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回到大秦做皇帝》 作者:青灯说书人 内容简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朕既为天子,当手提天子剑,荡平不臣。悬头槀街蛮夷邸间,明示万里,凡日月所照,江河所在,皆为秦土。 第一章 扶苏 朝阳升起,将弥漫在大地上的黑暗驱散。 一名身着黑色袍服的男子负手而立,眺望不远处庄严肃穆的秦王宫,男子苦涩之中夹杂着些许激动。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公子扶苏,而现在是秦始皇三十五年,就是在这一年,扶苏被贬上郡,不过庆幸的是,这件事还没有发生,还有改变的机会。 来到大秦以前,他是一名古代工艺的复原者,自然少不了接触古代的器物,而其中最令他惊叹的便是秦朝。 从出土的兵器来看,秦王朝生产兵器已经初步形成规模和流水线,看似简单,而做到这一点,是直到近代才形成。 “简叔,备车。”扶苏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外面吩咐道。 简叔,从原本扶苏记忆中得知,是一位极为可靠的老臣子,扶苏自然不会弃之不用。 马车缓缓行驶,扶苏将一旁的车帘拉起,道路上行人井然有序,可是,大多穿着草鞋,粗麻衣,面黄肌瘦。 很显然,咸阳的百姓并不富裕,虽然没有落魄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同样也没有太多余粮。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些生活在各地的平民想必更加困顿。 绵延了数百年的战争,终于在他的父亲秦始皇嬴政手中终结,十几年了,老百姓没有受到战乱的袭扰,可老百姓的生活依旧困苦。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陈胜吴广大泽乡一声怒吼,天下到处都是起义军的原因! 尽管扶苏认为嬴政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来说,那些是他作为第一代封建王朝开创者,必须要去做的,可终究是步子太大,反而葬送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十年就横扫六国,紧随其后,南征百越,北伐匈奴,修筑长城,驰道,开凿灵渠,车同轨,书同。一桩桩丰功伟绩,足以彪炳史册,可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大秦的百姓没有一刻休养生息,都在为了他的父皇流血流汗。 “公子,少府到了。”一声呼喊让扶苏的思绪拉了回来。 秦朝的建筑,没有唐代的金碧辉煌,更没有明清紫禁城的奢侈铺张,朴素之中带着庄严厚重。 少府的府衙,以扶苏的眼光观之,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而少府,是秦九卿之一。 看似朴素,甚至来说有些简陋,可少府是九卿之中,却是当之无愧最为恐怖的机构。 大部分秦军的军械制作,更新换代都是在少府的主持下进行,国家各项工程的参与同样少不了少府的身影。 在秦末那场大乱之中,时任少府令的章邯,就凭着少府以及少府名下的囚徒军,将那场起义近乎扑灭,如果不是项羽这个开挂的,破釜沉舟,结局怎样还未可知。 少府的名单上,奴隶就有百万,单单这样一个数据,就足以让人侧目。 而少府所拥有的技术更是天下绝无仅有,凭借着少府制作出来一件件精良的兵器,大秦的将士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少府内部,章邯正在伏案处理公,此时的他还没有担任少府令,而是少府少监。 章邯正在思考如何处理眼前的公,突然他的一名亲信轻轻地走到他的面前,道:“主公,公子扶苏在门口请见。” “公子扶苏?” 章邯眼角闪过惊诧,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章邯反应极为迅速,立即吩咐道:“召集衙署,快,随我出迎!” 如今,章邯距离九卿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抓住机会,那么九卿几乎是板上钉钉了,甚至来说,三公也未免不可以想一想。 而公子扶苏,在陛下诸多皇子之中,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与公子扶苏交好,等于在未来某一刻,为自己买了一张通往九卿的门票。 章邯急急忙忙地将衙署的人集结起来,看到扶苏朝自己走来,拱手行礼道:“臣少府少监章邯拜见公子扶苏。” 扶苏面色平静,但心中已是波澜起伏,章邯,这可是秦末的擎天支柱,如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对自己的益处无疑是巨大的。 “章少监请起,诸位请起”将章邯扶起来,扶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历史名人。 身材高大,胡须浓密,给人的感觉十分精神干练。扶苏知道,章邯可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没有军功,想在这个功至为上的秦朝做到少府少监的位置,无疑是痴人说梦。 此刻,章邯却没有散发出丝毫威势,这说明有意与自己交好。 接下来自己想办的事,或许会轻松很多。 “公子,请上座。”章邯毕恭毕敬的将扶苏迎到主座,然后自己坐在下首,问道:“公子今日屈尊降贵,来到少府,不知有何吩咐?” 扶苏看着周围不少官吏,道:“少监,孤此来不过是随意看看,诸位还请自在些。” 说着,眼睛已经瞥向了那些在场的官吏,章邯立即会意,摆手道:“你们都下去。” 看着官吏散尽,扶苏道:“少监,实不相瞒,孤昨日梦遇仙人。” “在梦里,孤见到一白发童颜的老者,向孤授予了一些法门、技巧。” “本来此事应该立即禀告父皇,可孤左思右想,如此禀报,未免显得有些孟浪!孤知道少府中有不少匠人,不妨借孤几个,让孤先实验一番,如若成功,到时再向父皇禀报。” 章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扶苏,想从扶苏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可是,扶苏显得十分坦然。 这两日,章邯也不是没有关注咸阳城中的消息,卢生这些方士私下诽谤陛下,惹得陛下大怒,派遣御史诘问,这个时候,扶苏居然说自己梦遇仙人,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扶苏是不敢这么说的。 章邯见扶苏如此有底气,笑道:“既然公子有所请,臣自然不敢有所推脱,少顷,我就派些匠人到公子府中。” “如此就多谢了,此事若成,自当有少监一份功劳,届时还望勿要推辞。”扶苏笑吟吟的就准备将功劳分润出去一部分。 吃独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只有大家雨露均沾,才能长久,也只有如此,才不会让人心生嫌恶。 更何况,扶苏在心里已经将章邯列入了可拉拢的名单,自然不会小气。 第二章 大杀器 少府门前,马车缓缓前行。 看到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章邯立即对身边亲信道:“立马调拨二十人到公子府中,越快越好。” 梦遇仙人?!! 章邯无奈的摇了摇头,扶苏说的这些,章邯是一个字都不相信,陛下在寻仙问道过程中前前后后花费了数十万金,可有什么收获? 现在这个素来厌恶方士的公子扶苏居然也打出了梦遇仙人的旗号,章邯搞不明白扶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并不妨碍章邯调拨人手给扶苏,毕竟此事还未禀明陛下,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失败了也是无妨,就当和扶苏结个善缘。而成功了,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扶苏一回到府中,简叔立即道:“公子,所要之物已经准备妥当。”说着,便带着扶苏走到一处庭院。 庭院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大釜,而大釜之下,一个灶台已经搭建起来,只等扶苏的命令。 在庭院一侧,还摆放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木桶,木桶之中装的是石灰水。 扶苏看着院中的一切,都颇为符合心意,简叔做事的确很是让人放心。等待了不过一会儿,少府中一名小吏押着二十人来到庭院之中。 交接完毕,扶苏立即指派一些匠人去拉木柴,大釜在木柴燃烧下,釜中的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逐渐升高,最后沸腾起来。 扶苏想做的,自然便是造纸。在这个时代,纸虽然已经存在,但却十分珍贵。假托仙人的名义,拿出这样一件大杀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而对于造纸整个流程,扶苏并不陌生,因为作为一名古代工艺复原者,造纸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实验过? 而那些剩下的匠人,则在扶苏的指派下,将麦秸秆放在石灰水中反复浆洗,最后投入到沸腾的大釜之中。扶苏道:“继续去砍柴,大釜中之物要蒸煮三天三夜方可。” 原本扶苏打算用竹子作为原料,生产纸浆。可一想到竹子的纤维硬、脆、易断、处理困难等难题,便果断放弃了,转而选用麦秸秆,相比于竹子,用麦秸秆造纸,显然更加可靠。 现在是秦始皇三十五年,如果最后的结局仍是自己被贬上郡,那么历史发生的一切都会延续下去,自己的下场最终仍是一死。 蝼蚁尚且偷生,还没有到绝境,扶苏又怎么会放弃生的希望? 有了白纸这件大杀器傍身,自保肯定绰绰有余!!! 一连十日,扶苏就待在这座小小的庭院之中,每一步工序扶苏都亲自监督执行,对于这件事,扶苏不敢不重视。 与此同时,扶苏又指挥着几个人搬来了一个石磨,道:“简叔,日前我让你买的小麦在哪里?” 简叔闻言,立即让两人抬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公子,这小麦民间百姓很少耕种,为何要买此物?” 的确,当此之时,关中之地的主食是粟米,田地主要耕种的也是粟米,而小麦,可以说很少种植,价钱也比粟米便宜许多。 扶苏嘴角微微上扬,道:“山人自有妙用,简叔,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看着公子自信的神情,简叔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公子变的越发古怪,先是大火蒸煮麦秸秆,现在又是买这些没人要的小麦。 简叔在心中默默叹气,跟随了公子这么多年,他头一次看不懂公子的行事作风了! 没有理会简叔,扶苏忙着让人将小麦倒入石磨之中,石磨在人力的推动下,缓缓旋转,雪白的面粉渐渐出现在眼前。 “简叔,去拿一块白布来。”扶苏摩挲了手中的面粉,质粒粗糙,这样的面粉是完全不符合扶苏的心意,用白布筛一下,可能会好一点。 当简叔将一匹白布拿来,扶苏毫不犹豫的就撕下一块白布。 而周围人都震惊的看着扶苏,此时,布匹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货币,是被官府承认在市场上流通的硬通货。 不过想起面前这位贵人的身份,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了!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扶苏立即做出安排,这一匹布被撕成三大块,各自开始筛选面粉。 摸着筛选下来的面粉,扶苏眉头微皱,觉得还是有些粗糙。道:“你们两个,将白布叠在一起,再筛一遍。” “诺。” 又过了两日,扶苏站在庭院中央,痴迷的看着手里这张白纸,与此同时,已经有几百张白纸陆续从篾席上被揭了下来,有了这个,扶苏对于如何忽悠自己老爹已经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 正当扶苏为此欢欣鼓舞之时,简叔疾步走到扶苏跟前,道:“公子,淳于越先生来了。” 扶苏撇过头来,“淳于越?” 简叔眼睛瞪大的看着扶苏,一直以来,扶苏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都是极为尊敬,像这种直呼其名的状况,在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扶苏看到简叔的脸色,立即便明白过来,道:“简叔,你在这里仔细盯着,让这些人小心些,别把纸给我弄破了,我去见老师。” 说着,扶苏抬腿便走。 走的路上,扶苏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虽然是魂穿到扶苏身上,但对于熟悉扶苏的人来说,很容易就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同。 所幸,自己已经对此有所预料,只要再过两日,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告诉所有人,是因为梦遇仙人,得到仙人点化才会如此。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简叔心中虽然有疑,但还是照着扶苏的吩咐,当看到那张洁白无瑕的白纸之时,两颗眼珠子就再也挪不开了! 摸着那张光滑洁白的纸,简叔这么些天来的不解和困惑立即都化作无限的崇拜和佩服。这眼前的白纸,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简叔立即断定,如果公子将此物上献给陛下,那么,陛下心中一定会十分欢喜。对于公子,恐怕也会另眼相看。 第三章 淳于越求情 淳于越老神的站在厅堂上,面无波澜,耐心的等待。当听到一阵脚步,淳于越连忙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扶苏迎面走来,见到淳于越,立即执弟子礼。 毕竟淳于越目前的身份还是他的老师,尽管内心对儒家不喜,但扶苏知道,现在还没到和儒家彻底翻脸的时候。 况且,淳于越有着老师这层名头顶着,一旦自己这不敬师长的名声传扬出去,被编造成无数个笑话,日后,这皇位,是想都不要想了! 影响实在是太恶劣,百姓一听说新君居然不敬师长,只怕心中已产生了几分轻视之意。 诸子百家之中,有一家就是小说家,这什么事到这些人手里,不能被说出一朵花来 扶苏还未说话,淳于越已经焦急的拉着扶苏的手,说道:“公子,还请救救儒门!” “???” 淳于越道:“那些方士攀咬儒生,说我等背后诽谤陛下,陛下大怒,让御史诘问我等,如今咸阳众多儒生已经被御史锁拿下狱,还请公子救救儒门。” 焚书坑儒?!! 咔咔咔! 历史的齿轮终于在这一刻咬合上了! 此刻,扶苏心中也难忍激动,这样的一个历史事件,自己将要变为一个亲历者,只不过,一切都将变的不一样。 在历史上,就是因为在这次事件中,扶苏出言为儒生说情,最终触怒了始皇帝,被贬上郡。 将扶苏贬到上郡,嬴政做出这样的决定,既可以说是对扶苏的打压,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 只是,嬴政没想到自己会死的那么突然,更没有想到赵高和李斯会联合起来。正是种种原因,最终导致扶苏自杀身亡,大秦的覆灭。 这次事件毫不客气来说,是一次危机。处理不慎,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因为嬴政对他的不满已经压抑很久了! 危机,既是危险,可同样也蕴藏着机遇。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捞取一些政治资本,就全看自己本事了! 扶苏立刻正色说道:“老师,还请放心,明日廷议,孤定会向父皇进言。” 扶苏与淳于越又交谈了些许时间,淳于越满心欢喜的带着扶苏的保证离开了这里。 看到淳于越乘坐的车辆缓缓离开,扶苏的眼睛变的深邃,喃喃道:“老师,这回你恐怕要失望了!” “简叔,你立即去派人打听消息,我要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 留下了这样一个吩咐,扶苏便带着几张白纸一头扎进了书房。等再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而简叔在外面已经等候了多时 简叔将整个事情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扶苏听完,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诸子百家当中,儒家简直就像是开了嘲讽一样,只要和自己理念不合的,都要喷。尤其是儒家的孟老夫子,更是头一号大喷子。 墨家兼爱,那就是无父,无父就是禽兽! 道家无为,那就是放任自流! 法家执政,那就是苛政! 而人畜无害的农家许行,直接被开除了人籍! 现在,更是作死了,嘲讽其他学派无非是理念之争,可居然话里话外嘲讽起了始皇帝,要知道,现在嬴政可还活着呢! 在后世,这位千古一帝也不知道被泼了多少脏水,起码有大半都是儒家的功劳,可那起码秦已经亡了,始皇帝早死了! 现在六国嬴政都挨个给灭了,你丫的有几个脑袋,话里话外编排嬴政?真以为嬴政手里的刀不够狠 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扶苏坚定了要和儒家做切割的决心,有这么一群猪队友在身边,保不齐哪天自己就被这群人给坑了! 扶苏再度审视了一下手中的除诽谤论。 汉承秦制,汉代最初的法律可以说和秦代的没什么两样,而除诽谤令就是汉帝针对秦朝的法令做的一次修改,而效果也是惊人的,收获了一大波民心。 而除诽谤论,就是翻版的除诽谤令,在其中,扶苏融合了自己的风格,并且结合此次所了解的实际情况,再加上后世的经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扶苏知道,在这样一个事情上,自己不发声是不行的,不光是儒家对自己的恳求,即便是赵高这些人,也会逼着自己表态,因为只有如此,才有机会打压自己。 坑儒,扶苏原本以为只是始皇帝针对术士的一次行动。但在史记中,扶苏被太史公明确记载为是替儒生说话,才导致被贬上郡。而从简叔的口中,扶苏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也终于解答了扶苏心中的疑惑。 御史已经缉拿了四百多人,其中大半都是术士,然而其中也有不少儒生。这些儒生已经包括了咸阳城中大半。 儒,柔也,术士也。 最早的儒因为从事丧葬行业,也被称为巫师,术士。故而,儒家称赞厚葬。甚至导致了另一个学派的诞生墨家。 墨家的创始人墨翟正是看不惯儒生在丧礼上骗吃骗喝的行为,才愤而出走,走上了和儒家完全相反的道路。 你儒家仁爱,那我墨家便是兼爱。你儒家敬鬼神而远之,那我墨家便天志,明鬼。你儒家称赞厚葬,那我墨家便主张薄葬。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迟,儒生、术士二者逐渐分离,但此时彼此之间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是这些联系,被御史顺藤摸瓜,才最终出现了这样一个结果。也因此,在咸阳的儒生近乎被一网打尽。 淳于越十分清楚,如果这些儒生最终按照秦律处置,必定难逃一死。 在去年,他就因为反对郡县制,重提了分封制,惹得始皇帝不喜,最终在李斯的进言下,发生了焚书事件,儒家因此元气大伤。 并且,那一次始皇帝就下令严禁儒生议政,可是,儒生又怎么会不犯禁?韩非子就说过“儒以犯法”,被剥夺了参政议政权力的儒生,又怎么甘心? 一直对政治官场孜孜以求的儒生,又怎么忍得住? 第四章,始皇帝嬴政 而这一次,儒生可以说,直接撞到了嬴政的手里,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这对于儒家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淳于越最终不得不求助到扶苏头上。 扶苏是嬴政极为看重的皇位继承人,如果扶苏进言,那么嬴政就很有可能高抬一手,放过儒生。 淳于越这样的想法,扶苏在他一开口便已经知晓,但扶苏知道,嬴政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说动的人,如果进言,那么最终的结果一定会和史书上写的一样。 扶苏登上马车,马车缓缓朝着咸阳宫驶去,今日,正是廷议的日子。廷议,是由皇帝牵头引起话题,然后交由群臣讨论,最后皇帝裁定的制度。 作为始皇帝的长子,扶苏自然有着从旁听政和发表意见的权利。 钟鼓声中,秦王宫的宫门缓缓敞开。 百官跟随李斯走进了咸阳宫,扶苏亦夹杂在其中,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李斯,扶苏心中不免感慨。 如果李斯没有参与谋反,那李斯一生的功绩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会是一个完美的政治家。 兼并六国,书同,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始皇帝做下的这些丰功伟绩,有很多都是李斯提出,最后在李斯主导下完成的。 可最后,李斯却在赵高的陷害之下,腰斩灭族,这个结局不可谓不凄惨! 扶苏拾阶而上,站在台阶两侧的大秦锐士,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锋锐,他们一身黑衣黑甲,眼神冷漠。 扶苏知道,这些军士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每一个人身上的伤疤都是密密麻麻,因此,他们才能最终被选拔宿卫王宫。 这是始皇帝赐予他们的荣耀! “六国皆称秦军为虎狼之师,真是壮哉我大秦锐士!” 嬴政尚未临朝,大殿之中,武官员正在小声议论。 此时的朝堂制度和后世不同,武百官入朝之后,会各自入座。 而扶苏的位置,在李斯旁边。扶苏看到李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想去打个招呼,但旋即这个念头被按下。 现在他和李斯的关系还是太尴尬了,贸然示好,只怕会碰一鼻子灰。 当当当 编钟再次敲响。 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下来,气势雄壮的秦军卫队走在前面,始皇帝在秦军的护卫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身华贵的黑龙袍,腰寄秦帝剑,足蹬金丝方履,头戴十二冕旒帝冠。 始皇帝嬴政! 武百官立即拜道:“参见始皇帝。” 嬴政走到主座落座后,道:“诸位爱卿,平身!” 从嬴政步入大殿,扶苏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了嬴政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千古一帝。 尽管在记忆中,无数次见到嬴政,但是,当嬴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扶苏心中依旧难免激动。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浓密的胡须垂在胸前,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无尽的威势,令人折服。 扶苏还记得秦末两位领袖人物刘邦和项羽,见到始皇帝之后,都各自发出了感叹,一个说“大丈夫当如是”,另一个说“彼可取而代之”。 只不过,扶苏却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始皇帝看似壮年,身体健硕,可是两年后,将会突发急病而死,这场急病,恐怕嬴政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由此给了赵高可乘之机,与李斯合谋,推动胡亥登上了皇位,并最终导致了秦王朝的灭亡。 一道声音将扶苏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启奏陛下,臣已查明,共计四百六十人以妖言惑乱黔首,背后诽谤陛下,其中三百三十为方生术士,另有一百三十人为儒生,按秦律,当治死罪。” 扶苏目光看去,一位头戴獬豸冠的官吏在大殿上慷慨陈词,言语不卑不亢。对于他们这些执法官吏来说,法律能够得到公正的执行,便是最大的仁义。 御史陈述完毕,便站立在朝堂中央,眼睛朝扶苏瞥过去。 扶苏悄悄回头,四目相对,扶苏从御史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冷漠和不喜。若不是自己是公子的身份,只怕这位御史就已经是厌恶了! 扶苏脑海中略微整理了一下言辞,便出列道:“父皇,那些儒生触犯国法,理应按照国法处置。” “但儿臣细细思索,觉得此事仅靠刑罚处置乃是下策,国法只不过将显露在外面的毛病处理了,却并未触及根本。长此以往,必定仍有人知法犯法,惑乱黔首,危害我大秦社稷。” 嬴政低头正在看御史呈揍上来的简牍,但扶苏说到后面,嬴政微微抬头。久居在皇位上,嬴政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此刻抬头,足以证明嬴政的内心有多震惊。 嬴政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御史拜道:“公子,臣以为,若日后有人再犯,则继续按照国法处置便是,不必因此而感到烦恼。” 扶苏微微一笑,道:“御史,还记得我大秦立法的初衷吗?” 未等御史答话,扶苏继续说道:“商君书靳令篇言:行罚,重其轻者,轻者不来,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此谓以刑去刑,刑去事成。” “以此观之,我大秦立法其目的是以刑去刑,如今法度虽立,但惑乱黔首这种乱象却并未改变,与我大秦立法之初衷背道而驰,此其一也。” “其二,我大秦疆土如今东起辽东,西抵高原,南据岭南,北达阴山。普天之下,共设三十六郡,敢问御史,凭御史及其同僚之力能将我大秦境内所有妖言惑乱黔首的奸人绳之以法么?若有一些漏网之鱼,暗中兴风作浪,岂不是会危害我大秦社稷安危?” 淳于越脸色极为难看,他感觉扶苏在离他越来越远。 商君书,公子怎么会看这种书? 相比于那些儒生的死活,淳于越这一瞬间都觉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子扶苏的态度。 一瞬间,淳于越似乎感受到了背叛。自己等人费尽心机才将扶苏拉到儒家的身边,可如今 嬴政彻底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耐心的等待着扶苏的下。 或许,嬴政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仔细倾听过扶苏的意见了!过往,往往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扶苏话未说完,便已经被嬴政粗暴地打断了! 看着侃侃而谈的扶苏,李斯在心中暗暗想道:“难不成过往这位扶苏公子一直在藏拙?今日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以后要小心留意才是!” 第五章 神物白纸(求推荐票) 李斯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而蒙毅则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儿,当知道御史缉拿儒生的时候,蒙毅几乎第一时间猜到扶苏会插手此事。 可是兄长蒙恬不在,蒙毅知道,如果扶苏在朝堂上为儒生进言,少了兄长的助力,必定会吃大亏,昨日蒙毅派人去见扶苏,却不想,扶苏直接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因此,蒙毅内心焦急无比,可是,当看到此时扶苏的发挥,蒙毅觉得至少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 “这”御史呐呐不言。 如果说御史衙门里的官吏最崇拜谁?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商鞅。而商君书更是他们的必读和学习之物,对于扶苏问到的国法设立初衷这一问题,商君书中给予了明确的解答。 李斯微微一拜,拱手道:“扶苏公子对此事的见解甚为精细周到,那请问扶苏公子有何妙法可以破解这个问题?” 李斯这一问,瞬间又让刚才好似被霜打了茄子一般的御史衙门精神了起来,既然你扶苏提出了这个问题,就要拿出相应的解决方案,不然,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扶苏道:“父皇,儿臣曾听说上古尧舜时期,大水泛滥,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饱受洪水之苦。尧命令大禹之父鲧治理洪水,鲧以堵法治理,最终徒劳无功,而大禹治水,以疏法治理,将洪水归入河流,导入大海,最终百姓皆铭记大禹恩德。” “儿臣以为民间百姓议论就如同水流一般,以刑罚威慑,就如同以堵法治水,长此以往,国家社稷必定反受其害。然而,水可夺人性命,亦可滋润万物,如能善加引导,则可以利国利民。” “儿臣以为,如今堵法不能,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让各级地方官吏对民间声音善加引导,使百姓明知朝廷政令,不被奸人惑乱。” 李斯微微摇头,显然不置可否,道:“扶苏公子,如何让地方官吏善加引导?” 扶苏继续说道:“以往朝廷法令发至地方,地方上多有儒生利用断句,曲解等手段,惑乱百姓,使得百姓不知朝廷和父皇的良苦用心,故而与官府离心离德。” 扶苏抬头看向嬴政,道:“父皇,儿臣以为,只要百姓明知朝廷法令之必要性和重要性,自然不会被那些儒生所蛊惑。” 满朝大臣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内心对扶苏已是轻视了几分。这种话谁都可以说,但如何落实才是最大的问题。 御史衙门的内心已经欢喜到不能自持,扶苏这次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他如何下台? 对于丞相李斯,御史们内心更是无限崇敬。若不是丞相出手相助,今日,御史衙门可真就栽了! 想一想,以后同僚之间打招呼,都知道御史衙门被公子扶苏在朝堂之上被问的下不来台,然后同僚以此打趣,御史们就感到不寒而栗,这脸面可是丢光了! 蒙毅微微叹息,显然也不看好扶苏接下来的应对,扶苏现在能发挥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大出乎蒙毅的预料了。 “父皇,儿臣半月以前,在梦中,蒙仙人指点,受此启发,想出三策,请父皇御览。” “???” 扶苏没有理会众人吃惊的神情,整理了一下衣冠,从怀中拿出一沓白纸,捧在手中,拜道:“启禀父皇,儿臣半月以前,梦遇一鹤发童颜的老人,自称仙人,传授儿臣一些仙法,儿臣蒙少府少监章邯相助,按图索骥,最终造出神物白纸,请父皇过目。” 嬴政略微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宦官,当即那名宦官走到台阶下,将白纸小心翼翼的捧到嬴政面前。 一入手,嬴政便为那白纸的洁白和光滑的质感所痴迷,甚至来说,这白纸已经不逊色于羊皮纸! 旋即,嬴政便将白纸分发给朝臣,当朝臣触碰到了那张白纸,也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御史衙门此刻浑然忘了先前丢脸的事情,满眼都是白纸。 白纸一旦能得到推广,最先受益的将是他们御史衙门,御史与生俱来的责任就是将罪犯绳之以法,还有就是法律的普及。 有了此物,真乃是神助! 扶苏看到众人的神情,从怀中再度拿出一张白纸,不过这张白纸上面画满了图画,说道:“父皇,这便是白纸制作的整个工艺流程。当日在梦中,仙人说,父皇于我诸夏有大功,然每日处理朝政,累于简牍。” “故传授儿臣造纸术,以减父皇负担,使父皇龙体安康,我大秦国祚绵延万世。” 嬴政在见到白纸之时,心中对扶苏梦遇仙人,已是相信了大半,如今,听到扶苏这么说,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不,就托梦给扶苏,给自己带来了白纸这样的神物。 看到扶苏呈递上来白纸制作的工艺流程,嬴政脸上的喜意已经溢于言表。 以往,每天要处理的公,最少也是一大箱子的竹简,看到最后,是腰酸背痛,身体也感到格外的劳累。 可现在,这白纸摸在手里,宛若无物,更为关键是,貌似字还能多写一点,“神物”二字当之无愧。 李斯作为大秦的丞相,在白纸一入手的那一刹那,就意识到白纸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简直就是划时代的产物,更是天命在秦的明证!!! 以往让百姓明知朝廷政令,是将政令写在一块布匹上,然后钉在一块木板上,挂在外面,称为露布,最后再派两个官吏站在一旁反复宣讲。 可是,朝廷不可能每件事都这么做,此时的布匹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货币的存在,事事都这么干,哪来那么多布匹?财政开支又要增加多少? 因此,只有一些特别重大的事件或者颁布重大的法令才会采用此项制度。 而白纸一旦得到大规模的生产应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且保存和传递都要比以往快的多。 所带来的影响将是无法估量的! 第六章 除诽谤令 嬴政端坐上方,摸着光滑的白纸,心中越发欣喜,扶苏所言得到仙人指点,更是相信大半。 长生之术有望! 当这个念头从嬴政脑海里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原本卢生的逃亡,已经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但现在,扶苏又让他重燃起了希望。 既然仙人真的存在,那么长生不老未必不可以。 眼前的白纸,就是仙人存在的明证,没有仙人指点,嬴政怎么都不相信扶苏能造出此等奇物。 “扶苏,说说你的第二条计策。” “父皇,这是儿臣的第二条计策,请父皇御览。”说着,扶苏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恭敬地转呈给宦官。 嬴政略微细看,只见白纸上的一篇章之中,花满了句逗,便立即领会了扶苏的意思。 过往公发至地方,往往是连成一片,如何断句,如何解释,全看地方官吏,倘若其中有奸人作梗,自然,百姓不能明知朝廷政令,更会对朝廷生出诸多嫌隙。 若是过往,扶苏拿出这么一个办法,那是毫无作用。 因为竹简又笨又重,为了简便和节省,只能继续保持原来的样子。 但如今,白纸的推行势在必行,这句逗便有了用武之地。 有了此法,那些奸人想要妖言惑众,便是难上加难! 当那张写满句逗的白纸在朝臣手中转了一圈,大臣也在底下议论纷纷。 朝堂正中,扶苏侃侃而谈,蒙毅发觉,今日的扶苏与往日形同两人。 李斯也在暗暗打量,扶苏今日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本以为扶苏会为儒生出头,却没想到,这道茬扶苏根本没有理会。 以致于所谋划的一切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毫无用武之地。 难道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 想起贪玩成性的胡亥,看到朝堂之上谈笑自若的扶苏,李斯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做错了?!! 嬴政双手放在袖间,问道:“丞相,你认为扶苏此策如何呀?” 李斯心头一震,当即道:“臣以为,扶苏公子此策甚好,如能推行,当能大大减少奸人曲解朝廷政令,惑乱黔首。” 扶苏看到李斯表示赞同,立即拜道:“启禀父皇,儿臣虽蒙仙人指点,但才疏学浅,所提意见多有不足缺漏之处,儿臣听说,丞相乃是当代的书法学大家,依儿臣之见,此事若是交由丞相处置,定能尽善尽美。” 嬴政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扶苏。这什么时候扶苏和李斯搅在一起了? 不过看到李斯的神情,嬴政也立即明白,这只不过是扶苏一次单方面的示好。 扶苏说的没错,李斯的确是秦代的书法大家,写的一手漂亮的小篆,这也是为什么小篆迅速取代大篆的原因。 嬴政微微点头,对扶苏的做法很是满意。道:“丞相,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扶苏,你还有什么计策?” “父皇,这第三策,儿臣请父皇体恤黎民,嘉恩百姓,请除诽谤令。”扶苏说完,立即跪拜在地,头也不敢抬。 扶苏话音刚落,廷尉最先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嬴政看着扶苏的眼神也有些变了,猛然醒悟,之前扶苏所做的只怕是都为了此事做铺垫。 除诽谤令,那那些犯事的儒生术士如何处置?难不成统统都放了? 倘若如此,廷尉第一个不答应,身为主管刑狱的九卿之一,在这种事情上都要让步,那他这个廷尉还是趁早回家自尽吧! 而淳于越则是面露喜意,觉着扶苏还是向着儒家的,除诽谤令真的下达,那么儒生不仅不会死,反而会让儒门更加壮大。 扶苏察觉到朝堂上似乎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立即道:“廷尉,请听我一言。” 廷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扶苏不以为意,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博得这些人的好感,不是那么容易的。继续说道:“儿臣所言除诽谤令,仅针对乡野之间不识一字的农夫,那乡野农夫不识一字,对于朝廷法令不明就里,再被一些用心险恶的奸人引导,故而容易对朝廷产生怨恨。” “其根源不在农夫,儿臣以为,应让这些农夫畅所欲言,然后由地方官吏进行解答阐述,倘若不让这些农夫议论,又如何疏导这些被蛊惑百姓心中的议论?儿臣以为只有在不断解答百姓内心的疑惑,才能让法令深入人心。” “其二,儿臣认为,朝廷法令传至地方,必然有所缺漏,百姓议论,地方官吏呈报上来,亦可拾遗补缺。” “而那些明知故犯的奸人,儿臣以为,当严惩。” 嬴政端坐上方,轻捋胡须,眼睛时不时地盯着扶苏,今日扶苏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对于自己这位继承人,嬴政是恨铁不成钢,嬴政始终觉得扶苏性子太过仁厚,对待下属太过宽仁,这样的扶苏,自己又怎么放心将大秦社稷交付给他? 性格宽仁的扶苏岂不是要被那些官场老油条耍的团团转?万一再被那些六国余孽暗中蛊惑,这大秦的社稷岂不是顷刻间分崩离析? 嬴政本来已经打算将扶苏踢到驻守边塞的长城军团去磨炼一番,可看今日扶苏的表现,又让他变的有些犹豫。 除诽谤令,看似仁义,但这不过是对那些终日劳作的黔首而言,而对那些奸人,可就是绝户计。 廷尉正欲开口,丞相李斯已经抢先一步说道:“扶苏公子所言甚是,臣以为甚好。” 李斯这么一说话,廷尉出言反对的心思因此生生的被打断了! 丞相乃百官之首,尤其是李斯在此时,是一位实权丞相,嬴政对于李斯也是格外的信任。 廷尉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和丞相顶牛,而且,刚才扶苏所言,似乎也是不错的嘛! “众位爱卿,以为扶苏所献三策如何?” 蒙毅最先拜道:“臣以为公子扶苏所言三策,利我大秦千秋万代,恳请陛下恩准。” 所有朝臣立即跟进,拜道:“臣等也请陛下恩准。” 嬴政站起身来,道:“既然众位爱卿都认为妥当,就照令颁布吧!不过,这除诽谤令于我大秦社稷稳固密切相关,汝等以为可由何人来主持?” 第七章 赏赐(求推荐,求收藏)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扶苏,问道:“扶苏,你以为呢?” 廷尉、御史内心震动,“陛下居然让扶苏推荐人选?” 一瞬间,廷尉、御史就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出局的边缘,素来与扶苏交恶,扶苏又怎么会摒弃前嫌,推选自己等人? 而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等人素来主持大秦的法律工作,陛下一直都十分信任,这么重大的事情,陛下应该不会忘了自己。 扶苏心中也是震惊不已,这种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像这种主持工作人选的事情本应该是嬴政乾坤独断的决策,却万万没想到嬴政居然让自己推荐人选。 微微抬头,扶苏小心翼翼看了嬴政一眼,嬴政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扶苏有些琢磨不定。 莫非这是一次考验? 短暂的思考,扶苏立即产生了这样一个判断。 扶苏恭恭敬敬的拱手说道:“儿臣以为,除诽谤令关乎天下百姓,对我大秦社稷亦是重中之重,为彰显厚重,当令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挂名联署。” “御史、廷尉具体主持。” 说完,扶苏悄悄看了一眼嬴政,嬴政则是对扶苏的表现稍稍有些不满意。 在嬴政的心中,还应该加上蒙恬和蒙毅这两兄弟,但倘若扶苏说出来了,嬴政或许就有些不开心了,什么事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这个皇帝干嘛? 皇帝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作为继承人,表现太好,锋芒毕露,在皇帝眼中就有些刺眼了,可若是表现不好,皇帝又会认为继承人是个废物,欠缺能力。 这其中的分寸把握难度当真是难以预料,而这次扶苏歪打正着。 御史、廷尉有些惊讶的看着扶苏,没想到扶苏真的不计前嫌,推荐了自己等人。 扶苏也是暗叹没有办法,看似自己风光无限,然而真到做事,几乎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人选。 况且,现在要做的是要将自己的一些锋芒暂时遮蔽起来,顶着“素有贤名”这样一顶帽子,实在是太危险了! 即使嬴政现在不在意,早晚有一天也会感受到危险,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自己下手,精简势力。 这样,既能掩人耳目,让嬴政感觉不那么如芒在背,又可以最大程度保留自己的实力。 同时,扶苏也深切的明白,现在自己的力量在嬴政面前,就好似一个孩童,根本没有资格和嬴政耍弄什么政治手段,哪怕就是面对丞相李斯,自己要学的东西也很多。 如果此时还在这些玩弄天下于鼓掌之间的人面前咋咋呼呼,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嬴政咳嗽了一声,道:“录诏。” 当即群臣跪伏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嬴政的下。 “除诽谤令,由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蒙恬共同联署,御史大夫、廷尉、上卿蒙毅具体主持。” “臣等领命。” 诏书的格式自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一般来说,都是皇帝表达意思,然后让人润色,最后下发群臣。 不然你以为一个皇帝记得住那么多典故事迹? 不过仅从诏书上的人名,就足以看出始皇帝的重视,左右丞相,外加手握三十万秦军精锐的蒙恬,这股力量到哪儿都可以让当地抖三抖的存在,普天之下,也唯有嬴政拥有这样的权势。 李斯上前一步,道:“陛下,我大秦的原则是功至为上,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今长公子扶苏所献三策利我大秦社稷,请陛下予以厚赏。” 嬴政点了点头,道:“丞相说的不错,扶苏,你想要什么赏赐?” 扶苏立即跪拜在地上,道:“启禀父皇,儿臣今日所献三策,皆是因为父皇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使天下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故仙人梦中授予儿臣仙术,此非儿臣之功,实乃是父皇之功。” “???” 所有大臣极度震惊的看着扶苏,原本以为扶苏建言三策就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可看现在的扶苏,已经不仅仅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看陛下的神情,扶苏说的话是挠到陛下的痒痒处了!嬴政这一生最得意的是啥?就是在他的手中,完成了秦国历代君王一直想做但一直没能做成的事情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现在的扶苏与往日的扶苏,完全是判若两人! “儿臣以为,少府少监章邯在儿臣制造白纸过程中,为儿臣提供了诸多助力,请父皇嘉恩,给予赏赐。” “章邯何在?” “臣少府少监章邯。”章邯小心出列,脸上尽管保持平静的神色,但眼角的激动仍然无法掩饰。 “少府少监章邯,为长公子扶苏制作白纸提供诸多助力,有功,赐爵一级,加封食邑一千户。” 有功必赏,对于有功之臣,嬴政一向是大方的很。 “谢陛下。”章邯立即拜谢,对扶苏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 大秦的爵位,越往上,是越难升,自从平定六国之后,朝中的爵位越往上是越来越难得,而在这个时候,仅仅是给扶苏一点芝麻粒儿都算不上的帮助,就换回了如此丰厚的报酬。 跟着公子扶苏有肉吃!!! 一瞬间,章邯的心里头就树立起这样的一个念头。之前扶苏就说过倘若事成,会有自己一份功劳。 果然不是虚言! 在此刻,章邯就已经决定跟定扶苏了,不仅仅是因为今日受到这样厚赏的缘故,也是因为从此以后,自己身上已经深深打下了公子扶苏的标签。 所有人都知道扶苏分润了功劳给他章邯,他章邯就必须为扶苏肝脑涂地。否则,必然是自绝于天下。 这个时代,人们信奉的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倘若日后章邯若是想做一些不利于扶苏的事情,只怕是天下人的口水都足以让他半身不遂。 公子扶苏对你那么好,你丫的不思报恩,居然还想反水,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嬴政继续说道:“公子扶苏,献策有功,赏千金,宅院一座,另赐商君书一部。” “儿臣谢父皇。” 第八章 召见 淳于越闷闷不乐,走出宫门之后,一言不发。 今日朝堂之上儒门损失惨重,公子扶苏的态度居然也变的模棱两可,对儒家的信任全然不似以前。 淳于越的这些想法扶苏一点都不关心,反倒是嬴政的赏赐有点意思。 “商君书?!!”扶苏口中喃喃细语。 回想起刚才在朝堂上嬴政对自己的封赏,扶苏敏锐的察觉到嬴政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这样的赏赐,对比章邯无疑是寒酸许多,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却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秦因耕战制度无敌于天下,商君书正是昔年商鞅变法的总要汇编,具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 正思索间,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在扶苏耳边响起,“殿下,请留步。” 扶苏回头微微一瞥,一名宦官朝着自己小步跑来。 “殿下,陛下有令,召你前去见驾。”宦官说完,便领着扶苏朝宫门走去。 扶苏紧随其后,嬴政这样的反应,扶苏自然早有预料。 想长生不老都快要想疯了的嬴政,听到自己梦遇仙人,这心里只怕是早就急不可耐。 “敢问公公名讳?”扶苏柔声问道。 宦官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他听宫中不少老人说,公子扶苏素来是瞧不起他们这些阉人的。 可看现在扶苏的所做所为,哪有半分轻视? 宦官立即道:“贱名不敢污公子耳,奴婢未入宫以前姓韩。” “韩公公,父皇这两日食欲如何?”扶苏环顾四周,小心的将一枚金子塞进了韩长的衣袖中。 以金钱开道,收拢嬴政身边的人,扶苏早有这样的想法。 并不需要太多,只要一名即可,关键时刻可以递过来一些信息,这钱就花的不亏。 韩长看了一下四周,方才收下那枚金子,低声说道:“殿下,这两日陛下心中不快,已经几日没有用膳了!” 扶苏嘴角微微勾起,还真是不出所料! 侯生、卢生的逃亡,对于嬴政的打击着实是有些大了!原本嬴政就指着这两个人可以为他弄来长生不死药,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公公,你先去禀报陛下,我到御膳房走一遭。” 韩长道:“殿下,不急,陛下刚刚召见了少府少监章邯,还需要一会儿。不过殿下,动作还是快点。” “多谢公公提醒。”扶苏微微拱手,便立即赶往御膳房的方向。 嬴政一双眼睛盯着章邯,问道:“爱卿,扶苏当初找你是怎么说的?” 章邯不敢犹豫,立即道:“启奏陛下,当日,公子扶苏对臣说,他梦遇仙人,本想立即启禀陛下,可又觉得有些孟浪,故而问臣借一些人手,等造出神物,再禀报陛下。” “真的?” 章邯立即跪伏在地,道:“臣不敢隐瞒陛下,当日公子扶苏的确是这么说。” 嬴政轻捋胡须,道:“既然如此,你调拨的那些工匠造纸的流程已经熟悉,那造纸这件事就全权委托给你。” “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章邯走出宫殿,望着手中那张洁白晶莹的白纸,脸上的笑容久久不能消散。 造纸这份肥差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章邯头上,从白纸的作用初显那一刻,章邯就明白,如果最终由自己来主持这份差事,那么足以让少府的账面上每年多入一万万钱。 仅凭这份政绩,他在少府内部,几乎可以横着走,除了少府令,谁都不怵。 和章邯交代完事情,嬴政发觉扶苏还没有来,禁不住问道:“韩长,我让你去召扶苏,扶苏人呢?” 韩长道:“本来殿下是到这儿来的,可半路听说陛下这两日食欲不佳,便跑到了御膳房去了。” “岂有此理?!!”嬴政恼怒的将手中的竹简扔了出去。 堂堂一个大秦公子,居然跑去做庖厨之事,难怪嬴政会发这么大火 嬴政正欲发作,猛然间闻到一股香气袭来,直入鼻孔,这种味道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瞬间,嬴政的怒火便降下去一半。 嬴政对着身边人问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说着,便已经起身,朝着味道的源头搜寻过去。 还未走到门口,只见扶苏命令两个人抱着一个小小的方鼎走了进来,味道的源头正是从方鼎之中散发出来的。 “扶苏,这方鼎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嬴政满腔的怒火此刻化为浓浓的疑问。 扶苏揭开盖子,瞬间清香四溢,鼎中热气翻腾,扶苏道:“父皇,方鼎中所盛名为驱寒娇耳汤。儿臣听闻父皇食欲不振,想起梦中仙人所授一些养生之法,故做此汤,想孝敬一下父皇。” “哦?” 嬴政听完,立即将方鼎摆到自己面前,开始食用。 当喝完方鼎之中最后一滴羊汤,嬴政畅快的抚摸了一下肚皮,浑身大汗津津。那方鼎之中娇耳的余味至今仍在嬴政的口腔中回味。 “扶苏,这驱寒娇耳汤怎么做的?” 扶苏恭敬答道:“父皇,此物制作并不复杂,刚才儿臣制作过程中,已让御厨从旁细心观察,即便以后儿臣不在宫中,父皇想吃,让御厨做便是。所需要的不过是些羊肉,小麦磨成的面粉。” 嬴政轻“嗯”了一声,装作漫不经心问道:“扶苏,你说你梦遇仙人,那仙人是何样貌?” 扶苏当即跪拜在地,道:“请恕儿臣先前在朝堂之上欺君之罪,儿臣的确梦遇仙人,但仙人样貌并非鹤发童颜,实乃是与我等诸夏子民极为相似,而且儿臣并非梦遇一位仙人。” “赦你无罪,扶苏,你快仔细说说。”嬴政一脸期待的看向扶苏。 果然,一涉及到仙人之事,嬴政的智商直接降为负数,要不然,那些方士神棍也不会前前后后骗了始皇帝几十万金,嬴政依旧坚信不移。 从后世魂穿过来的扶苏,忽悠此时已经入坑的嬴政,这还不简单! “启禀父皇,儿臣梦见有一仙人,号神农氏,田间种植水稻,可亩产万斤。有一神物,名曰高铁,从咸阳出发,两个时辰,便可至岭南。有一神兵利器,顷刻间便可将整座城池化作飞灰” 第九章 养生 反正吹牛皮又不上税,扶苏毫不犹豫的就将后世的一些东西再度进行加工,然后描述出来。 “仙人的世界真是如此奇妙!” 扶苏的描述听得嬴政目眩神驰,使得嬴政心痒难耐。 亩产万斤的水稻,一日千里的神物,可使一座城池化作飞灰的神兵 扶苏每说一样,都如同一把锤子重重的锤在嬴政的胸口,给他以心灵的震撼。 “扶苏,仙人可曾传授你长生不死之术?”听了许久,嬴政忍不住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扶苏的叙述固然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对于这些,嬴政更为关切的是长生之术。 终于还是来了!!! 从朝堂开口说梦遇仙人那一刻,扶苏就知道会发现现在这种情况。 扶苏整理了一下衣衫,跪拜在地上,俯首道:“启禀父皇,儿臣虽梦遇仙人,但仙人并未传授儿臣长生不死之术。” 说完,扶苏扬起头颅,眼睛直面嬴政。 如果这件事处理的拖拖拉拉,早晚会成为横在嬴政心中一根刺。 嬴政一双锐利的鹰眼直直的盯着扶苏,宛如要将扶苏心底的一切秘密看穿。 可面对的是扶苏坦荡清澈的眼神,眼光之中,没有丝毫犹疑。 难道这世间真的没有长生之术么? 这一刻,嬴政眼神之中浮现出了落寞 这一生,倒在他脚下的敌人皆是无数,累累的尸骸,为他的丰功伟绩奠基铺路。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一个又一个敌人倒下,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如今,这最后一个敌人死亡,真的无法战胜么? “父皇,仙人虽未传儿臣长生之术,却有一言要儿臣转告父皇。” “父皇横扫六国,天下归一。北击匈奴,筑长城以卫我华夏,又为我大秦开万世之基。此等功勋,前无古人,后亦无人可与之匹敌。” “父皇立下如此卓著功勋,皆是因为父皇乃是上天之子,天选之人。” “父皇之所以一直求遇仙人却不能遇,是因为父皇有华夏万千气运加身,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动合阴阳,履则乾坤。仙魔鬼神,遇见父皇,数丈之外,就已经瑟瑟发抖,如何敢冒犯天颜,冲撞父皇?” “长生之术,儿臣知道父皇心中一直挂念,也曾询问,仙人却告知儿臣,凡夫俗子死,则尘归尘,土归土。” “父皇不同,父皇在,守土开疆,扫平四夷,为大秦开创万世基业。亡,则化身祖龙,掌管日月星辰,万物草木,佑我华夏千秋不衰,万世昌盛。” 说完,扶苏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而扶苏的话语,却让嬴政浮想联翩 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仙人却不来见朕? 这个问题嬴政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是朕太牛逼了!仙魔鬼神,遇见了朕,都要远远避开,生怕冲撞了朕。 这也就合理解释了为什么徐福,扶苏这些人可以遇到仙人,可朕却一直没法遇到仙人。 朕乃是天子,集华夏万千气运于一身,即便身死,也会化身祖龙,天地的日月星辰,草木生长都要围绕着朕的意志来旋转。 想通了这一点,嬴政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着扶苏仍旧趴在地上,嬴政道:“扶苏,起来吧!” “谢父皇。” 看到嬴政脸上的笑容,扶苏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道:“父皇,仙人传授儿臣养生长寿之法,同时仙人祈求父皇在世间多留一些时日,这样,大秦的百姓更能受到父皇的恩泽。” “养生长寿之法?”嬴政眼前一亮。 虽然之前扶苏的一席话消解了嬴政对于死亡的恐惧,但终归如水中月,镜中花。是不是真的还在两可之间。 多活些岁月,也算是不亏吧! 于是道:“扶苏,快来教朕” “父皇,养生之道,贵在调和阴阳五气,以延年益寿,祛病除灾” “古之彭祖以养生,寿八百载而终,昔年,姜太公八十依旧可以出山,辅佐周王建功立业。父皇如能依儿臣之言,百岁可期” 嬴政一听,眼睛已经发光。彭祖的故事已经太过久远,但姜太公的故事却是耳熟能详,诸多古籍中,都有记载。 能活一百岁,也算是不错了! 他今年才四十八,可他已经感到身体大不如从前。 繁忙的政事让他心神疲惫,前几年的时候,即便是冬天,他的手脚也是火热,可现在开春之后,屋内添了火炭,但手脚依旧冰凉。 养生之术,对于扶苏来说,不要太简单。 在后世,他就有一位熟读古代医书的朋友,时不时的向他传授一点养生的东西。 各种养生之法,更是烂大街了! 只要稍微一接触,太极拳、五禽戏之类的,数不胜数。 各种养生之物,根据时节如何进补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些在后世都是经过科学验证,并且切实可行的。 于是,面对嬴政,扶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解这些东西。 “扶苏,这山参、鲍鱼、虫草为何物哪里又可寻得”嬴政不禁发问。 心中也更是确定扶苏梦遇仙人是真的,不然,这些奇异之物扶苏怎么会知道 “父皇,仙人言,山参得天地造化,吸日月精华,人食之,可养人心神,在辽东深山可以寻得,形似人形多须之物。” “鲍鱼,是深海贝类一种,生长需要在至纯至净礁石之上,其以海中精华为生,若食之,可明目补虚,清热滋阴,养气益胃。” “父皇可下一道诏令,让徐福率领楼船,从深海捕捞,便可得之。” “虫草,乃是世间奇草也”扶苏继续说道:“仙人言,虫草,冬为虫,夏为草,故又名曰:冬虫夏草。在河套,河西,天山之中可以寻得。” “此物,可为药引,治百病,消百疾” “” 这些奇异之物从扶苏口中蹦出,听的始皇帝也是心花怒放。 旋即道:“扶苏,进献养生之法有功,朕不吝赏之” “赐锦缎百匹,良田千亩,宫门出入令符” 扶苏立即拜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第十章 章邯效命 扶苏走出宫门,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 短时间之内,嬴政当不会有一脚将自己踢开的心思。 看到手中那一枚令符,扶苏难忍激动的心情。那些锦缎、良田不算什么,真正值得宝贝的就是这枚令符。 有了这块令符,无需传召,就可以随时随地入宫面圣。 而且这也证明嬴政对自己的观感已经改变,一方面是自己今日朝堂上的表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养生之法彻底让嬴政心动。 扶苏坐在马车中复盘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便知梦遇仙人这也是极为凶险的一步棋。 不过,相比起历史上被贬上郡,还能有比这更为恶劣的结果么? 养生之法进献给嬴政,亦是扶苏早就计划好的。现如今,他的实力十分弱小,还需要嬴政这棵参天大树为他遮风挡雨。 隐藏在民间的六国势力蠢蠢欲动,扶苏那些兄弟子侄一个个也跃跃欲试,朝廷之中,以丞相李斯为首的官僚对扶苏也并无好感。 唯一能称得上助力也就只有靠向扶苏的蒙氏兄弟,至于扶苏的老师淳于越,一个整天想着分封制的迂腐儒生,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扶苏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实力单薄的可怜,真正拉出来独当一面的人才屈指可数。 