这次是我自己大意了!”三公主先表示检讨:“准确的说,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攻下这两个城虽然费了些力气,但总的来说还是挺顺利的,对吧?” “加上又得了国玺,我就把重心放在了防御京城那边,觉得草原牧族不足为惧,不曾想却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唉,其实仔细想一想,这帮人当初能夺了整个北方道,又治理了这么几十年,哪里是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这次的刺客是牧族派来的?”季雨菲觉得有点疑问:“那他们得了手,不是应该赶紧逃回去么?怎么又逃到白城那边去了?” 那不是自投罗网么?这不科学啊! “没错!”三公主对季雨菲的快速反应表示很满意:“刺客确实是牧族派来的,但当时就被我们给全杀了。” 好吧,所以后来在白城那边的确实还是演戏,至于演给谁看么,不用问,肯定是给陈长安看的,这个后面再讨论。 季雨菲便再次关注于当时真实刺杀时的情形:“都什么时候的事?这牧族看来还挺凶狠的。”这还是三公主第一次受伤吧?以前在西南道和东北道不清楚,反正也没见着,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看到了,这姑娘可真是个硬核的,凭直觉,季雨菲觉得三公主的伤口还是挺疼的。 “可不是,”三公主接了句:“蛮族我没见过,但东北道的海兰族我打过交道啊,还是这帮牧族厉害!而且他们胆子挺大,直接就在大白天的街上朝我下手了!” “好在我身边也不是没有人,虎贲卫的弟兄们有几个跟在身边,就是可怜王洪发,我跟你说,他可真是吓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洪发一脸憔悴人也瘦了,以前在宫里哪里受过这等惊吓,哦也不对,貌似刘妃想要刺杀皇帝那会儿他也在?算了,记不清了! “不过老王还不错,一开始是站在街边看着的,当中给他瞅准时机勇敢地脱了自己的外衣蒙住了其中一个刺客的头,那刺客一时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慌忙想拿下来时便被虎贲卫的一个兄弟给瞅准了一刀砍掉了头!” “那会儿王洪发还站在旁边呢,结果衣服上被溅了一身血不说,那被砍掉了头的刺客身子刚好朝他这边倒了过来,呵呵,第二天给我端药过来时还在发抖。” 那谁能不发抖啊,也就眼前这家伙还能谈笑自如,季雨菲看一眼旁边忍得辛苦的白流苏,孕妇还是不要多听这些细节了吧,便刻意转移了话题:“既然都有虎贲卫的弟兄们在,那你怎么都伤成那样了?弟兄们有死伤么?” “当然有啊,”说到这儿三公主神情严肃了起来:“主要是那帮刺客打扮成了老百姓的样子,我想想啊,总共有九个人吧!” “那街道又不太宽敞,一时间我们也很难分清他们,而且这边的老百姓也不知是不是傻,一开始都不晓得逃,都站在街边看热闹,害得弟兄们也束手束脚的,那帮刺客又挺猛的,有几个弟兄就受了伤。” “后来因为王洪发的原因,那个刺客不是被砍掉了头么,老百姓们才知道怕了,一哄而散,但这么着,就有两个刺客混在人群中走掉了,他们的穿着打扮都跟老百姓差不多,一时间也找不到,而且我们当时还以为他们是逃跑了,便想着说正好,人还少了,干脆先把眼前的几个给干掉再说!” “其实那两人并没有跑,唉,”说到这里三公主竟然还叹了口气,看来也是颇有受挫感: “说起来这帮牧族的人确实挺厉害的,阿醒说他们可能都是死士,就是不要命的那种,当然我们也还是轻敌了,虽然杀了五个,又当场抓住了两个,那两个反抗得厉害,后来也还是当场给杀了,只剩下两个跑了的,以为就两个人势单力薄的,定然是赶紧逃了,就没有继续乘胜追击。” “谁知这帮人真是不要命,那两人竟然没走远,后来又回来了,依旧夹杂在后来看我们清理现场的街边老百姓当中,趁着我们不注意,来了个偷袭。” “唉!”说到这里三公主又叹了口气,听着很是有些懊恼: “好在那时候王洪发在一旁看着,还有阿醒,对,忘了说了,师父和小四他们都去了燕然城,但阿醒和许老弟坚持说要跟着我。” 季雨菲:能不坚持么,情敌在侧,建功立业都是次要的。 “然后大家正一起查看这帮人的身份呢,结果那两人就突然从人群里朝我扑了过来。” 季雨菲:所以,萧梦醒和许致远,你俩竟然都没有抓住机会、眼睁睁让三公主给受了重伤?唉,桃花啊,都是烂桃花! 第八百七十四章 真相(下) “你干嘛撇嘴啊?”三公主这次竟然看出了季雨菲脸上的神情。 “哦,”季雨菲赶紧找补了下:“我想着碰到你,那两人这不是找死嘛!” 本想着三公主会跟以前一样满是自信地点头:“那可不,算他们倒霉呗!”,结果这次三公主却摇摇头:“不是的,要不是阿醒,那两人还真不一定会死,我倒有可能会死!” 哦对了,忘了三公主受伤这一茬了,季雨菲再次找补:“所以是萧梦醒帮你…不是许老弟?”萧梦醒又不会功夫。 对此,三公主是这样描述的:“当时那两个人突然从人群里朝我扑过来,还好王洪发不是在旁边站着么,吓得赶紧大叫了一声,但是我当时是背对着那两人蹲在地上查看着尸体,一下反应来不及,所幸许老弟也在旁边,他帮我挡住了一个,但还有另一个,眼看手里的刀就要砍到我头上了!” “当时离我最近的便是阿醒,也是半蹲着的,但跟我刚好是两个方向,一听王洪发大叫,刚好抬头看到那人拿着刀扑过来,他手里也没有兵器,眼看不对,就发力朝那人迎面扑了过去并用力抱住那人身子往后退,想把他摔倒在地。” “只是那牧族人高马大,阿醒又不会功夫,哪那么容易给摔倒,不过阿醒也是用了十足力气,那人还是被他给冲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刀便只有刀尖部分砍到了我背上,而且因为力道已经给减缓了很多,伤口才没太深,大夫说没伤着内脏,放心吧!” 季雨菲:现在我当然放心了,没看你刚才都吃了多少个馒头!不过,重点现在不是在你这儿,是在那两朵桃花身上,所以这么一来,帮你挡住了一个刺客的许老弟这朵桃花应该是要彻底枯萎了吧?唉,时也命也! “那,萧梦醒有受伤吗?”还有那许老弟,也不知身上有没有受伤,想来心伤肯定是有了。 “唉,受伤了,而且比我要严重。”三公主先给了个答案,语气听着也很是心痛,眉头都皱起来了,让季雨菲看得不禁想笑,这家伙的七情六欲貌似现在越来越上脸了嘛! 不行,不能“幸灾乐祸”,得“感同身受”,毕竟是好姐妹嘛,再说了,萧梦醒确实因为三公主而受伤了,季雨菲便关切地问她:“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跟我一样,也伤在背上,”三公主这点挺好的,总是先把关键答案告诉你:“阿醒当时也是拼了命地想阻拦那人,便抱着那人的腰死活不撒手,但他确实不是人家的对手。” “甩了两下见甩不脱,那人在砍了我一刀后就顺势往他背上也砍了一刀,这次距离近,又用上了劲,虽然当时旁边的弟兄们已经扑了过去帮忙,但阿醒背上的刀伤还是挺严重的。” “当时我们也都有点懵,我是被砍得一下也起不了身,结果刚撑着身子起来,就看见阿醒倒在了我跟前,也是吓了一跳,好在王洪发在旁边,快要倒地时把他给抱住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对三公主都能舍得豁出命去了,季雨菲对这位萧梦醒印象大为改观,便也再次关切地问道。 “还好,现在还是躺着起不了身,但人没大碍了。”说到这里三公主也算咧了咧嘴,季雨菲估摸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看来大局已定,一个献出了家族最为珍贵之物外加自己最大诚意的男人,如今又差点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什么张天成,什么许致远,从此通通要靠后了,而且从三公主说话的样子来看,萧梦醒在她心目中分明也是越来越有分量了。 不过,想到三公主之前说的要在称帝前跟萧梦醒成亲的话,再联想到白城夜晚那一出,季雨菲还是疑惑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既然刺客们都给杀了,你是要借此栽赃到陈长安头上吧?” “对啊,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三公主说到这里又来劲了:“不过这次刺杀我也是没想到,当时收到我遇刺的消息,师父和谢将军还有袁伯都吓得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然后我们几个商量了下,说既然这样,干脆将计就计,坑陈长安一把!” 怎么个坑法呢,“这帮刺客居然是牧族,跟我们之前预想的不一样,本来不是还想安排一次假刺杀,让人以为是陈长安那边派来的人手么,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现在就干脆把这两桩事给一起合并了吧!” “反正假刺杀的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也浪费,便干脆让他们到白城跟曾都尉那边来了一下,许老弟亲自去那边安排的,没想到刚好让你给赶上了,流苏没吓着吧?” 见一直安静听着的白流苏赶紧摇摇头,三公主嘴一咧,又继续跟季雨菲说道: “幸亏你们这会儿都已经到了,回头就有话陆续传出来了,也就是你所疑惑的,为什么明明是牧族派来刺杀的,却要逃到白城那边去呢,呵呵,要是你们还在路上,搞不好听了还要担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大家觉得,是陈长安跟牧族一起勾结来对付你?”季雨菲不去想本来自己还在路上这种可能,三公主“呵呵”后面的意思倒是要弄清楚。 “对啊,”三公主痛快承认:“反正当日在街上老百姓们都看到了,那帮人在跟我们打斗时主要说的是牧族语,这事没法掩盖,但后面的两个人就没说什么话,自然也听不出他们是哪里来的。” “白城那边全歼了刺客的消息再一传,然后稍微引导一下,老百姓们便以为是当时第二拨来刺杀的人的同伙,见势不对给逃走了,结果在白城给全歼了。” “放心吧,明儿街上就传开了,你的疑问,外带着,‘搞不好’还会有人借此提出新的疑问,说哪有这么巧,两拨不同的刺客竟然会撞在一起,让大家去猜去!” “怎么样,这方法不错吧?都是阿醒和师父他们帮着想的。”三公主挺得意,身边这帮人太给力了。 也是,兵不厌诈,眼下都已经势不两立了,管它什么办法,季雨菲便点点头问她:“那你什么时候昭告天下称帝?”眼下看着时机差不多了,都被陈长安“逼”到这份儿上了,将士们该给她黄袍加身了。 “哦,那个啊,总得让我先养好伤吧?”三公主说到这里,季雨菲便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种少女般的娇羞,之所以说是少女般的,是季雨菲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娇羞这个词向来是跟三公主无关的: “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称帝之前,我想先跟阿醒成亲呢!” “咕咚”一声,白流苏手里捧着的茶杯滑落在了桌上。 第八百七十五章 论某种知识的了解 “流苏你怎么了?”三公主立马很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季雨菲:这不明摆着的嘛,不知道之前萧梦醒献国玺那一段事情的流苏是被三公主这突如其来的惊天“豪语”给刺激到了呗,但国玺的事也不能跟她明说,只得有点无措地试图跟她解释:“没事,流苏,公主这也不是临时起意…” 情急之下,季雨菲莫名想起了以前武侠剧里老有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桥段,便来了句: “萧公子本就爱慕公主,之前就跟公主表白过,公主一直没点头,如今他肯为公主舍了性命,自然是可以答应了的,对吧阿宁?” 一边说一边就站起身来对着三公主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可喜可贺呀!” 她这么一做,白流苏便也赶紧跟着起了身,虽然心中仍有疑问,总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些不为人所知的情况,不过,这些情况跟自己没什么要紧,姑娘和公主也没必要跟自己解释,何况那萧公子确实是为了三公主拼了性命,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想到此,白流苏也是很替三公主高兴,当下便也发自内心地给她行了礼道了贺。 这边厢,受到刚才武侠剧桥段的启发,想到很多人可能会跟流苏刚才那样一脸懵,季雨菲便干脆跟三公主提议: “哎,你想好了怎么对外公布你俩的婚事么?要么,干脆就借着这次刺杀的时机呗,反正也没什么时间了。” “就说…嗯…你感念萧公子的救命之恩,又敬佩他一个文弱公子不惜以身挡剑的勇气,然后,刚好,萧公子呢,也早就敬佩你不畏强权、心怀天下的大义,这才千里迢迢前来助你,更爱慕你非寻常姑娘家的才干,虽然是皇家贵女,却颇能吃苦耐劳的精神…烈火炼真金,患难见真情嘛,你说是不是?”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两人早前有私相授受的嫌隙了,这个时代本就苛刻,作为未来的君王,道德上更有要求,还是要注意的。 “这部分你自己可以随意发挥,或者到时你再问下姑姑,啊,我不行了,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哈哈!”简直太煽情了,季雨菲自己都觉得有点受不了。 三公主却很受用,还咧了咧嘴问她:“所以陈婉清,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就是如此?” “哎呀!”这话问得季雨菲有点不好意思,赶紧遮掩:“我在你心目中不是也挺好的,你都恨不得变成男儿身娶我了嘛!” 说完转头见白流苏一副目瞪口呆、手里茶杯又快要滑落的样子,赶紧解释:“我们俩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可怜的孕妇,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多了。 好在之后刚好王洪发回来了,一脸的疲惫,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葛俊杰这么个人,今日天色太晚了,要么明早再去找。 白流苏对这点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是很在意:“有劳公公了,阿杰他也有可能去燕然城找姑姑他们了!” 这倒是,葛俊杰毕竟跟景姑姑最为熟悉,季雨菲便也乘势“收兵”:“那咱们今晚早点休息吧,这几天尽赶路了,阿宁你也早点躺下!” 之后一夜无话,因为马车坐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早上,季雨菲不免起得晚了些,结果就惊讶地看到三公主蹿了进来:“阿宁你可以出门啦?”不是还要装“生死不知”的样子么? “没啊,这不是你就在隔壁嘛,没事的!”三公主手里拿了个大肉包吃着,一股羊肉味道:“而且再休息下去也不像话,师父她们都还在燕然城干活呢,我好意思继续在后院躲着吃喝么?连带后院的丫鬟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影响我休养,昨儿晚上你有看到她们么?所以我还是打算今天下午就出门亮个相给大家看看,本公主安然无恙了!” “要不然刺客都给杀了,我这当事人还‘生死不知’的,不是也挺让弟兄们沮丧的么?虽然说,我这么个决定,王洪发挺生气的,呵呵。” “再说了—” “再说了,”季雨菲一下坐起身,用手半捂住嘴做出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人家不是还要跟萧公子成亲么?” “陈婉清!”三公主倒没不好意思,反倒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你这是在嫉妒我吗?怎么学起了二公主以前的做派?太恶心了!” 啥?把我比作二公主?季雨菲顿时一秒破功,行吧,你说嫉妒就嫉妒吧!唉,确实有点小嫉妒,谁能想到,你这一心搞事业的姑娘会如此光速结婚、而我这算是谈了马拉松恋爱的人却迟迟结不了婚啊! 不过…想到这里,季雨菲眼珠子一转,倒是想到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来,附耳过来,问你件事!” “啥事啊?”三公主半信半疑地走到床前:“先声明啊,不许突然掐我!我现在好歹还是受伤的人。” “哎呀,放心啦,干嘛掐你!”季雨菲这时候已经被自己的八卦之火烧得两眼亮晶晶的了,哪里还顾着这些小动作:“快点啦,这件事非常要紧,关系你婚后的幸福生活!” “什么呀!”三公主虽然嘴里嘀咕着,不过听到最后几个字,也还是很认真地凑了过来。 接下来,等听了季雨菲的问题,三公主不禁怀疑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好好地看了下坐在床上的季雨菲: “陈婉清,你…你不会是想捉弄我吧?你是不是太嫉妒我了?没事啊,明年你不就可以跟小四成亲了么?也就比我晚个大半年啊!” “哎呀真的不是啦!”季雨菲如今算是彻底确定了:“你要不信,你去问下流苏!要不然,你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两个人光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就有的吗?” 听到三公主嘀咕了声:“那我回头去问下师父!”,季雨菲双手一摊:“那你去问好了,可是你师父不是也没成过亲吗?” 这话一说,三公主要转身的动作就迟疑了下来,把个季雨菲给乐得:“我真的不会骗你啦,没想到你们末世里竟然这么纯洁,哦不好意思,应该是某些方面的知识比较缺乏吧,毕竟那会儿生存是第一位的,不好意思我道歉!” 说完了,总算是努力控制住了笑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真的,阿宁,我不骗你,虽然我自己…但是你想啊,我可是21世纪过来的,我们初中时候就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了,就是学校里的老师,我跟你说过吧?老师们会给我们专门讲的,然后还有课本,有专门的课本讲这个。” “哦对了,21世纪还有种男孩子们最喜欢看的,叫,上大学时我们寝室里因为好奇也看过,真的是这样,我可以指天发誓!” 第八百七十六章 论知识的传授 辅导员们要是听见这些话,非得气死不可! 然后陈晶晶们要听见,非笑死不可,当初四个人神色紧张又兴奋地关灯锁门降低音量凑在一个电脑屏幕前瞪大眼睛看的情形,唉,真是不堪回首啊! 现在她们应该都结婚成家有了实践经验了吧?不像自己,还是半个单身狗一般,空有一身丰富的理论知识在手,而且没想到眼前这个连基本的理论储备都没有的人,竟然要直接跳到实践体验了… 眼看三公主怀疑的神色减了几分,季雨菲便来了个重磅加码:“要不然这样,你还是去问下流苏好了,她不会撒谎,又成了亲,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你去问她好了!”希望不要刺激到流苏。 但这话三公主觉得可以相信,只是为了这种事去问白流苏,呃,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好吧?稍微有点难为情。 季雨菲则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感慨:“唉,说起来,咱们俩也是枉做了什么皇家贵女,你知道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吗?首先,咱俩都是没娘的孩子,这种事,你的父皇跟我的父王都是打死也不可能来告诉你的,哪怕在21世纪,我爸也不可能会来告诉我。”想当初,老爸在送自己上大学时还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谈恋爱呢,老妈说他一副酸溜溜的语气很可笑。 “所以在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做娘的在女儿出嫁前给她进行科普的,”其实季雨菲并不知道这个时代会如何科普两性方面的知识,也许真的跟古装剧里演得差不多吧:“然后讲完了做母亲的便会拿出什么压箱底的图画让女儿自己再看看体会一下,但这种小城,又是被牧族侵占多年的,我估计也不大可能找得到这种图画,你说是吧?” “然后呢,要是咱们还在慈宁宫里住着,出嫁前,也许是皇祖母,如果她有点不好意思,宫里不是还有嬷嬷么,肯定也会给咱们说的,她们负责教养嘛,但这种条件反正现在也没有了,你总不可能去问王洪发吧?”这是要逼死王洪发啊,呵呵。 至于景姑姑,季雨菲觉得她应该也不知道这些事吧,古代这方面还是更看重规矩的,景姑姑年纪再大,但也终究没有嫁过人: “当然,要是有别的长辈,你也可以问问,不过你师父自己也没成过亲,这种事是要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的,你去问她,先不说她肯定会不好意思,其实也不一定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这样去问她,对她也是不尊重对吧?” 这话说得三公主不禁点了点头,师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布阵谋略杀敌无一不精,但陈婉清说得对,如果自己不知道,住在章台殿很多年、差不多与世隔绝一般的师父想必也不知道。师父也没有长辈来教她这些事啊! 想到此,三公主倒是心里一动:师父其实也可以…找个人成亲嘛!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这事问清楚了再说:“那,陈婉清,一事不烦二主,要么…你给我说说呗!” 行啊,孺子可教啊!季雨菲立马兴奋地拍拍床:“上来吧,听姐姐跟你细说!”还是私密一点说吧,两个人正儿八经坐在桌边讨论这种事有点怪怪的。 三公主一听,便很听话地脱了鞋上了床盘腿坐在了季雨菲对面:“好啊,你说吧!” 呃…从哪里开始说呢?面对着三公主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看着很是澄澈还一副很有求知欲的样子,季雨菲发现自己词穷了。 “哎,你倒是说啊?”三公主依旧一副很期待的认真样子,倒是让季雨菲有点难为情了。 “陈婉清,你怎么脸红了?”三公主这下是真正好奇了。 好吧,仰头叹一口气,没想到穿越过来还要担任这种角色,那就让自己这个半吊子上吧! 于是在季雨菲抓耳挠腮、眼神躲闪、脸红过耳的期期艾艾中,在三公主不懂就问的随时打断认真提问中,这件私密之事总算是给讲述完毕了。 讲完后,在三公主若有所悟的眼神里,季雨菲仰天倒了下去:老天爷啊,太难了,我以后一定不要生女儿! 又有点担心:自己这半吊子,应该不会有什么讲错的地方吧?从一垒到二垒到全垒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想到此,又吓得挺身坐了起来,再次叮嘱坐着认真在消化新知识的三公主:“对了,我跟你说,这个时代对姑娘家还是挺有要求的,也就是说,你应该做出一副啥都不懂的样子,真的!“然后你俩的新婚之夜,你就让萧梦醒主动,千万记住了?” “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是让你现在心里有个预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打仗不是还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哦对了,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万一萧梦醒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你怎么好像有点懂的样子,你记住了,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我好歹也是个未婚姑娘,你就说…嗯,你就说是以前及笄时宫里嬷嬷教的。” “当然,如果他不问,你也千万不要主动说,听到没有?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 眼看三公主依旧一脸懵地机械点点头,季雨菲觉得得赶紧去吃个早饭,屋里气氛太诡异了:“那什么,反正离成亲还有几天吧?总得准备准备,这几天你晚上睡觉前啥的就想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再来问我,跟别人就别说了。” “哦!”三公主很是听话地下了床,看着她带着依旧有点迷惘的神情离开,季雨菲也是无语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偏偏三公主在出门之前还停下来说了句:“陈婉清,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对成亲这件事有点…害怕了!” 啥?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公主竟然被自己说的要得恐婚症了?这可不行啊! 季雨菲赶紧冲过去拉住她的手:“没事的,你不懂,人家萧梦醒难道就懂么?我跟你说,搞不好回头事情一定下来,袁伯也会…对了,袁伯应该也是没成过亲吧?”哦不对,父王以前说过,这袁伯以前年轻时还挺风流的,为此还一度怀疑萧梦醒是他私生子,不过算了,这种事就不要跟三公主说了,再说下去别把这门亲事给亲口搅黄了。 季雨菲便继续昧着良心劝低头耷拉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三公主:“真的,阿宁,你不懂,人家也不懂,你紧张,人家搞不好更紧张,你怕啥!” 第八百七十七章 成亲 事后季雨菲躺在床上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早上那一阵科普加碎碎念,感觉自己就是活脱脱三公主的…再生母亲啊! 唉算了,都是同款穿越人,谁也别取笑谁,当然,也犯不着彼此同情,虽说都是没娘疼的姑娘,但好歹也努力撑到了现在,连三公主这样的,如今竟然也要成亲了呢! 想到此,季雨菲很满意早上自己对三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 “哎呀,相信我啦,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是件幸福的事!再说了,千军万马都不怕,你还害怕这种事?” 这话看似让三公主鼓起了勇气,虽然季雨菲稍微有些后悔自己这么上赶着一般地对她进行了婚前教育,不过,谁知道呢,有总比没有好吧?希望洞房之夜后能换来三公主对自己的感谢。 怀着这样的心思,下午在得知三公主当众出现并且宣布了自己的婚事之后,季雨菲便跟王洪发自发组成了婚礼筹备小组并自动担任了正副组长职务,白流苏担任顾问,后来这一头衔让给了接到信后赶来的谢夫人和许夫人两位资深人士。 再后来,连谢玉珠也赶来了,于是季雨菲就成了个一直被谢夫人带在身边有空就进行教导的观摩人士,白流苏更是直接沦为了摆设,毕竟怀着孩子,啥事都不让她做。 只有王洪发,忙到脚不沾地,于是终于成功地恢复到了之前在宫里担任太监总管时的消瘦身形。 照三公主的意思,这种战时特殊情况下,婚礼差不多过得去就得了,饶是如此,谢夫人和许夫人也是能干的,加上王洪发更是拼尽全力,外带着季雨菲发挥了自己从21世纪得来的想象力,是以哪怕婚礼只是在半个月后就举行了,但以蓝天白云为背景,在翠绿的青草地上,三公主一身红衣,在众将士和关山城老百姓面前与同样一身红衣的萧梦醒以天地为证、以雪山为盟的特殊婚礼,哪怕很多年后,也是关山城老百姓们可以对人骄傲提起的资本: 我们虽然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但陛下的婚礼却是亲眼所见,那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是我们亲手扔到一对新人身上的呢,连带那一对寓意吉祥的雪山白羊,也是我们亲自去捕了来诚意献上的呢! 更有无数城中的小孩子,不管男的女的,全都头扎红绸,充当了滚床童子,你们是没看到,当时他们在那雪山映衬下的草地上,滚得多开心! 所以啊,有如此气派的婚礼,有这么多的衷心祝福,新娘子和新郎啊,一定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 … 季雨菲一开始是忙碌的,等几位资深女性过来接手后一度很空闲,后来自己的创意被采纳了之后便又开始忙碌起来了,以至于等婚礼当天下午大家浩浩荡荡出发前往婚礼现场— 城中某处被季雨菲千挑万选出来的地势较高的开阔地时,心里想的却是等下结束后一定要回去好好睡个大觉。 结个婚原来这么累,以前在京中有的是人帮忙干活没觉得,如今自己亲自参与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多累人,看来明年跟宜江的婚礼还是简单些为要。 不过这场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将士们和老百姓都觉得与有荣焉,对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报以了极大的热情,现场欢声雷动,让本来还有点不是很赞同这种形式的景姑姑看得热泪盈眶,拉着季雨菲的手一直激动不已。 要知道,阿宁在出发之前还给自己行了礼磕了头呢,所以自己现在并没有婉清之前跟自己开玩笑说的“当娘的在嫁女儿当天都会哭”,反倒是满怀欣慰,一种无以言说的欣慰! 先帝现在也一定在天上看着吧,看着继承了他遗志的嫡孙女跟自己的亲侄子结为了百年之好… 三公主一开始被季雨菲说得很是有些不自信,毕竟骑马射箭杀敌自己倒是样样精通,但这种听都没听过、很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到时又是跟自己喜欢的阿醒一起做,万一做不好、做不对怎么办?一时间便颇有些辗转反侧,连带的,竟然连吃饭这件事都没有那么上心了,吓得王洪发赶紧来找季雨菲帮忙。 “没事,这说明公主对自己的婚礼也很看重嘛,她如今又要顾着牧族那边,精力上难免有些不够用,放心,等成了亲自然就好了,要是胃口还不好,你来找我!”季雨菲信誓旦旦,实则心里也在打鼓,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不过婚礼当天,在季雨菲建议下并没有盖着红盖头的三公主,眼看场面盛大,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甚至在季雨菲眼里一度感觉比平日里还要紧绷着脸,却在与萧梦醒拜完了天地、继而拜了传世国玺和那三个小的传国帝玺,第三拜又接着拜了在场的所有人,眼看所有人也都跪倒在地还礼祝福,之后王洪发更是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大声地唱喏“礼成!”,许是终于感受到了现场的和谐气氛,四月初灿烂热烈的阳光下,四周鲜花围绕,巍巍雪山在上,一身红衣的新娘子蓦然心情大好,便在大家起身后情不自禁地展颜一笑。 啊,阿宁又笑了,她定然也跟我一样,欢喜至极!这是一直牵着三公主手的萧梦醒的狂喜心情,当初自己就是在云湖的冰上,看了她如此动人的笑颜才沦陷的,所以这一生,从今往后,自己定然要努力护得她多展颜而笑… 嘿,这家伙竟然笑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是季雨菲的无语想法,不过看来结婚确实挺让人幸福的啊,虽然现在自己觉得以后跟宜江的婚礼要简单,但,抛开婚礼的形式,其实更重要的是以后可以跟心上人朝朝暮暮在一起了的美好感受吧? 想到此,季雨菲不禁看向了对面站在萧梦醒身后的谢宜江,当然,谢宜江也正在满怀深情地看着自己的清妹妹,那一瞬间,两人顿觉心灵相通,眼神也瞬间犹如黏连在了一起,再也拆分不开… 至于其他人,基本上都没见过三公主的笑颜,虽然平日里也觉得她很美,眉目浓艳、英气逼人,但公主殿下向来不苟言笑,加上又是大家的统帅,便都没怎么往三公主的容貌上想,谁知此时此刻,三公主忽然展颜一笑,让大家顿时惊为天人: 殿下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啊! 第八百七十八章 原来如此啊 一时间,将士们也好,老百姓们也好,连带本来自认对三公主也算有些熟悉了的谢远夫妇、许副将夫妇、谢玉珠夫妇等人,都被三公主的这副笑颜给差点耀花了眼: 公主殿下这一笑,简直…摄人心魄啊! 照后来某位因此一生未婚的关山城年轻人的话说:“见过了陛下那等天颜,她又有那等才干,唉,世间女子,又有谁还能入眼呢?” 如果季雨菲听到,其实会苦言相劝:大可不必啊兄台,你这是偶像滤镜啊,你的陛下其实一人能吃下一整桌菜,早期刚穿过来时,吃完了还要大声打几个响亮的饱嗝,你要夸她长得好看可以,为她终生不娶,犯不着啊! 可惜,这话就算对十年后的许致远说,也是没什么用的,彼时参加完了婚礼犹如梦游一般回去的许致远,苦涩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一生,终究是要错过了… 新人行过礼后,因了三公主那颠倒众生般的一笑,后来的庆祝活动便很是令人欢畅,又因着在牧族治下几十年,城里的老百姓们也是早就跟着学会了草原上载歌载舞庆祝的那一套,是以婚礼一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倒是刚好合了本朝婚礼的正常流程。 而且黄昏时分,四月天,惠风和畅,夕阳下只见远处的雪山顶山染着一道绯红色的光,直让人感叹不知今夕何夕,后来更是被关山城的老百姓设为了一个节日,城内但凡有婚嫁的人家,只要时间赶得上,也都会选在这个时候。 反正四月天,天气是好的,阳光是灿烂的,风是暖洋洋的,花儿们也是次第盛开的,正是最好的日子。 说回当日,因为夕阳西下而回到城内的老百姓们意犹未尽,便选择了继续全城欢庆,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想着反正自那次刺杀后城内已经极大地加强了安全警戒,被周围气氛所影响的季雨菲便也没有真的回去睡觉,而是跟谢宜江两人混在街上欢乐的人群里好好走了走。 多亏了关山城从牧族那儿学来的开放民风,青年男女在街上手拉着手走也不会让人侧目,是以在许致远失意地一人回到房中独自喝闷酒时,谢宜江和季雨菲却是大大方方地在外头携手同行。 经过下午那场美好的婚礼,季雨菲只觉有满腹的心里话想要跟旁边的人说,却又觉得无需多说,只要让他牵着手一起这么走着便好,反正想要说的,其实他也知道。 谢宜江呢,也觉得如此,只觉得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如今两人还能携手悠然地共赏街景,已别无所求,至于不知何日才能跟清妹妹成亲,趁现在立一番功业,回头再迎娶心爱的姑娘,不正好可以锦上添花么? 再说了,到那时,也许…已经打回京城了吧?三公主和萧公子是特殊情况,但自己爹娘尚在,自然是要带着清妹妹欢欢喜喜地给他们磕头敬茶的,还有,到宗祠里,再给祖母她老人家好好磕三个响头… 于是两人便也没怎么多说话,只是依旧拉着手,时不时地相互你低头我仰头地默契看一眼,只觉暖风熏得人欲醉,等到眼看就要宵禁了才不舍地回府。 至于新郎新娘两个今日主角么,咳咳,婚礼过后自然就是送入洞房啦,如今这会儿么…季雨菲远远地看一眼特意开辟出来的新房院落,得,祝他们早生贵子吧! … 一夜无话。 季雨菲本来还想着第二天就瞅机会早点问问三公主昨晚“顺利”与否,谁知还没到中午三公主就收到了燕然城被牧族袭击的事,便匆匆带着景姑姑、谢远将军他们走了,连带谢宜江也是,倒是留了据说昨晚宿醉未醒的许致远,把个许副将给气得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也不知这兔崽子昨天高兴成啥样了,又不是自己成亲,竟然醉成那样,按说这些年来别的不行,喝酒一项,整日价跟一帮狐朋狗友在外厮混的兔崽子可是没怎么碰到过对手呢。 许夫人在旁眼看丈夫憋得不行,赶紧替儿子开脱:“哎呀你真是,儿子这不是触景生情么,要我说呀,阿远毕竟老大不小了,可能是也想要娶媳妇了,这可是好事啊!” 啥?这家伙终于要开窍了?那倒…确实是好事,反正跟着三公主,假以时日,总能挣些功名回来,只要他想,京城的大家闺秀之类的咱也不指望,这大西北有名有姓人家的姑娘,还是可以替他好好挑一挑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许副将便也放过了自家儿子,许夫人更是早就忙着找厨房亲手去给儿子做醒酒汤了,如此,夫妻俩离探究儿子真实心事最近的一次机会便就此过去了… 季雨菲倒是隔了一天在送别许副将两夫妻的时候听许夫人顺嘴提到了这件事,不过彼时她的心思全然被三公主送回来的信所占据,也就顺耳一听便给过去了。 三公主的信其实很短,确切的说,其实也就是个小纸条,小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结婚甚好! td!真是气死人了!季雨菲气得差点想直接撕了这纸条。 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这说明,自己对三公主的婚前教育是对的,而且从目前来看,当天后来也出发前往燕然城的萧梦醒跟三公主琴瑟和鸣,两人感情很好,才让三公主不惜忙里偷闲给自己传小纸条,这可是好事啊! 不过,结婚…到底怎么个好法啊?竟然让三公主这等木头脑袋都能如此喜滋滋地跟自己说,一时间,季雨菲也颇有些意动。 是以当时许夫人拜托她的让谢宜江这个四哥代为照顾下许致远的事,也是稀里糊涂毫不走心地应承了下来,过后很长时间都没想起来。 原因有二,其一是要照顾夫婿去了燕然城的孕妇白流苏,也不知怎么的,刚碰到白流苏时她的肚子也就是稍微有点看得出来,到达关山城后不久,却跟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行动便有些不便了,偏偏白流苏还觉得自己挺行,一心要为自家姑娘分担,害得季雨菲自觉责任重大。其二便是:三公主终于要称帝了! 而在称帝之前,三公主还回了一趟关山城办事,中间愣是挤出了一次跟季雨菲共进午餐的时间,在眼看丫鬟们上完了菜之后就挥退了她们,然后季雨菲便眼睁睁地看着三公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地凑到了自己跟前。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瞎嘚瑟!”季雨菲直觉这家伙定然是又要跟自己显摆“结婚甚好”了,“嘚瑟”这词是她最近从府里丫鬟们嘴里学来的。 果然,三公主嘴一咧,来了句:“陈婉清啊,没想到结婚竟然是这样的,等过了孝期,你也抓紧时间成亲吧,呵呵!” 第八百七十九章 惊喜 “呵呵”是啥意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就是说,她和萧梦醒如今新婚燕尔,夫妻生活很是和谐么? 切,还不是因为我当初及时帮你解锁了通往美好生活的新“技能”? 输人不输阵,季雨菲便瞪一眼三公主提醒她:“当初对你的大恩大德可别忘了!” “那当然,你还帮我筹划了婚礼,非常好!阿醒让我好好谢谢你,我都记得呢,放心,回头我会给你个大惊喜的!”三公主又咧了咧嘴。 “阿醒”、“阿醒”叫得那么亲!也不知这家伙如今对着萧梦醒会不会再如婚礼上那般笑一笑,要是那样,萧梦醒搞不好骨头都会酥掉…季雨菲晃一晃脑袋,还是别想了,要不然以后都没法直视三公主了… 之后两人便各干各的,过了几天,有消息陆续传出来,据说之前在白城让老百姓们受了些惊吓的刺客们虽然或被杀或自杀,但也留下了一些线索,经过曾都尉和许致远的联合努力查证,甚至对比了后来在燕然城妄图当街刺杀三公主那帮人,总算是从他们身上找到了所要的答案。 曾都尉和许致远两厢一对照,发现这些人虽然有的是牧族,有的是本朝人士,却竟然有很多相同之处,之后又经过许致远的不懈追查,赫然发现,这两帮人竟然都在关山城同一家客栈住宿过,再往下一查便发现,其实这两帮人压根儿就是一伙的,只不过一帮人负责出手,另一帮人负责背后筹划。 至于为何要这么分工呢?有人便提出了质疑:人多不是力量大么,如果当时大家一起上的话,搞不好三公主就死在他们刀下了呢? 于是在许致远欲言又止、被大家逼问的情况下,在旁边有人又“及时”提出“既然是牧族,为何要往白城而不是燕然城那边潜逃呢?”的疑问中,仔细一推敲,当下就有人气得站了起来,拍桌子大骂:“莫不是有人只顾着自己那点小九九、见不得公主殿下如此为国为民出力,才引狼入室?真是畜生不如!” 至于这人是说,那还用说嘛,要不然许致远干嘛欲言又止,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 当然,话虽这么说,之后事情还是渐渐传开了,于是大家都知道,原来竟然是京城里那位皇帝,见不得自己的皇妹功高震主,之前已经在东北道对她下手了一次没得逞,如今竟然又故技重施,甚至为此不惜跟牧族勾结! 唉,太祖太宗皇帝如果地下有知,见到不肖子孙竟然如此阻拦三公主殿下实现他们昔日的夙愿,不知会作何感想。 虽说三公主心怀黎民百姓,并不看重这等小人行径,但底下的将士们却觉得忍不下去了,人善被人欺啊,一次不追究,竟然还想再来第二次,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说了,除了三公主不是男儿身,从心胸到能力,哪一样不是妥妥地完胜京城那位?姑娘家又怎么了?照样能带领大家收复国土、治国兴邦! 于是就在某一天,在三公主忍着还未痊愈的伤痛带领大家继续筹划着攻打第三城时,将士们感怀得遇明主,便自发出去买了块明黄色的布,披在三公主身上,拥立她为新帝。 据说当时三公主坚辞不从,说自己只是这几年漂泊在外,见多了老百姓生活的艰难不易,将心比心,便立志要解救那些依旧被异族蹂躏的人们,同时也是为了完成先祖们的遗愿,至于功与过,得与失,三公主表示自己并不计较,只想着勤勤恳恳地带领大家收复故土,能收复一寸是一寸,就算为此而献出生命,也觉得是自己作为帝女应尽的本分。 妈呀,这应该就是高中时背过的诸葛先生所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活典范了啊!听到燕然城传来的将士们自发拥立三公主为帝的消息,尘埃落定的释然之余,季雨菲也是对这种操作表示了深深的敬佩,也不知这次依旧是许致远的创意,还是萧梦醒的手笔,又或者说,其实是大家集体智慧的结晶?景姑姑、袁伯乃至谢远将军他们,都是在宫里、朝堂混过多年的人,只要你能想得到,自然也能做得出。 据说当时三公主被大家披上黄衣后,将士们都跪伏在地,激动涕泣,而在三公主终于点头答应后,群情振奋,之后更是在她的带领下一鼓作气把依旧不甘心、试图再次进攻的牧族人给杀得七零八落,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再有能力前来冒犯了。 而在打退牧族人之后,既然燕然城已经换得安宁,既然三公主已经成为了皇帝陛下,今时不同往日,那是要对跟随她这些时日、多次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论功行赏的。 于是伴随着三公主的称帝,随之而来的竟然便是她曾给季雨菲承诺过的惊喜— 曾经的康王府郡主,与皇帝陛下同在慈宁宫太皇太后膝下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亲姐妹,如今依然彼此扶持,是以被皇帝陛下钦封为大长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又见大家都在跟自己下跪行礼,季雨菲还是挺感动的,没想到三公主张口闭口叫自己“陈婉清”,这会儿竟然奉自己为大长公主了,意思就是承认自己是她姐姐了? 呵呵,不错不错,而且同样令人惊喜的是,谢宜江被封为了虎贲卫指挥使,虽说后来季雨菲才知道,这虎贲卫并不仅仅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充当皇帝心腹护卫,而是集合了军中最为精锐之士,进行的也多是艰巨的任务,这让季雨菲在感慨三公主信任谢宜江的同时,也很是担心谢宜江今后的安危。 许是知道自家清妹妹的挂念,谢宜江后来也回了一趟关山城特意跟她说明,这虎贲卫指挥使虽说是三公主主动问的,但他也当场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婉清你别担心,其实如今这种情形,谁都一样,大家都在拼命,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见季雨菲依旧嘟哝着要找三公主算账,谢宜江忍不住劝她还是别去了:“你要一说,我这指挥使还真可能要花落别家了,你不知道,阿远可是朝思暮想着要替我呢!” 许致远么?其实他挺合适的啊! 这会儿季雨菲便想到了当时三公主大婚之日许致远喝醉酒的事,不过哪怕这时候,季雨菲还是觉得,许致远也许是少年心性,毕竟三公主大婚当天那嫣然一笑确实挺迷惑人的,只是毕竟人家已经跟萧梦醒成亲了,无论是对三公主还是许致远,都还是不提为好,是以听了谢宜江的话,季雨菲也只是跟他提了许夫人临走之前对她的托付,又发愁: “这人生不大熟的地方,我上哪儿给他找姑娘去啊?又不是在京城!” 第八百八十章 变与不变 谢宜江听了,却没怎么为口口声声喊他“四哥”的许致远担心,那家伙小时候就是个机灵鬼,偷许副将珍藏的好酒,偷许夫人托人从京城买来的蜜饯,一找一个准,为此没少被许副将揍,如今还替他愁以后找不到媳妇?这么多年的纨绔难道白当了? 也就许夫人这个做母亲的在替儿子发愁吧? 有那闲工夫,谢宜江觉得,还不如愁自己的婚事呢?没看本来感觉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三公主哦不皇帝陛下和萧梦醒,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说,如今竟然火速成亲了! 唉,这些日子两人新婚燕尔的样子别提多刺眼了,自己又得经常找她汇报事情之类,别人看不出来,自己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新婚夫妻之间暗搓搓的甜蜜,唉,别提多闹心了! 想到这里,谢宜江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眼瞅着左右无人,便走过去抱住了他家清妹妹。 “哎—”季雨菲也是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把他推开,怎知谢宜江抱得还挺紧,季雨菲又是垂着双手被他那么箍在了怀里,更是使不上力,意思了两下,便也就随他去了,毕竟,嗯,她家宜江身上的味道挺让人迷恋的。 见她任自己抱着,谢宜江的胆子便大了,再看一下周围,行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天赐良机啊!赶紧抓紧时间,低头吻了下去。 有阵子两人没这么亲密了,是以谢宜江一开始亲的是季雨菲的脸颊,嗯,还是跟以前一样,香香的,滑滑的,让人欲罢不能。 谢宜江的唇便慢慢往下滑,而季雨菲呢,本来头有点低着,脸颊上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便情不自禁地往上抬了下。 于是么,两人的唇就这么“刚好”给碰到了一起。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一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生疏,不过很快,熟悉的感觉便回来了,加上两人都被前不久三公主和萧梦醒的那场婚礼给刺激到了,于是乎,这一吻,便颇有些缠绵无尽的意思。 好在到后来,虽然晕晕乎乎的,但女儿家敏感,季雨菲觉着,谢宜江的气息颇有些乱了,连带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感觉他的身体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了,哎呀,好害羞啊,再这么下去可不对劲了! 于是用尽最后的一丝理智,努力地挣扎了一下,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这会儿传来了一声白流苏的声音:“怎么了?长公主在跟人说事情呢!”声音还挺大。 这下谢宜江总算也清醒过来了,很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紧箍着季雨菲身体的双手,而季雨菲则赶紧低下了头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 过了一小会儿,白流苏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 季雨菲赶紧清清喉咙一边回应她一边往院子外头走:“什么事?” 流苏是个重规矩的,自季雨菲被册封为大长公主后就改口称她为“殿下”了,然后虽然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却依旧坚持尽量在季雨菲身边随侍,说自己身体没问题。 季雨菲后来回想了下,其实谢宜江来找自己说事时,流苏和另外两个丫鬟都在,而自己当时觉得屋子里有点热,毕竟已经是四月下旬了,便提议去院子里一边赏花一边说话,攀着院墙的爬藤蔷薇如今正是花季,开得明媚灿烂。 但两个彼此日思夜想的年轻人凑在一起,说了没一会儿,身旁的丫鬟们也好,粉墙上娇媚的花朵也好,渐渐便都看不见了,满心满眼的只有对方那么一个人。 所以季雨菲后来埋在枕头里害羞地想,定然是流苏这个贴心人给自己和宜江创造机会吧?要不然,那两个丫鬟怎么就莫名走掉了呢? 再还有,流苏自己怎么也走到了院门外头呢? 而且后来还那么大声地说话给谁听呢? 哦对了,刚才流苏说是有府里婆子过来请示事情,但自己问起何事,却只含糊说是件小事,已经被她给打发了。 其实自从王洪发启程往燕然城去服侍皇帝陛下后,关山城这边的府里就没什么事情了,而一般的事情如果有丫鬟婆子来请示,流苏通常也会主动揽过去,这些天府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哪里还会这么不识相地直接来找自己。 所以说白了,季雨菲很不好意思地想道:其实是流苏在院门外帮自己和宜江望风吧? 真是个贴心的好姑娘啊! 想到流苏,季雨菲便又想起了这姑娘的另一件事: 当时听说三公主陈婉宁已经在燕然城被拥立为帝,自己便跟流苏感慨,说以后也不能再称呼三公主为“阿宁”了,虽然那家伙估计会手一挥表示没关系,但如今她已经是成了亲的皇帝陛下,礼不可废,何况自己也是大长公主了,更得带好头。 所以,除了皇帝陛下,下次见了萧梦醒,也不再是对方跟自己行礼再尊称一声“郡主”,而是自己见到他要行礼了,毕竟,萧梦醒被封为了文亲王,这也算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皇帝陛下的夫君嘛,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其余跟随皇帝陛下的人也皆有分封,比如景姑姑被封为了太师,袁伯则是禁卫军统领,不过,如今其实也都是些虚的头衔,并无实际俸禄,而且大家的职责也没有那么明确,大多数时候也还是带着各自的人马老老实实地帮着皇帝陛下出谋划策、打仗攻城。 此外呢,谢远成了征北大将军,加上谢宜江的虎贲卫指挥使,谢家叔侄也算是皇帝陛下的得力干将,如果他日能顺利打回京城,那谢家的复兴也指日可待。 但从此以后,伴随着三公主陈婉宁称帝,按照白流苏当时含泪坚持挺着肚子给自己下跪行礼道贺时的说法:“姑娘,流苏三生有幸,能跟姑娘在一起,小院子里的那几个月,是流苏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到死也忘不了!” “流苏一直记着在王爷跟前发过的誓,这辈子会誓死跟随姑娘,只是姑娘,这是流苏最后一次叫您一声‘姑娘’了!” “那些最幸福的时光,流苏会把它们一直记在心里,阿杰也是,只是从今往后,您是大长公主,所以从现在起,奴婢要称您‘殿下’了!” 这话说得季雨菲也是落泪,赶紧过去搀扶起她,声音也是控制不住地哽咽:“好,流苏,但你也要知道,能跟你在一起,也是我三生有幸!” “放心,你的心没有变,我的心也不会变!” 第八百八十一章 无心插柳 这是季雨菲的真心话,作为个中途穿过来的非土着人士,哪怕这几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但21世纪的教育根深蒂固,连带旁边还有个跟自己一样的末世人类,季雨菲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葛俊杰也好,白流苏也好,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早就把一路保护照顾着自己的他们当做了一家人。 只是这个时代有它的运行规则,这些规则是自己破不了的,所以有些情谊也只能放在心里,也许假以时日,等形势发生了变化,等自己有了更大的能力,到时再进行适当地改变。 令人敬佩的是,今儿碰到谢宜江才知道,其实作为皇帝的陈婉宁也很想给葛俊杰个官职,但被他婉拒了,说自己才干并不出众,还是老老实实先干着自己熟悉的侍卫工作吧,是以如今只是跟着袁伯在禁卫军里面做事,并无任何官职。 谢宜江说起来这事,也是觉得佩服,说这对夫妻为人都挺脚踏实地,不慕名利,又感叹当初康王看人的眼光准。 唉,父王!想到此,季雨菲也是觉得,康王留给自己的真是太多了,当然,为了报答父王,自己以后更要努力地生活。 所以虽然一个人被留在俨然大后方一般的关山城,季雨菲也没闲着,每日里除了指导白流苏做些小孩子的衣服和鞋子等针线活,其余的时间则花在蔬菜和粮食上面。 这也是季雨菲从跟谢宜江的谈话中得到的想法。 之前那次回来时,谢宜江怕她担心,便安慰说这时候草原上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是最好的时候,牧族虽然有心想要夺回两城,但牧族情况特殊,士兵们平日里其实是跟家人在一起放牧的,战时才会被编制成军。 是以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是美滋滋地在草原上纵马疾驰赶着自家牛羊呢,没心思要为大王出生入死,燕然城这边还是挺安全的。 当然,谢宜江没说的另外一层意思其实是,正因为这个时候是草原牧族最不思进取的时候,大家的意思是赶紧趁机再接再厉继续收复其它城池,能收一座是一座。 再者,京城那边一直没啥动静,这边的人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谢宜江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担心,宫里那位估计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这一点,大家彼此都没说什么,但皇帝也已经派了人去太原那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快马回报。 所以这些日子其实挺忙,该干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自己也是趁着到关山城来押运粮草才抽个空来看下清妹妹的。 季雨菲这边,虽然不知道燕然城那边的具体情况,但谢宜江话中提到的“粮草”二字,倒是提醒了她。 毕竟,虽然自认是个无知女大学生,但好歹以前看过很多古装剧啊,寒暑假在家也为了下学期的生活费而被迫陪着爸妈看过一些他们喜欢的连续剧,譬如老爸喜欢的古代历史正剧。 虽然当时没有留下多深刻的印象,但历史剧么,好歹是跟真正的历史有关联的,是以如今听了谢宜江的话,在埋在枕头里幸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一早起来,面对着桌上丰盛的早餐,季雨菲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历史剧里大凡两军开战,总有人出来说什么“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参照当下情况,其一是据说如今依旧有人陆续前来投靠,誓要为收复北方道出一份力,皇帝手下的人马在不断增加,这都需要足够的粮草来支撑。 其二是来日陈长安那边也定会有所动作,加上牧族那边,所以一定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那么这粮草问题自然就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自己别的不能做,这种方面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来个未雨绸缪? 说干就干,季雨菲首先是削减了府里每日三餐的丰盛程度,如今天气也渐渐热了,饭菜也不禁放,还是少做为妙。 这一点得到了白流苏的大力支持,于是全府上下都开始厉行节约,虽然一开始有人稍有微词,但看到季雨菲都带了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仅如此,季雨菲觉得,反正现在太阳挺大的,这个曾经的主帅府邸面积也大,干脆让府里的人去采购些新鲜的蔬菜瓜果来晒成干备着好了,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唯一能有效地进行长期储存的方法也只有这个了。 又想着陈婉宁这家伙如今有好一阵子没吃自己做的红烧肉了,便趁着有人去燕然城那边,特意做了一大份红烧肉给带过去,里面则加了些府里师傅晒制的干豇豆。 结果皇帝陛下吃了后龙颜大悦,派人传话过来说非常好吃,要求加做。 季雨菲便让人送了一大包干豇豆过去,并特意附了封信说了自己的想法。 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信,皇帝陛下在信里大大夸奖了这件事,说制作干货可是末世营地里人们最擅长做的事情,只是这些时日自己忙于战事给疏忽了,多亏了季雨菲的提醒,如今已经下令燕然城那边也开始晒制囤积干货了。 又说其实北方道的老百姓家里都有地窖之类用来储存蔬菜和粮食,只不过如今快要夏季,正是瓜果蔬菜最为丰富的时节,是以大家也都是尽量吃新鲜的食材。 但为了长远考虑,如今自己也已经派人在储备食材的同时开挖军队储存食材之处,好在这北方道有个好处,关山城和燕然城外都有终年不化的莽莽雪山,燕然城更是得天独厚,城内都有山,山谷里冬暖夏凉,既是避暑的好去处,底下有几个天然洞窟也是可以用来窖藏的绝佳之所。 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临了,皇帝陛下在末尾也郑重地道了声谢,令季雨菲始料未及的是,陈婉宁作为皇帝,并没有再跟往日那般直接喊自己“陈婉清”,而是称呼了句“皇姐”。 这一句称呼,把个季雨菲也是看得感慨万分,所以,从今以后,就像白流苏对自己的称呼,感觉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但毕竟,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好在,大家都还守护着彼此,也都在努力地向前迈进,哪怕他日各司其职、各位其所,这一路行来的时光,也会成为大家心底的美好回忆吧?也不知,再踏进京城的那一日,自己会作何感想。 一时间,拿着信,季雨菲也是不禁想得痴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好大一口锅 正想入非非的季雨菲,很快就被走得气喘吁吁的白流苏给打断了:“殿下,殿下!” 季雨菲见了也是无语:“流苏,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别仗着自己底子好,走慢一点不行么?” 白流苏却依旧走得很急,季雨菲便主动迎了上去:“有什么事么?” 这时候,季雨菲也是再也没有想到,刚痴想完他日回京的美好,转眼竟然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闻太师全家下狱了! 白流苏手里递过来的是一封京城那边发来的邸报,据说是太原那边派人送过来的,燕然城那边已经得了,关山城这边是抄送的。 邸报上说,宫里的皇帝陈长安,得知自己的三皇妹陈婉宁竟然没死,先是喜极而泣,为此还特意去了太庙里祭拜,感谢先帝们在天之灵的庇佑,之后便气得下令严查此事背后见不得人的真相。 季雨菲看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又在心里翻个白眼:装,继续装,你个死变态、伪君子、斯文败类,竟然还有脸装作自己毫不知情,这不都是你亲手做下的么? 严查的结果当然很快就出来了,邸报上说,这事还是闻太师那小儿子闻御史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说是在跟几个同僚沐休日一道喝酒,喝到半酣处,随口说了句:“早就跟父亲大人说过,斩草须除根,就是不听!还说那贱人能有什么本事,父亲就是心肠软!当日要是下手再狠一点,也不至于会有今日!” 同僚们听了觉着不对,几个人事后凑一起再一琢磨,这话有点不大对劲,瞒不得啊,还是跟上司禀报一下吧! 而上司便是素来刚正的左都御史陆大人,于是闻太师父子的狼子野心就此得以暴露。 那邸报上说,原来闻太师在新帝登基后就自恃功高、借着皇帝的器重,一心想要把持朝政,视居功甚伟的三公主为劲敌,而他的小儿子闻御史,则是因为曾经被三公主当面训斥过其作为驸马宠妾灭妻的行为、更为此劝过长公主跟他和离而怀恨在心,刚好,那阵子三公主因为不满太皇太后和她皇兄皇嫂为她挑选的几个驸马人选,从皇陵出走后一直没回去。 于是闻太师父子俩一不做二不休,在查明了三公主的行踪后,胆大包天地雇佣了一帮杀手,前往东北道刺杀。 当然,所幸三公主天潢贵胄,骑射样样皆精,那些打着皇帝旗号的杀手没能得逞,可惜当时遭受重创的三公主却生了误会,伤心之下便隐姓埋名了起来,第一时间失了兄妹二人理清误会的时机,而皇帝则是误以为她已经跟宁贼同归于尽,悲恸之下只得昭告天下封她为镇国公主以表其功绩。 季雨菲看到这里,忍不住冷笑着跟白流苏感叹:“也不知是谁替他想的,真是人才啊,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三公主被宣告死亡这事,被他这么一说,简直就是三公主自己的不是啊,而且整件事从头到尾,人家作为皇兄可是毫不知情呢,都是闻太师他们家父子搞的鬼! 简直让人拍案叫绝啊! 白流苏则有些担心:“可是殿下,这些事…别说老百姓了,就算是朝中的文臣武将们,大家也不知此中内情,看了这番描述,难免就…信了!” 这样的话,舆论就对三公主很不利,毕竟于情于理,陈长安是她兄长,当时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即位,如今又查出是受小人蒙蔽,三公主收复故土可以,可是借机起事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而且后头的邸报上也说了,闻太师全家获罪下狱不说,陈长安还为此专门下了封罪己诏。 这罪己诏的内容也附在了后头,饶是季雨菲看着依旧冷笑声不断,却也不得不承认,朝中还是大有人才的,写得真是情真意切、颠倒黑白。 先是自责作为皇兄过于一厢情愿,只是光凭家世背景和个人才干挑选驸马人选,在征得太皇太后同意后,没有顾及姑娘家的脸面,便擅自在皇陵要求三公主定下驸马,导致深受父皇宠爱的三皇妹愤而出走。 之后又追悔自己在得知三公主与宁贼同归于尽后,因闻太师等人阻拦,便息了亲自前往东北道认领皇妹尸骨的念头,没能及时发现对方的阴谋伎俩。 接下来,则是更为“深刻”的检讨,说自己当初即位之前也曾被病重的父皇叫去谈话,当时父皇就让自己立下重誓,他日定要收复北方道十城。 当时三公主作为虎贲卫指挥使也在场,父皇还为此特意拉了两人的手在一起,叮嘱他们俩定要兄妹勠力同心,三公主要尽力辅佐自己这个兄长他日完成三代帝王之夙愿,收复北方道一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惜自己自登基以来,先是有西南道宋国公一门三父子的不臣之心,后又有东北道宁国公拥立三公主为帝之事,千头万绪,便决定先顾着从父皇手中接过的这片江山,对北方道则是徐徐图之。 就算后来知道了三公主的死讯,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也曾派人四处追查线索,譬如说,年后在隐约听说有位酷似三公主的姑娘曾出现在西北道,还满怀希望地郑重托了钦差何鸣琦代为寻找,可惜,何鸣琦如今下落不明。 末了,陈长安以一副满是遗憾又欣喜的语气表示,得知三皇妹依旧在世且能依旧记得父皇遗嘱,恨不能身有双翼前来北方道,一叙兄妹别后之情。 可惜,每个人都各有职责,为此,作为皇帝,陈长安表示,除了恢复三公主原有的镇国公主封号,更要加封她为征讨使,望其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收复北方道,待到得胜回京,必定城外十里长亭亲迎。 季雨菲:td,还十里长亭,有种你就来北方道啊!没有翅膀,我们八匹骏马来隆重迎接你,你敢不敢来?! 话都让他说尽了,先是说三公主不满自己尽心尽力挑选的驸马人选,还扯上了太皇太后和已经驾崩的他家父皇,明摆着说三公主是不孝之人。 之后又鬼扯什么临终遗嘱,说什么兄妹要勠力同心,三公主被交代要辅佐她家皇兄完成北方道收复大业,结果大家现在看到三公主还借机称帝了,于是三公主便又成了不忠之人。 怕大家对此印象不深刻,中间还暗搓搓地加上了宁国公当初拥立三公主为帝之事,这是要暗示大家三公主早有预谋? 于是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被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不忠不孝之人! 手段还真是可以啊!呵呵,连带那鸟尽弓藏的闻太师,也被他抓住机会给“顺便”清除了,高,实在是高! 季雨菲气得把看完的邸报等一股脑地揉成了一团往地下一扔:“王八蛋,等着瞧!” 第八百八十三章 着什么急 之后季雨菲便在屋里一直打转,想着要怎么有力地回怼陈长安。 可惜转悠了好多圈,转得旁边的白流苏都忍不住出声阻止了:“殿下,您坐下来喝口茶缓一缓吧,转得奴婢头晕,咱们犯不着跟人这般生气!”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也挺生气,宫里那位一肚子坏水,哼,有本事把算计王爷和自家姑娘的事也昭告天下啊:“把黑的都说成了白的,有本事,把您还活着的事情也抖露给天下人知道啊,倒是要看看,这个谎要怎么圆!” 对哦,这什么罪己诏,只字不提他们康王府父女俩,季雨菲冷笑一声:“想来那死变态也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了,毕竟,我父王无缘无故的死,我在千里之外的出现,总不能又把锅甩给闻太师吧?”三公主还可以被勉强说成是无法亲自前往东北道认领尸骨,但自己当时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京城“病逝”的,如何就这么轻易地“死不见尸”了呢? 想到此,季雨菲都觉得有点心疼那位莫名背锅的闻太师了: “闻太师父子俩跟三公主过不去还算有点理由,跟我们父女俩又无冤无仇,再说了,谎给扯太大了也容易圆不回来,闻太师也不知死了没有,要没死,这会儿在狱中估计都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背得动这么大一口锅!” 想到这里,也是替长公主母女俩叹一口气,闻驸马这个工具人估计早晚得死:“就是可怜了大姐姐和小阿桃她们两个,大姐姐还好,反正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今后名声上听着不免难听了点儿。” 丧偶式育儿跟真的丧偶的区别,无非就是名称上,就看你自己计不计较了,别说是古代,就算在21世纪,多少已婚妇女含辛茹苦地独自一人养孩子却不离婚,其实也就是为了名声上听起来好听点儿— 孩子有爸爸。 而在古代,名声上自然更是计较,当初那静娴郡主之所以和离,也是看破清远伯府大厦将倾才毅然划清界限,如果伯府前程似锦甚至没出什么差错,也许还会继续忍受那对小妾母女的嚣张。 所以如果闻驸马被问斩,那长公主就成了个被这个时代的人觉得听起来不那么好听的寡妇,当然,毕竟是公主,只要自己不计较,谁也不会上赶着给她难堪,但是,“阿桃就不同了,闻驸马毕竟是她亲爹,小姑娘今年也才差不多十岁吧?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哪怕有个皇帝舅舅,总归是可怜的!” 而且在这个时代,女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亲,貌似还会影响她今后的婚事,没看之前那静娴郡主也是,就算自己是和离出府,也是努力地给儿子争取了皇家赐姓的荣耀,也不知这次闻府出事,小阿桃作为他的亲外甥女,陈长安会不会也给她赐个陈姓。 白流苏如今自己怀着孩子,特别听不得这些话,听了后颇有些伤感:“小县主聪明又懂事,唉!也不知那闻家如今是什么个状况。”摊上这么个爹,闻府如今估计快要满门抄斩了吧?越是尊贵的姑娘,越是需要父族的撑腰,这样才能在未来的夫家有底气说话,结果可怜的小县主以后只能依靠母亲了。 母族么,宫里那位所谓的皇帝舅舅就算了,不过…不是还有个三姨母也刚成了皇帝么?倒也无需替这位小县主太过担心吧?想到此,便又劝慰自家姑娘:“殿下也无需太过担心,无论是在京城还是来北方道,长公主总是长公主,您说是不是?再说了,这么多年,也没听京城有谁说长公主的不是。” 说白了,长公主是个玲珑人儿,为人处世都很受大家认可,没给自己树什么敌。 再说了,只要身份够硬,只要你自己性子不要太懦弱,就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人都说“为母则刚”,就算是为了小县主,长公主也断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这话提醒了季雨菲:“对哦,回头得问问阿宁,也不知京城那边怎么样了。”包括护国公府那边,也不知这件事对他们有没有什么波及。 MD,陈长安这个变态,没有帝王心胸,帝王术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这种只会耍手段的人,就不配坐在那个宝座上! 想了下,季雨菲决定:“流苏,咱俩去趟燕然城吧,我去见见阿宁和姑姑他们,听下她们对这件事如何回击,刚好,也让葛大哥看看你的肚子。” 这话说得白流苏瞬间红了脸:“哎呀殿下,你、你…” 也不能说季雨菲是在取笑自己,姑娘毕竟是好意,想让自己和阿杰团聚个两天,是以“你”了两下,最后也只得跺跺脚下去招呼丫鬟们上晚饭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起来,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坐了马车往燕然城去了,如今草长莺飞的大好时候,就当来个长途旅游好了。 坐了整整一天的马车,带着大包小包做好的衣服和吃食出现在除了名头变了、其他什么都没改变的陈婉宁跟前,季雨菲受到了热烈欢迎— 被直接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又有红烧肉可以吃啦!” 行吧,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也只有你这么死心眼地认准我的红烧肉为人间美味,被放下来的季雨菲笑着点头:“行,等下就给你做!” “多放点豇豆干!”陈婉宁又赶紧加了句。 “知道啦,这次我又晒制了一些,都给带来了!”其实主要食材是红烧肉,多放豇豆干就显得喧宾夺主了,不过么,先点头再说,这家伙只在乎吃的味道,具体食材比例啥的不用跟她细说。 于是得了通知乐颠颠过来的葛俊杰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媳妇走了,而同样乐颠颠闻讯而来的谢宜江,则美滋滋地沾光跟着皇帝陛下一道吃了自家清妹妹亲手做的红烧肉。 老实说,季雨菲看着那么两大碗红烧肉,自己都觉得有点犯腻心了,但皇帝陛下不觉得啊,大咧咧地主动承包了一碗,至于其他这么多人怎么分另外一碗,那跟她没关系。 而在季雨菲趁着大家一起吃饭都在场、很是气愤地提出要早点想个办法有力回击陈长安的阴谋时,忙着往嘴里塞红烧肉的皇帝陛下一咧嘴: “着什么急啊,先吃饭,吃饭要紧!” 第八百八十四章 正名 行吧,既然你都不着急,那…我也不着急!季雨菲便乐呵呵地夹一块红烧肉放到对面的景姑姑碗里:“太师大人,您也多吃点儿,这阵子看着都瘦了!” “你个促狭的!”景姑姑作势要打,难得这阵子以来第一次又能跟两个姑娘在一起吃饭,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自从阿宁成了亲,人家小夫妻俩新婚燕尔的,虽然阿醒也说跟以前一样,让自己跟阿宁一起吃饭没关系,但自己得识相,亲姑侄这层关系外人可不知道,体贴一点的人,可以说是皇帝陛下尊师重道,不过相信大部分人定会觉得自己这从宫里出来的人居然如此不懂规矩,还敢厚颜跟新婚的皇帝陛下一起用膳,这也会连带影响大家对阿宁的印象。 是以后来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要么就是赶上饭点大家一起随意对付一些,那倒没关系,氛围挺融洽的。 只是有时候不免还是会怀念,当初在那个小院子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做饭、开开心心吃饭的场景,当然,时不再来,也就是想想罢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阿宁也已经成了皇帝陛下,哦对了,想到此,景姑姑便也起身肃容朝着季雨菲回之以礼:“那就多谢长公主了!” 眼看着小姑娘举着筷子从惊讶变成了尴尬,景姑姑便也乘势朝另外一个依旧吃得不抬头的姑娘借题发挥:“姑姑啊,会把这份情一直放在心底记着的,只是,幸亏这会儿底下的人都已经被我给遣了,要是让她们听到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啥感想?”陈婉宁依旧低着头吃她的红烧肉,陈婉清做的这道菜,跟北方道的大白馒头简直是绝配。 “皇上!”景姑姑便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哦。”这下陈婉宁是立马放下了筷子抬起了头,经过这些时日,如今她很清楚,师父只要这么正儿八经地喊她,那定然是有事要认真提醒她了。 看一眼旁边的陈婉清,也是放下了碗筷一副听训的样子,不禁咧了咧嘴。 景姑姑便再次朝着两人认真一行礼,害得季雨菲差点要起身回礼,好在总算是刚起身便想起了刚才景姑姑对她的称呼,便又讪讪地坐了下去。 景姑姑行完了礼,便肃容跟两个姑娘说道:“皇上,长公主,我最后托一回大,从此后,阿宁的师父,婉清的姑姑,你们就放在心里吧!” “礼法并非儿戏,如今阿宁是皇上,那您便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无论京城那边如何动作,在咱们这儿,阿宁你就是皇上。” “之后是文亲王,再是您,皇上的长姐,婉清,您也记好了,您是大长公主,以后,您俩无需在任何场合跟我行礼。” “礼法只有上行才能下效,今日丫鬟见到一个太师对着皇帝拿大,他日焉知不会就此效仿?一旦没有了对皇权的敬畏之心,那这称帝又有何意义?” 作为21世纪平权社会过来的季雨菲,心里对景姑姑的这句话多少还是有点保留想法的,脸上便不免流露了几分。 景姑姑见她有点不以为然,那位注意力更多放在眼前红烧肉上面的皇帝也没真正听到心里去,便叹一口气,重新语重心长地把意思再掰碎了给她们细讲: “古来称帝者,多为两种情形,一种是像当初的太祖皇帝那般,平民出身,是以起事之初要借助底下将士乃至百姓的支持,这时候,皇帝不能太拿礼法说事。” “要不然,众人会想,这皇帝也太容易忘本了吧?这才几天啊,竟然就如此得意忘形了?咱们兄弟几个奔着你来,不就是看在当初咱们两家祖上往上数五代是同一个曾太祖爷爷么?结果你这一上了位,转眼就嫌弃起咱们来啦?得,此人只可同患难,弃之!” 这话说得陈婉宁和季雨菲两人同时一怔: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景姑姑眼看她们俩有些听进去了,便继续往下说: “第二种情形,自然便是像咱们现在这般,阿宁本是天潢贵胄,正儿八经的中宫所出先帝嫡女,又是太皇太后亲自教养长大,尊贵不输如今宫里那位,无非就是他是皇子,阿宁是帝女,这是唯一的分别。” “是以现下称了帝,又是被大家拥立而成,帝女便要有帝女的风范,老百姓看着,才有分别,才有敬畏之心,要不然,跟那寻常巷陌人家的姑娘又有什么分别?婉清,咱们当初旁边那家铺子东家的姑娘,不也看着温柔可亲挺招人爱么?” 这倒是,这就跟21世纪的明星差不多一个道理,刚出道时大家都是放低了身段的,为的是多拉拢粉丝,一朝成名红了,你要不摆点谱,观众答应,粉丝也不答应啊,当我们家爱豆人善被人欺么? 草根出身的皇帝,犹如刚出道的小艺人,摸爬滚打攒人气,但本是正宗皇家人士的陈婉宁,自己又是颜值才干样样有,连带履历都很光鲜,自然不能太谦虚,一副“这位子本就应该是我的,天命所归”的样子,反倒更令人信服。 至于爱吃红烧肉啊,临时跟人来个称兄道弟啊,那不要紧,当年的粉丝就是自动带了滤镜的:我们家爱豆这是真性情呢! 这番操作,俗称— 立人设。 当然,人设可能要崩,但陈婉宁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三公主,这个时代又是阶级分明,性情也是真性情,并非人设,崩不了,那么如景姑姑所言,既然如今当了皇帝,那从此就要有皇帝的样子。 当皇帝是什么个样子呢? 自然是要从应有的礼仪开始的,皇帝是至高无上之人,其余的人么,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那以后可不能再跟以前那般随意地直呼皇帝了,更不能任意摆出“我是你堂姐”、“我是你师父”的款了。 至于皇帝非得要跟你客气,那是皇帝的真性情流露,俗称平易近人,也是你的福分,谢恩便是,但万不可借此而不知天高地厚了,得记着为人臣子的本分。 想起之前白流苏的含泪改口,定了定神,季雨菲便也离了座,朝着扬起了眉毛手里还依旧拿着筷子的陈婉宁低头恭恭敬敬地跪地磕头行了个大礼:“好,那我今儿也就再叫一声‘阿宁’,从此后,要改口称您‘皇上’了!” “好,那我也不再叫你名字了,”陈婉宁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朝着季雨菲肃容说了声:“陈婉清,从此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姐。” 第八百八十五章 反击(上) 21世纪时的季雨菲,对宫斗剧里的三跪九叩之类自然是只当看看就过的,毕竟跟自己的生活有着真切的距离,但如今自己却入了其中,渐渐的,对于这些古代阶级社会的所谓礼节便也就从熟悉到接受了。 而现在,对面的皇帝跟自己是姐妹情谊,目标也一致,大家都是奔着共同的大事业去,又没让你受啥侮辱,还能得一声“皇姐”的称呼,连委屈都算不上,好歹也已经坚持了五年多了,说起来,也算升了一级,之前是郡主,如今还是长公主呢,那行,从今往后,继续认真往下做我的长公主就是了! 何况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依旧是陈氏第四代、中宫嫡出子、康亲王的唯一嫡女陈婉清,而且陈婉清这名字还是我自己亲手改的。 想到康王,陈婉清心里不免还是一酸,赶紧借着低头给景姑姑行礼的功夫擦了下眼睛:“姑姑,您对婉清的大恩大德,永远铭记在心,请受婉清一拜!” 景姑姑正打算拦住呢,陈婉宁见状,便也过来在陈婉清的身边一起跪下了:“不错,师父,您对我而言,更是恩重如山,现在您先当着太师吧,回头我想个法子—” “快起来!”景姑姑赶紧过去截住她的话,顺势跪在地上抱住了两人,声音都哽咽了:“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你们俩,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好,太师大人,还有皇姐,咱们都起来吧,”陈婉宁嘴一咧:“朕的晚膳还没用完呢,不是还有陈长安的事要说吗?” 这倒是,不过等吃完了饭坐下来喝茶,陈婉清才知道,其实燕然城这边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并且已经付诸行动了。 不早说!无语地看了下上头的陈婉宁,差点脱口而出想说她,想到如今两人的新身份,终是给忍住了,旁边还有进来倒茶伺候的丫鬟们呢。 反正陈婉宁这家伙说话还是挺痛快的,之后丫鬟们恭敬地退下了,在旁边景姑姑时不时地帮衬下,陈婉清很快就弄清楚了燕然城这边的动作。 总结起来,其实也就是八个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为此,景姑姑还笑着说其实挺省事的,无非就是逐条对照,一一反驳好了,你既然要下罪己诏,行啊,是有罪啊:“堂堂一个皇帝,就算是闻太师一人所为,那也是你这皇帝无能,治下不严、用人不察所致,长公主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开场白一下就说得陈婉清精神一振:“不错,太师所言极是!” 至于怎么个逐条驳斥呢,“首先,说自己并不知道所谓闻太师派人刺杀一事,朕是当事人,”陈婉宁接过了话:“朕当年在父皇跟前担任过虎贲卫指挥使,别的不说,大内高手是什么个身手,什么个路数,自然是一清二楚,闻太师何德何能,竟然能一口气派出一支如此厉害的刺杀小分队?不是说他们闻家父子狼子野心么?真有这等能耐,为何不直接进宫挟持陈长安了事?” “更何况,有宜江在此作证,当年他可是亲手领了圣旨奉命带着大内高手们去东北道刺杀宁国公的,只是那帮大内高手早就被提前下了令,明着是去杀宁国公,但见了朕,也是定要格杀勿论的,可谓一举两得。” “试想下,闻太师能越过圣旨私自号令一帮大内高手?有这本事,不早就反了?” 这话听得陈婉清心里一乐,还真是,阿宁要真给当场杀了还可以任他瞎编,关键当事人还活生生地在这儿呢。 “既然他不仁,休怪咱们不义,”景姑姑也在旁边又补充了句:“刚好,当初不是宜江领了圣旨从西南去东北么,如今咱们便说,正因为此事宜江参与其中,所以到后来,陈长安便一心想要灭了他的口,才下狠手打压护国公府。” “如此一来,也算是让他稍微忌惮些,京城谢府那边想必也会安全些,据可靠消息,目前陈长安并没有刻意为难谢氏一族,也不知是不是他刻意做出来的姿态。” 那就行,陈婉清也是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护国公府如果出了事,谢远将军和宜江他们两人总归是不得安心的。 “好,这是第一条,主要是师父,哦不,太师和宜江两人出的主意。”陈婉宁也比较得意自己这边的反击做法,是以听完了景姑姑的叙述便又开始讲第二条: “之后第二条,主要是文亲王想的。陈长安不是说,朕当时被那些个大内高手差点杀了么,然后对他生了误会,伤心之下便隐姓埋名了起来,还说什么第一时间失了兄妹二人理清误会的时机,这才使得他误以为朕已经跟宁国公同归于尽,悲恸之下只得昭告天下追封为镇国公主,对吧?” “文亲王便说了,朕作为皇妹,自父皇过世,一直忠心耿耿辅佐与他这个皇兄,先是帮他灭了西南道宋国公一门三父子的不臣之心,后又帮他平了东北道宁国公府的叛乱,陈长安自己还在罪己诏里说什么千头万绪,这里面的诸多头绪不都是朕在帮他么?他就是这么回报朕这个为他鞠躬尽瘁的皇妹么?真是寒了无数功臣的心啊,如今又轮到闻太师了,呵呵!” “对哦,”陈婉清越听越兴奋:“他还好意思说!”这萧梦醒厉害啊,这话诛心。 陈婉宁听了咧了咧嘴:“所以后面第三条是朕亲自想的。” “有了第一条和第二条,那这第三条就顺理成章了:其实父皇病重之时,最为担忧的便是江山传承,为此,确实是曾数次召陈长安谈话,可惜,那会儿朕伺候父皇在温泉庄子上养病,陈长安算是太子在京城监国,有一直贴身伺候父皇的王洪发可作证,京城到皇庄,再慢也不过半日脚程,陈长安可曾有去过一次?” “更不用说,说什么当初父皇叫他去谈话,还让他立下重誓,他日定要收复北方道十城。还说什么朕当时也在场,父皇还特意叮嘱朕要尽力辅佐他早日完成三代帝王之夙愿,呵呵,这事,别人随他胡诌,反正不在场,不过,朕和王洪发一直在父皇身边,怎么半个字都没听到过啊?” 第八百八十六章 反击(中) 对呀,没想到曾经的太监总管王洪发竟然也在这边吧?陈婉清高兴得一拍手: “就是!不是说金口玉言么,没想到到了他那儿,竟然都是满嘴谎言!这也算君王失德吧?”差点想说满口喷粪,不过现在自己可是长公主了,还是克制一点吧。 陈婉宁嘴一咧:“别急,君王失德的事情还多着呢!” “除夕夜蛮族夜闯西北边境之事,本就并无真凭实据,且离京城千里之外,为何那张皓然刚回去不久,中南道的何鸣琦就已经速速奔赴西北来查验了?时间上怎么算都不对啊?所以啊,看来应该是早就筹划好了要对谢远将军这一护国公府子弟急着下手吧?要不是谢将军这些年镇守西北尽心尽力,万一闹出些什么乱子,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啊,一国之君如此罔顾一方百姓安危,唉!” “而且真是奇了怪了,前往西北勘察的钦差大臣何鸣琦,偏偏又中途失踪了,联想到这位皇后兄长平日里刚正的为人,加上西北这边将士所反馈的他的言行,恐怕…是没查到什么让陈长安满意的证据吧?