倘若真的按照历史的轨迹走下去,两年后,始皇帝暴毙,到时候扶苏即便得到皇位,也是无用。 大秦,现如今只有他的父亲嬴政扛的起来。只有嬴政多撑一会儿,扶苏才有让自己羽翼渐丰的机会。 下了马车,简叔立即迎了上来,道:“公子,少府少监章邯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 扶苏轻“嗯”了一声,道:“带我去见他。” 一见到扶苏,章邯立即单膝跪地,拜道:“章邯此生愿受公子驱遣,为公子牛马走,凡公子所命,章邯定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章少监请起。”扶苏连忙将章邯扶起。 章邯这样的姿态已经表示他愿意向扶苏效忠。 这样的表示大大鼓舞了扶苏,这并非是征服历史名人的恶趣味,而是他手中又多了一张王牌,扶苏对未来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公子,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一千斤黄金。”说着,章邯打开箱子,在箱中,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千块金饼。 此时的金,指代的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黄金,而是黄铜。 “陛下赏赐给公子那座宅院乃是商君旧宅,这是陛下特意交待的。”章邯在扶苏耳边细语。 也正是因为这个,章邯才彻底下定决心,和扶苏绑在一起。之前,从扶苏这儿获得的利益,的确可以让他为扶苏做事。 但远远没达到可以让他章邯为扶苏流血流汗,效忠死命的地步。 章邯深知扶苏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可以说十分尴尬,贤名在外,但真正拿的出手政绩策略却是一样也没有,手底下占据朝中要职更是一个都没有,和蒙氏兄弟只能算是合作。 朝中看似支持扶苏的声音极多,但大多都是貌合神离,只要扶苏稍显颓势,这些人立刻就会跳出来落井下石。 可从这两日的接触来看,扶苏并不失为贤君,起码懂得分享利益,这也是最终促使章邯投效的重要因素。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若一切都尘埃落定,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连汤汤水水都没得喝 押注储君,这是天下风险最大的买卖,但也是利益最大的交易。 成功的,就如同吕不韦,出身不过区区一介商贾,却因为让嬴异人登上了王位,一朝封侯拜相,出入宫廷,如若无人。 如果扶苏真的继承大统,那么他章邯就是从龙功臣,九卿是板上钉钉的,三公也在向他招手 而失败,自然下场也是极为凄惨。很少有能像管仲那样,登上王位的新君不计前嫌,委以重任,最后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陛下已将白纸制造的重任托付微臣,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善。”扶苏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没想到这白纸的买卖还是落到了自己口袋里,章邯掌控着白纸的制作过程,现在和他扶苏本人亲自掌控并没有什么区别。 “章少监,孤以为,父皇明见万里,深谋远虑,既然让你主持制造白纸事项,那少监就一定能胜任,不过,孤以为,此事暂时还需保密。” “如若对民间开放,一些商贾趁机囤积居奇,反倒悖逆仙人初衷。” 章邯也是暗暗点头,即便扶苏不说,章邯也是准备这么做的,章邯亲眼见识过那些商贾有多么贪婪 每到粟米成熟的季节,便趁机压价,大肆购进,然后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又高价卖出,这左右一倒手,吃的是脑满肠肥,暴利十倍都不止。 而那些辛苦耕作一年的农民,到头来,不过是为这些人做嫁衣。 所幸还有少府调节,秦廷对待这些商贾态度一直不是很友善,这些商贾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不敢太过放肆。 还有那些放子钱的高利贷商人,九借十三归,说明这个子钱商人还算是有良心的,没良心的,只怕是利滚利,就可以让你这辈子都还不起,最终只能卖儿卖女卖自己。 秦廷对这种人是最为痛恨,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抓捕,抓到之后,直接贬为奴隶,送到边塞修筑长城。当然,很多子钱商人的背后就是朝廷中的一些贵人。 有着这些人的保护,抓捕的时候,自然不会动到这些人头上。而那些毫无背景的小鱼小虾,自然就惨了! “公子说的是,回去之后我就着手办理此事。”章邯连声应诺。 送走章邯,扶苏步入书房,道:“简叔,给我将这些竹简统统搬走,一个也不许剩下。” “公子,这些可都是你平日心爱之物”简叔手中捧着的正是平日扶苏手不释卷的诗书。 “简叔,自梦遇仙人之后,孤幡然悔悟,诗词歌赋做的再好,内不能理政安民,外不能抵御蛮夷抢掠” “从今日起,孤要重新读书。” 第十一章 巡游乡野 “圣人之为国也,壹赏,壹刑,壹教” 扶苏蓦然停下,放下手中竹简。 目光仿佛穿越时空,看向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百十年前,商君就是坐在这里,在秦国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 秦国从此摆脱了旧日的贫困,洗刷了先祖的屈辱,一举变成了令六国侧目的华夏大国,历经六代,终于在嬴政手中,天下归一。 “大一统,这是华夏正确且唯一的道路。”扶苏喃喃自语,目光扫向山东六国故地,目光变的坚定。 他知道,在那片土地上,那些被打翻在地的六国贵族一个个心怀怨恨,蛰伏在黑暗之中,只为等待一个时机。 天下四分五裂,这样的事情我决不允许它发生! 扶苏怔怔出神,未曾注意到一人已经走到自己身边,那人道:“臣章邯拜见公子。” “邯公,白纸事项进展如何?”扶苏单刀直入。 这些日子与章邯的交往,扶苏知道,这样的交流方式才是和章邯交流最有效且最正确的方式。 自搬到商君旧宅之后,唯有章邯,无需通传,便可直面扶苏,这亦是扶苏对章邯表达的信任。 “白纸事项进展顺利,再过一月,少府可月产万张白纸”章邯一丝不苟说道。 扶苏微微点头,章邯办事果然牢靠。嬴政交待下来不过些许时日,如今这幅局面俨然已经步入正轨。 “邯公,可随我到乡野田间走一走?”扶苏看向章邯,面露询问之色。 “公子有令,臣自当随从。”章邯毫不推辞,越发觉得扶苏有明君之姿。 “公子,这就是陛下所赐的千亩良田。”章邯手臂摇摇一指。 秦田亩制度二百四十步为一亩,千亩田地,如今出现在扶苏眼前,也是一眼看不到边。 扶苏朝田野扫去,蓦然发现,还有一些身披褐衣,光着脚板在田间劳作的人。不禁问道:“那些是?” 章邯不自觉的面生敬佩之色,道:“是少府中的墨者,今日是他们的休沐日,往常,他们也是带着财帛,在关中各处扶助百姓。” 墨家? 扶苏心中震动,在后世,他便是一个古代工艺的复原者,古代匠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奇妙的构思,不禁让扶苏对这些匠人由衷的生出敬佩之情。 而在春秋战国时代,墨家,是其中的佼佼者。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乱的波及,学派的争斗,导致墨家逐渐没落,后世所见之墨家不过管中窥豹,墨家的著作墨子还是在道藏中找到。其余的,也只是在庄子、孟子、吕不韦的著作中留下只言片语。 这对于中国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可现在是秦朝,墨家在关中的传播依旧广泛,墨家的传承依旧完整,墨家思想不应该被埋没,那些能工巧匠的独特技艺不应该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以百工之力兴天下之大利,用百工之器以作四海之王器正是墨家弟子毕生追求的理想世界。 为了这个理想世界,墨家弟子可以赤脚蓑衣,吃尽苦头,奔走于列国之间。为了大义,可以赴汤蹈火,无怨无悔。为了天下大利,可以前赴后继,死不旋踵。 无数墨家弟子,身死于荒郊野外,尸体与草木同朽,甚至于连名字都不曾留下。可就算是这样,口诺之,而身必行之,墨家弟子眼睛眨都不眨就去做了。 一位老丈见二人身穿华丽的衣衫站在地头有些时辰,不禁壮着胆子问道:“公子是哪里人?” 扶苏手微微一摆,拦住章邯的话头,道:“老丈,我二人是咸阳城中的士子,到乡野来看看风土人情。” “原来是城中的贵人,恕老丈失礼了!” 见老丈正欲赔罪,扶苏一把扶住老丈,“长者怎可赔罪?是小子冒昧了,来此未曾先向老丈说明缘由。” 略微寒暄了一会儿,扶苏问道:“老丈,如今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去年年成好,旁的人家一亩地收了有五石,我家有五石半。”说起这些,老丈也是充满了自豪。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农,在种田这上面颇有心得,更有着自己总结的独特技巧。 “那又要缴纳多少赋税?” 问到这个,老丈眼中闪过一抹苦涩,道:“去年缴纳租税两石,饲草三石,禾杆” 只听了开头,扶苏便知道面前这位老者为何如此神情,一亩地不过产出了五石半的粮食,就要缴纳二石的租税,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赋税,这能维持勉强一家人的生计已经算得上不易了。 扶苏总算明白,为何六国复辟之后,进兵咸阳,关中的百姓袖手旁观,为何刘邦大军一到咸阳城,秦王子婴就开城投降。 并非自愿投降,而是不能不降! 天下百姓苦秦久矣,都在盼望着有人可以推翻秦廷,此时有人站出来,自然一呼百应。 只是扶苏同样明白,这样的事不能对嬴政说。 因为嬴政并非不知,玩弄天下于鼓掌之间的帝王又怎么不知百姓的痛苦和悲哀。可是,他还会继续做下去。 为了他心中那个强盛而统一的帝国梦想,这天下嬴政认为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包括他公子扶苏。 谁敢挡他的路,谁就要承受他万丈的怒火。而到现在为止,敢挡他路的人,都已经化作枯骨。 秦王二十年,荆轲刺秦,嬴政大怒,命令大将王翦率兵攻燕,即便燕国的都城蓟城被攻陷,嬴政也不罢休,非要擒拿燕太子丹,直到燕王将太子丹的人头送到了咸阳,秦军才停止了追击。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可就是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扶苏知道,若是贸然进言,极有可能弄巧成拙,反而葬送了目前自己好不容易扭转过来的局势。 “老丈,你在一旁休息一会儿,我帮你干上一些时辰。”扶苏不由分说,从老丈手中抢过耒耜,走下田地。 “这”老丈疑惑的看向章邯,章邯打了个哈哈,道:“老丈,你也为我寻一农具,今日我和他就算是给你帮工了。” 第十二章 墨楚(求推荐,求收藏) 太阳渐渐升到头顶,灼热的阳光照射在扶苏的背脊上,让扶苏周身有些发痒,扶苏感到手中的耒耜也变的越发沉重,用耒耜翻土变的越发艰难。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进了眼睛,配合刺眼的阳光,让扶苏觉得眼前的事物越发模糊。 扶苏过去的锻炼,最多也就是练练剑法,其余的,也就是读书做赋,此等粗活重活,从未做过。 只不过劳作了这一小会儿,扶苏便觉得痛苦难耐。 而章邯却比扶苏好上一些,以往章邯在军中待过不少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军事训练让章邯的体魄和耐力都比扶苏强上不少。 正当扶苏准备歇息一会儿,一道声音跃入扶苏耳中,“游学的士子,此等粗重活计,若是干不来还是交还给老丈吧,何必自讨苦吃?” 扶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看到一位墨者光着脚站在一旁,瞧着自己干活。扶苏清楚的记得,原本这位墨者干活的位置距离自己甚远,却没想到此刻就赶上来。 扶苏眉头微皱,不过旋即眉头舒展开来。眼前的墨者说话的确不中听,但并没有说错。 自己不过干了这么一小会儿,又有什么资格喊累?又有什么资格叫苦?需知中国的农民两千年来就是以这样的生活方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他们的一生都拴在了土地上,岂不是更应该叫苦?可谁又看到了?谁又对他们心生同情? 今时今日,自己所做的这些,也只能算是偿还一点嬴政所做下的罪孽。 章邯正想说两句,却被扶苏制止。 扶苏忍下心中的不耐和烦躁,用力将耒耜的尖头插入土壤,然后用脚踩在耒耜的横梁上,使耒耜深入土壤,最后双手用力,将土块翻出。 一遍又一遍的动作,近乎让扶苏麻木,可扶苏依旧执着的在田野上劳作。 过了一会儿,扶苏旁边的墨者道:“游学士子,我劝你还是放下手中的耒耜,你看看我们和这些在田地耕作的农夫,可有一个身穿你身上华贵的衣衫?穿着这样的衣裳,怎么能干农活呢?” “你”章邯在一旁听到墨者的挖苦,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怒气,正欲亮明身份,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在一旁的扶苏却将他拦了下来。 扶苏回头问道:“老丈,家中可有做农活的衣裳,我与你换换。” 那位墨者老丈也是认识,是墨家巨子的徒弟墨楚,平日来,也帮过他不少忙,给人的感觉虽然很自傲,却从来没有今日这么咄咄逼人。 老丈本以为扶苏会禁不住墨楚的挖苦,直接撂挑子不干,却没想到扶苏依旧执意干下去。忙道:“我家中还有我儿子的两套衣服,两位若是不嫌弃,到家中一换。” “多谢老丈。” 扶苏道:“我叫苏腹,他叫甘耳,还未问过老丈名讳?” 老丈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客人问,我叫阳。” 扶苏知道,这个时代只有一些贵族才有姓氏,平民百姓名字往往只是一个字而已。 扶苏和章邯跟随老丈走进了一座茅草屋,老丈有些不好意思,道:“贵客,家中寒酸,请勿见怪。” “老丈,你儿子呢?”扶苏不禁疑惑问道。 老丈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瞒贵客,我膝下总共三子,大儿子死在了灭楚之战中,二儿子死在了伐燕战役中,他们俩到也是争气,给家里挣下了五百亩的田产。而我那小儿子季婴,前些日子被征召去皇陵服徭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说到最后,老人变的越发伤感。 扶苏沉默不语,抬头仰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扶苏看到屋顶上的茅草也有些破漏,若是他的儿子在,哪怕只是一个,又怎会如此? 春耕对于百姓一年的生计何其重要,可是,他的儿子却要去服徭役,甚至能不能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第一次,他觉得他的父皇嬴政做的有些过分了,立下了万万世,后后人都无法企及的功绩是不假,可同样,透支的却是大秦的百姓,百姓为此流下了无尽的血与泪。 老丈说着,便从里屋拿出两套衣裳,章邯仅从表面看去,那衣服上就足足有三个补丁。 章邯正想说些什么,扶苏微微摇头。旋即便从老丈手中接过衣服。 扶苏知道,这怕是老丈能拿出最好的两件衣裳,既然自己要来换,无论如何,都不能驳了老丈的面子。 让老丈难堪,一则老丈以后无面目见人,二则自己,在这些百姓口中,只怕也会沦为笑柄。 扶苏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那一套质地粗糙,做工简易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章邯入手,便知道扶苏从未穿过如此粗衣布衫,那皮肤对此等布料想必也是极为不适应,可章邯却发觉扶苏脸上没有丝毫异样。 见扶苏如此,章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自己在军旅时间并不短暂,这些苦头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扶苏 扶苏穿着这身衣服,嬉笑着对章邯说道:“甘耳,我干活的时候穿那衣衫倒是颇为不便,倒是这身衣服,颇为合身,又极为便捷。” 见到扶苏如此,章邯也老老实实将衣服套上。 “老丈,这两件衣服就送你了,权当我与你换的。”扶苏知道老丈家中并不富裕,此时的布料,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也是格外的金贵,甚至浆洗的时候,敲打都是格外的小心,生怕打坏了衣服。 扶苏再次走下农田,准备拿起耒耜,却被墨楚拦住,墨楚道:“游学士子,我劝你还是将耒耜交还给老丈,似你这般速度,何时能将这块地翻完?误了农时,到时候官府怪罪下来,追责的可是老丈,而不是你。” 四目相对,扶苏从墨楚眼中察觉出了他对自己的不屑与讥诮,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就算是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 “欺人太甚,”章邯正欲暴走,又再一次被扶苏拦了下来。 扶苏眼睛微眯,郑重道:“阁下究意欲何为?” 第十三章 契劵 扶苏凌厉的目光刺向墨楚,墨楚毫不畏惧,回应道:“无他,只是你这样的游学士子,还是饮酒作乐,玩弄些诗词歌赋来得好,像这种农活” 墨楚话语并没有说完,但那眼神中的讥诮与奚落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扶苏他后面会说些什么。 扶苏深知此时士子风骨之刚烈,倘若真的在此做了缩头乌龟,这日后怕是连带着章邯都会成为笑料。 面对始皇帝,他可以忍,可是,墨楚又有何资格让他忍?尽管对墨家心怀敬意,但这不是他扶苏被墨楚肆意践踏的理由。 尊严大于生死,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悍然拔剑指向自己的敌人,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格外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与我比试一场如何?三日后,就在此地,以一时辰为限,谁翻耕的土地多,谁便获胜。” 扶苏和墨楚四目相对,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墨楚一改之前的姿态,面色变的有些严肃:“既是比试,应当有些赌注,你若输,输我十金如何?” “那若你输呢?”扶苏针锋相对。 “那我这条命就赔给你。”身为墨家弟子,墨楚有这样的自信不会输。这是独属于他的傲气。 章邯在一旁提醒道:“公子,此事不妥,秦律有言,士民赌博,罚二甲。他是墨家弟子,不受秦法约束,却要受更为严苛的墨法约束。这样的赌注根本无效。” 章邯也不知道扶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居然想和墨家弟子比试翻耕农田,看看人家脚上那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劳作惯了。 更为重要的是,墨家弟子研发的工具巧夺天工,改良的兵器可以让大秦的将士锐不可当,而农具的研制亦是墨家的重中之重。 故而,章邯此刻出声提醒,就是想这场扶苏完全没有胜算的比试免了。 扶苏挠了挠头,穿越到大秦,养尊处优惯了,扶苏并不知道有这样的律令。 墨者不受秦法约束这是真的,不过却要接受更为苛刻的墨法。 在秦惠王时期,墨家巨子腹朜的儿子杀人,秦惠王念腹朜已经年长,想要赦免腹朜的儿子,腹朜却告诉秦惠王,墨家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于是便以墨法处死了自己的儿子。 “这并不是赌博。” 墨楚解释道:“你与我之间又不是投壶、对弈下注赌金。而是以此作为奖赏,勉力对方开垦农田,这是好事,秦廷岂有不允之理?” “你若不信,待我让人去将官府的吏请来,写个契劵。” 契劵,就是此刻秦代的契约,亦是凭证。比如说在街上买一样东西,超过了一百钱,商家就要在木板上写下交易物品和价钱,然后锯成两半,买卖双方各执一半。 像扶苏和墨楚之间的比试,同样可以写一张契劵为证。 过了没多久,墨楚便请来了一名吏,小吏和墨楚是老相识了,过往墨楚时不时就会带着金银财帛来此帮助穷困百姓,这里的小吏又岂会不认识? “你二人可有验传?”小吏显得极为精明。 验传就是秦代的身份证明,商鞅变法之后,编户齐民之下,完整的将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纳入了秦廷的管辖之内,此项举措,即便在后世的现代社会,依旧沿用,可谓是影响深远。 章邯立即从怀中掏出了杨木板制成的“验”和柳木条制成的“传”,递到小吏手上。 这也是为什么扶苏要带着章邯的原因,在后世,扶苏便知道秦朝法律严苛细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触犯秦律。 自己虽然是大秦的公子,但依旧不能豁免。当初秦惠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不就因为犯法,导致了老师赢虔被处以劓刑,割去了鼻子。 更为重要的是,他要便服在民间行走,就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证明,而能帮他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章邯。 小吏拿着验传反复看了看,又朝着扶苏和章邯二人仔细瞅了瞅,最终才确定无误。 身份查验明白,小吏立即从怀中掏出木板,提笔将二人的赌约写在上面,然后让二人签字,最后将木板锯为两半。 一半的契劵交到扶苏手中,只见上面写道: “三十五年三月甲子,县吏勋爰书:咸阳士子苏腹言谒曰:三日后于长安乡,云阳里田间比试,一时辰为限,耕田多者为胜,墨楚胜,愿以钱十金予墨楚,苏腹胜,墨楚愿以命偿之。” 至此,这件事情已经闹到附近所有在此耕作的百姓尽皆知晓,如今更有小吏亲自撰写的契劵,有了法律的保障,若是事后有人反悔,另一方完全可以上告,让官吏强制执行。 所有人都有些不看好扶苏,墨楚他们是知道些许底细的,为人虽然倨傲,但那也是有着真材实料的倨傲。对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素来帮助也是不小。而那扶苏,两人半日之内不过才翻耕了七分地,又如何比得上墨楚? 黄昏时分,扶苏带着这张契劵,顶着一身臭汗走在乡间小道上。走了没多远,一辆马车出现在扶苏和章邯面前。 这是章邯早就准备好了的。 马车内,章邯问道:“公子,你真的有把握赢那墨楚么?” 章邯不禁有些忧心忡忡,十金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丢失的脸面,就算花上千金也是买不来的。 “邯公,你忘了之前我梦遇仙人?仙人曾教我做一利器,一日之内,翻耕百亩农田不再话下。” 扶苏的话让章邯眼前一亮,对此次比试信心十足。 是啊,墨楚的确是墨家弟子,善于制作工具器械,可那终究只是凡夫所作之物,又怎么比得上仙人所传授的器械呢? 先前洁白光滑,薄如蝉翼的白纸这等惊世骇俗之物,已经证明扶苏真的梦遇仙人。故而,此刻扶苏所说,章邯毫不犹豫就选择相信扶苏。 夜幕渐渐降临,章邯带着一张图纸步出了商君旧宅,内心充满了喜悦。从先前扶苏下笔,章邯就觉得纸上所花之物精妙绝伦,巧夺天工。 由此,对三日后的比试,信心更甚。 第十四章 赵高(求收藏,求推荐) 斜倚在木桶中,泡着热水澡,扶苏看了看双手和双脚上的血泡,不禁双眼有些朦胧,在雾气的蒸腾下,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和墨楚的比斗,扶苏并没有在意多少,曲辕犁这样的农耕利器,扶苏迟早都准备拿出来,只是,这一次,在墨楚的刺激下,拿出来的有些早罢了。 扶苏深知,自己若不是好运气,魂穿到了这具身体之中,就和今日那老丈的儿子们一样,要么死在历次战争中,要么就是被拉去服徭役,生死不知。 小民百姓的悲哀,今日扶苏深切的感受到了,也明白生活在这个时代平民的不易。 扶苏清楚的记得,胡亥登上皇位之后,伙同赵高,其暴虐行径对比始皇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天下百姓本就怨声载道,胡亥的所作所为更是火上浇油,最终,大秦终于在百姓的怒火中燃烧成了灰烬。 如果自己能够登上皇位,一定会轻徭薄赋,让天下百姓都过上有衣可穿,有饭可食,老人不必担忧子女的生死的日子。 不自觉间,扶苏找到了一样名为大义的东西,名正言顺的准备对皇储发起冲击。 简叔看到扶苏的样子,一双老眼不禁簌簌流下泪水。 扶苏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如同他自己的孩子一般,以往扶苏哪里受过这般苦楚,莫说是这等粗重农活,就算是练剑练的累了,也是上好的茶水立即奉上解乏。而那些粗布烂衣,更是见都没见过。 “简叔,将我今日脱下来的那套衣裳浆洗干净,孤要保存起来,记住今日。” 咸阳宫中,一座宫殿内闪烁着灯光,一个宦官小心翼翼的为中年男子掌灯。 嬴政专心致志的在竹简上批阅大臣送来的奏疏,当最后一卷竹简批阅完毕,嬴政瞧见外面天色已黑,放下毛笔,伸了一个懒腰。 这些日子,按照扶苏的方法去调理身体,身体果然比以前精神不少。以往夜里常常失眠,那么多奏章的批阅很多时候都是在勉力坚持, 可今天,一直到现在,嬴政仍然觉得神采奕奕。根据扶苏的进言,嬴政也改变了饮食习惯,按照扶苏的嘱咐,一日三餐。在此之前,嬴政都是和大众一样,一日两餐,不得不说,这样的饮食习惯对肠胃负担极大。 而所吃的食物,嬴政隔三差五的就要求御膳房做一次驱寒娇耳汤,可不管怎么做,嬴政总觉得差了那么一些滋味,不如扶苏做的好吃。 至于扶苏所说的那些山参、虫草、鲍鱼,嬴政已经四处派人去寻找了,相信不日就会有所收获。 嬴政很期待扶苏所说的这些珍馐美味有什么样的奇异作用。 想起扶苏,嬴政突然朝旁边宦官问道:“赵高,这两日扶苏都在干什么?” 宦官将灯放下,拱手拜道:“启禀陛下,公子扶苏前些时日一直在商君旧宅读书,听说公子扶苏已经将以前所读的诗书都搬走了,一心研读陛下所赐的商君书。” 面对嬴政,赵高不敢有丝毫隐瞒和欺骗。如果被嬴政发现了,那么迎接而来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到时候就会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赵高丝毫不考虑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在嬴政身边这么多年,赵高知道,自作聪明,就是自寻死路。 要想活得长久,就要收起他那一副小聪明,恭恭敬敬地趴在嬴政面前,只有这样,嬴政才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对他更加信任。 果然受过仙人指点就是不一样啊! 嬴政在心中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嬴政发觉受过仙人指点的扶苏果然比以前顺眼了许多,不再是以前满脑子的仁义道德,以为施仁义就能天下太平的样子。 “还有呢?” “奴婢不敢隐瞒陛下,刚刚接到线报,公子扶苏今日和少府少监章邯去了长安乡,并且二人还亲自在田间劳作。” 章邯?提起这个名字,嬴政倒是有了些印象。皇帝每天接见那么多人,哪能各个都记住?只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或者说时不时就在皇帝面前刷刷脸的人才能被记住。 赵高这么一说,嬴政立即想了起来,章邯还是他亲手送给扶苏一名贤才,没有嬴政的暗示,章邯哪有那么快就投效扶苏,现在看来,这个章邯真的是甚得朕心,而且从奏章中来看,白纸事项进展一切顺利,办事也很牢靠。 “以往扶苏老是说朕不知民间疾苦,现在倒好,他自己反倒跑到民间去体验疾苦了!”嬴政嘴角不经意翘起。 赵高不敢接话,现在嬴政对扶苏印象大大改观,贸然出言,很容易引火烧身。过往,嬴政不喜扶苏,自己往扶苏身上泼些脏水倒是没什么,反正嬴政也不会给扶苏辩解的机会。 嬴政只会粗暴的认为扶苏是在顶撞自己,是在挑衅他帝王的威严。可如今,扶苏的一系列表现,是给足了嬴政面子,极大满足嬴政的内心。 这个时候,再说那些话,只会适得其反。 赵高明白,自己不是扶苏,扶苏再怎么说,也是嬴政的儿子,父子之中始终有缓和的机会,可自己和嬴政就不一样了,一旦失去嬴政的荣宠,瞬间,自己就会被打翻在地。 宫中宦官盯着他这个位置的不知凡几,而一旦被贬,就意味着永无翻身之日,谁会记得一个被责罚的阉人?谁又会为了一个阉人,去触犯始皇帝? 对于赵高来说,机会始终只有一次。 可同样,既然嬴政父子之间有缓和的机会,也同样会有决裂的一天,只要看准机会,胜利的天平最终会朝着自己倾斜。 眼下之际,自然是潜身缩首,等待时机。 “启奏陛下,还有一件事,今日扶苏公子与墨家墨楚在田间立下契约,三日之后比试,以一时辰为限,谁翻耕的土地多谁便获胜,墨楚以命做赌,扶苏若败,需要赔偿十金。” “哦?”嬴政偏过头,看向赵高。 “有点意思,到了时间,记得提醒朕,朕也要去看看。” 第十五章 墨楚认输 少府考工室内一座屋子,里面随处摆放了不少器械零件,在屋子的里面,墨楚面对眼前的犁具,眼中闪烁着笑意。 眼前的犁具,墨楚已经改进了三四次,堪称巧夺天工,墨楚自己也觉得这件器械已经极其完美,无法再进一步改进。 依仗这件犁具,三日之后获胜不再话下。 墨楚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九十个金饼,只要再赢得那十金,就正好凑齐百金。 墨家弟子,平日身无余财,这九十金,墨楚凑的颇为不易,甚至自己平日里的一些得意之作都不能不变卖了,以此充数。 若不是今日下午遇到那两个游学士子,这百金还真是难以凑齐。 比试当天,不少平头百姓都聚集到长安乡云阳里的地头,想瞧一瞧热闹。 艳阳高照,人们在树下已经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听说了吗?今天是咸阳城中的两个士子和墨家弟子墨楚在此比试” 开头那人,在众人的询问之下,将当日扶苏和墨楚约定的过程眉飞色舞的讲解出来。 “那城中士子半日功夫只不过翻耕七分地,如何能与墨楚想比?” “我前两日听说墨楚改良了一件新式农具,莫非今日就会以此获胜?” 正说话间,墨楚带着自己改进的犁具走了过来,这让人群的议论再次达到一个新的高潮。 看到墨楚身后的犁具,人群对墨楚获胜的信心更加膨胀。 老丈阳看到这副情景微微摇头,嘴里嘟囔道:“年轻人终究是莽撞,受不得委屈,如此平白无故输了十金。” 对于扶苏,阳还是十分有好感的,那个年轻人虽说干活不怎么行,但终归还算是谦逊有礼。 损失了十金,反倒让阳心生愧疚。 墨楚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树下等待,而人群经过短暂的等待之后,也渐渐变的有些不耐。 一场好戏就在眼前,可是其中的另一个主角迟迟未到,难免让人心生遐想。 “那年轻人莫非是知道必输无疑,故此不来?”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若是输了,十金是小,要是丢失了颜面,怎么做也是挽回不来的。” 猛然间,人群安静下来,扶苏走到人前,身后同样也是一具犁杖。 看到扶苏身后的犁杖,墨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拨开人群,走到犁具面前,仔细地抚摸观察。 犁辕优美的曲线,犁铧呈现菱形,前后左右均衡,给人以安定、平稳的感觉,下面铁制的犁铧,墨楚以自己的直觉判断,可以轻而易举的翻开土块,在一旁的犁壁,可以将翻开的土块推到一侧 一瞬间,墨楚就明白,这场比试,自己输了! 连比试的必要都没有,扶苏的这件曲辕犁,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巧夺天工,自己费尽心机所做的犁具,和这具曲辕犁相比,不过是一件可以淘汰的垃圾。 人群察觉到墨楚的异样,纷纷闭紧了嘴巴,阳光持续照射,人们感到这块土地上的空气格外的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墨楚站起身来,面对人群,郑重说道:“这场比试,我认输。” 人群一片哗然,任谁也没有想到,墨楚只不过在看到对方犁具之后,居然就直接认输。 人群中,一黑衣男子静静地注视着整件事的发展,这样的结果,也让他始料未及。本以为双方比试之后,才会产生结果,却没想到 不过,这才符合仙人传授的法门。 一刹那,嬴政就猜到这样的犁具扶苏也是根据仙人的指点,最终做出来的。 不过接下来扶苏如何收场,嬴政倒是更为关心。 墨楚看向扶苏,拔出配在腰间的短剑,道:“墨家口诺之,而身必行之。既然与你有约,墨楚绝不苟活世间。” 说完,墨楚闭上双眼,短剑朝自己腹部刺去。 人群大惊失色,不少人甚至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蓦然间,墨楚感到一道大力阻止短剑刺向自己的腹部,急忙睁眼来看,只见扶苏左手死死的握住短剑的前端,利刃划破扶苏的手掌,鲜血顺着短剑滑下来,滴落在地上。 “墨家弟子,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危。你就这样死去了么?” “吾闻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公有大贤,有大能,假以时日,上定能匡君辅国,下亦可利天下百姓。” “墨子言曰: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今日天下百姓虽已免受刀兵之苦,可生活依旧困顿,黎民漂离不定,公难道就想一死了之么?” 看到墨楚眼中挣扎之色,扶苏走上前去,盯着墨楚的眼睛,说道:“昔年天下战乱不止,兵祸连连,墨家摩顶放踵,以利天下,虽死不悔。今日公为了区区小事,一心求死,是忘了墨子和先师的教诲了么?” 墨楚想起历代墨家的先贤,不禁簌然流泪。他们身死荒郊野外,死不旋踵,可却甘之如饴。只因为,他们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天下百姓。 而自己呢?不过为了区区一小事,居然以命做赌,有何面目见待自己如亲子的师父?又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墨家先贤? “墨楚,看看这些人,看看他们的眼睛,你若死了,他们当如何?”墨楚的眼光顺着扶苏的手指,看向衣衫褴褛的人群,这些人,每个人都满怀希冀的看着墨楚。 “契劵我已经焚毁,你若执意自尽,我拦不住你。可是,你想一想历代的墨家先贤,想一想你师父的教诲,想一想这些百姓。” “你若想通了,可到商君旧宅来找我。” “言尽于此,告辞。” 墨楚失魂落魄的看向扶苏,扶苏留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 可在墨楚心中,却不可磨灭! 墨家之中,他算得上是天之骄子,师父待他如亲子,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而他也不负所望,表现出出类拔萃的能力。 可由此也养成了一些倨傲的性子。 而今日发生的一切,犹如当头棒喝 第十六章 墨家巨子 “哎,我听说墨楚师兄今天要和人比试,你们说,能不能赢?”墨家分院内,一名不过十多岁的少年悄悄地对着年长的师兄问道。 略微年长的师兄轻笑一声,道:“墨楚师兄你还不了解,他所做之物即便是巨子有时也是赞叹有加。胜过那游学士子,又有何难?” 二人正说话间,墨楚推门走了进来,一言不发,默默地走进屋子。 “墨楚师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输给了那游学士子?”看着墨楚魂不守舍的样子,少年挠着头对年长的人问道。 “休要胡言,那契劵上明明白白写着墨楚师兄若输,可是需要以命偿之,现在墨楚师兄安然无恙,说明定是赢了。” “可墨楚师兄他” 夜幕徐徐降临,一名身形削瘦,约莫有五六十岁的男子步入墨家分院,分院中的人一看到来人,立即道:“拜见巨子。” 巨子灵焚手微微一摆,问道:“墨楚呢?” 少年道:“墨楚师兄自回来后在屋中已经一整天了,我等送去的饭食一口也没动。” 听到少年的答复,灵焚径直走向里屋。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 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 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危。 那个游学士子的声音在墨楚的脑海中萦绕不断,勾连起师父平日里对他讲述墨家历代先贤的故事。 墨家先贤们一个又一个,为了天下大义,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以往,墨楚也以为自己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可今日,那个游学士子的话语却让他明白,他不配! 为了区区小利,以命做赌。为了区区小事,以命偿之。所作所为,都不是墨家先贤的风范 头一次,他认为自己错了,错的何其离谱! 屋门被推开,墨楚抬头便看见灵焚走了进来,慌忙跪在地上。 灵焚久久不语,站在了一张画像面前,在香炉里面插了三支香,香火冉冉升起,那些亡故的墨家先贤似乎一个个顺着香火,再度回到了阳世。 灵焚凝视着那张墨子的画像,久久才道:“墨楚,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将巨子之位传给你么?” “论技艺,墨家之中无人可以压你一筹,论学识,你未逢敌手。剑法格斗,亦是我墨家中的佼佼者。” “十年前,你不过十二岁,我将你从楚国故地捡回来,指墨为姓,以楚为名,授你技艺,传你学识,教你练剑,从教你第一课起,我便知道你天资聪颖,未来定是我墨家传承的希望。” “十年来,你亦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勤学苦练,墨家之中众多墨者,无不对你心服口服。” “我不传你巨子之位,就是想磨一磨你那倨傲的性子,需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那些谈论诗词歌赋的游学士子,我知道你素来瞧不上。可是,今日与你比试的游学士子是此类人么?” “他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农活,可他却甘愿亲下农田劳作,如此士子,当与我墨家志同道合。而你,却设计引他入局。” “我知道,你是想凑足百金赎买那女子,可财帛,亦要取之有道。诓骗此等士子,你不觉得愧对墨家历代先贤?” “师父,徒儿知错了。” “那人现住在何处?你可知晓?” “他走前,说要找他,可到商君旧宅。” “商君旧宅?”灵焚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少府的考工室内,潜心研究白纸的工艺,那白纸制造的精妙绝伦,令他心中叹服。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公子扶苏梦遇仙人,得仙人传授。 对于墨家门徒来说,相信仙人鬼神的存在,就和坚信墨翟先生的思想一样,属于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仙人传授的白纸工艺,更是与墨家思想颇为吻合,使灵焚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莫非此人是扶苏公子府上的贵宾?”始皇帝将商君旧宅赐予扶苏,此事咸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故而,此刻灵焚在心中暗自猜测。 “墨楚,随我去商君旧宅。”灵焚没有丝毫犹疑,尽管平日里与这位大秦公子并没有什么交集,可今日,接连两样事物都与商君旧宅有关,他倒是不能不去了。 灵焚和墨楚走到商君旧宅,见这里朴素依旧,不禁对扶苏生出几分好感。量腹而食,度身而衣是墨家一直坚持的理念。 节用是墨家的思想主张之一,一直以来,墨家都坚持反对铺张浪费,扶苏门前的这副景象,与墨家不谋而合。 墨楚走到门前,手指轻扣门扉,少顷,简叔走了出来,道:“两位何事?我家公子闭门谢客,在府中读书,不见外人。” 墨楚恭敬问道:“敢问府上可有一名叫苏腹的客人?” “两位是?” 灵焚走上前去,拜道:“墨家巨子灵焚携弟子墨楚,特来拜谒,还望公通传一声。” 墨家巨子?这在秦廷可是有着超然的地位。面见君王,无需通禀。甚至于君王在睡觉的时候,巨子若是要求面君,亦可将皇帝叫醒。 简叔不敢怠慢,急忙去禀报扶苏。 没过一会儿,府门便被打开,扶苏从里面疾步走出,刚一见到扶苏,墨楚大惊失色,手微微指着扶苏,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位贵客迎门,扶苏有失远迎。” “楚兄,上午你我刚刚见过,难道此时就忘了吗?”扶苏看到墨楚的样子,不禁打趣道。 “这是怎么回事?”灵焚见到扶苏和墨楚二人的神情,一头雾水。 墨楚立即解释道:“巨子,这就是那位游学士子。” 灵焚听完此话,立即拜道:“弟子墨楚莽撞,冲撞公子,还望勿怪。” “巨子此言差矣,我与墨楚之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何谈冲撞?若无此事,怎能结识到墨家的英俊豪杰?” “两位,夜晚天气寒冷,还请到屋中一叙。”说着,扶苏便将二人请进屋中。 扶苏本以为此番也就是墨楚来访,却没想到,连墨家的巨子也来了,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第十七章 相赠百金 “此时还是初春,夜晚寒冷,先喝两杯热茶暖暖身子。”扶苏手中拎着水壶和茶具,沏了两杯茶放到灵焚和墨楚面前。 扶苏谦逊的姿态,更是博得了灵焚的好感。身为大秦的公子,却没有丝毫的倨傲,这一点,在灵焚看来,是难能可贵的。 扶苏一番动作并非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 秦国能最终一统天下,扫平六国,墨家功不可没,如果没有墨家在少府中改良制造军械,改进农具,秦国的耕战体系发挥不出最大的效力。 当初,墨翟先生在世的时候,墨家团结一心,拥有强大的向心力和战斗力,可是,墨翟先生去世后,墨家却陷入了分裂。 因为理念、追求的侧重不同,墨翟先生之后的墨家分为了三个流派,邓陵氏之墨,相夫氏之墨,相里氏之墨。 其中的相里氏之墨西入秦国,彼时的秦国变法大成,让墨家看到了终结战乱的希望,看到了心中那个无限接近于自己理想的世界。 最终,相里氏之墨完全融入了秦国这架战争机器中,为天下一统,奠基铺路。 故而,墨家在秦国始终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今夜灵焚冒昧来访,是携徒儿来赔罪道歉,望扶苏公子” 灵焚话未说完,扶苏便强行打断,笑道:“巨子,刚才在门前不说了么?这叫不打不相识,此等小事,以后休要再提,先生若是再提,那扶苏可真就成了那气量狭小之人。” “不知公子上午所做犁具,能否指教?” 这才是灵焚来此的主要目的,对于技术,墨家天然的就有着狂热的痴迷和爱好,为了学他人一技之长,墨家弟子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扶苏展现的更是神乎其技,先是白纸,再是曲辕犁。 随便一样,都可以让墨家弟子陷入狂热之中。 扶苏微微一笑,道:“白纸以及曲辕犁图纸,皆在少府,扶苏蒙仙人不弃,梦中点化,怎敢藏私?两位若是想要,去少府察看便是。” 假托仙人的名义,这样的名头扶苏是用的越来越顺手了,而且,这同样也是一个极好的噱头。 想一想,一件事物若是蒙上仙人的神秘面纱会怎样?只是使用了这样一个名头,推行的阻力就会大大减小。满朝武,天下百姓可以不相信他扶苏,可不能不相信仙人。 在后世,扶苏便是一个古代工艺的复原者,标标准准的技术宅,如今三个技术宅坐在一起,扶苏在一些技术问题上和灵焚墨楚进行了探讨,越是讨论,扶苏心中震撼越大。 墨家对于技术的钻研,对于理论的总结,简直就是跨越时代的异类,在力学、光学、声学诸多领域,都有着不俗的造诣。 很难想象,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穿越到两千年前的秦朝,在谈论技术的时候,古人丝毫不落下风。更难能可贵的是,灵焚和墨楚举一反三的能力让扶苏感到咋舌。 如果墨家能一直传承下去,只怕两千年以后,人类都可以飞出太阳系了。 而灵焚和墨楚,也是惊讶于扶苏渊博的知识,其中许多新的观点,都给他们以很大的启发。 交谈了许久,扶苏问出了隐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道:“楚兄,以我今日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贪财之人,何以因为十金以命相赌?” 墨楚略显尴尬,道:“实不相瞒,公子,我也是被逼无奈。” “愿闻其详。” “此事还是源于半月之前,云阳里士伍陶三年前欠商人王利五百钱,到今日,已经利滚利滚到五金,王利逼陶以女还债,陶求助于我,我见陶平日还算是勤恳劳作,只是三年前一场大灾使其家破产,所以答应帮他。” “我去见王利,没想到那厮竟然要价百金。我想方设法,才勉强凑足九十金,还差这最后十金,那日,我见你衣衫华贵,定不是一般游学士子,所以设局诓你,惭愧,惭愧。” “那现在那女子?” “今夜乃是最后期限,王利说,若是今夜拿不出百金,以后就休想再赎买此女。唉,可惜那女子” “?”扶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墨楚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王利与少府令走的甚是接近,我听说那少府令平生最是喜好幼龄女子,那王利每每放贷,最终搜罗的女子都送到了少府令手上。” “少府令和王利做事都极为干净,并无遗留下什么证据。秦法亦对他们无可奈何。” 墨楚脸上露出深深的悔恨之色,只差十金,就可以救得那女子,倒真是让人颇为不甘呐! “简叔,去取百金。”扶苏朝门外吩咐了一声。 “公子,这”灵焚和墨楚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扶苏听说此事后,出手如此大方,直接就拿出了百金,甚至连事情求证都不求证。 这番对他二人的信任,让灵焚和墨楚再度刷新了认知,心中,更是对扶苏这一份信任充满了感激。 “二位无需多言,还请带上百金,速速前去救人。”扶苏从简叔手中接过箱子,郑重交到墨楚手中。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墨楚躬身一拜。 看着灵焚和墨楚消失在街口,扶苏站在府门前,久久不语。 子钱商人,少府令,两个词语不断在扶苏嘴里念叨。官商勾结,还真是屡见不鲜,而且手段还是如此恶劣。 只是,扶苏知道,这子钱商人和少府令,并没有违反秦法,不过,却是利用了秦法的漏洞,以此达到自己肮脏的目的。 不过,以为这样,就可以安然无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呵呵!”扶苏嘴角露出了冷笑,旋即对里面吩咐道:“简叔,备车,我要夜见父皇。” 马车朝着咸阳宫徐徐驶去,扶苏坐在马车中,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同时,也已经想好了面对嬴政的说辞。 “孤的一百金,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想拿,先看看脖子够不够硬! !” 第十八章 夜见秦皇 马车行驶到宫门前,守门的士卒立即拦住,面对这俩突然出现的马车,所有士卒都充满了戒备,眼神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一样,令人胆寒。 “来者何人?宫城重地,不可擅闯。” 扶苏掀开车帘,从怀中掏出令符,交到一名士卒手中,士卒反复观看扶苏的容貌和递过来的令符,确保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放行。 嬴政刚刚躺下,还没有多久,便听见一名宦官在帷幔外轻声呼唤:“陛下,扶苏公子求见陛下。” 自从听从扶苏的养生之法后,嬴政的饮食睡眠等等都极为规律,身体的状况也是已经有了些起色。 若是以往,有人在他刚刚睡下没多久,就来惊扰,只怕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扶苏?”嬴政略显惊疑,旋即道:“让他过来。” 今日上午,扶苏在云阳里的表现完全落入了嬴政的眼中,本以为扶苏无法收拾那样的局面,却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让墨楚改变主意。 深夜来访,想必有什么事情? 正在暗自揣测之时,扶苏一进门,便立即跪地,拜道:“儿臣深夜拜见,惊扰父皇,还请恕罪。” “扶苏,有何事?” 扶苏当即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嬴政听完,触动却不是很大,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像这种事情,嬴政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扶苏,就为了此事,你深夜前来见朕?”嬴政的话语之中已经略带些许不满。 扶苏对此早有预料,道:“父皇,儿臣本以为此等小事不应该向父皇汇报,只是,近日以来,儿臣常读商君书,听闻此事,儿臣辗转反侧,夜不能眠,发觉此事并非小事,故深夜冒昧。” “孝公之时,商鞅变法,举国一体,塑造了耕战体系,耕战,乃是我大秦强盛之根本。今有商贾,设计害我大秦躬耕良民,若人人效仿商贾,我大秦之地岂不是无人耕种,儿臣以为,此等商贾,误国害民,当予以严惩,以警示世人。” 扶苏说完,便默不作声。此事,不必说全,剩下的一些,嬴政自己会去联想,对于大秦的社稷,天底下还没有那个人比嬴政更为看重。 如果说有人想要危害大秦,那么,在这个人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嬴政就会将这个人脑袋割下来。对于这类人,嬴政从不会心慈手软。 “少府令也纠缠其中”嬴政话语平静,但话语中的那份杀气,却是让人如坠冰窟。 长久以来,能担任少府令的都是皇帝的亲信之臣,故而,先前扶苏说到此事涉及到少府令的时候,嬴政本能的就不想管。 可是,在扶苏的提点下,嬴政本能的就想到:少府令是朕亲信之臣,可居然依仗朕的信任,在暗地里却勾结商贾,坏朕大秦社稷。 嬴政这一生,最为厌恶的就是背叛,在刚刚执政不久的时候,赵姬和嫪毐鬼混在一起,还生下了两个私生子,让他这个秦王颜面尽失。 而之后伐楚的战争中,昌平君熊启的反叛,一度让伐楚受挫。而少府令的所作所为,在嬴政看来,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背叛。 原本对少府令有多宠幸,现在就有多厌恶。 “韩长,去把丞相、御史大夫、廷尉,内史都给朕叫来。” “敢问陛下,是叫右丞相冯去疾,还是左丞相李斯?”韩长小心谨慎的问道。 “两个都叫过来。”这一次,嬴政想要好好整治一下朝纲。 承平日久,帝国看似祥和安宁,可是,嬴政却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危机在靠近自己,这是他的直觉。 而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当左右丞相李斯、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内史来到宫门前,看到彼此之后,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始皇帝一口气召见他们,已经足以证明有什么事情触怒了他。 李斯、冯去疾他们拜见始皇帝,而扶苏却是已经跑到了御膳房。 看到御膳房中鲜活的鲍鱼,扶苏二话没说,就立即挑出了几个大个的,开始处理。如此大个的鲍鱼,扶苏心中暗叹,这要是放到后世,哪怕里面最小的鲍鱼也能卖几千块,甚至于上万块,也是十分轻松的事。 可此时,鲍鱼还没有被大肆捕捞,这种鲍鱼,倒是连被看上的资格都没有。 去除掉鲍鱼的内脏,清洗干净,扶苏将鲍鱼摆放到盐上微烤,盐焗鲍鱼,可以很大限度上的保持鲍鱼的原汁原味。 而扶苏又看到一旁还有些面粉,立即就动手做起了手擀面。 而宫室内,冯去疾、李斯,御史大夫冯劫,廷尉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首,冯劫勉强硬着头皮问道:“陛下,少府令平日里也算是尽忠王事,是不是” 冯劫话刚说了一半,便感受到嬴政那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顿时,后半句话都就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出了宫门,廷尉站在李斯身后,悄悄问道:“丞相,此事是否依旧按以前方式处置?” 李斯微微摇头,道:“你手中握着的那些名单,现在也应该用起来了。” 廷尉听完,心中一颤。那些名单上面可是涉及到不少权贵,以往,廷尉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闹的不太过分,廷尉也不会撕破脸皮。 不过看到今夜这副架势,廷尉还是觉得丞相说得对。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死了总好过自己死了,触怒了陛下,那真的叫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父皇,还请息怒。”扶苏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宦官紧随其后。 嬴政本以为先前扶苏退下去就已经走了,没想到现在还在这里。看到两个宦官将两个小方鼎摆到自己面前,揭开一看,扑鼻的香气袭来。 顿时,嬴政对扶苏的好感更甚,原来扶苏先前是给朕做吃的去了。因为少府令的事情产生的不快,此刻,在美食面前,通通化为乌有。 扶苏走上前去,从鼎中拿出一只鲍鱼,递到嬴政嘴边。 鲍鱼鲜嫩的口感,饱满的肉质带给嬴政的味蕾极大的舒适,而扶苏展现出来的孝心,更是让嬴政感到欣慰。 第十九章 不眠之夜 待嬴政睡下,扶苏蹑手蹑脚的走出宫门,乘上马车。 而咸阳城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墨楚看着眼前穿着锦缎,身体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强忍心中的厌恶,道:“王利,我已经凑足百金,人呢?” “墨楚,你来晚一步,此女已被其他人买下,恕在下不能将人交给你。” “你言而无信?”墨楚目眦欲裂,不觉有些气急。 王利瞪大眼睛,反驳道:“我如何言而无信?我乃是一商贾,旁人要买,我自然要卖,那人出价五百金,并且先付下一百金作为定金,明日就来要人,你若是执意要买,我给你一个面子,拿出五百金,你现在就可以将人带走。” “你” “若是拿不出钱,还是哪来回哪儿去吧!”说完,王利袍袖一挥,转过身去。 这个女子王利是准备送给少府令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墨家居然也插手其中,这倒是让王利颇为难办。 墨家在秦廷超然的地位,以及墨家恐怖的组织能力,让王利对墨楚不敢轻举妄动。 索性,王利就开出了百金价格,想让墨楚知难而退,却不料想,这墨楚还真的携带百金上门。 于是王利一计不成,又生出一计。知道墨楚此刻拿不出五百金,以此刁难。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一阵阵车马喧哗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王利还未派人出去察看,大门便已经被人一脚踹开。 顿时,涌进来无数官兵,将整个府邸包围的严严实实。 廷尉、咸阳内史二人在官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见到廷尉和内史,王利立即哭诉道:“求上官为小民做主,墨楚他要强买” 廷尉却是一把将王利踢开,眼神微微一瞥,对于这些商人,廷尉素来就没有什么好感。 平日里,若不是看在少府令的面子上,早就一锅把这些人给端了。如今,陛下雷霆大怒,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是麻烦你们这些渣渣去死。 内史锐利的目光直刺王利心底,斥道:“王利,你的事已经发了,还敢随意攀咬?” “这些年你所做的事,本官无一不晓,无一不知。前年三月,你以索债为名,逼的那一家人卖身为奴,你贪图女子美色,最终逼的那女子自尽,可本官查验过后,发现并非自尽,而是被人蓄意杀害。王利,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么?” 王利见内史将他过往做的一件件罪行抖落出来,急忙道:“内史大人,那些不是我做的,是家中下人不懂事,还请看在少府令的面子” 王利知道,此刻万万不能承认罪行,于是一股脑的想将罪行撇开。 话未说完,廷尉冰冷的说道:“今日不管是谁的面子,本官都会秉公办理,依法办案,指望有人替你顶罪说情,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少府令也靠不住了么?”王利到现在为止,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往,少府令就是他的护身符。 可如今,廷尉和内史没有留给他一点转圜的余地。 “带走。”当即两名士卒按照内史的命令给王利戴好枷锁,内史看到一旁的墨楚,脸色变的柔和下来,道:“墨楚,此案还需要你随我回去做个笔录。”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墨楚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尤其是他与内史并无多少交情,可内史对他的态度,却是格外的友善。 “是扶苏公子么?”墨楚心中已经笃定,心中对扶苏更加感激。 “内史需要,墨楚自应该前往,协助内史理定事实脉络,勘定案情。” 与此同时,咸阳内多处宅院内的富商巨贾都被廷尉、内史缉拿,而廷尉、内史、左右丞相、御史大夫的衙门灯火通明,连夜审理案件。 咸阳城中,人心惶惶,百姓只听见外面时不时有官兵疾驰而过,间或夹杂着一些人的哀嚎,却丝毫不敢朝外面探视。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而少府令刚搂着一个幼龄女子睡下,还没有多久,就有人将他叫醒,等他听完来人说完事情全部,脸上睡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胆怯更甚。 心中惊疑的他,立即洗漱更衣,想要面见始皇帝,只是,在门口被兵士拦下,被告知他现在只能在宅院内活动,哪儿也不能去。 这副架势,已经让他魂不附体,每过一秒,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当天蒙蒙亮,无数百姓站在窗口,从窗口的缝隙窥探着外面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就有官吏巡视,安抚百姓。 与此同时,廷尉也已经携带着厚厚的一沓纸面见始皇帝,上面所写,皆是少府令这么些年来的罪状。 墙倒众人推,没有人会为一个即将去死的少府令说情。以往,少府令颇得始皇帝信任,自然,做下的一些事情,被人无视,可现在,都一股脑地都被翻出来,进行清算。 不得不说,在白纸替换竹简之后,审讯的过程变的轻松和加快不少。嬴政看着白纸上所写的一桩桩案件,脉络清楚,事实详细。越看心中怒意越甚。 “好胆,真是好胆。”嬴政袖子一挥,将案几上的竹简扫落在地。 “少府令,朕的肱股之臣,平日里朕对他宠信有加,他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依仗朕给他的宠信,横行不法”咸阳宫中,嬴政的咆哮不绝于耳。 “陛下,请息怒。扶苏公子说了,怒易伤肝,为了此等贼子,不值得如此。”