呵呵,连自己舅兄都要利用。” “而且因为这事,大家可以回头再想想闻太师父子俩莫名被诬陷这事,当初除夕夜蛮族夜闯之事,不就是从闻驸马嘴里说出来的么,既然如此,如今又借着这闻驸马之口把他父亲构陷下狱,也就不足为奇了,说到底,也就是鸟尽弓藏、杀人灭口罢了,呵呵!” 陈婉清:这…有点腹黑啊?不过算了,不这样,也就只能任由对方胡说了,只要能在舆论上打击到敌人就行。 “还有吗皇上?”感觉这些已经够可以了,早知道自己就不用这么着急忙慌又生气地赶到燕然城来了。 哦也不是,最起码葛大哥能因此跟白流苏高高兴兴地相处几天。 “当然还有啊,”旁边的景姑姑笑着接了过去:“这几条其实也只是就事论事,不过么,兴许有人会反驳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子亦如是,人家不是都下了罪己诏了么,知错能改不就行了?不是还说要十里长亭迎接他的皇妹回京么,还得理不饶人了?” “所以啊,光有这些可不行,咱们不能再给陈长安第二次机会,都已经扯破脸了,那就得一击即中!” “所以?”陈婉清又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值了,到时在关山城听到外头传言,当然比不得如今在燕然城亲耳听她们细讲效果来得好。 “所以啊,咱们就把那遮羞布给彻底掀了,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景姑姑先下了个结论。 “毕竟,前面这些,是给朝廷中人看的,但老百姓们,尤其是那些迂腐的老先生么,想必还是一心想着他是先帝唯一男嗣、当初也是太子登基。” “所以咱们就把当初那封空白圣旨给用了。” “文亲王执笔,托先帝口吻,令三公主陈婉宁代为查明当初孝献太子一家被杀背后真相,如有余力,再追查更早之前二皇子在行宫狩猎身亡之事,圣旨盖上那三枚传国帝玺,长公主你说,世人看了会怎么想?” 这…这算是矫诏么?陈婉清迟疑地问道:“可是太师,那上面没有皇伯父的国玺,怕…不能服众吧?” “怎么可能有国玺呢?”景姑姑笑得很欢:“之前不是也说了,先帝在皇庄养病那会儿,太子在京城监国呢,自然不可能用国玺啊,那不是就让他给察觉了么?” “再说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出事,两件事都指向当时的三皇子,这可是兄弟阋墙的大丑事,又怎么会用国玺呢?用了帝玺,才恰恰表明了先帝对三皇子这个儿子所作所为的痛心之情啊!” “皇姐,这事对你也有好处,”陈婉宁听到这里也是心痒痒,毕竟这个反击太给力了,必须得与小雨同学分享一下,当时他们一帮人讨论到此时也是自我感觉非常好: “首先,要说到叔王的死。两位皇子出事,叔王都在场,是以他早就有了怀疑,特别是二皇子之死,这事,说实话,皇姐,也就只有你我当时在现场的人可以作证了,当时二皇子临死前是跟叔王在一起的对吧?” 陈婉清:没错,虽然时间有点久了,不过,那是本人第一次见识到你一箭射杀二皇子的生猛行为,为此还刺激了好些天呢。 见陈婉清点头,陈婉宁便咧了咧嘴继续说道: “所以啊,那就说明,二皇子临死前把他的怀疑告诉给了叔王,怀疑当时是三皇子‘不慎’放火烧山惊扰到了父皇,结果却栽赃给了二皇子。” “叔王心痛二皇子之死,这几年一直试图找证据给他平反,后来被陈长安给察觉了,便最终因此遭了毒手!” 陈婉清:对哦,这个可以有,半真半假嘛,而且虽然无法查证,却也无从反驳,厉害啊!哪怕贵为皇帝,但康王依旧是陈长安的亲叔叔,谋害兄长,谋害叔父,君王无德啊! “还有呢,”陈婉宁嘴一咧:“还有你家谢宜江他们。” “谢家人满门忠臣,自开国初就一直跟随太祖皇帝,这些年也是一心为国。怎奈当初二皇子在行宫出事那会儿,是宜江护驾有功救了父皇,后来又跟你家结了亲,这便招了陈长安的猜忌,总觉得他也知道了些什么。” “心中有鬼之人,自然满眼见到的都是阴谋诡计,是以陈长安后来便绞尽脑汁要对付康王府和护国公府,你说是不是?” 这些话说得陈婉清兴奋地人都站了起来:“不错,看他如何回应,对自己叔王,对忠君之臣,竟然如此下手,简直不配为人君!” “对啊,还有你,你知道陈长安为什么要宣布你病亡么?”陈婉宁突然转到了她的身上,并朝她眨了眨眼睛。 这话说得陈婉清一怔,陈长安宣布自己病亡,这背后隐情不是眼前两人都知道么?那可不能跟外头说啊! “放心啦,当然不会说真实原因,我们后来给你找的原因是—”说到这里陈婉宁又眨了眨眼睛:“是因为当时,你去探望还是三皇子妃的何梦瑶,发现她竟然一直被陈长安虐待,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打掉了!” “为何会这样呢,只因何皇后发现了陈长安与他家表妹张琳无媒苟合,哦对了,当时张琳还跟威远侯府纪家有婚约,啧啧!” 第八百八十七章 反击(下) 陈婉清:陈长安这叫搬起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想用下罪己诏来拉一波舆论?哼哼,拉自己入坑还差不多! 虽说这时代对男人的道德要求要远比对女人宽松,尤其是对一个本可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看上个把美女纳入宫中,基本不算个事,不过,陈长安跟他家表妹的事可不简单,虽然如今张琳已经成了张妃,但在当时,张琳可是跟威远侯府的纪子豪有婚约的,那就不一样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家,明知张琳已是待嫁之身却依然要跟她苟合,德行上便已经亏了。 更不一样的是为此他还居然把正妃何梦瑶的孩子都给打掉了,要说起来,打人估计大家还能忍,反正人家是皇帝嘛,但为了个偷情的女人而把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给打没了,想必一般人都不会看得下去,德行上便是大亏了。 当初何梦瑶病病歪歪、风一吹就倒的那阵子,刚好就是内外命妇们要进宫拜祭大行皇帝的时候,谁都看在眼里,现在知道是这么个原因,估计她们也都心里有数了。 这事如今公布于天下,虽然对张琳会有影响,对何梦瑶搞不好也会有影响,甚至对威远侯府也可能有影响,不过也没办法,更何况,陈婉宁表示: “陈长安如果对何梦瑶再动手,对护国公府和威远侯府再动手,不正好说明他是觉得自己的丑事被捅破而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了么?呵呵。” 陈婉清听了顿时放下心来,看来自家这边反击得很成功啊,行了,都赶了一天路,到了后又不停歇地给眼前这家伙做红烧肉,既然尘埃落定了,那就早点回去洗洗睡了吧。 便打算起身走人回房了,一边把杯子里的茶三两口给喝完了,顺带说了句:“行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本宫就坐等着陈长安众叛亲离的那一天!” 谁知景姑姑却依旧笑眯眯地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人也坐着没动:“长公主莫急,还有呢!” “还有?”这下陈婉清也是惊了,燕然城这边的反应也太…强悍了吧? 见她这么一副震惊的样子,景姑姑都看得笑出声来:“看把你给惊讶的,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我们几个揣测的,加上之前宜江说的谢老夫人在宫中感受到的不对劲,便估摸着,唉!” 说到这里,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长公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想必早已经…” 原来是跟太皇太后有关,这事陈婉清其实早就已经接受了,而且因为康王的死,加上阿济的事,如今她对那位老太太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了,说实话,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接连遭受丧子失孙之痛,尤其康王和大皇子等人还都是非正常的死亡,不管心里何等强悍,人心总是肉长的,加上之前就已经长期卧病在床,这会儿如果不在了,也不算太意外。 听了景姑姑的话,陈婉清便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没什么伤感的样子,景姑姑也算暗自松了口气:“所以啊,我们就大着胆子推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多半已不再了,就算在,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估计情况也是很不好。” “罪己诏里说什么当日那些个驸马人选是太皇太后过了目的,说的阿宁多么不孝似的,那么现下我们也可以说,你父王之死,包括之前孝献太子一家的死,对她老人家造成了重大打击,才导致了她的时日无多乃至…而且之前慈宁宫不是还得替陈长安抚育他那皇长子么?这是什么?这桩桩件件的加起来,才是大不孝啊!” “所以他自己才是彻彻底底的不忠不孝之人!”陈婉清拍手称快,又恨恨地说了句:“君王无德,天下人尽可废黜之!” 这下好了,如今自己这边名也正了,言也顺了,陈长安,你就等着下台腾地儿吧! 哎呀,想想就好兴奋啊,最好今年就直捣京师报了仇,然后明年自己就可以嫁人了!到时再认回阿济弟弟,然后带着他和宜江去父王的坟前拜祭,陈婉清顿时觉得都不想睡觉了,嘴里叽叽咕咕的,一直拉着景姑姑说话。 “好了,”旁边的陈婉宁忽然说了声:“话说得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回去歇了吧!” “还好啊,”正说到兴头处的陈婉清有点愣神,下意识地回了句:“再说会儿话吧!”不是说要举止有度么,那等下也不能跟太师姑姑睡一个屋了,还是眼下多说会儿话吧。 “长公主,有话要么明早再说吧!”没想到景姑姑也起了身,还拉着自己的手一起打算行礼告退了。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景姑姑给拉着出了院子,好在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迎面过来的萧梦醒,这下陈婉清总算是明白了,切,阿宁这是见色忘友啊,怪不得刚才要迫不及待地赶人。 肚子里一边腹诽着,人却赶紧行了礼:“见过文亲王!” 旁边的景姑姑也是跟着行了礼。 说起来,这是陈婉清第一次见到婚后的萧梦醒,本想暗中仔细观察下,可惜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大清楚,只是觉得靠着那么点灯笼光,这萧梦醒,嗯,不再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了。 也是,都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了,娶了这么个颜值才干均在线的老婆,而且照阿宁那家伙之前跟自己炫耀的,两人的夫妻生活估计也挺和谐的…哎呀,好羞涩啊,感觉都没法直面这位萧同学了… 之后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对着陌生的床帐顶发了会儿呆,陈婉清发现自己今天居然无事可做,阿宁和景姑姑她们都在忙,流苏有她家阿杰陪着,自己…总不能去找宜江吧?人家肯定也在忙啊。 算了,那就随便逛几天,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关山城吧,毕竟那边才是大后方。 这么想着,陈婉清便管自己悠哉悠哉地逛起了街,中间有几次跟谢宜江一道出去找了家饭馆吃饭,日子倒也自在。 三天过去,白流苏便回来了,说是阿杰也挺忙碌的,就不给他添乱了,趁早回关山城去。 “行啊,那咱们就再慢悠悠地回去吧。”陈婉清只觉如今诸事顺利,心情很是不错。 结果两人都上了马车了,“哎呀,长公主稍等!”外头传来了王洪发的尖嗓子。 第八百八十八章 加入 听到王洪发这一声喊,陈婉清也不以为意,还跟旁边的白流苏说笑:“难不成陛下还有什么赏赐?” 于是两人又下了马车,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殿下,皇上让老奴来跟您说一声,京城大长公主府里的心妍县主和护国公府的谢勉公子往西北来了,不过想必还有些时日才能到达。”估计是走得有点急,如今天气也有些热,王洪发看着一头的汗。 “谁?”陈婉清一下没反应过来,好在京城的大长公主毕竟就那么一个,县主这个关键词也挺有用,便很快就弄清楚了:“是阿桃和阿勉他们俩?他们俩到西北来了?还要到燕然城来?”原来阿桃的大名叫闻心妍。 这可是个让人意外的大消息,于是三人便又多站了会儿。 得知消息是京城护国公府那边派人送到西北谢远将军府上的,想来京城那边的一对小儿女也还是需要些时间才会到,陈婉清便重新扶着白流苏上了马车: “有劳公公跟皇上转告一声,哦对了,还有两位谢大人那边,就说这件事我知道了,阿桃和阿勉都是我的子侄,回头我会跟玉珠姐姐他们及时联系的。” 之后回关山城的一路上,不免跟白流苏很是讨论了会儿这件意外之事:“也是有点奇怪,按说阿勉要过来还情有可原,谢家长房长孙,他们谢家又都是习武的,过了十岁,就跟宜江当初那般,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如今时局敏感,早点送出来锻炼也是好的。” “但是阿桃要过来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说大姐姐舍不舍得了,这一路上,虽然如今都快夏天了,不会有什么风霜雨雪,但她从小一个娇养着的贵女,可得吃一番苦头喽!” 这话说得白流苏直抿嘴笑:“殿下,当初您也是金枝玉叶,不照样一路过来了?都没听您抱怨过一声呢。” “我那不是不得已嘛,而且一路上都想着念着父王,又防着陈长安派人追赶,哪还顾得上别的!”回想起去年差不多同一时期的逃难日子,陈婉清也是颇为感慨:“难不成大姐姐那边也是有了什么变故?闻太师父子俩出事,按说也不至于殃及她们母女俩啊?” 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走得太急了:“早知道就多问几句了,这两个小家伙干嘛要到西北来?不会是京里又出了什么事吧?” “殿下,”白流苏笑着阻止了陈婉清的胡思乱想:“当时咱们可是在府门口呢,哪里还能多问几句?再说了,皇上让王公公赶着来跟您说一声,肯定也是只有这么点消息,再多问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了。” “也是,京城那边的信,能送到西北这边已是不易,哪里还能事无巨细都写上,等阿桃他们到了再说,哎呀,一晃也这么长时间了,小孩子长得快,阿桃肯定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有阿勉,男孩子长得更快,搞不好跟宜江一般高了!” 陈婉清也不清楚两人的具体年纪,想着肯定都已经过了十岁了,这个年纪应该开始发育了吧?这么想想,便又想起了自己的阿济弟弟,唉,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他相认,万一时间隔得太久,阿济不认自己了怎么办? 一时间便颇有些伤感,白流苏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便在摇晃的马车里沉默不语,各想各的… 之后回到关山城,陈婉清便派人往谢玉珠那边送了信,开始等着两个小朋友的到达。 这一等,便等了足足一个多月,白流苏的肚子都大了一圈,中间陈婉宁带领她的军队收复了第三城和第四城,可惜后来又被牧族夺回了第四城。 京城那边呢,据说陈婉宁昭告天下的文书已经开始引起动静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陈长安的具体反应,但随着西北道这边许副将已经明确表示要支持收复北方道,连带着驻守东北道那边的将领竟然也跟着表了态要支持,形势还是对己方有利的。 当然,后来陈婉清才得知,那位朝廷派去东北道的将领其实一开始是不答应的,但被许致远给“说服”了,反正京城里的那位皇帝自己都说了,收复北方道是三代先帝的夙愿。 许致远的说服呢,说起来,其实主要还是靠武力。 潜入东北道后,许致远先是花了一番力气,按照他家皇上陈婉宁事先所给的名字,联络到了当初那位宁国公的某位堂侄— 梁蒙驿。 梁蒙驿倒没怎么受宁国公府之事的波及,只是他毕竟也姓梁,是以如今只是在城里置了处店铺,过着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日子。 凭借许致远的如簧巧舌,很快,梁蒙驿就坚信,之前那位女帝,如今又成了女帝的原三公主殿下,还是挺欣赏他的。 加上许致远又承诺了未来有可能的锦绣前程及为宁国公一门的所谓平反,包括对原太子妃在内的孝献太子一家被杀案的追查,梁蒙驿原本已经冷却的心便又重新沸腾起来了: tnnd,都说富贵险中求,自己这辈子虽然眼看也就这样了,但孩子们都大了,因为姓梁,老大过个一两年就要说媳妇了,毕竟之前是宁国公府的族人、原太子妃的娘家人,眼光也是有的,想到以后要娶个开杂货店老板家的姑娘之类,总不免有些遗憾。 如今倒好,京城那位是指望不上了,但女帝这边眼看要起来了,怎么办? 搏一搏吧! 万一女帝就成功了呢?她的身手和能耐自己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几经考虑之后,梁蒙驿便给许致远赌咒发誓还主动写了封血书,意思是今后便要不遗余力地跟随女帝陛下、尽心尽力为她办事了。 于是在梁蒙驿的帮助和奔走下,许致远断断续续联络上了很多宁国公的旧部,这帮人本来就对梁家父子忠心耿耿,后来因为宁国公父子倒台才不得不隐忍了下来,如今得知原来被宁国公拥立为帝的三公主竟然还想着他们,在梁蒙驿的身份和许致远的口头保证下,终于都点了头。 是以等到那朝廷派去的东北大将军一朝被突然出现的许致远逼着表态支持,才恍然惊觉其实底下这帮人早就已经倒向了在北方道作战的镇国公主,一番讨价还价下来,总算是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 支持收复北方道可以,但不能表态承认镇国公主为帝,最起码不是现在。 本来就不想在邻近的东北道给自家陛下树敌的许致远,便也假装顺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就是个虚张声势被架空的主帅,听他的话,以后也还是有操作的余地。 许致远便也不为难他,只是从此之后便也大大咧咧地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第八百八十九章 重逢(上) 端午节过后,哪怕是在北方道这样冬天千里冰封的地方,白天也是艳阳高照了,是以大部分时间陈婉清都会躲在屋里,要么做做针线活,要么研究研究白流苏的肚子,如今她的胎动已经挺明显了,两人有空就会琢磨肚里孩子的性别,顺带着想姓葛的小孩该取个什么样的打气名字。 白流苏的意思是让陈婉清帮着取一个,但自知自己肚里墨水有限,陈婉清觉得还是让爹妈自己先想想。 这天两人又在屋里说起名字的事,丫鬟拿了两封信进来。 一封是谢玉珠写来的,说是心妍县主和谢勉两人已经到西北了,如今正由她和谢夫人等照料着,两个孩子身体状况都挺好,不过都嚷着要早日奔赴燕然城,一个说是找三姨母,一个说是找四叔,大人们拗不过他们俩,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是先送到关山城她这边来,就当感受下北方道的气氛也可以,如今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陈婉清觉得,谢玉珠那边可能是因为有点为难,毕竟谢勉是他们家的人,但阿桃一个娇贵的小姑娘,这么千里迢迢地过来,也是很怕照顾不周,而自己毕竟也算是她的姨母,送到自己这边来也算是个办法。 再者,谢勉是个男孩子,如果京城护国公府那边打定了主意要这个长孙多历练历练,那确实也是要送过来的,就算不是直接到燕然城前线,关山城有军队驻扎,也方便宜江和谢远将军他们临时过来探望。 第二封信则刚好是谢宜江写来的,说是在东北道和西北道的支持下,皇帝已经率部重新夺回了第四城,如今正准备攻取第五城,形势非常好,让自己不要担心云云。 两封信看了都让人心情觉得挺好,陈婉清便一边吩咐人开始收拾给两人的院落,一边又交代坐着的白流苏帮自己写封信:“反正你也闲不住,就帮我写封信给谢姐姐吧,就说我这边知道了,会照顾好他们俩的,让她放心。” 唉,回头还是得继续练字,对自己的毛笔字不自信啊,要是有阿济在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陈婉清也是再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傍晚,听外头丫鬟来报,说是县主他们到了,高高兴兴地出门去迎接,却蓦然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三人。 哪怕前面明明站着阿桃和谢勉,但陈婉清依旧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两人后头的那个高个少年,而且也不知怎的,哪怕少年看着已经长高长大了,陈婉清却一下子认了出来,眼睛蓦然一酸:是阿济弟弟! “阿济弟弟!”陈婉清声音颤抖,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人更是直接往前走了过去。 “姐姐!”十三四岁的少年,声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的稚嫩,但也还是挺兴奋地走了过来。 真的是阿济弟弟!陈婉清旁若无人一般,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好在旁边一同跟出来的还有白流苏,总算是硬生生止住了陈婉清想要抱着这个犹如失而复得的弟弟当街痛哭一场的冲动,旁边还有两个一直盯着他们好奇看着的少年呢: “殿下,县主和谢公子—” “哦对!”陈婉清赶紧擦了脸上的泪,连带着也控制了一把自己的情绪,往后面两人看去:“阿桃,阿勉!” 这一声呼唤,顿时惹得后面的小姑娘也一下就冲了上来抱住了她,高高兴兴地大喊了声:“姨母!我可见到您了!” 谢勉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礼:“见过长公主!” … 经过白流苏的一番努力争取,一大三小四人总算是很快被拉回了府内,之后四人团团坐定,陈婉清便在他们仨喝茶的同时挨个儿仔细看,一边欣喜地跟白流苏感叹:“流苏,都长高了,也都长开了,真好!” 这话说得有点…白流苏抿着嘴一边笑一边应和着,其实,要依她来看,小县主确实是挺符合这句话的。小姑娘家,这会儿看着确实是长开了,长公主和闻驸马都是好相貌,是以如今看着也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 谢勉小公子么,个子看着是开始蹿了,但终归也就只是个半大小子,殿下往日里感叹着说什么可能要比谢指挥使大人还要高了,这会儿看看,估计也还是要差一个头吧。 倒是那位洪家小公子,如今确实是大变样了,声音听着不再是以前那般不说,个子也是快要赶上谢大人了,不过么,这脸上…怎么看着长了些像是水痘一般的东西呢?当然,这个年纪…应该不会再有水痘了吧?而且跟他一起的小县主和谢小公子也没事啊。 其实如果要问陈婉清,自然可以得到标准答案:“青春期了嘛,当然是长了青春痘啊!” 可惜白流苏一来没想到问,二来么,从小到大,在太原老家时家里也就是母亲和妹妹,后来到了京城也就是跟着郡主,哪里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脸上都会长青春痘这种奇怪的东西。 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位洪小公子定然是在路上受了些苦得了什么水土不服的皮肤病症,想当初,自己一行四人刚到西北时,不是也觉得皮肤干痒么? 甚而至于,仔细的白流苏忍不住还想到,刚才殿下不是在门口拉了他的手哭么,难不成是洪家也遭了什么变故?那也是有可能的啊,宫里那位…又不是寻常人。 这么想着,白流苏的同情心不禁油然而生,连带后来伺候三人用午饭时,也是多给阿济布了菜,为此旁边的阿桃还笑嘻嘻地表示:“流苏姐姐,你不用担心,洪表舅的胃口可好了!” 这话说得旁边的谢勉也笑了起来,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胃口可好了!” 胃口好是什么个意思,大家都明白,陈婉清自然高兴:“那就多吃些,你们俩也是,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想吃啥以后就跟我说,放心,燕然城那边也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 于是四个人一起高高兴兴地用了饭,午后打发两个小的回房暂歇,大的那个却被留了下来:“阿济,姐姐有话问你。” 刚才就看出来了,相比两个小的那副不似作伪的没心没肺般的快活样子,阿济不仅人看着更懂事,心里也是有事的。 果然,在跟着陈婉清回到了正房后,眼看着白流苏贴心地出去并关上了门,阿济便走到了陈婉清的跟前,低头跪了下去:“姐姐!” 第八百九十章 重逢(中) 这一声称呼再是明白不过,不是以往喊自己的“婉清姐姐”,也不是以往那种天真可爱的幼时表情,而且还对着自己行如此大礼,看来阿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刚才在门口被硬生生止住的泪,瞬间就从陈婉清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人也随之蹲下去抱住他答应了一声:“哎!好弟弟!” 于是这次两人便结结实实地痛哭了一番,哭声隐约传到外头,也是让亲自守在外面的白流苏心情有些沉重:看来洪家果然是遭了不测了啊! 不过等擦干了眼泪,姐弟俩手拉着手重新落了座,头一句让陈婉清听到的话却是:“放心,姐姐,父亲那边,我是说承恩伯府那边,没什么事儿。” 那就行,陈婉清吁一口气,要是洪表伯那边为此出了什么事,康王府欠他们的人情可再也还不起了。 “那你,好端端的,又怎么想到跑西北这边来了?还有,你们仨怎么会一起来的?”以及最让陈婉清困惑的问题:“还有,之前姐姐收到了谢家姐姐那边的信,当时你们都已经出发了,可谢姐姐的信里也依旧没提到你,这是怎么回事?” “是父亲在临行前叮嘱我的,”阿济表示:“父亲说,以防万一,路上最好还是低调一点,他也跟护送我们一路前来的谢家打过招呼了。” 原来如此,洪表伯确实谨慎。 也是,阿济对他来说,是亲手养大的儿子,康王又已经没了,自然不能容许再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而这边接手的谢远府上诸人,估计也是得了护送之人的话,哪怕是最后一程,也断不能再出差错,是以谢玉珠的信上也依旧只是提到了阿桃和阿勉两人。 这样也好,最起码,免了事先不知情的自己翘首期盼、胡思乱想的负担,如今便只是意外的喜悦和释然。 想到此,陈婉清也是觉得,康王的眼光其实真的不错,关键时刻为子女们挑的人选都是再好没有了: 先是给阿济挑选了洪家表伯父,让阿济无忧无虑地长大,如今又安然把他送回了自己身边; 再是给自己挑了护国公府谢家,宜江人品性格没话说,谢家满府如今也都依然在支持自己; 然后又给自己挑了白流苏和葛俊杰两人,一路护送自己到西北,如今一个是阿宁的助力,一个依旧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大着肚子也依旧帮自己管着府里上下… 想到此,陈婉清不禁叹了口气:“阿济,要是父王还在,他看到咱们姐弟俩如今总算团聚,不知该多高兴啊!” 这话说得少年低了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在他的内心里,虽然不至于怨恨康王,毕竟父亲当时也跟自己详细地讲了康王当初的情况,但自己与康王并没有见过几次,天长日久的,其实连他的样子都不大记得起来了。 是以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当初在听到父亲跟自己告知的实情时,心里其实更多的是难受,难受父亲要“抛弃”自己了,虽然,他对这位婉清姐姐倒是一直很喜欢,曾经也一直希望自己有这么个同样温柔可亲的亲姐姐。 好在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了,这一路行来,感受着各种与京城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的同时,不免也想了很多,中间又听那几个谢家侍卫讲了很多当今的局势,心里便多少有些释怀了,也对前路生出了期待。 书院里的先生们都说过,人要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如今自己也大了,与其窝在京城里当个承恩伯府的富贵闲人,还真不如这么出来闯荡一番。 再到后来,在关山城呆了几天,听陈婉清陆陆续续讲了很多康王生前的不得已之后,便也慢慢地试着接受这位父王了。 反正姐姐也一直说,洪家表伯的抚育之恩不能忘,哪怕是以后,也要一直以父亲之礼相待:“阿济,你就当自己有两个父亲,两个父亲都爱你、疼你…” 陈婉清在说这话时,心里想的其实是自己:21世纪有个老爸,这里有个父王,两人都愿意用生命来护自己周全,这是自己的莫大福气。 没想到如今的弟弟跟自己在这方面竟然也境况相似,于是姐弟俩不免又亲近了几分,待到阿济穿上陈婉清亲手为他做的衣服,两人已经跟那些幼时一起长大的姐弟一般亲密无二了,看得白流苏都有些眼热,言辞间不免也流露了几分。 没想到阿济有次听了,还惊讶地问了句:“流苏姐姐说的可是京城那边的西门家?就是在柳湖边开着天香楼的那个西门家?” “对啊,小公子如何知道?”白流苏顿时眼睛都亮了:“那天香楼还在么?”如果在,那说明就没什么问题。 “在啊,我有次还让父亲带我去过,因为以前听公主姐姐,哦不,皇上提起过,说那里的烤全羊味道是天下第一,我很好奇。”说到这里,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天下第一,呵呵,陈婉清想着,等他日班师回京,天香楼确实可以称天下第一了,当年皇帝在他们那里不知吃了多少顿的免费烤全羊。 “那,”虽然希望渺茫,白流苏依旧有些期待地问阿济:“小公子可曾见过那天香楼的少东家?”如果西门北也见过,那丁香和母亲就定是无虞了。 “那我倒没见过,”阿济老老实实地回答,这让白流苏眼睛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不过接下来,抬头想了下,阿济居然又说了句让白流苏欢喜得差点哭出声来的话: “不过我记得,那会儿我和父亲去那里吃饭,还有个原因是因为,那少东家据说得了一对双生子,而且还都是儿子,西门家的人都高兴坏了,便说他家所有的酒楼一个月内都通通打八折,生意可好了!” “厉害啊,小丁香竟然生了对双胞胎!”看来西门家的基因被那位自幼丧母的乡绅之女出身的阮夫人给彻底改良了,陈婉清自己听了也是高兴得拍手,顺便还开起了白流苏的玩笑: “哎呀,这下咱们的葛大胖只能屈居弟弟了,上头一下多出来两个哥哥呢!” 葛大胖是两人无聊时随口叫的,根据府里几个婆子的个人经验,白流苏的肚子看着肯定是儿子。 “有两个哥哥多好,以后就能护着弟弟了!”白流苏只觉心头无比的舒畅。 偏偏旁边的阿济这时还又接了句:“哦对了,我们当初在太原城落脚时,还在街上看到了一家同样招牌的天香楼,当时因为好奇,我们就进去问了下,那掌柜的说他们就是京城那家的分号,然后我们就在那里吃了一顿,味道确实差不多,菜式也一样。” “当真?”这下白流苏是直接惊喜地喊了出来… 第八百九十一章 重逢(下) 有了这等意外之喜,白流苏可说是片刻也等不得了,见她挺着肚子团团转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陈婉清便决定替她做个主: “这样吧,流苏,你写封信,咱们现在就派个可靠的人去太原,找下那家天香楼分号,看看是什么个情况,之后再做具体打算。” 倒是不用太担心是陈长安的诱饵,毕竟如今陈婉宁已经称帝,那边定然知道自己也在这里,而京城的天香楼既然都开着,西门家还能欢庆孙子出生,听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哎,奴婢这就去写!”白流苏欢欢喜喜地坐下来开始写信,写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得陈婉清也是百感交集,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辛苦你啦,我的好流苏!”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真的!”白流苏赶紧擦干泪,笑着回应:“跟着殿下,是奴婢的福分,更何况,奴婢还…遇见了阿杰,还有了…”低头幸福地摸了摸肚子。 主仆俩心有灵犀,笑笑便过了,之后陈婉清便派人带着白流苏写好的信去了太原。 刚忙碌完,那边歇完午觉的阿桃和阿勉过来了,看着两人神采奕奕、对府里的人好奇又新鲜的样子,陈婉清也是感慨:多像21世纪的自己啊,少年不识愁滋味。 又感慨自己:天哪,我竟然也能发这种感慨了,唉! 感慨完,再次四个人团团坐下,陈婉清便先问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阿桃:“阿桃,你母亲那边可好?” “好啊!”阿桃如今长开了,看着跟她的三姨母陈婉宁倒是有几分相似,肤色白皙,浓眉大眼,又穿了身生怕不够抢眼的粉红色骑服,不过脸上倒是跟她的母亲长公主一般,未语先笑,很是活泼,人也健谈,你问一句,她便能给你答起码五句。 阿济小时候也是叽叽喳喳很会说,但如今想必是年纪长了,阿桃和阿勉又比自己年纪小,这会儿却是很稳重地坐一旁没怎么说话。 谢勉就还是少年人心性,听了几句就要打断阿桃的话,反正两人在路上也很是熟悉了: “哎呀,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说重点!” “你还扯上令堂大人的庄子,长公主去皇庄的事就省了吧,要不要说下你在庄子上吃瓜吃到肚子疼的事啊?哎呀,你别掐我!” 说到后来,陈婉清觉得自己还是先不问了,听听这两小家伙的拌嘴也是挺有意思的,反正看这两人无忧无虑的样子,京城那边应该还好。 又或者说,就算有什么情况,这两小家伙也是一无所知的。 倒是旁边一直听着没怎么说话的阿济,晚上吃饭前想起了一些事,主动过来找陈婉清说明:“姐姐,我怎么觉得,这次到西北来,虽然我在路上也听他们俩说起,都是自己想要来的,阿桃说要学陛下,阿勉说要跟着他四叔,但是他们俩…年纪这么小,大人们其实很舍不得的,阿桃说长公主临别之前一直抱着她哭,说以后不能再顾着她了,让她凡事找两位姨母,哦对了,长公主好像还有信给陛下。” 这话说得陈婉清心里一沉,赶紧又问:“那谢家呢,可有听阿勉说起什么?” 阿济摇摇头:“刚出发时阿勉看着心情也是颇为低落,但他毕竟年纪还小,后来跟阿桃说着说着就好了,不过,后来到了西北见了谢夫人和几个谢家大哥,玉珠姐姐又问了些情况,我后来看着,玉珠姐姐和谢夫人偷偷地哭了,嗯,姐姐,我总觉得,后面有些事。” “阿济你的观察是对的,”陈婉清点点头叹一口气:“谢家的事,玉珠姐姐可能一时也没法跟咱们说,阿勉还小,也不太能理解,或者说,其实是大人们有心要瞒着他,那几个护送你们的侍卫不是都是谢家的么,定然还有别的信件之类的交代。” “阿桃这边,情况可能跟阿勉差不多,长公主对这个女儿是无比疼爱,从来舍不得让她受苦,如今却能咬牙把她千里迢迢送到西北来,看来也是实在逼不得已了,刚才你说有信带给陛下,想来很快也就知道了。” “这前后连起来想一想就知道,怪不得玉珠姐姐给我写信,说要把你们送过来。本来我还想着她们那边怎么也不多留你们歇息一阵,如今想来,你呢,是想要把你早日送到姐姐这里团聚,他们俩呢,主要是阿桃,长公主家的宝贝县主,又是陛下的亲外甥女,自然也得早点送过来。” “阿勉么,其实就是个顺带,总不能你们俩过来了,他却不过来。何况,他是长房长孙,护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论道理,也是需要他多经过一番历练的。” “是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都给送过来了。如果姐姐猜得没错,燕然城那边,无论是陛下还是谢远将军,都已经接到消息了。” 这些话说得阿济直点头:“姐姐你说得极是,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既如此,”陈婉清便跟弟弟商量:“那咱们择日一起去趟燕然城吧,带上阿桃和阿勉,京城那边到底什么个情况,到时就都知道了!” 想了想,又小心地问他:“阿济,咱们刚团聚,姐姐很想让你一直在身边,只是你如今也大了,关山城这边其实只是个大后方,嗯…姐姐之前已经跟阿勉的四叔定了亲,有好几年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见阿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答了句:“父亲之前就跟我说了,阿勉在路上也说了,还…还管你叫‘四婶’,又说阿桃以后得管他四叔叫‘姨父’…”然后那两小家伙便为到底叔父还是姨父更大吵了好一阵子。 这话说得陈婉清也有点不好意思,想当初,自己还让小阿勉管自己叫“姐姐”呢,便赶紧就此转移话题:“哦对了,阿勉的四叔如今是陛下跟前的虎贲卫指挥使。” 一边说一边把谢宜江这些年的履历给简要地介绍了一遍,说完之后依旧小心地看着弟弟说了自己的想法: “阿济,姐姐是想着,回头到了燕然城,你也看看,阿桃年纪小,自然是要跟姐姐回来的,但阿勉可不一定,也许就留在燕然城了。”毕竟是个半大小子了,其实留在自己这里也不是很方便,陈婉清是希望燕然城那边接收他的。 “所以姐姐觉得,要么,你也留在那边锻炼锻炼?” 第八百九十二章 历练 陈婉清问出这句话时,其实很是有些忐忑,毕竟弟弟也不算大,搁21世纪也就是个刚步入青春期的中二少年。 但如今不是21世纪,眼前的少年承担着康王府未来的希望,就算自己有心让他跟在自己身边照顾着,可也只是照顾得了一时,如果连比他小的谢勉都能被留在燕然城,那阿济没有理由再在关山城虚度光阴。 更何况,阿宁如今算是起事之初,最需要用人的时候,自己的亲弟弟,也算是皇帝陛下的堂弟,又有宜江他们在,不至于需要他去以身涉险,只会多些历练的机会,没看那之前半纨绔的许致远,如今都能远走东北道独当一面了么? 人还是需要历练的,这是这几年陈婉清穿过来后的心得体会。 就像当初的谢宜江,一脸青春痘的黑傻少年,无非就是人憨厚老实对自己情真,远不如现在的成熟稳重干练让自己来得心动。 这样的人才让自己有安全感,让自己觉得值得托付一生… 忐忑征求意见的陈婉清,得到了阿济很是痛快的回答:“弟弟也正有此意。” “这一路行来,一开始觉得很是辛苦,但是后来渐渐地却觉得有意思了,以前一直在京城里,最远也就去过京畿道,虽然在书上读到了很多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但远不如后来亲眼见到来得心动。” “书上说,‘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如今到了西北,只觉天高云阔,跟京城很不一样,大有可为。” “父亲当初也跟我讲了很多太祖太宗皇帝的事,如今的皇上,当初也就比我现在大一点,却也担任了先帝的虎贲卫指挥使。” “姐姐,弟弟只怕自己做不好,但很愿意为此一试!” “好弟弟!”这下陈婉清是彻底放心了:“如此,咱们就安排安排,明日就去燕然城!” 于是到了关山城的第二天,陈婉清就带着三个小家伙再次往燕然城出发了。 看着远处的雪山顶,跟她同一车的阿桃很是兴奋:“姨母,这地方太棒了,都夏天了,那上面的雪竟然都不化!上面是不是很凉快啊?可以上去玩吗?” 陈婉清但笑不语,小姑娘这么想也正常,只是,也不知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个真实情况… 这个谜底很快就被揭晓了— 黄昏时分到达燕然城,一番整理后便见到了皇帝陈婉宁和谢远等人,看着抱着皇帝一口一个“皇帝姨母”喊得很是开心的阿桃,再看一眼在谢宜江旁边同样“四叔”喊得很开心的谢勉,陈婉清不禁跟自家弟弟交换了个眼神:之前的判断是对的,燕然城这边确实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果然,在一起吃完晚饭后,阿桃拿出了一封信交给皇帝:“姨母,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给您的,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您。”一边说一边回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朝陈婉清吐了吐舌头。 不过,还没等陈婉清做出回应,正在拆信的皇帝发现信封里掉出来两份折好的信纸,捡起来一看,其中一份上面还写着“婉清妹妹亲启”:“皇姐,这是大姐姐给你的!” 这下阿桃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了:“姨母快打开看看!” 于是两人便分头看信,看完了又相互交换着看,阿桃则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很是开心。 只是看着看着,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长公主的信里是怎么写的呢? 在给陈婉宁的信里,写的是自己虽然并没有被闻家父子之事拖累,但外头传言却沸沸扬扬,说闻家父子之事自己其实也有份参与,原因有二,一是想要帮着自己的三皇妹而非三皇弟上位,二是甚至也想跟三皇妹有样学样,借助于闻家父子之手,掌控京城乃至宫里局势。 “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长公主在信里写道:“阿桃年幼不知,我却深受其苦,世人多攀高踩低,如此一来,我们母女便渐渐只能仰人鼻息。” 仰谁的鼻息自然不用多说,照长公主的意思,想必因为闻家之事,虽然明面上她们母女俩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但因为外头的传言,京城顶级的社交圈已经渐渐把她们俩排除在外了,而且因为名声被恶意搞坏,她在京中举步维艰,不得不依靠宫中的陈长安。 也就是说,陈长安变相地给自己脸上贴了金,把长公主母女打造成了“恩将仇报”的典型例子来竖立,而其余的人么,自然见风使舵,反正闻太师已倒,流言又说得够明白,定然有的是落井下石之举。 