韩长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嬴政瞥了一眼韩长,旋即点了点头,道:“廷尉,此事你们依照国法处置,不必再来禀报给朕。” “诺。” “陛下,那少府令今后由谁来接任?”廷尉问出了一个此时无数人关心的问题。 朝廷三公九卿,一个萝卜一个坑,九卿之位,多的再也没有,如今好不容易产生了一个空缺,自然无数人都想纳入囊中。 尤其是,担任了少府令,与陛下接触的机会就大大增加,而且油水还不少,这等肥缺,任谁也不想错过。 “此事再议。” 第二十章 花落谁家(求收藏,求推荐) 连续十几天,左右丞相、、御史大夫、廷尉、内史衙门都忙个不停,终于将案件审理完毕。 皇帝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对于始皇帝,他们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所有的怨气都积攒到了扶苏身上。不过,当丞相府看到抄没訾产的报表,所有的怨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之后,这份报表又被抄录了一份,放在始皇帝的案几上。 “真乃是国之蠹虫。”看到报表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嬴政牙根恨得都有些痒痒。随便一个商贾,家中就抄没出了数千万钱的訾产。 而这些人背后还有不少权贵,部分已经被关在了廷尉大牢里,等候处置。 嬴政看着报表上罗列的訾产,良久,看着下方的李斯,道:“丞相,朕想免天下百姓一年赋税,丞相以为如何?” 上次嬴政微服去看扶苏和墨楚的比试,百姓的困顿,嬴政都看在眼里。 若是平常,嬴政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忽然看到抄没如此多的资财,少府再补贴部分,那么,朝廷依旧可以正常运作,而他,则会获取民望。 谁不想做一个百姓心中的仁义之君,只是,有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现在,嬴政有了鱼和熊掌兼得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李斯略微盘算,道:“臣以为可行。”如果不是抄没了这么多訾产,李斯还真不敢说这话,不过,如今,抄没了这么多,那真的是财大气粗。 “陛下想以此收拢民心”李斯在始皇帝说完之后,就立刻猜出了嬴政的意图。自然,李斯不会扰了皇帝的兴致。 “陛下,少府那边,由何人主事?”这个问题李斯是这些天来第三次询问,不仅他关心这个问题,满朝的大臣都在琢磨这个肥差会花落谁家,只是,嬴政一直没有松口。 嬴政略微沉吟,道:“此事还是容朕考虑考虑。” 对于朝臣们的心思,嬴政自然一清二楚,只是,嬴政并不想这么快就决断。其一,少府的存在极大程度上保证了皇权的稳固。其二,嬴政并没有想到有什么好的人选。 少府,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一个小型王国,更是皇帝的钱袋子。只有亲信之人,才可以担任。而少府的作用又不同一般,坐在少府令这个位置上的,断断不能是一个废物,必须要有真才实能。 故而,少府令的继任人选,嬴政考虑了许久,也没有下决断。 李斯走后没多久,嬴政对身旁的宦官问道:“现在少府的事宜是谁在处置?” “禀陛下,是少府少监章邯。” 听到这个人名,嬴政若有所思。 这是,另一名宦官小跑着进来,道:“陛下,少府少监章邯求见。” 章邯步入宫殿,道:“陛下,曲辕犁的效果已经得到验证,若用牛耕,一日之内,可开良田百亩” 说着,章邯已将一张白纸转交到宦官手上。白纸上所写,均是章邯派人亲自测量的数据。 嬴政微微点头,上次亲眼见到墨楚认输,嬴政就知道曲辕犁不同凡响,今日从测量得到的数据,更是得到了验证。 嬴政将白纸放下,目光注视着章邯。缓缓道:“卿这些天以来,夙兴夜寐,主持少府事务,委实不易。卿可愿担任少府令一职?” 少府令?章邯激动地心都快要抖出来,九卿之一,陛下居然属意自己? 章邯立即趴在地上,道:“臣愿誓死效忠陛下,以报陛下隆恩。” 走出咸阳宫,章邯感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欢愉。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要成为大秦的九卿之一。 章邯知道,若是要按照正常升迁惯例,再等上五年,少府令这个位置也未必是自己的。 而一切都是因为公子扶苏。 先是扶苏将白纸的功劳分润给了他,接着如果不是扶苏夜见始皇帝,少府令根本不会倒台,最后章邯自己适逢其会,利用曲辕犁,为自己担任少府令谋求到了最后一笔政治资本,而曲辕犁的图纸是公子扶苏提供的。 可以说,章邯能担任少府令,完全是扶苏一手促成的。 当日的下注果然没有选错。章邯暗暗感叹当日自己决断的果决。同时,也明白,自己已经和扶苏深深的捆绑在了一起。 商君旧宅内,自那日夜见始皇帝之后,扶苏便一直闭门不出,对于外面的消息,也从不过问。 淳于越几次来访,扶苏都让简叔以自己读书为名给挡了回去。 和淳于越这样的儒生交谈,实在是一点乐趣都没有,诗词歌赋这些东西,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扶苏,是一窍不通,更别说鉴赏能力了。要是治国理政,换李斯来,扶苏肯定是扫榻相迎。 倒是墨楚几次来访,让扶苏颇为开心。两个技术宅之间的交谈,颇为投契。墨楚脑海中有时迸发的一些大胆想法,即便是扶苏,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也是惊叹不已。 “公子,承蒙多日教诲,墨楚感激不尽。” “墨楚,我听说你在墨家之中,剑术第一?”扶苏撇着头问道。 墨楚嘴角微微一抿,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扶苏笑道:“我想学剑术,你肯不肯教我?”话语轻松写意,似不经意间询问,但实则扶苏内心极为紧张。 墨家自墨子死后一分为三,其中一支是在楚国活动的邓陵氏之墨,邓陵氏之墨,乃是真正的侠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后世演化过来的游侠,和邓陵氏之墨想比,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不够。在邓陵氏弟子遍布天下的时候,所有的列国公卿都战战兢兢,对待百姓不敢苛待过甚。 不然,鬼知不知道会不会成为邓陵氏墨者必杀名单上的一员。 能有如此威名,自然不仅仅是因为那兼济天下的情怀,而是,说到,就真的可以做到。 墨家剑术,当世无双。 见墨楚脸上有难为之色,扶苏心中暗叹一口气,的确,此乃是他人学派之中的秘传之术,岂会轻易教授他人?只是,扶苏仍有些不死心。 “我并非是以大秦公子之名求教,而是墨楚之友。墨楚,你若心中感到为难,扶苏亦不会强人所难,权当今日扶苏没有提过。” 墨楚解释道:“公子,并非是我不愿意教,而是练剑极为辛苦,且需要坚持不懈,日积月累方才有效。” “公子若真的想学,楚愿意倾囊相授。” 第二十一章 皇陵 商君旧宅中,两人手执木剑,你来我往。交手了数十回合,便各自停下。而一旁已有侍者准备就绪,端上了解渴的茶水,递上了毛巾等物。 穷富武,当真不是说说的。激烈运动之后,需要大量的肉蛋奶等蛋白质高热量的食物补充,如果穿越的不是大秦的公子,而是一户平民百姓家中,那练武,只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苏兄,明日起墨楚恐怕不能教苏兄了。”墨楚对此也很是遗憾,扶苏的天赋当真是极好,和自己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加上扶苏有着如此优渥的资源,假以时日,成为一名剑道高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扶苏疑惑的神情,墨楚立即解释道:“前两日蒙苏兄提点,我与其他墨者改进了滑轮组,可以更加轻便、快捷提起重物。” “陛下要我前去骊山皇陵,教导工匠们熟悉和制作此物。所以有时日子不能教公子了。” “秦始皇陵?”扶苏心中惊诧。 在后世,从秦始皇陵挖掘出的兵马俑可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据说,在兵马俑刚出土的时候还是彩色的,可随着与空气接触,发生剧烈的氧化反应,倒是褪色成了一般的泥俑。 可即便这些泥俑,每个人都神态各异,就好似活着一样。 后世霓虹鼓吹什么工匠精神,呸,无非是看着隔壁工业化生产,自己又办不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谁说华夏无工匠精神?看看这些大秦工匠的杰作,甩了不知道多少条街。就算是后世,那些搞尖端科技的人才,又哪一个没有工匠精神? 可遗憾的是,随着胡亥继位,大批的工匠被杀死在皇陵之中,这同样也是嬴政的意思,一切都是为了保守住皇陵的秘密。 能工巧匠,为此而死,实在是太过冤枉! 而今世,扶苏绝不允许不会发生这种状况。 “墨楚,这似乎并不符合墨家的精义啊!”相处了这么多天,对于墨家的了解,扶苏越发的深入。 对于纸醉金迷的享受,墨家素来是厌弃的。比如说,扶苏要是现在让墨楚给他弄个冰箱空调之类的,墨楚二话不说,就会拂袖而去,与扶苏绝交。 而对待生死这件事情上,墨家素来主张薄葬,嬴政动用几十万民夫修建皇陵,自然得不到墨家的支持,可墨家同样阻止不了。 墨楚叹了一口气,道:“滑轮如能发挥作用,骊山皇陵便会少一些枯骨,世间一些家庭不会因此被拆散,献滑轮同样有功,可得赏金,又可接济一些人。时局如此,人又能奈何?” 素来不信天命,坚信人定胜天的墨家弟子墨楚眼中充满了无奈和失落。 当初,墨家西入秦国,便是认为秦国可以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使天下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为此前赴后继,甘愿沦为秦国这架战争机器上的零件。 可真当嬴政一统天下之后,墨家反倒发现,自己期盼的那个盛世越来越远。 嬴政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墨家失望不已。 “若有一日,我为帝王,我会与民休息,天下百姓,绝不会再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扶苏喃喃自语,似是吐露心声。 从云阳里回来之后,扶苏看到那些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百姓,心中同样备受煎熬,可他无法吐露,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能说。 今日,见墨楚如此,不由地脱口而出。 扶苏知道,这样的话,有些犯忌讳。只是,不吐不快。也幸亏周围只有墨楚和简叔这类的亲信之人,不会出卖他。 墨楚眼前一亮,凝视着扶苏。与扶苏交往这些天,对于扶苏的为人秉性,墨楚了解一二,知道扶苏此时所说乃是真心话。 扶苏若为帝王,那天下百姓,真是有望!在墨楚心中,已然决定,支持扶苏。即便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墨楚又道:“第二,便是因为云阳里的老丈阳思子成疾,病倒了。我答应帮他找到他儿子季婴。” 云阳里的老丈阳?扶苏记了起来,就是那日自己帮忙劳作的那一户人家。 “简叔,带些铜钱,找个好大夫,帮老人家治病。告诉老丈,他儿子一定会回来。” 墨楚走后没有多久,章邯来访,这些日子,章邯可谓是意气风发,只是,今日有些愁眉不展。 “邯公,何事如此?” “这两日臣清查皇陵的账目,感觉其中似乎有些猫腻,只是,账目上,却无异常。” 章邯担任了少府令,自然要拿出一份耀眼的政绩给别人看看。这份肥差最后落到章邯手里,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故而,难免有一些非议。 而面对这些人非议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自然是拿出一份金光闪闪,闪的你眼睛都睁不开的政绩。 所以,一上任,章邯就开始彻查少府账目,而皇陵,是少府的重中之重,每岁,少府足足有半数的开支投在了皇陵上面,各项人力,物力资源的倾斜不计其数。 自然,想从中牟利,大有人在。 “邯公,你有什么想法?”扶苏知道章邯做事极有章法,既然心中有了这样的疑惑,不弄明白是不可能的。 “臣想派长史司马欣去皇陵一趟,司马欣乃是一名干吏。他若去,必可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司马欣?” 想不到此时司马欣就已经投效了章邯,扶苏心中也是微微惊诧。 司马欣这个人可以说是反复无常,在秦末那场大乱中,以县吏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秦朝的将领,最后又被项羽封王,不过倒是可以称为识时务的俊杰。 “邯公,我也想去皇陵看看,此事,你有没有禀报父皇?” “此事还未禀报陛下。”章邯不禁内心无语,这公子扶苏安安静静地在府中读书还好,可要是动起来,哪次能安生? “公子,你乃是大秦的公子”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孤若不出去走一走,与鲁哀公何异?” “邯公,随我去见父皇,陈说此事。” 第二十二章 三不准 “你想去皇陵?”始皇帝嬴政听了扶苏的想法之后,并不意外。他自己不也是闲不住,喜欢到处乱跑么? 历次出巡,声势浩大,甲兵绵延不绝。这且不说,在秦始皇三十一年的时候,嬴政也干过微服出巡的事儿,只带了四名武士,在兰池遇到盗贼,情况一度危急,幸好武士勇猛,击杀盗贼。 而那一次,始皇帝震怒,大索关中,任何人不能随意出入,导致关中的米价飞涨,平常米价每石不过四十钱到一百二十钱左右,而那一次,飞涨到一千六百钱。 无数富商吃的是满嘴流油,只可惜,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这一次,在扶苏的干预下,都吐出来了,而且性命还能不能保得住,是个非常大的问题。 “是的。”扶苏跪在地上道:“请父皇恩准。” 嬴政若有所思,看着下首的扶苏和章邯,司马欣要去皇陵嬴政已经知道。 不过既然是章邯派过去的,自然要光明正大。如果扶苏也光明正大以公子的身份去,与司马欣何异? 嬴政微微一笑,道:“答应朕三个要求,朕就准了。” 扶苏立即回道:“请父皇示下。” “不准以皇子身份招摇过市,不准依仗自己皇子的身份,欺压凌辱官吏,不可插手皇陵事务。”嬴政严肃道。 皇陵素来是朝廷的重中之重,如果扶苏真的闹出什么乱子,他这个皇帝兜底是兜得住,只是,面子上太过难看。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不让天下人耻笑? 更何况,朝廷自有法度,他这个皇子,随意插手,像什么话? 扶苏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回禀道:“启禀父皇,儿臣知道朝廷自有法度威严。只是,儿臣若见到贪官恶吏,依仗手中权柄,横行不法,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嬴政想了想,对旁边的宦官道:“虎符。” 大秦,对于兵马的管理最为严格,调动五十人以上的兵马,就需要虎符,而且,军队可以说只认虎符不认人。当初吕不韦不也手握大量的军队,嬴政不还是凭着虎符,收编了军队,让吕不韦成为了空相,没有还手之力。 将虎符交给扶苏,嬴政道:“朕会命都尉董翳随你前去,真要遇到这种事情,你交给董翳处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可命令董翳插手皇陵事务。” 皇子出行,不是一件小事! 在关中地带,民风彪悍,家家户户都受过军事训练,拉出来,配发兵器甲胄,稍微一集训,几乎不逊色于主力部队。而秦始皇三十一年那一次事件,更是让嬴政吸取了教训。 皇子鱼龙白服,微服出巡,要是被人半道上给弄死了,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所以,严格的保护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了,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是不能学习康麻子的,差不多就在脑门上写着“我就是皇帝”,但即便如此,在扶苏的后面没多远,也会吊着一支骑兵部队,只要警笛响起,须臾功夫就能赶来增援。 “诺。”扶苏心中大喜,要是没点特权,微服出巡有什么意思? 得到嬴政的许诺之后,扶苏略微思索,道:“父皇,儿臣想,能否特赦牢中死囚,让长史司马欣带他们去修建皇陵,以赎其罪。让那些服徭役的民夫,回乡耕种土地。” “嗯?”扶苏此话,倒是提点了嬴政。前些时日破家灭门,抄没訾产爽是爽了,可廷尉大牢里也是人满为患。 若是都拉出来处决了,那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可要是送去修建皇陵,倒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况且,眼下正是春耕的要紧时刻,不少民夫却还在骊山服徭役,以刑徒罪犯冲抵,这样既不会误了皇陵的工期,同样也能让那些黔首回乡耕种土地,不误农时。 再者,这也是一个让自己恩德广为传播的途径。 嬴政毫不自恋的可以说,他的威名现在是四海皆知,提到他的名字,那些塞外蛮夷,流落民间的六国权贵,无不肝胆俱裂。 而播撒恩德,嬴政不是不想过,可条件不允许,所以,只能作罢。 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嬴政又怎么会放弃?小孩子才做选择,作为帝王,他全都要。 不过若是只有牢中死囚,是不是有点太小气了? 旋即,嬴政写下了一条手令,递到一名宦官手上,道:“送交廷尉。” “章邯,牢中所有囚犯,少顷,廷尉会全部交接给你。照扶苏所言,替换所有服徭役的民夫。” “诺。” 傍晚,淳于越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这样的消息,知道扶苏将会出行,特地前来。只是,又被简叔挡在了门外。 “简,我乃是公子太傅,你真欲阻我?”淳于越不禁有些焦急。 看到墨家弟子进进出出的,淳于越心里很不是滋味。儒墨势同水火,如今,扶苏的作为完全是倒向了墨家那一边,对于自己这个老师,却是百般疏远。 自上次朝堂会议之后,扶苏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不接见自己。 简叔看到淳于越的样子,道:“先生,并非是我阻你,是公子真不想见你。” “公子上次让我将诗书搬走,曾言:诗词歌赋做的再好,内不能理政安民,外不能抵御蛮夷抢掠” “先生,你当知公子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公子了!” 简叔说完,叹了一口气,离开此地。留下落寞的淳于越站在门口 翌日清晨,墨楚早早地踏上了前往骊山皇陵的路途。而在咸阳城外不远处,扶苏早已在那里恭候。 见到扶苏,墨楚也是颇为惊喜,问道:“公子,你可是来为我践行?” 见到四下无人,扶苏早已恭候此地,墨楚下意识的就以为扶苏来为自己送行,并未想到其他。 扶苏摇了摇头,道:“楚兄,今日此来并非是为你践行,而是与你同行。” 看到墨楚疑惑地神情,扶苏解释道:“我已得父皇恩准,前去皇陵。你可愿意?” 第二十三章 秦兵马俑 骊山距离咸阳不过一百六十余里,扶苏一行人并不着急,走了四五日才到。 “这里就是骊山么?”扶苏眺望远方,便看到前方山体隆起,断层错落,山峦与沟壑相间构成了一条条南北走向的山谷,并由此发育出了一条条河流,而皇陵就坐落在骊山北麓河流冲击成的平原上。 前方道路一侧,一块石碑矗立,石碑之上,镌刻“骊山”二字。 “是的,苏兄,这里就已经到骊山的地界了。”墨楚看着远处林木葱茏的骊山,不禁有些感慨。 “传说骊山山体形似一匹骊色黑色的骏马,因此得名。皇陵就在骊山峰峦环抱之中,与整个骊山浑然一体,犹如莲蕊居于正中。”对于皇陵的情况,墨楚知道的远远比扶苏详细的多。 扶苏微微点头,即使以后世的风水概念来看,皇陵的选址也是上佳之地,南依骊山,北临渭水。 “长史,从现在起,我便是你的吏了,现在就由你,发号施令。”看到司马欣走到自己身后,扶苏道。 司马欣拜道:“不敢。” 车队休息片刻,司马欣见扶苏将指挥权交托给自己,旋即便道:“车队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皇陵前进。 扶苏一行人的踪迹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骊山,皇陵重地,有重兵把守,更何况,此处还是几十万的刑徒在此劳作,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放任无关人等自由进出。 为了建造皇陵,嬴政还特地在皇陵的北边修建了一座城市,供修造者、管理者、设计者、运料者活动办公所用,名为骊邑,位于皇陵最边缘的地区。 在一层层通禀之后,扶苏一行人最终落脚在骊邑的一户驿站之中,在驿站一旁,不多远便是为督造官员修建的官署。 驿站自然不比扶苏在咸阳城中的宅院,不过也算是干净整洁,扶苏并没有过多挑剔。 少顷,司马欣便带着扶苏来到了官署。 在官署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模型,所显示的正是秦始皇陵的内部结构,扶苏略微细看,便发现整个皇陵的布局极为类似秦国的都城咸阳,大体呈回字形。 当下便明白,秦始皇陵是按照“事死如事生”的原则修建,作为华夏三皇五帝以来第一人,嬴政什么都想要最好的,生时他拥有什么样的权柄,死后,依旧要如此。 不得不说,他的父皇嬴政,是对权力很迷恋的一个男人。 整个陵园分为四个层次,底下宫城为核心部位,其他依次为内城,外城和外城以外,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即使看到这个模型,扶苏都觉得整个皇陵庞大无比。 清楚的看到两千年前秦始皇陵的原貌,扶苏的内心,除了震撼,便还是震撼。 自秦始皇开始,后世历代帝王继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自己的皇陵,而皇陵工程什么时候结束,完全取决于皇帝能活多久。 从嬴政十三岁登上皇位开始,陵园工程营建就开始动工,扶苏清楚的记得,秦二世胡亥继位,修建了一年多,秦始皇陵的工程才基本完工。 倘若不是陈胜的大军近在咫尺,只怕工期还要延后。前后历时三十九年,投入进去的人力,物力和各项资源,实在是海里去了。 这样庞大资源的投入,自然让扶苏有些心疼。只是,扶苏知道,自己不能出言反对,相反,还要大力支持,这叫政治正确。皇陵就是在位的皇帝向世人宣布自己王朝的正统性和合法性,任何人敢于挑战,都会遭受到最残酷的镇压和毁灭。 离开官署,扶苏便发现有一片巨大的砖瓦窑,这样的砖瓦窑想不引起人注目都难。整个皇陵所需要的砖瓦就是由这片砖瓦窑提供,包括后世举世闻名的秦兵马俑,也是在这片砖瓦窑中烧制完成。 故而,这片砖瓦窑占地面积十分庞大。 走进砖瓦窑之中,便看见无数陶工在里面忙碌,每个人各司其职,如同蜂巢中的工蜂一般,忙碌不停。 将就地挖掘出的黄土与石英砂混合,制成粗胚,之后将单独制作的头、手和躯干组合套装在一起,完成陶俑的初步制作,陶俑阴干之后放进窑内焙烧,最后,再一件件将色彩绘在上面,完成陶俑的制作。 虽然这些都是以流水线形式生产,然而,在制作佣头的时候,对于头部五官以及胡须和头发的雕刻,刻划手法变化多样,以此表现出不同的人物性格,经过这样细致的雕琢,已经近乎看不出模制的味道,找出两个完全相同的面容,更是近乎不可能。 每一步都井然有序,十分有条理,制作完成之后,制作的工匠还要在陶俑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 这种手段叫“物勒工名”,起初是运用在军械的制作上,随着时间的推迟,逐渐运用到了各个方面,以此保证工匠生产物品的质量。 扶苏本就是从后世而来的一个技术宅,本来,在他的心中,已经尽可能高估两千年前的这些能工巧匠,可真当见到这些的时候,扶苏发现,自己的预估简直可笑。 出现在他面前的,无一不对他的眼球造成巨大的冲击,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一阵阵风暴。 只是彩绘,摆放在那里的矿物颜料就多达十几种。要知道,这可是公元前的古中国,而且在为陶俑上色的过程中,其手法之多样,着色之讲究,让扶苏眼花缭乱。 只可惜,在后世兵马俑出土后,由于被氧气氧化,不到十秒钟,这些色彩斑斓的颜色就消失殆尽,化作白灰,令人遗憾不已。 这些陶俑,或立或跪,每个人神态各异,然而组合到军阵之中,却又是那么圆润自然,和谐统一。 由这些陶俑和陶马组成的军阵,磅礴大气,不由地令人折服,想起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今日扶苏所见识到的不过秦始皇陵的冰山一角,然而,却是数次刷新着扶苏的认知。 第二十四章 商议 “长史,皇陵账目清查多少了?” 这几日,扶苏完全没有插手皇陵事务,一切都是司马欣在处理,而墨楚自从到了皇陵之后,也是天蒙蒙亮就已经在工地上,到了傍晚漆黑才回来。 “启禀公子,已经清查了半数左右,再有几日应该可以清查完毕。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问题。” 难不成章邯的直觉不对? 扶苏在心中暗自揣度,按照道理来说,司马欣没有查出什么问题,那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章邯的判断,却让扶苏有些拿捏不定。 司马欣告退一声,留下原地思索的扶苏。 扶苏漫无目的四下走着,骊邑虽说没有多大,但若是仅凭双脚,也要走上些许时辰。 突然,前方数十兵卒开道,将人群拨开,扶苏也悄悄闪到一边,观察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一名屯长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其后,跟着数十兵丁,在数十兵丁中央,一个人头上带着枷锁,双脚也被铁链锁起来,艰难前行,脸上还被刺了一个字。 那人虽已经到了如此狼狈的处境,可眼神中,充满了桀骜不训。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他放在眼里的。 扶苏心中诧异,悄悄对一旁的人问道:“这是何人?” 当即有知道根底的人小声回道:“此人名叫英布,曾经犯法受黥面,后来被带到皇陵做了役徒。” “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与人争起长短。不过平日里,为人也很是仗义,很多人,都与他交情不浅,只可惜得罪了屯长” 后面的话那人没有再说,扶苏猜也猜得到这会是什么下场。 秦国军制,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什,五什为一屯。屯长虽只是一名低级军官,却掌管五十名士卒,也足以让人重视。 和屯长作对,在这皇陵之中,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的闭上那张嘴巴。不过看那英布的神情,倒是对此并不在意。 等士卒走后,街道又恢复了正常,扶苏走进一间酒肆之中,看到扶苏头上的冠冕,知道来人乃是官署的吏,老板立即将扶苏迎到一间独立的客房,同时,酒肆之中,最好的陈酿也摆了上来。 一入口,辛酸浓辣,扶苏勉强咽下。这骊邑不比咸阳,若是想喝上等的酒水,扶苏又何必来这皇陵? 而且,这酒专门是为了那些底层的民夫所服务,劳累了一天,哪有比喝上这辛辣刺鼻的一口酒水更能麻木自己,去除疲劳? 扶苏轻呷了一口,没有再喝。手中把玩着酒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英布,只要稍微了解一点秦末汉初的那场战争,就不能不注意到这个人。巨鹿一战,项羽之所以能大胜,击败大秦的精锐,就是以英布作为先头部队,断绝了王离所部和章邯的联系。 章邯几次组织进攻,都没能击败英布,和王离再次取得联系。 而之后的楚汉争霸,英布几乎又是作为胜负左右手的存在,没有英布叛楚归汉,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样的一个人,扶苏很想收归麾下,只是,扶苏同样明白,天不一定遂人愿。若是最后无法做到,那只能杀了他,以绝后患。 起码,现在英布的生死,扶苏很大程度上可以掌控。在这骊邑之中,自己不可以干预皇陵事务,司马欣却是可以。 而且是天子特许,还有着少府令章邯的背书,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背景比司马欣还大了! 蓦然间,隔壁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这家酒肆只不过是一家低等的酒肆,所以隔音效果难免差了些。 扶苏正欲离开,不过当听到隔壁的谈话,扶苏又悄悄的坐了下来。 “牡,大哥被那屯长设计陷害,抓到牢狱之中,我们该当如何?” “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要救出大哥。” “各位兄弟切莫激动,英布大哥平日交友广泛,结识了不少豪杰,我们几人各自去寻找,相约今日晚上,劫了那牢狱,救出大哥。只要大哥在,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狱掾平日里与我也有几分交情,今夜我设计将他框来,有他在,我们救出大哥又可以多出几分胜算。”这时,一人急忙补充道。 扶苏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人的布置太过粗糙,纯粹是靠血气之勇。更令人咋舌的居然是,交谈的声音如此之大,难道不知隔墙有耳么? 不过这也难怪,陈胜吴广还未起义,各种谋反还没有出现,能为他们提供经验或者说借鉴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不过,如果按照历史发展,这些人应该是成功的,后来,英布带人遁入山泽,做起了群盗,想必也是因为如此。 只是,扶苏来到了这里,扶苏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然,回到咸阳,他如何向嬴政交待? 要知道,已经有一支精锐就驻扎在距离皇陵没多远的地方,随时候命。要是这样,还让这群人给翻天了,岂不是赤果果的告诉嬴政,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扶苏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可当隔壁走进来一个人时,提起的一个人名却让扶苏又坐了下来。 “季婴,我们都以商议的差不多了,你为何才来?若不是英布大哥,你小命早就交待在这皇陵里了。” “几位莫怪,季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来时路上,我碰到了墨家弟子墨楚”季婴当即给几个人说起了墨楚的事情。 “几位主意虽好,只是,如若成功,我们只能遁入山泽,苟且活命,如若不能,那性命就要交待在这里。” “在云阳里,墨楚大哥便经常为我等百姓仗义直言,我们不如求到他头上,据说,陛下已经派遣了一名官吏来到了皇陵,皇陵已不是那些人一手遮天的地方。墨楚若是愿意引见,救英布大哥,不必行如此冒险之事。” 季婴此番话语,引起了多数人的赞同,而季婴,也是有些私心存在的,墨楚已经告诉他,他爹病重,若是遁入山泽,做起盗贼,何年何月才能归乡见到父亲?需知秦法严酷,一人犯法,全家连累,甚至左右四邻也会受到牵连。 第二十五章 桀骜难驯 一位年轻男子提着食盒步入有些阴暗的牢房,牢狱之中虽然光线不是很好,但并不污秽。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扶苏对狱吏道:“打开牢门。” 扶苏便看见,一个有些削瘦的人独自依偎在角落里,头上虽然带着枷锁,但那一双目光却如同野兽一般,冰冷的令人害怕。 手脚都被铁链磨出鲜血,可那人却并不在意。在角落中,一言不发,似是在暗中舔舐伤口。 扶苏对一旁狱吏吩咐道:“解开他身上的枷锁和锁链。” 狱吏有些迟疑,道:“书,此贼力大无穷,平常数十人也拿他无可奈何,若非屯长使了一个计策,用渔网困住这厮,还擒不住他” 扶苏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狱吏,无奈道:“把钥匙给我,你可以出去了。” 狱吏如蒙大赦,将钥匙交给扶苏后,迅速的离开了这间牢房。 扶苏放下食盒,走到英布面前,用钥匙打开他手脚上的锁链以及头上的枷锁。 “咣当!”沉重的枷锁和锁链砸在牢房的地板上,英布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这个身形并不瘦弱的吏。 突然,英布一只手掌朝着扶苏的胸口抓去。英布的暴起发难,扶苏虽然早已有了防备,只是,正当交手的时候,才发觉英布选择的时机多么恰当。 自己只能身子一侧,看到英布那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左手,扶苏毫不犹豫的选择抓了上去。 “好大的力气。”扶苏和英布各自在心中叹了一声,旋即双方便在手臂上较力。 扶苏虽然养尊处优,但在身体上的锻炼从未松懈,穿越之后的扶苏,也并未废弛。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公子扶苏,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为人宽仁,素有贤名。 不光是扶苏,先秦的士子哪一个不是能能武?上马治军,下马治国是士子追求的理想目标,和后世那些酸腐儒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昔年主持秦国变法的商鞅,是一臣,可最终获封地商地,却是因为军功。合纵六国的苏秦,获封武安君。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武界限并没有那么明显,甚至来说,武力值高,还会引来无数人的崇拜。 就比如在秦末乱世中的项羽,当世无双。带着八千江东子弟兵,纵横天下,无人与之争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扶苏额头渗出汗水,感觉到手臂上的力气迅速流失,扶苏当即不再与英布较力,身子猛的朝英布撞去。 英布没想到扶苏突然撤力,一个没有防备,被扶苏撞出了三尺之外。但旋即又再度扑上,丝毫不管不顾。 扶苏暗叹一声“难缠”,却不得不和他继续较量下去。 牢房的打斗的声音传到了外面,狱吏过来查探情况,看到这幅情形,正欲叫人,扶苏却是直接喝道:“滚出去。” 生生的让狱吏将喊声憋回到喉咙里。 少顷,英布的手臂抵在扶苏的喉咙上,而扶苏一只脚也蹬在英布的小腹上。 “还要打下去么?”听到英布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扶苏笑着问道。 被扶苏发现自己的尴尬,英布将力卸了下来,依旧不认输说道:“若不是今日我一天肚内无食,早就将你摔趴下” “还真是桀骜难驯。” 扶苏将食盒打开,拉过一张桌子,先是摆上了一鼎炖羊肉,又接着端出一大碗酱牛肉,最后还有一大碗面条。 精细倒是谈不上什么精细,不过英布这种役徒,还要啥精细?仅是这些肉食,都是他平常不怎么能接触到的。 而扶苏若不是依仗着自己身份的方便,随身又带了些许财物,也弄不来这些吃的。 诱人的味道直直的钻入英布的鼻孔,尤其是那炖羊肉的香味,只是英布依旧强忍着腹中的饥饿。 “莫非是怕我在这些肉食中下毒?”扶苏似笑非笑地看着英布。 被扶苏这么一激,英布当即坐下,抱着那方鼎之中一大块羊棒骨啃了起来,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一片狼藉。 吃到最后,英布直接将碗中的酱牛肉倒入面碗之中,一双筷子搅拌均匀,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见英布快要吃了差不多,扶苏朗声道:“英布,皋陶五十九世孙,六今安徽省六安市人,少时,有人为你看相,说你当在受刑之后称王。后来,你犯法被判处黥面,告诉别人说你在受刑之后会称王,所以,时人又唤你做黥布。” 从扶苏开口没多久,英布便没有再吃东西,最后更是惊愕的看着扶苏。 扶苏没有等待英布回话,接着说道:“后来你被发配到骊山充当役徒,修建秦始皇陵,你与那些罪犯头目,英雄豪杰交往不断,我可有说错?” “今日上午你被押送牢狱的过程中,我在一家酒肆,正好听到你那些兄弟商议如何营救你,你觉得他们会成功吗?” 英布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一双拳头紧握,扶苏仿若没有看见,说道: “即便成功了,之后你又如何打算?难道遁入山泽,过上打家劫舍的营生,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你打算过一辈子?” “你到底想怎样?”英布冰冷的目光盯着扶苏,一字一顿问道。 “你要知道我是跟随长史来到皇陵清查账目,和抓你的屯长不是一派的,你在骊山中交游广阔,而我不过是初来乍到,这骊山的情况你比我清楚的很,难道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从英布这里了解骊山皇陵的底层状况,也是扶苏的打算之一。 从不断与英布的接触和交流之中,扶苏发现,英布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折服的人,桀骜难驯这四个字对英布,就是最恰当的形容词。不过,来日方长,自己有的是时间。 当下,不如了解一下皇陵的情况,从上往下查,没有什么收获,可从下往上查,那可就未必了。 官僚们,历来都是瞒上压下。许多事情,下面的人比上面的人要清楚的多。 第二十六章 硕鼠(求推荐,求收藏) 走出牢狱,扶苏抬头望了望蓝天,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旋即朝着驿站走去。 刚步入驿站大门,扶苏便见到焦急等待自己的墨楚,扶苏问道:“可是为英布之事?” 见到扶苏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墨楚不禁“嗯”了一声。 走进房间,墨楚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交到扶苏手上,墨楚道:“信上内容,乃是由季婴他们口述,我亲自书写。” 扶苏微微点头,纸上的内容和英布在牢狱之中所说相差无几。 扶苏不禁在心中暗暗感佩,墨家在民间的影响力。 在战国时代,儒墨并为两大显学。一直以来,墨家走的都是平民路线,上层的达官显贵,没有一个支持墨家。 墨家成于此,却也败于此。 比如儒家,在春秋战国时代,始终有着贵族在背后支持他们,后来,六国贵族被扫落到历史的尘埃里,紧接着,儒家就和地主一起手拉手,展开了合作,最终在董仲舒手里开花结果。 而法家,在下层,自耕农和小地主阶级,就是法家的基本盘,在上层,有着国君的支持和背书。不过,这也导致了变法强臣往往没有什么好的结果,难以善终。国君一旦不支持或者离世,那么变法的激烈反弹随之而来。 商鞅、吴起,最后下场都颇为凄惨,都是由于旧利益阶层的反扑。 而墨家,在上层权贵中,真真正正的没有一个支持者,墨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上层经营自己的势力。 所以,诸子百家之中最为亲民的就是墨家以及从墨家之中分化出去的农家,墨家也因此得到底层平民的支持,成为当世显学。 可随着天下的统一,人心思定,再加上墨家为了天下大义,奋不顾身的传统,导致了墨家难以为继,最终墨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不曾出现。 秦末的那场战乱,真正断绝了墨家的根本。墨家的传承又不像儒家那么容易,甚至来说,儒家没了还可以搞一个今学派作为传承。墨家不行,那些技术,断绝了就是断绝了,想要让这些技术器物重现,所要花费的时间,完全不可估量。 不过,此时,墨家还未遭受到重创,加上墨家广泛的影响力,很容易就让季婴这样受过墨家恩惠的百姓对墨楚产生一种信任感。 有了季婴的背书,再得到英布那些兄弟信任并不难。 扶苏正看的入迷,司马欣却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到扶苏,立即说道:“刚刚一名小吏前来禀报,存放账目的地方失火了。” 扶苏噌的一声就站起身来。 如果说之前扶苏还不确定墨楚写在这张白纸上的真假,还不能肯定英布有没有对他坦诚相告,那么这一把火就照明了一切。 “失火,呵呵!”扶苏冷笑了两声。 “两千年来,官僚的手段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如果没有这把火,仅凭英布他们的一面之词,扶苏还真不敢相信营建皇陵的这些官吏有问题。 毕竟皇陵的修建,谁都知道一旦出了问题,始皇帝震怒下来,涉事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扶苏依旧高估了官僚的尿性,这天下就没有他们不敢贪的钱,就没他们不敢伸的手。 在后世,发生了自然灾害,朝廷赈灾,发放的赈灾银子,大半都被官员中途截留,最后能留个一两成给老百姓都不错了。 即便他们明知道此事一旦被捅破,嬴政会雷霆大怒,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在这场风暴中,莫说在风暴中央,哪怕就是碰个边,最后的结果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可这些官僚抑制不住内心的贪婪,依旧做了。 而这把火的出现,无疑是告诉扶苏此处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倒卖材料,贩卖皇陵内的器物,挪用修建皇陵资金等等只要被查出一桩,那么,就足以咸阳发生地震了。 而这些,修建皇陵的官僚们全都干过,而且,整个皇陵都由他们一手把控,旁人要么与他同流合污,要么就永远的闭上了嘴巴。 在这里面的最大受益者,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待在廷尉大牢的少府令,没有他的默许,想要在皇陵内做到一手遮天,无疑是痴人说梦。所获取的利益,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一份 如果不是章邯上任,换做别人,恐怕还真就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即便是章邯,也只是怀疑,而无半分证据。 少府是皇帝专门的理财机构,如果不是对账目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想要发现,难如登天。 普天之下,要能从账目中看出问题的,恐怕也只有掌管天下钱粮的治粟内史了。 骊山皇陵根据嬴政的意志,采用“事死如事生”的原则,皇陵内的一应物品,都和咸阳宫中的一般无二,甚至宫殿都是仿照咸阳的建造,这么庞大资源投入,哪怕只是漏出一点,就足以让那些官僚兴奋不已了! 而这些资源,养出的是一只又一只硕鼠。扶苏在第一时间就动了杀心。清理了这些混账,少府账面上会充盈不少。 到那时,嬴政若是想起来,再免税两年,这天下百姓的日子说不定又会好过上不少。 本来如此大批的资源投入到皇陵,扶苏就很不乐意,不过嘴上却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而此刻,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机会,让这些被侵吞的资产再度回流到少府的手中。 反正嬴政也活不了多少年,就算嬴政使劲花,还能全都扔到皇陵中不成?只要能剩下的,就是赚的。 更何况,扶苏可没忘记,自己还有着仙人指点这一层光环加身 扶苏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假借仙人的名义,献出白纸,这步棋走的格外正确,为之后自己的道路铺平了不少 而现在,自然要保护好证据,账目自然是不可能了,一把大火,除了灰烬,什么都没剩下。 而能称为证据的,自然就是被关押在牢狱之中的英布。 第二十七章 骁勇的英布 扶苏猛然间意识到事情的紧迫。 之前去见英布,想必已经打草惊蛇,所以,这些硕鼠才会放火焚毁账簿。那么,现在,只要英布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自己这些知情人,将会遭到这些官僚的严重反扑。 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境地,就算自己亮出扶苏公子的身份,也毫无作用,反倒更加坚定他们杀掉自己的决心。 扶苏从怀中掏出虎符以及自己的印信,对墨楚道:“都尉董翳就驻扎在骊山之外,你立即带着虎符以及印信,命令董翳率军来此。” 司马欣知道必须有人留在此地,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但扶苏是大秦的公子,岂能亲涉险地? “公子,还是由你去搬救兵,让我和墨楚在此” 墨楚正欲表示赞同,却被扶苏挥手阻止。 扶苏看着二人的神情,道:“我的身份是司马长史的吏,若我去搬救兵,必让那些混账警觉,墨楚,你的身份是来皇陵协助的墨家弟子,由你去搬救兵,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必多言,墨楚,你现在立即乘快马出发。”扶苏当机立断。 “长史,你去将东西园令以及把守皇陵的将官校尉请来,稳住他们。”扶苏站在中央,发号施令。 墨楚领到命令,正欲离开,却被扶苏叫住,“墨楚,我要去找季婴他们,要你的佩剑,做个信物。” 墨楚毫不犹豫解下自己的佩剑,交到扶苏手上。 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刻,浪费一秒钟,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司马长史,将那些人请来之后,你立即到县狱东南方向的酒肆之中等候,我找到季婴之后自会前去寻你。” “诺。” 阴暗的牢房之中,英布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从一个小窗中透进来的阳光怔怔出神。 刚刚和自己交谈的那人,英布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那人绝不仅仅是一个吏那么简单。 普通人与自己哪能交手数十回合,依旧不落下风? 对于自己的武力,英布极为自负。 猛然间,牢房外面一阵骚动。英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钥匙,悄悄将自己身上的枷锁打开。 这把钥匙,是扶苏走之前,悄悄地塞在英布手里的。就是怕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 牢门被打开,两名牢卒道:“英布,狱掾要我二人带你去问话。” 说着,便已经走到英布身边。猛然间,其中一人抽出短刀,朝英布的腰间刺去。 看着二人脸生,英布早有防备,朝着另一人撞去,枷锁重重的砸向那人的脑袋。而另一人,看到眼前这副情景,竟是失了神,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当醒悟过来的时候,英布手上那一条铁链已经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扯,那名狱卒立即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捡起地上那柄短刀,英布守在牢门一侧。只要守住这里,那么,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现在若是贸然往牢狱外面跑,那可真是自寻死路。 外面的狱卒听见里面的动静,以为英布必死无疑,可是,许久都没见两名狱卒出来,当即心中生出疑窦,进去查看。 推开牢门,两具尸体整整齐齐地躺在自己的脚下,那名狱卒不由地心生慌乱。只是还未叫出声,一柄短剑已经刺入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英布浑身浴血,从狱卒那里夺来的那柄短刀,也早已被砍的卷了刃。 这牢房小小的一块地方,竟然到处都是尸体,有些地方甚至尸体已经摞了起来 而外面仍有人不断冲了进来,想取英布的性命。看到面前一人朝自己扑上来,英布下意识地一剑朝着那人刺过去。 握剑的那只手腕被人紧紧抓住,一道粗壮的声音在英布的耳边炸响:“大哥,我们来救你了。“ 听到这道粗壮的声音,英布猛然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面前那人是自己的兄弟牡。 扶苏松开英布的手腕,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道:“有什么废话,还是等这次活下来再说吧!” “英布,你还能接着杀下去么?”扶苏紧紧地盯着英布的眼睛。 英布嘴角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再加上那一身的鲜血,令人感到格外的可怖。 “当然。” 听到英布肯定的回答,一柄宝剑送到英布手中。 拔出利剑,寒光闪烁,透着一股森森的凉意。英布不由地心中大喜。 这柄剑是墨楚的佩剑,经过墨家巨子精心打造,是灵焚送给磨墨楚的礼物。数十次淬火,使得这柄剑削铁如泥。 以扶苏眼光来看,这柄剑上还镀上了一层铬,使得这柄剑轻易不会生锈,同时也使得剑刃更加锋锐。 在金属表面镀上铬这等重金属,以后世发达的工业技术,并不难完成。但此时尚是公元前的世界,那就显得有些格外的逆天了 扶苏估算着时间,知道校尉已经得到消息,此刻应该已经率兵赶来此地。便立即带领英布他们撤退。 走出牢狱没有多远,一名屯长已经率领手下的士卒来到了此处。 看到那名屯长,英布眼中闪烁出浓浓的恨意,若非被这厮算计,上次哪有那么容易被他擒获? “此人交给我。”英布怒吼一声,便朝着屯长杀去。 而其余人虽是初次合作,但彼此之间,配合并不显生疏。屯长见英布来势汹汹,也不甘示弱。手提着一柄利剑朝着英布走去。 二人交手,英布一剑挥下,直接将屯长手中的利剑斩断,剑刃顺势滑落,屯长脖子上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这一幕,恰恰被扶苏瞥见,心中不禁暗道:“当世之中,骁勇能胜过英布者,只怕唯有项羽一人。” 将一人杀退,扶苏立即高声:“我们不可恋战,快走。” 扶苏知道,目前这些人不过是要纠缠住自己等人,如果时间再拖下去,一旦守卫皇陵的军队一到,只怕是等不到墨楚搬来救兵了。 第二十八章 退入皇陵 扶苏单手撑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与扶苏同行的只剩下八九人,有一些,在和官军的搏杀中,没能再度站起来。 眼下面临生死危机,并不是伤感的时候。 扶苏捡了两个小石子,摆在地上,指着其中一颗小石子道:“我看过皇陵的模型,这里就是皇陵的入口。” 扶苏手指着另外一颗小石子,说道:“而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如果我们退入皇陵,那么就还有一线生机。” “两地之间,相距不过五百来丈,如果我们够快,就一定能退入皇陵,只要再争取一个时辰,就会有援兵赶来。” 扶苏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众人的应和,见众人没有说话,司马欣知道他们心中的顾忌,对扶苏提醒道:“擅入皇陵,可是死罪。” 扶苏心中当即恍然,怪不得没人说话,现在和官军拼死一搏,是死,退入皇陵,也是死罪,扶苏所提到的援兵,在时间上,根本就赶不上。 就算退入皇陵,等来援兵,最后按照秦律,依然是死罪。与其这样憋屈的死去,倒还真不如和官军拼上一场,横竖是死,这样倒也算得上死的轰轰烈烈,这是牡这些人最为真实的想法。 秦律的威严,当真是刻到了百姓的骨子里。 即便面临生死的危机,这些人下意识里仍有对秦律的害怕和敬畏,更遑论,那些老老实实在土地上躬耕的黔首了。 只可惜,他的父皇嬴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带头破坏秦法了。 在帝王权柄面前,秦律几乎沦为了橡皮擦的存在,需要的时候,就拿来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完全当成了擦屁股纸。 就比如秦律规定,同一户不应同时有两人服戍役。这条律法,几乎沦为一纸空。还有律法当中,服役时间多长写的明白无误,可真到执行的时候,却一次次食言而肥。 法律的尊严,一次次被践踏到泥浆里。所带来的的恶果,最终也要由秦廷自己吞下。秦始皇死后,集中爆发,最终大秦两三年内分崩离析。 扶苏没有想太多,此刻时不我与,多耽误一秒钟,结果可能都不一样。 看着众人的脸色,扶苏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我乃是大秦始皇帝陛下长公子扶苏,若有官吏治尔等罪过,我扶苏愿代诸位受秦法处置。” 扶苏说完,司马欣立即拿出怀中自己的印信:“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我乃是少府长史,此番奉陛下之命,陪同扶苏公子巡察皇陵。” 众人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尤其是季婴和牡。而英布,虽比其他人好些,心中仍是震惊无比。 他预料到了扶苏不是一般人,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大秦公子。 “现在,诸位随我退入皇陵,凡随我退入皇陵者,不过结果如何,我扶苏与他同生共死,若是不愿,悉听尊便。”说完,扶苏拔起插在地上的剑,朝着皇陵入口走去。 司马欣紧随其后,英布略微犹豫,旋即也跟在了扶苏的后面。众人见英布已经跟上,也不再犹豫。 五百多丈的距离,须臾之间,扶苏等人便已经赶到。 扶苏瞥了一眼身后,尘土飞扬,马蹄阵阵,为了追杀自己等人,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连骑兵都动用了 骑兵在平原上纵横驰骋,谁也无法抵挡。不过皇陵之中,纵横错杂,多少骑兵进去也是枉然。 一头扎进皇陵,皇陵入口十分宽敞,这里是秦始皇灵枢的入口。 按照古礼,棺木用材,天子用柏木,诸侯用松木,士与寻常官吏用杂木。“棺”是直接装尸体的木器,“椁”则是棺外的套层,按礼仪,天子四重,诸侯三重,大夫二重。 扶苏现在没心思思考这些,因为身后的追兵已经离自己不远。 “小心。” 猛然间,季婴尖叫一声,将牡抱住,众人皆疑惑地看向二人。 “前方是机关连弩,再往前一步,便会触动机关。”顺着季婴的手指方向,扶苏等人便发现在上方真的隐藏着机关连弩。不过藏的极为隐秘,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从发现。 牡也是被吓的不轻,刚才如果不是季婴拉住自己,那么顷刻间,自己恐怕就要变成一只刺猬了。 “大家跟着我的脚印走。”说着,季婴便小心翼翼的朝前方探索过去。 当众人越过机关连弩,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扶苏也是暗叹,这皇陵之中步步杀机,走错一步,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冒出些箭矢之类的东西,让人顷刻间丧命。 司马欣看着季婴,问道:“你怎么知道此处有机关的?” 季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跟墨楚大哥学过一段时间机关术,几月前我前来服徭役,当时布置机关的缺了一人,我便顶替了那人。这里的机关就是我和一位匠师一起布置的。” “那其他地方的机关你知道吗?” 季婴摇了摇头,他只不过是来服徭役的民夫。皇陵这等机密之事,大部分参与的人群,都只知道一小部分。 想知道全部的秘密,就算是此刻担任少府令的章邯,也需要拿出堆满一屋子的图纸,才能了解到大概,而皇陵建成之后,这些图纸会全部焚毁。 看着那些充满充满杀伤力的连弩,扶苏眼前一亮,道:“我们不走了,就在此地坚守。” 这一句话宛如石破天惊,先前领着众人进皇陵的是这位扶苏公子,现在要留下来不走的也是这位扶苏公子,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道扶苏究竟想做什么。 英布看着那些箭箭连发的机关连弩,心中有了一些猜测,道:“你是想利用这里的机关,诱杀追兵?” 扶苏点了点头,向众人解释道:“皇陵深处还有什么危险,我们并不清楚。如果我们继续深入皇陵,反倒会有危险,而依靠这里的机关连弩,坚守过一个时辰,我们便会有援兵。” 第二十九章 厮杀(求推荐,求收藏) 在骊山外的一座军营,原本这里荒无人烟,逐渐废弛,然而随着都尉董翳率军驻扎,这里有了生气。 军营之中,喝声不断,士兵们正在操练。 突然,一匹快马载着一青年人疾驰到营帐外围。见到营帐,墨楚立即高声道:“墨楚奉公子扶苏之命,携虎符特来调兵平叛。” 门外士兵不敢怠慢,立即将墨楚带进中军账中。 墨楚粗略的将事情讲了一下,从怀中掏出虎符和公子扶苏的印信,放在董翳的案几上。 董翳立即从怀中掏出另一半虎符,两块虎符放在一起,严丝合缝。 事关调兵之事,董翳不敢不小心。调兵超过五十人就需要虎符,如果没有相关的证明,私自调动兵马,便是矫诏。 这等罪名,可不是一般人能背得起的。 董翳正欲升起军帐,命令所有将官前来。墨楚急道:“都尉,可否调三百骑兵给我,我先去驰援公子,你随后赶来。” 董翳有些犹豫不定,墨楚在一旁催促道:“扶苏公子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了。还请都尉速做决断。” 董翳猛然醒悟,这一次,陛下就是让他保护公子扶苏,如果扶苏公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依照陛下的脾气秉性,只怕也会让他为扶苏公子陪葬。 董翳立即走出账外,对账外一名士卒道:“立即集结三百骑兵,随墨楚出发,救援扶苏公子。” 皇陵外,东园令看到士卒从皇陵之中退了出来,不禁眉头紧锁。机关连弩的威力他虽然不是知之甚详,但能安置在皇陵的机关,又岂是等闲可比? 看到坐在马匹上的校尉,东园令走到跟前,道:“校尉,还请加派人手,快些攻入皇陵,将那些作乱的罪犯拿下。” 校尉瞥了一眼东园令,道:“若不是你们在皇陵设置的机关,我的麾下士卒早就将那些人擒拿下了。” “你”见校尉将锅甩给自己,东园令不禁一阵气急。只是,他知道,眼下还要依靠校尉的兵马,才能将皇陵内的那些人杀死,所以,对校尉所说,并没有反驳。 “校尉,你要知道,如果让那些人活着,不管是你,还是我,陛下震怒,最终你和我都难逃一死。眼下,唯有彻底让这些人永远闭上嘴巴,我们才能捡回一条性命。” 东园令此言,提醒了校尉,校尉立即对身旁一人吗,命令道:“告诉将士们,只要杀掉皇陵内罪犯一人,我就赏他十金。” 皇陵内,扶苏、英布等人衣衫上布满了血迹,在他们面前,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百多具尸体。这些尸体上,大半身上都钉着弩箭。 机关连弩,拥有强大的穿透力,杀伤力十足。只要被一支弩箭射中,紧随而来,就是另外几支弩箭同时射在身上,绝无活命的可能。 “公子,我们没有弩箭了!”季婴看着空空如也的弩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什么?”牡最先叫了出来。 扶苏暗叹一口气,先前为了给季婴他们挣取重新再弩匣中填充弩箭的时间,自己等人奋力拼杀,然后,这样的局面随着弩箭耗尽,已经完全被打破。 机关连弩,失去了弩箭,不过是废物一件,再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接下来如何抵御皇陵守军的进攻,扶苏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局势恶劣到如此局面,是扶苏所没有料到的。 “公子,你贵为大秦的公子,若是亮明身份,也许”季婴在一旁提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扶苏摇了摇头,若是亮明身份有用,扶苏早就这么干了。 可是,在皇陵外的那些硕鼠,罪行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扶苏若是亮明身份,只会招来这些人更加凶狠的进攻。 