这一点,连一开始还挺开心的阿桃都看出来了,呜咽着喊“女儿不孝”。 相比给陈婉宁的信,长公主给陈婉清这位堂妹的信就更为家常一些,说自己之所以把阿桃送过来,阿桃方面的原因是她从小就崇拜三姨母,这些年自己也一直请了骑射师父在府里教导,虽然不能当大用,但让她以后在她三姨母身边当个小宫女使唤也是使得的。 这话自然是客气之语,谁会把自己的亲外甥女当宫女使唤啊。 不过,后来阿桃还真的乐颠颠地当了第二个许致远,在她的皇帝姨母身边跟了伺候了好几年,也算是出乎两位长公主的意料。 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陈婉宁也好,阿桃也好,都觉得挺不错,大家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连带着的,长公主托付给陈婉清的事— 帮阿桃找个像谢家这样的好人家,也给顺带解决了。 无它,那会儿谢宜江身边带着谢勉,进进出出跟皇帝禀事、讨论什么的,两个小家伙便时常有机会凑在一起说话,反正都是丫鬟小厮的差事嘛,又是一路到西北的伙伴情谊,等到后来能独自行事了,也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不知不觉便萌生了别样的情愫。 于是天时地利人和,阿桃真就找了谢家这个好人家,唯一的不便是对她家“婉清姨母”的称呼要稍微改一改— 出嫁从夫,得改叫“四婶”了。 此是后话。 却说当时伤心的阿桃哭了一阵长公主后,就被陈婉宁给喊了起来:“哭什么,把眼泪擦一擦,你娘还活着呢!” 还没等阿桃愕然地止住哭声抬起头来,陈婉宁已经朝坐在陈婉清下首的阿济说了句:“阿济弟弟,你家父亲也还活着吧?” 第八百九十三章 姓氏 相比阿桃的愕然,年长几岁的阿济确实显得稳重多了,起身恭敬地行礼作答:“回皇上,父亲身体康健。” “那就行,反正你们家的事朕都知道,你也是朕的弟弟,放心,以后你就在燕然城好了,皇姐,你舍得吧?”朝陈婉清咧了咧嘴。 “舍得,这次便是送他过来的,我是想着,要么就让他跟着—”宜江好了,未来的姐夫带着小舅子,定能照顾好。 “跟谁朕自有安排。”陈婉宁却截住了她的话:“这个得根据个人才干来定,放心,阿济也是朕的弟弟。” 行吧,这方面你确实比我强,陈婉清便行了一礼:“如此,就有劳皇上了!” “那我呢?”已经擦干了眼泪的阿桃一听急了:“母亲不是在信里说了么…” “哦对,既然大姐姐在信中说了,那你以后就在朕的旁边做个小宫女吧,你愿不愿意?”陈婉宁扬了扬眉毛。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出乎陈婉清的意料,阿桃竟然拍着手爽快答应了。 行吧,看来确实是个小姑娘,难得天性纯真,估计是觉得只要跟在她的三姨母身边就可以,类似21世纪的小粉丝,只要能在爱豆身边就好,干啥都行。 之后谢家祖孙三代也跟在文亲王的身后进来了,相互见了礼,谢远将军便代表谢家长辈说了对谢勉的安排,意思是以后让他跟着谢宜江做个贴身小厮:“阿勉年岁不大,也没有什么经验,再者,让他四叔带着,大家也都放心,当初宜江刚来西北,也是在微臣身边先跟了一阵子。” 这个安排皇帝没干涉,只说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行,然后便在说完谢勉的事后跟众人宣布了一件让人很是惊讶的事: “阿济是叔王之子,当年因为一些事情,寄养在洪家表伯父那里,如今尚不便对外公布,只咱们几个是知情的,以后便以世子礼仪相待。” 这话说得颇有威仪,诸人均起身称是。 谢远还好,没看出什么情绪,谢勉年纪小,看着就很是惊讶,一直在看陈婉清旁边的阿济。而最惊讶的自然是与自己切身相关的谢宜江,先是看了下阿济,之后便努力想跟自家清妹妹来个眼神询问,陈婉清只得微微一笑主动表示: “阿济确实是我亲弟弟,当日分别时,父王亲口跟我言明,只是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来西北时也以为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没想到洪伯父恩重如山,又得谢伯父鼎力相助,如今竟然让我们姐弟在此团聚。” 她这么一说,谢宜江便又朝着阿济行了一礼,得,自己以后有了个亲小舅子了,阿济也赶紧回了一礼,这个未来的姐夫看着挺好。 介绍完了阿济的身世,陈婉清又干脆给阿济正了名:“阿济的大名是父王所起,叫长济,取的那首有名的诗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寓意甚佳,后来为了避宫里那位的讳,才改了名,如今便正式改回原名如何?陈长济!” 一边说一边回头跟自家弟弟以眼色询。 “哦对,这个朕也记得,”陈婉宁也插了一句:“当日叔王说那两句诗的时候朕也在场,不错,陈长济这名字很有气势!” 既然皇帝都发话了,阿济便磕头谢恩,连带陈婉清也陪着他跪下谢恩,看得旁边的谢宜江有些眼热,心里甚至有点酸溜溜的:清妹妹看着对这个失而复得般的弟弟很是爱护呢,也是,人家是亲姐弟。 之后姐弟俩起身回座,陈婉宁便问身旁的萧梦醒:“朕想让阿济跟着许老弟,你觉得如何?” 许致远那个半纨绔?陈婉清听了有一会儿的愕然,下意识地想要反对,不过萧梦醒却点头表示:“不错,许老弟足智多谋,如今在东北道干得有声有色,兵法运用娴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太师他们都说是个难得的帅才!” 啥?半纨绔是个难得的帅才?陈婉清话到嘴边赶紧咽了下去,看了下对面的谢宜江,行吧,让他一拖二的也辛苦,阿济先去许致远那边试试。 “怎么样?”先低声问过弟弟的意见,也跟他提前说明:“只是这样的话,你也得去东北道那边,如今夏日还罢了,挺凉快的,冬天可冷了—” “没事的,姐姐,弟弟愿意!”陈长济却似乎是被萧梦醒的那番描述给说动了心。 如此,三个小家伙也算都有了去处,之后陈婉清又问了下京城护国公府那边的情况,得知大家依旧借着谢老夫人的孝期安安分分地在家闭门不出,倒也没让宫里那边抓住什么把柄借机生事。 不过,闻家父子出事带给长公主的无妄之灾,也还是给谢家提了醒,这也是当时长公主在找到谢家想要他们代为护送阿桃到西北来后,护国公父子俩不仅没有拒绝,反倒果断作出让谢勉也一同前往的决定的很大原因。 加上之后也不知怎么的,承恩公府竟然也私下悄悄联络了护国公,说是想让这个小儿子到西北历练历练。 反正怎么着都是护送,多一个不多,如此,护国公父子便动用了当初那支谢家养了多年的私卫,悄悄把三个孩子送出了京城。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支得力的小分队,谢远这边知道的情况就比阿桃嘴里乃至长公主信上所透露的还要多,为此还特意让三个小朋友先回房休息,想来有些话是不好让他们听到的: “长公主在得知闻家出事后便进宫哭诉要求跟驸马和离,宫里那位准了,不过之后京城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和离之事就被说成了是长公主过河拆桥,此其一。” “其二,长公主当时还顺带请求把县主的姓氏改为陈氏,为此还特意拿了静娴郡主家儿子的事做先例,当初清远伯府出事,静娴郡主带着儿子大归,她那儿子就被赐了陈姓。” 陈婉清:没错,静娴郡主家的儿子陈佳宇,当初跟阿济还是好朋友,只是后来两人确实不同路。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谢远却说,长公主这个请求并没得到恩准:“按说论血缘远近,长公主可是宫里那位的亲姐姐,县主是他亲外甥女,又不是男嗣,这赐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却被拒绝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站队 这事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别人不知道,陈婉清是知道的,那位静娴姑母可是手段了得,像她这般能干的人可不多。 但话又说回来,长公主毕竟是陈长安的亲姐姐,阿桃又是先帝亲封的县主,又有静娴郡主的例子在先,给自己的外甥女赐个皇姓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还能彰显他这个做舅舅的皇恩浩荡。 所以,如果这么个要求都被拒绝了…后面应该又出了什么事吧?陈婉清隐隐觉得,兴许便是长公主要把女儿冒着风险送到西北来受苦的原因。 果然,之后谢远继续说道: “这些事情都是长公主亲口告诉大嫂的,她一开始也没觉得怎么样,说赐姓本来是顺带的,反正能和离就成,也算是跟闻家人一刀两断了。只是后来没过多久,礼亲王妃却登门拜访了门庭冷落的长公主府,虽然说得很委婉,意思却很明白,说是县主虽然年纪不大,但如今闻家人都下了狱,趁着现在事情闹得还不算大,赶紧给她定个人家吧。” “礼亲王妃辈分高,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便推说这着急忙慌的,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谁知礼亲王妃早有准备。” 说到这里,谢远有点尴尬地看了下陈婉清。 不是吧,难道是想把阿桃说给当时还在洪家的阿济?没来得及多想,陈婉清误会了谢远这一眼的意思,觉得很无奈:“怎么,她想把阿桃说给阿济?这辈分不对啊!就算阿济在洪家,论辈分,阿桃也得管阿济叫‘表舅’啊,这也太乱来了!” “殿下误会了,”旁边的谢宜江也觉得很是尴尬:“不是要说给…世子,不过辈分也还是有点乱,是…之前过继给康王府的那位,忠王爷的孙子。” 啥?忠王爷的孙子?就是那个真纨绔陈永旭的弟弟吧?陈婉清也是彻底无语了:“礼亲王妃年纪又不大,不至于这么老糊涂啊…哦不对,该不会是陈长安的意思吧?一下子恶心两个他看不上的人家?”那他算是成功了! 怪不得!礼亲王夫妻俩向来无利不起早,哪里会这么上赶着去长公主府上说亲,更何况那会儿闻太师刚倒台,雪中送炭的事他们才不会做,定然是被陈长安授意行事。 “不错,殿下想对了,”谢远也是松了口气:“所以长公主也是当场就翻脸了,跟礼亲王妃可说是不欢而散。” “只是赶走了礼亲王妃,长公主越想越不对,当天便坐了马车去了城外行宫,找贵太妃商量。” “所以送阿桃来西北之事,其实也是贵太妃给出的主意。”谢远解说完毕。 原来如此,那阿桃来西北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算是都弄清楚了,只是陈婉清依旧觉得有些疑惑:“但是陈长安何苦要对一个小小年纪的外甥女下手呢?这要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有点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意思。 “还记得当初宋延泰的事情么?”一直在旁没怎么插话的皇帝陈婉宁这会儿突然发声了:“当年他得了那地图,不是送了很多份进京么?咱俩让他在狱中写了份名单,如今可是在陈长安手里捏着呢。” 陈婉清一愣,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那张地图了? “当时那名单上,皇室宗族,忠孝仁义礼智信诸王,可都在上面。”陈婉宁又加了一句提醒她。 这下陈婉清算是有些明白了:“所以意思是…陈长安想要借此拉拢宗室?但是,既然他都有名单了,干嘛还要…?” “应该是宗室那边让陈长安感觉到了什么吧,”陈婉宁摇摇头表示是另一种思路:“当初宋延泰之所以要给这么多人送地图,肯定是算准了这帮人多少都有点见不得人的野心,而父皇明明知道,却并没有动手,现在想来,并不是觉得他们不足为惧,而是有所忌惮。” “这也是朕在听了谢将军所述之后,”说到这里,陈婉宁看了下旁边的萧梦醒:“跟文亲王讨论出来的结论。” “兴许,宗亲们很早以前便已经知道此事被父皇察觉了,毕竟信王府不是出过事么,还有海棠花宴啥的,对了,还有勇毅侯府,可能宗室某些人还联络了些朝臣,光靠他们是成不了事的嘛。” “后来出了信王府的事,两座王府也被收回了,宗室便意识到了他们的如意算盘已经败露,为了自保,后来可能联合起来了,或者说,跟父皇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天长日久的,这事如今也无从查证了。” “要不然,不至于到现在都相安无事。” 这倒确实是条新思路,照此推算,勇毅侯府也不算无辜,宗室们更是各怀鬼胎,只是能力没能配上野心,才不得不依旧屈居人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天哪,这水好深! 太皇太后母子俩这些年也算是一直在跟宗室势力斗智斗勇?到了陈长安这里,刚好陈婉宁又自立为帝,宗室便又蠢蠢欲动了?陈婉清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对此,皇帝陈婉宁是这么解释的: “所以现在也是如此,文亲王的意思,陈长安现在可能想借助宗室的力量来对付朕,闻太师的事情便是一个信号,宗室与权臣向来是不对付的,加上之前对付朕的事情也需要一个替罪羊,于是闻家父子便倒了霉,明白么?” 这话让陈婉清听得更是瞪大了眼睛,所以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没想到以往那帮看着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充当人肉背景一般的宗室力量这么大? 旁边的谢宜江看自家清妹妹一副不知所措的可爱样子,不禁轻咳了下对她启发了句:“殿下,你想想之前我和叔父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当初护国公把他们俩除族的事情?哦对了,护国公是谢氏族长,把两人除族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所以…宗室是想联合起来除掉陈长安么?对了,礼亲王貌似代替之前的仁王爷当了宗人令?怪不得礼亲王妃要亲自出马。 “也不一定是如此,”陈婉宁又插了一句:“只是宗室估计审时度势,他们之前的事无疑是个把柄,难免露了些口风出来,或者说,父皇当初搞不好也跟陈长安说过,如今便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吧!”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陈婉清猜测,搞不好自己这边的人已经从京城得了什么别的消息,毕竟陈长安下了罪己诏,转眼这边就回了更为厉害的驳文,还盖上了传世国玺和帝玺,宗室的人审时度势,甚至可能私下已经碰过头讨论过了当今的局势,虽然两边的皇帝都姓陈,还是亲兄妹,但他们作为宗室,还是需要站队的,这一点跟朝臣其实没什么区别,说白了,大家都怕一个不慎站错队被秋后算账… 第八百九十五章 知己知彼 “所以,”陈婉清觉得自己这下有些想明白了:“陈长安想通过联姻,既给宗室示了好,又能逼迫长公主站他的队,回头再通过宗室发布一则把阿宁乃至我给除族的宗人令啥的,那咱们这边就成了造反的乌合之众了是吧?”情急之下,不禁又用了以前顺嘴的称呼。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在集中于事情本身,也没谁计较这些,被唤作“阿宁”的皇帝本人更是咧着嘴拍了下手表示赞许: “没错,那变态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礼亲王妃被长公主拒绝之后,京城便流言四起,转眼间大姐姐就成了个极有野心、不择手段之人。”利用不成就孤立她,好在长公主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人,这事还最终促使她下定决心借助谢家送阿桃来了西北。 陈婉清点头认同,就跟宜江被除族一样,当然,两者性质是不一样的:“至于宗室,既然礼亲王妃能出动,说明已经选择了站陈长安的队,那假以时日,皇上也好,我也好,想必也要被宣布除族了!” 自己倒也罢了,但一旦被除族,那陈婉宁就不再是皇室血脉,为完成先帝们遗愿收复北方道的师出有名就成了借口,如此,被拥立为帝一事的性质就变了,活脱脱成了乌合之众的造反,舆论搞不好又倒向了陈长安那一边。 陈长安这个疯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陈婉清气得又骂了句:“变态!” 姐妹俩这些话,谢家人自然不能接,旁边的萧梦醒听了却心里一动,想了想,斟酌着字眼对屋内诸人说道:“皇上和长公主所言,倒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啥?考虑陈长安是不是个变态?当然不用考虑啊,他根本就是个变态啊!想到这里,陈婉清不禁警惕地看了下上面的陈婉宁,这家伙别因为跟萧梦醒成了亲就一股脑儿地把什么事都给告诉他了吧? 这什么事当然指的是陈长安看上自己这个堂妹的事,现在宜江和他二叔可是都在场呢。 “哎呀,没事啦,就是之前朕跟文亲王说了陈长安小时候把太液池里的天鹅扭断脖子的事,叔王以前告诉咱们的嘛!”接收到对方警告的眼神,这次两人也算心有灵犀,陈婉宁嘴一咧主动解释了一句。 那还差不多,陈婉清松一口气:“那也不足以说变态,也可以说是小时候顽皮,而且如今也没什么证据了。” “这样吧,”萧梦醒也表了个态:“此事还需周全考虑,还请长公主也回去想想,看是否有些能用上的旧事或者说辞,之前咱们这边已经对外公布了何氏被虐待至小产之事,也派人去了中南道跟何总督联络,想来近日也会有结果了。” 告退出来,陈婉清只觉心情甚好:这是要把陈长安往变态的形象里打造啊,搁21世纪,这叫人设崩! 确实,那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都不算造谣中伤,唉,想当初,自己刚在行宫见到这位三皇子时,还被他的美貌迷惑得差点流口水呢,还感叹可惜两人是堂兄妹,结果… 不过抛掉变态这一层,一开始谁能看穿对方的内在啊,也不能怪自己被那副皮囊所迷惑,毕竟,放眼古今中外,长得像他那般美的,确实没几个,特别是那一头不同于别人的卷发,啊,对卷发男真心没有什么抵抗力… 想到此,季雨菲也是心里一动:到现在为止,除了陈长安,再没见过第二个卷发男,21世纪也只是电视上看到过,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借此做做文章?回头问下景姑姑吧,她比较博学。 结果第二天没找到景姑姑,据说去了之前攻下来的第三城,回头皇帝他们也会过去,陈婉清有些失望,这些日子她还是挺想念景姑姑的,流苏还特意托她带了身做好的衣服过来呢。 那就跟阿济再一起多吃几顿饭吧,回头姐弟俩也很快要暂时分开了。 最好跟宜江也一起吃顿饭,以后也总归是一家人嘛。 没想到,正这么想着,谢宜江竟然也找了过来,说是想要跟陈长济一块儿吃顿饭,顺带着也跟他讲讲东北道那边的情况,又说许致远那边今早已经派人送信去了。 陈婉清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三人便找了处酒楼吃了顿午饭。 一开始陈长济和谢宜江都有点拘束,毕竟两人之前不熟,好在中间还有个陈婉清,一番介绍下来,很快,尚处于英雄崇拜期的少年就对这位未来的姐夫表示了极大的崇敬之情,也让谢宜江欣欣然只觉春风得意,恨不得倾囊以授。 好在差点就要飘飘然的时候,早上被刻意甩脱的谢勉竟然找了过来,还一脸的不满:“四叔你干嘛不叫我!又不是外人!” 废话,要的就是不让你这不见外的家伙不参与好不好?谢宜江笑一笑哄自家侄子:“四叔想让你多睡会儿!” 这话说得对面的姐弟俩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婉清只得出面跟谢勉解释:“阿勉,是我想让你四叔讲一下东北道的事情。” 行吧,想到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阿济竟然要去人生地不熟的东北道,谢勉觉得自己还是挺幸福的,便也没再嘀咕,老老实实地把盘子里剩下的吃食都给扫光了。 吃完了,觉得这北方道的点心想必阿桃也没吃过,便跟谢宜江商量:“四叔,能再打包一份带回去给阿桃尝尝么?她肯定也没吃过。” “你这家伙!”谢宜江本能地想要说自家侄子,自己蹭吃蹭喝不说,还想给人带! 眼光瞥到对面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清妹妹,呃,行吧,阿勉跟那位小县主也算两小无猜了,不就是一份点心么,赶紧换成刚才那种温和的语气:“行吧,那就多打两份带回去。” “好嘞,晚上还可以当宵夜!”谢勉高兴地直拍手。 谢宜江没理他,之后吩咐伙计把点心分开打包,一份直接给了谢勉,另外两份却自己拿在手里拎着,切,还宵夜,当然是让清妹妹拿回去给她们姐弟俩吃。 于是回去的路上,借着有谢勉和陈长济两人在前头晃悠,谢宜江还带着陈婉清散了会儿步,一直到阿桃奉了皇帝的命出来找陈婉清,才把姐弟俩给送了回去。 眼看阿桃喜滋滋地跟阿勉头碰头在给刚才打包的点心装盘,而皇帝陛下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那边,陈婉清无奈地笑着说了句:“皇上,我这儿还有两份,一会儿咱们说完事了再吃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第八百九十六章 出招 “哦,”陈婉宁回过神来了:“点心还有啊?对了,朕找你来是想说陈长安那变态的事。” 说完了咧了咧嘴:“还别说,‘变态’这词说起来还挺痛快!” 想来也是被陈长安这阵子的操作给弄得郁闷。 陈婉清便跟她说起了卷发的事:“陈家所有的子嗣,大皇子二皇子包括他们的两个儿子、你父皇我父王、还有你我、长公主和二公主,目测都是直发,只有陈长安是卷发,他的儿子我没注意过,太小了也看不出来。” “啥意思?”陈婉宁愣愣的:“陈长安的头发是卷的?没注意过。” “其实也没什么,”陈婉清有点不好意思,谁让自己当初还yy那位卷发美男来着:“卷发也正常,一般人不会太去注意这个,不过如今咱们不是要跟他打舆论战么?万一陈长安要把你我除族,那形势对咱们太不利了,所以我便想着,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借此做做文章啥的,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那么成熟,只是偶然想到:“咱们可以说卷发之人心术不正、变态啥的,不过这样很容易误伤到别的卷发之人,虽然这种发质的人应该不多,所以还是得好好想想,唉,姑姑如今也不在这里,你要么跟文亲王他们商量商量?” 说这话的时候,陈婉清也是再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心想着要证明陈长安这人与众不同、比较变态,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当皇帝啥的,但隔天文亲王就想出了个令她瞠目结舌的狠招: 卷发证明啥?证明陈长安不是皇室血脉啊! 要不然其余皇室中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直发,就连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二公主也是如此,为何偏偏就他一人是卷发? 当然,如今除了北方道这边的皇帝也就是原来的三公主,以及如今的长公主也就是原来的康王府郡主,其余的都已经不在世了,无从查证。 言下之意,后来听说此事、匆匆赶去见皇帝的陈婉清也是惊讶地简直说不出话来了:“皇上,文亲王的意思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陈长安才想要对咱们赶尽杀绝么?” 那倒…也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虽然,对陈长安貌似不公平了点儿,莫名就因为这一点而成了个私生子。 不过,皇位之争,谁还管公平不公平啊! 真要细究公平,那还可以说凭啥皇子要比公主优先呢,不,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公主,如无意外,那就基本丧失了皇位继承权,那公主找谁说理去? 何梦瑶莫名其妙被陈长安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皇后却只能等着被废而不能主动和离,人都被逼得差点自杀了,那她又找谁说理去? 心理上过了自己这一关的陈婉清,对自己先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便没有什么负罪感了,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死去的张妃,以及莫名被戴了绿帽的先帝。 不过,陈婉宁自己作为先帝的亲生女儿都能同意,那自己也没啥过不去的。 萧梦醒更是个狠人,能如此不顾那位已经不能出来为自己辩护的岳父大人。 以前没看出来嘛,看来跟陈婉宁还是挺配的,加一起就是有勇有谋有手段有狠心,嗯,应该能成事! 而没过几天,陈婉清心里仅有的一丝负罪感也烟消云散了— 果然,如大家之前所料,京城宗室以如今的宗人府礼亲王为首,对外宣布把镇国公主和昭慧郡主取消封号并除族,理由是镇国公主与昭慧郡主心怀不轨,早有预谋,为此两人不惜诈死逃出京城,在让太皇太后等亲人长辈为此伤痛不已的时候,却密谋起事,不顾百姓三代先帝以来的休养生息好日子,为一己私利要推翻自己的皇兄。 可怜皇帝陈长安,当初就早有察觉,在三公主带着东北道的宁国公造反之时心怀不忍,在朝廷大军平叛之后也依旧放走了这位皇妹,谁知对方恩将仇报,之后一直在外伺机反补,为此在康王父女俩的帮助下更是潜入京城,并在护国公府乃至原沈太傅等人暗地里的帮助下,妄图发动政变。 好在老天有眼,陛下心怀仁义天助之,三公主一朝失败,康王为了掩护侄女撤退而死,怎知她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依旧拉着康王府郡主信誓旦旦想要反扑,甚至为此还不惜跟海兰族、蛮族、牧族等外族勾结。 皇帝心痛不已,之前却依旧念着当初先帝驾崩前的临终嘱托,更为了家国天下的安宁,选择了息事宁人,只是如今黑白颠倒,眼看就要造成生灵涂炭,宗室不得已才下令把两位皇室贵女除族,更号召天下人对此等毒妇共驱之。 陈婉清听了也是无语了:得,你还心怀怜悯,谁知对方更狠更绝,一下就让自己和陈婉宁成为全民公敌,哦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好在这份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的宗人令上,从太原那边快马送回来的抄送全文来看,末尾签的一长串宗族皇亲名字里,除了那些个亲王家,并没有两位周娘娘,也没有五公主陈婉柔,更没有长公主陈婉淑,让燕然城两个被除族的两个姑娘很是欣慰。 只是,相对于皇帝陈婉宁的开心,陈婉清想得不免多一点:“那,两位周娘娘这样…对她们自己也不利吧?” 长公主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阿桃都在这边开开心心地当她的小宫女了,还生怕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头几天动不动就跟别的小宫女炫耀:“陛下可是我姨母,亲姨母哦!” 为此,如今她已经成功地当上了小宫女们的头领,反正如今也没有嬷嬷,好在阿桃做事还挺利落,到现在为止居然没出过什么差错。 “没事,她们俩,哦不,还有柔妹妹,她们仨在行宫呢,陈长安犯不着跟一帮孤儿寡母的过不去,”皇帝依旧表示乐观:“这事主要是宗族们出来表态。再说了,柔儿可是他如今仅存的一个妹妹了,贵太妃辈分也摆在那里,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这一点不用太担心。” “明面上自然不会怎么样,不过暗地里苛刻她们一下,谁知道啊,唉!”陈婉清依旧表示不太乐观。 “那啥,实话跟你说吧,”见她依旧唉声叹气的,皇帝突然凑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句:“当初你我的皇祖父,可是给贵太妃留了不少好东西,然后我的父皇,又给他的小公主留了点防备,放心,绝对能保她们一家三口平安。” “陈长安估计也有点知道,所以不会去动她们,搞不好,这次也是他自己选择主动不让行宫那边参与的,有礼亲王他们出来表态就够了。” 还有这事?陈婉清当即好奇心大起:“留了啥好东西?” 第八百九十七章 残酷 可以啊,这两位周娘娘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得都主动避居行宫了,没想到还有这等杀手锏呢。 “呃,具体不太清楚,我也是猜的,不过你想啊,贵太妃知道北方道的事情,这不稀奇,但我事后回想了下,她告诉我的一些情况,明明是这些年才发生的事情,这就稀奇了,说明啥?说明贵太妃手底下有人,而且还是能人。” “然后上次去行宫,那边别的不说,守卫的将士们,我仔细观察了下,呵呵,身手不输虎贲卫啊,行宫而已,至于吗?反正肯定不是陈长安派的人。” “晚上贵太妃跟我说事情,也是跟我说放心好了,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说明啥,说明行宫很是安全啊!” “我走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了,所以跟她们道别的时候,也是让她们自己保重,贵太妃就点点头,说让我放心好了,说她自己别的本事没有,自保还是能做到的,定会护得周娘娘母女俩周全。” 那就不用去管行宫了,陈婉清便开始想其余可能被此事影响到的人,想来想去,想到刚才看的抄送内容,不禁心里一咯噔,看了下坐在外头、隐约可以透过门帘看到正嘻嘻哈哈拿着点心、欢快吃着说笑着的阿桃和阿勉,很是担心地问道:“阿宁,你说实话,那护国公府,还有长公主她们,会不会…被此事给连累了?”不是说护国公府是支持者么。 这一点,皇帝倒也没隐瞒,沉吟了下,对她说道:“今早收到消息,小四和谢将军已经出发去京城了!” 这话说得陈婉清立马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是谢家出事了吗?” “不确定,”皇帝也老实回答:“宗人令毕竟不代表朝廷,也没有行事的权力,只是起个误导舆论的作用,后续如何得看陈长安那边如何反应,再者,虽然小四他们如今快马加鞭,但消息有延误,隔了这些天,就怕…” 怕来不及了?陈婉清颓然坐下:“幸亏把阿勉给及时送出来了!” 又替谢宜江担心:“这一路上,他该多着急啊!”上次谢老夫人出事,他到了西北都差点丢了半条命,这次可是他亲爹娘啊! 一边想,一边眼泪就不禁流了出来:“阿宁,不管我们后面怎么样,你可一定要坐上宫里那把位置!” 难得的,皇帝也沉默了下才答了一句:“好!” 可惜,燕然城这边陈婉清如坐针毡般地等着,那边谢宜江等人快马加鞭赶到京畿道,却也只得到了护国公府全家被处斩的消息,包括阿勉那位年幼的妹妹。 据说知道消息的谢宜江当场一口鲜血喷出来后便一声不吭地昏死了过去,谢远将军则是苦撑着一口气,得知哥嫂等人的遗体已经被陈长安所谓开恩下令谢氏族人领回安葬后才带着依旧昏迷不醒发着高烧的侄儿回了北方道。 京城如今城门口把守甚严,京畿道其实也是风声鹤唳,如果贸然进城去找人或者到哥嫂坟前祭奠,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对方搞不好就在守株待兔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不如先回北方道再说。 于是跪在地上对着京城方向磕了头之后便硬着心肠转身纵马离去… 好在回去的路上,已经听到陆陆续续开始传陈长安血统不纯的消息了,传得还挺有鼻子有眼,之后更是听说西南道的黄平将军也已经揭竿而起,表示要跟随血统纯正的原三公主陈婉宁,说“得国玺者得天下”,陈婉宁是“女娲娘娘投胎转世”,“天选之人”,也算是让谢远将军得到了些许安慰。 得到回到北方道,见到谢宜江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陈婉清,则是心痛得当场嚎啕大哭,哭护国公府一家冤死,更哭谢宜江就此没了双亲、哥嫂、小侄女,也不知他这一路上都是怎么过来的,如今见了自己,躺在床上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陈婉清哭着哭着连带又想起了康王,哭得眼睛都肿得差点睁不开,亏得挺着肚子的白流苏在旁边安慰:“殿下,您如今可不能再哭了,谢大人得靠您照顾啊,还有谢小公子!” 对啊,旁边还有个小的,陈婉清振作一下精神:“流苏你说得没错!” 眼泪没有用,怜悯和同情更没有用,唯一有用的就是咬紧牙关挺过去! 事到如今,陈婉清这个21世纪和平年代穿越过来的姑娘,总算明白了:皇位之争你死我活,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心软,更容不得半步懈怠。 眼看着谢勉穿起了孝服在谢宜江床前哀哀戚戚,一开始阿桃还只是奉了陈婉清的命在旁边拿着个汤碗劝他:“阿勉,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振作,来,喝了这碗汤,等有了力气,才能打回京城去为家人报仇!” 这些话其实都是套话,阿桃年纪小,也不是很能体会对方哀痛的心思,是以说到后来其实有些不走心了,可是很快,过了些日子,眼看谢勉自己倒是有些恢复过来了,虽然神情依旧很是委顿,甚至谢宜江也能坐起身用饭了,阿桃自己却被皇帝姨母叫了过去。 进门后见到两位姨母都在场,阿桃也不以为意,还主动跟她们汇报谢勉的情况:“姨母,阿勉今儿吃得挺多,胃口还好,还难得地看着天空笑了一笑!” 谢勉:我那是在感慨好嘛,祖父母、爹娘,还有妹妹,难道真的就这么没了?到现在,都感觉难以置信!不过四叔和四婶说得对,他们如今应该都在天上看着我吧,我得振作起来! 说完谢勉情况的阿桃,却发现面前的两位姨母都没什么反应,然后婉清姨母还看了下三姨母,无奈地说了句:“皇上,要么你来说?” 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阿桃,不禁有点紧张起来了,见两个姨母相互一脸沉痛地看来看去却没说话,联想到阿勉家的情况,忍不住大声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呢?” 而且室内就两位姨母,其余的人都不在,这事不对劲! “还是我来说吧!”陈婉清见小姑娘一副惶惶的样子,不禁叹一口气,起身过来拉住她的手:“阿桃乖,你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 “我娘怎么了?”话刚说了半句,阿桃就已经开口截住了她的话,眼睛也红了,看来小姑娘还是懂事了。 “阿桃,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你母亲…前几日,病逝了!”上面的皇帝陈婉宁接了她的话。 第八百九十八章 峰回路转 “啊——!”阿桃顿时一声尖利的哭喊,拉着她手的陈婉清赶紧把她抱在了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怀里的阿桃哭得直跺脚,浑身都在打哆嗦,陈婉清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这些天一直忙着照顾病在床上的谢宜江,连带还得顾着一下变得沉默寡言不怎么吃饭的谢勉,如今怀里这个外甥女又是如此遭遇,唉,人生太残酷了! 姨甥俩相拥而泣好一阵,最终被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皇帝给叫停了:“好了,把眼泪擦一擦,婉清,领着阿桃去灵堂祭拜吧,想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到了布置好的灵堂,这次阿桃倒是没再哭了,先是一声不吭地完成了祭拜,之后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把个闻讯赶来的谢勉看得一脸担忧,好在过了一阵子后终于抬起了头,还含泪一脸坚毅地对着他说了句:“没事,阿勉,我一定会为母亲报仇的!” 那就行,说明心里还有信念,一旁的陈婉清也算是稍微放下了心来,后来还为此跟皇帝感叹:“你我阿桃三个,唉,如今还真是要靠自己做super girl了!” “是啊,”陈婉宁也难得地叹了口气:“想当初,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儿,我还觉得不公平呢,凭什么末世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还得遭受外面到处都是的丧尸的威胁,这里的人却吃好穿好可以四处自由自在地行走。” “现在才觉得,其实也不能这么想,是人总有各种烦恼,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唉,也算是这个世界各种不知道藏在何处的‘丧尸’吧!” 这么一说,陈婉清倒是被她说笑了:“被你这么一说,唉,好像丧尸都没那么可怕了,毕竟,丧尸也许还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躲避的,但这个世界人们的种种痛苦,有时并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很多还都是突如其来,让人真是承受不住。” “但你们起码可以吃饱穿暖啊!”皇帝眉毛一抬,还真是好久没说起丧尸了:“我们可是明知道外头有丧尸也不得不出去,生存要紧。” “吃饱穿暖就是一切吗?你们营地不是也有很开心的时候吗?”陈婉清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而且最起码,营地里的人不会算计来算计去地害彼此吧?你作为头领不是挺管理有方么?” 行吧,说来说去,大家都各有各的快乐和烦恼,没啥太大可比性,人活一世,终归是既有内在的欲望,也有外在的困难罢了。 哪怕那位如今在大相国寺落发为僧的张天成,以及再早之前萧梦醒那位遁入空门的父亲,不也是因为无法克服这两样东西么? 陈婉清想起21世纪自己上英美文学课时一句印象深刻的话,某个获奖文学家在颁奖礼上说的话:“‘人的心永远在跟自己作斗争’,这句话以前年纪轻不太能理解,现在觉得有些明白了。” “哟,说得你有多老似的。”皇帝咧了咧嘴:“要是师父听到,又该说咱们了。”难得有这么个放下彼此身份的时刻,这时候两人都依旧只是被景姑姑疼爱教导的小姑娘。 “是啊,”陈婉清叹一口气:“我也觉得,明明过来也就五年多吧,总感觉过了很久了。” 主要是发生了太多事情,要搁21世纪,这五年也顶多就是沦为社畜、朝九晚五工作的五年吧? 挣钱拿工资、有空跟朋友们吃吃喝喝、节假日出去拍照旅游、过年回家陪爸妈,也就这样吧?哦对了,既然都毕业好几年了,当然还会被催婚。 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下:“而且我还记得,当初刚来时,最担心的是要年纪轻轻就被迫嫁人,结果现在倒好,你看,我先是为你父皇守孝,再是为我自己父王守孝,之后是宜江为他祖母守孝,如今又是…”眼看就要真真正正地成为大龄青年了。 这事连皇帝都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谁能想到,小雨同学的婚事会如此一波三折呢,而且有违孝道的事,连皇帝都不能强行下令,更何况,如今两人才刚被除族,也不知外头舆论上后续会如何。 两人说一阵叹息一阵也就只得作罢了,之后该怎样还得怎样,甚至说,还得加倍努力,没别的退路了。 好在有了之前萧梦醒的有力还击,又有了西南道黄平的及时回应,舆论上其实也没有被陈长安那边怎么压制住,毕竟“女娲娘娘投胎转世”这话还是挺能蛊惑人心的,加上陈婉宁也确实得到了传世国玺,所以渐渐地也算是扭转了这方面的颓势,前来投奔女帝、想要为国效力的人只多不少。 许是为了呼应西南道的黄平将军,在最炎热的夏天到来时,在东北道那位朝廷任命的将军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许致远干掉了,至于西北道么的许副将么,更是不用说了,一时间,陈婉宁这边声势大增。 而令人意外的是,北方道这边还收到了中南道何总督的一封亲笔信。 何总督在信里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承认陈婉宁为皇帝。 为此,何总督表示,自己已经软禁了陈长安的眼线—王应钦,中南道已经完全在他掌控之中,就算现在不举兵呼应,但他日皇帝这边反攻京城,他定会乐于出人出力。 之后则是请皇帝代为转达他对儿子何鸣琦的话,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何鸣琦也在北方道出一份微薄之力吧。 至于为何到现在才写信来表态呢,何总督也很诚实地表示,之前自己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女儿在宫中的艰难生活,为此特意安排大儿媳妇也就是何鸣琦的夫人进宫陪伴“失了”兄长而哀痛不已的皇后娘娘。 本以为可以就此既能查验女儿被苛待的情况是否属实,也能顺便保护女儿,未曾想,一开始大儿媳妇还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往家中寄了信来报平安,后来却有些不对劲了。 何总督坦言,自己虽然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大儿媳妇和女儿在宫中已是凶多吉少,照此推算,之前收到的何鸣琦信中所述事情多半是真,为此,虽然为了最后一丝希望,自己明面上不会跟黄平他们一样直接起兵支援,但也不会再助纣为虐,只希望借此消极抵抗,换得他日破宫之时儿媳妇和女儿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八百九十九章 山重水复 这让后来看到此信的陈婉清也感觉很是唏嘘:说来说去,权势赫赫的何总督,也不过是当年那个为了女儿出嫁而黯然神伤的父亲罢了。 想来这些日子他也很不好过,一方面要担心女儿的安危,另一方面还要顾着儿子的生死,两边反复来回地权衡,到如今才算是痛下决心。 只是,“万一何鸣琦到时阵前倒戈啥的,那咱们就被动了,”拿着信的陈婉清有点纠结:“何总督这人很是圆滑,可以相信么?” “那倒不至于,”皇帝扬着眉毛表示:“何总督这信其实就是给咱们送上把柄以示诚意,何况何梦瑶之前小产的事是真,这一点他肯定明白,一个没有子嗣、又不受皇帝喜欢的皇后的娘家,又有什么前程?更重要的事,如今女儿和儿媳在宫里还生死不明,唉,看来陈长安是越来越变态了!估计也就只有张琳这姑娘还死心眼地喜欢他!”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之前王洪发还往京城去了,想着能不能找几个他以前的徒弟、徒孙啥的打听打听宫内情形,特别是太皇太后的生死,结果到现在连他自己都没有一点音讯,不会是被陈长安给逮住了吧?那也不至于啊,朕好歹给他派了几个虎贲卫弟兄的。” 又说起行宫那边:“但也不是不可能,别的不说,贵太妃那边之前也曾联络过,如今也断了,按说陈长安不至于疯到朝老弱小下手啊!” “那不一定,变态的心理可不能按常理推论,何况这些时日,陈长安心里想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陈婉清听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觉得,京城那边的朝臣们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摊上这么个疯狂的主子,加上肯定也看过咱们这边发过去的诏书,知道太皇太后可能早就没了,如今皇后娘娘搞不好也已经没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定然惶惶不可终日,怕万一哪天轮到了他们自己头上!” “要么,”说到这里陈婉清脑子一转:“皇上,你发个赦免诏书吧,就说宗室也好,朝臣也好,皇上你体谅他们被陈长安挟制,只要愿意归顺,无论何时何地,既往不咎,你觉得可不可行?”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自己回去跟文亲王、太师等人商量商量。 看来萧梦醒的分量越来越重了嘛,想到这里,又想到如今天热身子重到了孕后期很是辛苦的白流苏,陈婉清眼睛一转,凑到皇帝跟前低声问她:“哎,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情况?” “啥情况?”皇帝一愣,等到搞清楚是问自己肚子里的情况,难得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样子:“没有啦,不会有的!” 陈婉清听她说得很是肯定,不禁怀疑起来了,更加八卦地凑到跟前仔细审视着问她:“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俩还…避孕?呃,就是采取措施避免怀孕的意思。”说到后来,21世纪来的姑娘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很是好奇,这个时代如何避孕?难道就是喝宫斗剧里那种什么避子汤么? 可惜,皇帝既没有说到底有没有在避孕,也没有说是什么形式避孕,问到后来还拿出了皇帝的身份来压人:“反正朕就跟你说一句,现在这种情形下是不能有孩子的,你以前照顾着流苏这个孕妇,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怀上了孩子,朕还怎么带领你们杀到京城?” 那倒是,看来跟萧梦醒虽然感情甚笃,心思还是依旧清醒的,陈婉清便放过了她,虽然流苏已经被在太原重新接上头的白夫人给接到了那边,说是条件更好,但走的时候肚子也已经挺大的了,为此陈婉清还很是舍不得。 白流苏却觉得这样挺好:“殿下,之前一直要劳动您来照顾奴婢,阿杰也要为此而分心,奴婢其实觉得很是不安,这样挺好,有母亲的照顾,丁香也要过来了,她们毕竟都有生产的经验,太原那边条件也更好,这样大家都放心。如果能请到奶娘,奴婢就会尽快回来的。” “哎呀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哪有还没生就说要早点离开孩子的,又不缺你一个,先回去好好养着,给你母亲和妹妹她们带个好!”陈婉清也很是高兴,看来丁香也是嫁了个好人家,西门家为了帮她找姐姐,不惜千里迢迢把同款天香楼开到了老家太原,为的就是方便打听白流苏的下落,如今竟然还舍得让她也到太原城来母女三人团圆。 想来白夫人也是挺开心的,两个女儿都有了好归宿,两个女婿都是疼女儿的人。 而对自己这边来说,眼看天气已经开始凉下来了,攻下了五城的北方道诸人,也开始准备着牧族的反扑,下半年会是个比较大的考验,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帮不了流苏,流苏也帮不了自己,所以白夫人那边及时地接手,也算是对大家都有利… 中秋节过后,陈长安那边也似是看准了时间,组织了大军宣布要平叛,气势汹汹地往北方道而来,虽然有东北道和西北道抽调人马及时地反击,加上西南道那边黄平的驰援,但对方毕竟是朝廷大军,又准备得力,一时间,北方道陷入了腹背受敌的艰难境地。 天气又日渐寒冷,如今留在算是后方的燕然城的陈婉清,开始带着丫鬟婆子们夜以继日地给前线将士们做鞋做寒衣,虽说针线依旧比不上别人,但她一个长公主,在外人看来,能在短时间内就上手并且做得有模有样,还是让周围的人看得很是佩服,满是夸赞。 想着身先士卒的皇帝陈婉宁,想着永远一身黑衣的谢家三代人,想着一把年纪还在奔波的景姑姑和袁伯,陈婉清本就心情沉重,如今被这么夸赞,身心疲劳的她不禁又想到了算是“始作俑者”的康王。 也许,父王当初让自己学这个学那个,怕是也预想到了未来可能有的艰难险阻吧? 这是父王疼爱女儿的深意,也是他的遗泽。 如今姐弟俩虽然得以相认,但自己也不得不把年岁不大的阿济放手,现在在估计很快就要开始下雪的东北待着,这些年都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想着前路艰难,看着自己肿胀的手指和指头上的针眼,闭上酸胀的眼睛休息一会儿,好,再继续低头做吧! 第九百章 柳暗花明 除了做衣服,粮食储备也是得注意的。 好在,从上半年前,皇帝就亲自下令要囤积粮食,有赖于燕然城外的雪山和城内山谷里挖的地窖,粮食储备还是挺多的。 之后六七月份又采了很多野生蘑菇晒干收着,此外陈婉清则让人开始人工种植蘑菇,以备万一。 而从下了第一场雪开始,北方道开始真正进入了艰难的时期,首当其冲的便是处于最为南边的头城燕然城。 一边是进入冬歇期就想着要南下的牧族,开始了疯狂的反扑,誓要夺回被他们统治了几十年的人和牲畜,另一边,则是同样声称要夺回丢失了几十年的老百姓和肥美的牛羊的朝廷大军。 有两边的延绵雪山做天然屏挡,只要燕然城不被朝廷大军攻破,那么北方诸城就无忧,当然,前提是皇帝陈婉宁率领的大军能一鼓作气夺下最后三城并把牧族打到短期内没有再进攻的实力。 于是守住燕然城便成了个无比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被皇帝交给了谢宜江。 前后夹击,最为艰难的时候,陈婉宁和谢远带着军队在风雪地里跟牧族展开生死大战,而陈婉清和谢宜江则是在燕然城里被朝廷的大军围困了整整一个月。 彼时敌众我寡,东北道的许致远在驰援皇帝那边对抗牧族,收到消息的西北道这边也被朝廷大军狙击了,兵临城下,谢宜江只能严防死守,期待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地等到援军。 多亏了从一开始就遵照曾有被丧尸围困无数次、拥有丰富生存经验的陈婉宁的指示,城内老百姓在长公主陈婉清的亲自带头示范下,每日都只吃一顿饭,且采用配给制,粮食省下来给守城的将士,总算是艰难地撑到了打败牧族后马不停蹄回来支援的陈婉宁。 而严寒的天气此时也算是无形中的一大帮助,虽然燕然城内军民都过得很苦,但城外的朝廷大军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都是从温暖的地方过来的,如今要在冰天雪地里待这么长的时间,生病的将士也不在少数,加上僵持时间越久,军心就越躁动,燕然城久攻不下,城头还一直有人喊话说什么不能兄弟阋墙,到后来,眼看一身戎装的三公主陈婉宁竟然又出现在了城楼上并且亲口说出已经完全收复北方道十城并任命谢远将军为镇守大将军时,听着城楼上的一片欢腾声,说什么先帝遗愿已了,城下的将士们心头滋味也不是很好。 之后的围城便有些敷衍了,再后来,得悉驰援的东北道军队即将从后翼对自己进行包抄,三公主又在城头宣布既往不咎、自己人坚决不打自己人,早就军心涣散的朝廷大军终于调转马头仓皇离去。 至此,围困达一个月之久的燕然城彻底解困。 事后,自认瘦到了最佳体型的陈婉清抱着谢宜江泪流满面,不禁感慨地回想起多年前自己送他去京畿道时觉得生离死别般的“幼稚”情感,那时候说“我爱你”,其实更多的是少年意气罢了,如今两人生死与共,才是深入骨髓的真情。 可惜,同样生死与共过的景姑姑,因为这一年多来的劳累奔波,更因为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身上的箭伤恶化,如今已经眼看不行了。 也幸亏陈婉宁向来是面无表情,饶是如此,眼看朝廷大军回身撤退,下了城头的皇帝立即上马回了府,看望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师父:“师父,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阿宁一定要带着你回京城!” 这是自穿越过来后陈婉清唯一的一次见到这位末世来的姑娘流露出无助的情绪,可惜,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同样跪在景姑姑的床前泪流满面。 “师父没事,婉清你也别哭,”景姑姑看着人已经很是虚弱,不过依旧微笑着劝两人:“阿宁,别难过,人皆有一死,早晚而已,尤其我这一生…可惜师父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好在,北方道终于拿回来了,阿景终于也能帮着全了先帝的心愿,死而无憾了!” “我死之后,就烧成灰吧,等他日回到京城,阿宁,师父求你,把我的骨灰放到先帝陵寝旁边好不好?” 眼看陈婉宁终于忍不住落泪,景姑姑不禁伸了伸手试图替她擦眼泪:“你看你,我家阿宁的眼泪可是鲛人泪般珍贵,怎么能说掉就掉呢,快擦一擦!” 又叮嘱跪在后头的萧梦醒:“阿醒,好孩子,以后你要记得尽心尽力地护着阿宁,一辈子对她好啊!” 眼看萧梦醒哽咽称是磕头,景姑姑最后又看了下已然泣不成声的陈婉清:“还有你,婉清,好孩子,姑姑也只能陪你到这儿啦,好在,宜江会是个好夫婿,等到了地下,姑姑也可以跟你父王交代啦!” “不行!”陈婉宁突然大喊了声:“师父,朕现在是皇帝,朕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不是说,以后还要给朕教养孩子么,你走了,朕以后的孩子怎么办?” “阿宁…”景姑姑含笑看着眼前的皇帝,眼角的泪缓缓流下:“对不起啦,你的孩子,师父没法看到…” 话未说完,眼睛却慢慢地闭上了! 后面的情形,陈婉清其实都记不太清楚了,虽然宜江一直在旁边陪着,但自己哭得浑浑噩噩,眼前的人和事也都朦朦胧胧,所以只记得当时萧梦醒扑上来抱住了皇帝,至于皇帝后来是什么个反应,却一直都想不大起来了。 多年后某次偶然说起,早就已经连扬眉、咧嘴等微表情都很少出现了的皇帝,却仍是沉默了好一阵子,陈婉清便知,那时刚没了师父的皇帝的痛苦,大约…就是没了母亲的心情吧? 就跟自己没了父王一样。 “阿宁,”于是难得的,陈婉清再次喊了一声多年未曾喊过的称呼,努力做出了一副笑意:“姑姑当时说你流的是鲛人泪,我也觉得,你呀,从末世来到这里,真的是来历练一般,感受真实人生的百般滋味…” 所以后来真实感受到了生离死别滋味的皇帝陈婉宁便发了疯一般,一身孝服率军南下,虽然中间又隔了整整三年,一度跟陈长安划江而治,但最终还是打到了京城。 这段特殊的时期,世人为了方便称呼,把陈长安称为文帝,把陈婉宁称为武帝,兄妹俩各自为政,但在后来的史册上,则被记载为— 三年平乱。 第九百零一章 后生 平什么乱?史书上把具体过程写得讳莫如深,结果倒是清晰明了— 复三年,平四海,帝归京。 照陈婉清看来,好歹凑十个字嘛,这当中的过程可是十分的艰难,十分的感慨,十分的…让人百味杂陈啊! 最艰难时,皇帝跟他们一帮人一起被围困在太原城,大冷天的,别说地龙了,连炭火都没有,白流苏家的小子葛大胖都被冻得直流鼻涕,后来是白夫人做主,把西门家的天香楼整个给拆了当柴烧。 就这样,白天大家还是舍不得烧柴,陈婉清还要和流苏、白夫人等人一起坚持做棉衣,为此大家的手指上都长满了冻疮,脚后跟也开裂了,实在冷得很了,就逗逗已经能跑会跳了的葛大胖,让他跟着自己跑几圈玩几下再说笑一阵,身子便也就暖了。 而就在这样的艰苦条件里,因为这几年持续地打仗,皇帝陈婉宁身上的旧伤新伤本就不少,终于破天荒地生了病。 后来想想,陈婉清是觉得,这家伙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只是在末世里缺医少药,大家便都自动选择了扛着,反正不扛着也没办法,抗不过去么也就是个死。 而在穿过来的这些年里,之前是贵为三公主,有的是人嘘寒问暖,就算在外头漂泊的那些时候,毕竟也是能吃饱穿暖的,人又年轻,加上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寻常人总是要好上几分,是以基本没生过病,有点小病也是很快就好了。 但从北方道南下以来,一来她毕竟是皇帝,手头有无数事情,担负着无数人的希望,压力自然就比以前大了百倍千倍,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潇洒状态。 再者,景姑姑的过世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这种心理层面的悲伤状态,按陈婉清从21世纪得来的理解,也是对人体的免疫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加上身上因为打仗留下了很多伤,于是在饥寒交迫的太原城里,头一次,皇帝因为生病而倒下了。 一直活蹦乱跳的人,生起病来便是很吓人的。最严重的时候,皇帝持续发着高烧,甚至一度说起了“胡话”:“你们听好了:等我死了,你们就割了我的人头献出去,动作要快…就说,就说你们都是被我逼迫的,这样的话,好歹也能留你们一命—” 一直守在床前的陈婉清听了顿时心如刀割,厉声大叫:“你闭嘴!要死一起死!我是绝对不会跟陈长安屈服的!” “你别误会啊,”似乎是被这一声大叫给惊着了,本来迷迷糊糊的皇帝,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还解释了句:“我是怕我死了变成丧尸啊,回头咬你们了怎么办?” 一边说还一边努力地笑了笑。 在窗外雪光的映衬下,因为生病而瘦了很多、两颊还因为发烧而泛红的陈婉宁,一笑起来,依旧倾国倾城。 陈婉清却看得大恸,伏在床前嚎啕大哭,阿宁竟然又想起了末世里的事,所以,真的是要坚持不住了吗?不是说人在弥留状态都会想起很多很早以前的往事么? “没事,小雨,你应该为我高兴,”陈婉宁的笑容不是以前那般的自信而明媚,笑得很是满足:“我从没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活法,做人就要这样,痛快!” “就算为此而死了,想到能跟你认识,能跟阿醒结合,还有师父…我也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里,所以,小雨,你也不要为我伤心,别哭了!” 这话说完,刚好萧梦醒端着汤药进来了,话题就此中断,喝了药迷迷糊糊躺下的皇帝,看着他说了句:“阿醒,这药太苦了嘴里都是味道,你给我吹支好听的曲子吧。” 萧梦醒倒是看着神色如常,听了后也只是温柔地应了一声后出去了,在西北这么久,谢宜江送了他一支羌笛,外带也教了他一些基本的吹奏之法。 萧梦醒在这方面似乎颇有天赋,后来也跟西北当地的士兵学过,是以如今已经吹得很不错了,闲暇时身边亲近之人如陈婉清等人便能时不时听到他吹奏几曲,不过皇帝没这等雅兴,除了应景式地咧个嘴不走心地跟着谢宜江等人夸两句,平常其实不会特意关注这个。 是以听到她如今特意说要听曲,床前的陈婉清更是泣不成声,只觉皇帝大限已到,便没有注意到,萧梦醒的手在颤抖,出了屋后更是脚步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不过就着手里抓着的雪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后,终究还是努力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一口气,取了那支有段时间没用了的羌笛来。 后来世人但凡说起皇帝与文亲王伉俪情深,大多会说到当时这一幕场景: 皇帝生病,文亲王站在窗外的雪地里,以曲传情,天寒地冻的,却一支又一支,吹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一直吹到夜色降临,吹到下了整整一天的雪都停了。 按说在西北,羌笛大多用来表述将士思乡之情,让人听着只觉苍凉凄冷,不过,这羌笛其实最早是小伙子们用来向姑娘们表达爱意的,是以在文亲王这里,据当时听到的人说,那笛声悠扬婉转,哪怕是旁人,都能感受到吹笛之人对心中所爱之人的绵绵情意,只觉听了后满心欢喜。 之后,许是汤药起了作用,许是感受到了文亲王的深情,反正不管怎么样,第二天早上,皇帝奇迹般地满血复活了— 睁开眼,看了下依旧趴在床边似乎睡着了的陈婉清,咧了咧嘴,然后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她的头,嘴里则喊了声:“喂,醒醒,天亮啦!” 陈婉清伺候了她一个晚上,刚打发了阿桃和其他几个丫鬟去休息,这会儿身子疲累地很,便披了件阿桃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厚厚的大氅就地打算打个盹,毕竟是皇帝的寝室,皇帝又生了病,屋里还是烧着炭的,不至于冻感冒了。 被拍醒时,人还迷迷糊糊的,一下也没听出是谁的说话声,只嘴里条件反射一般地答了句:“啊?天亮啦?那该吃早饭了!” 这话说完,便听到对方听着很是愉悦的声音说道:“对啊,要吃早饭了,朕好想吃一碗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再配一份皇姐你亲手做的腌萝卜!” 第九百零二章 争渡争渡(上) 其实还想吃两个大肉包,不过如今没有,皇帝遗憾地咂咂嘴。 这话一说,陈婉清便醒了,登时惊喜地想要直起身子:“阿宁你好啦?!” 可惜长时间不良姿势睡觉,手是麻的,腿也是麻的,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往地上倒了。 不成想,皇帝眼疾手快,人虽然依旧躺着,上半身一探,手一伸,就把陈婉清的胳膊给拽住了,力道还挺足。 看来是真的好了,都这般有力气,陈婉清顿时高兴地扑上去:“太好了!” 至此之后,皇帝便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从不生病的强悍体质,继续带领大家抵抗城外朝廷大军时不时发起的攻击,将士们自然士气大振,最终等到了前往中南道求援自家父亲的何鸣琦将军的及时支援,与此同时,围困太原城的朝廷大军也收到了京畿道神策军被西北道黄平将军策反哗变、已经围困京城逼宫的消息,惊疑猜测一片乱纷纷中,太原城门大开,皇帝陈婉宁一马当先,率军迎战。 据参加了当日战役的将士们后来回忆,皇帝应该是从那一次太原突围之战起被老百姓们尊称为“武帝”的,毕竟当初太祖太宗皇帝马背上打天下的风采他们无缘得见,但如今的帝女陈婉宁能如此勇猛盖世,想来,也只有“武帝”这个称呼能代表大家心中的敬佩之情。 而彼时的陈长安,之前已经因为武帝下诏说他是先张皇后“秽乱宫闱”所生、性情暴虐而受到了猜疑,皇城脚下的老百姓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心中自然有了计较,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之后又听到北边传来武帝率军逼近的消息,大伙儿便私下把宫里这位唤作了“文帝”。 倒也不太惊慌,管他们是文帝还是武帝,说白了,任谁最后坐上那把椅子,不还是他们老陈家的江山么? 这话说得在理,这么一说,大家便都举一反三了:没看之前武帝已经下诏赦免了宗室和朝臣么?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大家继续安分守己,那就跟之前太子即位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放下心来的老百姓们,便依旧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朝臣们不会这么天真,虽说武帝已经说了会赦免他们,但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说了,坐牢砍头是不会了,但原有的官职俸禄当然也不会再给你了。 还想继续保留?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都是在朝堂里混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明面上依旧,背地里的小动作却开始多了起来。 于是本来夹着尾巴做人的谢氏族人,连带当初被谢家波及的姻亲如威远侯府纪家,这些本来门庭冷落的人家,开始时不时有人上门了。 好在这些人家也都算是见识过了世态炎凉的人家,何况如今还在陈长安这边地盘上,自然都是关门谢客,依旧过自己的艰难日子。 人在经历了一番低谷之后,再看之前的很多人和事,便都有了不同的思量。 当初花团锦簇如闻太师府,不也一朝楼塌尽掩埋?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就此放松大笑了。 同样有不同思量的还有宗室们,相比朝臣们,他们的心里更加纠结,为此,礼亲王还私下里找了他的堂兄弟们悄悄商量了一番,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这边胜算不大,于是满堂叹息声。 后来不知谁先说起的,很多年前那桩破事竟然被再次翻了出来,说得大家更是心里一紧,是啊,当初大家的小心思先帝是清楚的,那当过他跟前虎贲卫指挥使的武帝自然也是清楚的,加上大家也曾联名把她给除了族,虽说也算是迫于文帝威权,但他日万一被她攻破了京城,那可说不清…不行,还是努力保住文帝这边吧,管他到底是不是陈氏血脉,反正跟自家一样姓陈就行了。 姓陈…想到这里,又不知谁嘀咕了一句:“武帝就算是个女的,不也是姓陈么?” 对啊!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般,大家都反应了过来:既然都姓陈,那…其实谁当皇帝有分别么?谁当了皇帝不都需要有宗族么?那不管是文帝的宗族,还是武帝的宗族,不都是自己这帮人么? 这么一想,大家的心里便觉得安定了几分,没之前那么怕了。 甚至有几个人更是琢磨开了:怪不得行宫里那祖孙三代一直不露面不选边站呢,合着早就把这层厉害关系给想清楚了啊,咳,果然,跟过太宗皇帝的贵妃娘娘不是一般人,看得比谁都清楚呢! 于是自认想开了的礼亲王们,便开始了自以为很聪明的明哲保身模式。 具体怎么个操作法呢?譬如说,过继给康王府当了世子的那一位,本来是忠王府的孙子,眼看年纪到了,之前忠王妃和世子妃婆媳俩还在兴兴头头地给自家“侄孙”“侄儿”相看媳妇呢,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找的是礼亲王妃娘家的一个侄孙女。 当初也是礼亲王妃自己主动提起来的,后来婆媳俩去看了下那姑娘,确实挺不错,于是两家大人就在口头上同意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了,就差媒人上门、交换庚帖,谁知如今竟然变卦了— 据说那姑娘生性孝顺,她家祖母也就是礼亲王妃的大嫂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那姑娘为了祖母的身体特意去了趟大相国寺求了个签,回来后说是这一年内不可议亲,方能保家人平安。 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签?气得忠王妃婆媳俩在府内大骂了一番礼亲王两夫妻,又大骂了一番越来越趋炎附势的大相国寺和尚们。 这事后来被忠王爷知道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也多了几分掂量,找了儿子和府里幕僚们一合计:切,无利不起早的这对夫妻,是要开始脚踏两只船了吧?这是生怕哪天武帝要来找自己算账吧? 既如此…议亲不成,就当给自己提了个醒吧!忠王爷觉得,为了忠王府阖府上下,自己得做个决断了。 于是等到后来神策军围城逼宫,何皇后之父、中南道何总督据说也明确表态了对武帝的支持,加上武帝所率军队已势如破竹般南下,康王府世子、原忠王府世子嫡出第二子,便在大雪纷飞的腊八日,很是突然地死了 第九百零三章 争渡争渡(下) 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据说在大相国寺一如往年的腊八施粥之时,康王世子也令人去寺里打了一碗回来吃,图个佛陀保佑嘛! 可是也不知怎的,也不知是那粥里的花生和莲子之类煮得不够软,还是当时吃得太急了点,总之几勺腊八粥下肚,世子爷竟然开始咳了,咳到后来,甚至变成了捶胸顿足。 那康王府里如今除了几个管事嬷嬷,也没有个正经长辈,据说世子在进餐时又不喜欢很多人在旁边伺候,是以等到在旁边伺候的小丫鬟觉得不对、急匆匆跑出门去叫人时,世子已经咳得上不来气、脸都要发紫了。 而等到外头的人进来,世子人已经软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发愁如果京城还是被这么继续围困着,也不知文帝武帝俩兄妹之争什么时候能结束,能不能让大家过上一个祥和的春节,是以康王世子意外死亡这件事,一开始并没引起太大的动静,倒是大相国寺因此而停止了施粥,引起了很多普通老百姓的微辞,但也没有办法,再想多打两份粥,其实也就只是腊八一天,早晚的事。 倒是后来忠王府的反应,过了几天,也还是渐渐让人议论了起来— 据说当时忠王妃和世子妃婆媳俩一听康王府那边来报,顿时哭得昏天黑地,发疯一般地想要摆脱丫鬟婆子们的阻挠想去康王府看还未入殓的亲孙子儿子最后一眼,忠王世子却出来说话了,说既然已经过继给康王府了,那就只是自己的堂侄子,先让忠王世孙陈永旭过府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但一应丧事礼仪等,还得皇上和宗人府那边先拿个章程出来再说。 忠王妃婆媳俩自然不肯,世子妃不敢骂,但忠王妃还是可以骂的,当下气得人就直接扑上去了,可惜刚开骂了两句:“你个畜生,那可是你亲儿子—” 就被闻讯赶来的忠王爷给喝止了。 本以为王爷也跟自己一样心疼这么突然死掉的亲孙子,不想忠王爷却站在儿子那一边,说既然已经过继出去了,那就不能再把他当自家孙子看,康王府世子的事自然会有皇帝这个亲堂兄和宗人府那边接手。 “还望母亲节哀!”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世子也跟着说了一句。 忠王妃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康王府世子还未议亲,京城又正被叛军围困,于是这场丧事也就简单地办了,棺木暂时停灵在府中。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老百姓们议论一阵,也就随他去了,如今都过了腊八,往年这会儿应该开始热热闹闹地置办年货了,现在倒好,京城被这么围着,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别说置办年货了,再过一阵子,一日三餐估计都要成问题,谁还管什么别人家的丧不丧事啊。 当然,不愁吃穿的人家还是有的,譬如王公贵族们,于是过了两天,作为宗人府令的礼亲王出来说话了,大意是康王府世子年龄未及弱冠,又尚未成婚,最好还是停灵到大相国寺这样的寺庙里,也算是为他身后事考虑。 话说得委婉,意思也不是很明白,反正跟自家没什么相干,据说如今非常时期,上康王府吊唁的人也没几个,这个本来让大家羡慕嫉妒的少年,停灵到哪里便也就没什么人在真正关心了。 只有忠王府那对婆媳,气得在府里又是大哭了一场,之前连她们都隐隐约约听到些风声,说康王府世子死得蹊跷,怕不是碍了某些人的眼吧? 当时婆媳俩还凑一起琢磨过,虽说此事不能细想,以后逢年过节的,也就只能给这没福气的孩子多烧些纸钱吧! 谁知转眼又听说要挪到大相国寺去停灵了,唉,可怜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不说,如今连府里都不让久待,哪里有正经亲王世子该有的待遇,越想越气。 可惜哭到一半,也不知旁边哪个婆子说的,说这样也好,以后逢年过节的,倒也可以借着去大相国寺上香的机会祭拜祭拜了,去康王府毕竟不方便。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婆媳俩对看一眼,便也渐渐止了哭声。 腊月天,越往年关去,天气日渐寒冷,朔风凛冽,京城依旧被围困着,于是从上到下,不安的声音慢慢多了起来。 宫里有禁卫军守着,皇帝更有龙膘卫护着,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但咱们老百姓们不一样啊,谁知道武帝要围到什么时候呢? 唉,兄妹相争,难不成真要争个不死不休么?可是这满城百姓何辜,大过年的,还要陪着他们兄妹俩受苦! 于是有人开始说宫里那位不好,当初要不是他过河拆桥连个妹妹都忌惮,也不至于把三公主给惹毛了; 也有人说是城外那位不好,既然生来是公主,那就得认命,三皇子既是她兄长,也是皇子,怎么都要越过她去。 说来又说去,倒是都选择性地忘了,这对皇家兄妹在各自诏书里列出的对方的罪状,只一心盼着他们俩谁能做出个让步,不过是谁出城去还是谁进城来,反正能让大家过个如常的好年就行。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形式,被京城的老百姓们自动缩小成了寻常兄妹争家产式的局面,只盼着有什么契机或者什么意外出现的长辈高人来调解摆平,唉,可惜看样子太皇太后真的如三公主之前所认定的已经驾崩了吧?要不然这会儿早就看不过眼过来了。 也有人想到了贵太妃,虽然资格稍微低了那么一点,不过当个和事佬也不是不可以,之前除族的事貌似她也没掺和,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万一她一发话,两人听进去了呢? 不过贵太妃住在城外行宫,就算宫里那位或者宗族们有心要请,这会儿也请不到她啊!哎呀,失算哪,早知道就该听闻消息就把娘娘们早早地接回来! 一片议论声中,腊月二十那天,武帝陈婉宁一身黑衣黑马,风尘仆仆地率队赶到了皇城脚下。 抬头仰望着这座依然如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时那般宏伟的皇城,陈婉宁咧一咧嘴,问旁边神情严肃的谢宜江: “你说,这会儿,陈长安最想见谁?” 第九百零四章 落定(上) 最想见谁?谢宜江沉默着想了下。 莫名地,竟然想到了自家清妹妹,嘴里便犹豫着回了句:“难不成…是长公主?” 虽说如今到了京城,“长公主”这头衔也不是就一个人有,不过,京城里的长公主早已经病逝,这会儿能得皇帝称一声“皇姐”的人也只有婉清了。 当然,就算如今到了皇城脚下,皇帝也只能是眼前这位,而非宫里的陈长安。 “为何?”皇帝似乎有点意外,转头看他。 “…”是啊,为什么呢?谢宜江一时语塞,看着眼前这座已经巍然屹立了几百年的城池,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答案,想了下,才认真回答:“或许,是因为世叔吧!” 这世叔,自然指的是康王,谢宜江不愿意用世人都知道的称呼,要知道,如果没有“康王”这个头衔,世叔当时也不至于… 皇帝点点头:“不错,朕也这般认为。陈长安与朕,父皇在时便无多少话可说,到了如今,更是再无话可说,不见也罢!” “倒是婉清…叔王对几位子侄都挺好,他当日出事,如今想来,也非陈长安本意,不过虽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如果婉清愿意见他,想来他是愿意一见的。” “既如此,”皇帝一抖缰绳打马回头:“咱们先休养几天,等皇姐和阿桃她们到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如今形势对己方完全有利,早一天晚一天,差别不大。 “皇上您去哪儿?”作为虎贲卫指挥使,谢宜江赶紧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你忘啦,”皇帝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行宫那里还住着贵太妃呢,朕当然得去见一见她们!” 城头上紧张关注着这边动向的守城士兵们眼看一个黑影领头纵马离去,后面跟着一大帮人,心知那必定是武帝,顿时大松一口气,反正只要不是这会儿攻城就好。 更有人大着胆子猜测:“看样子是去行宫那边的方向,不会是去请贵太妃吧?” 他这一说,旁边的人顿时都脸现喜色,去请贵太妃?贵太妃毕竟这些年都受文帝这边的照拂,五公主既是武帝的妹妹,但也是文帝的妹妹,看在五公主的份上,看在文帝和武帝都是太宗皇帝膝下的亲孙儿孙女,兴许,贵太妃也会劝和不劝战的吧? 于是后面几天,眼看武帝并没有再出现,饶是城头下的将士只见多不见少,大家也不以为意,反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能请到贵太妃,那就有了指望,人再多也不是事。 果然,三天过后,眼看武帝又出现在了阵前,大家一阵惊喜,但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什么贵太妃的马车随之出现,更有眼尖的士兵发现,武帝这次并没有戴头盔,只扎了个道姑头,上面没有姑娘家的任何饰物,只簪了一朵白花。 白花…仔细一想,大伙儿的心顿时都一凉:难不成那位贵太妃刚好在这紧要关头殁了? 再一想,又替自己这帮人担心:看来武帝对这位贵太妃甚是敬重,竟然以帝王之尊为她戴孝,该不会一怒之下就下令攻城了吧? 城内将士们早已困顿疲惫、勉强果腹,城外那边看着却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如今武帝定然有恃无恐,真要打起来,怕不是… 越想越害怕,虽然城下看着依旧没什么动作,但城楼上的人简直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天黑,眼看城外营地千帐灯,更是没了底气,晚上守夜的也一刻都不敢睡,顶着寒风小声议论着明日会如何。 结果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往底下一看,顿时心里一咯噔,天哪,不知什么时候,将士们竟然已经齐刷刷排好了阵型,中间不远处,被团团围住、飘着猎猎龙旗的战车上,武帝一身戎装,迎风而立。 武帝旁边还有几个姑娘,看着也是一身戎装,跟前是一方战鼓,也是一副无惧风寒的样子。 可惜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这几人是谁,当中一个姑娘就率先擂响了战鼓。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霎时传了过来,简直是一触即发,“快,速去宫里禀报,武帝要攻城了!”城楼上的人顿时一阵慌乱,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不过,最初的仓促准备过后,大家很是意外地发现,饶是战鼓声声,那些排列整齐的将士们却并没有行进半步,只是随着战鼓声呼喝着,极具气势。 “所以这是让咱们不战而降吗?”众人的心里可说都是又惊又喜,又不是外敌入侵,谁想大过年的跟人兵戎相见啊,能不打起来最好,说不定这帮围城的将士们,也有不少亲戚朋友在城内住着呢! 不过战鼓声声也挺摧人的,大家便在城楼上努力抖擞抖擞精神,等着去宫里报信的人能早点带回好消息。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寒风凌冽,吹得上面下面的旗帜都哗啦啦作响,“他NND,”城楼上有个三十多岁的武将忽然低声骂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龟缩着不出呢!” 这话听得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惊:“徐将军,您可不能…”再去刺激武帝了啊!再说了,人家也没龟缩不出啊,都亲自上阵了! 没看出来啊,这位徐嘉明将军平日里还觉得挺稳重的,没想到一听到战鼓声,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竟然还热血沸腾地想着立马开打。 打起来有什么好?难不成还想为此得个战功?没看武帝都亲自上阵了,人家能从北方道一路打回京师,岂是自己这等多年和平守城之人能挡得住的?徐将军太急功近利了! 徐嘉明见眼前的年轻人大惊失色,心知肚明他的心思,谁说要跟武帝打了?自家好弟弟徐嘉捷还在底下的虎贲卫里站着呢,当然,这事就先不要说了,估计大家都不知道。 徐嘉明便也不分辩,只拍了拍对方的肩呵呵一笑:“放心,老哥哥跟你交个底:真要打,怎么着也得再过个把时辰,看到那边擂鼓的那位姑娘没有?那可是曾经的康王府郡主,如今的长公主,所以这鼓啊,顶多再擂个一炷香的功夫,人家是想要咱们这边给个态度呢!” 原来如此!年轻人顿时恍然大悟,眼睛里顿时又泛起了希望的光:“所以…徐将军,她们是想等着咱们这边…给句话是吧?” 第九百零五章 落定(中) 行啊,不战而降,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嘛,何况还是自家兄妹,年轻人一下就来了精神,看样子武帝那边也不想让大家过不好年呢! 有了盼头,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而且风也渐渐大了起来,虽然没出太阳,但天光已经大亮,更加感觉底下将士们的铁甲寒光逼人眼。 战鼓声倒是确实如徐将军所料,擂了一阵之后就停了,只是在巨大的声响之后,突然这么安静了下来,反倒更加让人觉得心慌。 “哗啦啦”,“哗啦啦”,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战旗猎猎…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到后来,连徐将军自己都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来回不停走动,嘴里也不知在低声骂着什么。 年轻人的心则在一点点地沉下去:看来这兄妹俩最终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了! 也是,又不是寻常人家的争家产,你多几两银子我多几亩地,这可是整个天下啊,谁肯做出半点让步! 越想越觉得沮丧,这些天兵临城下,家中都已经有一阵子没回去过了,也不知老婆孩子是否吃饱穿暖,真要打起来,自己这守城楼的,还不是首当其冲…唉,谁能想到,当初多少人羡慕的差事,如今却是这等境况! “来了!”旁边有人大喊一声,更是惊得年轻人一下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要开打了?” “不是!你想什么呢?”对方不满地骂他一句:“别咋咋呼呼的!是宫里那边来人了!咦?人看着好像不多啊?” 赶紧往城楼下看,还真是,往城门口的大街上,正有一支队伍疾驰而来,虽说后面看着有几个太监,但人数确实不多,等到了跟前下了马,年轻人不禁惊呼出声:“是个和尚?!” 还是个年轻的和尚,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样子。 一时间,城楼上一片议论声。 难不成这是文帝想要以此感化武帝?劝她不要再杀生? 这…这不是笑话嘛! 年轻人只觉所有的希望都要落空了,顿觉一股气从底下升上来:合着我们在这城门口心惊胆战、挨饿受冻的,宫里那位锦衣玉食的主子,竟然还肖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 武帝虽然是你家亲妹子,但人家如今更是浴血奋战多年的战将啊,而且没听老百姓们议论么,女娲娘娘传下来的国玺都让她给得了,北方道也被她给收复了,这…这是大势所趋、天意如此啊! “是大相国寺的那位吧?”旁边的徐将军这时忽然拍了下手。 “谁?大相国寺?”年轻人茫然地看着他,这徐将军还真是见多识广,竟然能认出是大相国寺的和尚,不过也是,就算是和尚,好歹也得挑个皇家寺院出来的。 徐嘉明没理会旁边的人,又仔细地看了下在底下跟守城的大将军在说话的光脑袋,点点头:“不错,应该是他!” “谁啊?”旁边好几个人同时好奇地问出声,这和尚看着长得挺不错。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徐嘉明却有意卖起了关子,笑着看向了上楼处。 果然,之后那和尚一行人就在守城大将军的亲自带领下往城楼上来了,之后在众人分站两排的注目礼中,一身灰色僧袍的和尚手里捧着一道明黄色看样子是圣旨的条轴径直往城楼边去了。 “哦,我知道了!”等那和尚走远,队伍里有人恍然大悟一般低声说了句:“这不就是那谁嘛!” “到底是谁啊?”年轻人都快气死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痛快,欺负自己没去过大相国寺么!皇家寺院了不起啊! “就是—”对方正要说,远处传来了一声佛号,和尚自己揭晓了身份:“阿弥陀佛!贫僧大相国寺净空,拜见三公主殿下!” “净空?”年轻人表示没听说过,正想再问问旁边的人,却见城楼下武帝那边有人越众而出,打马往这边来了,与此同时,净空和尚手里拿着的圣旨也往城楼下抛了出去。 这个动作让城楼上的人一阵骚动,不知这圣旨抛下去会给自己带来是福还是祸,于是无数人的眼睛便紧紧盯着那疾驰而来的人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圣旨,又疾驰回到了龙旗下。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天也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唉,连天气也糟心!年轻人在心底叹息一声,眼睛则依旧一刻不放松地看着远处不太分明的武帝那边。 也就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了— 那第一个擂鼓的姑娘,哦对了,就是徐将军刚才说的原康王府郡主,带着另外一个姑娘下了战车,打马往城门口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看着是个将军的年轻人。 另有一队将士,在不远处跟着。 