他们知道,扶苏一旦能够脱离险境,那时候,局势就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了,与其将性命交托在别人手中,倒不如紧紧把握在自己手里。 这个道理扶苏懂,外面那些官场老油条也懂,可季婴他们不会懂,朝廷之中的勾心斗角远远比民间残酷的多。 尤其是这种危害他们的性命的情况下,这些人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除掉扶苏,然后遮掩形迹。 只有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扶苏站起身来,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这些人逼近的士卒。 “公子,你先撤吧,我们在这里顶住,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司马欣吞咽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了公子扶苏。 得到却是扶苏一张冰冷的面孔,扶苏看着满身都是鲜血的英布,已经他的那些兄弟,道:“我说过,只要他们随我进入皇陵,我就和他们生死与共。” “扶苏绝不是食言而肥之人,今日扶苏若是死在此地,那只能是天意如此了!” “公子,若是我英布此番能活下来,愿听公子调遣。”英布凝视着扶苏的眼睛,郑重说道。 “只是有一条,这些兄弟要是能活下来,有一个算一个,你也必须全部收下。”说完,英布伸出了他那只粗壮有力的手臂。 扶苏不禁愕然,没想到这个时候,英布居然选择了投效自己。 “好!” “英布,当年有方士曾言,说你受刑之后,定会称王。若我们此番大难不死,来日,我一定封你一个王位。” 到了此时此地,扶苏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了,此战,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英布铭记今日公子之言。” 说完,英布已经率先向前杀去。众人随即跟上,与皇陵守卫展开厮杀。 不知杀了多长时间,敌人留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可身边留下来的兄弟,也是越来越少。 扶苏已经近乎麻木的向前挥剑,敌人的鲜血溅在脸上也来不及擦拭,只是,近乎本能的在战斗。 身上也留下了一道又一道伤口,敌人的血液和自己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将衣衫完全染红。 猛然间,那些向自己进攻的士卒一个个放下武器。扶苏极力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墨楚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三十章 阔绰的嬴政 咸阳宫中,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恭恭敬敬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上方,嬴政看着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咸阳宫中沉闷的气氛几乎压得他二人喘不过气来。 “御史大夫,汝可还记得汝的职责是什么?” 嬴政这一句问话让御史大夫如坠冰窟,这已经近乎是最严厉的指责了。 “臣昧死以言,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弹劾不法”无奈,冯劫只能硬着头皮回禀道。 “廷尉,汝呢?” “臣昧死以言,廷尉,掌天下刑狱,汇总天下之案,决疑难案件” 嬴政站在上方,将一本竹简扔到他们面前,冷声道:“天下承平日久,汝等是忘了自己的职责么?” “皇陵重地,养出的如此多的硕鼠,汝等居然不知?” 御史大夫、廷尉慌忙捡起竹简,看到竹简中所记载的内容,背后寒气直冒。倒卖材料,贩卖皇陵器物,收买军伍一桩桩,一件件,看的二人头上冷汗都掉下来。 “臣死罪。”二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对于那些硕鼠,御史大夫和廷尉现在可是恨之入骨,当真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钱都敢拿。现在,还要连累到他们二人,在此受陛下的诘难。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居然派遣士卒,杀人灭口,试图抹去罪证。 而要杀的人里面居然有公子扶苏,廷尉和御史大夫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便当时扶苏没有亮明身份,可长史分明也在其中。居然毫不留情的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这简直就是意图对抗中央,更是在啪啪打廷尉和御史大夫的脸。 而嬴政这个皇帝,尊严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这是他的陵寝,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不过幸好,陛下还愿意把他们叫过来责骂一番,这说明在陛下心目中,自己还是很有用的。 要是这件事嬴政一言不发,不将他二人叫到这咸阳宫中,那么他们二人就可以干净利落的在家自杀了。 如果不想自杀,那么请放心,一定会有人帮你自杀。 届时,就是两个官吏,端着一杯毒酒,或是拿着三尺白绫,送他们上路了。 “记住,权柄,乃是国家公器,非汝等私人之玩物。” “汝等爵位各降三级,罚五百金,以示惩戒。” “现在,汝等即刻前去皇陵,理清事情来龙去脉,勘定案情。” 等御史大夫和廷尉离开咸阳宫后,嬴政一改脸上严肃的表情,笑容满面,如同早上的朝阳一般。 接到扶苏的奏报,嬴政起初是勃然大怒。可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嬴政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可得十万金左右,另外还有房屋,宅子,田契等等还没有计算。这一下子就让嬴政咧开了嘴。 上次抄没那些子钱商人,实在是爽,太爽了! 执政这么多年以来,嬴政从来没发现自己腰包如此阔绰过。有了这些钱,再封禅几次泰山都够了,或是拿去给蒙恬,打个几次战争,从匈奴那边弄来一些马匹,牛羊都有所富余。 搁在以前,嬴政可能还想着寻仙问道,然后这钱不知道又被从哪儿冒出来的方士给骗了。 现在,嬴政再也不相信这些玩意儿了! 扶苏之前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仙魔鬼神,在朕周身数丈之外,就已经被吓的瑟瑟发抖,如何敢跳出来,冲撞天颜? 而且之前吃的那些丹药,难吃就算了,更关键的是,吃了之后一点作用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反倒是越发虚弱了。 哪像扶苏弄来的吃的,鲜美无比,吃一次都让人回味无穷。对自己的身体,还大有裨益。 按照扶苏的方法调养,自己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嬴政现在每天都感觉自己精力充沛,不似以前那般,萎靡不振。 御史大夫,廷尉走出宫门,各自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看向骊山方向,心里已经不知道诅咒扶苏多少遍了。 对于御史大夫和廷尉来说,嗅出奸逆,纠察不法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每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是可以让他们神经兴奋上好久。将案件深挖,办成大案要案,更是他们的特色。 只是,这未免也太频繁了! 抄没子钱商人那件大案,才刚刚处理完没多久,没想到,扶苏跑到皇陵,掀起了另一场大案,而且,这次的事情比上次严重了十倍都不止。 即便是他们二人,也差点位置不保。幸好陛下只是对他们降爵罚金。 “谁在背后骂我?”扶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公子,伤势如何?”墨楚走了进来,看到扶苏下地,关心问道。 “无妨,不是什么要紧的伤,那日就是有些脱力了,休养了这四五天,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扶苏受伤,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当即是董翳军中最好的军医给扶苏上药包扎。 那日,扶苏见到墨楚之后昏了过去,董翳、墨楚这些人都吓得不行。所幸,后来军医说没什么大碍,墨楚心中那块大石才总算落地。 “英布他们呢?”扶苏今日才算是有了一些活动能力,当日皇陵血战,扶苏昏过去之后也不知道英布那些人究竟怎么样了,故而此刻只有询问墨楚。 “死去的那些兄弟都已经葬了,在东边的林子里,依山傍水,是块好地方。英布也在那边。” 扶苏在墨楚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外面。 一块块墓碑树立在那里,他们当中有些人,扶苏甚至都没有认全。可那日,也随他一起拼杀,最后,只能长眠于此。 “诸君,你们的家人,我会替你们照料好。每年的血食祭祀,只要我英布活一天,绝对少不了你们的。” “还有我。”扶苏上前一步,庄重承诺道。 离开这片林子,扶苏看向英布,道:“我说过,若是大难不死,日后会许你一个王位。这个诺言,我一定会做到。” “英布当日也在皇陵说过,若英布能活下来,愿听公子调遣。英布虽只是骊山役徒,却也不是反悔之人,从今日起,英布愿为公子效命。” 第三十一章 兄友弟恭 御史大夫冯劫和廷尉第二天就赶到了皇陵,近两百里的路程,一日的功夫就赶到了,动作不可谓不迅速。 始皇帝震怒,给他们的压力不可谓不大。虽说始皇帝已经对他们进行了罚金降爵,但此事并没有代表就此结束。 如果后续事宜再出现什么问题,可就不仅仅是罚金降爵这么简单了。 皇陵的事务扶苏完全交托给了司马欣,而那些囚徒,这些天总算是被送到了骊山皇陵,与此同时,司马欣也在主持囚徒替换民夫事宜。 看到御史大夫冯劫和廷尉那两张幽怨的脸,扶苏在心中禁不住暗乐。 不过,这二人决断起事务来倒是颇为迅速,在董翳的帮助下,那些皇陵的官僚被扒了个底朝天。 御史大夫和廷尉真的动起真格的,任何人在他们面前,可以说,没有丝毫秘密可言,都是清洁溜溜的。 看到那些皇陵官吏做下的这些事情,御史大夫冯劫和廷尉怒不可遏,也为自己曾经和少府令交情过深感到了一阵后怕。 贪财,也要有个底线,知道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能拿。不然就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对于扶苏,只不过几天,冯劫和廷尉心中的怨气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本职所在。 所有案件皆有据可循,有证可查。案子无疑被二人办成了铁案。 扶苏见事情一切发展顺利,便动身赶回咸阳。 虽说偶尔离开嬴政几天视线,对于自己有好处,毕竟距离产生美。可也不能时间太长,嬴政除了自己,还有着二十二个儿子,尤其是里面还有个胡亥。 胡亥扶苏并不担心,之所以受到嬴政的喜爱,无非便是由于其天真烂漫的性格,不经世事,与朝局没有那么多的瓜葛,嬴政可以放心的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现,而不会作为一个君主,心生防范。 这一点,扶苏深知,自己是怎么也比不了的。 扶苏更为担心的是赵高,作为胡亥的老师,天知道这家伙给会胡亥出什么样的主意。 要是论及对始皇帝的了解,满朝上下,不是他这个长公子扶苏,也不是嬴政的心腹丞相李斯,而就是他这个中车府令赵高。 在始皇帝身边二十多年,几乎从不犯错。唯一一次犯错,被上卿蒙毅沦为死罪,还被嬴政给赦免了,赵高所展现出来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商鞅设计的制度,硬生生的让他给找到了破绽,然后瞒天过海,辅助胡亥登上皇位。 赵高所体现出来的才干智谋,让扶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而英布他们,由于此番保护公子扶苏有功,不仅罪责全消,还获得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赏金,跟随扶苏回到咸阳。 两日后,扶苏风尘仆仆回到咸阳,当即沐浴更衣,然后觐见嬴政。 扶苏刚进大殿,便听见里面啪啪的响声,一进去便看见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人在被嬴政责罚。 “让你贪玩,教你背诵的段落也不好好背诵”嬴政一边责骂,手中竹简一下下敲在青年手掌上。 扶苏略微搜索以前的记忆,便知这人是胡亥,当即走上前去,道:“父皇,小弟还年少不懂事,不必因此动怒。” 作为皇长子,无论如何,兄友弟恭是需要表现出来的,哪怕在皇位争夺中,杀的血流成河,在表面上,也要让别人看到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否则,影响太过恶劣,不仅仅是对百姓,对以后的皇位继承人,也树立了坏榜样,就比如李唐的江山,李世民弑兄杀弟,逼父退位,整个唐朝,没有哪一次权力是顺利交接的,充满了阴谋诡谲。 对于百姓而言,家庭和睦更是一个重要标准,汉帝,弄死了淮南厉王,民间没多久就出现了歌谣: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二人,不相容。汉帝没办法,立即就封了淮南厉王几个儿子为王。 连汉帝这样遗泽遍布天下,在世之时,百姓即视为圣人的圣明君主,这样的锅都接不住,更别说他扶苏了。 看到扶苏来了,嬴政脸色一板,道:“你也好意思为他求情?身为大秦的公子,做事居然如此不计后果” 说着,嬴政一竹简打在了扶苏的身上。 扶苏倒是对此不以为意,看得出来,嬴政并非真的想责罚自己,挨一两下打,没什么。 “父皇,儿臣告退了。”看到嬴政正在训斥扶苏,胡亥立马想找个机会开溜。 “你给朕回来”嬴政一声,直接将胡亥给吼了回来,看到胡亥那瘪了瘪的脸,扶苏禁不住也被这小子的天真给逗乐了。 见嬴政略微消气,扶苏立即让门外宦官进来,宦官手里端着的,正是牛肉面,在嬴政的碗里,还放了几只鲍鱼。 看到宦官恭恭敬敬将面碗放到嬴政面前,扶苏道:“父皇,时至中午,想必也是饿了,这是儿臣特意所做” 又转过头看见胡亥那抿了抿的嘴唇,道:“小弟,今日大哥不知你在宫中,这一碗面,就给你吃了。” 说着,扶苏将自己那碗面放到胡亥面前。 胡亥当即拿起筷子,呼溜溜的吃了起来,嘴里含糊道:“早就听说大哥蒙仙人指点,学得了养生之术,能做出极为精美的食物,今日一试,果然不同凡响,比我府里的厨子好多了。” 扶苏笑道:“小弟若是喜欢,以后常往大哥的宅子走动便是,你我是兄弟,大哥有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看到阶下这幅兄友弟恭的场景,嬴政颇感欣慰,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治理如此庞大的疆域,在平日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始皇帝,没有人可以和他说话,即便所谓的亲人,也都是充满了勾心斗角。 只有此刻,嬴政感受到了作为父亲的美好,感受到亲情给他带来的温暖。 “扶苏,听说你在皇陵受伤了,伤势怎么样了?”嬴政关心的问道。 “儿臣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上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第三十二章 阎乐(求推荐,求收藏) 翌日,朝堂之上举行廷议。 秦汉的朝堂会议,基本是每隔半个月才召开一次,商量一下要处置重要事务,平日里,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皇帝牵头,然后召集丞相等有关官员商议。 这里不得不说的就是劳模朱元璋,就是这位,乞丐出身的皇帝,简直就是一生劳碌命。年轻时候讨饭,然后投军出生入死,最后当皇帝了,也没享福,全都给后世子孙铺排道路了。 真的如同一个老农般,勤勤恳恳的治理国家,不放过一丁点时间。大明王朝在朱元璋统治下,虽然朝堂上血流成河,百姓的日子却是蒸蒸日上。 也是这位,将朝堂会议改为了一天一次,开旷古先河。 扶苏天蒙蒙亮,驱车赶往咸阳宫。 扶苏这么快回到咸阳,也是因为廷议,天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在朝堂上,会通过什么决议,等自己知道之后,只怕都晚了。 编钟响后,扶苏随着朝臣步入大殿。不少人看到扶苏,都自觉地与扶苏保持距离。 扶苏哑然,旋即恍然大悟。 先是夜见嬴政,导致满咸阳的子钱商人都被一锅端,背后支持的大批的勋贵也落网,紧接着,去了皇陵一趟,皇陵整个官僚系统又被一锅端了。 这战斗力,不得不让朝臣对扶苏是又敬又畏。万一扶苏盯上了自己咋办?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好,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嬴政先是和朝臣商议了一些事情,扶苏并没有发言,只是耐心地观察嬴政和朝臣们的反应,以及仔细倾听他们的发言和处理决断。 这是不可多得的政治课,其中蕴藏着太多的博弈和较量,他的父皇嬴政,处理这些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对于朝臣的把控,也几乎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原来这件事还可以这么做”扶苏若有所悟。 “陛下,如今咸阳人口日渐增多,渭水以北地区已是人满为患,咸阳宫外鱼龙混杂,此事该当如何解决?”一道声音突然出现,令扶苏精神一振,不再去思考别的。 咸阳令阎乐? 看到站出来这个人,扶苏脑海中飞快搜索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阎乐,此时担任咸阳令的职务,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赵高的女婿。 赵高本来是秦国宗室远亲,出生于隐宫之中,是车武士出身,后来平步青云,担任中车府令,掌管车舆,兼行符玺令事。简单来说,就是秦始皇的机要秘书,虽是宦官,却并没有被阉。 所以,才有了一名女儿,又有了阎乐这样一名女婿。 扶苏之所以不去想别的,就是因为阎乐这样一层身份。这究竟是赵高的意思,还是嬴政的意思? 赵高,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始皇帝的影子。对于嬴政心思揣测之深,令扶苏望尘莫及。 扶苏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嬴政,发现嬴政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看不出什么东西。 嬴政淡淡道:“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阎乐立即道:“启禀陛下,微臣愚笨,只想出一策,咸阳城人满为患,不如在渭水以南新建一宫,以此分担咸阳的人口压力。” 阿旁宫?!! 一瞬间,扶苏就想到了这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宫”的阿房宫,这座宫殿与万里长城、秦始皇陵、秦直道并称为“秦始皇的四大工程”。后世专家根据遗址考证,这座宫殿的总面积达到了十五平方千米。 虽说到了秦朝灭亡,也只是建了一个地基,但同样,可以想见,在公元前建造如此宏伟的宫殿,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子钱商人和皇陵那些官僚手中敲出了民脂民膏,眼下,就被人盯上了? 一旦建造新宫的决议通过,那么自己先前所做的,岂不是打了水漂? 扶苏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出言阻止,可猛然发现,这似乎不仅仅是赵高的意思,更有可能嬴政也是这么想的。 在原本那个时空里,没有自己干预,阿房宫不也开工动土了么? 先观察观察再说,现在贸然出手,反倒有可能吃大亏。 想清楚了这一点,扶苏立即收起了干预的心思,开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冷眼旁观整个朝局的发展。 此时,一名官员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新建一宫,耗费钱粮无算,征调民夫无数,长此以往下去,臣恐国库难以为继。” 咸阳令当即反驳道:“陛下,前些时日,廷尉和内史抄没了许多子钱商人的訾产,那些,就可以作为新宫营建之费用。” 扶苏惊诧的看着阎乐,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自己虽说已经猜测到赵高和阎乐打起了那些訾产的主意,却没想到阎乐就直接赤果果的说出来。 这是想让我为你徒做嫁衣! 一想起这个,扶苏心里就有些不痛快。皇陵那里,自己险些就死在那里,好不容易从官僚手里抠出来的,却要让你给作没了? 看向阎乐,扶苏的脸色渐渐变的不善。只是,扶苏知道,现在还不到自己下场的时候,一个小鱼小虾有什么资格值得自己动手? 后面赵高这种级别的,才有让自己动手的资格。 这时,上卿蒙毅出列道:“臣也以为不可。” “自陛下登临王位时起,先是扫灭六国,之后南征百越,北击匈奴,修筑长城直道,开凿灵渠。连年徭役,那些黔首已经苦不堪言,此时,如何能再修新宫?” “臣恳请陛下体恤百姓,不要再征发徭役修建新宫。” 蒙毅一席话,说的感人肺腑。自那日朝堂献纸之后,扶苏便刻意减少和蒙毅接触的机会。毕竟,蒙家手里握着三十万精锐军团,走的太近,影响不是很好,嬴政看在眼里,只怕也有些不舒服。 “此事暂且搁置,明日再议。” 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扶苏若有所思,只是仍旧有些不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第三十三章 阳滋 连续二十余天,朝堂之上火药味越发浓烈,李斯旗帜鲜明的站到了赵高这一边儿,作为大秦的丞相,出手之后,蒙毅在朝堂上的局面并不是十分乐观。 不过,幸好朝中的武官勋贵,大多站在了蒙毅这一边。所以,一时半会,局面就僵持在了这里。 扶苏也算是看出嬴政的心思了,建新宫只怕是嬴政的主意,每一次蒙毅在朝堂辩论中略占上风,嬴政就以各种手段进行打压,让蒙毅难以为继。 比如说推迟廷议,看似叫停,实际上,无疑是偏袒了赵高那一方。 这样的手段,既满足了自己的心思,但又没有独断之嫌。起码,目前为止,嬴政都未亲自下场,为赵高站台。 猜到了嬴政的心思,扶苏自然不会莽撞出手。自己再次陷入困局,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扶苏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自己所献养生之法虽然一定程度上可以延长始皇帝的寿命,但终归,之前嬴政服用了太多的丹药,那些丹药之中,含有大量的汞和铅这样的重金属,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扶苏,此事你以为呢?”嬴政端坐在上首,目光瞥向扶苏,问道。 ,建新宫这件事朝堂之上都争论了二十多天,可是,扶苏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这与往日的扶苏相比较,实在是显得太过不同寻常。 要是换做以前,只怕在第一天,扶苏就会出言阻止,哪还会按捺十几天,连一点点意见都不发表。 扶苏这般沉默,引起了嬴政的好奇。索性,嬴政就直接征求起扶苏的意见,看看扶苏究竟会表露出什么样的态度。 扶苏见自己躲不过去了,出列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上卿蒙毅说的有些道理,但丞相李斯,考虑的也很周全,一时半会,儿臣难以分辨,谁优谁劣。” 这样万精油的话,自然不能让嬴政和朝臣满意。不过,似乎也传达出这样的一个态度:扶苏身为大秦的公子,看样子并不想掺和这件事。 嬴政要的就是这一点,要是扶苏站出来和自己顶牛,那他这个皇帝的尊严可就受到严重的挑衅,建新宫这件事只怕又要多费周折。 现在扶苏表露出两不相帮的态度,无疑是最好的。 朝堂结束之后,扶苏正欲乘车回家,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自己马车旁边,惊奇地看向四周。 看到扶苏向自己走来,少女张嘴问道:“扶苏哥哥,今日又给小妹准备了什么新鲜花样?” 扶苏无奈的笑了笑,皇室女子能保持这份天真烂漫殊为不易。 她叫阳滋,今年十六岁。生于皇室的好处,自然就是她们不必像寻常百姓中的儿女,七八岁就要开始帮家里干活,成年之后,又要为了生计,陷入劳作之中。 这是她们的幸运,而不幸的是,作为皇室女子,她们的婚姻往往是政治联姻,不由她们自己掌控。 就比如,王翦率兵六十万伐楚,嬴政就将一个公主嫁给了王翦,而那时王翦连孙子都有了。 再比如,李斯丞相的儿子李由,也娶了一位秦国的公主。这些,都是皇帝为了笼络人心,结成的政治联姻。 “小妹,随我回去。”扶苏拉着少女的手登上马车。 扶苏记得,在原本那个时空,胡亥登基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就将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全都以格外残忍的方式杀害,对十位公主,施以矺刑。 扶苏实在是难以想象,居然要将一个如此美貌,天真烂漫的少女分裂肢体,也不知道嬴政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少女乖巧的跟随扶苏回到商君旧宅,扶苏立即从里屋拿出了一个风筝。 对扶苏来说,做一个风筝并不是很难,风筝所蕴含的技术含量,实在是太低,扶苏只不过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就给做出来了。 而且,扶苏制作的这只风筝,是改良版本的。在春秋时期,风筝其实就已经出现,相传墨家祖师墨子以木头制成飞鸟,研制三年而成,是人类最早地风筝起源。之后,鲁班有用竹子改进了墨子的风筝材质。 而扶苏制作的这只风筝,外表是用纸来裱糊的,也就是扶苏能用白纸来做这种事情,换做别人试试? 少府产出的白纸,对外的售价,可是和黄金等重。哪个舍得用这么金贵的白纸来制作风筝? 将手中的线锤交给阳滋,扶苏就随便找了一个树荫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建阿旁宫之事,如果自己就此了结,不再参与,那对自己倒是并不会有什么坏处,所谓不做不错,自己什么都不干,赵高这些人是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的。 可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去修建这座新宫,扶苏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看到阎乐那副样子,扶苏念头就有些不通达。 而参与,阎乐背后站着的是赵高,赵高背后站着的是嬴政,自己站出来,无疑是在和嬴政对着干,这好不容易在嬴政面前挽回的好感,只怕顷刻间又败的干干净净。 一时间,扶苏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当扶苏凝神思索的时候,阳滋哭着鼻子走到扶苏面前,拿着一只断了线的线锤。 扶苏只能安慰道:“小妹,别哭了,过两日,扶苏哥哥再给你做一个便是。” 只是,这样的安慰貌似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时,英布拎着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走了过来,摆到阳滋面前。 阳滋欣喜的接过风筝,抬头看了看谁给自己送来了风筝,看到英布脸上被刺了的字,以及那一双冰冷的面孔,不由地吓的躲到扶苏背后。 英布见到这个局面,颇有些手足无措。扶苏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 英布气宇轩昂,骨子里就蕴藏着一份桀骜不驯,常人见了,难免会生出几分敬畏。阳滋如此表现,倒也不能怪她。 等英布走后,阳滋从扶苏背后走出,充满好奇问道:“扶苏哥哥,那人是谁啊?” 第三十四章 蒙氏兵法 “那日,在皇陵之中,英布以一敌百,悍然不惧若非得他相助,我能否活着回来,还真是熟难预料。” 扶苏当即将皇陵内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跟随着扶苏的思路,阳滋眼中充满了惊奇。 阳滋问道:“扶苏哥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么?”显然认为扶苏有些夸大。 扶苏没有正面回答,呵呵笑道:“当世,应该是有的。” 扶苏目光瞥向东方,扶苏知道,在那里,有一个比英布还要骁勇善战的人,千古以来,都无人可以与他匹敌。 “小妹,话说你今年也已经十六,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扶苏打趣的问道。 被扶苏这么一问,阳滋当即脸颊涨红,然后飞快的离开了此地。 扶苏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阳滋心有所属,扶苏定当竭力玉成此事。作为阳滋的哥哥,他不希望看到阳滋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然后嫁过去之后,整日以泪洗面。 “公子,上卿蒙毅来了,见还是不见?”简叔走到扶苏面前,问道。 “带他来此处吧。”扶苏知道蒙毅此刻来想干什么,修建阿房宫一事争执二十多天,自己的态度又有些想置身之外,蒙毅想是有些坐不住了。 扶苏判断,就在这三两日的功夫,嬴政会亲自下场,决断此事,到那时,不管蒙毅耍多少嘴皮子,都是徒劳无功,除非在此之前,蒙毅可以整合朝野舆论,才有可能逼的嬴政放弃此事。 只是,可能么? “臣毅拜见公子。” 扶苏扶起蒙毅,道:“蒙卿,你是父皇的肱股之臣,不必多礼。” 二人皆是随地坐下,看到地方那只断了线的风筝,蒙毅捡了起来细看,旋即疑问的目光看向扶苏。 扶苏笑道:“这两日,小妹时常在我这里游玩,我索性就做了一只风筝给她,可未曾想到,还未到半日,这风筝线就断了。” 蒙毅有些哭笑不得,朝堂之上,面对丞相李斯,他都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扶苏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做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风筝看上去,设计独具匠心,是一个菱形,整体结构看上去也很美观合理。 扶苏问道:“蒙卿,你家中可有兵书?能否借孤几本,让孤研读一番?” 蒙家是军武世家,三代都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有着独属于他们的用兵之法,扶苏早就对此垂涎已久。 在这种时代,这种知识其实是极为宝贵的,甚至来说,一些珍贵的兵书,花费千金,也只是让你一观,连抄录都不许抄录。 各家之间,对于此等兵书都视为传家之宝,严防死守,甚至教授自己的儿女,条件都十分苛刻。 这怎么行?扶苏前世之时,就是一个搞技术的,深知唯有彼此之间交流,才能促进彼此之间的进步。 而战争是同样的道理,千年以来,矛和盾都是在逐渐升级,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停滞不前,如果停滞不前了,那么就是血的教训,就比如清末的时候,中国沦为列强鱼肉。 在春秋时代,还是战车的时代,如果能拿出万副战车,就是万乘之国,堪称中原第一大国,彼此之间还信奉君子之战,交战之前,还会明确的告诉对方一声,然后约好一个地方,排兵布阵。 有的国家排兵布阵慢一些,但排兵布阵快的一方却不先动手,等双方阵型摆好了,才同时开战。而赢的一方,也不会全力追杀输的一方,对于负伤的敌军,绝不杀戮。 可到了现在,君子之战,那是个什么东东?毁城灭国都是家常便饭,夜袭、火攻、水攻,反间等等战争手段,层出不穷。 至于战车,几乎已经快要沦落到淘汰的边缘,在战国的时候,战场上几乎就不怎么看得见战车的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快捷,杀伤力更大的骑兵。 “陛下那里可是收录了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司马法等等兵家大贤的兵书,公子,为何不向陛下去要,反倒向臣讨要?”蒙毅看着扶苏,产生了深深的不解。 扶苏摇了摇头,道:“我所要的,是蒙家独有的,蒙卿,可愿教我?” 蒙毅心里咯噔一下,扶苏所要的算是他蒙家的立身之本,不过,扶苏学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一个知兵的公子,总比对军事方面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强。 “臣家中并无兵书,只是有些祖父和父亲统兵的心得,公子若愿学,臣自当尽力。” “善,少顷,我就派人前去抄录。”得到蒙毅的肯定,扶苏心中大喜。 “公子,新宫修建一事,难道公子真的想置身事外么?”蒙毅目光紧紧地盯着扶苏。 扶苏看着蒙毅的样子,微微一笑,道:“蒙卿,以你的才智,到现在还看不出父皇心中所想吗?” “臣自然是知道陛下心中想建新宫,只是,我大秦的百姓,连年徭役,不少人都妻离子散,如若再建新宫,那些黔首又怎么忍受得了?” “若我相助于你,能否让父皇改变主意?”扶苏看着蒙毅,问道。 “公子若是助我,当有可能让陛下改变主意。”蒙毅说到后面自己也有些不相信了。 在始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对于陛下的脾气秉性,蒙毅还是了解一二的。什么时候陛下决定的事情轻易改变过? 南征百越,五十万大军伤亡惨重,可有让陛下回过头?粮草运输、行军作战困难,可有让陛下回过头? 并没有。伤亡惨重,那就再派大军前去,粮草运输困难,那就开凿灵渠,在这位始皇帝面前,似乎没有什么困难,可以动摇他的决心,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蒙卿,这咸阳城中勋贵你估算大概有几人?家赀超过三百万钱的富户又有多少?”扶苏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蒙毅有些不知所以然。 蒙毅只能答道:“陛下扫灭六国,南征百越,北击匈奴,产生勋贵有千余员,如今留在咸阳城中,人数不会少于八百。” “至于富户,陛下迁徙六国贵族和天下富户于咸阳,若非如此,咸阳也不会人满为患,这人数当在八万人以上。” 第三十五章 营建新都 扶苏微微点头,似乎在思考蒙毅提供的数据,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想法。 “蒙卿,我心中已有定计,明日朝堂之上,你只需适时声援于我,”看着蒙毅疑惑地神色,扶苏极为坚定的说道。 说完,扶苏便离开了这里。看到扶苏离去的背影,蒙毅不禁心中有些惊疑不定,难道公子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令陛下回心转意? 蒙毅有些不相信,但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当众人皆行礼完毕,李斯率先出首,道:“陛下,营建新宫此事已经商讨二十余天,请陛下速做决断。” “丞相所言甚是,朕以为” 嬴政正欲开口敲定此事,扶苏却是出列,道:“启禀父皇,儿臣有话说。” 看着出列的扶苏,嬴政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快,这昨日还询问过他,表示没有意见,难道今日又想掺和进这件事? 赵高脸色如常,只是扶苏知道,只怕此刻赵高心里都笑的满地打滚了! 不过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而咸阳令阎乐脸上的喜意已经跃然纸上,那副做作的掩饰还不如不掩饰。 嬴政按捺下心中的不快,问道:“扶苏,你想说什么?” “启禀父皇,咸阳令说如今咸阳城中人满为患,请求另建新宫,儿臣认为此事不可行。” 当扶苏表露出这个态度,在朝堂的大臣一个个窃窃私语,而冕旒虽然遮住了嬴政的脸色额头,但在数丈之外,都可以感觉到嬴政散发出来的寒意。 这是数十年来久居高位,养成了无上威势。 阎乐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欢喜无以复加。自从上次扶苏献白纸之后,他的老丈人赵高就严令不可轻易去招惹扶苏,需要等待时机。 没想到,这次扶苏是自己主动往坑里跳,宅心仁厚的扶苏公子又怎么忍心增加那些黔首的负担呢? 阎乐立即就跳了出来,道:“扶苏公子,昨日你不还说上卿蒙毅和丞相李斯说的都很有道理,怎么过了一夜,就变卦了呢?” 扶苏没有理会阎乐,道:“启禀父皇,儿臣昨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觉得新建一宫,不可行。” “儿臣以为,营建新宫,不如新建一座都城。” 满朝上下全都愕然的看着公子扶苏,包括此时的嬴政。扶苏此话,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扶苏看着吃惊的朝臣,心中却是想道: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要来就要来一个大手笔。 蒙毅猛然想起昨日扶苏对自己的嘱咐,让自己适时站出来为他声援,可是,扶苏说出的这一番话,让他怎么声援? 自己前脚刚否定营建新宫的方案,后脚就表示支持扶苏提出来的方案,这让陛下心里怎么想? 李斯一双老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扶苏,想从扶苏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可看了许久,也搞不清楚扶苏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可不管扶苏打的什么算盘,这项决议绝对不能通过。 李斯慌忙站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营建新都之事,万万不可行。” 作为大秦的丞相,李斯有时候会迁就始皇帝,但有些事关国家根本之事,李斯还是拎的十分清楚。 国库中有多少余粮,李斯清楚的很。营建新宫,加上扶苏这两次引起的大案抄没的訾产,国库还可以勉力维持。 可若是营建新的都城,国库只怕顷刻间就会入不敷出。一旦有什么变故,要国库拿钱,李斯已经不敢想象国库拿不出钱的场面了。 前者,李斯还可以由着皇帝的性子来,可后者,万万不能。 嬴政惊讶过后,道:“扶苏,朝堂之上,可容不得你信口开河。” 不过对于扶苏的提议,嬴政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自从扫灭了六国,嬴政就将自己视为了千古第一人,干的哪件事情不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在嬴政看来,三皇五帝也应该拜服在自己的脚下,后世千秋万载都应该为自己的功绩叹服,所以,自始至终,嬴政要么不做,要么就做这天地第一人。 营建新都,嬴政回过神来就知道不可行,国库里还有多少余粮,不单单李斯清楚,嬴政也是门儿清。 在长生修仙这件事情上,嬴政的智商是负数,可在处理这些国事上,嬴政的精明可并不逊色于任何人,别人想忽悠他,只怕是还没睡醒。 也就是扶苏说出这种话,嬴政还能听下去,换做别人,嬴政早就让门外的卫士将此人拉出去了。 扶苏当即跪拜在地,道:“启禀父皇,儿臣并未信口开河,昨日,儿臣回去翻阅商君书,忆及先祖孝公一些往事,得到一些灵感,故今日才在朝堂上提出此策。” 听到扶苏这么说,嬴政脸色稍缓,起码扶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仁义的扶苏了不是?能时常翻阅商君书,也应当知道治国依靠仁义,是行不通的。 李斯站在一侧,问道:“请问扶苏公子,你在商君书中都得到哪些灵感?” 扶苏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请问丞相,咸阳何时作为我大秦的都城?距今又有多少年了?” 李斯被扶苏突然起来这样一个问题搞的有些迷茫,不知道扶苏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咸阳城于孝公十二年开始营建,十三年自栎阳迁都于此,距今已有百十余年了。” “丞相可知百十余年前,孝公为何要建新都咸阳?” “臣不知,还请公子赐教。”李斯躬身一拜。 扶苏同样也是躬身一拜,回礼道:“小子才疏学浅,赐教不敢当,丞相为国事筹谋,自当没有闲暇时间,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扶苏愚昧,私下揣测,孝公建新都咸阳有五点原因,其中说的若有不对,还请父皇和诸位朝臣指正。”说着,对嬴政和众位朝臣再度一拜。 扶苏这样的态度,赢得了李斯不少好感。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扶苏是给了李斯台阶下的,没有一上来就指点江山。 第三十六章 五点原因 “其一,当时山东六国尚在,尽皆卑秦,不与会盟,且欲分我秦国而后快。咸阳位于关中平原腹地,南临渭水,北依高原,东有泾河,北有洛河,黄河,三河可以组成防线,我秦国可以据险防守。” 众多朝臣皆是点了点头,其中,诸多武将看向扶苏,也是觉得扶苏不愧是大秦的长公子,这副言论,起码对于兵事有一定的了解。 虽然山东六国从来没有哪一次,真的打的咸阳城下,一般来说,攻到函谷关之后,就后劲不足,开始起内讧。但即便打到咸阳城下,秦国也是怡然不惧。 想攻下咸阳这样的坚城,不付出惨痛的代价是不可能的,而在那之前,山东六国只怕就因为损失太大,早早撤退了。 “其二,咸阳地处渭水,我秦国如欲大出天下,东进攻伐中原,咸阳正是不二之选。有渭水之便,我大秦士卒循河而下,不过数日,即可到达齐国。” 这番言论的抛出,再度赢得了武将勋官们的赞同,战国之时,战争不断,烽火连天,就没有哪一天不打仗,建城,首要考虑的自然是军事价值。 作为都城,要有坚固的屏障,其本身更是要经得起战火的考验。同时,也要便于调动军队,不然之前为何秦献公要将都城东迁到栎阳,就是为了方便和魏国争夺河西之地。 “其三,迁都咸阳,有渔盐之利,居于关中腹地,可及时征收赋税。” “其四,五德说以为,秦为水德,背依高原,滔滔渭水,乃是龙行于前,咸阳之地,正是被山带河,南面而坐,此乃是王天下之气象。此处正应彰显水德之兆,故咸阳,乃兴秦圣地。” 李斯道:“扶苏公子,咸阳既为兴秦圣地,今番为何又要营建新都?” 扶苏笑道:“丞相莫急,等小子说完,再行定夺可好?” “其五,孝公建新都咸阳,是为昭告天下,秦国变法大成,不再是过去穷困之国,新都咸阳是秦国崛起的开端,历经六代,时至今日,方才天下混一,六国尽皆化作飞灰,尘归尘,土归土。” “此五点,诸位以为如何?”扶苏看向朝臣,带着笑意问道。 嬴政微微颔首,扶苏说的这些,以前嬴政并不曾细细想过,今番,扶苏只是略微说了一点,嬴政就立即全明白过来。 嬴政不仅在政治上游刃有余,在军事上,同样有着不俗的造诣。作为帝王,能配的上千古一帝的称号的,只有嬴政。 后世什么康麻子也想染指千古一帝称号的,扶苏只想说一声:呸!还有乾隆,自号什么十全老人,一生写诗四万多首,数量超过了整个唐代,可让人记住的,却是一首也无。 想着这两货,扶苏都有点觉得这二人着实有些太不要脸了,贴金贴成这样 只能说只要抓好人的笔杆子,什么不能给你吹出一朵花来? 看着朝臣表示同意,扶苏继续说道:“然而,时至今日,咸阳不过勉勉强强一用。” “今扶苏亦有五点原因,说明营建新都之必要。” “愿闻其详。“众多朝臣皆是静静地等待着扶苏的下。 “其一,正如咸阳令阎乐所言,咸阳如今人口众多,咸阳宫外鱼龙混杂。扶苏以为,营建新宫,不如营建一座新的都城。” “其二,百十年前,孝公迁都咸阳,未曾想过,我大秦不过六代,便鲸吞天下,扫灭六国。咸阳,昔年不过只掌雍州之地,而今日,我大秦疆域为三皇五帝以来之最,九州之地,皆在我大秦掌控范围之中,咸阳弹丸之地,已然不堪一用,自当建新都,以全国都之职能。” “其三,我大秦今非昔比,区区咸阳宫,又如何能展现父皇帝王之风采?又如何配得上父皇彪炳千秋的功绩?建一新都,既可彰显我大秦国力之强盛,又可让万万世,后后人铭记父皇所立下的功勋,诸位大臣亦可随父皇名列史册,功盖千秋。” 这一点,真是说到了嬴政的心坎上去了,自从扫灭六国之后,嬴政便格外的膨胀,什么都要做的最好,做到极致。 现在貌似建一新都,来体现自己的功绩,岂不是正当其时? 而许多大臣,也被扶苏说的有点心动。人生在世,不过刹那,谁不想扬名于当世,又被后人所铭记?现在,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没理由错过啊! “其四,自三皇五帝始,随后夏商周三代,及至我大秦,方才有今日天下之一统,此乃开我诸夏之旷古先河,建一新都,实为见证我诸夏之开端。” “且儿臣曾听仙人说过,在我大秦之外,仍有无数国度,日后那些番邦蛮夷,来我大秦,建一新都,正为宾服四夷,使蛮夷不敢小视中国。” 扶苏话语的真实性丝毫没有引起别人怀疑,仙人确实存在,而且,扶苏又用自己的行动切实证明过。 况且扶苏还真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说错,不说那身毒,就单单是那西域,就已是小国林立。 “其五,天下已定,故可遂就宫室,夫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又以加也。” 扶苏果断将汉初丞相萧何这句话抄袭过来,既是为了满足始皇帝那颗虚荣心,同时也是彻底绝了后世皇帝再建新宫的心思。 像这种大工程,干一次,就好了,最好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类似的问题。 后世那些皇帝,要是还想修建新宫,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功绩有没有超过始皇帝,要是超过了,无话可说。没超过,呵呵,下一位。 可功绩要想超过始皇帝,这样的难度,说比登天还难,并不为过。 “以上五点,是儿臣认为当建新都的原因,请父皇裁夺。”扶苏说完,就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阎乐看着侃侃而谈的扶苏,心中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扶苏说的其中有些话语,甚至来说,就是将他说的一些进行了润色修改,然后就变成扶苏自己的了。 第三十七章 不费一钱 “陛下,万万不可,国库之中,已经支撑不起营建新都的耗费了。”李斯跪在地上,重重的顿首说道。 看着李斯这副的样子,扶苏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大秦,李斯用赤胆忠心这四个字形容并不过分。 从上蔡布衣,被始皇帝看中,一步步坐到今日的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无上的尊荣。 秦成就了李斯,李斯也让秦鲸吞四海,统一天下。 只可惜,沙丘宫变中,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权柄,听信了赵高的蛊惑,反而葬送了大秦的社稷。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李斯的一生堪称完美,亦是千秋万代追求的楷模。 嬴政沉默不语,旒珠微微摇晃,让人看不清楚始皇帝的脸色,没有人能猜到嬴政的心思。 李斯所说,嬴政自然考虑到了,只是,再听了扶苏说的之后,嬴政内心对于营建新都的渴望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正当嬴政陷入百般纠结之中时,一道声音让他转忧为喜。 扶苏笑道:“丞相勿忧,扶苏有一策,可使国库不费一钱,即可建一新都。” 不费一钱? 李斯呆滞的看向扶苏,自三皇五帝始,从来就没听说过,开动如此庞大的工程是不需要国库花钱的。 无数朝臣也是震惊的看着扶苏,知道扶苏你梦遇仙人,但这种事也能改变? 阎乐这时更是完全插不上话儿了,只能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扶苏表演。 上方的嬴政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问道:“扶苏,你有何良策?” “儿臣粗略计算过,营建新都,初步规划在五十万万钱” 阎乐听到这里,立即出列道:“启禀陛下,臣刚刚也在心中盘算过,营建新都,最多不过十五万万钱,扶苏公子所言五十万万钱,实属欺君。” 扣帽子? 看着阎乐这么熟练就给自己扣了一顶欺君的帽子,扶苏在心中冷笑。还以为是从前么?以前嬴政几乎就没有完整听过扶苏的辩解,可现在,嬴政对扶苏印象大改,还用这招,那真的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既然你跳出来,待会儿不把你拍回去,我颜面何存? 扶苏表面上仍保持如常,嬴政瞥了一眼阎乐,道:“咸阳令,莫急,让扶苏说完,再行定夺。” “的确,营建新都所花费的石料,木料等等以及各项开支加起来,最多不过十五万万钱,可儿臣所列五十万万钱,亦不是没有出处。” “儿臣想,营建新都所用民工,皆按日记工给钱,一日十钱,且提供饭食。所花费最后不过才五十万万钱,并不算多。” 一日十钱? 如果真按照扶苏这么做的话,那最后花费五十万万钱,还真是差不多。不过,这有必要吗? 自古以来,营建大工程都是征发徭役,不光不给钱,还要民夫自带饭食,况且就算真的按日记工给钱,民间做一日工,不过才给六钱,扶苏张张嘴就将工钱快要翻了一倍。 看着嬴政和朝臣们的脸色,扶苏就知道这些人还不能理解此举的涵义,便立即解释道:“父皇,不征发徭役,改为雇佣民夫修建,看似耗费颇多,实为利在千秋。” “其一,雇佣民夫,与征发徭役所得民夫,两者之间,积极性不可同日而语,以往民夫皆苦于徭役,谈徭役色变,故前来服徭役,心中多有不愿。而雇佣民夫,皆是自愿前来,且有金钱奖励,自当甘之如饴,工期进程定能大大加快。” “其二,民夫按日记工给钱,来营建的民夫来自各个郡县,此亦是将父皇的恩德广播天下,使天下黔首皆知父皇体恤百姓之心。” “” 李斯没有继续听下去,打断道:“公子所列种种好处,臣亦略知一二。只是,如此庞大数额,钱从何来?” 之前扶苏说营建新都不费一钱,彻彻底底的将李斯给拴住了,故而,李斯没有让扶苏再说别的,直接抛出了这个问题。 扶苏微微一笑,从有了这个想法开始,扶苏也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回过神儿来的扶苏,就开始仔细思考其中的缺漏,以及预判其中可能会发生的问题。 李斯提出的这个问题,扶苏早有所料。扶苏没有回答李斯的问题,反而问道:“丞相,可知如今咸阳城中家赀超过三百万钱的富户几何?” 听到这个问题,蒙毅猛然睁大了眼睛,这个问题,昨日扶苏公子不也向自己询问过吗?只不过略做修改而已。 公子让自己适时声援于他,莫非就在此处? 李斯听到这个问题,想法却是有些不一样,难道扶苏公子想把这些人一锅端?真这么干的话,那和自寻死路有何分别? 咸阳人口超过百万以上,其中有不少都是原来的山东六国的富豪,这么些年过去了,尽管有些世家富豪衰落下去了,有些富豪因为触犯律法,家赀被全数抄没。 可即便如此,家赀在三百万钱以上的富户,起码也有十万多户,这一点,身为丞相的李斯远远要比蒙毅要清楚的多。 编户齐民之下,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到死亡,官府都有记载,而李斯所获取的数据,恰恰是从这些人口变更中所得,这一点产生的优势,是蒙毅远远不能比拟的。 后世刘邦入关中,所有将领都在搜罗金银财宝,唯有萧何,将那些名册钱粮账簿收集起来带走,这恰恰就成为刘邦了解天下的根本。 天下哪一处能征集多少钱粮,刘邦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还没打,项羽大概有多少家底,刘邦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碰上对面这个简直就像开了透视一样的刘邦,项羽怎么可能不输? 秦廷六代建立的户籍制度,就这样为刘邦做了嫁衣。所谓的楚汉争霸,不过是一次翻版的秦灭六国的战争。 李斯拱手回道:“咸阳家赀三百万钱以上人数当在十万户左右。” 第三十八章 良策 十万户? 朝臣们窃窃私语,平日里,这样的数据谁也不关心,谁也看不到,不过当真把这个数据亮出来的时候,无数人心都是砰砰跳。 因为,这其中,这些朝臣的身家也在里面。 他们每年从食邑获得财富,几乎都带到了咸阳,无他,身在国都,消费价格太高,或者说诱惑太多,不从食邑拿钱过来,怎么过得下去? 斗鸡走狗,为了购买一只优良的斗鸡,一掷千金也是常事,或者说看重一个歌姬,不花个几百金,还想带回家? 嬴政眼睛瞬间满眼放光,这一个个就好似行走的小金库,上一次干掉了咸阳十之八九的子钱商人,那一下子吃的真是太爽太刺激了! 要是这些人的钱也划到自己口袋里,嬴政已经不敢想象那是什么美妙的场景。 不过,嬴政也知道,不能这么干,真要是将这些人统统一网打尽,对自己的统治威胁太大,单单是朝臣也不能答应,所以,嬴政耐心的等待扶苏的下。 扶苏也是暗自咋舌,这公元前,拥有这么多财富的城市,恐怕也只有咸阳这一座了! 这是始皇帝强行用政治军事力量整合的财富。如果在此之前,嬴政没有将天下富户都迁徙到咸阳来,单凭咸阳,哪来这么多狗大户。 对于这些富户,嬴政又没有怎么动手,基本上这些富户还可以保持他们原来的财富。哪像西汉制定的陵邑制度,迁徙过来的富户,财富起码也要缩水一半以上,最后能保留个两成就算不错了。 这一点,可就要好好学学了! 扶苏于是拜道:“父皇,儿臣以为,新都一户宅院最低售价五万钱,且大夫以上爵位者方可入住新都。” 五万钱?还不到百金,嬴政和朝臣心里都各自换算了一下。 不过,寻常人家莫说五万钱,就是千钱也拿不出来,能眼睛眨都不眨的拿出五万钱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起码也和一般的平民区分开来了。 扶苏继续说道:“所得钱数,既可用于新都营建,同时又可对入住新都的户数进行甄别。” “且儿臣再请父皇开恩,准许百姓以钱换官大夫以下爵位。”这个意见就是对上面那个策略打补丁了。 一些商贾,空有千万家赀,但独独缺少爵位,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渠道,只怕是疯了似的拿着钱来换取爵位。 皆因为,商君设置的军功名田勋爵制,无限拔高了爵位。爵位,在大秦,意味着的就是特权,就是身份,就是地位。 而商贾空有千万身家,但衣食住行,也必须按照律法,想一想,一个富人,有着无数钱财,但只能过普通黔首一样的日子,这钱留着干什么? 而且,这些人一直是秦廷重点关注的对象,一旦犯法,破家灭门近在眼前,就比如之前的那些子钱商人,坐拥无数财富,可真当大难来临之时,这些财富只会证明他们犯下了多少罪恶,而保不住他们的命。 而大秦的爵位,是可以以爵抵罪的,一个有爵和无爵的人,犯下相同的案子,处置下来完全就是两个结果。 但想要获得爵位,却是千难万难。就比如,获得最低级的公士爵位,就需要斩首一人。听上去并不难,但在战场上,斩首一级,真正亲历过战场的,当知做到这一步有多难。 有些人从军数十年,历经无数战阵,最后也不过以公士的身份回家。 “陛下,臣以为不可,自商鞅变法以来,只有过以粮换爵,未曾有过以钱换爵,我大秦以耕战为本,此端一开,坏我大秦社稷。” 嗯?又是扣帽子? 扶苏眼睛朝后面瞥去,正好看见阎乐在那里慷慨激昂的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冒出来一个大忠臣来了。 先前没动他,是因为营建新都是大事,哪有功夫搭理他?没想到,又跳出来了。不拍他天理不容。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后面有的是功夫收拾他。 不过阎乐有一点说的没错,像这种以钱换取爵位的做法,秦廷自商鞅变法以来,从未有过。有的只是以粮换爵,而且口子开的极小,往往只存在一段时间。 就比如秦昭襄王时期的长平之战,前线军粮不足,当时为了补充前线军粮,就开启了一段时间以粮换爵。 等战事结束,这道口子也立即关了起来。 “扶苏,你对此有何解释?”嬴政坐在上方,不冷不淡问道。 扶苏直接走到阎乐面前,问道:“咸阳令,请问那些以粮换爵的有多少人家中囤有粮食?” 不待阎乐答话,扶苏已经答道:“那些以粮换爵的多是商贾,不过是以金钱购买,然后送交官府罢了。其本质和以钱换爵有何异?” “且本公子也说了,以钱换爵,只限官大夫以下。我大秦耕战为本,还需要咸阳令来教孤吗?” “扶苏,赢姓宗族之子弟,大秦始皇帝之长子,难道你咸阳令比孤还要看重大秦的天下么?” 扶苏这最后一句话堪称是诛心了,你要敢回答是,嬴政就在上面,他会不会想咸阳令是不是对大秦的天下起了觊觎之心?要是回答不是,那就是啪啪抽自己的脸。 一时间,阎乐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嬴政瞥了一眼阎乐,道:“咸阳令,你暂且退下吧。” 虽说话语之中,嬴政已经略微显现出有些不喜,但终归,并没有把阎乐怎么样,毕竟,对于赵高,嬴政还是十分信任的。 “丞相,以为小子此策如何?”扶苏看向李斯,笑着问道。 李斯注视着扶苏,自然不能说扶苏此策不好,因为他李斯拿不出一个比这个更为合理的方案。 原本李斯出言阻止,就是因为营建新都会让国库入不敷出,眼下,扶苏解决了这个问题,李斯自然没有阻止的理由。 蒙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出来了,立即出列道:“启禀陛下,扶苏公子所献之策使我大秦新建一城,不费一钱,又可让陛下施恩百姓,实乃良策,臣毅恳请陛下恩准。” 第三十九章 睚眦必报 嬴政正欲一口答应下来,忽然,右丞相冯去疾道:“请问扶苏公子,请问此策推行之后,有多少人愿意搬进新都呢?” 扶苏早就猜到有人会对这项计策的推行提出疑问,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右丞相冯去疾。 冯去疾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能做到右丞相这个比李斯左丞相还要尊崇一些的位置,其所蕴含的能量,容不得扶苏忽视。 只可惜,在原本那个时空,始皇帝驾崩之后,胡亥继位,冯去疾和他的儿子冯劫以及李斯,都因为劝谏胡亥暂停阿房宫工程先后被赵高害死。 “右丞相,据小子估测,第一批愿搬入新都者,当不会少于五万户。后面,还会有所增加。” “扶苏公子,仅仅五万户,想是凑不齐五十万万钱。” 扶苏知道是时候放出自己的大招了,于是回道:“诸位大臣有所不知,孤曾梦遇仙人,这一点诸位已经知晓,仙人不仅授孤白纸仙术,亦曾对孤说过:父皇乃是上天之子,有我华夏万千气运加身,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动合阴阳,履则乾坤。仙魔鬼神,遇见父皇,数丈之外,就已经瑟瑟发抖。” “仙人还说,父皇拥有无上伟力,在父皇周围,亦可受到父皇恩泽,延年益寿” 扶苏毫不犹豫就把仙人这块招牌再次挂起来,要是在后世,扶苏这么说,估摸着人人都把这厮当成个傻子。可是,这是公元前的世界,绝大多数人都坚信仙人的存在。 这一点,也多亏了嬴政孜孜不倦的投入金钱时间寻找仙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都说有仙人存在了,你还敢说没有? 忽悠的一大通,不少朝臣看着嬴政的目光都面带崇敬之色。甚至连嬴政,被扶苏说的也有些飘飘然了。 朕,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当看到下面朝臣们的目光,嬴政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没说一个字,扶苏一下子就帮他在朝臣面前树立起了伟岸的形象。 