一行三人很快就到了城门不远处,年轻人便看清了,哎呀,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能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个皇家贵女呢,听说武帝那边都尊奉她为长公主了,顿时有些小激动,再看旁边的人,也是个个如此。 正儿八经的一个金枝玉叶,本身没听说过会武,当初康王身死、她隐姓埋名出逃这事,随着武帝昭告天下,如今京城里的老百姓们也都有了好几个故事版本,想来背后定然也有一番不可与人言的苦楚,不管是什么个情况,如今却能跟着另外一个同样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翻身归来,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而且按说这些年过得应该挺不容易啊,可这会儿看着,年轻人努力地揉揉眼睛,果然还是皇家贵女啊,依旧肤色白皙、容貌昳丽,长得可真是好看! 哦对了,后面跟着的那个年轻人,刚才徐将军也说了,貌似就是当初从护国公府逃得一命的谢家四公子? 还真是夫妻情深啊,不过也不一定,护国公府出事到现在…哦,好像三年孝期已经过了,那肯定已经成亲了。 算了,这种事以后再打听,年轻人强行打断自己的心思,跟其他人一起努力听着已经拉住了缰绳的康王府郡主跟净空和尚的对话。 说起来,嘿嘿,一个郡主,一个和尚,一下一上地在千军万马跟前的城门口说话,这种事,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而且这郡主还挺有意思,在仰头看见城楼上的净空和尚后,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两手做喇叭状,朝他喊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哈喽,好久不见!” 第九百零六章 落定(下) “哈喽”是什么意思,城楼上的人表示没听过,估摸着可能是北方道那边的招呼语,后面不是跟着“好久不见”嘛,而且没听这边的净空和尚也立马就口诵佛号回应了:“阿弥陀佛,郡主别来无恙?” “我挺好的啊,”底下的郡主依旧笑颜如花:“我现在可是长公主啦,哦对了,你认出我身边的是宜江吗?他现在是陛下身边的虎贲卫指挥使啦,厉害吧?” 果然,就是谢家那位四公子,没想到竟然都做到天子近卫了,也是,夫人是长公主,他可不得是皇帝心腹嘛,年轻人有些嫉妒,浑然忘了当初护国公府满门下狱被处斩的事。 与此同时,那跟在郡主身边的将军也朝上挥了挥手,然后沉声说了句: “陛下同意长公主跟你去见他,不过有个条件。” “阿弥陀佛!”上面的净空和尚算是回应了:“大人但说无妨。” 接下来,那谢将军便说了句让大家一片哗然的话: “代传陛下口谕:侄儿陈远泓自出生之日起便未曾见过,很是牵挂,如今皇兄惦记着康王叔家的清妹妹,朕也很是惦记泓儿,择日不如撞日,今儿让他来认个亲吧!” 这叫什么话!皇长子千金之体,身份贵重,皇帝到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明摆着是未来的储君,怎么能这么轻易交到武帝手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城楼上顿时一片议论声,武帝可真是厉害,文帝想要康王府郡主去宫里见他,那武帝就直接让皇长子出来做人质,还说得入情入理,一副恨不得姑侄相见欢的样子,大家虽然不敢明着反对,但心里却都是暗自摇头,觉得这事肯定谈不拢。 徐嘉明没参与众人的议论,看着远处的旌旗飘扬,心里是另一番盘算: 按说之前文帝和武帝就已经撕破脸了,先是文帝指使宗人府把武帝除了族,武帝反过来又质疑文帝血统不纯,如何这会儿又要认亲了?认亲不就表示他们还是一家人么?既然皇长子是她侄儿,又对文帝改回了“皇兄”的称呼,那… 如此远道而来,总不会到了皇城脚下就妥协了吧?先不说武帝是不是这样的性子,就算她答应,手下跟着她征战多年的将士们也不会答应啊,要不然这些年不是白忙活了么? 所以…徐嘉明只觉脑袋里很乱,理不出个思绪,感觉有些事情呼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揪不出个中心意思来。 不过那净空和尚倒是只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便依旧朗声说了句:“还请郡主稍等,贫僧派人速去禀报皇上。” 也是,不管行不行,反正不是他一个出家人能定夺的,虽然他是皇帝的亲表弟,徐嘉明觉得自己也别多想了,还是袖手旁观等下文吧,虽然心底有些隐隐约约几欲浮上来的东西,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惶惑得厉害,便又直接给按捺了下去。 接下来,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左右,眼看天上都已经飘起了零星雪花,城楼上的士兵有些坚持不住,暗自搓一搓手或者跺一跺脚,那净空和尚却是好定力,依旧一身灰袍立于风口,身姿端正看着前方。 城楼下的郡主和谢四公子也是如此,两人甚至还下了马在护城河边走了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之后马蹄声响起,净空和尚便转身往城楼下去,城楼上的人虽然很是好奇,不过眼看都过了这么久,武帝那边依旧军容齐整,咱也不好给比下去了不是? 反正,如果文帝真的肯放皇长子过来认亲,不也得从城门口过么?到时自然就看见了。 如此,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嗬,底下似乎有些动静,然后下面的郡主和谢公子也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谢公子停住了脚,那郡主却依旧在探头探脑不知看什么。 城楼上的人,包括徐嘉明,虽然保持身姿不动,却都努力把眼睛往城楼下看,没错,是那壕桥给缓缓放下去了,之后便见那净空和尚,手里牵着个孩童往外走,而康王府郡主则一个人迎上前来。 呀,那郡主居然快走几步,在壕桥尽头蹲下身子一把上前抱住了那孩童呢,看来是皇长子无疑了! 徐嘉明心里大为震动,觉得之前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逐渐清晰了起来:文帝这是要… 想到此,不禁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眼睛则定定地看着那净空和尚先抱着皇长子上了马,之后自己也翻身上马,两人同坐一骑,在谢公子的带领下,后面跟着几个侍卫,一起往武帝那龙旗下去,而康王府郡主么,则带着个一身戎装的丫鬟往城里走来。 如此,又过了两个多时辰,这段时间里,雪开始大片大片地下了起来,中间城外武帝那边开始就地安置吃饭,城楼上的人便也赶紧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反正这会儿那康王府郡主应该还在跟文帝商谈,结果没出来之前,管它是谈拢了还是谈崩了,先填饱肚子要紧。 有这般心思的自然在多数,但没有胃口、吃不下饭的也不少,比如之前那年轻人,这会儿就手里拿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悄悄地挪到了徐嘉明旁边,低声下气地跟他讨教:“徐将军,您说…这一来一去的…将军,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属下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啊!” 徐嘉明没理他,手里也捏了个窝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那年轻人也是急了,也是,这种事哪能跟旁人随便说呢,要么自己先把心里话掏出来说一说?“您说,皇上这边把皇长子都给舍出去了,三公主那边,刚才属下听着,也是认这侄儿的,所以…咱们是不是可以安心过年了?”很有讲和的迹象嘛。 徐嘉明却依旧没理他,看着城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问了两句都没回应,年轻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终是觉得无趣,便转身找别的人打听去了。 这边的徐嘉明看着年轻人的背影远去,不禁又无声地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呢,也许可以吧,对有些人来说。 至于另一些人是哪些人,看着漫天飘下来的雪花,徐嘉明也是颇有些感慨:所谓成王败寇,任你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古来皆如是啊! 一时间,也是想得差点痴了… 在天地间眼看已经一片泛白的时候,又是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徐嘉明的胡思乱想。 来了!惊得他立马转身往城内那边奔去,刚好看见那正对着城门口的长街上,康王府郡主打头,手里高高举着一道明黄色条轴,旁边是早上跟着她进宫去的那个丫鬟,身后则多了一群龙膘卫装束的侍卫,正往城门口疾驰而来。 定了!徐嘉明手里一松,窝头掉落在地。 第九百零七章 你来我往 陈婉清在接到陈长安那封要自己进城觐见他的圣旨时,心情还是挺平静的,如今眼看大事将了,两人之间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再者,也不算太意外,毕竟自己这边先期到达京城外的那帮人据说早就讨论过这种可能性了,并且还商量好了对策,甚至如今看似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没心没肺般样子的皇帝陈婉宁,竟然还在接到城楼上张天成哦不净空和尚抛下的这道圣旨、打开看了内容后很高兴地发现果然是陈长安要见人后,当众在阵前打起了赌: 三选一,皇帝、长公主、小阿桃,让周围的人下注,看陈长安选择先见谁。 皇帝为此还表示,如果陈长安选择的是长公主陈婉清或者阿桃,那她不仅会对下对注的人有赏,更要对冒险前去见陈长安那个变态的人重赏。 虽然要重赏啥皇帝表示暂时还没想出来,下对注的奖赏倒是由文亲王笑着当场就公布了— 皇帝请客,柳湖边天香楼一顿烤全羊。 行吧,所有的人都是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表示很“期待”。 而令人忍俊不禁的是,谢宜江选了长公主,文亲王选了皇帝,阿勉则是选择了阿桃,也算是,咳咳,各为其主吧。 之后答案揭晓,大家也是庆幸早就拟好了应对方案: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让我们出一个长公主,那你们那边怎么着也得出个分量对等之人吧?皇长子最合适不过了! 稍后趁着净空和尚派人回去禀报陈长安的空档,在文亲王的带领下,大家开始纷纷恭喜看着笑容有些牵强的谢宜江有口福了,柳湖边的烤全羊说起来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反正一路行来,光听陛下说起就大概有那么十几二十回了吧? “不过嘛,谢大人也就一顿烤全羊,”皇帝这时候忽然眼睛一亮,表示自己已经想到要给选中的陈婉清什么赏赐了:“皇姐,回头朕把原来那座宅子赐给你做长公主府如何?” 原来那座宅子?三公主府么?那以后可是皇帝潜邸了好不?而且也是前朝太子府邸,陈婉清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谢恩婉拒:“多谢皇上,不过此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也行,回来再说!”皇帝也干脆,转头开始叮嘱她正事:“皇姐,见了陈长安,不用怕,你就跟他说,朕说的:前尘往事的,也长不过来回三个时辰,还是长话短说吧,三个时辰过后,如果朕见不到你出现,便下令攻城!” 这话让犹自担心的谢宜江顿时心头一松,虽说羊入虎口的是自家清妹妹,皇帝能这么说,对陈长安应该也是个极大的震慑,想来听到这话,陈长安那边也会慎重考虑要不要再做无谓的事。 再者,谢宜江也安慰自己:婉清毕竟跟陈长安是同一个皇祖母膝下的堂妹,康王又是被他这亲侄子逼死的,想来这会儿也只是要把话说开而已吧?加上如果皇长子也真的给送了过来,那边怎么着也得投鼠忌器吧? 可惜,刚落下的心转眼又被皇帝的话给说得提了上去: “那不一定!”皇帝不以为然地说道:“陈长安是个变态,如果他肯送他儿子过来,搞不好恰恰说明,他没把自己亲儿子的小命放在心上。” 眼看谢宜江一副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旁边的文亲王赶紧轻咳一声提醒皇帝:“皇上,往好处想,不管怎样,宫里那位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他不在乎,京城百姓,守城将士,他们可都在乎,还在乎得紧。” “那倒是,”这一点皇帝还是认同的,文亲王的意思她也明白,便又信心满满地安慰旁边的谢宜江:“放心,就算陈长安能舍下自己的儿子出尔反尔,君王如此无德,那也定然民心尽失、将士离心,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至于陈长安会不会舍不得把皇长子带过来做人质?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咱们没考虑过,而且如果真的是那样,说明诚意太差,没什么可谈的了。 谈不拢么,那就怨不得咱们这边的将士了,好歹给了你们半个月的时间,诚意可够足的了。 而且京城里面如今什么个情况,当初在太原城被围困过的诸人一清二楚,但风水轮流转,当初太原城被中南道和京畿道的人围魏救赵,如今京城却已是孤军奋战、回天乏力了。 众人一番轻松议论,鲜有人顾及对面城楼上的动静,只有候在护城河边的陈婉清,抬头看了看那似乎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灰袍僧人,低声跟旁边的谢宜江和白流苏八卦: “你们说,张天成现在是不是在看咱们的皇上?” 这话,另外两人自然不会接,谢宜江还刻意纠正了下自家清妹妹的叫法:“如今法号是叫‘净空’了吧?” 净空?陈婉清又抬头看了下,但愿能把一切都看空了吧! 在心里撇撇嘴,表示反正这两人已经彻底没戏了,自己也不用再瞎琢磨,便低声跟谢宜江商量起了自家事情: “宜江,刚才皇上说要给我赐座长公主府,这事我其实之前就想过了,那个,以后咱俩还是一座府里住着吧,我随你!” 总共就两口人,上面还连个正经长辈都没有,等以后两人有了孩子,也顶多是多那么几个小的,有必要一人一府么,搞得跟分头占山为王似的。 谢勉如今也大了,而且以后是要承继护国公府长房的,所以不会跟谢宜江一起住,阿桃虽说是自己外甥女,但京城本就有她原来的家—长公主府,想必如今已经被封为英郡主的她,起码短时间内可以在长公主府里继续住着。 就连白流苏,虽然这些年大部分时间跟自己可说是形影不离,但人家好歹是一家三口了,葛大哥以后要接袁伯的班成为禁卫军统领,那也是会有独立宅邸的。 所以自己跟宜江两人住一处尽够了,至于公主府之类的,公主的身份也许需要这么座大宅子来映衬,但一个人真正的生活滋味,可不是靠府邸规模来体现的。 当初那两位成了亲的公主便是最有力的佐证。 何况,有了这些年的风雨相依,陈婉清觉得,只要能跟谢宜江在一起,再小的房子都能甘之如饴。 谢宜江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心中所想是一回事,听到清妹妹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是以在引领着陈远泓到了皇帝跟前之后又告了罪折返回了城门口,一直守在壕桥尽头等着自家清妹妹平安归来。 唉,等清妹妹回来,记得一定要跟她说,听了她刚才那句“我随你”,自己心里是何等欢喜… 第九百零八章 回首来时处(上) 作为当事人,陈婉清跟后面恋恋不舍的谢宜江告别、翻身上马踏上壕桥时,心里其实没那么紧张,再不济,旁边还有个流苏跟着呢。 而且,等到进了城被告知,陈长安并没有在宫里、而是在原先的三公主府里等着自己,心里更是又放下了很多。 那府里不是有纵横密布的地下暗道么,虽说如今再也没有景姑姑了,不过流苏还在身边,有她护着,自己还是可以重走一遍父王为自己修建、当初三人一起逃出生天的地下通道。 想到景姑姑和康王,心里还是不禁一酸,咬牙扬鞭而去… 还是那条熟悉的路,虽然下着雪,云湖上并没有结冰。 景色也依旧,一切都熟悉得让人感觉似乎这些年都未曾远离过。 而陈长安这个“故人”,披着一件看着有些熟悉的深灰色的大氅,依旧风姿出众,端坐在湖边水榭里,前面铺了锦缎的石桌上,小炭炉里温着一壶热茶,见了自己,也跟往常那般,依旧微微一笑:“你来啦!” 陈婉清曾无数次设想过他日攻破京城后“狠狠收拾”陈长安的情形,却再也没有想到,会是此时此刻这般云淡风轻。 犹豫了下,见那水榭内看似并没有别人,终是胜负心占了上风,吩咐白流苏也跟几个太监一样站在外头等着:“没事,流苏,我会注意的。” 今日好歹是一身戎装,虽然不是铁甲护身,但来之前流苏已经把当初父王送她的那柄匕首给了自己,等下就算有什么情况,想来从底下靴子里迅速抽出它来也不是件难事。 更何况,城外头还有阿宁他们在呢,怕什么? 再退一步说,万一陈长安又跟以前那样对自己拉拉扯扯甚至还要进一步的,呃,大冷天的虽然水里挺冷,那也没办法,大不了跳进湖里好了。 就不信了,穿越过来到现在,该吃的苦都吃了,该受的罪也都受了,难不成临门一脚却要在此挂了? 于是鼓足勇气昂头进了水榭,看得里面的陈长安又是一笑:“婉清,你还是这副样子。” 又来了,什么样子?陈婉清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变态总是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废话少说,阿宁让我告诉你,三个时辰过后我要不回去,她就下令攻城!” 陈长安叹一口气:“阿宁也还是这般急性子。” 废话,能不急么,这些年你知道我们俩是怎么过来的么,陈婉清冷笑一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那可不,阿宁说了,前尘往事的,也长不过来回三个时辰,还是长话短说吧!” 投降书应该是不可能,最好是三言两语之后就把传位昭书直接给我。 当然,对面坐的是个非常人,陈婉清自己也心知两者都不太可能。 果然,陈长安先是脱下了身上那件大氅,见对面之人看了一眼,便又微笑着解释了一句:“看着眼熟么,这是当日—” “我知道了,说正事吧!”怪不得眼熟,不就是当日自己在牢里披过的那件么,这种话题就不要再往下说了,陈婉清赶紧一边截住话头一边抬眼望向了被水榭帷幔半遮半掩住的外头,纷纷扬扬飘着雪的湖面看着很是静谧。 陈长安便也没再往下说,还真的一下子就切入了正题:“放心,诏书已准备停当,等下你带回去便可。” 见陈婉清果然一副“诏书里到底是什么个内容”的好奇又隐忍的表情,跟自己所想象的一模一样,不禁又笑了,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 “阿宁会被立为皇太妹。” 啥?皇太妹?太妹?你知道21世纪这是个什么词么?陈婉清努力掐着自己手心不让笑出声来,脸上便有些憋着。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不正是你们俩心中所想么?”陈长安有些诧异,按说这会儿应该喜形于色啊,怎么一副隐忍的表情?啊是了,婉清如今也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虽然,她心里如今应该是极为欢喜的,唉! “呃…”陈婉清见他这么问,赶紧转移话题给自己找补:“那,泓儿如何安排?”姑姑要继位,侄儿只能让步了,但怎么个让步法呢? 不会是让他“病逝”啥的吧,那也太残忍了,小儿何辜,自己刚才在城门口还见过,小家伙长得可真好看啊! “婉清,”陈长安却很是高兴的样子:“多谢你还惦记着泓儿。” 说完了,转头望着外头湖面,眼底却悄然浮上了一抹无可奈何的哀伤:“只是朕这个父皇,却终是要对不住他了!” “这也是朕让阿宁继位的条件之一:皇长子向来体弱多病,不幸感染天花而逝…”回头见陈婉清一副欲言又止的不忍样子,便又换上了另一副欣慰的表情:“放心,之后泓儿会跟着天成在大相国寺剃度出家度过余生,圣旨朕也准备好了,回头你带给天成吧!” 陈婉清很想问一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不过想起康王,想起景姑姑,想起护国公府诸人,想起这几年那些打仗死去的将士们,最终还是努力忍住了。 成王败寇,能留得一条命已是幸事,要怪,只能让他去怪自己的父皇吧! 眼看陈婉清咬着嘴唇默默地低下了头,陈长安也是看着外头的湖面好一会儿不做声,半晌,才声音艰涩地又说了句:“生于帝王家,便是如此,如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已是可遇不可求。” 话虽这么说,想到这么小的孩童从此要青灯古佛度过余生,哪怕是自己这等不太相干的人,心中都有些不忍,更何况是他自己的父亲,陈婉清便只能继续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自我安慰,陈长安又突然说了句:“好在有天成护着,泓儿他也自小就喜欢这位光头表叔,以后婉清你有时间也去看看他,大相国寺…是个好去处。” 是不是好去处咱不知道,不过都说到这个地步,顺势答应就是了,陈婉清便依旧低着头应了声:“好,我答应你。” 终归也算是自己侄子,看在太皇太后的份上。 交代完了儿子的事,陈长安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还拿起暖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作势要给陈婉清倒,被她给摇头婉拒了。 陈长安也不坚持,微微一笑,管自己喝起了茶。 好整以暇地喝了两口才施施然放下茶杯,对着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倾听的陈婉清问了句: “今日难得,也算良辰美景,婉清,不如…给朕说说你的故事吧?” 第九百零九章 回首来时处(中) 良辰美景?说故事?陈婉清一愣,nnd,我们辛苦这几年,合着在你这儿也就算个故事? 不禁冷笑了声:“不好意思,故事太铭心刻骨,不方便对人讲。”尤其是对你。 陈长安却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很有耐心般地笑着解释了句:“婉清,朕是说,当日父皇驾崩之前,你和阿宁进去跟他讲的故事。” 切,原来你是想听来自未来世界的“科幻”故事,不好意思,不想告诉你,陈婉清翻了个白眼,没吱声。 陈长安依旧很有耐心,又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来后说了句:“要么,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先听朕讲个故事,再决定,如何?” 这话有意思,反正听故事又不吃亏,陈婉清便撇撇嘴:“反正就三个时辰。” 意思是肯听喽?陈长安笑一笑,看了下外头,刚好,有一只白色的水鸟从湖面迅疾无声地掠了过去。 唉,说起来,自己可真不喜欢白颜色,白色的丧服,白色的天鹅,白色的猫,还有,雪白色的里衣… 想到这里,不禁叹一口气:“婉清,你还记得,当初张家派人深夜往宫里递纸条的事么?” 陈婉宁努力想了下,对,好像是她那位皇伯父驾崩后不久,当时自己还住在宫里,然后陈长安听了后好像比较失态,具体什么事情有点忘了,好像是张大学士快不行了? “没想起来?”陈长安见她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微微一笑主动告知:“是说朕那好外祖父病重垂危,可能撑不到天亮了。” 果然是!陈婉清便又想起来,当日眼前这变态听了消息后很是失态,一直往嘴里塞糕点,然后又呕吐不止。 看来应该是个…比较有意思的故事,陈婉清努力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答了个“哦”字。 陈长安见她如此,心知肚明般地又是一笑,也不戳穿,沉吟了下,然后盯着手里的茶杯开始说了起来: “那日朕听了这等好消息,只觉无比的畅快,可是父皇刚驾崩,总不能笑出声来,唉,真是难过得紧呢!” d,果然还是改不了变态的思路,陈婉清这次是连个“哦”字都省了,随便吧,熬过这三个时辰就可以了,不对,这会儿加上刚才来的路上,差不多应该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吧? 看了下外头的白流苏,她也刚好在看自己,还朝着自己点点头,行吧,反正你胡扯你的,我就左耳进右耳出好了。 不过接下来,陈长安说的话,立马就让陈婉清竖起了耳朵: “你不知道,朕这个外祖父,堂堂翰林院掌院学士,张世昌张大人,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背地里…却是何等畜生行径!” 不会吧?连张大学士的名字都直接叫出来了,感觉非常地厌恶这位张大人呢,难不成今儿陈长安是想跟自己说,他的变态,是受张大学士影响?貌似他小时候还在张家跟着张大学士待过一阵子,哦不对,这家伙是因为变态才被送到张家的,因果关系不能颠倒。 可惜,接下来陈长安说的话,却真的把这层因果关系给颠倒了过来: “五岁那年,朕到死也不会忘记,宫里的项贵人养了只白猫,莫名被人打死了,大家众口一词,非说凶手是朕。” “那白猫是贡品,长得玉雪可爱,朕也很喜欢,曾经特意求着母妃去项氏宫里玩过几次,母妃不喜欢,生怕那畜生伤人,朕便偷偷地带着小太监去那项氏宫外,想着那白猫如果自己跑出来玩,就能跟它玩上一阵。” “后来才知,其实这就是个圈套,人家早就精心设计好了等着我这懵懂孩童往里钻呢!” “始作俑者,哼,后来朕花了好些年才查清楚了,便是刘氏和徐氏那两人,为了她们的儿子,嫉妒父皇对朕的疼爱,一心要除掉朕这个眼中钉!” 白猫之事陈婉清当日从康王那里了解过,不曾想,后面竟然还有这等曲折隐情,所以,陈长安是想借着这事告诉自己,他之前为何要对两个皇兄下手么?果然,一开始还云淡风轻的人,这会儿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一股愤恨的样子: “不错,朕恨徐氏和刘氏,她们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能朝一个五岁孩童下手,既如此,朕后来要对付她们的儿子,那也是她们的报应!” “不过,她们为了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刘氏,后来你也看到了,那是个疯妇,不能用常理揣测,最让朕寒心的,其实是朕的母妃和外祖父,当然,父皇也算在内。” 这都什么脑回路啊…算了,就当听个故事吧,小时候被冤枉的事被念念不忘地记到现在,好不容易能说出来了,就姑且一听吧,陈婉清一声不吭,只盼着陈长安说了后还能保持情绪稳定,别殃及自己。 而对面的人,似乎也沉浸在让人耿耿于怀的往事里了,并没有太多地关注唯一听众的反应,开始了难得的滔滔不绝的说话模式: “后来朕查清楚了,当时负责盘查此事的禁卫军统领黄平,并没有直接说是朕所为,虽然,当时种种人证物证都通通指向了朕这个尚无自辩能力的五岁小儿!可听了此事的父皇,却认定了就是朕所为!” “这也罢了,母妃在听到白猫之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朕失了父皇欢心、她自己妃位不保!还有外祖父,后来朕才知道,正是他,得了母妃送出宫的消息,便劝母妃承认是她疏于照顾所致!呵呵,最亲的人,面对一个五岁孩童,第一时间想的竟是如何自保他们手里的荣华富贵!” 连“呵呵”都出来了,看来真是童年阴影啊,陈婉清虽然依旧不做声,却连自己都毫无所察地点了点头。 这微微的点头却被对面的陈长安看在了眼里,话一顿,有些感慨:“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只能说,帝王家的权势迷人眼吧!像叔王对你…婉清,是朕对不起你们父女…” 说声“对不起”就行了?我父王可不是一只区区白猫所能对比的! 陈婉清本来有的一点恻隐之心顿时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答了句:“还是长话短说吧!” 陈长安便也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依旧往下说自己的事: “白猫之事后,母妃按照她爹的意思,日日对我严格管教,又刻意在朕跟前做出疼爱阿贞的样子,朕虽觉得委屈,但没想到,这还仅仅是开始!” 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桌子。 第九百一十章 回首来时处(下) 难得见这变态如此失态,呵呵,陈婉清有些幸灾乐祸,也是奇了怪了,如今的自己,看着眼前这美人竟然再无任何感觉,要搁以前,自己搞不好还在花痴那拍桌子的手指是如何修长如玉呢。 倒是想到刚才跟自己说会一直守在城门口等着的宜江,只要一想到他,心里便觉得很幸福。 所以,是自己终于成长了吧?学会不再光看外表,学会更珍惜宝贵的内心,珍惜那些爱自己、自己也爱他们的人。 唉,陈长安,赶紧把你的故事讲完吧,我也好回去跟那些我爱的人团聚,这会儿好想他们啊,宜江,阿宁,阿济,阿桃,甚至流苏家的葛大胖,小家伙可是早就宣布把自己排在除了他的娘和外祖母之后的第三名呢!葛大哥当时笑得好不勉强。 可惜陈长安估计也是憋得狠了,这么多年的往事,难免就讲得有些细,包括后来的白天鹅事件:“没想到过了大概半年,本来宫里的人也差不多都快忘了之前白猫一事,谁知太液池里的天鹅,竟然又被人生生扭断了脖子,还不止一只!” “当然,此事自然又是人证物证都指向了朕这个懵懂孩童,而且又是有心人设计,还没等调查结果出来,宫里的风言风语便都已经在说又是朕所为。” “只是这次传言更是不堪,明里暗里的,都在说朕有隐疾!偏偏朕的好母妃听了,居然也不辩解,反倒还听了张世昌之言,去求了父皇和皇祖母,说要让朕出宫去避一避!”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张世昌学识渊博,让他来教导朕这个外孙,定会倾囊以授。笑话!朕乃皇子,几时要贪图个翰林院学士的亲自教导了?” “可偏偏,父皇也好,皇祖母也好,他们早就认定,五岁孩童性情暴虐,确实需要出宫避一避风头,于是…朕便落入了张世昌之手!” 最后这句话听得陈婉清心里不禁一抖:怎么感觉…更变态的是那位张大学士啊? 可惜,按陈长安接下来所述,还真的是这样,这哪里还是个疼爱外孙的外祖父啊,简直就是个虐待狂,怪不得陈长安直呼其名了,可想而知恨意有多深: “张世昌并不听朕的辩解,且一心以为,需要以暴制暴,为此还单独给朕辟了个小院,除了心腹宫人,便是他家下人也不得近半步,之后便对朕下了狠手。” 说到这里,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陈长安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陈婉清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好奇,但也觉得没必要知道,无论自己有多讨厌眼前之人,毕竟也是人家一辈子的伤疤。 不过,许是今天决意要说个痛快,在短暂地平复心情后,陈长安也还是跟她讲了那些痛苦的往事。 最不痛苦的是被每天打手板强行纠正左撇子,而最痛苦的,陈长安说,竟然是让他在被张世昌打得受不了时拿活鸡活鸭发泄。 张世昌的理由是:“三皇子,你将来要面对立储之争,皇权争斗,不比现在杀一只白猫、一只天鹅。受不住?受不住就找个地方发泄,不拘是活物还是活人,只要你能登上大位!” 如此诡异的教育方式也是让陈婉清听得呆了,妈呀,再也没有想到,原来那位看着一副大儒模样的大学士…怪不得当初张皓然敲登闻鼓时没看到陈长安现身御书房去支持外祖父和亲舅舅呢! 陈婉清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所以后来渐渐的,陈长安便被教导成了寻求变态发泄途径来转移压力的方式? 难不成,他觉得跟自己这不伦之恋也很治愈?哎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婉清,就连对你…一开始,朕也是有意为之,”陈长安却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也是痛快地说了:“行宫猎场出事,之后父皇便开始有意要让朕与大皇兄两虎相争,而朕的婚事,便是他的筹码之一。” “朕深知,立储之事极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一个不慎,朕自己要粉身碎骨不说,后面跟着的千千万万人,也都是人头落地。” “但既然身为皇子,从生下来开始,这便是一条注定要走的路,古来皆如是。” 所以,何梦瑶就不幸成了你用来发泄压力的途径,而我这个堂妹,连带我父王,就这么莫名成了你通往皇权之路的牺牲品? 听到这里,陈婉清已经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了,摇摇头表示唾弃:“陈长安,我不管你怎么样,但在我这里,你对你自己的结发妻子和我父王,都是罪人!” “是啊,朕是罪人!”陈长安也不回避,还又笑了一笑:“你放心,等到了下面,朕会跟他们亲自赔罪!” 那又如何,人死终究不能复生,陈婉清只觉喉咙口一阵哽咽,努力咽了下去。 “不过说起来,婉清,我的故事差不多要讲完了,倒是你的,能给我讲一讲么?” 还是想听21世纪的事么?好像,感觉是久远的事了。 那些宿舍里的八卦,跟爸爸妈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明明也只是五六年前的事啊,陈婉清苦笑一声,也罢,就满足下眼前之人、当个故事讲一讲吧。 只是要从何讲起呢?想了下,陈婉清终是开口说道: “要么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本名是叫季雨菲,季节的季—” “雨霏,雨雪霏霏的季节,真好,今日很是应景。”陈长安却自动接了句,看着水榭外雪花纷飞的云湖一副感叹的样子。 其实是满园芳菲的菲啦,不过算了,都这时候了,你开心就好,陈婉清便忍住没纠正,开始给陈长安讲21世纪的事情。 讲着讲着,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便又复活了,陈长安一开始很是惊讶,中间也问了几句,后来就只剩下了静静地倾听。 陈婉清便再次变回了原先那个过着快乐单身狗日子的女大学生季雨菲,讲得津津有味,而这一讲,便讲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那还算是拣着些要紧的讲的。 就这样,后来也还是被外头看着时间的白流苏用一声轻咳给提醒了,滔滔不绝讲着的人瞬间犹如惊醒过来,是了,如今她是陈婉清,再不复当初的季雨菲,时候也差不多了,城外头千军万马都在等着自己回去。 陈婉清便半是不舍半是惆怅地强行结束了犹如故事一般的回忆: “反正,也就是这样吧!” 第九百一十一章 归去来兮 对面的陈长安一开始没说话,似乎依旧沉浸在那个有点匪夷所思甚至荒诞的故事里,过了会儿,才看着忍不住要起身的姑娘笑了笑,然后令人惊讶地提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还是叫你婉清吧,叫得顺了,婉清,当日在行宫跑马场初见你,你一身鹅黄色的骑服,骑了那匹父皇赐给你的黑骏马,我看着,总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看着阿宁大笑,还跟我说如何烧菜,对阿桃也关怀备至,以前在慈宁宫,虽说你也知礼守规矩,但,也就是个规规矩矩的郡主,皇祖母一直想把你和阿宁教导成温婉得体的皇家贵女风范。” “后来我便渐渐开始注意你,看你那些小动作,跟阿贞和阿琳很不一样,心里不知怎的就很好奇,后来又陆陆续续从天成那里顺带知道了些你的事情,唉,天成也是,他跟阿宁,终究也是有缘无分。” “再后来,但凡碰到与你有交集的人,譬如叔王,我也会听他说起你,叔王是真心疼你,可惜在皇家…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叔王竟然肯为你舍了性命。” “就连阿贞,那会儿我还从她嘴里拐着弯儿地听你的事情,听她刻薄地说起你和谢宜江,发现自己竟然嫉妒极了!” “这样奇怪的心思,当然是不可以,可偏偏,那念头就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不仅压不下去,到后来,每每想到你,还总是觉得…满心的欢愉。那会儿我便想,婉清,要是我和你不是堂兄妹,那该多好!” “何氏,”正当陈婉清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下去的时候,陈长安话锋一转,忽然说起了何梦瑶:“我从来就不喜欢会武的女子,当初见她第一面就觉得不喜欢,个子太高,人也长得…粗壮,成亲之后还故作扭捏之态,婉清你知道吗,当日迎亲之时,也不知你为何欢喜,但当日你。” “我知不应该如此以貌取人,也知道何氏如何对我,只是,有时候便是如此造化弄人,就像天成对阿宁。” “我也曾试着阻挠过谢家跟你的婚事,还特意把谢宜江外放…可缘分这件事,真的是说也说不清,对了,你们俩如今成亲了吧?谢家三年孝期也已过了。” 陈婉清本不想回答的,不知怎的,却依旧摇了摇头解释了句:“不,我们俩约好了,等进了城,在长辈们的牌位前拜堂成亲。”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说完又觉得后悔,跟这人说什么呢。 “这样啊,”陈长安这次倒是没怎么反应,依旧笑了笑,还说了句:“没想到你这等不拘礼节的,却能跟心爱之人坚持到现在,倒是阿宁,当初还对那几个驸马人选不满意,如今她跟她那夫婿感情如何?” “挺好的,萧梦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陈婉清觉得不用多说什么。 “萧梦醒,”陈长安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名字不错,人生便如梦一场,梦醒了,人便也该归去了!” 说到这里,又朝着她温柔一笑,轻声问道:“婉清,你说,在你那个世界里,我可不可以再遇到你?” 陈婉清一愣,在那个世界?是了,自己刚才还说,当初寝室里一帮单身狗,眼看都要毕业了,便整天哀怨地八卦男生们有眼无珠,然后自己才无聊做起了蛋糕。 如果陈长安到那个世界…想到此,回忆完往事觉得一身轻松的陈婉清不禁莞尔一笑,很是诚恳地说道: “如果是那样,陈长安,你一定是个万人瞩目的人,会有无数的女孩子喜欢你,为你疯狂,而我,我只是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姑娘,我想,多半是我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你吧,然后擦干净口水转身再找个同样平凡而普通的人结婚生子,真的!” 这是实话,陈长安这相貌,要搁21世纪,绝对是颠倒众生的顶级爱豆,而自己呢,真心是个眼看快要毕业了都没谈过一次恋爱的普通女孩子,这一点,陈婉清觉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陈长安听了却笑笑没说什么,两人便都默不作声地转头看了会儿湖面,雪依旧在不紧不慢地下着,也算是冬日挺美的一副景致。 不过这几年一直在北方,老实说,就连曾经高兴得在雪地里打滚的陈婉宁,如今也已经习惯到熟视无睹了,是以过了片刻,陈婉清便耐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对面的人要把握好时间,要是实在没话可说么,大家就早点分道扬镳吧! 但很明显,陈长安似乎还有话要说,说的时候还如自言自语一般,感觉更多的只是在跟自己说话:“当日父皇临终前把你叫了进去,又特意给你留了遗旨,这件事本身虽让人觉得有些疑虑,不过,他既让我照顾你,阴差阳错的,也或许是我自己的执念,便终于生了别的心思。” “那阵子,我背负的压力太大,所以一开始是觉得无人可说,想着来找你说说话,甚至有时候也不是指望你明白,但很奇怪,只要看到你,我便觉得心生希望。” “希望是什么?希望是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虽然,自始至终,我心中都明明白白地知道,你我之间,绝无可能。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越觉得不可能,便越想得到。” “何氏骂我,说我仗着是皇帝而行畜生之事,这话不知怎的,竟然还提醒了我,反正从当初争储之事开始,多少人的血,我自己也都记不清了,到后来,连我自己是谁,我也都不愿意去想了。” “既然千辛万苦成了皇帝,当皇帝为了什么?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为何不给自己找条生路?婉清,那会儿我便着了魔,想要把你变成另一个人。” “也许,这便是张世昌当初对我教导成功的地方吧!”说到这里,陈长安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停了下来。 陈婉清没接话,也不知该怎么接,又或者,接不接话其实也不重要了。 一时间,四处便又静悄悄的了。 “啪”的一声,许是不远处有处枯枝被积雪给压断了,惊起了一对水鸟,从水榭前头不远处迅速地掠了过去。 “走吧,你我今日确实已无话可说。”终于,陈长安再次说话了,叹息一声,起身从旁边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卷黄帛:“时辰快到了,这是传位昭书,你带去给阿宁吧,她有这等本事杀回京城,想必陈氏江山在她手里定能发扬光大。” 陈婉清见他虽然神色漠然,外头披着的灰色大氅也滑落了,里面一身深蓝色锦袍,负手而立,恍惚间却依旧是那个如玉般的绝世少年郎模样。 那会儿,行宫的跑马场上青草如茵,四周群山连绵,云淡淡,风微微,吹动了白衣少年的衣角,那少年牵着匹白马,对看得目瞪口呆的自己微微一笑,扬声说道: 清妹妹,好久不见… 原来这就是人生啊,世事如流水,奔流而过再不复回。 陈婉清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上前几步双手接过诏书,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了句: “陈长安,再见!” (正文完) 番外(一) 华灯依旧 这一年的春节很是热闹,毕竟,多年的战事终于赶在腊月结束了,武帝陈婉宁顺利登基,四海平定,可不得好好欢庆一番么? 