看着在朝臣面前侃侃而谈的扶苏,嬴政心中颇感欣慰,又再一次感谢了仙人。 “只是我等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能看见父皇之无穷伟力,故最靠近父皇的住宅区域,每户宅院售价当在千金。” 一金是五百七十六钱,千金价格可就是接近六十万钱了! 扶苏动动嘴皮子,就将价格翻了十倍还要多,诸多大臣皆是在内心深吸了一口气儿。 不过,要是真的可以延年益寿,千金也不算多啊!那些个狗大户,钱放在家里都快发霉了,斗鸡走狗再好玩,邯郸歌姬再漂亮,都快玩腻了。要是现在能用钱换些许寿命,别说千金,就算是万金,也有人舍得给。 扶苏觉得,其实就算自己不祭出仙人这个大招,一样有人会抢着买新都的住宅。 君不见后世帝都魔都的户口有多难得?现在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还叫事儿? 身处都城,获得消息来源比其他地方要快得多,一些商贾,如要做大做强,及时了解时事动向,官府的一些政策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一些武将勋贵,朝廷有什么大动作,比如对哪儿用兵,不加紧把自己运作进去,哪有立功授爵的机会?要是对此一无所知,朝廷凭什么让你带兵出征? 被别人捷足先登,连汤汤水水都没得喝。 军功名田勋爵制度下,注定了大秦整个国家都是好战的,每一次战争,都意味着有人获爵,得到丰厚的赏赐,而那些得不到赏赐的人,也会争取在下一次战争中,取得战果。 避战,在这个时代,在大秦,是不存在的。 现在扶苏又加上了仙人这块金字招牌,更是为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至于延年益寿等等,要是命长了,活得久了,自然是嬴政的功劳,可要是活不太久,那只能说,你命该如此,反正怎么怪,是怪不到扶苏头上的。 嬴政也是觉得应当如此,自己这么牛逼,离自己这么近的宅子,售价千金,贵嘛? 扶苏看了嬴政一眼,旋即道:“启禀父皇,儿臣作为大秦公子,愿为天下表率,捐五百金。” “善。”嬴政笑逐颜开。 瞥着众多朝臣,心中充满了得意。看看,这就是朕的儿子,新都之事还没有什么着落,就拿出了五百金作为捐赠。 扶苏却蓦然走向了阎乐,脸上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在阎乐看来格外的冰冷。扶苏躬身一拜,道:“咸阳令,营建新宫之事是你所提,今番虽不建新宫,改建新都,咸阳令亦当为天下表率,敢问咸阳令,愿捐多少金?” “臣臣愿捐五五百金。”阎乐知道扶苏走到自己面前就没什么好事,只是扶苏在此之前,已经开口说出了五百金的数字,要是自己说的比这个少了,只怕陛下会不高兴。 扶苏嘴角微微勾起,要是只让你阎乐出这么点血,我扶苏拿出五百金有何意义? 虽说扶苏并不看重钱财,但仅仅是这样的战果,扶苏自然是不能满意的。 扶苏笑道:“咸阳令,孤可是听说前不久你刚刚一掷千金,买了一个歌姬。难不成目前手中不宽裕?故只捐五百金,若是如此的话,扶苏愿做一个人情,再借咸阳令五百金,以凑足千金之数。” 阎乐听完扶苏说的这句话,脸色都变了。看了看上首的嬴政,阎乐被吓的快要趴在地上。这让陛下怎么想? 咸阳令愿花千金买一歌姬,却在国事上敷衍了事,当初营建新宫可就是他阎乐挑头的 想到嬴政脑子里会冒出这些想法,阎乐就头皮发麻。忙道:“臣手中还是有些财帛的,不需公子相借,臣愿为天下表率,献一千金。” 上方的嬴政淡淡道:“咸阳令,不愧是大秦的好臣子啊!” 这句话让阎乐冷汗直冒,搞不清楚嬴政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看着阎乐吃瘪,扶苏心中暗道:“孤现在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你要敢惹我,拍你是迟早的事儿。” 第四十章 快马追英布 看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什么异议,嬴政道:“扶苏所献之策,少顷,丞相府就照令颁布吧!” 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一起拱手道:“诺。” 嬴政扫视着整个朝堂,道:“新都建造,由丞相府总领事宜,少府具体负责,墨家巨子灵焚总工” 论起人事负责,嬴政话语不停,片刻就敲定人选。 这其中涉及诸多利益纠葛,但嬴政并没有因此感到困扰。扶苏只听了一小会儿,就发现嬴政对于整个朝局的把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扶苏看来,已经没有比嬴政安排的还好的方案了。各方各面都很平衡,考虑的近乎没有瑕疵。 就比如让丞相府总领事宜,实际上,就是让丞相府协调各个机构,发挥整合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营造新都。在这方面,丞相李斯浸染朝局多年,没有比他更合适做这项工作的了。 还有新都的设计等等,也将由李斯完成,秦始皇陵的总设计师就是这位大秦的丞相,新都设计的图纸,李斯当仁不让。 如果按照能力评价千古名相,李斯妥妥的可以排在前五。李斯在诸多方面,都有着相当高的造诣,堪称多面手的存在。 普通人若是一项达到李斯的程度,那么,在这里领域,独当一面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再比如具体建造上,普天之下,没有哪个比少府更加合适,拥有更多的能工巧匠。看着恣意发挥的嬴政,扶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不过,扶苏坚信,如果自己坐在嬴政那个位置上,在同等的条件下,自己可以比嬴政做的更好。 这是独属于他的自信! 下了朝堂,扶苏乘车回到府邸,简叔见扶苏下了马车,立即说道:“公子,英布走了。” “???”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早公子刚去咸阳宫的时候。” “简叔,快给我备马。”扶苏留下一句吩咐,立即跑向英布那些人住的宅院。 “牡,究竟何事?快给我说清楚。”扶苏拉着牡走出府门,问道。 “路上再说,现在,你告诉我英布往哪个方向走了?”说着,扶苏翻身上马。 骏马在街道上疾驰,无数行人纷纷避让,心中对这个当街纵马驰骋的青年人多有些不满。不过,也对马上的青年人身份产生了疑惑。 这要没一些身份地位,这么做,只怕是作死了!丞相、御史大夫、廷尉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是一些勋贵家的二世祖,遇到这几位,也好像老鼠遇到猫一般。 “这是何人?”一位避让的行人对旁人问道。 “没看清楚,不过好像是扶苏公子。”一位眼睛比较尖的人答道。 “怎么可能?扶苏公子仁义忠厚,怎么会当街纵马?” “我看着也好像是扶苏公子,我是长安乡云阳里人,前些时日”那人当即眉飞色舞的讲起扶苏和墨楚比试的过程。 “” 只是这些议论,扶苏都没有顾忌,只是一次次抽打者座下的马匹,加快速度。 纵马驰骋了两三个时辰,扶苏猛然看到前方道路上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在路边饮水休息。 略微减缓马速,等到了那人近前,扶苏便看到那人正是英布。 看到扶苏纵马而来,英布道:“公子,你这是” 未等英布说完,扶苏翻身下马,一拳已经砸到英布身上,斥道:“为什么不辞而别?” “就因为你脸上这块黥面的印记?” 从牡那里得知,英布因为可以随意出入扶苏府邸,自然免不得被一些人嘲弄。因为多数人,想做扶苏府上的宾客,却并不可得。 英布每日光明正大的出入扶苏府邸,自然遭到一些人嫉妒和嘲弄。尤其英布脸上那块黥面更是众人重点嘲讽的对象。 所谓三人成虎,再加上扶苏特意嘱咐过,到了咸阳不可随意争斗,否则就算是他以大秦公子的身份也保不住他们。故而受到别人嘲弄的英布只能忍受。 而扶苏近些时日又被营建新宫的事烦恼,又岂会注意到英布他们?难免对英布有些疏忽。 英布从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之人,可若是对那些嘲弄的人拔剑相向,难免会让扶苏公子难做,索性,英布就决定不辞而别。 英布看到扶苏恼怒的神色,不禁自嘲道:“英布不过是骊山一小小役徒,公子又何必为我如此?” “废话,你的能耐,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么?如果你的能耐真的只有骊山小小役徒那么简单,现在我扶苏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你想永远埋没你自己,你就去做一个窝窝囊囊离开咸阳的懦夫吧!” 英布眼中闪过一丝桀骜,瞥了一眼扶苏道:“如果英布在咸阳只能做一个侍卫,那么,英布情愿离开咸阳,做一个懦夫。” 扶苏猛然觉察到,也许英布并不是因为那些人的嘲弄才离开咸阳,牡的判断并不正确。真正的原因是他发现偌大的咸阳,却并没有给他施展抱负的空间。 在咸阳,他只是一个被黥面的罪犯,哪怕被公子扶苏看重,也不会有人瞧的起他。相反,还会因此遭受到别人的讥讽,对他百般打压和欺侮。 即便扶苏贵为大秦的公子,也难以改变别人的偏见。他脸上那块黥面,就是天生最佳别人讥讽的材料。 “你连做一个小小的侍卫都要半途而废,你怎么让别人相信你的才干?你怎么让我向父皇,向大臣举荐你的才华?” 英布侧着的身子转过来,一双眼睛盯着扶苏道:“陛下是不会在意我的,骊山有七十万役徒,少我一个不会怎么样,大秦猛将如云,也不缺我一个。而那些大臣,也许会看在你公子扶苏的面子赏我一官半职,只是那些,皆非英布所愿。” “公子,你不必费心了,英布谢谢公子这么多天的照顾,亦会记得当日在皇陵中的诺言,我主意已定,请受英布一拜。” 第四十一章 马具 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英布,扶苏知道,他虽然跪在那里,可是在精神上,英布始终是站着的,他从来没有屈从过任何人,包括他公子扶苏。 扶苏缓缓拔出寄在腰间的秦剑,抵在英布的喉头。 感受到剑锋传来的寒意,英布道:“你要杀我?” 那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丝对死亡的惧意。 “如果你不能为我大秦效力,那么我一定要杀了你。将来,你或许就是我大秦最大的祸患。” 英布直视扶苏的双眼,发出一阵阵笑声:“这世上只有你扶苏公子知道我英布的能耐”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英布眼睛挪开剑锋,看向那片广阔的原野,坐在地上道:“如果回去还是做一个小小的侍卫,公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咸阳不能给我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那英布,宁死毋生。”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秦剑收回剑鞘之中,道:“我帮你,给我三个月时间。” 将英布带进书房,扶苏拿出一卷竹简放在英布眼前。 英布打开细看,却是一卷兵书,上面的字对英布仿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公子,这是?” “蒙氏兵法,是我让人从上卿蒙毅手中抄录回来的,蒙家在我大秦三世为将,所写兵法,其中诸多都颇有可取之处。” “三个月内,你好好研习,不可踏出此宅半步。我会寻找机会,将你推荐给父皇,到时你要为我大秦训练出一支精锐新军。” 英布心中震动,什么叫新军?就是以从各个方面完全碾压旧有部队为目标训练的新式军队。 昔年魏国的军队魏武卒就是名将吴起亲自训练的新军,五万魏武卒大破秦军五十万,名动天下。 每一名士兵要披三层重甲,开十二石弓弩,携带五十支弩箭,拿着长戈,腰佩利剑,背负三天粮草,行军百里。如此严格的要求,方才能通过魏武卒严苛的选拔。 而之后秦国商鞅变法,训练的新军名为秦国锐士,荀子曾经赞曰:“齐之技击不可遇魏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遇秦之锐士。” 在战国时代,唯一能和大秦锐士较量的恐怕也只有胡服骑射后的赵国,只可惜,长平一战,在人屠白起的指挥下,秦军包围了赵军,赵国精锐全军覆没,从此赵国便一蹶不振。 英布直至此时,方才知扶苏的胃口有多大。 他要一支完全胜过现在秦军的新式军队,而现在的秦军,是横扫了六国的虎狼之师,比现在的秦军还要强,英布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怎样一支部队。 不过,对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他有信心。 “英布,定不负公子所望。” 将英布扶起来,扶苏便将英布留在书房之中独自钻研兵法。而扶苏自己却走到马厩之中,观看起刚才追英布那匹骏马。 在扶苏想来,未来是骑兵的天下,在冷兵器时代,也只有骑兵,可以作为战略兵种,将军队的战斗力生生的提高一两个档次。 而自己所乘坐的那匹马,马蹄已经因为长时间疾驰,被磨损了,甚至冒出殷殷血迹。 扶苏知道,这是由于没有在马掌上钉马蹄铁的缘故,脆弱的马蹄,根本经受不起长时间的奔驰,在行军途中,莫说骑乘,士兵为了保护马匹,往往只能步行,就算如此,奔走一定距离之后,马匹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减员,不能参加战斗。 扶苏记得,霍去病带着十万匹马远征漠北,最后带回来的马匹却是十不存一,而霍去病的战法是打到哪儿吃到哪儿,就地补充马匹,即便是这样,损耗也十分严重。 这就是没有马蹄铁的弊端。 可马蹄铁的制作并不复杂,其原理不过就是为马匹穿上特制的“鞋子”,这种东西,看一眼就能学会。 扶苏知道这种东西,目前还要处于绝密的阶段,只有在战斗中,一经亮相,便可以重创对手,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而事后再想复制,只怕敌人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 战争的双方永远是互相学习的,机会对于双方来说,也是均等的,不存在抄袭这一说,这是战争铁的法则。 既然有了马蹄铁,扶苏要做自然做全套,也将马镫和马鞍制作的图纸绘制出来。 马镫的出现,相当于为骑手在马上提供了支力点,可以进一步解放骑兵的双手。骑手可以仅仅依靠双脚,就可以在马上控制平衡,随心所欲的进行射箭,冲刺,劈砍等等高难度动作。 而扶苏绘制的马鞍图纸直接便是高桥马鞍,因为高桥马鞍两端凸起,它可以限制骑手前后滑动,提供纵向的稳定性。 这是马鞍当中,比较成熟的版本。 今日扶苏骑的那匹骏马,在马背上,扶苏只能抓住缰绳和马鬃,双腿夹紧马腹,才能保持自己不从马背上摔下来。 连续奔驰两三个时辰,扶苏不亚于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找到英布的时候,扶苏自己都快虚脱了。 就算到了此时,休息了好一会儿,扶苏也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而这并不是战争形态,如果在战争形态下,骑手就这样骑在马背上,很容易摔下来,而在战斗中,骑手摔下马背,就意味着死亡。 扶苏看着手中三张图纸,露出会心的笑容。他知道,这三样将和白纸一样,成为划时代的产物。 以此为分界点,此前的骑兵和装备了全套马具的骑兵,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将截然不同。 骑兵完全可以作为主力出击,给予敌人重创。 有了这些,英布训练出一支战力完胜目前秦军的新军,将不再是一个遥远的目标。 扶苏立即驱车前往少府,寻找章邯。章邯看到这几样事物之时,眼睛都瞪直了。虽然还没有做出实物,但章邯丝毫不怀疑这些东西会发挥什么作用。 “邯公,这些请列为少府最高机密,如有泄露者,族。” 第四十二章 匈奴使臣 族,是秦代的一种残酷刑罚,指将犯罪者整个家族杀死,甚至于连犯罪者母亲,妻子的家族都不能幸免。 然而,扶苏却没有丝毫留情,章邯亦是点了点头,显然同意了扶苏的意见。 军国大事,素来是国家重中之重,无论如何重视都不过分。尤其是扶苏公子提供的这三样,足以改变战争的规则,如果泄露,那么造成的严重后果根本就是不可估量的。 “邯公,请挑选亲信之人制造,此物先不要应用军队,先制作三百具,以观看效果。” 扶苏知道,在这个时间点,秦廷并没有太多战事,大规模制造不仅没什么作用,反而有泄密的风险。 只需要制作小部分,作为试验,就可以了。 正当二人在一些细节上面进行商议之时,一名宦官已经径直走了进来,禀报道:“公子,天子有诏,请您速去咸阳宫中见驾” 看到来人是韩长,扶苏方才暗松了一口气儿。 “韩公,发生了何事?”扶苏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一枚玉佩已经塞到韩长手里。显然,和韩长的之间的交情不是一两次了。 “公子,此事奴婢不敢乱说”韩长捏了一下玉佩,最终将玉佩收了起来,道:“奴婢只知道的此次好像是匈奴使臣已经到了边关,不日就要到咸阳” “多谢韩公相告。” 旋即扶苏似乎想起点什么,道:“韩公,这桌上的图纸韩公切勿泄露出去,此乃涉及军国机密之事,你当知父皇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态度的。” 韩长也是暗自后怕,早知道就打个招呼进来了,忙道:“奴婢谢公子提点,不会乱说的。” 跟随韩长来到宫门外,扶苏便看见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的车子停在外面,旁边还有一辆马车,按照扶苏几次上朝的记忆,应该是主管邦国外交典客的马车。 看来,嬴政对于匈奴,并未视若等闲呐! 扶苏以穿越者的身份,自然知道是绝不能小视匈奴这个民族的。在整个东亚地区,如果说华夏民族的韧性是第一,那么匈奴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 接连诞生冒顿单于、老上单于两位雄主,力压汉朝七十年,在被汉武帝重创之后,远遁漠北,也没有屈服。到了五胡乱华时期,还成为了主力军。 从来没有哪一个游牧民族有这么高的韧性,突厥再猛,被李世民教做人之后,没过多少年不就土崩瓦解?契丹人之类的,最终也都融入了华夏的怀抱。而匈奴,扶苏知道马上会迎来他们一个上升期。 现在的匈奴可以说是在夹缝里生存,在南边,是扫灭六国的秦朝,在东边和西边,分别是强盛的东胡和大月氏。 秦始皇三十二年,嬴政派遣大将蒙恬,发兵三十万,对匈奴展开进攻,匈奴活动范围进一步缩小到阴山至河套以北一带。 这样的局势,匈奴的内部多数人都已经对现在的头曼单于产生了不满,认为其太过软弱。而匈奴是绝对不接受一个软弱的人做单于的。流血政变在单于王庭是家常便饭。 华夏内部要是政变造反,还得要一面大义的旗子。匈奴,完全不需要,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 等扶苏李斯将边关的奏报看完之后,嬴政道:“汝等以为如何?” 李斯沉吟片刻,道:“奏报上,此次匈奴使者是前来进贡,臣以为不会这么简单,只怕对我大秦别有所图。” 嬴政点了点头,道:“丞相,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些,匈奴那边你派人密切监视。” “诺。” 随即嬴政又发布了一系列命令,扶苏站在一旁,从头至尾都在旁观这个过程,却并没有插上话的机会。 扶苏也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等李斯走后,嬴政坐在上首,道:“扶苏,可知朕为何将你叫来?” “儿臣不知。” “三十二年,朕巡视北疆,卢生和朕说亡秦者胡也,故朕派遣蒙恬,领兵三十万,北伐匈奴” 扶苏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嬴政是什么意思了! 这应该来说是嬴政心中的恐惧,亡秦者胡也,就像是一道诅咒,时时刻刻环绕着嬴政,令嬴政如芒在背。 不过嬴政貌似搞错了对象,亡秦者胡也,这句话最后不是应在了胡亥身上么?不过,这一世,扶苏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刚才,嬴政让自己站在一旁,估摸着就是在给自己上课。 扶苏也总算明白,嬴政为什么这么重视匈奴?都是因为这句诅咒,扶苏要不是穿越者,还真瞧不上现在的匈奴。 现在的匈奴也就脱离原始社会没多久,还是结绳记事,用的弓箭还是骨头做的箭头,信仰的还是最原始的萨满教。 要等到中原大乱,匈奴才有机会崛起。 在原本那个时空,匈奴就是这么干的,趁着秦末大乱,驻扎在上郡的军团南下扑灭起义之际,悍然入侵空虚的河套平原。 获得了秦廷布置在河套的全套军械作坊和滞留在河套的大量工匠。 匈奴从石器时代一跃到了青铜器的巅峰,又正好诞生了两代雄主,开始了统一草原的征程,最后南打汉室,脚踢西域。若不是汉武大帝,匈奴这个辉煌的时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终结。 扶苏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历来,能正面击败华夏的敌人基本不存在,华夏历次遭受的苦难,都是由内因引起。 如果王朝保持强盛,这种内因并不致命。可一旦到了王朝衰颓之际,这就是致命之处,蒙元入侵中原成功,满清入关,皆是因为如此。 肉食者鄙,整个统治阶级都烂到了根子里,救都没法救。国家明明都快要亡了,却还在内耗 扶苏将脑海里的这些想法撇开,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拔掉梗在嬴政心中的这根刺,有这么一个想法的嬴政就和定时炸弹差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第四十三章 惜命的商贾 扶苏跪拜在地,道:“父皇,儿臣以为父皇实属杞人忧天。” 嬴政猛然瞥向扶苏,一双鹰眼注视着扶苏,扶苏并无丝毫慌乱,道:“父皇,仙人曾言:父皇集华夏万千气运于一身,父皇乃是天命之子。” “这天地间的仙人都畏惧父皇的威势不敢相见,世间又有哪一件事物可以威胁到父皇?” 嬴政心中虽有一些喜意,但却仍有些迟疑。 扶苏道:“亡秦者胡也,儿臣以为,这不过是些隐藏在阴暗之中的魑魅魍魉欲乱我大秦社稷,却不可得,故做此说,传于卢生,卢生不辩真假,献予父皇,以乱父皇思绪。” “卢生亦曾言,可求长生药,今长生药何在?” 扶苏这么一说,嬴政猛然醒悟。卢生前前后后向他索要数十万金,可最后,不仅没拿来长生药,反而最后顶不住压力,逃亡了。 这些话换个人来说,嬴政未必相信,为何?因为不能自证仙人真的与他相见。 而扶苏可以,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秦公子,一夕之间,和原来迥然不同,还能制造出白纸、曲辕犁这等神物,这种种离奇怪异之处,除了梦遇仙人,已经没有更好的解释。 况且,扶苏所献养生之法,也是真的有效,所做出来的珍馐美味,也是嬴政从未见识过的。 如果没有梦遇仙人,一直待在咸阳的扶苏怎么会这些东西? “且仙人曾告言于儿臣,父皇为天选之子,掌天下之权柄,握宗庙之社稷,卢生所献之丹药,俱是有毒之物,幸得蒙祖宗神灵庇佑,父皇方才有惊无险,然若是长期服用,只怕” 扶苏话未说完,但任谁都能联想到扶苏后面是什么意思。 嬴政猛然站了起来,将案几上的物件一股脑的扫落在地,道:“贼子,贼子果欲害朕” 走出咸阳宫,扶苏感觉浑身一阵轻松。 作为一个技术宅,可不仅仅只学过技术就完事了,对于一些理论更是要深究,许多理论更是要以逻辑进行论证。 为此,扶苏还专门去钻研过逻辑学,而穿越过来之后,和墨家巨子灵焚和墨楚的几次交谈,同样必不可少使用到逻辑论证。 而墨家独有的墨辩,可是世界古代明三大逻辑体系之一。 刚才扶苏所用的,不过是一种极为简单的逻辑技巧,从事实出发,再进行一定的诱导,那么嬴政自然很容易就会接受自己的观点和意见。 先以卢生逃亡,没有拿出长生药为出发点,得出卢生所遇并非仙人的结论,之后再结合一定的事实依据,就完全可以将卢生定为包藏祸心的贼子,而一个贼子提出的“亡秦者胡也”,还有人奉为真理么?还有人会相信一个包藏祸心的贼子么? 扶苏坐在马车之中,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掀开车帘一看,无数人排在治粟内史的府衙外面。 在秦朝,国家财政经济就是由治粟内史和少府共同掌管,但二者的职责和权力也分的十分清楚,并不存在交叉情况。 治粟内史负责主管天下钱粮,供给国家开支,少府则是专门负责皇室的供给开支,顺带着制造兵器。 作为国家的钱袋子,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说明这个机构的可怕。大秦历次对外发动的战争,大半都是由治粟内史衙门在负担,秦国这架战争机器的运作,治粟内史衙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嬴政扫灭六国之后的一系列大动作,哪样不需要花钱?几次出巡和封禅泰山,所花费皆是数以万计。 “去,打听打听这些人围在这里干什么?”扶苏对着车夫吩咐道。 片刻后,车夫回禀道:“禀公子,这些都是咸阳的商贾,听说要营建新都,特来此交钱,以换取新都的居住权。” 看来提议改建新都的策略运行的比想象的还要好。 熟不知皆是由扶苏引起秦廷的动作把这些商贾给吓坏了,让这些拥有无数訾产的商贾感受到了什么叫破家灭门近在眼前,下意识地就觉得秦廷出台这么一个政策,是在给他们一个机会。 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带着大笔的金银来治粟内史衙门,只为了治粟内史衙门开具的那一张凭证,那一张凭证就宛如是一张护身符一般。 而咸阳城中的勋贵们,更是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的消息,说陛下有无穷伟力,只要在陛下身旁,就可以享受到陛下的恩泽,延年益寿。去面见始皇帝,那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的,不过,营建新都,瞬间让他们变成好似闻见鲜血的鲨鱼一般。 对于勋贵和商贾来说,钱真的就只是钱,因为秦代的土地是国有,民众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 想用钱购买土地,痴心妄想。 看到这些,扶苏嘴角微微勾起,道:“我们走。” 回到府邸,阳滋便跑到了扶苏跟前,道:“扶苏哥哥,你那个护卫还真是个怪人。” “哪个护卫?”扶苏撇过头问道。 “就是在你书房里的那个,整天就捧着一本书,也不嫌闷得慌,叫他还不理我” 扶苏恍然,原来说的是英布。看着阳滋道:“小妹,也就是你,在书房里一刻都待不下去,这会儿倒是别人怪了!” “书有什么好看的?我大秦的男儿当在马上建功立业,又何必困倦于书房?” 扶苏摇了摇头道:“小妹,一个人勇武可敌十人,百人,却难敌千人,万人,而如果熟读兵书,能将兵书上的学识化用,莫说万人,就算临敌十万、百万,亦无所惧,谈笑间,令其飞灰湮灭。” “若真有这样的人,阳滋愿嫁他为妻。” 扶苏笑道:“小妹是我大秦公主,择一这样的夫婿,倒也不算过分。不过,若世间无这样的男子,小妹难道就不嫁了么?” “阳滋只瞧得上英雄,若世间无这样的男子,小妹宁愿不嫁,绝不像姐姐们一样,若不能遂心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扶苏不再言语,倒是觉得阳滋性子虽然跳脱,但终归其中还蕴藏着一份刚烈。只是,身为皇室女子,真的可以自己选择么? 扶苏不确定,但扶苏会尽自己所能,让阳滋不会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第四十四章 巴休烈 一晃二十多天,扶苏又过起了宅男的生活。不过扶苏并不觉得无聊,相反,倒是充实的很。 期间,章邯带着墨家巨子灵焚和墨楚来了几次,征求扶苏的意见,对马具进行改良,以更加适应骑手的乘坐。 马具初次出现在墨楚的眼前,墨楚直呼神乎其技,只是当知道是根据扶苏所画图纸制造的时候,脸上已然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了。 思想和技术的火花在扶苏小小的宅院内激烈碰撞,而墨楚每次来,自然必不可少的要教授扶苏剑术。 等这些人走后,扶苏往往待在书房里,和英布一起研讨兵法,或是摆布兵棋,进行较量。 扶苏本以为英布是骊山役徒,能识字就不错了,可是,当和英布交流没几天之后,扶苏就发现这厮才华不凡,对于兵书上讲述的一些东西理解的十分透彻。 如果不是扶苏在后世复原古代军械的时候,顺带恶补过古代一些军事知识,这会儿可就要反过来,让英布教他兵法了,即便如此,英布也能和他谈的有来有往。 商君旧宅内一片祥和安宁,而在商君旧宅外面,可就是热火朝天。渭水河畔,大船在河流之中川流不息。 货船上装运的石料从蓝田开采,运装上船,然后从灞水进入渭水,最后运抵新都选址。 源源不断的木排顺流而下,这是上游砍伐的木材,借用水力,运抵新都。 新都工地上的民夫干劲十足,一日十钱,这样的工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而且还管三顿饭食,须知此时多数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 此时春耕已过,田间虽然需要人照料,但已没有春日时那么繁忙。而此时新都才刚刚开始营建,民夫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缺口。 而就在这副场景下,一队比较特殊的马车车队出现在咸阳郊外,在车队外面,还有身着黑衣黑甲,腰佩利刃,手持长戈的大秦军队护卫。 一位衣襟左衽,披头散发的男子坐在马车中央,它有着匈奴人最为标志的特征:宽阔的胸膛,矮小的个子,小而凹陷的眼睛,扁平的鼻梁,皮肤黝黑,在他的耳朵上,还穿着一个硕大的铜环。 巴休烈作为头曼单于的亲信,这是他第一次出使大秦,从边关一路走来,给他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在边关,他看到了训练有素的大秦精锐,战阵严密,进退有度。每一名秦军士兵手里握着的兵器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 随着车队的深入,他发现大秦是那么的富庶和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等快要到了咸阳附近,他看到渭水河畔上,无数货船在装卸石料,没多远的地方,数万民夫在那里工作。巴休烈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大秦准备新建一座都城。 当进了咸阳之后,他看到咸阳的街道一尘不染,房屋鳞次栉比。巴休烈记得,即便是在匈奴王庭,也没有这么整洁。 时至今日,他才清楚的知道匈奴的南方存在着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又是一个多么强盛的国度。 在三年前,匈奴王庭被迫北迁,就是执掌这个帝国的那个男人派出了一员大将,发兵三十万,打的匈奴节节败退。 匈奴人只能看着阴山簌簌流泪,却无法产生丝毫反攻的念头。 他们见识到了那个和李牧一样的男人有多厉害,所率领的士卒又是多么的骁勇善战,每临战阵,必放箭矢,那遮天蔽日的箭矢一起射过来,不少匈奴人看到之后,这副场景便成为了每夜挥之不去的噩梦。 面对这样的敌人,巴休烈知道,头曼单于做出撤退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这么做的后果却是极大动摇了他在单于王庭内部的威信。 无数人在单于王庭上公开指责头曼单于的软弱。曾经,作为头曼单于的亲信,他同样不理解头曼单于北迁的做法,只是,今时今日他方才明白,匈奴面对的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匈奴人只有等待时机,才有机会崛起。 忽然间,巴休烈想到了头曼单于的小儿子,那是头曼单于所爱的阏氏所生,作为头曼单于的亲信,他知道,头曼单于一直想立小儿子为太子。 但巴休烈区却认为,头曼单于的长子冒顿更适合继承匈奴单于之位,单人匹马从大月氏一路逃亡,回到匈奴部族,足以证明冒顿就是匈奴的天选之人。 也只有冒顿,可以带领匈奴走向强盛。 单于王庭中对头曼单于的反对声越来越激烈,巴休烈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为以后的路做打算。 巴休烈想起此次头曼单于临行前对他的吩咐。 要他试探出大秦的实力,如果大秦外强中干,那么,这个夏秋季节,水草丰盛之时,头曼就会率领匈奴的万骑开始反攻。 而如果大秦依旧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么,届时就会提出,请大秦尚一公主给头曼单于。 以借助大秦的强大实力,稳住他在匈奴单于的位置。 巴休烈摇了摇头,他发觉头曼单于是越来越不适合做匈奴的首领了,什么时候单于可以首鼠两端?甚至要借助外来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匈奴人崇信的就是力量,一个强大的匈奴单于,不管他如何暴虐,都会受到匈奴人的拥戴和尊敬,因为,匈奴人知道,只有强大的匈奴单于才能带领部族走向强盛,去获取更多丰盛的草场和女人。 只有足够多的草场,匈奴才可有拥有更多的牛羊,只有掠夺别的部族的女人,匈奴部族才会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而一个弱小的匈奴单于,匈奴人也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因为这代表着匈奴最终走向衰落和灭亡。 巴休烈亲眼见识过,一个部族,因为一场雪灾,牛羊冻死大半,隔了几年,这个部族要么就消失,要么就被别的部族吞并。 大草原上,将弱肉强食演绎的淋漓尽致,优胜劣汰,强者为尊这就是大草原的法则。 第四十五章 匈奴的试探 扶苏跪坐在案几后面,正襟危坐,如同一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宣匈奴使者觐见。”赵高在始皇帝身边高声喊道。旋即,在殿外一个个孔武有力的壮士将这句话一句句向下传递。 巴休烈在典客令史的引领下,一步步登上台阶,在两侧,是精锐的大秦士卒,手持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长戈。 巴休烈发觉这些人比一路保护顺带监视他们的卫队还要精锐,这是巴休烈的直觉。 本以为大秦的精锐并不是很多,就和他们匈奴的射雕者一样,属于万里挑一的存在,每一个射雕者都是部族的宝贝,会受到全族人的敬仰和尊敬。 可巴休烈发现,大秦不仅在北疆有着三十万精锐,在大秦的很多地方,都充斥着这些优秀的士卒。 走到咸阳宫前,巴休烈猛然看见,在他面前竖立着十二道金人,每个金人高五丈,他们身上的服饰显然和那些秦人不同,浑身雕满了精细的花纹,且个个耀武扬威,英勇无比。 巴休烈再一次在心中感叹大秦的强盛,这样的一个国度又哪里是外强中干? 令史看到巴休烈的神色,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心中已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意。 “匈奴使臣巴休烈叩见大秦始皇帝陛下。”巴休烈恭敬在大殿之上,朝着始皇帝行礼。 在驿站中的这几日,典客所属的官吏已经派人教导巴休烈礼节,以及一些用语,尽管现在巴休烈运用的还不是十分纯熟。 “外臣使者免礼。贵使远道而来,贵主单于可还安好?”当即有人在一旁将这句翻译给巴休烈听。 “回皇帝的话,吾主一切安好。” 接着巴休烈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段,然后旁边立即有人翻译道:“吾主此番命臣前来,是来与贵国重修盟好,两国之间,永休兵革,不再刀兵相见。为此,我主特意送上贺礼雕一头,牛羊百头,以示诚意。” 始皇帝嬴政听了心里却是冷笑连连,巴休烈说的这些话和放屁没什么两样。 合约之类的,这些夷狄什么时候遵守过?刚刚签完,站在这儿就能把合约撕毁了。 信用,夷狄也知道信用?不通礼节,不通王化之地,也讲这些嘛? 不过,匈奴使臣送来的礼物,嬴政当然是照单全收了! 嬴政站起身来,道:“替朕问候贵主,转达朕的心意,两国盟好,永休兵革,这一点提议,朕觉得很好,也很符合我大秦的利益。” “愿从皇帝之意。”巴休烈躬身说道。 扶苏目睹着整个过程,到目前为止,整个过程还算是和和气气。 尽管内心对这些蛮夷无比的鄙薄,哪怕心里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骂光了,但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保持住。这就是外交。 忽然间,巴休烈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些,旁边的侍者翻译道:“尊敬的始皇帝陛下,我部落最近从西域得到一匹良马,此番,我主亦让我带过来,以进献陛下。” “良马现在何处?”嬴政不由地眼前一亮,一直以来,大秦想要获得优良的马匹,并不容易。这些匈奴部族对此也是严防死守,不准许一匹公马流落到大秦的手中。 巴休烈当即对旁边人说了几句,没过一会儿,一名侍者将一匹骏马牵到大殿中央,引的在场无数的人大为惊叹。 浑身墨黑,四肢修长,头细颈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堪称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陛下,此马不仅一日可驰骋千里,更会从肩膀附近位置流出像血一样的汗液。” “哦,还有这等奇异之事?”嬴政面露惊讶。 扶苏却是不以为然,从见到这匹马的第一眼起,扶苏就猜到这匹马是汗血宝马,自然知道汗血宝马之所以会出现像血一样的汗液,是因为汗血宝马皮薄毛细,每每奔跑结束之时,大量血液涌动,所以才会给人流血的感觉。 看到嬴政正欲接近,巴休烈慌忙道:“陛下,此马还没有被人驯服。在此之前,我匈奴部族也有不少射雕者试过,只是,最后统统被摔下马背,我主听闻大秦能人颇多,故让臣携此马来大秦,为此马寻找一真正的主人。” 一席话,巴休烈说的不卑不亢,可听在嬴政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是摆明了要用此马来试探大秦的实力,如果最后真的无人可以降服这匹烈马,那么届时大秦的名声扫地,也给了匈奴部族嘲笑的勇气。 这是赤果果的阳谋,从巴休烈献出这匹马的开始,就没安好心。对于嬴政来说,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找到一秦人,可以降服这匹烈马。 嬴政保持着脸上的笑意,道:“外使,我大秦贤臣良将无数,自然可以为此宝马寻一真正的主人,外使就放心好了。” 巴休烈道:“陛下,我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贵国的勇士,看看是何人降服了令我匈奴部族射雕者折戟的烈马,以便日后回去也好和我主交待。” “贼子,真是狼子野心。”嬴政见到巴休烈此刻步步紧逼,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嬴政的本意,就是随便找个由头,想将此事糊弄过去,可是,巴休烈并不愿意如此。 他还要以此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看着嬴政和巴休烈的交锋,扶苏眼睛微眯,心中暗道:“看来这匈奴部族之中,也并不都是一些蠢货。” 匈奴部族能从一个小小的部族,成长到一个占据了整个草原的部族,果然不是什么善类。 在扶苏的记忆中,历史上,草原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处于分裂的状态,唯有匈奴和后世的蒙古族统一过草原。 而他们的领袖分别是冒顿和成吉思汗,统一之后的草原,在他们手中,军队能征善战,所向披靡,展现出了巨大的破坏力。 管中窥豹,就知道尽管此刻匈奴部族虽然尚小,但其心志,却是格外的坚韧,为了部族的强大,可以付出一切。 这样的部族,却有头曼那样软弱的单于,看来,头曼的日子并不好过! 第四十六章 驯马 咸阳城外的东郊一处马场上,嬴政已经移驾于此,随嬴政前来的还有诸多官员勋贵。 嬴政面色如常,只是,扶苏知道嬴政绝不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巴休烈握着手中的青铜爵,享受着其中的美酒,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的马场。 “嘶”一道马的嘶叫声想起,汗血宝马前蹄高高跃起,顿时,在其上的骑手身形不稳,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人。 巴休烈见此情景,发出一阵阵笑声。 匈奴素来崇拜强者,眼下,见大秦无一人可以驯服这头汗血宝马,巴休烈自然感到格外的得意,似乎匈奴当年在战场上失去的威风又被找了回来。 巴休烈那畅快的笑声,听到嬴政耳中,无疑是刺耳无比。只是,巴休烈作为匈奴的使节,嬴政绝不能一怒之下就杀了他。 否则,传扬出去,更是会让大秦颜面扫地,亦让别人笑话秦皇没有容人之量。 扶苏看着笑容满面的巴休烈,若有所思。对着身旁的侍者耳语几句,听到扶苏的吩咐之后,那名侍者立即下去。 “扶苏哥哥。”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扶苏身侧。 扶苏回头便看到阳滋,将阳滋拉过来坐下,扶苏笑道:“小妹,怎么有兴致来此?” “宫里都快闷死了,我听说今日有匈奴使臣来访,还进献了一匹宝马。所以,就跑过来瞧瞧” 扶苏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旋即也表示理解。 在这个时代,的确没什么好玩了,对别人来说,咸阳宫是令人神往的地方,可对阳滋来说,不过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甚至那高院深墙,会让人感到格外的烦闷。 这个时代又不是后世,有那么多充满诱惑的东西,长时间待下去,除了无聊便还是无聊。 看着这么多人的失败,嬴政让赵高俯首过来,耳语了几句,旋即赵高便走到外面,对宿卫的大秦将士道:“陛下有诏,校尉以下能降服烈马者,赏千金,升爵三级,擢校尉,校尉以上能降服烈马者,赏千金,赐封食邑五百户,擢将军。” 此道诏令以飞快的速度在军队中飞快的传播,无数人眼中升腾起渴望。都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降服烈马的人,可以想见,如果有人真的可以降服烈马,那么,嬴政的荣宠也就随之而来。 众多军士之中,许多人跃跃欲试。 随着时间的流逝,看到马场上一个又一个摔下来的军士,军中报名的人数也在飞快的减少。尤其是,其中直接有一人摔下马吐血身亡,让无数人心中惊惧。 知道这赏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倘若没有一些真本事,盲目上去,只会自讨苦吃。 看着一个又一个摔下来的军士,嬴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在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让小小的匈奴讥笑我大秦无人? “都尉都尉董翳愿意一试,请陛下恩准。” 嬴政见到都尉,当即拎起酒壶,倒了满满一爵,让赵高递给董翳,嬴政笑道:“都尉满饮此杯,此酒,乃是朕为卿壮行,预祝都尉马到功成。” 见到嬴政这副样子,扶苏知道此刻嬴政大概也是急了,不然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董翳一口饮完杯中美酒,直直的朝马场走去。 巴休烈轻轻摩挲下巴,似笑非笑。 这匹汗血宝马哪有那么容易驯服的?当初,驯服这匹烈马,自己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将身上的伤养好。 而这个小小的都尉,也想驯服此马? 少顷,汗血宝马马蹄高高跃起,然后重重往地上一踏,董翳便立即稳不住身形,从汗血宝马上重重摔下来。 看着嬴政的脸色,巴休烈道:“陛下,此马产于西域天山之中,是西域大宛国主进贡给大月氏国主,后来,大月氏又转赠给我匈奴,我草原部族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亦不能降服此马,陛下,倒是无须为此介怀。” 听闻此语,嬴政脸色变的更加难看。捏着青铜爵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心中早已对巴休烈产生了杀意。 “陛下,臣愿意一试。”章邯恭敬出列道。 看着章邯出列,嬴政脸色倒是露出几分喜意,只是,扶苏脸上仍是忧心忡忡。 “英布,你说章邯可以驯服此马么?”见英布站在旁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扶苏悄声问道。 章邯来扶苏宅院那么多次,对于章邯有几分能耐,英布还是略知一二的。 英布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但那副神情分明已经告诉扶苏,章邯降服汗血宝马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是换做是你,有把握降服此马吗?”看着英布,扶苏再一次问道。 之前离开宫殿,来到这东郊的马场,一路上扶苏就发觉,这对于英布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故而,之前让侍者回商君旧宅,将英布叫来。 这一段时间,扶苏设想过无数情景,将英布推举给嬴政,只是,都不满意,因为其中充满了太多变数,同时,又无法勾起嬴政的好奇心,充分展示英布的才能。 况且,英布头上那一块黥面,单单是这一点,就会让嬴政生出不喜。毕竟,这个时代,同样也是看脸的时代,即便在后世科举盛行的时候,皇帝钦点头名状元的时候,不也喜欢长的帅的么? 英布没有说话,但扶苏从英布的眼神中读出他的自信。 看着场中那匹性烈的汗血宝马,又回头看了看英布。扶苏发现,这二者脾性还真的十分相近,都是桀骜难驯的主,也不知道他们二者之间,谁最终会败下阵来? 汗血宝马一声嘶鸣,章邯只觉不妙,便立即从马上跳跃下来。这倒是比之前的骑手好上太多,至少没摔个半身不遂不是? 巴休烈见此,适时在旁边道:“久闻大秦猛将如云,故我主想为此等宝马选一真正的主人,看来,此愿是不能达成了。” 察觉到巴休烈话语之中的讥讽之意,嬴政在心中暗怒。 若蒙恬大将军在,安可使你这夷狄如此猖狂? 第四十七章 办法 看着下方一干武大臣,嬴政内心也是暗恨不已。这么多人,居然一个人都不能驯服烈马,振我大秦声势? 巴休烈那时不时扬起的嘴角,更是让嬴政觉得自己面子都快丢尽了! 巴休烈站了起来,道:“陛下,汗血宝马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良驹,既然贵国找不出一个真正能驯服这匹马的勇士,还是让本使将宝马带回草原,为他寻找一真正主人。” 巴休烈身体微微一侧,行了一个礼节。 无数武将听到巴休烈身旁侍者翻译的话语,黝黑的脸上都被臊的羞红,偏偏还无话可说,这就是技不如人! 倘若之前能有一位大秦的将士将宝马驯服,他们这些大秦的将官何至于受到如此羞辱? 而他们却还反击不得,要是对巴休烈做出一些什么小动作,反而更会被这些蛮夷讥笑大秦心胸狭隘,远不如他们草原汉子胸怀宽广。 李斯那一侧的官看到巴休烈如此猖狂,眼中已是冒出了一阵阵火花。 这时候士大夫的国家荣辱感还是十分强烈的,六国灭亡才不过十几年,大部分的官员士子身上还保留着浓浓的战国风采。 所谓主辱臣死,面对巴休烈,那些臣同样感受了屈辱。只是,巴休烈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又作为匈奴的使臣,对巴休烈,他们这些臣同样无可奈何! 李斯看着上方的嬴政,两个手指不断摩挲着放在一旁的青铜爵,看似平静,只是李斯在嬴政身边这么多年,知道此刻嬴政的内心想必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早就想要将这个匈奴使臣给弄死了! 看着巴休烈,李斯心中也感觉恶心无比。虽然巴休烈此举对大秦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可是,这样的举措,却是狠狠的给了秦廷一个耳光。 嬴政不禁有些想念镇守北疆的蒙恬,如果蒙恬在这里,这些蛮夷谁还敢如此放肆? 见到气氛已经快要降到冰点,扶苏正欲上前,忽然看到自己身侧气鼓鼓的阳滋,眼前顿时一亮,喃喃自语道:“或许这番话让阳滋来说,效果更好。” 将阳滋唤来,扶苏道:“小妹,那匈奴使臣气焰如此嚣张,你想不想教训一下他?” 阳滋虽然天真烂漫,可同样也十分聪慧,先前巴休烈明着是要带汗血宝马归国,可实际上却是讥笑大秦无人。这一层意思,阳滋自然一看就懂。 一直以来,在阳滋心目当中,大秦一直是无敌的存在,大秦的将士是英勇的代名词,大秦的能人是数之不尽的,可今日区区一匹烈马,居然让大秦颜面尽失,这不禁让阳滋有些气急。 此刻听到扶苏有办法教训匈奴使者,立即问道:“大哥,你有什么法子?” 扶苏见阳滋如此,当即在阳滋耳边耳语了几句。阳滋听完,不禁笑了起来,旋即出列,站在了众多大臣面前。 “阳滋,你有何事?”见到是自己心爱的女儿,嬴政尽管此刻心中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启禀父皇,女儿有一法子可以驯服这匹烈马。” 此语一出,宛若石破天惊! 那么多大秦的将士都折在这里,眼下这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竟然放言可以驯服这匹烈马,这样的言语自然纷纷让人心中难以相信! 李斯看着场中的阳滋脸色自信的神色,这份自信似乎与那位扶苏公子是如出一辙啊! 貌似刚才阳滋就是从扶苏那儿走过来的! 莫非真的有什么法子可以驯服烈马? 想起扶苏前两番在朝堂之上堪称奇迹的表现,李斯心中对阳滋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免产生好奇。 巴休烈看到站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居然扬言有法子可以驯服汗血宝马,心中不免嗤笑一声。 若是真的有法子,难道之前大秦的皇帝不会用?这会儿想出来的办法,左右不过是应急之用,强撑颜面而已。 巴休烈对身边的侍者问了两句,方才知道站出来的是大秦的公主阳滋。看到阳滋的姿色,巴休烈不免心中一荡。 旋即,心中也在暗自思忖是否替单于向秦皇求亲,面前这位阳滋公主,似乎就十分合适嘛! 尽管巴休烈认为头曼单于有些软弱,但心中依旧处于摇摆的状态,并没有做出决断。在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巴休烈依旧会好好的按照头曼单于的吩咐去做。 “阳滋,你有什么法子?”嬴政漫不经心的问道。显然也不觉得阳滋能真正说出什么好的办法。 “女儿只需要三物便能驯服此马,一是铁鞭,二是铁锤,三是匕首。”阳滋恭敬答道。 听到这样的答案,嬴政心中不免生出疑惑,问道:“你要此三物何用?” 阳滋扫视了群臣一眼,昂首道:“我先用铁鞭击打它,以此作为警告,如果此马还是不服,我就用铁锤砸它的脑袋,如果它还是不服” 阳滋扫了巴休烈一眼,接着说道:“那女儿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走到巴休烈面前,阳滋问道:“匈奴使臣,你以为本公主的办法如何?” 感受到阳滋冰冷锐利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巴休烈不禁被吓的退后了两步,任谁都感受的出眼前这位公主话语中的杀伐果断,真是不可思议! 见巴休烈如此窘态,嬴政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不过,大国的姿态还是要表露出来的。 嬴政大笑了几声,道:“阳滋,如你所言,这匹良驹不是被你刺死了吗?” “父皇拥有四海,天下九州之地尽为父皇统属。良驹骏马,本为父皇所有,正可为父皇骑乘,驯服了则罢了,若是不服,留之何用?” “这说话的风格和扶苏公子如出一辙啊!”李斯在心中暗暗感叹,如果这句话真的是扶苏公子授意阳滋说的,那么 李斯偷偷瞄了一眼上首的嬴政,那扶苏和当初自己初次见到的嬴政是何其的相似! 性格之刚烈,手腕之狠辣,简直就是惊人的相似! 第四十八章 悍勇 一直以来,李斯都清楚的知道嬴政和扶苏之间的矛盾,扶苏过于仁爱宽厚,这一点,是始皇帝一直以来就不喜欢的,被嬴政批为:不类己。 作为始皇帝的心腹,加之又与蒙家处于对立面,李斯天然的就比较排斥扶苏。而且扶苏所信仰的儒家思想,更与李斯所信奉的法家思想背道而驰。 尽管早年李斯早年曾经拜荀子为师,但对儒家学问并不感冒,真正让他以布衣之身,最后身居丞相这样位高权重的位置,无疑是始皇帝看重他身上的法家学问。 所以,一直以来,儒家那一套仁爱的思想,在他给始皇帝的进言中,早已经一步步的摒弃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注重实效和利益的法家言辞,行事风格李斯最后和商鞅、申不害这些法家先贤一步步吻合。 李斯做出这些改变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见到意气风发的嬴政之后,李斯就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君王对法家学说格外的偏爱,自然,李斯也因此,做出了一些相应的改变。 因为,他入秦,求的就是施展自己的胸中的抱负,为的就是用自己毕生所学,换取功名利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斯并不为自己追逐名利感到羞耻,人生于世,若不能建功立业,岂不是庸碌无为,白来这世上一遭? 如那儒家,虽然羞于言利,可是却奔走列国之间,想要谋取高位,这岂不是更加彰显虚伪? 看着扶苏在那里神色自若的喝着美酒,李斯默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些看不透这位长公子了! 以往,李斯虽说重视扶苏,但也不过是因为忌惮支持在扶苏背后的蒙氏兄弟,扶苏本人,李斯并未觉得,有什么威胁! 可自从扶苏打出仙人的旗号之后,种种作为,让他收起之前那份轻视之意,扶苏所展现的才能,让他不得不重视,而扶苏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却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根据李斯得到的消息,这一段时间,扶苏基本就是宅在商君旧院之中,很少出门,甚至蒙毅去找他,都很少见到扶苏的面。至于淳于越,这位都不知道被多少次拒之门外了。 这一副姿态,完全不像是有意于皇储,可若是无意,偏偏又和章邯这个最近冒出来的皇帝宠臣走的很近,要不就是和墨家弟子接触的频繁了些。 一时间,李斯有些弄不懂这位扶苏公子了!而自己押注胡亥,是否正确?这是这些天来,李斯反反复复都要问自己的问题。 “阳滋,到父皇这里来。” 阳滋的一席话让嬴政很是受用,先前因为巴休烈产生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如果此刻还能有人将那匹汗血宝马驯服,那就简直堪称完美了! 而在下首的扶苏,看着阳滋走到嬴政身边,回头问道:“英布,我要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否可以降服这匹烈马,如果可以,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引荐,如果你没有把握,那我再另寻它图。” 看着扶苏盯着自己,英布重重的点了点头。 扶苏轻舒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英布一个肯定的回答。扶苏知道,这个机会可以说千载难逢,因为,这个机会完全可以展现英布自身的本事的。 这和自己给他走后门有天壤之别! “父皇,儿臣有一护卫,想要驯服此马,请父皇应允。”扶苏恭敬出列道。 嬴政瞥了英布一眼,心中也是在暗中思忖,截止到现在为止,阳滋的表现,已经完美的反击了巴休烈,大秦的颜面至少已经一定程度上挽回。 虽说仍有些不好看,无非便是无真正一人驯服汗血宝马,但这样的结果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而如果让扶苏这名护卫试一试,失败了怎么办? 可若是不试,嬴政又有些心忍难耐。阳滋坐在嬴政身边,道:“父皇,女儿既然献了办法,不如就让这名护卫试一试女儿的法子是否奏效!” 嬴政看了一眼阳滋,微微点头,旋即道:“扶苏,就让你那名护卫试试。” “儿臣谢父皇。” 旋即铁鞭、铁锤、匕首三样东西摆在英布面前,英布却是看都没看一眼,走到了马场之中。 嬴政看到英布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惊诧。执政数十年,嬴政的一双眼睛不知道看过多少英俊豪杰,扶苏的身边的这名护卫,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啊! 扶苏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英布的傲气,铁鞭、铁锤、匕首这样的物件儿,英布根本不屑用。 接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见到一副极为暴力血腥的一幕。 英布走到汗血宝马面前,看到汗血宝马铜铃大的眼中蕴藏的凶意,不觉舔了舔嘴唇,冰冷的目光中夹杂着兴奋。 汗血宝马本能的也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威胁,当即扬起前蹄,想要将眼前这个人踢开。 英布身形一闪,躲开汗血宝马的马蹄,然后五指成拳,重重的砸在汗血宝马的身上,汗血宝马吃痛,不禁嘶鸣了一声。 旋即英布身子朝汗血宝马撞去,将汗血宝马撞翻在地,之后,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汗血宝马身上。 看到这一幕,扶苏眼睛不禁跳了跳。这哪是驯马呀?这分明就是和野兽一般,在和汗血宝马搏斗。 巴休烈眉头皱了皱,汗血宝马本就力大无比,这匹汗血宝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这么难以驯服。而场中那名男子,却是悍勇无比,一次又一次将汗血宝马掀翻在地。 中原能人真是层出不穷啊!巴休烈在心中由衷的发出感叹。 看到巴休烈那副吃瘪的神情,嬴政尽管没有说什么,但心中早已是开怀不已,眼下这副情景,就算那名护卫驯服不了汗血宝马,也没什么。 阳滋小口微张,手掌不禁捂在上面。她没有想到,平日里待在哥哥府中,只知道研读兵书,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怪人,竟是这般悍勇。 第四十九章 敲打 “阳滋,阳滋”嬴政用手轻推了一下,又一连叫了两声,阳滋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看着阳滋失神,嬴政轻笑道。 “父皇,女儿想,场中那人那般骁勇,我大秦之中恐怕唯有蒙大将军可与其一较高下,也不知他们二人相遇,谁胜谁负?” 嬴政轻捋胡须,看向马场中的英布,微微点头,道:“扶苏这名护卫悍勇不在蒙恬之下,只是,不知道兵法韬略掌握如何?” 阳滋笑道:“父皇,说起来这人倒是一个怪人,旁人做护卫。对主人是寸步不离,保护主人的安全,可这人却整日藏于书院之中,研习兵法,看上去反倒是扶苏哥哥像是这人的护卫” “如此说来,扶苏倒是收拢了一名能人。”嬴政微微点头,对于阳滋所说奇异之处,并不在意。 举凡大才,都有自己独特的的性格,癖好。 若真是一名豪杰,那么,大秦又将会多出一名骁勇的战将。 嬴政这般想着,忽然看到身旁阳滋娇小讨人喜欢的样子,性子全然不似之前说出那番话的狠辣果断,疑心问道:“阳滋,先前那番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旁人教你的?” “是扶苏哥哥教我的。” “扶苏?”看着下首的扶苏毫无动静,只是一个人在那里自娱自乐,嬴政哑然失笑,对这个长子这段时间来的表现感到甚为欣慰。 要知道在此之前,扶苏满脑子都是一些仁义,道德之类的,嬴政看到扶苏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秦的社稷最终要托付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嬴政就感到格外的忧心,为此,不知道明里暗里刺激过扶苏多少次,只是,效果不佳。 