是以虽然大家隐隐觉得文帝已经驾崩,但如果这样的话,过年的一应娱乐就得取消了,可是宫里并没有这么说呀? 虽说最后武帝还是以皇太妹的身份接过了文帝的传位昭书,也算是兄终妹及吧,但,那诏书上分明写的是退位,可没说是驾崩后传位…不管了,反正先把这年过了就行。 至于之前武帝曾经讨伐文帝时所提的太皇太后已经驾崩一事,还有那位姓周的贵太妃,那可是明明白白已经薨逝的,当日武帝还给她戴了孝,似乎…也没有听人再提起啊? 算了,朝中那帮大臣特别是御史台那帮眼里掺不得沙的家伙都没吱声,既如此,咱也学着揣着明白当糊涂吧! 于是大家便心照不宣地过了个热闹年,转眼便是元宵节,咦?好像宫里那边也没说什么啊?还说让大伙儿都尽情赏花灯呢,没看如今那柳湖边的天香楼,楼前扎的鳌山那叫一个流光溢彩! 没办法,谁让人家西门家这些年人旺、财旺什么都旺呢,西门少爷娶了个长公主曾经的贴身丫鬟生了对双生子,那丫鬟的姐姐如今又是禁卫军统领夫人,自家又是贴钱又是送物资甚至当初还拆了楼给将士们当柴烧那等不遗余力地支援陛下,你说说,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大运道啊! 西门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丁香当年千里迢迢跑去太原照看她姐姐,我和父亲母亲连带祖母一起在家中起早摸黑地带两个臭小子我会跟你说吗?而且丁香如今又怀上了,唉,要还是双生子可咋办?四个儿子可太费人费粮食了! 再还有,大姨姐家的葛大胖虽然年纪小,但整天找两个表哥的茬儿,偏偏大哥家的那小子跟他差不多大,四个小子一见面就捉对厮杀,我们家整天鸡飞狗跳的我有说什么吗? 再再还有,陛下曾经夸我们家天香楼的烤全羊天下第一,等到西北回来,却一直说现在的烤全羊做的不地道了,唉,师傅压力大到差点崩溃,咱也不敢提醒陛下其实她是吃过了更正宗的西北烤全羊,只好奉命从此开始西北羊肉在京城的总经销啊! “别愁眉苦脸地装矫情了!”面对西门北的碎碎念,旁边的夫人丁香一眼看破,催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夫婿赶紧起身:“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琢磨下,到底要给殿下送什么贺礼!” 哦对了,长公主终于要跟谢指挥使成亲啦,这可是头等大事,西门北赶紧从床上一骨碌起来:“是,为夫这就去!” 去哪儿呢?嘿嘿,天机不可泄露,西门北是要去许致远许将军府上登门拜访,请这位陛下的智囊帮着指点一番,要知道,人家可是长公主和谢指挥使亲切称呼的“阿远”,又是承袭了爵位、认祖归宗的康王爷陈长济嘴里的“远哥”呢,请他给拿个主意肯定不会错! 当然,万一许将军那等聪明人不肯给,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大姨姐和连襟他们两口子么? 提了一盒天香楼烤羊肉上门的西门北一路走得美滋滋的,不想休沐日在家的许致远却在睡大觉,一问,那旁边伺候的嬷嬷支支吾吾地:“将军这些天太忙了,又喝了些酒。” 太忙了?倒是没错,不过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当初不是说为了救驾还曾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从东北道驰援么? 而且喝酒?许将军什么人,喝多少酒才能喝到鼾声如雷、自己在门外都能听见的地步? 西门北心中疑惑,却也不说破,许将军可是人精,不能跟人精较劲,便笑着放了食盒就又去了大姨姐府上。 还好,大姨姐和岳母据说这些时日为了殿下的婚礼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的,连襟却还好,反正婚礼的筹备主要是妇人的事,就算自己有心要帮忙也会被嫌弃,还不如认真在旁边待着不添乱。 是以休沐日正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葛俊杰一看他去,还挺高兴:“阿北来啦,我家那猢狲没给老夫人添乱吧?那就好,来,刚好,咱哥俩一起喝一杯!”又让管家去拿陛下赐下的新春酒。 西门北便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了刚才许致远的事,葛俊杰听得一笑:“阿远定是又被家中催婚了,如今又见他谢大哥也要成亲了,心中郁闷呗!” 原来如此,西门北顿时恍然大悟,那倒是难怪了,许将军如今也是年过二十的大龄青年了,本来最大龄的谢大人眼看都要抱得美人归了,那如今朝中年龄最大的光棍就数他了,加上又被家中催婚,心情一时郁闷也是有的,便笑着跟葛俊杰一碰杯: “这有什么好郁闷的,许将军青年才俊,如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只要他想,京城的贵女还不是任他挑!” 那可不一定,许致远这家伙还真不一定看得中,人家眼光高着呢,葛俊杰但笑不语,只跟西门北说起准备贺礼之事… 周围的人这般上心,身为当事人的陈婉清和谢宜江却很是悠闲,两人先是手牵着手在元宵当晚好好地逛了趟灯市。 如昼的街道上火树银花,欢声笑语,腊月里的兵临城下犹如从未发生过,依旧是多年前两人熟悉的繁华盛世模样,陈婉清一时也是感慨不已:“宜江,你还记得么,那一年,正月十四我先跟你逛了花灯,第二天正日子,又跟父王出来赏灯。” “那天晚上还碰到了洪表伯和阿济,唉,如今想来,也多亏了父王的有意安排,才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一次!” 也算是大遗憾里的小圆满吧! 如今阿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喊自己一声“阿姐”,又能堂堂正正地跟着自己到康王夫妇俩坟前磕头认亲,想起父女俩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陈婉清也是在坟前好好哭了一场。 这话自然说得谢宜江也心有戚戚,当初他奔赴西北也是在春节过后,本以为跟祖母的死别已是摧人心肝,不想竟然也是跟父母哥嫂的生离,想到此,心中也是一片酸涩,握了握身边清妹妹的手,哑声说了句: “没事,以后咱俩一起,年年岁岁,子子孙孙,都能一起看花灯!” 番外(二)有喜(上) 说起来,长公主陈婉清和虎贲卫指挥使的这场婚礼也是让人印象深刻。 不说别的,光说新郎、新娘两个人的岁数,也算是当朝少见,没看滚床童子之一葛大胖的爹娘葛统领和白夫人,以及滚床童子之二曹小胖的爹娘曹都尉和夫人谢玉珠,其实跟新婚夫妻年龄也差不多,而旁边看得眼馋、却因为超龄没法上床拿红包的另外两个稍大一点的小子西门兄弟,爹娘更是比新婚夫妻还要小。 没办法,只能说新婚夫妻之前都忙着宏图伟业了,又赶上几个孝期、中间还一波又三折的,如今总算修成正果,也不算晚。 饶是如此,入洞房前,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地高喊着“早生贵子”,这事跟年龄有关,能早还是早一点吧! 不过等到第二天一早醒了酒回过了神,大家又觉得有些不对,再跟夫人们一商量,顿时被直接揪住了耳朵训话:没眼力劲儿的,成婚多年的陛下如今还没动静呢,你们催啥催! 那不一样啊,陛下之前应该是有意…先不生的吧?那被揪着耳朵的男人还嘴硬,带着千军万马打天下的君王,挺着大肚子可不像话,干不了事啊。 行吧,倒也是个理儿,反正如今四海初定,陛下不用再南征北战了,那这皇嗣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然后呢,还真是让大家给说中了,卸任了虎贲卫指挥使,封了镇国公改为担任兵部尚书的谢大人和长公主夫妻恩爱,虽然新婚刚过一月就传出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皇帝按太上皇自己的遗旨吩咐京城百姓守二十七天的孝,又吩咐宗室及王公大臣们守三个月的孝,三个月过后长公主的肚子却已经显怀了。 为此,大伙儿便也壮着胆子撺掇着镇国公给请了一次客,孝期毕竟只能吃素,大伙儿自恃当初那句“早生贵子”说得有功,让天香楼的人到国公府现场做了回烤全羊,狠狠地过了回嘴瘾。 唉,从北方道一路南来,如今最想念的便是那西北的羊肉,滋味可太好了,好在如今西门家奉旨长期供应西北的羊肉,吃一口,哎呀,味道可太地道啦! 于是第二天上朝时,这方面鼻子无比灵敏的皇帝便闻到了某些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什么?镇国公家竟然有这等好事?我知道皇姐怀上了啊,她老早就跟朕说了啊,但是烤全羊没跟朕说啊,那要么这样,镇国公,你回去跟皇姐说,既然家有喜事,那就请她给朕做点朕喜欢的菜送进宫吧,什么菜?那还用朕说么,皇姐与朕心有灵犀,不说她都知道! 可怜陈婉清,虽说如今其实也不用太劳动她大驾,只管指挥就是了,旁边还有谢勉和阿桃两个小家伙打下手,又有谢宜江在旁添乱,但她如今只要想到肥肉就想吐,更不用说做红烧肉了,想了半天,最后总算是给她想出了一道当年在行宫做过的— 竹林叫花鸡。 可惜等谢宜江快马加鞭亲自提着食盒把棉被里裹着的热乎乎的叫花鸡送到皇帝御案上、皇帝也高高兴兴地吃完了,之后却擦着手表示有点遗憾:“好像没有以前那次好吃!” 气得谢宜江差点当场变脸,这是我家婉清大着肚子给你做的好不好?她有喜,你沾光,吃完还嫌味道不够好? 旁边的文亲王见状赶紧打圆场:“材料不同,味道自然不同,当日那猎场里的野生松鸡多鲜嫩啊,而且长公主如今可累不得,陛下,以后让御膳房做吧!” 皇帝虽然听着“松鸡”两个字直咂嘴,却也不强求,还赏赐了很多小儿之物外加两个宫里的嬷嬷下来,谢宜江这才满意地回府。 之后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恩浩荡,长公主家生了个金贵的姑娘,一生下来就被陛下封了郡主,还亲自给取了名字。 不过,这名字感觉很少有人知道,镇国公府的解释是陛下取的名,怎么好随意叫呢,平常还是多叫小名吧。 事实上,却说当时还在坐月子的陈婉清见到皇帝亲自出宫来看自己和女儿,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夫妻俩赶紧正装出迎,陈婉清更是直接贡献了自己的月子餐出来,反正那月子餐太油腻吃不下去。 当吃饱喝足的皇帝问及谢宜江抱在怀里一直不撒手的小婴儿是否已取名,陈婉清还很谦虚地表示目前只有个小名,是谢宜江和自己商量好的,叫— 谢燕然。 燕然城的燕然,又是谢宜江一直坚持的说女儿当初第一眼看到自己就嫣然一笑的嫣然,念起来也好听。 陈婉清说这话,其实有点小显摆,女儿的名字取得多好啊,呵呵,回头只能生儿子了,谢关山听着挺有气势。 这么好的名字,其实是打算当作大名的,一个城的名字,又隆重又有意义呢,说小名无非是谦虚而已。 不想皇帝听了却表示,既然小名爹娘已经取了,那大名就让自己这个姨母当仁不让地代劳吧:“皇姐,其实这名字朕想了好久呢!” 众人赶紧表示洗耳恭听,镇国公夫妻俩也一脸感动。 结果皇帝嘴一咧说了两个字:“寒—鸦—!” 这两个字的发音听着有点怪啊,众人面面相觑,谢宜江便抱着女儿跟皇帝诚恳讨教。 知妻莫若夫,旁边的文亲王本就听着有点不对,这会儿便想试着圆个场,可惜皇帝向来动作快,嘴一张,已经先人一步很是诚恳地解释道:“寒风的寒,乌鸦的鸦,皇姐,你懂的!” 懂什么懂! 我好好的花朵一般的女儿,你居然想要用末世里站在枝头嘎嘎乱叫的乌鸦来叫她!这世界又没有丧尸需要你这寒鸦来预警!陈婉清气得起身就要往皇帝那边冲过去。 好在谢宜江反应也快,立马抱着女儿往自家夫人面前一拦:“哎呀,燕然好像要换尿布了!” 就这么一打岔,注意力立马被女儿吸引的陈婉清便没了下文,之后夫妻俩苦思冥想足足想了三个晚上,才算想出了应对之法— 寒鸦,寒鸦,跟涵雅两个字发音差不多,反正谢氏族谱上写的名字皇帝又不会去查证,大名也不太会有人叫,就这么先蒙混过去吧! 皇帝今儿不是说要封女儿为郡主么?咱先把燕然郡主这头衔给叫响了,以后大家自然就不太会提她的大名了。 主意打定,三天后抱着女儿亲自进宫谢恩的镇国公两夫妻看着非常地开心,对皇帝的谢恩也真心实意,让旁边坐着的文亲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番外(二)有喜(下) 文亲王的注意力没坚持多久,毕竟,如今镇国公有女万事足,据说连兵部尚书这差事都打算推给别人,还托辞他家如今事情挺多,譬如小舅子康王陈长济如今也到了年纪,差不多得开始给他张罗亲事了。 又说被赐了皇家姓的英郡主陈心妍快要及笄了,虽说及笄礼自然有宫里的人准备着,但姑娘家及了笄,侄儿谢勉跟她的亲事差不多也要定下来了,反正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又整日里到自家府里一起打秋风吃白食,还不如早早让他们俩自己开府过日子去。 说着说着,镇国公还拿如今的虎贲卫指挥使许致远当反面教材,说这种事就得趁热打铁,许将军两夫妻如今可着急了,拜托长公主帮着在京城相看合适人家的书信简直是半旬一封云云。 被这么一提醒,文亲王顿时想起,陛下嘴里的“许老弟”如今可是朝中年龄最大的未婚男青年了,这家伙… 当初就见他对阿宁一路殷勤跟随,太原被围困那次自己虽然也很是感动他不眠不休地赶来救驾,但事后想想,这家伙对阿宁…不对,许致远以前听说可是半个纨绔,如何到了京城还能这般洁身自好? 文亲王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了想法: 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跟陛下早日生个孩子,才能断了那厮的心思! 反正如今什么太上皇、贵太妃的丧事都已经忙完了,住在行宫的周太妃和五公主也已经接回了京城辟府另住,先何皇后的骨灰已经由何总督父子迎回中南道安葬,就连毒杀何皇后的张妃都已经按太上皇旨意殉葬了。 宗室那帮人如今也自知理亏老实得很,更有袁伯、谢远、黄平、许家父子、周太妃娘家兄弟侄儿等老将新贵忠心耿耿地守着四方土地,当初阿宁亲自去给他们主持婚礼的长公主和镇国公更是连女儿都生出来了,想一想,短时间内,阿宁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可忙碌了。 对了,前头慈宁宫那边有人来报,说太皇太后这几日更是糊涂得厉害,口口声声喊着长公主那位过世多年父王的名字,想到一旦她老人家过世,阿宁便得守孝,虽然作为皇帝也只是意思一下,三九二十七天就差不多了,但…前几年确实可说是有意不生,后来这一年多却早就不避了,如何阿宁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偏偏这许老弟还整天跟着阿宁出入! 大相国寺那个倒是不足为虑,毕竟都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了。 想到此,深有危机感的文亲王觉得,还是跟皇帝提一提,两人努努力,早日开花结果吧! 被自家夫婿这些天晚上异乎寻常的“努力”和期期艾艾的话给提醒了的皇帝,也是反应过来了:是啊,陈婉清那家伙女儿都有了,自己也早就没采取规避措施了,按说怎么着也得怀上了吧?没看白丁香和白流苏姐妹俩都已经生了五个小子了,整整五个啊! 而且上次陈婉清还跑来跟自己说,她家阿济弟弟也已看好了姑娘,过阵子就正式下聘了,别到时成了亲也跟他姐姐似的很快就有了孩子,阿济当初可是个小萝卜丁啊,他竟然也要赶在自己前头了? 不行!皇帝自认自己各个方面都很出色,这种事情上也不能落人后,怪不得袁伯前几日唠叨说宫里太冷清了! 说干就干,皇帝便开始不断地宣长公主进宫,把个还在哺乳期的陈婉清给整得叫苦连天:“皇上,要么您直接把丁香她们叫来问吧?还有我都跟你说了,她能一胎生俩是因为西门家的基因遗传,跟她会不会生没关系!” “我跟宜江怎么…就是寻常夫妻该做的事啊!哎呀你别问细节了,没什么特别的,真的!要我给你发誓吗?” “这种事都是看缘分的,有的人成婚数年没有孕,但后来就接连生了好几个,放心,最重要的是心情要放松,不要老想着这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不对?” 一番口水下来,回到府里不免又找了白流苏商量:“确实也是,如今皇上也该有个孩子了,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殿下,”白流苏却想得有点远:“您说,会不会是前几年征战,陛下给…伤了身子?” 好吧,这也是一种可能,陈婉清叹一口气,谁让自己如今是她皇姐、又赶在她前头生了孩子呢? 于是之后长公主进宫更勤了,美其名曰探望不久于人世的太皇太后,但每次都带着各种汤汤水水的补品,坚持了一阵子之后又改为带着小郡主进宫。 自己倒是风雨无阻地回府,小郡主却被留在了宫里过夜,虽说有乳母照应着,镇国公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几经询问之下才知真实情况,便很是不满:“你这都什么地方打听来的土法子?你让燕然躺在陛下寝宫里看他们…” “哎呀放心,燕然现在晚上就知道睡,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再说了,攒个几次我就会跟陛下讨要赏赐的,燕然再小也不能出无用功,你说是吧?等她大了,陛下赏赐的就成了她的嫁妆,多体面!” 那倒…也是,虽然如今压根儿就不能去想女儿大了要出阁这件事,但多给女儿攒点嫁妆总是好的,何况还是陛下所赐,谢宜江便只好默默忍下了。 如此忍了几个月,陈婉清自己先放弃了,转而开始到外头的寺院道观里寻求帮助,别人咱也不麻烦,嘿嘿,乾元观如今闭门不出俨然镇观之宝的清虚道长可不算麻烦,反正老道如今也闲得慌。 当然,自己也闲得慌。 阿济已经定下了承恩伯夫人洪氏娘家大哥家所出的小侄女,等到了下半年天气凉快就可以下聘了,为这事,如今洪夫人看见自己就眉开眼笑,当然,那姑娘自己也相看过好几次,人品相貌都没得说。 阿勉和阿桃的婚事还得过一阵子,阿远的婚事么…得看他自己。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确实只有皇帝陛下这桩事关国本的大事了。 可惜,陈婉清兴兴头头忙了足足有大半年,该试的法子都试了,该喝的药也喝了,连清虚道长用尽毕生功力所画的符也偷偷贴在了皇帝寝宫内,奈何她陈婉宁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到后来,反倒是皇帝自己咧着嘴安慰垂头丧气的长公主:“没事啦,你自己也说,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嘛,放心,朕是皇帝,没理由怀不上,兴许明年就有了!” “陛下您金口玉言,明年,明年定然就有了!”眼看自家燕然宝贝都已经能口齿清晰地喊“爹”、“娘”了,陈婉清觉得,是要给皇帝灌输下坚定的信念。 当然,嘴里这么说着,坚信科学的陈婉清也没抱太多希望,不想到了入住皇宫的第四年的元宵佳节,跟文亲王私自出宫赏花灯的皇帝,嘴里正吃着一串路边买来的冰糖葫芦吃得欢呢,闻到旁边不知哪里飘来的一股味道,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来不及之下,“哇”的一声把刚才吃的一肚子的街边小吃都给吐在了路边。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许致远本就一直密切注视着前面手拉着手的两人,见皇帝如此反应,吓得立马冲上前去。 之后被就近转移到镇国公府的皇帝虽然没什么事,但面色看着依旧有些不好,让文亲王和长公主等人紧张万分,好在随后被许致远快速劫持一般带过来的老太医先是一脸凝重地仔细把了脉,之后忽的那满脸的皱纹一舒,对着皇帝一下跪倒在地,声音洪亮而欣喜: “恭喜皇上,您这是有喜了啊!” 番外(三)名字(上) 欣喜若狂的文亲王那会儿不知道,一朝得子,皇帝洋洋得意,说自己早就把皇长子的名字给想好了,等下就公布于众。 鉴于两人如今也已做了多年夫妻,托当初姑姑的教导,自家这位皇帝妻子肚子里的墨水虽然也不算少了,但也不能算多。 关键是总是时不时地要说点惊人之语,做点惊人之事。 是以一听到皇帝说想好了儿子的名字,文亲王觉得自己还是要做点心理准备的,毕竟,孕期里皇帝惊吓大家的事就有那么好几桩。 文亲王便想了下,决定还是先让长公主替自己把把关,万一皇帝取的名字不是那么令人满意,自己也能有个退路不是? 于是先找了个由头到了偏殿跟长公主夫妻俩说了是由,诚心诚意地对着已经在翻白眼的陈婉清行了礼:“皇姐受累,您好人做到底,实在是,之前陛下给燕然取的大名…” 文亲王这么一说,夫妻俩也想起来了,可不,自家粉雕玉琢般的娇姑娘,皇帝却硬要叫她“寒鸦”! 陈婉清叹一口气:“罢了,那等下我先进去探探她的底。” 旁边的谢宜江则借此提要求,语气也有些僵硬:“那,皇长子既已顺利出生,等这事了了,殿下就跟我回去了好吧?陛下怀胎十月,我们家燕然可也陪着受了不少苦呢!” 没想到陛下虽然上阵杀敌勇猛胜过男儿,怀了孩子却也娇弱紧张胜过寻常妇人,不分白天黑夜,不分时令场合,太监总管王洪发的徒子徒孙们都差点跑断了腿,什么“陛下今日觉得胸闷欲吐,想问殿下是何缘故?”、“陛下今早忽然说很想吃殿下做的蛋黄鸡翅”,“殿下殿下,陛下今儿中午起身时忽然觉得腰有些酸”之类,宫门口到他们镇国公府门口的那条路都要被马蹄给踏坏了。 最绝的一次,竟然是虎贲卫指挥使许致远亲自带着几个弟兄疾驰而来,进了府,利索地下跪,说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了,陛下那边非常需要长公主。 也幸亏婉清自己会骑马,镇国公府到宫里也没多远,一听也立马放下了正在喂女儿的汤匙,赶紧换了身衣裳就跟着他们进了宫。 结果进了皇帝寝宫一听,d,这叫什么事儿啊:“哎呀皇姐你可算来了,我这肚子里,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去了,在游来游去的啊?” 陈婉清满怀同情地先瞥一眼旁边低头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几位太医,又看一眼旁边竟然也一脸紧张很想从自己这里赶紧得到正确答案的文亲王,努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又徐徐呼出了口气,才挤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 “哎呀恭喜陛下,恭喜亲王,这是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胎动了呢!” 回去后虽然夫妻俩关起门来乐了半天这件事,但事后谢宜江还是挺不满的,燕然本来正在高高兴兴地一边拍着手听着母亲唱歌哄她一边乖巧地张嘴吃饭,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呢,结果阿远那家伙一身戎装狂奔进来,被这么一打岔,又眼看母亲转身就走,燕然顿时就不乐意了,饭也不吃了,还哭了好半天,谁劝都没用,等到婉清回来,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家伙还在抽抽噎噎。 宫里一堆太医干嘛使的?婉清好脾气,说陛下头一次怀孩子,定然很是紧张,自己当初不也是如此?两人情分深,陛下觉得自己有经验,心理上便有点依赖呗。 便可说是有求必应,但女儿燕然还小啊,有时候便要哭闹不放母亲走,为此只好一家三口一起进宫,哼,刚好也让宫里那两口子看看。 有几次刚好碰到阿远也在旁边,见了燕然,阿远还挺高兴地伸着手上前想来抱,结果燕然转身就抱着自己脖子不撒手,嘴里还喊着:“不要臭叔叔,不要臭叔叔!” 一听就是上次被吓到了,把自己给心疼的,后来婉清就每每找个由头说是躲猫猫什么的先躲起来,自己则负责哄女儿到别处去玩或者睡觉,唉,夫妻俩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陛下早日产子啊! 结果眼看如今瓜熟蒂落、夫妻俩可以卸下这千斤重担了,换做文亲王找上门来了。 听了谢宜江这硬邦邦的话,文亲王也自知理亏,反正他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下就笑眯眯地对谢宜江也行了个礼表示谢意:“国公爷见谅,等名字取好了,宫里有太医乳母,放心,本王定然好好地担负起伺候陛下的重任!”尽量,不再麻烦你们俩。 见谢宜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文亲王便干脆把夫妻俩之前商量好的事也先给他透了个底:“还有,是这样,宜江,之前陛下跟本王商量好了,如果这一胎是皇子,那,回头燕然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了—” “什么?!”对面的谢宜江顿时一声大喊,文亲王一看,嗬,好家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惊喜还是…哦不对,看着是生气,可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燕然以后肯定就是太子妃啊! “哎,我们家国公爷呢?”之后一脸笑眯眯进来的陈婉清愕然发现谢宜江竟然不在:“怎么,是去御花园找燕然了么?嗯,是得去看看了。” 文亲王这会儿着急想知道答案,便先含糊了过去:“皇姐可有问出…?” 这么一问,陈婉清顿时把父女俩的事情先抛到了脑后,又笑了起来:“问了,至于是什么名字,您还是别忘了,总之…不是很雅。” 这话一说,就见文亲王的脸如愿垮了下来,长公主都说不是很雅,那自然是很不雅,估计是大白话的那种。 对了,该不会是跟燕然城离得不远的白城吧?之前关山这个名字已经让阿济的儿子给提前占用了。 很有可能啊!陛下每次说起白城,都会很亲切地把它叫做“小白城”,说是对它印象颇深,当初可是起事之地,那当初守城的曾都尉也很是配合云云,是以现在大家都知道,曾都尉劳苦功高,而白城则是龙兴之地。 所以,皇长子的名字,以后就是陈小白了,还是好一些的“陈白城”?文亲王顿觉哭笑不得。 “亲王放心,已经被我给拦住了,回头您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免得陛下再想起来!”话尽于此,陈婉清觉得自己赶紧功成身退吧,这会儿眼看天冷起风了,宜江别一直纵着女儿玩耍让她喝了风,得赶紧去御花园里看看,再赶紧一家三口打道回府离了眼前这破事: “趁着刚才被我给说动了,陛下不至于转了心思,您赶紧进去把名字给定下来!” … 等出了宫坐上了自家马车,看了下谢宜江怀里熟睡的女儿,面对他的询问,陈婉清一脸淡定地回答道: “还好,皇帝大事上总是有分寸的,她说要给皇长子取名叫桑梓,多好的寓意啊,桑梓之地,父母之邦,是这个意思对吧?” 唉,可惜如此好笑的事情却不能跟眼前人分享— 皇帝当时其实是这么说的:“婉清,之前‘寒鸦’给了你女儿,不过,呵呵,你还记得吧,末世里最多的是啥?” 番外(三)名字(中) 听到皇帝咧着嘴问出的话,陈婉清记得,自己当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末世里最多的…自然是丧尸啊! 不会是要把皇长子取名为陈丧尸吧?!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名字一定会名垂青史吧?比什么刘彘、嬴荡之类的名字刺激百倍啊! 陈婉清掐一把自己的手心,不行,既然是皇长子,以后基本上是要承袭大位的,自己不知道便罢了,既已知道,如果不阻止,回头等这孩子大了,皇帝是生身之母不敢怨,搞不好就怨上了自己这等围观看热闹的。 那可太倒霉了,而且自己也没法跟“阿桃”、“阿泽”似的叫他,除非再起一个小名,啊,万一小名也同样毁人呢? 不行,今天必须把这个可怕的名字给搅黄了! 主意打定,陈婉清便也就直接切入了正题,反正跟眼前这家伙玩虚的就纯粹是浪费时间: “皇上,你以后是不打算再生了是吧?” 这话说得皇帝一愣:“不…不会啊!”虽然如今底下某个部位还痛着,但,儿子这么可爱,再多生几个也可以啊,没看西门家虽然整天闹哄哄的、放眼望去满院子都是孩子在上蹿下跳,谁见了不是眉开眼笑的? “那好!”陈婉清就等着她这句话呢,立马开始就题发挥:“历来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按辈分按排行这么续下来的,皇子一边,公主一边。” “既然皇长子要用丧尸这两个字,先不说这里面的忌讳,您是打算后头的弟弟们按‘丧’字排还是‘尸’字排?如果要排,可有什么字能跟这两个字排一起?丧心病狂还是丧尽天良?字太多了不行。短一点的,我想想啊,丧气?丧生?丧胆?意思好像都不太好啊?” 眼看皇帝终于惊讶地张开了嘴,陈婉清再接再厉:“至于‘尸’,不好意思,我才疏学浅,除了丧尸和僵尸,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了!” 你要够胆,其实也可以有“焚尸”、“埋尸”,只要能保证皇子们大了不找我算账。 皇帝毕竟还是挺能听得进去话的,这会儿便有点懊丧地低下了头看怀里抱着的儿子:“朕这不是想要一直记着以前的事么,都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没有末世灭丧尸的小风,又哪来如今的陈婉宁。” 这个好办,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办了,托您的福,我家燕然还差点被叫成“谢寒鸦”,如今也依样给“陈丧尸”改动一下就是了。 话说后来回了府后陈婉清都兀自感慨了半天: “哎呀,我也太聪明了!那会儿都怎么想出来的啊,虽然谐音梗之前是玩过,但本宫居然能从‘丧尸’的谐音想到‘桑梓’,关键这两个字的寓意便是故乡啊,多贴合皇帝大人不忘她那末世故乡的心思啊!” 而且自己可太幸运了,本来一个21世纪过来的大学生,对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不太注意的,结果刚好前几天去西门家串门,围观了下他们家几个孩子一起摇头晃脑听夫子讲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是天助我也! 不行,回头我得跟阿宁再要点赏赐去,嗯,她如果不给也行,等以后皇长子大了,我再跟他要去,我简直是拯救了他的整个人生好不! 主意打定的陈婉清,顿时美得在床上滚了好几滚,把个门外头的谢宜江看得,高兴地跟似懂非懂的女儿讲: “看吧,你娘也高兴呢,以后不用再进宫了,天天陪着燕然,好不好?” 不仅不用进宫了,说话算话、亲自担负起了照料皇帝坐月子重任的文亲王,第二天更是让人赏赐了很多东西到镇国公府,美其名曰这十个月辛苦长公主照料,又说皇长子的名字已经得了,叫陈桑梓,是陛下亲自取的,内阁一帮人听了都很受触动,说陛下用心良苦,这是让皇长子心系百姓呢。 切,那明明是本宫取的好吧?可惜如今只能深藏功与名,那眼前这些赏赐自己还是应得的! 陈婉清便一点都不客气地接受了,女儿攒嫁妆其实还早,不过如今家大业大,除了自家还有阿济和阿勉两家也得顾着,谁还跟钱过不去啊? 倒是谢宜江,谢了恩起身送走了宫里太监后一副很是气愤的样子在旁边碎碎念,陈婉清一问,她家国公爷便赶紧把文亲王昨儿说的跟她交代了,这下陈婉清也是傻了,合着那夫妻俩打着这等如意算盘呢: “那这些东西不就是在咱们这里过一过?” 真要这样,别说这些东西了,整个镇国公府里攒下的,以后还不照样是皇家的!不行,想到女儿以后有可能要跟一帮莺莺燕燕共存,还是倒贴的那种,陈婉清觉得,幸亏提前知道这事,预防还来得及! “宜江,文亲王说这话,当时还有人在旁边么?” “旁边…”谢宜江被自家夫人的这个脑回路给问得一愣,想了下:“虽然有人,但当时是他把我拉到一边给悄悄说的—” “那就行!”陈婉清一拍桌子:“你们俩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宜江,以后文亲王问起,你就说没跟我说过,知道吗?” 谢宜江被她这副样子给逗乐了:“所以夫人想如何行事?” “从现在开始,”陈婉清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咱俩就要开始悄悄地给燕然开始相看人家!不是都说三岁看老么?”反正为了女儿,夫妻俩现在整天跟有孩子的人家进行亲子互动,有的是机会。 那也太早了吧?谢宜江有些无语,不过么,想到女儿如果真的嫁给了皇长子,有可能要跟一帮莺莺燕燕的争宠不说,万一以后又出来陈长安那等斜刺里杀出来争储的…天哪,谢宜江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不错,是得给燕然开始相看人家了,马上! “哦还有,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爹娘要赐婚,那也得看皇长子自己愿不愿意,所以,”陈婉清再次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连带说话时都露出了很是得意的样子,交代自家夫婿: “一,从现在起,你要教燕然骑射功夫,二,开始给燕然灌输‘臭弟弟’的想法,关山弟弟是要爱护的,阿勉哥哥以后的侄儿也是要疼爱的,但是宫里的桑梓弟弟,嘿嘿,打弟弟得趁早!” 皇长子了不起啊,打你个屁滚尿流,看你还愿不愿意娶燕然! 谢宜江也是被自家夫人说话时一副狰狞的样子给吓到了,为了女儿,清妹妹也是豁出去了啊:“婉清,教燕然功夫可以,可人家毕竟是皇子啊!” “再者,”说到这里,谢宜江又露出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燕然以后…搞不好还有妹妹呢,那可怎么办?” 番外(三)名字(下) 啥?还有这种可能性?陈婉清顿时又傻了,半晌才咬着嘴唇说了句:“这种可能性也不一定存在,搞不好…以后都是弟弟呢?” 还都是弟弟,听你这口气…谢宜江看一眼红着脸的陈婉清,不禁心旌摇曳,听了下外头,嗯,女儿被乳娘抱到花园里看鱼去了,那鱼池基本能绊住她小半个时辰,足够了。 便轻咳一声,上前拉住了陈婉清的手,嘿嘿,夫人的手如今可是保养得白嫩滑溜:“那,咱们要不要试试看…会不会是弟弟?” 屋里的爹娘在浓情蜜意,花园里的燕然却气得把手里的半个白馒头都给扔进了水里:“臭弟弟,不乖,抢姐姐的馒头!” 旁边的一堆乳娘丫鬟们顿时都笑了,郡主可真聪明,府里的几条大鱼,愣是被她给分成了“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且还一次都不会叫错,也不知她是怎么给区分的。 然后那条异常灵活、总是抢食吃的弟弟鱼最不受郡主的待见,每次都要挨骂,真是可(无)怜(辜)! 扔完了馒头,见还是被臭弟弟鱼给抢了,燕然更是不乐意了,手一伸抱住乳娘:“回去,找爹爹!” 看来国公爷又要安抚女儿听她一堆童言童语的告状了,不过国公爷可真是个好父亲,只要看到郡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这次也是如此,听到女儿在院门口大嗓门喊他,也是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么,据说长公主这会儿身子有些不适在床上躺着,丫鬟婆子们心知肚明,便很识相地都退下了。 也是,郡主如今都三岁了,是得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了。 国公爷和长公主如此恩爱,那会儿整个府里的人都觉得,很快府里就又会多一个小主子了,谁知却偏偏事与愿违,在新婚火速怀孕生下一女后,长公主陈婉清却再也没了动静,反倒是成婚数年未有孕的皇帝,在得了皇长子后却隔了一年又怀上了,三年抱两,生下了二皇子。 这次是文亲王给取的名,叫陈逢吉,据皇帝后来跟内阁所言,当时自己分娩时有些艰难,文亲王便提前给取了这么个名字,说皇帝和肚子里的孩子定能逢凶化吉。 都这么说了,虽然内阁诸人觉得有些遗憾,就算不能跟之前陈家族谱上的“远”字排辈,跟着皇长子的名字往下续也好啊,结果二皇子这名字…唉,算了,好歹是个吉利的名字! 谢宜江却不这么想,回去后悄悄跟陈婉清说了自己的想法:“文亲王这名字取的,我怎么觉得,中间那‘奉’字,总让人想到另外那个‘冯’字呢?”又把皇帝跟内阁所说那番话给说了一遍。 这话一说,陈婉清便也觉得不对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从头到尾守在皇帝身边的:“哪里有什么凶险!皇帝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好着呢,她不是日常都去上林苑跑马的嘛!” “中间是有那么一会儿,皇帝忍不住喊疼,生孩子肯定疼啊,然后文亲王便在外头拍门很是心疼的样子,还说什么孩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定会母子平安之类,那会儿我也没多想,旁边的嬷嬷们还一个劲地附和,说皇上乃天子,定会母子平安、大吉大利。” “要说凶险,肯定是头胎凶险,但一来皇帝头胎其实也还顺利,二来那会儿你不是也在偏殿么,听说那会儿文亲王才叫着急,不是听说急得都一直抠门把手指甲都给抠破了么?” 谢宜江深以为然:“那看来也不是咱们多虑。不过他那般身世,有点念想也情有可原。” 反正两个都是他自己的儿子,没看葛俊杰家,老大姓葛,老二姓白,连姓氏都不一样了,爹娘还不是一样地疼爱?哥俩感情也挺好,葛大胖如今已经启蒙了,还羡慕弟弟姓氏笔画少好写呢。 夫妻俩便转了别的话题,开始说起明早带女儿进宫看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陈婉清的意思是:“可记住了,明儿得交代燕然,虽然又有弟弟了,但阿梓那边一定也要给带礼物去。” 这是21世纪的做法,二胎家庭一般都要看老大的脸色,不然称王称霸惯了的老大很容易有失落感,而这种失落感如果长期积压,很容易被转嫁到倒霉的二胎头上。 “放心好了,燕然对阿梓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她自己整天欺负阿梓,但也护他护得紧,陛下都不能说他不好!” 说起来,谢宜江也是无可奈何,当初第一次带着女儿进宫见出生的皇长子,虽然之前婉清已经给她灌输了“臭弟弟”的想法,进了宫见到那皱巴巴的小子,女儿却立马有了“我是姐姐”的感觉,不仅如此,为了显示她是姐姐,长辈们都叫皇长子“阿梓”,她却坚持叫— 桑桑。 而且眼看如今皇长子都两岁了,燕然却依旧这么叫他,也是稀奇了。 想到此,谢宜江不禁又笑了:“你说,皇长子被燕然叫做‘桑桑’,那这二皇子该如何叫?”无论是“奉奉”还是“吉吉”,都不是很好听。 他这么一说,陈婉清也笑了:“那等明日便能见分晓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进了宫,见到二皇子弟弟的燕然却很是自然地跟着大人喊了句:“阿吉弟弟!”然后献上了自己带来的见面礼:一条很小很小的鱼,从自家府里鱼池捞上来的。 “燕然,你们家不是有很多大红鱼吗,为什么不给弟弟送一条大红鱼呢?”文亲王见了觉得好玩,就笑着逗她。 “因为阿吉弟弟还小,自然要送小鱼,等弟弟大了,小鱼就长成大红鱼了!”燕然回答地非常流利,让旁边的爹娘很是欣慰。 行吧,但是转眼小姑娘就转身问母亲:“桑桑弟弟呢?我也给他带礼物了呀!” “哦?”文亲王听了便又笑着夸她:“原来你带了两条小鱼啊,真是个好姐姐!” 小姑娘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才不是,桑桑弟弟是哥哥,我把我的‘飞羽’送给他!” 啥?这下连本来一直在专注看小儿子的皇帝都听了抬起头来了:“燕然,你竟然舍得把‘飞羽’送给弟弟?”那可是份大礼啊! 那“飞羽”是谢宜江亲手所制的一把小弓,燕然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有一阵子晚上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这事大家都知道,如今竟然舍得送给阿梓?这可真是稀奇了。 眼看皇帝和文亲王两口子的眼神有些怀疑,陈婉清赶紧分辩:“这事可不是我们俩能做得了主的,燕然要不肯,这会儿别说哭鼻子了,我们都没法带她进宫来!” 那倒是,夫妻俩便又看向了那依旧镇定的小姑娘,小家伙正拉着父亲的手说着要早点去找桑桑弟弟呢,可是,她每次进宫来不是都说阿梓是“臭弟弟”吗?而且自从阿梓会走路后,燕然还好几次把他推倒在地了呢。 陈婉清见此,努力弥补了一下:“小孩子的心思咱们可没法猜,兴许明天又反悔了也不一定,所以在此先跟皇上和亲王讨个情,那‘飞羽’毕竟是她心爱之物,万一燕然又后悔了,闹着要拿回去,那也没办法,咱们再补上一把小弓可以吧?” 这倒确实是,小孩子的心思不用去猜,兴许是因为有几天没见阿梓了,燕然忘了自己之前欺负人的事吧。 如此,差别送礼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番外(四)神仙姐姐(上) 陈婉清和谢宜江带着女儿回府后还认真观察了几天并且试探了好几次,嘿,小妮子竟然一点都没有后悔的样子,还反问爹娘:君子重诺,礼物给了别人就不能反悔,这不是你们平日里教女儿的吗? 行吧,你不反悔就好,夫妻俩哑口无言对看一眼,看来对燕然的洗脑还不够,陈桑梓那小子还不是彻底的“臭弟弟”。 不过,这都有了二皇子了,除了之前文亲王提过,皇帝自己倒是一次都没提过,兴许,是文亲王当时为了表示感谢随口说说的吧?好歹还有十来年呢,而且燕然还比皇长子大了三岁,京城满是刚娶妻生子的年轻新贵,人丁兴旺的,谁知道皇家以后又看上了谁家姑娘呢? 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的镇国公两夫妻此后便渐渐消了这方面的心思,人臣做到像自家这地步,已算是登峰造极了,就算后来一直没有孩子,其实,只有个女儿反倒是好。 没看每次宫里宫外逢年过节的,燕然都是一帮臭哥哥臭弟弟臭侄儿们围着捧着的对象,多得意啊! 反正侄儿阿勉已经跟阿桃成亲生子,小舅子阿济也是如此,谢宜江为此还安慰隔三差五就忽然发疯要找太医诊脉吃药调理身体的妻子:“儿女之事得靠缘分,再说了,后继有人这件事,就看你怎么想了,咱俩私下说说,我是觉得,当初太上皇就想得挺明白。” 谢宜江指的是当初陈长安让他唯一的儿子陈远泓跟着表叔张天成在大相国寺出家这件事。 后来两夫妻有空也会去寺里看一看他们,说起来,陈远泓也是继承了他爹的美貌,虽然是个剃了光头的小沙弥,却俨然被信众们当成了观音菩萨座下的小金童。 不堪其扰之下,后来还是陈婉清亲自进宫跟皇帝说了,皇帝后来也亲自微服去见了自家侄儿,没想到一来二去的,后来皇帝每年都会去大相国寺几趟。 一开始,每次陪同的还都是陈婉清这位皇姐,加上之前跟陈长安的那次对话,所以别人不知道,她对此事还真是一清二楚的。 陈远泓当日已被官宣病逝,虽然朝野间对他的去向颇有猜测,只是如今的皇帝可是当初正经奉旨继的位,江山也没改姓,对原来在京的宗室和朝臣也都没有太过追究,如果再有什么疑虑,那可真是居心叵测了,是以明面上大家也都对此事三缄其口。 后来几年过去,没想到皇帝依旧时不时去大相国寺,老百姓们听到的风声是皇帝喜欢吃寺里的素斋,为此本来就颇受欢迎的素斋更是一席难求,但朝臣和宗室们却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皇帝发出的一道预警,便识相地选择了沉默和规避,倒也算是给净空和尚叔侄俩带来了很是平静的生活。 其实呢,一开始,皇帝确实是去寺里吃素斋顺便看望下叔侄俩的,不过后来也不知怎的,几年过去,去的次数反倒多了起来,长公主也不叫了,据说都是去跟寺里高僧谈论佛法,算是在朝堂政务之外放松身心。 这话,陈婉清自然是不信的:“皇上还能谈论佛法?”谁还不知道谁啊,有这功夫,那家伙定然是觉得还不如多吃几个寺里做的滋味如假包换的狮子球呢。 但入了内阁的谢宜江自然不会跟妻子一样想得简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是如今的皇帝,没看这些年闲暇之余皇帝日日坚持在御书房练习书法半个时辰,皇子们刚开蒙时也都是亲自到场旁听数日,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到自家府里吃掉整整一碗红烧肉的三公主。 所以素斋可不能让皇帝这么长情,跟张天成谈论佛法倒是有可能,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去大相国寺都没断过,眼看那陈远泓都顺利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面对朝臣们多少次要求立皇长子为储君的要求,皇帝却始终不吐口。 不仅是皇帝,文亲王每次被问起也总是笑笑不表态,这一点让某些老臣很是不安,为此,朝中德高望重的陆太师还拿出他当年担任左都御史时的气势进行了大胆的谏言,但在御书房跟皇帝一番交谈之后也还是没了下文。 谢宜江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件事上却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有夜深人静时,才对着枕畔的妻子吐露心声:“皇上虽说已经诞下了三皇子,但三位皇子之间年龄相差可并不大。” 是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能生,隔一年生一个,虽然如今暂时没再见动静,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继续生四皇子、五皇子…啊,真是让人嫉妒! 知妻莫若夫,谢宜江捏一下她的手让她别胡思乱想: “皇长子性情宽厚,你看每次都是被咱们燕然欺负了还笑嘻嘻地让她,如今他的个头也赶上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哥哥燕然是妹妹。要在寻常人家,这自然是家宅之幸事,可他毕竟身在皇家,而且…皇帝在这些小事方面向来不怎么上心。” “而文亲王偏爱二皇子,这事如今在朝中早已不算是秘闻,偏二皇子天资聪颖,连授业老师们都个个夸他。” “三皇子么如今还小了点暂时看不出来,不过骑射上好像挺有天分,皇帝有时候来了兴致还会手把手地教他,哦对了,燕然小时候送给阿梓的那把‘飞羽’都差点被他要了去!后来还是阿梓自己忍不住跟燕然诉苦、燕然又跑去跟皇帝告状才给拿回来的,阿梓虽然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这‘飞羽’他向来宝贝得紧。” 说起来,夫妻俩还是对皇长子陈桑梓最有感情,性情温和,彬彬有礼,关键是对女儿极好,要知道燕然可不是个善茬,小时候欺负这位桑桑弟弟可一点都不手软。 当然,现在两人倒是好了,这也是自己特意告诫过的,毕竟是皇长子,得给人家留个体面,燕然也乐意,反正阿桑弟弟对她有求必应。 “是啊,阿梓作为兄长是极好的,可他毕竟是皇长子。”说到这里陈婉清也是有些担心。 之前的三子相争也才过去了十几年而已,要说以前那会儿还算是没啥感觉,但眼前这三个皇子毕竟是自己两夫妻从小看到大的,他们真要手足相残,不管最后谁胜谁负,总归是很不忍心看到。 “是啊,但这件事咱们可说不得。”自己是朝廷重臣,婉清是三子姨母,两人一旦有什么话,定然会有心人利用,落人口实不说,一个不慎也会遭到皇帝两夫妻的猜忌。 说起来,谢宜江隐隐觉得,皇帝倒不至于会如何猜忌,反倒是文亲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自家还是做个纯臣的好。 反正也就燕然一个宝贝女儿,荣华富贵都有了,谁当皇帝都是婉清外甥,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哦对了,还有件事,”想到女儿,谢宜江不免又开始发愁: “燕然如今都及了笄了,得赶紧把亲事给她定下来,这阵子你可有看到什么好的?” 番外(四)神仙姐姐(下) 好的人选?其实挺多的,不过看来看去,还是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相貌、品性、家世、爹娘、自身能力,这里那里的,总有些小缺憾,唉,很是愁人! 而最愁人的还是女儿这死孩子,每次跟她说起谁家的公子如何优秀,刚提起个话头呢,就被她给无情打断了,还振振有词什么:“爹娘你们那么晚婚,不也过得挺好的嘛,放心,二十岁之前嫁出去就行了!” 其实还想跟他们说,皇帝姨母早就跟自己拍着胸脯担保过了,二十岁之前,只要自己不想嫁,爹娘那边她来负责,不过皇帝姨母也说了,话放在心里就好,万一十九岁嫁出去了呢? 是以谢燕然自认有皇帝撑腰,如今有恃无恐,张口闭口二十岁之前不考虑,把个陈婉清给气得,可是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别说打了,平时连高声说她一句,她爹听到了都心疼,没听这会儿又跟自己做思想工作:“唉,放眼这整个京城,不,连西北那边我也托长姐她们帮着留意了,确实没有个能配得上咱们燕然的!” 这话,陈婉清就更不能同意了,当爹的让女儿抱着胳膊撒一下娇就被猪油蒙了心一般只管点头如捣蒜,说什么都答应,还爹娘晚婚过得好?当初两人是什么个情况,现在女儿又是什么个情况?这死孩子看来是欠收拾! 偏谢宜江还觉得女儿的话在理,说堂堂国公府,又不是养不起她,多留两年怎么了,十八岁也照样是京城最美的牡丹花: “咱们家燕然多好啊,模样生得好,性格也好,骑射女红样样拿得出手,唉,真是,也就阿梓—” 说到这里,谢宜江顿时戛然而止,呃,怎么主动想到了皇长子身上呢?唉,可惜如今燕然都十六了,可皇长子才十三。 不过,皇长子其实挺稳重的,虽然才十三,如今也已经跟着皇帝在御书房听事了,行事做派还颇受一帮朝臣的好评… “罢了罢了,先别想了,”陈婉清听了也是无语,好像,看来看去,确实也还是皇长子看着好一些,怎么办?赶紧自我安慰顺便也安慰自家夫君:“放心,咱们燕然这么出色,一家有女百家求,最不济,嗯…流苏他们家老二也是个好的!” 白流苏家老二白小胖小时候看着胖嘟嘟黑乎乎的,长大了却人也变白了个头也长高了,每次到府里来还都是斯斯文文规规矩矩的,性格也随了流苏,很是细致稳重,让人看着就喜欢。 谢宜江想了想,白小胖虽然也算是青年才俊,年轻轻的已经跟着他爹在禁卫军里担着差使,两家人也知根知底,葛俊杰和白流苏更会是再好不过的公公婆婆,但,要把燕然许给白小胖…老父亲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唉,女儿养得太出色也是让人烦恼! 爹娘这番话,要是让燕然本人听见,估计都要笑掉大牙:“阿桑我跟你说,你知道我在我爹娘心目中是什么样子吗?唉,也就跟你说说,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在他们俩眼里,本郡主我啊,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姐姐!唉,都不知道要不要感动到哭!” “好在本郡主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每次家里来了客人,特别是那种有儿子的长辈,我就知道他们俩又要开始胡吹了,赶紧找个由头先避出去,太浮夸了!” 说着说着又不禁笑出声来,其实心里还是挺得意的,照母亲大人的话说,自己可是个投胎小能手呢,幸亏找了他们做爹娘,更幸亏是个姑娘! 当姑娘多好啊,毕竟周围舅舅姨母家生的大多是小子,所以就连眼前这阿桑弟弟,也从小就让着自己呢,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是攒着等自己进宫了再一起分享,可惜从他六岁进了上书房读书开始,母亲就不让自己再叫“桑桑弟弟”了,再过了两年,更是让自己连“弟弟”两个字都省了。 母亲的意思是,阿桑是皇长子,得给人家留着体面呢,以后得尊称一声“大皇子”了,其余两位皇子也是。 “大皇子”这称呼多生疏啊,而且老气横秋的,自己听了不高兴,便跑去跟皇帝姨母告状,姨母听了却咧了咧嘴说同意母亲的话,不过又说私底下想要怎么叫可以问问大皇子本人的意思,她不管。 行吧,不叫就不叫吧,自己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就是见了面要行个礼再尊称一声“大皇子”么?该守的规矩咱也是能做的分毫不差的,何况自己这么一叫,陈桑梓居然也开始正儿八经地叫自己“郡主”了,配上他那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好玩得很! 当然,私下里,这家伙后来也特意跟自己说了,说还是叫他“阿桑”吧,不过不能再加“弟弟”两个字了。 自己一开始还特意捉弄他,每次都是先刻意拖长了声调喊他一声“阿桑——”,等他应了一声后便迅速又加上“弟弟”两个字,不过这家伙也不生气,嗯,好像过了十岁后这家伙就没什么大喜大悲,感觉跟皇帝姨母越来越像了。 也不是,对着自己还是会微笑的,大笑的时候也见过那么两次。 什么时候呢?一次是在自己又这么刻意喊他“阿桑——弟弟”的时候,这家伙忽然微微一笑也回了句“燕然!”却没有再跟以前那样加上“姐姐”两个字,当时也不知怎的,自己都被他给喊得愣住了,然后这家伙就得意地大笑起来,还别说,就跟母亲说的皇帝姨母那样,阿桑这家伙不笑则已,笑起来也很是好看。 另外一次是自己及笄的时候,早半年自己就跟一帮小子喊过话了,本郡主及笄,得早点想好送什么礼,为此母亲还笑话自己,说就因为自己这句话,京城那帮首饰铺子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不过虽然后来收礼收到手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阿桑送给自己的那支簪子最喜欢,据说是这家伙自己设计了样式让人打造的,上面是自己的生辰花—腊梅。 阿桑用了心思,把这块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带着黄皮的白玉料子按照黄皮的天然分布给精心设计成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腊梅枝,自己一看就很喜欢,便说了句:“哎呀,这簪子如此巧夺天工,阿桑,我太喜欢了!” “真的吗?”阿桑听了便也很开心地咧着嘴笑了起来,嗯,笑得可真好看! 不过最近这一年,阿桑开始变丑了,脸上长了些痘痘,声音也变难听了,像鸭子叫,而且个头也开始蹿了,眼看着就比自己高了。 倒不是嫌弃他,毕竟有话还是想跟他说,流苏姨母家的葛大胖和白小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哥哥,对自己也可好了,却总是觉得说不到一块儿去,白小胖每次看见自己还老脸红,其他人家的几个哥哥弟弟,连带二皇子阿吉弟弟,都没有跟阿桑在一起好。 怎么个好法呢,有次皇帝姨母不知怎的还特意跟自己在御书房里说起过,当时自己怎么回答来着? “哎呀,皇帝姨母,反正燕然就喜欢跟阿桑哦不皇长子说话,我想什么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跟有的人说话可费劲了!” 而且还有一点,这一点不好意思跟皇帝姨母说,别的哥哥弟弟们,每每夸自己都很用力过猛,但阿桑就不一样,就算他夸自己,嗯,也是让人觉得真心实意的,就好比这次自己当着他的面调侃爹娘以为自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姐姐,阿桑听了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说了句: “燕然,你是神仙姐姐啊!” 番外(五)藕花深处(上) 就为了这一句话,二十岁的谢涵雅郡主最终还是嫁给了十七岁的皇长子陈桑梓。 而在婚礼之前一个月,皇帝下诏立了皇长子为太子,据说为此文亲王还颇有微词,那段时间朝堂上也是气氛压抑,等到了婚礼上,皇帝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而文亲王看着也是神色勉强,让很多人心里开始琢磨这对手握最高权力的夫妻是否不再跟以往那般和谐。 神色更勉强的自然是太子妃的父亲镇国公谢宜江,早两年前,也就是燕然十八岁时,在得知皇帝要亲自给皇长子和宝贝女儿赐婚时,他就不顾自家母女俩的阻拦进了宫,却在御书房跟皇帝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垂头丧气地回来说自己答应了。 当时是什么个情况呢?话说御书房里慢悠悠喝着茶等着镇国公的皇帝,本着她一贯的坦白风格,头一句便是:“燕然年纪可不小了,嫁给皇长子,以后又有朕护着,不是最好的归宿么?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这话说得一直把女儿当眼珠子般疼的谢宜江差点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口,啥叫年纪不小了,十八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您当年这会儿不也还八字都没一撇么! 唉,说起来还是怪自己,当初在女儿年纪还小时眼高于顶看不上别人家,后来说的几桩亲事么又都莫名给黄了。 等到自己两夫妻反应过来,燕然却已经十八岁了,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别说姑娘家了,小子们都是十七八岁就早早娶了亲,没看葛俊杰和白流苏都已经当上祖父祖母了。 这两年在外头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唉,终是自己两夫妻耽搁了女儿害她蹉跎! 所以,皇帝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燕然这个年纪能嫁给皇长子,阿梓是个好的,关键还有皇帝这姨母护着,终归是…差不到哪里去吧? 这么想着,谢宜江忽然又觉得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了,虽然,更多的还是“唉,女儿终于要嫁人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的巨大失落感。 等回到府里刚吩咐人去烫一壶酒来,母女俩便过来了,询问面圣情形如何。 女儿自小被自己两夫妻养得大方,如今询问起自己的婚事来也是脸都不红一下,还自曝其短地说自己当然愿意啊,反正已经是大龄姑娘了,皇长子虽然小了一点,但不是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这种让人一听就来气的话,却说得自家夫人频频点头表示同意,连带也夸起了皇长子的品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谢宜江不好去反驳母女俩的话,便只管自己喝起了闷酒,燕然见状,跟自家母亲相互对一个眼色,赶紧走到了桌边移开酒壶给父亲夹菜,一边夹还一边问:“父亲,那您可有跟皇帝姨母说,既然要娶我,是不是得让大皇子给表个态啊?” “表什么态?”谢宜江一听立马放下了酒杯:“陛下已经表态了,说以后定会护着你,放心好了!” “哎呀,”这话说得旁边的陈婉清也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皇上是皇上,她向来是疼燕然的,难不成还会不护着她?可以后要跟燕然过日子的是阿梓!” “其实圣旨下来回头我也要带着燕然进宫谢恩的,之所以让你去打头阵,是觉得有些话你这做父亲的说起来更方便!” “你倒好,三言两语就给说服回来了!” 说到这里,陈婉清也是忍不住拿过了自家夫君的酒杯:“还好意思回来喝酒!” 母女俩这一番说,顿时把堂堂镇国公给说傻了,连带话也说不利索了:“所以,所以,婉清,是哪里出了疏漏?” “你呀,”陈婉清自然舍不得再说他,一边示意女儿继续给她爹爹夹菜,自己则在谢宜江对面坐了下来:“我问你,当初燕然黄掉的那几桩婚事,你后来有没有想过?不觉得蹊跷么?” “蹊跷?”谢宜江觉得自己也没喝几杯酒啊,怎么听了清妹妹的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呢? “我的好国公爷!”陈婉清一看就知道这当爹的没想过,便给他细细分析,又让女儿也坐下旁听:“没想到也怨不得你,这还是之前流苏跟我提起来的,说起来,她家白小胖不也挺喜欢咱们燕然的么?” “流苏跟我实话实说,说虽然全家都很喜欢燕然,但总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燕然,等到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后面的事你也知道,白小胖就被陛下钦点去了京畿道,如今就在京畿道娶妻生子待着了,短时间估计回不来。” “这事你要说是巧合也行,但其余几桩婚事,刚冒了个头呢,反正就出来这样那样的事情,有的是男方自家的问题没谈成,有的则是人家天降姻缘中途跟咱歇菜,反正到后来,他们都没什么损失,唯一损失的是咱们家。” 这话一说,谢宜江也认真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还真是,陛下有心了!” “也不一定是陛下,”陈婉清显然已经跟女儿都深思熟虑过了:“我后来也问了燕然,说起来,可能是他们母子俩一起使劲了!” 母子俩是谁自然不用多问,不过这么一说,谢宜江顿时就更高兴了,要说对这门亲事本来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现在基本都没了:“那是不是说,其实阿梓也早就对燕然…” 好歹顾及女儿在场,后面的话就没说,饶是如此,谢宜江也是高兴地拿过桌上的酒壶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燕然却没什么感觉,反正母亲从小就教导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弄清楚,何况婚姻之事也没什么可害羞的,眼下来跟父亲说的这件事,事关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母亲就说一定得问清楚。 当然,母亲也说了,心里有数就行,明面上,“恶人”还得她和父亲去做,是以如今母亲就隔着桌子跟父亲说了: “是啊,所以啊,既然人家这么上心,就算他是皇长子,可求娶求娶,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娶在后求在前,咱们得让人家有个‘求’的态度嘛!” 谢宜江这会儿虽然不知道眼前母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也是听出来了,那对皇家母子原来在扮猪吃老虎,而自家老婆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行啊,那就由着你们折腾去吧! 便拿了旁边的空酒杯倒了杯酒,亲手端了一脸恭敬地呈给陈婉清:“还请夫人明示!” 番外(五)藕花深处(中) “算了,国公爷在朝中的形象向来正面,这个恶人还是本宫去做吧,”陈婉清手一伸,昂着头装模作样地从谢宜江手里接过酒杯喝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了句: “金娇玉贵养大的郡主要出嫁,她那母亲长公主,这些年在镇国公府也是一家独大过惯了,一听陛下要把女儿赐婚给皇长子,仗着跟陛下早年间的情分,气急败坏地进宫,非要外甥皇子亲口做个保证,保证以后不纳侧妃!” 话未说完,旁边的燕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唱一和的,爹娘真是太好玩了! 哼,以后自己也要跟阿桑这般…夫妻恩爱。 “这样…可以么?”谢宜江的话听着有点犹豫,但眼睛却是亮亮的,语气也很兴奋,管他呢,虽然觉得不太可行,但为了女儿,管他呢,总得去试一试! 而且确实,这些话,当着皇帝的面,自己还真不一定说得出口,还是婉清去说比较好。 为此,谢宜江又特意斟了杯酒,再次对着陈婉清一举:“那就有劳殿下了!” “没办法,为了咱们的宝贝女儿,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陈婉清慈爱地拉过旁边女儿的手,抿着嘴笑着说了句:“如果他们母子俩不答应,你们要做好准备,本宫明晚可能就要在御书房地上过夜了!” 这话,吓唬得了别人,吓唬不了眼前这对父女,于是一家三口商量完毕,高高兴兴地吃起了菜喝起了小酒… 然后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擞的陈婉清便按品大妆进了宫去了御书房跟皇帝提了自己的要求: “皇上,你跟文亲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羡煞世人,所以啊,臣妾就斗胆跟您提个要求,哦不,不是跟您,就是希望您能跟阿梓转达一下,请他体谅下姨母这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阿梓这孩子品性纯良,想来也是会跟爹娘看齐的。” “别兜圈子,陈婉清,直接说要求!”皇帝咧了咧嘴,有些日子没见皇姐了。 “行吧,那臣妾就直说了哈,就是,为人父母嘛,咱们总是要替孩子们打算的,可嫁入皇家的是我女儿,你们家倒是赚了!” “赚啥了?”皇帝插了一句嘴。 “赚啥?您还好意思说!”陈婉清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了:“这些年,您也好,文亲王也好,连带阿梓,倒是给燕然送了不少好东西,本来臣妾是想攒着给她做嫁妆呢,如今倒好,从哪来的还回哪儿去,连带我们家还得倒贴不少好东西,反正就燕然一个孩子,除了给阿勉和阿济他们,还不是都给她了!” 这话说得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看来确实是我们家赚了!” 行啊,皇帝已经多年没这么开怀了,陈婉清贪恋地看一眼皇帝依旧明媚动人的笑颜:“阿宁,你怎么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啊!” 这一声情不自禁喊出来的“阿宁”让皇帝一下就收了笑脸,陈婉清一看,赶紧尴尬地行礼请罪:“陛下恕罪,臣妾无状僭越了!” “无妨,”皇帝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坐吧,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来不及细想,陈婉清松一口气赶紧坐下,开始琢磨后面的话该怎么继续,这些年皇帝威势日重,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老实说,自己有点不太敢开口了。 好在随后皇帝自己倒是开口了:“怎么,刚才不是还说要让朕跟阿梓转达什么要求么?” “哦,是这样,”陈婉清心一横,为了女儿豁出去了,便硬着头皮回答道: “皇上,您跟文亲王夫妻恩爱,是天下人的表率,这些年,臣妾虽然只给宜江生了燕然这么一个女儿,但宜江一直坚持不纳妾室,国公府里也是因此才能其乐融融…所以,臣妾是想着,虽然阿梓是皇子,他日跟燕然成了亲,只要燕然能生出儿子来,那样的话,嗯,不纳侧妃也可以吧?” 说到后来,都有点颠三倒四了,为此又心急地补了句:“反正你是知道我的,而且咱俩也都是亲身经历过当初你父皇后宫几个妃子之间的争夺战,说起来,要不是那刘妃狠毒,你母后还有我母妃也不至于早早去世,对吧?” 本来还想补一句:“文亲王如今就没这烦恼,所以你俩才能恩爱至今”,不过,文亲王毕竟是男的,还是不能这么比。 这些话,陈婉清也是在家中想过的,自认没什么问题,不想皇帝听了却沉默了下,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夫妻恩爱,还是天下人的表率?呵呵!” 怎么又听到“呵呵”这两个字了?今儿可真是怪了,刚才还听到皇帝大笑,陈婉清看一眼御案旁候着的王洪发,可惜这人现在年纪大了,背也弯了,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看着有点像在打瞌睡。 “你不用看他,王洪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醒过来的!”皇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一咧提醒她。 能咧嘴就好,说明心情没有受到多大影响,陈婉清的胆子顿时又壮了,陪着笑分辩了句:“他如今年纪也大了,皇上,有空提拔个年纪轻一点的吧!” “多谢殿下厚爱!”那本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洪发却突然出了声给自己行了个礼,把陈婉清给吓了一跳:“哎呀,看来还真是醒着的啊!” “就说嘛,没事,你说你的!”皇帝又嘴一咧,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呃,臣妾刚才已经都说了,就这么个要求。”按谢宜江的意思,可以主动提个期限,比如说成亲三年未有孕,三十岁之前未有皇孙,那才能纳侧妃。 谢宜江本来还想要准女婿手写一份保证书,被陈婉清给拦了,先不说女婿不是一般的女婿,人家可是皇长子,感情这种事,能靠一份保证书板上钉钉么?以后真要变了心,呵呵,搞不好这份保证书还成了燕然善妒的罪证了呢,做人留一线吧! 至于期限,那也先不给女儿挖坑了,要不然有这么几个期限,燕然就会有压力,这种压力可不会产生怀孕的动力,只会适得其反。 当然,宜江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土著人士,女儿嫁入的又是最重后嗣的皇家,唉,想到这里,陈婉清不免又开始后悔了,燕然这死妮子怎么偏偏就被阿梓给迷住了呢,流苏家的白小胖多好啊,最主要的是流苏和葛大哥两人,简直就是完美的公婆啊… “婉清,这些年,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俩都有好些日子没像现在这样、坐下来一起说说话了吧?”皇帝的声音把她又拉回了现实。 ( 番外(五)藕花深处(下) 哦?这话说得陈婉清心里一动,好歹两人也是有过默契的,如今听到皇帝乍然这么一问,不免就想到了别处:难不成,皇帝是要跟自己说点体己话?那自然是可以啊! 顿时来了精神:“对啊对啊,是有些日子了,哎呀,我也是被燕然的事给…不好意思,来得太匆忙了,回头再给你补一份红烧肉哈!” “不用,这两天…”皇帝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顿了下,才说道:“朕吃素。” “吃素?”这话可吓到陈婉清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吃素就是光吃菜不吃肉的意思你知不知道?”没搞错吧,这家伙居然开始吃素了? “当然知道,”皇帝看她这样子又是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看来谢宜江还真是个不错的人,这些年陈婉清模样没怎么改,性格更是跟以前一样:“朕答应净空大师,每个月初一十五,跟他一样茹素。” 净空啊,就是张天成嘛,这下陈婉清自认有点摸着门道了,看来皇帝这些年不禁风雨无阻地去大相国寺,还跟张天成越走越近了呢,不过,文亲王那边不知会怎么想? 想到此,陈婉清八卦的本性顿时发作,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样子问了句: “那个,你是特意去看明远么?”明远就是陈远泓,是净空法师给取的。 “明远是个有慧根的孩子,”皇帝说了句:“朕去见净空时,他有时候也在旁,朝中事情繁琐,但见了他们叔侄,总觉得是朕庸人自扰了。” “怎么会!”今儿皇帝怎么感觉有点颓废啊,陈婉清赶紧表示:“阿宁,你可不是庸人,你是这世间的传奇啊!”能以公主身而成皇帝,从古到今又有几个? “是吗?”皇帝似是自言自语地反问了句,又语带自嘲般地说了句:“也许吧,不过如今想来,传奇人物还是不适合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啊!” 话音刚落,陈婉清还没觉得什么,就见旁边的王洪发突然跪了下去:“陛下!” 顿时醒悟了过来,也是大惊失色:“阿宁,出什么事了?可是…可是文亲王对这门婚事不太同意?”现下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别的么,也不敢去想。 “婉清,燕然这孩子,”皇帝没有回答,只敲了敲御案示意王洪发起来,然后又莫名说回了婚事: “朕其实很早就注意观察她了。你们是做爹娘的,不免身在此山中,梓儿喜欢她,她也喜欢梓儿,这是朕给他们俩赐婚的最大原因,但除此之外,梓儿有他的盘算,燕然也同样有她的想法,他们俩,呵呵,还挺配的!” 啥?意思是这两看似小白兔的孩子其实都是大尾巴狼?陈婉清的眼睛都瞪圆了:怎么今儿净是一出又一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不过也是,这些年自己可能是被谢宜江给宠得太舒服,渐渐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前世的宫斗剧,这一世过去也才十来年的真实宫斗,里面哪个是真正的小白兔?小白兔根本都活不过三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难接受,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不说女儿燕然,陈桑梓毕竟是皇长子,他对自己这个姨母自然是恭敬守礼,但毕竟是接受多年针对性的教导,这几年又都是跟着皇帝在御书房听事,你说他对自己的未来没点盘算? 想到此,陈婉清也是心里一动,想起了谢宜江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关于文亲王偏爱二皇子的话,加上二皇子那个不知有没有深意的名字,看来,虽说三位皇子都是同父同母所生,但皇权在上,难免还是会对人性作出考验,相应的,每个人所作出的选择也定是深思熟虑、多方考量过的。 皇帝见她如此神情,知道她想进去了,便又给她补了一句算是安慰的话: “不过你放心,此事是梓儿先跟朕提出,朕之后也问过燕然,他们俩都已经跟朕做了保证,说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彼此。” 罢了,既如此,那也不管什么保证不保证了,女儿既然选了这条路,心中也早已有数,不过这死妮子,既然自己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干嘛还这么折腾爹娘? 陈婉清顿时又把气撒到了女儿头上: 这般自作聪明,回去可得狠下心收拾一番了,反正眼看要嫁为人妇了,这些年跟宜江两个简直是把她当稀世珍宝一样地宠着,是得让她吃吃苦头了! “你也不用气燕然,这孩子聪明,”皇帝却又说话了,咧一咧嘴:“老实说,毕竟是大皇子妃,总得自己立得起来,以前二皇兄那位,你还记得么?阿泽的母妃。嫁到普通人家是还可以,但嫁到皇室,便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燕然挺好!” “她呀,不是朕说她,燕然这孩子挺敏锐的,朕估摸着,她是特意找了这么个机会让你来见朕的,嗯,这大儿媳妇不错!”皇帝一副满意的神情。 “我说,皇上,您能说得明白点儿么?臣妾愚昧!”陈婉清被她给说得有点不高兴了,一个两个的,还都是自己最亲的人,怎么感觉都是在算计自己? “哦,也没什么,其实…燕然是怕朕这个姨母闷得慌,特意让你来陪朕说说话,他们小两口两情相悦,哪还要什么保不保证?”说到此,皇帝一声慨叹: “婉清,看来这皇家,可不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地方,不,也不能这么说…还记得以前在西北那个院子里,咱俩说的话么?那会儿朕就跟你说过,师父教导我,世间万事皆不可求得圆满,唉,如今想来,当时朕其实也并没有悟透,无非就是鹦鹉学舌罢了!” “这些年,朕也终于明白,确实,求仁得仁,朕有这天下和万千子民,那有些事,就不能再想求得圆满了!” “但燕然他们就挺好,他们生来就在这个地方,自然也很早就明白,有些事,根本不能求得圆满,所以便早早弃了那等执念。” “所以婉清,你这孩子可真好,她是想要朕来告诉你,她已求仁得仁,这便是她的圆满,你不用替她担心,她会过得挺好!” “梓儿也是如此,放心,燕然是你这位最亲的姨母唯一的孩子,又是以后能跟他携手并肩的人生伴侣,他会好好对待燕然的。” “不过,世上之事,谁也无法做出个绝对的保证,宜江是个好的,但那也是因为运气使然,但凡他家还有个正经长辈,就凭燕然一个女儿,你觉得你能在国公府如此自在?” “轰轰轰”,陈婉清只觉皇帝的每个字都准确无误地砸向了自己,脑袋里开始一片混乱:“阿宁,你等等,我,我得好好想想。” “不用想,”皇帝挑眉说道:“这些话,等出了这御书房,你就当全都忘记了,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去给燕然备嫁吧!” 尾声 兴尽晚回舟 跟着皇帝一道吃了顿真的是连猪油都不放的全素餐,从宫里回来,陈婉清只觉一时思绪万千,于是先去了康王府,弟弟陈长济刚好不在家,康王妃见了她倒是殷勤,只是一番恭喜之后两人便也没太多话说,中间又不时有家中奴仆过来禀事,更有个妾室派人来跟康王妃讨个示下,说娘家父亲生病想要回去看一看。 康王妃便借此一边展示自己的大度一边也顺便表示了对这个长姐后宅清静的羡慕。 陈婉清本就是不告而来,这会儿便也就找了个有头告辞了出来,想了想,终是一边让人去兵部看看谢宜江今儿能不能早点回府,一边自己先回去躺下了。 本来就想知道自家夫人今儿进宫结果的谢宜江一听,自然就赶紧提前了会儿出来了,回府一听夫人竟然躺下了,还打发了女儿,顿觉结果不妙,进屋时不免就先带了几分心疼: “哎呀没关系,咱们都相互体谅下,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体还不是自个儿遭罪!” “你们都退下吧!”陈婉清一听他的声音,却忽然忍不住了,眼看谢宜江已经几步走到了床前,坐起身子一把抱住他,眼泪立马就“扑簌簌”落了下来:“宜江!” “哎呀,怎么了、怎么了?可是皇上说了什么?”谢宜江自然吓坏了,清妹妹可是很多年没有这般伤心了: “没事,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你是有话就直说,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跟皇上无关!”陈婉清却依旧泪如泉涌,在谢宜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既然跟皇帝无关,又见她如此痛哭,谢宜江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耐心抱着她帮她顺着后背。 一时间,等到谢宜江的前襟都被哭得湿了一大片,陈婉清才总算止住了哭声,然后抽抽噎噎地对一副惶惶不安表情、急切等着答案的谢宜江说了句: “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宜江,我现在好幸福!” 什么?!谢宜江心里一句大喊,同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轻笑,不用猜,定然是燕然那孩子在外头偷听。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偷听,反正刚才这事有惊无险,谢宜江老脸一红,轻咳一声:“可是陛下今儿跟你说了什么?” 见陈婉清一边擦泪一边点头,谢宜江便也心中明了,怕外头那死孩子还没走远,便只附在妻子耳边低声说道: “这事,其实朝堂上也早有端倪,都说权势迷人眼,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文亲王偏爱二皇子,这两年阿吉也大了,陛下让阿梓在御书房听事,文亲王就随身带着阿吉,说句公道话,阿吉那孩子也确实聪明。” “当然,其实阿梓也聪明,只不过不外露而已,好在陛下都知道。”陈婉清抽抽噎噎地插了一句。 “是啊,阿梓是皇长子,这种事自然格外敏感,燕然跟我说,阿梓有几次心情不好,她事后偷偷问了下阿梓身边伺候的人,多半都是文亲王刚来过。” “对了,燕然那个死孩子,回头我要揍她一顿!”陈婉清忽然朝外头大喊一句,然后外头一声低呼,谢宜江听得女儿跑出去的脚步声。 “你也别生气,刚才我回府的时候她都跟我老实交代了,”谢宜江赶紧替女儿说话:“女儿这般懂事,回头嫁了人,咱们也可以少替她担点儿心。” 还懂事!行吧,自己生的孩子,反正再折腾她两年就是了,陈婉清便依旧抱着自家夫君,感叹道:“宜江,这辈子,有你们父女俩,我知足了!” 那年自己见完了陈长安、拿了圣旨出城,城门一开,便见壕桥尽头一人一马迎着寒风伫立着,当时雪已经下了很久,白色的马,身上落满了雪的人,仿佛都跟天地浑然成了一体。 自己一眼便认出,那是宜江一直在城门口等着自己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场景依旧如在眼前,连带当时那种无比欢喜的心情都清楚记得:只觉心里百花绽放、百鸟齐鸣,从此尽是灿烂前程! 而这些年来,自己也确实过着如此美好的生活,想到此,陈婉清便嘟哝了一句:“宜江,等燕然嫁了人,你要不也辞了官吧,咱们俩,一起出去走走,不说别的,那城北梅花山上的雪中红梅,咱俩都一直没空去看…” “好,都依你!”谢宜江好脾气地跟了一句:“到时别说梅花山了,去中南道都成,长公主发个话,这次咱们一定要在桃花江边最好的酒楼找处最好的窗边雅座,就着红艳艳的桃花,妹妹地吃上一顿鲜嫩无比的桃花鱼!” … 那时候,陈婉清也好,谢宜江也好,却怎么也想不到,那梅花山上的雪中红梅,他俩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并肩欣赏— 在谢涵雅郡主嫁入皇室成为太子妃之后没几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便也陆续开府,之后世事有如轮回,一母所生的三个皇子开始了争斗。 好在相比二皇子身后站着他的父亲文亲王,三皇子背后站着一帮宗室,太子作为皇长子,得到了一帮老臣的鼎力支持。 饶是如此,某个初夏的夜晚,陈婉清留宿宫中跟皇帝赏昙花,欣赏完月下美人的风姿,两人意犹未尽,旁边便有宫人提议说可以去太液池边的亭子里坐一坐,那边的睡莲开得正好,虽然如今是夜间,但湖面有些凉风,也挺不错的。 就这么着,两人都觉得不错,便慢慢地走到了亭子里,那里早有宫人提前点了灯、燃了香、沏了茶,衬着四面水上的睡莲,确实是个夜间乘凉的好所在。 “还是太液池边好啊,清风徐来!”陈婉清看来看去地很是感叹,话说这太液池边也是多年没来了。 皇帝却只管低头饮茶:“要么你今晚就在这里打个地铺?”最近心绪不宁,难得今晚能悠闲自在地喝茶聊天顺便跟陈婉清插科打诨下。 陈婉清不理她,依旧管自己四下里看着,今晚刚好是十五,明月当空,照得池边的花草林木都很是分明。 而就在那么左顾右盼间,不知怎的,许是刚好有那月色照着,陈婉清忽的觉得路边某处花树间有寒光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陈婉清也来不及细想,只本能地往身边不远处的皇帝跟前一挡,堪堪挡住了那射向皇帝的致命一箭,而自己却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往前一扑,同时脚下一滑,往那池边一头栽了下去。 水不断地涌进嘴里,后背好痛啊,应该是被一箭穿胸了吧?不是吧,不是说穿越女都被开了金手指么?哦对了,我会游泳啊,赶紧憋住气往上游吧!可不能死啊,我死了,宜江怎么办? … “小雨,你躺了这么些日子,不嫌背痛么?天这么热,还是早点出门吧!”老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刚回了一句,枕头边的手机就响了,捞过来一看,是宋明洁发来的语音: “亲爱的,原来你家这么近啊,高铁居然只要两个小时,你起来没?我们俩已经上车了!” 哎呀,赶紧起身穿衣服。 打了辆网约车,被催促赶时间接人的司机便说要走一条新修的路:“那边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车不多,就是路上有点脏。” 脏就脏吧,摇上车窗就是了。 确实,路上车不多,等红灯的时候,司机见她一直看着窗外,便主动介绍: “这新区以后开发好了其实挺不错,市政府也是花了钱的,看见路边那些开着白花的树没?好看吧?这些流苏买来肯定挺贵的—” “流苏?”没怎么说话的姑娘忽然开了口:“师傅,你说这白色的花叫流苏?” … 三皇子陈远澈对这次丧心病狂的刺杀行动供认不讳,虽然文亲王长跪于太和殿前被发跣足为儿子求情,皇帝却终是赐了三皇子一个狱中自尽,而二皇子陈奉吉则因为撺掇皇弟被判终生禁于王府不得出,其子废为庶人。 经过这一次的打击,皇帝几乎就在一夜间白了头发,只有在看到太子妃谢涵雅时才微微有些开颜,但两人每每说不上几句话,饶是太子妃拼命想把话题往自己儿子身上引,皇帝却总是会固执地说到自己父亲身上去: “燕然,你父亲最近可有来信?” 有时候,太子妃都会怀疑,眼前不到五十岁就已白发满头的皇帝,会是母亲当年跟自己感叹过的一笑倾城之人,想着想着,眼睛便开始酸涩… “太子妃,白夫人在外求见。”宫人在外禀报。 “哦快请白姨母!”赶紧拭了眼角泛出的泪,吩咐请人进来。 “姨母免礼,陛下在里头,这是您给做的亵衣么?什么?!是我母亲当年亲手所做?那您快给陛下送去吧…” 拿着帕子捂住嘴疾步往外走,泪眼朦胧中,只依稀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喟叹: “流苏,朕,甚是想念皇姐…”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