而现在的扶苏,无疑是稍微表露出了一些继承人的样子。作为君主,当断则断。权力是手中的利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清除一些障碍,没什么了不得的。 只是,想起那些杀气腾腾的话语,嬴政便知道,扶苏还需要磨炼。在政治上,还不够成熟。 即便如此,嬴政也感到十分开心了。政治手腕的提升,日后只需自己多压一些政务给扶苏,多磨炼磨炼,水平自然就上去了。 以往嬴政担心的就是自己开拓出了这么大的基业,一旦自己百年之后,那天下顷刻间分崩离析,那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历代秦国的先祖?自己的心血岂不是付诸东流? 可到目前为止,扶苏的表现让嬴政彻底改变了不类己的评价。也让嬴政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悄悄放松下来。 感受到上方嬴政时不时投递过来的目光,顿时,扶苏也失去了先前的自在。只能专心对付面前几碟素菜,或是将目光投到场外,缓解自己的窘迫。 马场之中,那匹汗血宝马此刻如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恭恭敬敬的在英布面前,英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翻身跨上马背,骑马绕着马场三圈方才止住马步。 英布不禁也觉得自己座下这匹骏马,真乃是神驹。偌大的马场,须臾之间,便奔跑三周,而那汗血宝马,却宛如无事一般。 英布翻身下马,走到中央,单膝跪拜在地,道:“陛下,英布幸不辱命,降服烈马。” 嬴政将自己面前的青铜爵斟了满满一杯,走到英布面前,看到英布雄壮有力的身躯,以及先前在马场中的骁勇表现,称赞道:“壮士,请满饮此杯。” “谢陛下。”英布站了起来,接过青铜爵,一饮而尽。 嬴政微微一笑:“能食肉否?” 一旁的侍者立即将一大块烤好的牛肉摆到英布面前。英布没有推辞,当即接过牛肉,放在一张案几上,割肉而食。 看到英布大口吞食,嬴政心里升起浓浓欣赏之意。倒是一旁的几个臣,见到这副情景,心中暗暗惊呼“天子威仪不存”。 只是摄于始皇帝的威势,不敢言语。 “真壮士矣!”嬴政赞叹一声,旋即看向巴休烈,笑道:“使臣,汝以为我大秦豪杰如何?” 巴休烈呐呐不语,略微一抬头,便看见英布冰冷的目光直视着自己,一股寒意不禁从心底升起。 在匈奴王庭之中,巴休烈什么样的狠角色没有见识过?见过的骁勇之士也是多了去了,包括他本人,其武力在匈奴王庭之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 可当目光一触碰到英布,巴休烈心中就不禁生出了几分怯意。尤其是见识到先前英布在马场上残暴血腥的场景,这份怯意在心中更甚。 巴休烈勉强支撑身体,不至于露怯,脸上做出一个笑容,道:“贵国勇士骁勇无比,巴休烈心中十分钦佩。巴休烈回到部落之后,一定向我王禀告,汗血宝马这样的绝世良驹,已经有了一名真正的主人。” 扶苏走到巴休烈面前,道:“好叫使者知晓,此人不过是我身边一名护卫。我大秦骁勇之人并没有多少,但如他这样的,终归还是有上那么几位的。” “我大秦愿意与贵国友好相处,然若贵国意欲燃起战火,擅开兵戈,届时,莫怪我大秦军伍不留颜面了。” “扶苏今日之言,还望使者转告贵国国主,谨记此言。” 一席话,听的巴休烈额头上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先是之前那名公主,这会儿又是面前这位皇子,这大秦中的贵族是不是个个都是如此好战?性格如此刚烈,动不动就是威胁? 扶苏的这些话,在巴休烈的理解之中,无疑就是威胁了! 与此相比,倒是秦皇显得唔,和蔼可亲的多! 看到巴休烈脸上那副神情,嬴政心里畅快到了极点,对扶苏更是高看了几眼。 扶苏说的这些话,绵里藏针,既彰显了大秦的威仪,同时,也是在借此敲打匈奴。 不要生出什么不臣之心,否则,届时大秦将士一到,那时候,就没这么容易翻过去了! 这同样是对巴休烈这次试探的反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个蠢货,也看出来,匈奴进献汗血宝马目的不纯。 第五十章 使臣与间谍 巴休烈回到驿站,并未感到任何不乐。试探大秦的实力,方才是进献汗血宝马的原因,至于说,给秦廷难堪,那只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能做成自然是最好,不能完成,也无伤大雅。 中原还有多少这样的能人志士? 回想起今天在马场上那个降服汗血宝马的男子,巴休烈不禁忧心忡忡。 蒙恬今年已经四十八了,巴休烈觉得,如果蒙恬后继无人,如果秦廷无法再推出一个和蒙恬一样出色的将领,那么,那一刻,匈奴就有了崛起的希望。 匈奴可以慢慢的等待,等到蒙恬再也攀登不上战马了,等到蒙恬再也拿不起战刀了,匈奴就可以趁势崛起。 可今天,他发现大秦似乎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蒙恬,起码还有一个那个降服汗血宝马的勇士。难道匈奴部族还要等下去吗? 匈奴部族可以接受等待,十年,二十年,匈奴都不在乎,因为是人终归会死。可匈奴绝不接受,一个和蒙恬一样出色的勇士甚至比蒙恬还要勇武的将领镇守北疆。 因为,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因为,那意味着匈奴部族永无翻身之日! 因为,那意味着匈奴永远只能望着阴山簌簌的留下泪水! 匈奴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到达大秦这么些天来,看到大秦的都城是如此的繁华,看的大秦的军队如此强盛,巴休烈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每每如此,巴休烈脑海中都不禁浮现出冒顿的影子。冒顿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可展现出来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冒顿担任单于,匈奴与大秦争锋,方才有些许胜算。 只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能在布满鲜血和杀戮的匈奴王庭活下来,并且成为单于的心腹,巴休烈虽然只是区区一个蛮夷,没有学过什么化知识,可他却并不懵懂,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有一些狡猾。 他不是一个脑子一热就准备动手的人,他和匈奴王庭那些利欲熏心,想着杀死单于,自己坐上单于宝座的蠢货不一样。 推动冒顿登上单于之位固然好。可是,前提是,冒顿需要保证他的利益不受到损害。否则,巴休烈相信,如果损害到他部族的利益,那么部族立即就会将他视为叛徒。 一个失去部族依靠的人,想要在匈奴王庭中拥有什么话语权,无疑是痴人说梦。这一点,是巴休烈万万不能接受的。 眼下,应该将单于吩咐的事情办好,只有如此,才能让头曼继续保持对他的信任,凭借这份信任,或许能从冒顿那里换取不少利益。 而和亲的公主,巴休烈蓦然想到白天那个在秦皇手足无措时候,出言解围的公主。 如果这个公主能够嫁到匈奴,那么 对于头曼单于想要借助和亲,以此获取秦廷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此刻,已经有了一些反心的巴休烈对这样的举措嗤之以鼻。 须知,匈奴实行的是继婚制度,和大秦这样的国度完全不一样。如果头曼单于死了,这位大秦公主是完全可以再嫁给冒顿。 而且,秦廷虽然军伍强盛,但终归鞭长莫及。真到了匈奴王庭发生叛乱的时候,大秦想要在那个时候插手干预,只怕还未有所动作,匈奴王庭内部便一切底定。 头曼这样的举措无非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病急乱投医的他,已经想不到这一层了,或是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只是,这样的做法在一些人眼里,将会显得愚蠢至极,就比如冒顿。 “阿巴尔。”巴休烈一声呼喝,当即有一名男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谦卑的趴在地上,用嘴唇吻了一下巴休烈的靴子。 这是匈奴的一种习俗,只有一些主人的心腹奴仆才享有这样的待遇,旁的奴隶,就算偷偷看一眼,也是罪过。 轻则一顿鞭子,重则直接被处死。 奴隶在匈奴部族并不算是人,只是主人的财产。当然,一些奴隶混的比较高级,因为主人是比较大的人物,所以,地位仍旧比一般的人要高上很多。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道理即便是在匈奴也是通用的,就比如巴休烈呼唤的这名阿巴尔,虽然在巴休烈面前无比的谦卑,可那是因为巴休烈是他的主人。 而阿巴尔的生活,即便是在匈奴王庭内部,也只有一些真正的匈奴贵族才过的比他好。对于一些小部落来说,阿巴尔甚至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主人,唤阿巴尔有什么吩咐?”阿巴尔谦卑的匍匐在地上。 “去,将这张门贴递交给上面的人,不要被别人发现。同时,再带一些财帛,探听一下咸阳城中的消息。” “你的命令,我的使命。”阿巴尔小心翼翼接过巴休烈手中那张门贴,谨慎的放入怀中,退出这间房间。 从匈奴部族来到中原,巴休烈自然不可能只带一些贡品,金银财帛同样必不可少。这些也是为他在咸阳疏通关系之用。 在这样的时代,使者,还有另一种称呼:间谍。 派往各国的使臣,在某种程度上,往往也充当着间谍的角色。 始皇帝扫灭六国,一统天下,最初就是听信了尉缭的建议,派遣使臣携带重金前往各国,大肆贿赂,离间君臣。收到的效果往往也是出奇的。 李牧没有死在秦军手上,最终反倒死在赵王手里,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正是反间计发挥的奇效。也只有反间计,才可以用如此小的代价,获得如此丰硕的战果。 而巴休烈在出发之前,自然得到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面写的都是一直以来,与匈奴比较友好的大秦官员。 头曼单于这次也是下血本了,派出的使臣不仅仅是自己的心腹,甚至给巴休烈在咸阳运作的财帛也是前所未有的庞大。 作为匈奴的单于,头曼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股危机在靠近他,他的单于位置迫切需要稳固。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头曼自然不会吝啬些许财帛。 第五十一章 密谋 咸阳城中,赵高府中书房内,灯火通明。 身为中车府令,赵高作为始皇帝的心腹,待遇自然不低,在咸阳城中拥有一座宅院,不足为奇。 “阎乐,你来此有何要事?” 身为内臣,与外臣来往密切,是一件十分犯忌讳的事。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来说,赵高是不允许阎乐来拜见他的,即便阎乐在名义上是他的女婿。 正是这一份二十多年来的谨小慎微,才保持赵高维持始皇帝二十年荣宠不衰。 赵高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同时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今日匈奴使臣暗中找我,让我帮他做成一件事,乐心中不知如何处置,还请外舅赐教。” “哦?” 阎乐当即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向赵高阐述清楚,阎乐同样也明白自己今日所获得的官职和地位,都是仰仗面前自己这位老丈人所赐,自然不敢私自做主。 “这群夷狄心思倒还是挺大!”赵高冷笑一声。“居然想求娶一位我大秦的公主。” 自春秋时期,管仲九合诸侯,尊王攘夷开始,华夏民族就开始了全程吊打蛮夷的历史进程。而到了战国时期,能在战国有一席之地的哪一个诸侯国不是和夷狄血斗中杀出来的。 秦人的先祖更是从陇西的大山中,一步步踩着尸骸和鲜血,方才在春秋战国时代拥有一席之地,直到最后兼并六国,一统天下。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建立的民族自信自然是无与伦比的,战国时代,各国之间战争流血不断,可是在对付蛮夷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能力都是出奇的一致。 就比如赵国的李牧,即便长平之战之后,赵国元气大伤,可是稍微腾出一只手来,照样可以将那些塞外的胡人蛮夷按在地上摩擦。 夷狄等于禽兽,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观点在人们心中是根深蒂固。 察觉到赵高话语中的轻视之意,阎乐试探道:“要不要我去回绝了他?” “不。”赵高手微微一摆。 一阵轻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使烛火左右摇曳。阴暗的灯火下,赵高的脸色显得有些阴冷。 “外舅的意思是?”阎乐有些摸不清赵高的意思。 “匈奴使者不是想代他们单于求娶我大秦的公主么?眼下陛下诸多公主之中,唯有阳滋公主的年龄最为适宜!如果阳滋公主嫁到匈奴,那么” 赵高呵呵笑了起来! 阎乐仍有些惊疑不定,道:“外舅,我听说陛下最喜欢阳滋公主,会不会不愿意将阳滋公主嫁到匈奴?” “呵呵!”赵高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对阎乐解释道:“咱们这位陛下,在国事上面的处置,素来只会计较利弊得失,是不会因为感情影响判断的。只要我们暗中相助,即便他再喜欢阳滋公主,也会让阳滋远嫁到匈奴的。” 赵高一席话让阎乐恍然大悟,可不是吗?陛下在政事上的处置,所展现出来的手腕和精明,是足以让满朝的大臣都要趴在地上膜拜的。 吕不韦势力够大吧,身为大秦的丞相,手下门客无数,还掌握着大秦半数以上的军队。结果不还是被嬴政瞅准机会,一夕之间,就将偌大的丞相府的势力瓦解的干干净净。 阎乐对自己的老丈人赵高更加佩服,唯有他,才能将这件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这件事如果做成,想必扶苏心中会有些不快吧?!!”赵高站在窗口,笑了起来,他在想如果扶苏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处置? 从扶苏朝堂之上献出白纸,赵高就开始逐步重视这位扶苏公子,因为,至少这位扶苏公子不再像过去那样没有脑子,只要自己略施手段,就足以让陛下勃然大怒。 已经变得“聪明”起来的扶苏,自然不能再向以前那么对付他。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会引火烧身。 这些日子,赵高从获得的情报上,知道扶苏和阳滋来往密切。如果长此以往下去,即便自己抓住了扶苏什么弱点,只怕最终也会被阳滋给破坏掉。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将一些障碍给清除掉,为将来对付扶苏做一些准备。 阳滋在马场说的那些话,以赵高的身份地位不难得知,就是转述扶苏的意思。能想出那番话,还借阳滋之口说出,赵高内心已对扶苏警惕到了极点。 一个果敢、心狠手辣的扶苏可比一个宅心仁厚的扶苏难对付的多! 而阎乐脸上则是浮现出浓浓的笑意,上次在朝堂之上,被扶苏以胁迫的方式拿出了一千金,到现在都没让他缓过劲儿来。 一千金,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拿出来,不仅钱没了,顺带脸面还被扶苏给撕下来,被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到现在,还有不少同僚见到他,以此打趣,或是在背后议论嘲笑他。 一想起这些,阎乐心中就觉得抑郁无比。 而这次,如能按照岳丈的布置,那么扶苏吃瘪的日子指日可待。一想起扶苏因此咬牙切齿的神情,阎乐心中就暗爽不已。 “阎乐,你转告匈奴使臣,此事他绝不可在朝堂上公开提出,最好是在咸阳宫中进行,不要让旁人知晓。”赵高背负双手,谨慎的吩咐道。 朝中不少大臣的性格,赵高还是略知一二的,此事若是摆在朝堂上议论,极容易陷入争执,如果那时扶苏干预其中,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这几次事件,赵高亲眼见识了扶苏搅事的能力,本来一切都安排妥当,偏偏最终愣是让扶苏把事情给搅和了,还赢得了始皇帝的欢心。 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先说服始皇帝在匈奴使臣面前敲定此事,届时,就算有大臣跳出来反对,始皇帝也会碍于颜面,将此事做成。 对嬴政来说,国家的尊严胜过一切,嬴政绝不愿意在匈奴使臣这样一个蛮夷面前,被戴上“失信”的帽子。 第五十二章 英布面君 咸阳宫中,英布跪拜在地上。 嬴政端坐在上侧,手中握着一卷竹简,上面详细记录着有关于英布的信息。 自从商鞅变法,编户齐民制度下,每一个人都被纳入了官府的掌控,即便是哪家哪户拥有的奴隶,也详细记录在官府的档案内。 嬴政一句交待下,自然下面的官吏,便飞快的在浩如烟海的档中,将英布的资料给找了出来。 其中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自然不可知,不过既然是皇帝需要,无论如何,也一定会以最短的时间办好。 这也是为什么嬴政隔了一日才召见英布的原因。总要让下面的人将英布的底细给摸清楚,才敢让英布出现在始皇帝面前。 虽然英布是扶苏推荐的,可焉知此人又是不是另一个荆轲? 荆轲刺秦之后,秦廷的保卫工作大大加强。除了少数亲密之人可以出现在嬴政十步之内,其余的,只要稍微一接近,就要被怀疑图谋不轨了!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英布昂起头颅,虽然脸上仍有些激动之色,只不过短暂的时间之后,英布便面色如常。 嬴政心中微微赞叹一声,以嬴政阅人无数的经历,无论是谁,初次在见到他之后,心绪都很难恢复平静,往往很多时候,甚至对方连话都说不出来,而扶苏举荐的这位,能如此快的平复心绪,保持镇定,堪称不易。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这是一个将领最基本的标配,身为主将,要是因为一点事情都心生惶恐,如何能稳定军心,让下面的士卒心甘情愿的冲锋陷阵? “英布,说说你额头这块黥面是怎么回事?” 英布尽管面色平静,但心中若是说一点不紧张那也是不现实的,自己脸上这块黥面,不单单是别人在意,连英布本人都介意非常。 “陛下,布当年在乡里与人私斗,故受秦法处置。”这个问题英布早已预料过,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其一,便是在嬴政面前说谎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记录都在档案中,写明了一切。若是要调卷宗,完全可以将事情前后经过完完整整呈现在嬴政面前。 其二,若是嬴政真的因为这块黥面,最终决定不予重用。那么,英布自然会挂印而去。 卑躬屈膝,从来都不是英布的选择,哪怕面前是始皇帝本人,英布也绝不会轻易放下自己心中的骄傲。 如此直白的回答倒是让嬴政始料未及,本以为谈及这件事,英布会稍加润色,或是将事情前因后果叙说明白,可是,这些都不是英布的选择。 对于自己的短处,如此直言不讳,嬴政微微赞许。 心中也是惊喜于扶苏的眼光,起码不是和以前一样了,整日只知道和一群儒生待在一起,吟诗作赋。 “朕先前下诏,校尉以下降服烈马者,赏千金,赐爵三级,擢升校尉。卿可愿意为我大秦效力?”嬴政轻捋胡须,微微笑道。 此时,要想获得一名良才效力,可是需要双方都要同意的。所以,嬴政才会有此一问。 要是开的价格不够高,被征辟的贤才大可一笑置之,或是干的不顺心了,直接挂印而去,都是常有的事儿。 即便始皇帝已经统一天下,扫灭六国十几年了,战国时期的士子遗风,仍然大量充斥着整个朝堂。 可不像是后世,皇帝一道命令,就争先恐后跑来跪舔。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时代,是想都不要去想的。 这个时代,人们普遍信奉的观点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君主和贤才之间,完全是一种等价交换。 “布愿为陛下效命。” “善。”嬴政心中十分欢喜,道,“卿现在就去卫尉下报到吧,领校尉之职。” 英布跪拜在地,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不想去卫尉那里。” “哦?”嬴政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等待着英布接下来要说什么。 “臣想要自行招募一支三百人的军队,编练新军。若新军编练有成,再行扩编。求陛下恩准。” 说完,英布便叩拜在地。 嬴政若有所思,对于军伍之事,嬴政素来是慎之又慎。军队,意味着什么,没有什么人比嬴政更清楚了。 当初,对付吕不韦,就是先解除了吕不韦手中的军队,后续,才有了将整个丞相府瓦解殆尽的举动。 掌握了军队,才有掀桌子的本钱。这个道理,作为顶级的政治家,嬴政再清楚不过了,后世的伟人不也有一句“枪杆子里出政权”,阐述的都是一样的道理。 “新军?卿是想训练出一支比我大秦军队还要精良的军伍么?此事不易尔!” 英布抬起头颅,眼中闪烁着浓浓的自信,回答道:“臣就是想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非如此,不足以显英布之才能,不足以报陛下赏赐拔擢之恩。” 看着英布眼中闪烁的光芒,嬴政心中升起浓浓的好奇,问道:“卿可有初步构想?” 嬴政自然不可能听英布许下一个保证,就真的给钱给粮,让他去胡来,起码也要知道英布大体的构思,嬴政才可以判断出英布说的可不可行。 要是后世的圆嘟嘟在嬴政面前吹什么五年平辽,轻的,嬴政直接把这厮扔出去,重的,就直接给砍了脑袋。 这个时代,涉及军队这种事情,说出的话就是军令状,说到可就要做到,做不到,全家死光光都是便宜你了。 “臣的设想是每人最低配备两马,三马最为妥当,所用兵器甲胄俱是精铁打造” “嘶”嬴政倒吸了一口冷气。 即便以嬴政见多识广,也被英布的构想给吓到了,一人三马,意味着英布训练三百人,就要一千匹马,这还仅仅是战马,而不是驽马。 还有兵器,居然是要精铁打造。须知此时大部分秦军仍然装配的是青铜制式兵器。 随着英布的一步步述说,嬴政已经丝毫不怀疑英布这种部队具有的战斗力了,这完全就是用钱生生给砸出来的。 第五十三章 求亲 耗费如此多的资源,培养出来的军队,自然是不同凡响,脚丫子就算跺在地上,地面也要抖上三抖。 “以臣的测算,如果新军能够按照臣的构想进行装备训练,对付胡人以一敌五,可大获全胜,以一敌十,仍有胜算。”英布眼中闪烁着自信。 这个数据,是他和扶苏在商君旧宅中,站在沙盘面前,计算了无数次,反复模拟得出的最终结果。 “陛下,我大秦面对胡人,战而胜之,多是依仗强弓劲弩之利,然而,胡人生于马背,长于马背,若发觉战事不利,便立即远遁。” “而我大秦将士却无法追击,扩大战果。臣练此新军,就是为了永灭胡人之祸,使我大秦的百姓不再受到胡人侵扰,求陛下明鉴。” 嬴政微微点头,显然,对于英布的构想表示赞同。 而最后那句则是戳到了嬴政的心窝子里,虽然,面对胡人犯边,每一次蒙恬都可以轻易率军将其击溃,可是,却很难有所斩获。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往往这些胡人就是打个秋风,一击得手之后,立即撤离,秦军拿这些胡人根本毫无办法。 而英布训练这支新军,在战争打击的半径上已经不输胡人,武器甲胄也优良于胡人,可以说,这相当于为秦军配备上了一支锋锐无比的矛,可以给予胡人重创,乃至灭绝。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要知道此刻匈奴的使臣巴休烈还住在咸阳呢,可在背地里,嬴政依旧算计着怎么彻底解决胡人边患的问题。 可巴休烈又何尝不是?想着匈奴崛起,然后来到这个富庶且繁华的大秦劫掠。 两国之间,表面上看似友好,可实际上,如果有可能的话,绝对不会放过打击另一方的机会。 双方都在暗地里互相试探,较量,都在等待对方犯错。 亡秦者胡也。 尽管之前扶苏一席话已经击碎了嬴政心中的恐惧,可是,若有机会,顺手将胡人灭绝,永绝后患,岂不是更让人放心? 至于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如果承受的起,嬴政并不介意。 “英布,卿回去拟一个章程,朕要细看。”思虑良久,嬴政自然被英布说的有些心动。 可作为大秦的君王,尤其涉及军国大事,嬴政自然还要再谨慎一些。 嬴政不是一个犹豫的人,这件事在嬴政心中已经暗自敲定,可还有一些具体方面的东西,嬴政仍要考虑。 比如这支新军的后勤是由谁来提供?既然是新军,当然要注意保密,如果按照一般军队的后勤进行补给,泄密怎么办? 再比如,这支军队所需要的马匹、甲胄、兵器等等资源,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哪个部门具体负责什么,都需要通盘考虑。 “陛下,臣已经准备好了。”说着,英布从怀中拿出一个奏章,小心翼翼转交给一名宦官。 “卿真乃我大秦良将也!”接过宦官递来的奏章,嬴政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同时,在心中,也更加坚定英布的构思可行。 要是不可行,会准备的如此周密?这起码说明英布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对此早有准备,更对自己的构想进行详细的论证过的。 “陛下,匈奴使臣来了。” 嬴政立即将手中奏章收了起来,道:“爱卿,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诺。” 在进门之前,巴休烈与英布擦肩而过,英布投来冰冷的目光,着实令巴休烈打了一个冷颤。 清除了一下脑海的思绪,巴休烈迅速恢复正常,昂首阔步走了进来,道:“外臣使节巴休烈见过皇帝陛下。” “外臣免礼。” “外臣今日前来,见朕有何要事?”嬴政不冷不淡问道。 巴休烈恭敬道:“今日巴休烈前来,是想替吾主求亲,外臣想请陛下尚一公主与吾主,敦睦邦谊,以示两国盟好。” “为此,吾主愿意献上良马千匹,奴隶两千,牛羊万头,作为聘礼,求陛下恩准。” 求亲? 嬴政心中闪过惊讶,想不到在这个关节点匈奴居然要求亲,嬴政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戒备。 如果说巴休烈一开始就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嬴政可能还不会想这么多,可在进献汗血宝马之后,嬴政就不得不多想了,鬼知道匈奴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匈奴开出的聘礼还真是丰厚。单单是马匹,就有一千匹,要知道,寻常时,匈奴是一匹马都不允许流入大秦的,哪怕只是一匹驽马也不可以。 而牛羊,足足有万头。这样的价码,已经颇为让嬴政心痒难耐了! 嬴政正在暗自斟酌,如果是这样的话,嫁一公主到匈奴也是无妨,还能再匈奴内部推行大秦的制度,为匈奴以后臣服埋下伏笔。 巴休烈再度开口:“陛下,昨日外臣见阳滋公主貌若天仙,且天资聪颖。因此,外臣替吾主私做主张,想请陛下将阳滋公主嫁到我匈奴之中,求陛下成全。” 阳滋? 一听到巴休烈求亲的对象居然是阳滋,嬴政刚想要答应下来的心思就消弭了一大半。 这可是朕最喜欢的女儿! 人逐渐到了中年,嬴政虽然仍是那个铁血君王,可心中不免顾念起亲情。 之前,嬴政将自己的大公主华阳公主嫁给了王翦,而那时的王翦连孙子都有了。嬴政身为一个父亲,不免就觉得格外亏欠,因此,这份宠爱大半都转嫁到阳滋身上。 基本上,阳滋想要什么,嬴政都会让人想办法,给阳滋弄过来。 现在,想到阳滋要远嫁到匈奴,嬴政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不过,匈奴拿出来的聘礼也是着实的丰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作为大秦的始皇帝,嬴政没有拒绝的理由。 巴休烈再度补充道:“倘若陛下愿意嫁阳滋公主到匈奴,巴休烈愿替吾主再划出一块万亩的草场,作为聘礼,只求陛下能够应允。” 嬴政脸色飘忽不定,良久,方才缓缓道:“外臣使节,你且退下,容朕思虑一番。” “巴休烈恭候陛下的好消息。” 第五十四章 阎乐进言 走出宫门,巴休烈反复望了望身后的咸阳宫,刚才在大殿之中,他已经将自己最后的底牌给翻了出来。 那一块草场,是头曼单于拥有的诸多草场之中最为肥沃茂盛的草场,每年那块草场的产出,都让各部族眼红,可谁都无可奈何。 因为那时匈奴单于的领地,没有人敢生出觊觎之心。匈奴,素来崇尚强者,头曼作为匈奴的单于,自然在名义上,是整个匈奴最强的人。 而这一次,头曼在巴休烈出发之前,暗自对巴休烈吩咐,如果求亲之事可行的话,那么,这块草场完全可以作为聘礼,送给大秦。 这样的话自然不可能在匈奴王庭上公布,头曼也知道这种做法并不可取。 说实话,若非无奈,巴休烈也不想这么一块肥沃丰盛的草场送给大秦,可作为头曼单于的心腹,巴休烈不得不按照头曼单于的吩咐去做。 “头曼真的是太软弱了!”巴休烈心中暗暗自语。 “匈奴部族在头曼手中,迟早会走向灭亡,看来,这次回去,我要做一些准备了。” 正思索间,巴休烈远远便看见阎乐朝宫门走来,二人没有交流,仅是相视一眼。然而,这一眼当中,蕴含的信息太多太多。 “咸阳令,如果此事能成,事后,巴休烈还有千金奉上。”在与阎乐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巴休烈用中国话小声说道。 千金? 阎乐不禁回头去看巴休烈,碰巧巴休烈也回头看过来,看到巴休烈眼角的笑意,阎乐知道,刚才巴休烈对自己做出了一个全新的承诺。 在此之前,巴休烈已经暗中送给阎乐五百金,并且事后许诺还有五百金奉上。而在这个咸阳宫门面前,巴休烈却是将金额翻倍。 这一句话,真是极大的刺激了阎乐,他没想到,匈奴居然如此舍得下本钱,只为求娶一位大秦的公主。 阎乐心中不禁暗暗得意,之前被扶苏在朝堂上胁迫失去的一千金,这会儿,全在这儿找补回来了。 而且,不仅铲除了阳滋这个绊脚石,还会让扶苏难受无比。 这种感受对阎乐来说已经无法形容了!此刻,阎乐内心欢喜到几乎不能自持。不过,表面上,阎乐仍保持常态,因为,他马上要面见始皇帝了! 看着阎乐步入宫门,巴休烈内心不禁冷笑一声。 如果大秦都是这种爱钱的蠢蛋多好,那么,大秦就将会变成一只待宰的肥羊,任由匈奴予取予夺。而不是如现在这种情况,大秦兵锋正盛,匈奴却是朝不保夕。 对于给予阎乐的财帛,巴休烈并不觉得有什么心疼,反正都是从头曼腰包里掏出来的,就当是自己为他尽忠做最后一件事吧! “臣咸阳令乐拜见陛下。” “平身吧!”嬴政不耐烦道。 自巴休烈走后,嬴政心情很不好。在爱女和那么多财产面前,嬴政感到格外的纠结。 如果此事直接否了,想到那么多马匹、牛羊、还有一大片草场被自己拒之门外,嬴政就感到格外的不舒服。可如果答应下来,意味着自己的阳滋就要远嫁到匈奴 嬴政清楚的明白,自己如果作为一个君王,于情于理,都应该同意这门婚事,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嬴政委实不愿意。 “陛下,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看到嬴政这幅神情,阎乐明知故问。 嬴政微微挥手,当即一名宦官就将事情前后讲给阎乐听了一遍。 阎乐装作仔细倾听的样子,实际上一双眼珠子不断朝嬴政身旁的赵高偷瞄。看到自己老丈人赵高对自己示意的眼神,阎乐方才按捺下心思。 等宦官叙述完毕,阎乐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拱手拜道:“陛下,臣以为匈奴使臣既然请求我大秦尚一公主给他们国主,且聘礼如此丰厚,我大秦断然没有拒绝之理。” “且以往匈奴数次扰边,蒙恬将军虽然镇守塞北,然终归是烦不胜烦,嫁一公主到匈奴,可保两国边境永享太平,两国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此乃是千秋功绩。” 嬴政双手插在袖中,纹丝不动,阎乐见始皇帝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昔年宣太后亦委身下嫁给义渠王,保我大秦江山社稷,使我大秦边境不受兵祸袭扰,得以积蓄国力。及后,昭襄王继位,我大秦方才大出于天下,与山东六国争锋。” “孟子曾说过: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臣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 一席话,阎乐说的慷慨激昂,这也是当初赵高看重他的地方。倘若没有一些优点,又怎么入得了赵高的法眼? 须知,赵高本身也是一位才华出众的人才,对于大秦的律令,烂熟于心。 不然,何以得到始皇帝的看重?何以二十年荣宠不减?何以被蒙毅沦为死罪,仍能得到始皇帝的赦免,并且恩宠如初? 对于皇子的教育,始皇帝素来都很重视,如果赵高没有展现出充分的才干和能力,又怎么轮得到他赵高来教育皇子? 撇开立场来说,赵高同样是一位极为优秀的人才。若不是如此,在原本那个时空里,也不会前前后后,蒙恬、蒙毅、李斯、冯去疾、冯劫等等大秦一系列元老重臣都栽到赵高手里。 仅从败在赵高手中的这些人就可以看出,赵高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其权术手段并不逊色于屹立在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个老狐狸。 “咸阳令,你且先退下吧,若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嬴政不冷不淡回应道。 嬴政看着窗外的景色,思虑良久,朝旁边问道:“赵高,这件事你以为呢?” 赵高拱手道:“陛下,蒙恬将军已在北疆三年,是不是应该召他回京述职或是给他安排一名监军?” 嬴政猛然瞥向赵高,看到的却是赵高一脸温和的笑容。 良久,嬴政方才喃喃自语道:“是啊!蒙恬已经在北疆三年了,时间的确久了一些。” 第五十五章 少女心动! 韩长在一旁看着嬴政和赵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仍然勉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这天下,对陛下的了解,无人能出赵高其右了!”韩长在心中暗自发出感叹。 赵高之语,看似和嬴政所问,南辕北辙,驴唇不对马嘴,可是,说中的正是始皇帝心中的要害。 手握三十万兵马的蒙恬,怎么不令人忌惮?哪怕嬴政对蒙恬再放心,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猜忌。 随着蒙恬待在北疆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军中的威信越来越高,嬴政心中这份猜忌是越发加重了! 如果有可能,嬴政不会拒绝将蒙恬调回咸阳。而这个机会,随着匈奴使臣提出和亲,有了那么一丝可能。 如果大秦能够尚一公主到匈奴,那么最起码可以保证边境一年不受侵扰,嬴政替换下蒙恬,之后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构建北疆防线。 本来,嬴政心中的打算是找个理由将扶苏一脚踹到九原军团之中,这样一来,既可以磨炼扶苏一番,同时又可以让扶苏监管军队。 有一位皇子坐镇在军中和没有皇子完全是两回事儿! 可随着这段时间扶苏一系列出色的表现,嬴政变的有些举棋不定,如果扶苏一直展现出符合继承人的资质,那为什么还要送他去边塞磨炼? 可如果随便指派一位皇子或是朝中的大臣,在九原军团之中,谁又可以和蒙恬争锋?须臾之间,不就被架空了!那派送监军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要么不派,要派就只有派出一位分量很重的皇子。 除此之外,便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调蒙恬回到咸阳述职。 嬴政这般心思,赵高琢磨的很是透彻,故而,一出口就击中了要害。 “或许此事应该告知扶苏公子一声。” 等了许久,韩长终于找到一个空子,退到了殿外。将自己身边一名亲信叫来,耳语了几句。 “喝!” 商君旧宅中,英布一声怒喝,一个过肩摔,将扶苏摔在地上。 扶苏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屁股,龇牙咧嘴道:“以后,绝不与你这厮交手了,下手太狠了!” 尽管扶苏每次都这样说,但每次,扶苏还是忍不住手痒,和英布较量一番。而今时今日的英布,自然不是当日在牢狱之中饿的浑身无力的英布,战斗力不知道比那时高出了多少。 起码,现在对付起扶苏,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随着与英布一次次较量,扶苏的格斗技能却是在飞快的提升着。 这些东西,扶苏知道,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有可能用不上。大秦公子,这一层身份已经是对他最好的保障,然而,扶苏觉得,多掌握一样东西,总归是有好处的。 也许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些玩意儿,但一旦能用上了,那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救自己一条命。 多学一点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扶苏哥哥还有脸说,打不过人家,还嫌别人下手太重”一道声音传来。 “你这妮子,向着谁呢?”看到阳滋走了过来,扶苏不禁有些气恼。 “谁厉害我就向着谁。” 被阳滋这么一搅和,扶苏倒是有些被气笑了! 以往,和英布交手,就算是输了,也不妨事,起码嘴上扶苏没有输过,如今,阳滋站到了英布那边去,这一下倒是彻底弥补了英布的短板。 阳滋虽不过十六岁,却是伶牙俐齿,即便扶苏这个兄长,有时常常也被辩的哑口无言。 瞥了一眼阳滋和英布,扶苏一脸唏嘘,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扶苏那浮夸的演技,让阳滋脸颊顿时变得绯红,生出一双小粉拳,锤在扶苏胸口上。 自从马场回来之后,扶苏就敏锐的观察到貌似阳滋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对一些事情以前只是好奇,即便扶苏不说,也没什么。 可现在,却是刨根究底,尤其是关于英布的一些事情。 扶苏虽然没怎么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么?阳滋这番姿态,妥妥的春心萌动。 身为大秦的公主,阳滋平日里也算是见过不少世家名门的子弟,眼界自然不是一般的高。 可英布,也绝非一般人可比! 英布虽然脸上有块黥面,但却气宇不凡。加之其悍勇无双,又为其增添了一份气场。 这样的伟男子,如何不让诸多少女春心萌动? 扶苏倒是乐见其成,以英布的英勇,阳滋嫁给他,到也不算是委屈阳滋了! 未来,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让英布展示其才能的地方还多着呢!到那时,拜将封侯乃至于封王,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那时的英布,娶秦皇的公主为妻,也算是门当户对。 只是,英布这厮怎么和木头一样?那古铜色的脸上,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这样的事,以英布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来说,扶苏知道,即便自己去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他们二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扶苏在心中暗暗想道,旋即悄悄离开此地。 如果可能,扶苏会尽量玉成此事,但倘若不可为,扶苏也不会强求。牺牲自己的妹妹,以此成就自己的霸业,这种事情,扶苏不想干,不会干,也不屑干。 倘若连这份自信都没有,扶苏还拯救什么大秦,还想着后续什么宏图伟业!趁早自尽了事,免得丢人现眼。 这是扶苏心中的原则和底线,有了这些,扶苏起码变成一个毫无底线的政客,不会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不择手段。 扶苏同样明白,即便利用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坐上了那个位置,只怕也会寝食难安,整天惦记着是不是总有人和自己一样想要谋朝篡位。 原本那个时空的胡亥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继位没多长时间,就将自己的兄弟杀的一干二净,连自己的姐妹都不放过。 无他,这就是因为皇位得来不正,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进而做出种种不自信的表现,而赵高,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放大这种情绪罢了! 第五十六章 视你为敌 依照阳滋的年纪,也应该婚嫁了。 扶苏记得,在秦代,十四岁女子就要婚嫁,超过官府规定的年纪,还没有婚嫁,是需要缴纳超额的赋税。 阳滋身为大秦的公主,自然不受这样律法的限制。 身为皇室女子,享受着很多特权,同时,也需要承担很多责任。 这般想着,忽然简叔走到扶苏身边,道:“公子,章邯来访。” “快请进来,老样子,带他来书房见我。”扶苏吩咐一声,便径直走到书房。 “臣章邯拜见公子”章邯正欲行礼,便被扶苏拉住。 “章邯,你身上伤势如何?”那日,扶苏见到章邯虽然看似从汗血宝马下摔下来,看似没什么事,可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果然打听之下,章邯受了一些内伤,需要静心调养。 “谢公子关心,臣的身体不妨事” “简叔,去将孤的软塌搬过来。”少顷,一张微微倾斜的床榻便被搬了过来,不是很大,恰好可容一人躺下。 以往,扶苏小憩就是睡在这上面的。 也幸亏扶苏魂穿之前是个技术宅,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古代,也可以让自己过的尽量舒适一些。 “邯公,请卧在上面。” 章邯本欲拒绝,毕竟这不符合他与扶苏之间的关系,可看到扶苏的眼神之后,章邯便勉强应下。 仰卧在斜榻上面,章邯将少府当中一些事情的进度对扶苏做了简要的说明。 白纸、曲辕犁的制造已经稳步进行,各项事情的进展都相当顺利。 扶苏暗暗点头,倘若白纸、曲辕犁这样的事物交给别人制造,那真的是需要颇费周折,毕竟,其中人力、物力协调等等方面,都要耗费不少时间,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方才有可能步入正轨。 完全不似少府这般,短时间内,就可以开始大量生产。这也得力于少府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王国,不需要求助别人,仅仅是内部协调,就完全可以开动生产机器。 讨论了许久这些事情,章邯忽然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察觉到章邯的异样,扶苏笑道:“邯公,可是有什么难事?若有什么事情要扶苏出面,直言无妨。” “公子,那日马场之上,阳滋公主说的那番话,可是公子你教的?”章邯面色凝重,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扶苏。 扶苏脸上升起浓浓的疑惑之色,道:“邯公,此事你是从何处得知?” “公子还请告诉我,阳滋公主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公子说的?” 见到扶苏点头,章邯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道:“公子,你可知大多数朝臣暗中已经视你为敌了!” 见到扶苏有些不理解其中的涵义,章邯解释道:“公子,先是子钱商人一事,此事尽管利国利民,对大秦社稷来说,亦多有裨益。可是,许多勋贵、朝臣,宫中宦官内心都已经暗自记恨公子。” “那些子钱商人被抄没的财产之中,不少人的身家也在其中,你说他们如何不恨你?” “后来皇陵一事,御史大夫冯劫和廷尉罚金降爵,右相冯去疾此事之后,只怕对公子也没有什么好感了!” “这两件事后,朝臣们心中已经对公子产生嫉恨,纷纷视你为敌了!” 扶苏面色如常,这一点,扶苏已经预料到了,若非如此,自己如何在朝中选择可靠的盟友?又如何精简自己的势力? 将那些蛀虫清除出去,这既是为百姓做事,同时,也是将自己那顶“素有贤名”的帽子给摘了。 包括自己三番五次将淳于越拒之门外,都是在为此事铺垫。毕竟,儒家对于舆论的掌控,百家之中无人能及。 如果自己仍然和淳于越走的很近,只怕士子人的章四处一传,反而会更加成就他的贤名,这样的结局是扶苏完全不愿意见到的。 而淳于越是自己的老师,如果此事挑明了,效果反而不佳。 见到扶苏如此神情,章邯禁不住一愣,扶苏怎么对此并不感到着急? 章邯心中一横,当即决定将事情彻底说破。 “营建新都一事,公子虽然讨了陛下的欢心,可是,咸阳城中势力错综复杂,那些依靠勋贵活命的游侠,心中也是对公子忌恨无比,倘若不是忌惮公子的身份,只怕” 后面的话章邯没有说出来,但扶苏却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游侠,这样的一个群体,从墨家之中分化出来。到了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当年墨家邓陵氏一脉的风采,甚至于,不少游侠甘当勋贵豪门的走狗,成为了勋贵们的黑手套。 这些人,许多都是胆大心狠之辈。 喝了几杯马尿,或许仅仅是想起某人多看了他一眼,一怒之下,就会灭人满门,一家上下,老老小小,杀的干干净净。 可这些人之中,同样不乏一些重义重信之辈,仅仅是为了当初对兄弟的诺言,就愿意甘守清贫,哪怕自己饿着,也要照顾好兄弟的妻儿。或是身上有千金,一时兴起,便会散尽财帛,接济穷人。 在这个时代,季布应该就是最有名的游侠,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个成语:一诺千金,说的就是季布,这个成语最初的源头就是民间一句谚语:千金易得,不如季布一诺。 总而言之,游侠这个群体,应该来说,是一个比较矛盾的群体,很难用好还是坏来界定,这和后世某种颜色的社团,完全不可相提并论。起码,有些游侠做出的事,是让人心生敬佩的。 而咸阳城建城百十余年,无数勋贵都扎根在咸阳之中,一些不便亲自做的脏事,自然会让游侠代劳。这同样也是游侠生存方式,以此获得生活来源和庇护。 而扶苏建言迁都咸阳,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得利,自然就有人失利,没有哪一项政策可以方方面面照顾到所有人。 营建新都这样的大事更加不可能。 第五十七章 大政在民不在朝 扶苏方才知道自己是干了一件多大的事儿,当初纯粹就是为了让黎民百姓少受一些苦难,却没想到,无意间,竟然将一些人逼入了墙角。 这样的变化,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扶苏的预估。 而那些因此利益蒙受重大的损失的人,会有什么疯狂举动,扶苏已经不难猜测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自己这何止是断人财路那么简单? 貌似自己玩的有些过火了! 扶苏心中感叹自己还是太过年轻,做事远远不如嬴政李斯这样的政治家稳妥老辣,如果这些事情,换嬴政或是李斯来做,想必局面不会变的如此糟糕。 不过自己的身份是大秦的长公子,倒也有怡然不惧的资格。 见扶苏脸色有了一些变化,章邯继续说道:“而此番公子借阳滋公主之口说出的这番言语,不知从何处泄露出来。如今,朝堂之中,已经有一些人视公子为敌了。” 泄密? 扶苏面色冷若冰霜,他自然知道这番话朝臣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那日,若不是匈奴使臣气焰太过嚣张,嬴政的脸面几乎丧失殆尽,扶苏根本就不想以那番话来找回场子。 为此,只能借阳滋之口说出来,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至于太过锋芒毕露,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泄露出来了! 那些朝臣知道之后,只怕自己的夺嫡之路,又会变的艰难许多。 毕竟,朝臣们可以接受一个始皇帝,却绝不会接受接下来的皇帝手腕仍然如始皇帝一般,因为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而那番话无疑已经彰显出扶苏心志之果断,手段之毒辣,日后决然不会逊色于嬴政。 朝臣可以支持一个仁爱忠厚的扶苏上位,却绝对不会支持一个精明能干而且心狠手辣的扶苏登上皇位,这就是根源。 扶苏猛然察觉到身边的章邯脸色微微发白,头上细汗密布,慌忙让章邯躺下休息。 尽管章邯的身子并不羸弱,只是受伤在前,之后强撑病体,来到扶苏府中,为了向扶苏讲清事情的严重性,耗费了不少气力,故而,此刻章邯竟有些支撑不住。 “多谢邯公前来相告,扶苏感激不尽。”对着章邯,扶苏发自内心的躬身一拜。 如果章邯不是真心效忠于他,绝不会在自己身上有伤的情况下,来扶苏这里实言相告。 在此之前,扶苏也算是得到大半的朝臣的支持,可是,今日,可有一人来扶苏府中相告这些实情? 全都躲在一旁看热闹,甚至于扶苏若是显出倾頽之势,这些人还会落井下石。 自己当初选择的这条路,看来并没有走错。这同样是一个筛选的过程,将那些依附于自己貌合神离之辈全都甄别了出来。 只不过,这个结果,倒是让扶苏感到了一丝凄惨。没想到最后仅仅是一个章邯蹦出来,向自己说明一切。 看来,原本那个时空之中,扶苏输的并不冤枉。身边能依仗信任的人,屈指可数。这样的实力,怎么和李斯、赵高斗? 只怕这二人忌惮的也并非是扶苏,而是扶苏身后的蒙家,蒙家,恐怕是扶苏背后唯一的支柱。 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件件事件逐一复盘,扶苏知道,自己该抽身而退了! 英布从咸阳宫中龙行虎步走了出来,这几日,嬴政几次召见他,都相谈甚欢。编练新军的事,嬴政在看过英布递上来的奏章之后,当即拍板,敲定了下来。 所有新军需要的物资都将由少府提供,只不过,英布训练的新军,暂时不编入秦军的战斗序列。 这意味着满朝上下,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支部队的存在,这同样是为了保密的需要。 相信嬴政一旦动用自己手中这张底牌,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如果两支军队交战,陷入胶着,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参与完全可以改变战争的结局。 如果骑兵不能发挥出如此效力,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发展骑兵的,因为培养骑兵的代价实在是太过高昂,一名骑兵的用度,完全抵得上十名步卒。而战马,更是奢侈,这完全是用黄金堆砌出来的。 骑兵的发展,是冷兵器时代最高端的产物。这样的局面,要等到后面火器普及,排队枪毙的时代到来,骑兵才算是完成历史使命,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商君旧宅之中,扶苏和墨楚席地而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墨楚笑道:“公子,以你现在的剑法,胜过多数人已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还欠缺一些历练啊!剑,兵器之首,天生就是为了杀伐存在,若是没有一些历练,这剑,终归是练不好的。” “那你当初是如何练的?”扶苏脑海中升起浓浓的疑惑,总不能为了练剑,特地去杀人吧! 墨楚道:“当初师父让我去游走关中各地,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盗贼,故而” 看到墨楚说到最后,嘴角扬起的笑意,扶苏已经猜到是什么结果了。 想必那些盗贼不少人都死在了墨楚的剑下,即便活着,也被墨楚送到官府法办了!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民间走走? 到了大秦,扶苏还真的没有到民间去看看。后世,总是说秦亡于暴政,扶苏知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自己或许应该去民间看看,方能找到真正的原因。 小政在朝不在民,大政在民不在朝。 清查贪官,整肃吏治,营建新都等等,这些举措看似有效,而且牵扯极大,实则不过是局限于小小一座朝堂之中。只可以给大秦续命一时,难以真正解决大秦之祸根。 所做一切,不过是治标之举,难以根治。 这也是章邯来找他之后,扶苏几度反思,最后产生的想法。同时,也为他接下来走的道路提供了方向。 “公子公子。”一名侍女突然闯了进来,急切的叫道。 扶苏当即将那人认了出来,是阳滋身边的侍女,见宫女如此急切,扶苏问道:“何事?” “公主自尽了!” 扶苏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阎乐之死(求收藏,求推荐) 看到素来和善的扶苏瞬间变的杀气四溢,那名侍女顿时顿时被吓的面容失色,慌忙解释道:“幸得奴婢们发现的早,公主此时已经无事了!” 扶苏听的此话方才勉强按捺下性子,只是脸色看上去依旧有些渗人。 “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公子,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公主听宫里的人说陛下要将她远嫁到匈奴去,公主一听,便亲自去找陛下询问,没成想被陛下训斥了一通,公主可能是一时想不开,所以” “阳滋要远嫁到匈奴,她是怎么知道的?” “启禀公子,其中缘由奴婢也知不真切。只是听宫里人说那日匈奴使臣入宫便向陛下提出和亲之事,陛下当时并未答应,后来咸阳令入宫,这才” 侍女跪在地上,还未说完,看到扶苏冰冷的脸色,当即被吓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阎乐?!!”扶苏脸上布满杀意。 几乎一瞬间扶苏就猜到这是赵高通盘策划的,否则,以一个小小的咸阳令,哪里能说服嬴政?,而且,目标如此明确,就是阳滋。 想到这里,扶苏更是脸色冰寒。赵高是料定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作为始皇帝的宠臣,赵高一定将这件事情和自己切割的干干净净,只等着自己脑子一热,去找他麻烦。 自己若是盲目去找赵高的麻烦,反倒中了赵高的奸计,到了嬴政面前,赵高完全可以倒打一耙,来一出苦肉计。 赵高给扶苏设计的是赤果果的阳谋,如果扶苏就此隐忍不言,赵高自然拿扶苏毫无办法,可扶苏和阳滋如此亲密的关系,扶苏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而扶苏一旦掺和进这件事,那可以想见,赵高后面的杀招便接踵而来。 扶苏过往所做的一切,改变了在嬴政心中的印象,这些全都化作东流之水,甚至于局势比以往还要恶劣。 “赵高,你这招可真够毒的!”扶苏抬头看向咸阳宫的位置,呢喃自语。 只是,话语之中的杀气,却是让一旁的墨楚都感到有一些心惊胆战。 扶苏也总算是见识到了赵高的手笔,赵高设置的局看上去并不复杂,甚至来说,十分简单。可为扶苏设置的这个局,却是步步杀机,只等着扶苏犯错。 即便扶苏不理会此事,只怕此事也会恶心扶苏很长一段时间。 自来到这个大秦,扶苏因为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自然知道赵高先天上就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所以,一直以来,对赵高都是百般提防。 所有策划,扶苏都尽可能考虑全面,为的就是不让赵高抓住自己的软肋。可没想到,赵高一出手,竟是如此狠辣。 能在嬴政身边二十多年荣宠不衰,果然不是什么善类! 扶苏觉得,自己现在就好比和赵高再下一局棋,这局棋接下来扶苏不管走哪一步,都已经在赵高的预料之中,而结局,赵高更是为扶苏安排的明明白白。 “简叔,备马。” “公子,你要去哪里?”墨楚看着扶苏拿起身边的佩剑,神色似乎有一些不对。 “咸阳官署。”“铿锵”一声,扶苏将佩剑收入剑鞘之中。 半晌之后,扶苏牵着身边的马匹,站在了咸阳官署面前。 官署门前的守卫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当认出来人是扶苏公子之后,守卫立即变得恭敬无比。 尽管都知道自家的咸阳令和扶苏公子素来不对付,可是,毕竟明面上,扶苏是大秦的长公子,是陛下的长子,应当给予的尊敬还是要的。 “叫咸阳令阎乐滚出来见我。”一声怒喝,在咸阳官署门前炸响。 无数人侧目看向扶苏,心想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咸阳官署面前放肆?需知,咸阳令虽不在九卿之列,可享受也是两千石大臣的待遇。 只是认清来人是扶苏之后,围观的人群瞬间转变成了吃瓜群众。 看这架势,扶苏公子要和咸阳令彻底撕破脸皮啊!自古以来,看热闹都不嫌事大,这样的热点事件,自然以光速在传播着。 而事件的主角,扶苏好整以暇的站在咸阳官署面前,对周围的人群不管不问。 扶苏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咸阳官署面前,小吏自然不敢怠慢。立即以最快的速度禀报阎乐。 听了小吏的描述,阎乐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看着架势,扶苏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 阎乐心中暗自冷笑,扶苏要来找茬,已经被他的老丈人赵高预料到了,自然也交给他应付的办法。 而如今,事情闹得是越发大了,阎乐自然不怕,事情越大,扶苏事后吃的挂落才会越狠,因为,这丢的是陛下的脸面。 换句话说,即便扶苏不想将此事扩大,阎乐也会想尽办法,让这件事扩大。 阎乐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出官署,拱手道:“不知长公子来访,咸阳令乐有失远迎,还望长公子莫怪。” “扶苏公子,不如到官署之中歇息一番?”阎乐带着笑容问道。 扶苏面色依旧冰冷,问道:“咸阳令,孤问你,匈奴使臣欲为单于求娶我大秦阳滋公主为妻,此事,汝可知之?” 阎乐见扶苏凌厉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着自己,心中不免一慌,回应道:“此事乐知道。当日” 阎乐正欲阐述事情经过,却被扶苏生生打断。 “孤再问你,匈奴是外邦夷狄否?” 看着扶苏摄人的目光,阎乐感觉似乎事情有些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只能回道:“是。” “铿锵”一声,扶苏拔出腰间的佩剑,抵在阎乐的脖颈上,问道:“当日父皇问你,你作何回答?是否赞同和亲之事?” 感受到剑锋上冰冷的寒意,阎乐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彻底乱了分寸,结结巴巴说道:“臣当日的确赞同和亲之事,可是” 阎乐话未说完,扶苏手中佩剑一划,一注鲜血从阎乐脖颈喷薄而出。 始皇三十五年六月,公子扶苏戮咸阳令乐于咸阳街市。 第五十九章 暴怒 阎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他到死都没想到,扶苏真的敢杀他! 而随着这一剑,看着鲜血喷洒在衣衫上却毫无感觉的扶苏,无数人纷纷逃散。官署之中,大批人涌了出来,一脸戒备的看着扶苏。 扶苏虽只是一人,可众人却纷纷吞咽了一口唾沫,不敢上前。 “汝等为赢氏臣乎?”扶苏剑指众人,丝毫不避。 众人猛然惊觉,他们虽然是咸阳令的下属,可是,他们更是大秦的官吏,是赢氏的臣子,而扶苏是始皇帝的长公子。 整个天下,除了始皇帝,没有哪一个人能动得了扶苏公子。 “阎乐不臣,已被孤正法,汝等意欲助纣为虐?”扶苏扫视了众人一眼,再度出口问道。 人群正中,扶苏的喝问,给了周围众多官吏巨大的压力。一时间,众人竟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人群之中,一名官吏问道:“扶苏公子,阎乐乃陛下亲自所任咸阳令,私刑大臣,公子此举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是何道理?” 扶苏瞥了那人一眼,冷声道:“父皇那里,孤自会分说。” “现在汝等,给孤让开。” 众人当即让出了一条道路,先前扶苏公子杀阎乐那一番动作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 到了此时,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还挡在扶苏面前,咸阳令的尸体可还没凉透呢!这会儿强出头,扶苏公子不由分说,将自己杀了,又能如何? 扶苏翻身上马,朝着咸阳宫一路疾驰。 奔走在去咸阳宫的路上,扶苏心中想到,若是赵高不是嬴政的内臣,这次死的可就是赵高了。 既然和赵高下棋,注定了会输,那扶苏最好的办法就是掀桌子。解决不了问题,那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 至于杀了阎乐之后的问题,扶苏相信,嬴政会帮他的。一个咸阳令,死了就死了,又能如何? 嬴政难不成为了一个阎乐,就要逼死自己的儿子吗? 当然,处罚是必不可少,只是,扶苏早已打定主意,想去民间游历一番,这样的处罚,扶苏并不在乎。 这同样,也是扶苏对赵高的回应,你给我下套,那么就别怪我掀桌子!想以阳滋设套,那我就先断你一臂。 “陛下,扶苏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嬴政侧卧在床榻上,按照扶苏的嘱咐,在午后,嬴政往往都会小憩一会儿,也因此,嬴政发觉自己的精神果然比以往旺盛许多。 “父皇,儿臣杀了一个人。”扶苏单膝跪地,十分干脆说道。 “杀了谁?”嬴政正坐起来。 “咸阳令阎乐。”被嬴政盯着,扶苏也感到莫大的压力,滴滴汗水从扶苏额头渗出。 嬴政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四周:“真是太可惜了,咸阳令忠臣也,却没想到,被六国余孽给刺杀了!” “朕说的是不是啊?” “陛下说的是说的是”韩长等一众宦官知道此刻嬴政是有心维护扶苏,连忙应承。 当看到韩长一身血污走进了宫室,韩长心中也是直打鼓。却没想到,扶苏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阎乐给杀了! 韩长自然知晓整件事情的始末,暗中将消息透露给阳滋就是韩长一手设计的巧合,可没想到,阳滋率先去找的居然是陛下,这是韩长没有预料到的,本以为,阳滋公主会去找扶苏公子商量。 当得知阳滋公主自尽的消息,韩长便知道事情已经充满了极大的变数,可却没想到扶苏公子的反应是如此的刚烈。 一个两千石的大臣,说杀就杀了! 听到嬴政言语中的袒护,扶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传朕的诏命,厚殓咸阳令阎乐。”嬴政面色冷峻。 “诺。”所有宦官立即在阎乐的安排下,快速撤离了这座宫殿。 等宫殿中只剩下嬴政和扶苏两人,嬴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到了扶苏的脸上,旋即又是一脚将扶苏踹翻在地。 “你知不知道阎乐他是朕亲自任命的咸阳令,是朝廷的两千石大臣,你可真会给朕出难题呀!”嬴政怒目圆睁,一拳拳砸在扶苏身上。 扶苏丝毫没有退避,争辩道:“儿臣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他同意要将小妹嫁到匈奴去,他就该死。” “小妹乃天家血脉,是父皇最喜爱的公主,嫁于蛮邦外夷,是对父皇的羞辱,亦是对我大秦的藐视。” “阎乐竟然对此事表示赞同,他就该杀。”扶苏虽然跪在那里,可是却在嬴政面前,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 “你知不知道,私自刑杀朝廷大臣,此事一旦传扬开来,就算是朕,也很难保得下你。” “和亲,是朝廷大计,在国家面前,个人荣辱算的了什么?” “你是大秦的长公子,居然如此不知轻重,愚蠢,实在是太愚蠢了!”嬴政再度一脚,将扶苏踢开。 “朕原本指望你做大秦撑天的支柱,跨海的紫金梁,朕对你寄予了厚望,可你呢?心胸狭隘,如此不成器。” “朕还能指望你干什么?为了一己私情,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你让朕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秦国历代先君?朕又如何放心得下将国家托付于你?” “你知罪不知罪?”嬴政恨铁不成钢的又在扶苏身上打了几拳。 面对嬴政的拳打脚踢,扶苏身子一动不动,挺直身躯,跪在原地。昂首道:“父皇要打就打,儿臣顾不了那么多了,可是阎乐,必须死!” “混账,你个混账,你到现在还不知罪!”嬴政暴跳如雷,一脚将扶苏踢到一丈之外。 扶苏再度跪在原地,可是眼神之中,依旧没有一丝丝服软。 看到那样的眼神,嬴政禁不住有些想起了年轻的自己,自己在邯郸做质子,受尽了别人的眼色,即便自己心中有怨气,也不敢表露出来。 现实遮掩了嬴政的锋芒,可嬴政的内心,做法甚至比扶苏还要酷烈,扶苏只不过将这种心思付诸行动罢了! “没有朕的命令,你不许踏出这道宫门一步,你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第六十章 冯去疾 赵高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府邸,一进门,便见到自己的女儿哭哭啼啼。 赵高眉头微皱,问道:“发生了何事?” 赵氏立即跪在赵高面前,哭道:“爹,你可要为夫君报仇啊!” “阎乐?” “昨日扶苏当街杀死了夫君,可后来宫中传出消息,说夫君是被六国的刺客给刺死的,求爹给夫君做主。” “来人,将小姐给我送回咸阳令府邸。夫君死了,跑到婆家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赵氏还欲纠缠,赵高却是瞪了一眼旁边的奴仆,怒喝道:“听不见我说的话么?” 将赵氏送走,赵高的府邸总算清静下来。赵高独自一人走进书房,面色已经彻底变的冰寒。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从昨日开始,陛下就将他一直留在宫中,直到今日清晨方才让他回家。 这完全就是摆明了要偏袒扶苏,而宫中放出消息,咸阳令被六国刺客刺杀身亡,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赵高猛地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部扫落在地。 这次,是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扶苏居然以杀了阎乐的方式来应对他的这一手,从始至终,赵高都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因为,过往的扶苏,哪怕吃再大的亏,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解决,态度更不会表现的如此刚烈。 赵高不得不承认,他需要对扶苏进行重新认识。 想起了咸阳宫中的嬴政,赵高知道,这一次,是皇帝摆明了要偏私扶苏。所以,之前自己必须将女儿给送回去了,赵高相信,嬴政已经派人盯着自己了。 如果自己一旦表现出忤逆他的意思,自己会立即失去嬴政的恩宠,然后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这一刻,只有表现出嬴政所说的,所做的绝对正确,自己才不会有事。赵高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自己和李斯他们不同。 李斯作为朝臣,还是握有实权的丞相,的确拥有和嬴政正面顶牛的资本,可即便如此,李斯和嬴政之间产生矛盾,李斯也会以劝谏为主,陈述清楚事情的利弊,并不愿意和嬴政刚正面。 而赵高算什么?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这些都是始皇帝的恩赐,说收也就收了!赵高不过是一个内臣,就算嬴政一时兴起,将赵高杖毙,赵高也唯有乖乖等死。 想到这些,赵高的牙齿近乎咬碎,这一切,都是扶苏造成的。 扶苏看似这任性的一举,给赵高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如果真的只是扶苏一时热血上头,那倒没什么可怕的,而如果扶苏只是看似任性,赵高知道,扶苏恐怕会比蒙氏兄弟还要难对付。 因为,蒙氏兄弟无论如何,也不会拥有继承大位的资格,扶苏不一样。 赵高眼睛微眯,此事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了! 或许,扶苏的那一番话,应该让那些个大臣全都知晓了! 翌日早朝,嬴政刚刚落座,一人便率先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咸阳令阎乐日前被公子扶苏当街刺死在咸阳官署面前,臣请问陛下如何处置?” 嬴政看了那名官员一眼,倒是眼生的很! “汝是何人?” “臣御史张德。” “汝以为,朕应该如何处置扶苏?”嬴政立即将皮球踢了回去。 此刻,嬴政内心已是处于暴怒的边缘,只不过才过了一天,自己封锁的消息居然就泄露了! 而自己放出六国刺客刺杀的烟雾弹,居然对此事没起到一点干扰作用,嬴政立即猜到,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 而现在跳出来这名御史,摆明了就是一个为人冲锋陷阵的炮灰,根本没什么价值。 嬴政瞥了一眼赵高,又看了一眼李斯,最后目光放在了冯去疾身上,究竟是他们中的谁呢?嬴政心中也有些不确定。 正当嬴政在心中暗自猜测之时,冯劫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大秦国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扶苏虽然贵为大秦的公子,亦不能因此免受惩处,请陛下按照国法处置。” 嬴政还未来得及说话,右丞相冯去疾也是站了出来,拱手道:“臣以为国法不可废,请陛下按照国法处置。” 旋即,朝堂之上,哗啦啦站出来一大批人,其中有一些是朝臣,有一些是贵族,对冯去疾父子二人表示支持。 嬴政眼睛微眯,看来这背后之人是冯去疾无疑了,唯有这个老家伙有这样的号召力,可以动员如此多的朝臣和贵族。 相比较于这方面,李斯甚至来说,都比冯去疾差上一些。毕竟冯去疾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在秦国贵族之中,所拥有的的能量,朝中无人能及。而李斯,对这些贵族来说,终究是个外来户,不是自己人。 哪怕李斯协助始皇帝立下这么多丰功伟绩,依旧如此。甚至来说,李斯配合始皇帝做下的这些丰功伟绩,有时候还要牺牲他们这些贵族的利益,自然更加不可能接纳李斯为自己人。 而李斯也从来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一直以来,李斯背后最坚挺的靠山,就是始皇帝。如果依靠那些贵族,今日可还轮不到他李斯坐在这个左丞相的位置上。 嬴政扫视了一下那些站出来的人,嬴政记得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是支持扶苏的。只是,到了这一刻,无疑,这些人选择了落井下石。 在这些人想来,经此一事,扶苏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已经近乎为零。既然扶苏这辆船已经破了,自然就要赶紧跳下这只破船,找好下家了! 所以,当接收到右丞相冯去疾的邀请,这些人立马就如同追逐腐肉的苍蝇一般扑了上来,右丞相冯去疾这条大腿可并不逊色于扶苏。 甚至来说,比扶苏要好上很多,毕竟扶苏只是长公子,而不是太子,但冯去疾可是实打实的帝国的右相。 此刻站到冯去疾这边,反而更容易撇开和扶苏的关系,证明自己的清白。 曾经向扶苏表示有多忠诚,那么,这一刻,表现的就有多悖逆。 第六十一章 惊天大逆转 冯去疾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出这个头。只是,形势如此,不得不这么做了! 昨日,当有人明确告知他马场那番话是扶苏让阳滋代为转述之后,冯去疾立即就感到心底一阵发凉。 这番话,阳滋说不要紧,因为阳滋终究只是始皇帝的女儿,未来,是不可能沾染皇位的。 可是,如果这番话是扶苏的意思,那么就很值得斟酌了! 在此之前,扶苏所表露的政治态度都是在反对始皇帝一系列作为,其本人更是宅心仁厚,对于下属宽仁,即便做错了什么事,扶苏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这一番话让冯去疾感到了一些不寻常,这几乎就是翻版的始皇帝。现在扶苏还仅仅是个公子,就表现的如此果决狠辣,如果扶苏成为太子呢?或者未来继承皇位呢? 这样的思想不仅仅产生在冯去疾这位右相脑海中,无数勋贵在知道这番话最初是扶苏的意思之后,也是辗转反侧。 在这位大秦的始皇帝手中,军功名田勋爵制度发挥到了最大的功效,功至为上,充斥着整个朝野。 整个秦廷,都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只要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出局。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说实话,这些贵族也是过够了! 他们当中多数都是继承父荫或是祖荫,才得到了爵位,拥有了贵族的身份。而在继承爵位之后,他们又是极尽放纵,兵法韬略什么的,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根本难堪大任。 也因此,在整个始皇帝执政的生涯,他们背后始终紧紧绷着一根弦儿,尽量在战争中,能混到一些军功,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的爵位和优渥的生活。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当中一些人已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爵位被罢夺,或是不能掌握一些关键的职位,渐渐没落。 当然,这其中也未免没有始皇帝刻意打压的意思,就比如王氏一族,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祖孙三人都被封侯,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这样的势力,即便是始皇帝,也要慎重考虑他们的意见和感受。 为此,嬴政灭了六国之后,就将王家一直冷藏,然后大力提拔蒙家,蒙氏兄弟也不负始皇帝之所望,迅速顶替了王家的位置。而嬴政也如愿以偿,将军队掌控到了自己手中。 嬴政将目光投向了蒙毅,蒙毅看到始皇帝的示意,正准备出列,忽然李斯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响起。 “陛下,臣以为扶苏公子年纪尚轻,不知轻重。臣请陛下从轻发落。” “且臣听闻匈奴使臣欲向我大秦求娶公主,咸阳令阎乐对此表示赞同,臣甚以为不取。” “扶苏公子曾言,陛下乃是上天之子,集诸夏气运于一身。公主乃是陛下至亲血脉,我大秦之神圣贵胄,而那匈奴是何人?塞外蛮夷,不通礼仪,不通教化,我大秦尚一公主到蛮夷外邦,岂非自讨屈辱?” “故臣以为,咸阳令其行虽不致死,然其心可诛。扶苏公子爱护皇妹,欲维护陛下之颜面,保我大秦之尊严,所以一时出手不知轻重,才犯下如此大错。臣请陛下从轻发落。” 李斯说完,长跪在地。 在朝堂中的众人,都是眼睛瞪大着看着前方那一道跪在地上的身影,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会是这般惊天大逆转,包括嬴政在内,也有些没有看懂李斯今番在朝廷上的态度。 混迹于朝堂之上的这些人精,谁不知道李斯和扶苏不对付?现如今,李斯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更是出言袒护扶苏,李斯这一举动让在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下巴都快惊的掉下来。 李斯趴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会在朝堂之上产生什么反应,这就是风向标,愿意追随他的朝臣会第一时间跟进,而那些犹疑不决的人,则会停留在原地徘徊。 如果换做以前,李斯绝对不会生出援助之手。皆因为,扶苏身为长公子,可却并没有展现出拥有继承这个帝国的资质和潜力。可这一段时间以来,扶苏的种种作为,让李斯改变原来的印象。 从扶苏第一次拿出白纸开始,就将主导诸多事项的权力让渡给丞相府,就比如除诽谤令一事,扶苏就将这件事的具体负责人选推荐给了御史和廷尉。 这件事,如果没有陛下的安排,身为扶苏最为坚挺的支持者蒙氏兄弟,都不一定能参与其中。 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李斯又岂会看不出这是扶苏有意示好?想化干戈为玉帛。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李斯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扶苏公子。 若仅仅如此,远远不足以让李斯伸出援助之手,充其量只能让李斯两不相帮。 而昨日扶苏刑杀阎乐,作为丞相,李斯有着自己独有的情报来源和消息渠道,所以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此同时,也得知宫中放出的消息。 李斯自然猜到始皇帝有维护扶苏的心思,今日朝堂之上的表现更是验证了这一点,既然如此,李斯自然会坚定的追随始皇帝的步伐。 从上蔡布衣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李斯感遇始皇帝的识人之明,知遇之恩。不管始皇帝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李斯都愿意为王前驱,这是李斯对始皇帝的报答。 “丞相,请起。”嬴政走下台阶,将李斯扶了起来。 同时眼睛瞥向了角落的淳于越等人,嬴政本以为淳于越身为扶苏的老师,起码也要出面说两句,却没想到,到现在,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也幸亏得到了李斯的助力,不然,今天和蒙毅这出双簧就很难唱下去了。嬴政也是觉得时间有些不足,仓促之间,嬴政能在朝中为扶苏找到有分量的盟友,也只有蒙毅这一位了。 至于章邯,目前虽然位列九卿之一,可相比较于左丞相李斯,以及上卿蒙毅,无疑略逊一筹,其实力与冯去疾这些老臣子完全不可比拟。 第六十二章 反扑 “陛下,商君变法,徙木为信,昔年惠王为太子之时,触犯法令,太子太傅受国法惩处,我大秦才能变法强国,有今日之强盛,今日公子扶苏犯法,亦不能免受处罚,臣等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众多老臣子在冯去疾的支持下,纷纷跪地。 李斯扫了身后一眼,拎着手中玉制的笏板,指斥道:“你等今日是非要逼陛下么?” “你,昌南侯,膝下一子,借钱予子钱商人放贷,两月之前,陛下盛怒之下,抄没子钱商人訾产之中,应有你一份。可陛下垂怜,不予追究汝子过失。” “你,武定侯,膝下两子,然你幼子寡人之疾甚矣,先后置千金购买邯郸歌姬两名,不过三月,二人皆死,陛下念你长子早夭,故只对你罚金降爵了事。” “” “还有你,冯劫,汝身为御史大夫,身负监察天下官吏之职责,皇陵之中养出如此多的硕鼠,陛下只是罚金降爵,仍对汝寄予厚望。” 李斯一步步走在在贵族之中,将以往这些人的斑斑劣迹都相继说了出来,厉声陈斥。 满朝上下,能这么做,并且敢这么做的,只有李斯一人。 因为李斯最初担任的是廷尉,其后才升任丞相,只有廷尉才可以掌握如此多的卷宗和犯罪事实。李斯虽然离开了廷尉,可并未人走茶凉,继任者是李斯坚定的支持者。 再加上过往这些贵族犯法,不少也是报到李斯这里,最后转呈到嬴政面前,对此,李斯自然是一清二楚。 最后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李斯丞相的位置,换做他人,谁敢说出这番话,大概率的可能就是躺着回到自己的府中。 最后李斯走到嬴政面前,面朝众人道:“谁无年少犯错时?陛下宽宥,数次赦免尔等,今日尔等逼迫陛下,他日,你等子嗣犯错,有何脸面求陛下宽赦?” 一席话说的众人呐呐不言。 嬴政也猛然意识到,似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表面上看起来是扶苏杀了咸阳令,才惹出了如此大的麻烦。 可实际上,看看站出来的这些人,或多或少在以往扶苏的历次谏言中,受到损失。 这是一次反扑,为的就是希望扶苏可以闭上那张嘴巴,意识到这一点的嬴政,嬴政脑海中产生了一些新的办法。 之前,嬴政就一直很是奇怪,为什么冯去疾等等这些人死咬着不放,要说彼此势不两立,李斯和扶苏才是如此。原来根结在这里。 李斯先前的一番陈述,着实给嬴政不小的暗示,甚至来说,说到最后,就是明示了! 这一点,嬴政意识不到,因为他是帝王,而李斯是丞相,二者位置的不同,导致了对这些人心思的把握,李斯比嬴政透彻的多。 “陛下,臣以为丞相言之有理,谁无年少犯错时。惠王昔年年少,触犯法令,其后更正过失,自省其过,登上王位,吞并巴蜀,连横列国,使我大秦屹立于六国。臣请陛下从轻发落。” 对于局势的观察,蒙毅自然知道此刻该说什么,白脸李斯已经唱完了,这黑脸,可就只能交给他了。 蒙毅再次提起秦惠王,未尝不是一种对这些贵族的警告,要知道秦惠王即位之后,便车裂了商鞅。 虽说以秦惠王这种雄才大略的君主,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处置商鞅更多的是因为商君变法之后,商君作用已经无限趋于零,又恰好朝中老旧族的反扑,迫不得已,只能杀商鞅以维护新法。 可这些事情在这些贵族的脑海之中,可不这么想。他们想到的是万一以后扶苏继承皇位,也学惠王来这么一出秋后算账怎么办? 以目前扶苏手段展现出的狠辣,心性之刚烈,成了帝王之后的扶苏,更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慢慢的算清这笔旧账。 从这个问题放在朝堂上争论开始,他们就知道,扶苏一定不会死,因为嬴政的态度摆在那里。 哪怕在这件事情上,扶苏并不占理,可扶苏终究是嬴政的儿子,他们这些外人想弄死扶苏,无疑是天方夜谭。 之所以一直追着咬着不放,无非便是担心扶苏以后在朝堂之上搞出什么幺蛾子,以致于他们的利益再度受到损失。 要知道扶苏接连几番的动作,已经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了! 刑杀咸阳令这件事,几乎就是扶苏亲自将把柄送到他们手上,若是这样,他们都不知道利用这件事打击扶苏,他们干脆也不要在朝堂上混了。 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底线是将扶苏驱逐出朝堂,剥夺扶苏参政议政的权力,也幸亏扶苏这时候不是太子,还只是一个公子。 并没有什么碰不得摸不得的。 见到这副情景,赵高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到了这一步境地,赵高又如何不明白,他的谋划全都失败了! 赵高眼睛微眯,看着那个已经垂垂老朽的李斯,眼中充满了愤恨。 要不是李斯横插一杠子,扶苏今番绝不会好过。 嬴政扫视了朝堂一眼,道:“扶苏犯下如此大错,是朕之过失,朕将斋戒沐浴,携劣子扶苏亲往太庙,向祖宗告罪反省。” “臣等死罪。”所有大臣全部摘下自己头上的冠冕,跪拜在地。 所谓主辱臣死,皇帝都准备到太庙告罪反省了,作为臣子,你敢说你没有罪?你还是不是赢氏的臣子? 见到这副情景,所有大臣也知道嬴政是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本来这件事,嬴政根本没有必要跑到太庙告罪反省。可是,嬴政决意这么做了,那自然压在扶苏身上的罪责,减轻了许多。 “劣子扶苏,朕决定不以国法处置,待禀告列祖列宗之后,以公室之法惩处。” 这同样也是嬴政传递给那些贵族大臣的一个信号,扶苏未来一段时间铁板钉钉是不可能参与朝堂事务了。 对于公室之法略微有些了解的大臣,一个个都不再说话,目的已经达到,在得寸进尺,就要准备承受始皇帝的怒火了! 第六十三章 父子交心 赵高眼中几欲喷火,内心也是愤恨那些贵族一个个都是一些目光短浅之辈。只是,这样的心思赵高隐藏的十分巧妙。 前面朝堂吵翻了天,扶苏在后面的咸阳宫却是无所事事。当韩长将庙堂之上的形势转述给扶苏听后,扶苏心中也很是惊诧。 扶苏也没有料到李斯会出手相帮自己,甚至于来说,扶苏祈祷李斯不要落井下石,就感到万幸了! 却没想到李斯在朝堂之上,却是有力的支持了扶苏。其中缘由扶苏并不清楚,只是,扶苏知道,自己和李斯之间的矛盾有了化解的可能。 自己之前下的那一番功夫,终归还是有效的。 唯一让扶苏有些失望的就是自己的老师淳于越,虽然自己几次三番将淳于越拒之门外,可是,按照道理来讲,淳于越仍是扶苏的老师,可就是这样一种关系,淳于越连为扶苏说一句话都不肯。 这与李斯伸出了援助之手,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经此一事,扶苏心中,原本对淳于越那一丝师生情谊彻底湮灭。 还有嬴政,在朝堂之上,主动为自己担责,要去太庙告罪反省,让扶苏感动不已。 在这个时代,祖宗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作为帝王,更是天下臣民的标杆。而太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引起一场地震。 哪怕太庙上的一片瓦掉了,或者是旗杆给风刮断了,相关的人等都要吃挂落,如果事情严重了,连皇帝也不能幸免。 所以,宗常在九卿之中,虽然位居首位,地位尊崇无比,掌管着宗庙礼仪,可这同样是一个高危职业。 天知道哪天风大了,掉下来一片瓦,然后宗常就可以回家等死了! 像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完全会被理解成是先祖的示警,要是发生失火这类事件,坐在王位上的那个王的合法性都会受到极大的质疑,连带着整个政权都会被人非议。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和有什么奇怪的天象出现一样,作为帝王,就要斋戒沐浴,去太庙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做错了? 嬴政能为扶苏做到如此地步,足见嬴政维护偏袒之心。 魂穿到这个大秦,扶苏一直以来,都只是把嬴政当成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一直以来,扶苏都是将嬴政作为了一个帝王来看待。 彼此之间,父子感情甚是微薄,而这一次,嬴政的作为,让扶苏内心有了一些触动。 嬴政走进宫殿,看见扶苏仍然跪拜在那里,道:“起来。” 扶苏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血流都有些不畅,过了些许时辰,方才颤颤巍巍站立在原地。 “朝堂上的事都知道了?” 扶苏点了点头,先前,韩长来告诉他这一切,就是嬴政的安排。不然,给韩长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节点,暗中将消息传递给扶苏,这不是活腻味了么? 即便扶苏暗中给再多的财帛,韩长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扶苏,刑杀阎乐这件事你知错么?”嬴政一双眼睛盯着扶苏,问道。 扶苏躬身一拜,回禀道:“儿臣这两日在这咸阳宫中,想了许多。儿臣一怒之下,私刑大臣,的确做错了,可儿臣不后悔。” “即便是儿臣再重新来过一遍,儿臣的答复依旧是父皇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可阎乐,必须死。” 说到最后,扶苏坦然的看向嬴政,眼中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 看着扶苏这幅样子,嬴政已然不似之前那般恼怒。在扶苏的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般执拗倔强,方才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 当年伐楚战事因为昌平君反叛一度受挫,为了伐楚战事能够继续下去,自己亲自跑到王翦的老家,请王翦出山,这才最终平定了楚地。 平定百越,战事也是一度不顺利,可最终,这块难啃的骨头还是被自己给拿了下来。 若是一般人,早已是心生退却,可嬴政却仿佛不知道,费尽了心思,最终坚持了下来。 看着扶苏这幅样子,嬴政心中感到甚是欣慰。 尽管扶苏态度依旧强硬,可是,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如果没有魄力,又怎么能担当大任? 嬴政和后世那些君王不一样,他并不畏惧继承人太过强势,因为,再强势,也没有他强势。 连六国都给扫平了,天下间还有谁敢和他叫板?敢叫板的,毫无悬念,都被送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嬴政唯一怕的就是继承人太过软弱,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一朝丧尽。 这对于嬴政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扶苏,按照公室成例,你将被剥夺参政议政之权力,幽禁于宅中,不得诏令,不许外出,你可有异议?” “父皇,儿臣不愿。” 扶苏跪在地上,道:“儿臣知道父皇爱护之心,可儿臣不愿如此。儿臣想以庶民身份,去大秦各地看一看。” “求父皇成全。”扶苏说完,跪拜在地上。 嬴政眼中闪烁出惊讶之色,问道:“扶苏,此事是汝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兴起?” “父皇,此事并非儿臣一时兴起。” “父皇以公室成例处置儿臣,难免有人非议父皇偏私,父皇若将儿臣废为庶民,可堵天下悠悠之口。此其一。” 嬴政微微点头,扶苏表现出来的体恤之情,让嬴政深感自己在朝堂之上花费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去宗庙告罪反省,可不是什么好事,嬴政这样做也是为了减轻天下的非议。可即便自己做到这个地步,非议也是难免的,因为扶苏毕竟没有受到过重的惩罚。 而如果将扶苏废为庶民,天下谁还有话说? “其二,儿臣欲走访民间,考察民情,同时,儿臣以为,不少能人名士藏匿民间,不能为朝廷所用,儿臣欲探访贤士,为我大秦效力。” 看着扶苏的样子,嬴政猜到扶苏有这样的心思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扶苏也并未说错,当此之时,诸多名士都藏匿民间,或是隐居山林,甘愿做一名隐士。 如果能让这些人为大秦所用,自然再好不过。 第六十四章 陈县 嬴政有些犹豫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同意扶苏的请求。 扶苏的确说的没错,如果他被贬为庶民,那么,扶苏刑杀阎乐在民间将不会引起任何争议。 如果扶苏在民间,能将一些隐居山林的贤士挖掘出来,为大秦效力,同样也是一件美事。 可是,扶苏是皇子,二十多年来,甚至于都没有走出过咸阳的范围,他能承受的了路途上的艰辛么? 六国平定了连十年都不到,扶苏皇子的身份如果被人发现了,那些六国余孽还不争相杀扶苏而后快,以报嬴政亡国灭家之仇! 即便这些都不考虑,这一路崇山峻岭,毒虫猛兽无数,扶苏能安然的回来么? “扶苏,你可知道这一路的艰险?” 扶苏目光坚定,道:“父皇,儿臣知道其中的艰险,可正因为如此,儿臣才不愿做不知哀,不知忧,不知劳,不知惧,不知危的鲁哀公,我大秦的皇子也不该如此。”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这样的皇子如何为国家效力?又岂能体会到寻常百姓的不易?” “儿臣求父皇成全。”扶苏重重顿首。 嬴政看到低头跪拜在地上的扶苏,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欣喜于扶苏的成长,终于有了继承人的模样,可同样,嬴政也有着寻常父亲对儿子的担忧。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蓦然瞥向了角落里的一处,又回头看向扶苏,道:“朕答应了。” “儿臣谢父皇。” “先别急着谢,此番你游历民间,去陈县看看吧!”嬴政意味深长吩咐道。 扶苏惊讶的抬起头,罕见的看到嬴政这位铁血君王眼睛中竟隐隐的夹杂着一丝柔情。 “诺。”扶苏心中暗自撇除了这些想法。 刚才也许是自己的错觉,陈县,或许是嬴政也感受到了有些不寻常。 须知,陈县曾经是楚国的都城,昌平君在此反秦,韩王也在陈县待过,这个地方充满了故事,而且都是反秦的故事。 扶苏记得,陈胜在大泽乡起义之后,就选择了攻占陈这个地方,然后将此地作为了都城,随后,就派出各路兵马,前往大秦各地,领导起义。 而这时候陈胜才不过数万的兵马,和大秦几十万虎狼之师比较起来,无疑孱弱了许多,可就是这样,却硬是让陈胜打出了席卷天下之势。 各地的隐藏在民间的贵族豪强纷纷响应,先后都踏入反秦的浪潮当中。 能被陈胜选择定为都城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三日后,去太庙等朕。”嬴政挥了挥手。 “诺。”看到嬴政示意自己离开,扶苏便立即会意,离开咸阳宫。 “你们也都下去吧。”嬴政吩咐了一声。 当即所有宦官离开了这座宫殿,将门窗也关好。 扫视了一下周围,嬴政松出了一口气,这一刻,嬴政似乎变的苍老了许多。 嬴政缓缓移步,走到一处角落,手伸到前面,微微一按。 “咔咔。”一阵齿轮的转动声响起,随后一旁的书架缓缓分开。 这是一道暗藏的机关。 到现在为止,除了嬴政之外,还没有谁知道咸阳宫之中有这样一处的存在,知道的,都已经被嬴政给灭口了。 随着书架的缓缓打开,一道神主牌位出现在嬴政面前。牌位上写着:大秦故夫人芈氏若之灵位。 秦汉时期,后宫爵位有八,故称八品。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排在首位的自然就是皇后,而第二位就是夫人。 在牌位的下方,还摆放着一块圆形的玉璜。其余的便是香烛一类的祭奠之物。 嬴政小心的将那块玉璜捧在手中,依靠着书架,随地坐了下来,眼中布满了柔情。 “阿若,你说朕做的对还是不对?”嬴政轻轻抚摸手中那块玉璜。 “你会不会怪朕以前对扶苏太严苛了?以前这小子可真不像朕的儿子,现在,更不像了,性子却是和你一样刚烈” 说到这里,嬴政嘴角咧开。 “扶苏,他想去民间游历,朕同意了,你在的话,只怕又会埋怨朕了,可他是大秦的皇子,是朕的儿子,未来这天下,还是要交托给他” “” 扶苏刚一回到自己的宅院,阳滋便立即冲了上去,抱住了扶苏,眼角的泪水不住的留下。 “好了,好了,大哥这不没事了!”扶苏柔声安慰道。 点了点阳滋小小的琼鼻,扶苏郑重说道:“小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大哥说,千万别再去做傻事了!” “谁要是敢欺负你,告诉大哥,大哥一定为你出头。” 一旁的人丝毫不怀疑扶苏这句话的真实性,阎乐的尸体可还在家里摆着呢,就是因为同意阳滋外嫁匈奴,结果被扶苏一剑刺死。 这件事,现在咸阳城的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朝堂上的消息也在民间飞速的传播着,李斯那一番话,更是得到许多百姓的支持。 朴素的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焕发出无限生机,匈奴是个什么玩意儿?在这些百姓的心中,也就是一个不入流的级别。 比起山东六国,那可是差远了! 就这么一个塞外蛮夷小邦,不通礼仪教化之地,还想迎娶大秦的公主,配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在民间,当然有人站到阎乐这一方,结果不可避免被一群人一阵乱喷。 得益于扶苏除诽谤令的进言,关中的地界上,已经开始实施。自然,这道诏命颁布之后,那些不识字的农民伯伯喷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 将阳滋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扶苏牵着阳滋软绵绵的小手走进了宅院。 “大哥,我听说父皇要以公室成例处罚你”阳滋的小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无妨,些许惩罚,大哥还是承受的住的。只是,要有些日子不能与小妹相见了,大哥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 “大哥要去哪里?小妹也和大哥一起去。”阳滋倔强道。 “小妹,好好待在咸阳,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第六十五章 送别 三日眨眼即过,这三天里面最为忙碌自然就是奉常和宗正了,皇帝要亲临太庙,自然是头等大事,准备之繁琐,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而且还不能有一丝错漏。 这自然给奉常和宗正莫大的压力。 太庙内,香火萦绕,等嬴政行礼完毕,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一旁的宗正庄严肃穆道:“皇子扶苏不肖,国君嬴政以公室之法处置,特以祭告先祖。”旋即,嬴政躬身一拜。 “皇子扶苏,入太庙正殿。”太庙外面,一声唱喏,扶苏从最下面的台阶开始,一步一跪,方才跪进了太庙正殿。 等到扶苏进入太庙正殿之后,嬴政再度跪拜,然后朗声道:“臣嬴政禀报列祖列宗,不孝子扶苏身为皇子,因一己私情,私自刑杀朝廷大臣,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嬴政决意以公室之法惩处之,以为宗室成员鉴戒。” “依据公室成例,剥夺皇子扶苏参政议政权力,贬为庶民,扶苏奉通关书一卷,自决生死沉浮。” 等嬴政说完,扶苏立即俯首,恭恭敬敬在诸多神主牌位面前躬身三拜。 “臣嬴政身为人父,教子不善,在太庙反省己过三日,以为宗室鉴戒。”嬴政说完,也是如此,磕了三个响头。 等一切完毕,当即一名宦官将一卷书交到扶苏手中,其中还有嬴政特意为扶苏准备的验传等物,自秦孝公商鞅变法之后,秦廷对于户籍的管理十分严格。 没有验传,在秦朝,将是寸步难行。一个比较有名的成语:作法自毙。就是商鞅逃亡的时候,因为没有带验传,结果旅店的老板,拒不接受商鞅入住。 变法的大臣尚且撼动不了法令,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而扶苏这份验传,既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因为上面的名字根本不是扶苏,但除此以外,所有的信息完全和扶苏吻合,这份验传,是嬴政特地为扶苏伪造的。 若是扶苏光明正大的用自己名字行走民间,只怕是刚出了咸阳,一批批山东六国的死士就前赴后继来向扶苏索命了。嬴政灭了六国,在民间,对赢氏怀着深深怨恨的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看着嬴政的后背,扶苏跪在地上,拱手拜道:“请父皇多多保重。” 旋即便跨上包袱,离开了太庙。 嬴政蓦然回首,只是,扶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嬴政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简叔,我们走。”咸阳城外,扶苏身边的老仆早已恭候在那里。 正欲踏上路途,扶苏忽然听到背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回头便看见蒙毅、英布、阳滋章邯、墨楚骑马赶了过来。 “公子。”蒙毅看着扶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公子,英布愿和公子一起出发,求公子成全。” 扶苏笑道:“英布,当日我答应你,会在父皇面前举荐你,如今你已是校尉,如何能随我一起?” “英布今日的一切都是公子所赐,公子既然要离开咸阳,英布自应该追随。此乃英布胸中之义,求公子成全。” 扶苏叹了一口气,将英布拉到一边,悄声道:“编练新军乃军国大事,岂能为了区区小义,失去国家大义。你若真的想成全心中之义,就请为我大秦编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新军,这亦是扶苏心中之愿。” “布定不会负公子所望。” “还有,我不在咸阳,劳烦帮忙照顾好小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阳滋,扶苏郑重说道。 看着英布重重点了点头,扶苏才略微有点放心。 此番杀了阎乐,赵高绝不会就此罢休,若是有什么招数冲着他来,扶苏倒也是怡然不惧。可最怕的就是,赵高对扶苏身边这些人动用一些阴招,那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走到阳滋跟前,扶苏语重心长道:“小妹,不要和父皇置气了,父皇也有父皇的难处。大哥不在的这段日子,好好照顾自己,有空的话,常去父皇那里看看。” “大哥,不要走。我去找父皇求情。” 阳滋拉着扶苏欲走,却反被扶苏拉住,道:“小妹,这是我和父皇商量好的,不要去求父皇。” 见扶苏坚持,阳滋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章邯将背后的一个包袱交到扶苏手中,道:“公子,这件软甲是少府数位工匠联手打造,寻常兵刃,难伤分毫,这是章邯一点心意。公子在外,多有危险,此甲可稍微护卫公子周全。” 扶苏眼前一亮,少府制作的东西,必为精品。而这件软甲更是经过少府数位工匠一起制造,章邯说,难伤分毫,必然不是虚言。 此番离开咸阳,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有了这件软甲的防护,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扶苏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他和章邯之间不需要如此,魂穿到这个大秦,章邯或许是扶苏交的最值的一个朋友。 尽管最先开始,二人都是存着利用彼此的心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却是越来越投契。诸多事情,没有章邯的相助,扶苏很难展开手脚。 今日,章邯伤势未愈,却仍然前来为扶苏送行,扶苏很是感动。 “苏兄,墨楚无甚相赠,只有这柄墨剑,如今就赠予苏兄。”墨楚解下腰间佩剑,递到扶苏手中。 “多谢。”扶苏知道,这柄墨剑对墨楚意义重大。据说,是墨楚的师父,现在的墨家巨子灵焚亲自赠送给墨楚的。当日,在皇陵之中,英布凭借这柄利剑,杀敌无数。 自己若是推脱,反而辜负了墨楚一片心意。 既然如此,收下方才是对和墨楚之间友谊最大的尊敬。 扶苏和墨楚之间的友谊,应当属于亦师亦友,在一些机械方面,扶苏给墨楚讲解了很多东西,但同样,墨楚也教授了扶苏墨家剑法。正是这种关系,让彼此都受益匪浅。 扶苏最后看了一眼咸阳城,呢喃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老一少,两道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被拉扯的极长,却并不显得孤单。 第六十六章 行符玺令事 伴随着嬴政对扶苏的处置,无数朝臣都迅速和扶苏划清了界限。 扶苏被贬到民间,在他们看来,扶苏已经完全失去了皇位继承人的资格。这样的一个公子,不赶紧抛弃,还留着过年么? 须知始皇帝可有着二十多个儿子,扶苏并非独子。 等过上几个月,说不定始皇帝连扶苏这个儿子都会忘了。这样的想法充斥在无数朝臣心中。 而与扶苏敌对的那些大臣,则是弹冠相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胜利。也幸亏扶苏主动将把柄送到了他们手里。 也幸亏扶苏“脑子一热”,就做下了杀阎乐那样的“蠢事”,不然,他们又哪来的机会将扶苏给逐出朝堂? 本以来始皇帝主动担责,以公室成例处罚扶苏,一定会主动偏私袒护扶苏,却让人没想到的是,对扶苏的处置如此沉重。 昔日,这位在帝国如日中天的皇子,如今却被贬为庶民,这不禁让人有些感慨唏嘘。 咸阳城头上,李斯看到蒙毅等人策马回来,不禁有些愣神。 “父亲,我们该回去了。”李瞻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李斯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丞相府中,李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父亲,扶苏一直以来,与您不是很是亲近,父亲为何在朝堂之上鼎力相助?还有,今番扶苏被贬谪离开咸阳,父亲去咸阳城头相送,可又不与扶苏相见,是何道理?” 对于李斯近些来的作为,身为李斯的儿子,李瞻有些看不明白父亲的心思。 李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瞻,却并未作答。 朝中的这些事,还是不要让李瞻明白为好。自己已经是大秦的左丞相,位高权重,而自己的长子李由,又是三川郡守,成为了地方上的封疆大吏。 李氏一门从李斯一介布衣,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殊为不易,已经不奢求什么了,朝中的这些勾心斗角,实在是没必要让李瞻知道的太过详细。 咸阳一处宅院之中,赵高听到扶苏离开咸阳的消息,并未感到丝毫喜悦。赵高右手紧握成拳,指关节都被捏的有些青白。 赵高目光看向了咸阳宫的方向,头一次,他有些看不懂嬴政的心思了,在朝堂之上,嬴政分明表现出了维护扶苏的心思,可又为什么,对扶苏的处置如此沉重? 这完全就不合情理! 扶苏被贬为庶民,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也被完全剥离,可是,赵高并未感到胜利的喜悦,或许,只有他死了,才能让自己真正放心。 一念至此,赵高当即唤来一人,在他的旁边耳语了几句,现如今,这天下多得是有想要扶苏性命的人,自己只需要将消息泄露出去,有的是人对扶苏出手,就如同之前那般,将消息透露给那些贵族,那些贵族自然知道会怎么办。 只不过,想起咸阳隐藏的那些游侠,赵高微微摇头,这些人虽然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但借他们的手来做这件事,还是有些不保险,或许自己也应该冒一次险了。 旋即,便向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吩咐了几句,听完赵高的吩咐,那道人影立即消失不见。 赵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若是按照以前谨慎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自己花费了二十余年,方才拥有了这一批合格的死士,一下子派出四名,手笔也是够大了,只是这同样也让赵高颇有些心疼。 只是,扶苏不死,终究是让人寝食难安呐! 连过三日,嬴政方才从太庙之中回到咸阳宫中。刚到咸阳宫,嬴政便让所有宦官宫女退下,只留下韩长一人在宫中。 “韩长,查的怎么样?”嬴政扫了一眼韩长,冷漠的问道。 “启禀陛下,这件事似乎是中车府令在背后所为”韩长谨慎的回禀道。 韩长记得三日之前,嬴政便是将自己一个人留下,要自己去查一查宫廷之中消息泄露之事。在朝堂之上,嬴政敏锐的感觉到了冯去疾那一般贵族的不寻常。 如果不是同时得到某些消息,又怎么可能会如此齐心协力,对扶苏死咬着不放?完全不顾自己放出的迷惑的信号,快准狠的盯着扶苏? 韩长散布假消息那件事,做的怎么样,嬴政心里自然有数,同样,让韩长去查这件事,同样也是对韩长的一次考验,至于结果嘛,嬴政自然会派人去验证。 对于身边的这些人,嬴政从未保持过百分之百的信任,天知道这些人背着自己会做些什么事。 嬴政自然也知道韩长几次收受扶苏的贿赂,不过告诉扶苏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对于一些重要的事情,韩长心中还是有一些分寸的,没有泄露。 嬴政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果韩长真的贪得无厌,办事又是个废物,那么嬴政丝毫不介意将韩长作为一个典型,给那些宫中嘴巴不严实的人一个警告。 片刻之后,当韩长所说的得到验证之后,嬴政手掌“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案几上,心中十分恼怒。 等过了一会儿,又有些释然,毕竟扶苏杀了赵高的女婿阎乐,赵高这么做,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此事若是不给赵高一些警告,只怕日后这宫闱之中,什么话都敢往外泄露。 “传朕的诏令,行符玺令事就不要让中车府令兼任了。” 嬴政这时蓦然看向韩长,道:“行符玺令事,由韩长担任。” 听到这道任命,韩长心中欣喜若狂,立即跪拜道:“奴婢谢陛下。” 嬴政对韩长的反应也是十分满意,从这两次韩长做的事来看,倒还值得任用,做事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行符玺令事,将其从赵高的职权中剥离出来,是对赵高一次警告,让赵高兼任,曾经这是嬴政对赵高的信任,可现在,嬴政对赵高的信任有了一些动摇,自然要有所表示。 同时,将行符玺令事这个职位给韩长,这也是对韩长这几次办事得力的赏赐。 第六十七章 韩长的投效 当接到嬴政的命令,赵高脸上彻底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知道,嬴政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再似以前那般稳固,不然,不会将他行符玺令事的职权给剥离开来。 行符玺令事,顾名思义,这个官职就是掌管国玺的,国玺,是皇帝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在得到和氏璧之后,为了证明天命所归,嬴政命令工匠,将和氏璧凿成了玉玺,并在玉玺上面用小篆刻下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而中车府令,是掌管皇帝车舆的,这两个单独拎出一个,都不算可怕。可当两个职位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好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赵高正是因为同时拥有这两个职位,最终才有机会篡改了始皇帝的遗诏。 之前,赵高同时担任这两个职位,并且还让赵高教导胡亥,无非便是因为赵高本人的才能十分出色,再加上,嬴政又对其十分信任,才会如此。而始皇帝这么做,在赵高看来,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赵高将来传达诏命的那个宦官叫到身边,小声问道:“你可知现在是谁担任行符玺令事?” “禀中车府令,是陛下身边的韩长韩公公。” “哦,下去吧。”送走了宦官,赵高眼睛微眯,这个韩长,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是这段时间突然冒起来的,赵高记得这人好像和公子扶苏走的挺近 想到此处,赵高牙齿近乎咬碎,没想到,扶苏这次的反击,竟然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打击。 先是最直接的,扶苏一剑杀了阎乐,犹如断了赵高一条臂膀,而现在,始皇帝将他的行符玺令事给了别人,又是一次巨大的损失,甚至来说,失去了行符玺令事比失去了阎乐,还要让赵高难受。 “韩长,就让我来会会你,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手段?”赵高冷哼了一声,便驱车前往咸阳宫。 韩长看到赵高的车驾,立即跑了出来,恭敬道:“赵府令,韩长正想去找您呢!” “哦?”赵高脸上适当的表露出惊疑,旋即讥讽道:“我哪敢让韩公来找?韩公现在可是春风得意,颇得陛下信任呐!” 韩长自然听出了赵高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仍旧笑脸道:“赵府令,这就折煞了韩长不是?韩长再得陛下信任,那也比不上赵府令您啊!” “赵府令在陛下跟前伺候了多少年?韩长才伺候了多少年?比起陛下的宠信,韩长哪里比得过赵府令?” “今番蒙陛下宠爱,方才做了这行符玺令事,不过赵府令放心,我做这行符玺令事,和赵府令做是一样的。” “韩长愿意从此以后向侍奉父亲一样侍奉府令大人。”韩长言语恳切,说完便是躬身一拜。 赵高看到如此谦卑的韩长,心中惊疑不定。不过面色上掩饰的极好。 当即笑呵呵说道:“韩公这是说哪里去了?认我做父亲,岂不是折煞我了?不过我可听说,韩公你和扶苏公子的关系不错呢!” 韩长当即表现的十分激动,道:“府令大人,你这是说哪里去了?扶苏公子现在只是一介庶民,以后回不回咸阳还是两说,纵然以前韩长和他关系再好又能如何?” “韩长懂得进退,知道在这宫中,谁才能真正的帮助韩长,也知道,在陛下心中,实际上真正宠信的只有府令大人一人,韩长如何会抛弃自己的前程不要,去帮助那现在已经贬为庶民的扶苏?” 赵高心中略微有些相信了韩长,长久混迹在宫中,见识了太多太多这样的情景。比如宫中有人从一个位置上被人拽了下来,那么顷刻间,那个被拽下来的人会感受到什么叫凄凉无比。 以往得罪过的宦官都会在此刻进行报复,而那些哪怕受过恩惠的宦官,此刻落井下石也是屡见不鲜。 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不顾一切的往上爬,这是宫中的常态,而失败者,遭到别人的欺辱和奚落,这些在宫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人性的丑恶在这里会得到最充分的体现。 想到这些,又看到韩长如此谦卑的姿态,赵高不得不相信韩长。韩长说的的确不错,如今的扶苏已经不值得韩长再去巴结,一个落魄的皇子,有什么资格能让韩长继续保持亲近? 相反,陛下虽然对自己已经有了一些不信任,可是,自己毕竟伺候他二十多年,这比起扶苏,韩长会选择谁,无疑是一目了然。 而韩长称呼上的变化,赵高在宫中这么多年,是何等的机敏,自然感受到了其中的区别,从最初的“赵府令”,变成“府令大人”,这意味着韩长愿意完全臣服于自己。 赵府令,不过是同僚之间的称谓,而府令大人可就完全不同了,大人,在这个时代,这可就是对父亲的称呼。 这可不是后世的满清,见个芝麻小官都要叫大人,在这个时代,大人是一种敬称,只有在面对父母叔伯长辈之时,才会使用。 平常时候,就算一个小小的庶民,见到丞相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如此称呼。 韩长眼中饱含泪水,说道:“府令大人,韩长对府令大人完全是一片赤诚,求府令大人一定要相信韩长。韩长是真心实意投效府令大人” 见到韩长如此,赵高当即道:“韩公,你这是做什么?韩公对我赤诚之心,我自然感受到了” “我与你虽然相差一些年岁,可我和你毕竟是共同侍奉陛下的奴才,以父子互称委实不合适,这样吧,你我就此结为兄弟,高比你年长几岁,就做你的兄长,韩公意下如何?” “固所愿尔!”韩长激动着流下了泪水。 韩长这样的姿态,更是博得了赵高一些信任和好感。 行符玺令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哪怕此刻韩长只是假意投靠也是无妨,后面,自然会有一些试探等着他。 如果最后韩长真的是在欺骗他,赵高相信,摆平一个小小的韩长,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六十八章 扶苏的觉悟(求收藏,求推荐) 巴休烈面无表情的独自一人坐在驿站之中,咸阳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巴休烈可不是聋子和瞎子。 每天,巴休烈都会派人去打探消息。所以,朝廷之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巴休烈是了如指掌。 巴休烈自然得知扶苏一剑刺死了咸阳令阎乐,而起因正是因为阎乐赞同和亲。 从这件事情当中,巴休烈嗅到了一丝危险,一丝对匈奴部族的危险。 和亲之事成不成,已经对头曼单于产生了反心的巴休烈现在并不在乎,成了固然可喜可贺,没成,并不会影响什么。 和亲之事,巴休烈看的可比头曼透彻的多。头曼单于这种做法用中国的一个成语就叫掩耳盗铃。 真以为凭借大秦的军伍,就可以保住自己单于的位置,巴休烈真不知道头曼是不是太天真了! 而巴休烈感受到匈奴部族会受到威胁的来源正是扶苏。 这是一个极端危险且不理智的疯子,巴休烈在心中为扶苏写下了这样的评语。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无疑,扶苏对匈奴部族是充满了敌意的,以致于一听到有人赞同要将公主远嫁匈奴,就将同意的那人给杀了 性格如此刚烈,当真如马场上阳滋说的那一番话,以巴休烈的探听,自然不难得知马场那一番话也是扶苏授意阳滋说的。 当知道这个消息,巴休烈又将扶苏在心中的危险等级提升了两个档次。能说出这番话已经足以表明不是什么善茬。 而且,还真的敢做,咸阳令在大秦是什么地位,巴休烈送了那么多金银财帛,自然是一清二楚,可就是这样一个地位的人,扶苏说杀就给杀了,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足见扶苏说的不是什么虚言。 尽管现在扶苏被贬为庶民了,可谁又能担保继承皇位的一定不是这位皇子呢?如果扶苏继位,那匈奴崛起的希望在哪里? 匈奴最先是被李牧那个男人打的元气大伤,随后,这个大秦的皇帝,更是派出了三十万大军,将匈奴一路驱逐。以致于看着阴山下面肥沃的草场,匈奴人连一支箭矢都不敢射向秦军,生怕惹来秦军的报复。 这样的日子,对匈奴来说已经可怕无比了,如果未来继承皇位的是这位扶苏公子,如果领兵的大将是那个在马场上轻易便降服了汗血宝马的勇士,那么,这就意味着匈奴部族永无翻身之日。 匈奴部族只能如草原上的野狗一样,像祈求牧羊人那样,祈求秦廷的宽恕,怜悯些许残羹剩饭,以此过活。 或许,我匈奴只有在一位有魄力的单于的带领下才能走向强盛,只有如此,才能对抗雄才大略的秦皇,才能对抗如此富庶的秦廷。 想到这里,巴休烈心中那一颗早已生出的反叛之心更加坚定。头曼不足以领导匈奴,巴休烈已经十分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自己也应该动身回草原了。”巴休烈目光放向北方。 和亲之事,经过扶苏这么一闹,肯定是不能成了,继续留在咸阳,也没有什么意义。 而回到草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而在路途上的扶苏,可不知道巴休烈惦记着他。此时的扶苏,正在慢悠悠的赶路,顺带看看关中的风土人情。 不得不说,关中作为秦国的大本营,终归还是秦国的根本。之前见到的在云阳里见到的阳老丈应该是少数的不幸者。 一路走来,虽说没有见到多少大富大贵之家,可如同阳老丈那般凄惨的也并没有多少。终归,百姓还可以食能果腹。 而阳老丈,因为扶苏的特殊照顾,日子早已过的和以前不一样,季婴因为与英布相熟,也被选进了新军。 当然,季婴本人也非泛泛之辈,在那次皇陵守卫之中,季婴能最终和扶苏一起活下来,也是殊为不易,这般严酷的环境都活了下来,没道理,会在新军的考核中被淘汰。 怪不得刘邦能依靠关中和巴蜀两块宝地能打败项羽,看着关中肥沃的土地,扶苏知道,这是刘邦最终能够胜出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时的关中和后世不一样,后世的关中是一片黄土高原,土壤贫瘠。而这个时候,关中却是沃野千里,植被林密,还有着渭水这条黄河的支流,有着充足的水源灌溉。 自从商君变法之后,秦国耕战体系建立,关中在历代秦廷的经营下,变成了一块真正的宝地。 要知道最初的天府之国说的可不是巴蜀那块四川盆地,指的就是关中。 此刻的巴蜀固然也是大秦的粮仓,可是,由于蜀道艰难,巴蜀相对于外界来说,十分闭塞,人们普遍都以为巴蜀仍然是一块蛮荒之地,没有经过充分的开发。 要不然,项羽也不会把刘邦分封到汉中那一块地方去,就是以为刘邦在那一块不毛之地,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蹦跶不出什么花样。 可谁知,在刘邦打下关中之后,萧何获得了秦廷天下各地的田亩粮册,项羽分封给刘邦那块地方,别人不知道,萧何可知道那块地方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本来是怨声载道跑到巴蜀,可到了之后,可就是被一份惊天大礼包给砸中了。 于是,刘邦就在巴蜀耐心的种田发育,屯垦粮食,最后联合各路诸侯,将项羽逼上了绝路。 和项羽打了那么多次,输了那么多回,可刘邦总能快速回血,依靠的就是巴蜀和关中这两个巨型的血袋。两块宝地都能提供粮食,关中还能提供最为优渥的兵员,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算是项羽这样举世无双的猛将也要跪。 只能说项羽的失败,是时也,命也。 远离了朝堂,扶苏心神彻底平静下来,开始思考历史上各类名人的成败得失,优先考虑的自然就是秦末那场大乱中的种种因素。 磨刀不误砍柴工。 如果不能深入了解大秦的实际情况,妄想逆天改命是不现实的,后世伟人不也有一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第六十九章 检阅(求收藏,求订阅) 嬴政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这里是整座咸阳宫最高的地方,从这里,极目望去,可以将整个咸阳城都收入眼底。 今日的咸阳城,人口已经超过百万,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即便是当年的魏国的大梁,齐国的都城临淄,这样的商贾云集的地方都有所不如。 故而,这里以往是嬴政最喜欢来的地方,这里,给他带来的是权力的欢愉,是天下一切尽在自己掌握的自信。 可此时此地站在这里,嬴政失去了以往的乐趣。 这个劣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起扶苏坚持要求要去民间,嬴政现在就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答应的有些快了。可想起扶苏那现在变的有些刚烈的性子,嬴政知道,自己是留不下他的。 如果说以往扶苏顶撞嬴政,那么嬴政恼怒,那是因为扶苏没有一个继承人的样子,是不成熟的表现。可现在,扶苏一样顶撞了嬴政,嬴政却并不恼火,那是因为扶苏身上终于有了一丝君主的风范。 以往扶苏的不成熟,只能让嬴政以一个君主的姿态出现在扶苏面前,嬴政认为只有如此,才可以激励扶苏,可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而现在扶苏已经蜕变的和以往不再一样,这时候,嬴政表现出来的往往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担忧,尽管以前嬴政私下也是如此,只不过,伴随着君主这层身份的褪却,父亲这层身份凸显出来。 “陛下,少府令章邯求见。” “让他过来。”嬴政下意识的说道,与此同时,也恢复了一个铁血君王的模样。 “臣章邯拜见陛下。” “卿来见朕有何事?” 章邯拱手道:“陛下,少府最新制作了一批器具配备了新军,臣想请陛下前去检阅。” “哦?”嬴政略显惊疑。 新军的训练才刚刚展开,嬴政也很是好奇,少府为新军配备怎样的器具。 不过,自己也应该去新军看看了,新军尽管现在还没有编入大秦军队的战斗序列,可同样也是也是一支部队。 虽说这三百人都是抽调的老兵,人数并没有多少,可同样不可以忽视。到新军检阅,既可以看看英布训练的成果,同时也是让士卒归心的好手段。 “摆驾上林苑。” 上林苑就是嬴政为新军训练选择的地方,上林苑庞大无比,其地有三百多里,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三百人在其中训练,就好似一滴水滴进了汪洋之中,除了相关的人等,其余的,一个也不知道新军的存在。 这同样也是顺应保密的要求。 “踏踏踏” 当嬴政的车驾到了上林苑之中,距离新军驻扎的地方还有五里远,嬴政就听到了一阵轰鸣,宛如雷霆一般,连绵不绝。 嬴政掀起了车帘,看着外面晴空万里,心中生出疑惑,问道:“爱卿,这是什么声音?” 章邯立即回禀道:“启禀陛下,这是新军训练时的马蹄声。” 马蹄声? 嬴政又不是那种生于深宫之中的皇子,军伍之事,嬴政纵然比不上那些久在军中的将领,可到底来说,也是十分熟悉的。 马蹄声嬴政又不是没听过,依照这样的声势,这股骑兵绝对不会少于三千人,上林苑之中有多少骑兵,嬴政可是一清二楚。 不过章邯显然也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这一点,从章邯接受少府的事务之后,对诸多事项的处置,嬴政都感受的出来。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嬴政立即命人加快速度。 等到了新军的营地之后,嬴政便发现章邯所言果然不虚,的的确确就是马蹄声,不过,看着人数,的的确确也只有三百人。 “臣英布拜见陛下。”英布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拜道。 “爱卿,让朕看看你训练的新军。”嬴政也没有多说什么,军伍之中,手底下见真章,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废话。 “诺。” 英布立即翻身上马,来到军阵一侧。 “列阵。”英布一声呼喝,立即三百人的军阵变的进退有止,一列的排开,没有一丝紊乱。 “检阅开始。”英布再度出声。 立即整个军阵开始缓慢向前移动,三百名士卒都控制着身下马匹的速度,保持队伍的一致。于此也同时,也在缓慢的提升马速。 没过多久,嬴政就再度听到了那如同雷声的马蹄声。而英布在马上一只手微微挥起,立即,军伍之中,什长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喊道:“游射。” 顿时所有士卒都抽出箭矢,双手张弓,向前方射去,瞬间,在前方的稻草人身上,扎满了箭矢。 英布手臂再度一挥,当即军伍之中,所有什长喊道:“冲锋。” 所有士卒立即拔出坐下的骑剑,整个阵型也变成了一个锥子形,向前疾驰而去。 半晌之后,所有士卒才返回回来。 英布暗叹了一声,显然还有些不满意,毕竟给他的时间太短,如果再给他多一些时间,英布相信,这支骑兵还可以掌握更多的战术,对马的掌控,更加娴熟,战场上也会变的更加灵活多变。 一旦这样的军队投入到战争之中,英布相信以一敌五不再是神话,而是可以切切实实发生的现实,以一敌十,依旧可以有胜算。 这是英布对自己的自信,同样也是对扶苏公子向自己传授那些理念的信心。 蒙氏家族三代为大秦效力,所写下的兵法心得,放到市面上,即便是售价万金,那也会出现有价无市的情景。 可扶苏公子,无私的将这样的兵法分享给了自己,英布知道,扶苏公子对自己寄予了厚望,而自己也绝不会让扶苏公子失望。 嬴政看到这一幕,心中已是满意非常,短短一个月都没到,英布训练下的新军,展现出来的东西,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看到那些士卒可以双手在马上开弓之时,饶是嬴政,也被着实震惊了一把,实在是这样的动作,嬴政也知道,太过艰难。 据嬴政所知,只有军中一些久经战阵的骑兵或是匈奴这样草原部族的射雕者,才能做出这样的动作之后,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可看到先前的训练之中,分明没有一个骑兵掉落下来。 第七十章 不吝厚赏(求收藏,求推荐) 嬴政当即向英布询问起此事,英布却是牵过一匹战马,道:“请陛下上马一试。” 嬴政也是哈哈笑了起来,尽管他已经人到中年,不再年轻,可嬴政的雄心可还未老。 当即便接过英布递过来的缰绳,看到马腹旁边有一个环状之物,在英布的指导下,嬴政这才知道这是马镫。 将脚踏入马镫,嬴政骑着马跑了一圈,下了马,嬴政也是有些意犹未尽,刚才在马上,他感受到了什么叫飞驰的感觉。足下的马镫,为他提供了足够的支撑,仅仅依靠两腿,就可以灵活的控制马匹。 还有马鞍,不管在马上如何颠簸,骑手依旧可以牢牢在马上。 嬴政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先前那些骑手可以在马上张弓搭箭,说实话,这一整套马具所发挥的作用,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描述。 简直就是堪称神迹! 在嬴政心目之中,或许只有“神迹”这样的词汇才足以描述他心中的震撼。 “陛下,请看马蹄。” 按照章邯的话语,嬴政俯下身子,便看见马蹄之上镶嵌了一块环形铁,嬴政旋即恍然,这应该就是自己先前听到蹄声如雷的原因了,对于发明此物的人,嬴政也不禁有些惊叹此人的奇思妙想。 在军中,并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只不过不是用铁,而是用布以此来保护马蹄,可结果往往就是连续的奔波之后,套在马蹄上的布匹直接被磨穿,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布匹的耗费直线上升。 没有哪一个府库经得起这么耗费,是故,最后只能放弃。 而用铁代替布匹,铁可比布匹耐磨损的多,但却可以发挥相同的作用,保护马脆弱的马蹄,使马不必因为马蹄的磨损,而出现感染,最后导致非战斗减员。 铁此时虽然并没有大规模普及,不过,承担些许马蹄铁的制造,少府还是负担的起的。 “启禀陛下,刚才向陛下展示的,是新军最基础的战术策略,游射和冲锋。” “游射可以在两军交战前,极大的消耗敌军。敌军如果追击,而我方士卒皆有战马,可以立即撤退,而敌方撤退,我方又可以立即追击,如此反复多次,即便是再强悍的敌军,也会疲于奔命,” 英布侃侃而谈,从旁边将弓箭拿在手中,说道:“陛下,这是少府最新根据骑兵的作战要求研制的弓箭,小巧,但射程却是很远,如果地方以重甲应对,那么我方士卒可以使用这种箭头。” “这种箭头重而且狭窄,可以用于远射,即便敌方身披重甲,同样可以造成杀伤。”英布小心翼翼的将一支箭头捧到了嬴政的面前。 “还有这种箭头,头大而且宽,可用于近射,射马效果尤其显著。” 嬴政接过英布递过来的两支弓箭,仔细端详起来。对于英布所说的用途,嬴政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接下来,英布还准备依靠这些进行回马射等等战术训练” 听着英布的阐述说明,嬴政真觉得这次检阅实在是太值得了,英布给他展示出来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未来,以这支部队为骨架,完全可以进行扩编,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三百人了,三万人都是有可能的。 拥有了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强军,彻底解决北方胡人,将不再是纸面上的设想,而是切切实实可以落地实现的。 嬴政对那日英布在自己面前许下的抱负,已经彻底相信了。对于英布的表现,嬴政更是满意非常。 心中也是暗叹扶苏这小子看人的眼光不差,为大秦寻觅到了如此良将。 也不知道扶苏这次走访民间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章邯在一旁询问道:“陛下,以为新军所用的器具以及战术如何?” “好,很好!”嬴政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新军一月不到,展现出如此强的战斗力,超越了朕的想象。这些马具,为我大秦的将士助力不少,还有那些战术,攻防兼备,相当实用。” 英布在一旁补充道:“按照这样的战术,一般的胡人根本无法对我军进行有效的打击。” 嬴政微微点头,道:“卿真乃我大秦良将也!” “朕必将不吝厚赏,爱卿,你想要什么?朕要重重奖赏你。” 英布立即单膝跪地,叩首道:“启禀陛下,这些战法并非是臣独自想出来的,是扶苏公子和臣一起在商君旧宅研讨数日,方才研究出来的,臣不敢独自居功。” 章邯毫不犹豫在一旁补充说道:“那些马具,俱是扶苏在离开咸阳前为新军准备的,弓箭,则是墨家巨子灵焚根据扶苏阐述的一些理念,受启发研制出来的。” “什么,扶苏?”嬴政面色上充满了震惊。 “只是,没想到扶苏公子”章邯话语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没想到扶苏离开了咸阳,对朕依旧会有如此巨大的帮助”嬴政也是略有些感慨。 心中,对于放任扶苏离开咸阳,悔意更甚。 “陛下,扶苏公子虽然顶撞了您,可是,他对陛下您从来都是尽心竭力,对大秦的江山社稷从未有过半分私心,臣等请陛下不要怪罪扶苏公子。” 英布和章邯在地上重重叩首。 对于英布和章邯这样的表态,嬴政心中并未感到如芒在背。 章邯能够投效扶苏,完全是嬴政一手促成的,倘若因为扶苏被贬离开咸阳,章邯就立即和扶苏划清界限,甚至于落井下石,嬴政对这样的人反倒是不喜。 而英布,更是扶苏一手举荐的,对英布,扶苏平日里又多有照顾。若是如此,英布都不站出来为扶苏申辩几句,这样的人还能放心将兵马交托给他? 需知,掌兵的将领首要条件就是和君王一条心,是君王的心腹,只有如此,君王才会放心将军队交托给将领。其次,考虑的才是领兵将领的才能问题。 仅凭今日章邯和英布的表现,嬴政就觉得这二人可以委以重任。 第七十一章 客舍(求收藏,求推荐) 扶苏自咸阳一路出发,一路走来,发现秦能最终扫灭六国不是没有道理的,农夫躬耕田野,妇女采桑织布,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条。 秦法的细密,真的为大秦的黔首规定好了一切,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都交待的明明白白,哪怕进山捕都有时间限制。 春夏季节,万物衍生之际,私入山林打,砍伐树木可是触犯秦法的。 祖先们早已知道环境保护的重要性,而秦代更是以法律的形式将其固定下来。 在两千年前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年代,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让让人暗自咋舌。 不过,扶苏知道,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地步,是因为商鞅变法之后,秦廷六代前后勠力的成果,在地方上的啬夫、田典、里正成为了秦廷最基层的官僚系统,秦廷完全可以如臂使指动用这股力量。 如果遇到战事,秦廷开动战争机器,那么,须臾之间,依靠这些基层的官吏,就可以动员到每一户人家。这样的动员能力,是山东六国任何一个诸侯国都不具备的。 扶苏不禁想起了百年前在秦国主持变法的商鞅,究竟是什么样的贤才才能设计出如此缜密并且天才般的制度。 只不过,随着六国的覆灭,秦国耕战制度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因为,此时的秦廷面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已知的国度都已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秦国前方的道路,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征战百越之地,北击匈奴等等,都是嬴政在竭力维持军功勋爵制度,只是,投入的成本和获得的收益却是不成比例。 因为此时的百越,还是一个瘴气遍布、沼泽无数的地方,远不是后世的那个鱼米之乡,甚至于来说,此时这些地方的耕种方式还是最为原始的刀耕火种。 秦廷花费了海量的资源,可是却得到这样一块地方,自然是难以为继。扶苏知道,这是受限于技术以及生产力的发展。仅凭他,也是难以改变。 而随着带来的问题就是对军队的奖赏,士卒们卧冰尝雪,远赴他乡,流血流汗,可不是打白工的。 秦国军功勋爵制度下,大秦士卒所向披靡,就是因为充分的物质奖励,使士卒们相信,只要自己付出,只要自己立下军功,就可以荫及家人,就可以泽被子孙。 而征战百越这些不毛之地,秦廷已经不愿意继续做这种亏本生意了,所以,秦国这架战争机器已经出现了根本性的漏洞。 “公子,后面似乎有人盯着我们。”简向后瞥了几眼,然后谨慎说道。 “哦?”扶苏嘴角微微勾起,这才离开咸阳没几天,没想到就追了上来。 看着后面那几人的装束,也不是什么善类,不过,能如此轻易的被发现,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应该是咸阳一些官宦手底下的游侠,瞥了两眼之后,扶苏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从离开咸阳那一刻起,扶苏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一个被贬为庶民的皇子,这些之前利益受到损失的游侠又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之所以一直不下手,只怕还是顾忌这里仍然是关中。 “简叔,这附近可有什么村庄集镇?”扶苏颇有些不在意的问道。 “再走二十里地,就有一处集镇,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落脚。”简不假思索回道。 扶苏嗯了一声,古人诚不欺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自从咸阳出发,一路上,若没有简叔的几番提点,当真是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尤其是对这关中,简甚为熟悉,要是没有简这样一位“活地图”在身边,扶苏可是会闹出不少笑话。 夜色渐黑,扶苏和简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简叔说的那个集镇。敲响了集镇仅有一处客舍的门。 客舍外面,因为生人的闯入,一条黄犬冲着扶苏和简狂吠,不过,却也并没有扑上去。 “大黄,别叫了。”等了许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方才慢吞吞的将门打开。 扶苏露出一口白牙,做出一个笑容,作揖道:“老丈,天色已晚,我叔侄二人想在客舍住一晚,可乎?” 听到扶苏的要求,老者浑浊的老眼之中露出精光,变的精明起来。目光已经扫向了扶苏和简腰间悬挂的佩剑。 “可有验、传?” “有。”扶苏当即从背后的包袱之中,将验、传拿了出来,交到老丈手中,同时介绍起自己来。 “老丈,我是咸阳来的士子,名叫苏腹,这位是在下的叔父,苏简。” “咸阳来的?”老丈看了一下扶苏和简身上的装束,将“验”上面的描述和扶苏反复对比,这认真劲,不禁让扶苏有些汗颜 这要是没事先准备好这些东西,自己二人岂不是要落得和商君一个下场了么? 想想要在野外过上一夜,扶苏就不寒而栗。这个时代,毒蛇猛兽无数,到了晚上,鬼知道会有什么小动物爬到自己身边来?要是清晨一醒,蓦然发现有条毒蛇就在自己身边,那滋味,真的是难以形容 查勘了半天,老者方才点了点头,带着扶苏和简二人走进了客舍。客舍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走到房门前,老丈叮嘱道:“客舍私斗,可是重罪。汝明白么?” 说着,老丈又是朝着扶苏和简二人腰间的佩剑瞥了一眼。 “明白。”扶苏连忙应诺,扶苏此刻方才感受到秦律严谨和细密。 老丈让出了半个身子,让扶苏和简走进屋中。一进入屋中,扶苏便感受到了一阵温暖,同时,一阵汗味也是扑面而来。 扶苏知道,现在可不是讲究的时候。在咸阳,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秦公子,可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又哪有什么挑剔的资格? 进入屋中,便见到几人,其中一人,扶苏倒是甚是熟悉,这不就是这几天一直盯着自己的其中一人么?另外几人倒是没有见到。 第七十二章 刺杀(求收藏,求推荐) 扶苏不动声色,佯装不认识那人。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汝等稍等片刻,我去准备热汤。”老丈扔下来这句话,便离开这里。 屋内众人继续啃着自己手里的干粮,他们手里拿着的干粮是用粟米蒸煮,然后曝晒之后得到的。只不过,这味道嘛,实在是难以恭维。 不过对于这些底层的百姓来说,能有口饭吃,已是不错,又怎会奢求其他? 而扶苏的干粮却与他们不同,而是炒面。此时,在关中一带种植的多是粟米,小麦虽也有种植,可并没有推广。 也就是扶苏从后世魂穿过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料理小麦,毕竟此刻并没有什么人想得到将小麦磨成面粉,即便想到的,也没多少人舍得这么做。 扶苏记得,后世抗美援朝的时候,为了补给军粮,天朝就是发动群众将小麦制作成炒面,然后让战士携带出征。 用小麦粉炒制的炒面,要说营养,那肯定是没什么,不过,却可以为人体提供一天活动的热量。 “你们听说了一些传言么?” 一名黑瘦青年故作神秘,然后道:“我听咸阳来的人说,扶苏公子前两日当街杀死了咸阳令阎乐,扶苏公子已经被贬为庶民了。” “我听说是因为咸阳令阎乐对陛下进言,要将大秦的公主远嫁到匈奴,扶苏公子一时气不过,就当街杀死了咸阳令” “杀得好!”旁边一人立即喝彩。 “匈奴不过是一塞外的蛮夷小邦,痴心妄想,竟然想迎娶我大秦的公主,我等士伍尚且明白的道理,却没想到那咸阳令好不晓事!” “扶苏公子素来仁厚,今番一怒之下杀了咸阳令,想必是动真火了!” “可不是吗?要是换做是你,将你妹妹远嫁到匈奴,你不生气?扶苏公子这番作为方才不愧是陛下的长子,有我秦人的气魄。” 说到始皇帝嬴政,所有人脸色之中都带着崇敬,看得出来,嬴政在关中百姓心目中,就宛如苍天一般的的存在,极受敬仰。 “只可惜,这样的一位贤公子,居然被贬为庶民,苍天何其不公!”一人一听说扶苏公子被贬为庶民,不禁有些惋惜。 “” “貌似自己在民间还有一些声望。”扶苏在心中暗暗想道。旋即哑然失笑,或许,这也是前任给自己留下为数不多的福利。 整个议论的过程,有三人一言不发,一个就是扶苏进入屋子之后,见到的那个跟踪自己的游侠,还有二人,自然就是扶苏和简。 扶苏可是很清楚,当初自己进言的时候,除诽谤令针对的对象就是不识字的黔首,士子要是敢非议,那可是和以前一样的处置。那些黔首说说没什么,自己要是敢胡说八道,说不定那位老丈就将自己抓去见官。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到了民间,自然要受到种种拘束。 “热汤来了。”老丈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汤水走到众人面前,将其放在众人的中央。 在屋中几人,便立即各自舀了一碗热汤,吞食着手中的干粮。 夜色渐深,众人吃过之后,便各自在屋中寻了一个地方安歇。扶苏蜷曲着身体,腰间的佩剑紧紧抱在怀中,扶苏并未入睡,而是假寐。 他倒要看看,那名游侠究竟想做些什么。 跟踪了他和简叔三日,要说没有什么图谋,说给鬼听,鬼都不相信。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名游侠却并未有什么动作。屋中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难道是我猜错了?”扶苏眼睛微微睁开,瞥向那名游侠所在的地方,心中暗自嘀咕。 尽管如此,扶苏却并未放松警惕,又等了些许时辰,扶苏此刻也是倦意涌了上来,只不过,却是强迫自己没有沉沉睡过去。 正当扶苏以为那名游侠不会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忽然屋外传来两声猫叫声,紧接着,那名游侠便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屋门便被打开,刚才出去的那名游侠身后引领着三四人,那名游侠按照记忆的位置,走到扶苏睡卧的跟前,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然后狠狠的扎了下去。 扶苏身子一偏,巧妙的躲过这一刺,顺势翻身,左手紧紧的抓住那名游侠的手腕向下一按,短剑便扎到了扶苏身下的床板上。 看到扶苏眼中凌厉的目光盯着自己,那名游侠心中不免一慌,在他想来,扶苏应该此刻睡的如同死猪一样。 自己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却不想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简叔,动手。”扶苏大喝一声,当即左手用力捏住游侠的手腕,右手一掰扯,游侠手中那柄短剑便落到了扶苏手中。 扶苏反手握着短剑,立即在那名游侠脖子上一抹,顿时,一股鲜血喷涌出来,溅了扶苏一脸。 跟随墨楚练剑已有数月,期间又经常和英布交手,扶苏的反应能力和对敌能力相比起这些游侠,已经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须知,扶苏一直学习的都是杀人技,一击必致人死命。 扶苏并没有停下片刻,旋即杀向了与简叔对敌的那几名游侠。 这一番打斗,即便睡的再死沉的人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到屋中喷洒的鲜血,立即睡意全无,惊慌的向屋外跑去。 而那些游侠也并未阻止,因为,他们此行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扶苏。 杀了扶苏之后,他们便会立即东出函谷关,只要出了函谷关,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们? 此次来取扶苏性命,他们自然也知道其中凶险,即便杀得了扶苏,逃脱不了,那必定是难逃一死。 不过,倘若真的杀了扶苏,然后逃到山东六国的故地,想必不过数月,他们便会名动天下,私底下的反秦势力都会将他们视为英雄。 随着而来就是,每到一处,就会有人将自己视为上宾,以礼相待,然后自己离去的时候,又会有金银财帛相赠。有些人,甚至会将家中的女子赠送出去。 这就是出名带来的好处。 第七十三章 三川(求收藏,求推荐) 只不过这般想法很好,对敌片刻,他们便发现这次任务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 虽然他们这一行足足来了有六人,减去先前被扶苏反杀掉的那人,只剩下五人。可是,这屋子,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根本容不得众人施展开来。 最多只有两人同时向扶苏发起进攻,而简的身手也并非是泛泛之辈,只不过刹那,竟然让游侠减员一人。 这般情况,扶苏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扶苏也没发现简叔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身手居然这么好。 不过,趁此游侠心慌意乱之际,扶苏手中墨剑重重挥下,当即便将一人砍翻在地。而另一人也被扶苏回身一刺,彻底解决。 等扶苏解决这边的战斗,准备支援简叔之际,却发现简叔那边已经解决了剩余的游侠,正在好整以暇的观望着扶苏这边的战斗。 “打完了不来帮忙?”扶苏眉头挑了挑。 简叔却是道:“这么难得的历练机会,我要是帮你,那还有什么效果?” 扶苏当即不再言语,简叔说的并没有错,当日墨楚就曾经对自己说过,缺乏历练。要想成为一名高手,实战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番打斗之后,客舍的人都已经跑光。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扶苏先是补了一刀,然后再向他们怀里摸去。 扶苏对于这些人丝毫不敢大意,这些游侠长期混迹于底层,什么手段都会用,自己若是不谨慎一点,天知道哪天就中招了。 搜索了半天,扶苏拢共在这些人身上搜索到了五十金,看着手中成色并没有多好的黄金,扶苏暗骂了一声想杀自己的人还真舍得花钱。 后世一斤大约相当于秦代四斤,故而,五十金背在身上,倒是并没有多重。扶苏知道,这以后自己花钱的地方还多着,自然不可能将这些财帛舍弃。 “简叔,将衣服换下。”从怀中拿出一身衣服,扔给简叔,扶苏已经飞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将自己脱下来的那层衣服换到其中一名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游侠身上。 最后,扶苏将自身携带的一枚玉佩塞到那名游侠怀中。 看着扶苏做完这一切,简叔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即便扶苏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也一定会这么提醒扶苏。 简叔自然明白扶苏此举的用意:金蝉脱壳。 如果扶苏不这么做,那么后续,扶苏和简将会遭到连绵不绝的追杀,毕竟,这天底下,对于秦心怀怨恨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扶苏纵然现在被贬为了庶民,可是,他毕竟是嬴政的血脉,那些六国的亡国之人是个个都欲杀扶苏而后快。 如果有机会,甚至于他们会向始皇帝动手,张良不就是一个特别鲜明的例子么?宁可自己弟弟死了无法安葬,也要筹措金银,寻募死士,之后便有了博浪沙惊天一击。 心中积聚如此深的仇恨,扶苏相信,这天底下,可不只有张良一个。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有如此,扶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才不需要每天提防是不是有人想要暗害自己,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一些事。 天色蒙蒙亮,扶苏看着不远处的客舍,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这才略微有些放心。这场大火之下,一切证据都会灰飞烟灭。天下人都会以为扶苏已经葬身火海。 “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简叔在一旁问道。 “三川。”思虑了一会儿,扶苏最后口中吐出两个字。 三川郡,在原本那个时空里,刘邦得了天下之后,就将三川郡改为了河南郡。三川,是天下的战略要地。 三川郡的郡守是李由,如果不重要的话,嬴政是不会将李由放到这个位置的,毕竟李由可是李斯的长子。 而三川郡的治所在洛阳,是天下四通八达之地,此时,是转运天下货物的枢纽所在地,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周平王东迁洛邑,标志着东周的开始。 其后,后世的王朝也有不少在洛阳建都。 不过,李由却并不在洛阳,而是在荥阳,荥阳是比洛阳更为险要之地,楚汉争霸,刘邦就是在荥阳与项羽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对峙,后世李唐的李世民,也是在荥阳范围内的虎牢关,大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 而此时的虎牢关,名字叫成皋,这一块地方,决定着汉唐两个朝代的开端,堪称是一个传奇之地。 扶苏还知道,此时在荥阳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敖仓,秦廷从山东六国征集来的赋税大都集聚于此,得益于商鞅变法,秦廷对于粮食素来重视无比,因此敖仓之中,足足囤积了数百万石的粮草。 秦朝末年的时候,也就是因为赵高和胡亥这样一个作死祸害二人组,秦才最终走向了末路。 不然,哪怕就是换一个庸君,也能保住秦国的社稷,稍微一个贤明一点的君主,就算达不到始皇帝那样的成就,再度灭一次六国,也起码可以将重新复立起来的六国打成一个残废。 章邯最后不得不投降项羽,不就是因为赵高在后面掣肘,而胡亥久居深宫之中不问事,最终导致粮草难以为继,才被逼无奈嘛! 而那时的敖仓,可还有着不少的粮食,后来刘邦能和项羽对峙一年,也是多有所依赖这个粮仓。 堡垒永远是从内部攻破的,扶苏在心中暗暗对自己提了一个醒。 只要秦廷不乱,隐藏在山东六国那些余孽终究是翻不起什么大浪花的,六国都给扫了,那些苟延残喘的六国贵族难道比没有灭国时候的六国还要强吗? 扶苏在心底也不由得佩服赵高是个人才,硬生生的和胡亥一起,两人三年时间就将强盛一时的大秦给玩没了,想起胡亥那个弟弟,扶苏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历史上最能败家的玩意儿了。 后世就算是再昏庸无度的君主,也没有像胡亥短短三年之内,就输的一无所有的。 第七十四章 遇袭 “公子,小心!”扶苏猛然听见简叔的一声呼喊,紧接着,一股危机感扶苏蓦然感到迫近到身边。 死亡的窒息感瞬间而至。 紧接着,扶苏便感到自己被人推倒在地,等扶苏略微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是简叔将自己扑倒在地。 而简叔,一支弩箭扎在他的右臂上面,鲜血顺着简的胳臂流了下来。 扶苏看到简叔右臂上的箭矢,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秦廷禁用的武器。作为一名古代工艺的复原者,对古代的一些军工兵器自然也有一些研究。 来到大秦之后,在商君旧宅之中,和墨楚灵焚数次的交谈,同样也让扶苏接触到了大秦最为巅峰的军工制作。 韩国自从申不害变法之后,由于境内多铁矿,军工中发展出了强弓劲弩,后来秦最先灭韩,自然,韩国的这些弓弩制作工艺全套都落入了秦军手中,而在秦国流水线的军工兵器生产的制度下,强弓劲弩便顺利了成为了秦军克敌制胜的武器。 秦廷自然知道强弩杀伤力的巨大,所以,一般来说,在关中,强弩是被严格管辖的,寻常的一些兵刃,秦廷不会去管。 因为,民众需要这些,比如,每到秋季到山上打,就需要弓箭,而每年的冬季练兵,以及祭祀先祖,弓箭都是必不可少之物。 但弩,绝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弩,因为其杀伤力巨大,同样也是秦军在战场上点杀敌军军事长官的重要武器,所以,弩,一直是禁止在民间使用。 这些念头,仅仅出现在扶苏脑海中一瞬,便瞬间被扶苏给抛到脑后,扶苏一个翻身,将简的包袱放到自己身上,带着简叔立即沿着田间小路跑去。 扶苏此刻竭力保持着自己头脑的冷静,扶苏记得,先前向自己暗中放冷箭的弩是一件单发弩,这并不是一件容易操作的兵器。 装填箭矢,是一件颇为费力的活。除非对方不止一件弓弩,可若是那样的话,先前就不应该是一支箭矢射向自己。 像这种只能射出一支箭矢的单发弩,威力巨大,即使在一百步以外,射中人的要害,也可以致人死命。可是,随着而来的就是每次射出一箭,都会产生巨大的反震力,持弩者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射出下一箭。 现在敌暗我明,扶苏毫无疑问只能先跑了。在这种情况下,和数量不明的敌人正面对抗,无疑是一种不智之举,况且,简叔现在受伤,更加减少了对抗的胜算。 扶苏犹如没头苍蝇一般,看见小路也不顾是哪里,就带着简直接钻了进去,约莫走了一刻钟之后,扶苏便敏锐的注意到简叔的脸色越发苍白。 看着简的右臂上不断滴落的鲜血,扶苏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如果再不帮简处理伤口,只怕简叔最后会失血过多而亡。 扶苏喘了两口粗气,看了一下简的伤口,拔出手中的墨剑,提醒道:“简叔,忍着点。” 旋即便是拔剑一挥,将箭杆砍下。 也幸得墨剑是墨家巨子耗费心血所造之物,削铁如泥,当剑锋划过箭杆的时候,犹如滚热的刀切入黄油,瞬间便将箭杆砍断。 扶苏撕下自己一片衣衫,对简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整个过程,简叔忍着剧痛,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可是却没有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眼下,扶苏能做的也只能帮简叔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至于后续对伤口的处理,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 “走。”将简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苏有一步没一步向前前行。 大约走了一刻钟,扶苏瞥了一眼简的伤口,虽然比之前已经好上一些,可是,由于剧烈奔波,自己为简叔包扎的布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 “公子,放我下来吧。留我在这里,挡住他们,公子您没有受伤,一定可以跑出去。”简有气无力道。 “简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你觉得我做的出这种事吗?”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还是想办法这次怎么活下去吧。”对于简叔的办法,扶苏压根就从来没有想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以为解决了后面那些跟踪的游侠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后续居然还有杀手。 而且这批人显然比那些游侠精明强悍多了,扶苏数次改变方向,以及留下的一些伪装,居然都被识破了。这些人总能在最快的时间里,重新找到扶苏所在的位置。 “此次我要是活下来,咸阳城里有一个算一个,这笔账我一定和你们算。”不出扶苏的预料,咸阳里面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又走了一会儿,扶苏便霍然发现前方一人将去路堵住,扶苏将简叔放到一边拔出了手中的墨剑。 伴随着后面一连串脚步声,扶苏知道,自己后路也已经被截断了。 “你们是谁派来的?”扶苏眼睛盯着这些人,喘着粗气问道。 可是,这些人却并没有应答,只是缓缓抽剑,扶苏见此,知道自己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失败了。 “一、二、三、四” 扶苏心里数了一下对面人数,总共是四人,如果简叔没有受伤,还有些胜算,可是,简叔右臂受伤,完全无法使剑,这局势就有些不妙了。 也罢,到了这般境地,只能拼死一搏了! 依仗着墨家的锋锐,再加上平日里墨楚的倾囊相授,扶苏敌上两人,倒也是怡然不惧,可是三人,就有些左右支绌了。 简虽然因为先前替扶苏挨了一箭,可是,此时因为扶苏为他分担了极大的压力,只让他对敌一人,简倒也是不落下风。 看着扶苏百般维护自己,简心急如焚,也知道这样的局面如果继续下去,那么今日二人必定难逃一死。 可是,简同样也明白扶苏性子的倔强,让扶苏就这样离开,扶苏是万万做不到的。 “公子,走。”简猛然将扶苏隔出战圈之外,自己独自一人对上了四人,“活下来,为我报仇。” 第七十五章 墨家子渝 可是那四人又哪里会放任扶苏离开,此行的目的为的就是拿到扶苏的项上人头,故而,简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当简将扶苏隔离战圈之后,其中两人根本就不管了简,而另外两人则已经纠缠上了扶苏。 这四人的盘算很是清楚,只要再拖延片刻,就完全可以将扶苏身边那个仆人杀死,到时候,便可以四人一起围攻扶苏,任凭扶苏有天大的手段,也难逃一死。 唯一出乎他们预料的便是扶苏和简的武力,本以为击杀这二人是手到擒来之事,他们私底下也觉得此事不需要他们四人一起行动。 可是行动之后,心中也是暗叹遵从了赵高的命令,倘若两人或是三人行动,说不定还真就让扶苏给逃出生天了。 正当四人以为扶苏今日必死无疑之时,一道剑鞘蓦然扔向了他们,紧接着,便是一道剑光划过。 顷刻间,四名死士便有一人脖颈中喷出鲜血,倒地身亡。 这个过程发生之短暂,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扶苏定睛细看,便看到一人身穿褐衣,手持利剑出现在他面前。 “是墨家!!!” 扶苏心中又惊又喜,他并没有预料到在这里居然会有一名墨家弟子出手相助。 “公子,在此歇息片刻,待我解决了这剩余三人,再来细说。”挡在扶苏身前的墨者,话语之中充满了浓浓的自信。 扶苏起先还未这名墨者有些担忧,毕竟以一敌三,可是一交手,扶苏便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墨楚教授自己那些剑招,在那名墨者手里,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名墨者已经将两名死士解决,剩余一名死士,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留活口。”扶苏呼喊了一声。 那名墨者立即明白了扶苏的意思,立即将剩余那名死士手筋挑断,拎到了扶苏面前。 “墨者子渝拜见公子。”墨者躬身一拜。 “无需多礼,今日若不是得子渝相救,扶苏就要丧命于此了。”将子渝扶起,扶苏没有再和子渝寒暄。 而是径直走到躺在地上那名死士面前,扶苏眼中泛着冷光,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看到那名死士眼中嘲弄的目光,扶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掰开那名死士的嘴巴,只是,为时已晚,那名死士口中已经吐出黑血。 “还真是视死如归啊!”扶苏眼睛微眯,周身布满了杀气。 “咸阳的诸公,你们给我等着,这笔账我早晚会和你们算清楚。”望着咸阳的方向,扶苏在心中暗暗发誓。 今番如果不是墨家及时到来,他和简叔还真要葬身在这山野之间了。 而咸阳里的能动手,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其中尤以赵高嫌疑最大。没有问出幕后主使,扶苏并不感到懊恼。 反正最后拉清单的时候,一个也别想跑,谁主使的人重要么? 扶苏回头一瞥,蓦然便发现简叔已经倒在了地上,慌忙跑了过去,子渝查看了一下简的伤口,松了一口气道:“幸亏先前公子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眼下,不过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跟我来。”子渝当即走在前面带路。 将简叔背到背上,扶苏紧跟着子渝的步伐。 大约这么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扶苏便看到一处村舍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墨家弟子常驻之地,村民与我墨家弟子都很相熟,在此地,不会有事。”子渝将村庄的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杨叔,快去请严伯,这里有人受伤了。”看到村口一人站着的那人,子渝立即呼喊了一声。 看到扶苏背后背着的人,那人也不耽搁,立即朝村里跑去。 将简叔安置在床榻上,看着简叔苍白的脸色,扶苏忧心忡忡。在古代,如此差的医疗条件,简叔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救吗? 严伯查探了一下简的伤势,道:“取出箭头,再休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无甚大碍了。” 说着,严伯便从药箱之中掏出了一块小刀片,正欲下刀,便被扶苏叫住。 “严伯,在下以为,这刀片应该放在火上烤上些许时间,而伤口上,也应该用酒水清洗一下,只有如此,方才降低感染的风险。” 扶苏也知道,此时的人们对于这些医疗卫生的知识都很匮乏,因此并不怪严伯。听子渝说,这名严伯也算是一名老军医了。 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不少人,也算是比较有经验的。若是平常,扶苏断然不会出言,只因为,毕竟是严伯在医治伤者,自己多嘴多舌,反倒会惹人不喜。 可是,简叔对于他来说,却是不同,名为主仆,可是扶苏早已将简叔视为了自己的亲人,此番,若没有简叔相救,他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故而,此刻扶苏也顾不得得罪人了。 严伯略微惊奇的看了扶苏一眼,似乎这位年轻人说的有些道理啊! 以往自己救治那些人,最多不过能活下三成,许多都是伤口溃烂,最后自己救治的那些人只能痛苦的死去,这或许就是这位年轻人说的伤口感染。 虽然这位年轻人说的一些东西自己不是很懂,不过,严伯却也是猜出了扶苏话语中的意思。 当即命人搬了一个火盆和拿了一坛酒过来,等刀子烧的微红的时候,又用酒水将剑右臂上的伤口清洗了一番,最后,下刀将深陷在里面的箭头剜去。 最后,才将伤口包扎好。 扶苏知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殊为不易,自己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忙活了大半天,严伯脸上渗出一颗颗细密的汗珠,扶苏见此,准备从包袱掏出些许金银,作为感谢,可却被子渝眼神阻止。 等严伯走后,子渝方才告知扶苏严伯的爵位是不更,已经位于大秦的第四等爵位,虽然谈不上多么富贵,可却也是衣食无忧。故而,严伯回乡之后,平常之时,就教村中幼童识字读书,或是给村里人看病,但并不收受钱财。 第七十六章 扶苏的打算 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简叔,扶苏小心翼翼将门关上。 长舒了一口气,扶苏将受伏的过程前前后后复盘了一边,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如果自己再小心谨慎一些,当不会如此。 墨者子渝走到扶苏面前,躬身一拜,道:“公子,从今以后,我就跟你了。” “好。”扶苏心中也有些欢喜,有子渝这位高手的加入,一路上,可以省去诸多麻烦。 “子渝,你是怎么会出现在哪里的?”对于这一点,扶苏颇有些疑惑,实在是子渝来的太及时了,晚来一刻,他和简叔都会性命难保。 “是墨楚师兄。” “几日前,公子和墨楚师兄道别之后,墨楚师兄有些不放心公子,所以让我沿路护卫公子。” “本来是墨楚师兄要亲自来的,可是,匈奴使臣刚刚离开咸阳,和亲之事未成,陛下担心匈奴会生出一些事端,所以,便让墨楚师兄远赴北疆,去查看一下边境器械等情况。” 扶苏点了点头,嬴政这也是在为自己擦屁股。自己杀了阎乐,和亲之事未成,匈奴侵扰边境,这是极有可能的情况。 父皇这么做,也是未雨绸缪。 想到嬴政,扶苏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写了一份书信,交到子渝手中,让子渝将信件发出去。 扶苏又从怀中掏出几块金子,塞到子渝手中,未等子渝推脱,扶苏说道:“这五金不是给你的。” “简叔流血很多,去买一些鸡回来给他炖汤。剩下的这些钱,你看着买一些猪羊回来,父老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想必是很久没有见荤腥了,买些猪羊,开开荤腥。” “子渝代父老多谢公子。”说着,子渝便是躬身一拜,脸上夹杂着一些激动之色。 早就听说扶苏公子仁义忠厚,可是,那也只是听说而已,谁见过了? 可是,扶苏现在的作为,则是彻底改变了子渝这种想法。这一幕,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的。 扶苏感觉得出来,此刻子渝方才对自己有了真正一丝情义。在此之前,那不过是遵从墨楚的意思罢了。 当夜,整个村舍家家都飘散出了肉香,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过年,也未必能有一块肉吃,托了扶苏的福,这会总算是食到肉味了。 扶苏看到这些村民脸上洋溢的喜色,眼中夹杂的感激之情,心里也很是舒畅。 此时绝大多数老百姓也并不难伺候么!这些底层躬耕的黔首,无非求的就是有碗饭吃,有一件衣服可穿,逢年过节,能见到荤腥,那真的此生何求? 这样的要求并不算高,可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在这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偶尔一次能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长久保持下去。 尤其在面对天灾的时候,能有一些相抗衡的力量,这一点,更是难以做到。 一连十日,扶苏在村社之中也是无所事事,不过村民却是大多数都已经和扶苏相熟,扶苏间或拉起一群孩子,教他们读书识字。 教了几日,扶苏便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那便是字的结构仍有些繁复。李斯曾经针对这种情况,将字进行了一次简化,这就是小篆。可是,即便如此,在扶苏看来,仍然比较复杂。 若不是继承了原来扶苏的记忆,单单是这些字,扶苏都要认上好久。而教导村中那些幼童之时,扶苏便发现这个问题更显得突出。 汉语,果然是世界上最难的语言。这是扶苏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说说,毕竟此时哪来的汉?都是秦字。 以后,自己也要安排人手,对字要进行进一步的简化。扶苏知道,只有简化后的字,才可以大大减小推广的阻力。 后世不也是汉字拉丁语拼音之后,才逐渐铺开全民教育的嘛! 不过此事现在是无法实现了,将这个问题记录下来之后,扶苏谨慎的收到包袱里。 这次离开咸阳,扶苏总共只带了三卷竹简,其余便都是从少府弄来的白纸。 白纸,现在在墨家巨子的改进下,已经可以用竹子来生产,生产纸张的质量比扶苏最先进献的版本要好上许多,当然,这其中扶苏也出力不少,没有扶苏的提点,灵焚哪有那么容易想到? 又在村中待了几日,见简叔身体已经渐渐好转,扶苏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不然的话,两年以后,嬴政驾崩,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接手整个大秦的,即便接手了,也难以真正掌控。 坐不上那个皇位,很大的概率就是被继位的新君赐死,坐上那个皇位,时间一到,山东六国纷纷反叛,自己很有可能就是秦二世胡亥的下场,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一万年。 尤其自己还是一个穿越者,要是最后落的这么一个下场,真该在自己额头上贴一个“穿越者之耻”的标签。 自己只有先去了解一下山东六国的一些情况,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一些布局,才有可能真正改写历史。 先前什么献白纸,营建新都,的确改变了历史,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 “简叔,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我要走了。” “老奴连累公子了。”简叔躺在床榻上,显然,对不能和扶苏一起随行,心中有些介怀。 “简叔,你我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公子,老奴伤愈之后,去哪里寻找公子?”得知子渝会和扶苏一起出发之后,简才略微有些放心。 那日,子渝的身手,简是见识过的。扶苏离开这里是势在必行,简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扶苏,因为扶苏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陈县。”扶苏略微思考了一下,吐出这个地名。 既然嬴政让自己去这块地方看看,那么陈县自己是非去不可。简叔的伤,估摸着还需要两三个月,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也应该到那里了吧。 “简叔,我们二人不管谁先到陈县,都在那里等对方”看着简叔有些出神,扶苏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简叔简叔,听到了吗?”扶苏一连叫喊了几声,简方才回过神来。 “嗯嗯,老奴知道了。” 等扶苏走后,简的目光看向了东方,久久不语。 陈县,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第七十七章 转忧为喜 咸阳宫中,嬴政捏着手里廷尉呈上来的那份奏报,牙齿近乎咬碎,以嬴政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的冷意,让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贼子,这天下居然还有贼子敢谋害吾儿,汝等是干什么吃的?扶苏还未走出关中,居然就被人谋害” 嬴政顺手抄起案几上的竹简,就朝御史大夫冯劫和内史身上扔了过去,“你们给朕说,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那些乱臣贼子的天下?” “好一个游侠,好一个游侠” “扶苏前脚刚被贬为庶民,后脚就被这些乱臣贼子谋害,是不是哪天朕出游的时候,也会冒出这些乱臣贼子?” “臣等臣等死罪。”冯劫和内史趴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下来,已经将面前地板打湿成了一片。 当知道整件事的时候,冯劫是一脸懵逼的。将扶苏赶出了朝堂,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是,这一次,偏偏有那些不知趣的,居然有人派游侠去截杀扶苏。 也许有那么一些游侠不是受人指使,而是自带干粮,想要报复扶苏的,可能不能走远一点?能不能选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下可好,到了嬴政这里,就算没有的事,也要被整出一些事情来了,嬴政可不会将这件事看成一件简简单单的谋杀事件。 嬴政只会认为这完全就是有人对他心存不满,完全就是在向他挑衅,所以,才杀了扶苏,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是死罪,御史大夫,先前皇陵一事,朕宽恕了你,可你呢?就是这么对待朕对你的信任?” “在你手里,这大秦的乱臣贼子反而是越来越多了!限汝三日之内,找出幕后主使之人,找不出,你冯劫,就给扶苏一起去陪葬。” “诺。”冯劫知道,嬴政说得出做得到,这件事搞不好,极有可能就变成整个冯家去给扶苏陪葬。 对于那些自作主张的贵族或是游侠,冯劫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冯劫已经准备好了,离开咸阳宫之后,就将这些人通通抓起来。 反正那些叫的最欢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无疑都是因为扶苏,受到了重大的损失。 就比如,有一个,因为将自身的身家全部借给子钱商人放贷,结果,一夜之间,就光溜溜了,怎么不恨扶苏?而且这人手下还有游侠投靠,像这种,说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谁信? 还有一人,和先前的少府令是亲戚,依靠着少府,捞了不少油水,结果少府令被抄家灭族,如果不是有着爵位,只怕也免不了死罪,自然,心中对扶苏也是怀着深深的怨恨。 廷尉在一旁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接到这份奏报之后,就立即送到了嬴政的案几面前。 而这件事嬴政没有找廷尉的麻烦,无非便是已经认定这背后一定有幕后主使,而之前在朝堂上,廷尉因为李斯的缘故,站在了扶苏这边,自然,嬴政明白,这件事廷尉不知情。 而冯劫就不一样了,要是没他老子冯去疾的背后支持,那些勋贵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朝堂之上联名要求处置扶苏? 谋害扶苏这件事就算不是冯家背后指使,那冯家也一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嬴政不找他冯劫算账找谁? “陛下,墨家巨子灵焚说有要事求见。”韩长走到嬴政身边,小声的禀报道。 瞥了下面冯劫和内史一眼,嬴政道:“你们都给朕滚。” “臣灵焚见过陛下。” “巨子,有何要事前来见朕?”嬴政此刻心情很差,颇有些不耐的问道。 刚刚听到扶苏被人谋害的嬴政,此刻根本不想见任何人,如果不是墨家超然的身份地位,以及对墨家有所了解,嬴政连搭理都不会搭理。 “陛下,请先将左右摒退。” 嬴政看了一眼灵焚郑重的脸色,挥了挥手,道:“五十步之内,不许有人。” 韩长立即领着一众宦官都走到了殿外,将整个宫殿严密把控起来,本身秦廷的宫殿设计,就有隔音效果,这么做,会更加万无一失。 灵焚走到嬴政近前,道:“这是扶苏公子的亲笔信,请陛下御览。” 嬴政立即接过灵焚手中的书信,急忙拆开来看。 纸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但嬴政认识扶苏的笔迹,知道这是扶苏亲笔所写。 “父皇敬启: 儿臣虽受人刺杀,蒙简叔和墨者子渝相救,已无事。 虽遭逢此事,儿臣游历之心未尝改变,父皇应明知儿臣心中之意。 劳父皇挂念,儿臣死罪。 扶苏。” 看着纸上的内容,嬴政呆在原地,满腔的悲痛化作了欣喜,充斥着嬴政整个身躯。 吾儿乃是仙人钟意之人,岂会被这些贼人轻易所害? 灵焚看着嬴政欣喜的模样,道:“陛下,此事还需要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 灵焚这么一提醒,让嬴政猛然想起之前看到的奏报,便立即明白了扶苏玩的把戏。 金蝉脱壳,这个劣子,还有些小聪明。 “巨子说得对,此事绝不可让外人知晓。”嬴政在大殿反复踱步,显得有些兴奋。 “巨子,朕可否派一些武功高强的亲信,暗中保护扶苏那个劣子?” 看着嬴政的样子,灵焚知道,嬴政这是被喜悦有些冲昏了头脑,提醒道:“陛下,若是暗中派人,可就有泄密的风险,这天下,想取扶苏公子性命的人可多着呢!” 听到灵焚这么说,嬴政有些怏怏不乐。 灵焚宽慰道:“陛下,毋要担心,子渝是我墨家第二高手,对于民间之事,亦非常熟悉,我已经传书给他,让他好生保护扶苏公子,有他在,可保扶苏公子安全无虞。” 听得此言,嬴政微微点头。墨家的高手,嬴政还是信得过的。 “陛下,以后每月我都会让子渝发一份书信回来,陛下尽管放心。” 扶苏这小子还有些手段么!能让墨家如此效力,整个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多。 第七十八章 函谷关 烈日炎炎,炽热的高温,将泥土的地面晒得滚热,脚掌踩在坚硬的泥土之上,顿时,一股热浪穿透鞋底,从脚底涌了上来,道路上的行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由地抱怨这样炎热的天气。 关中六月,恰恰是盛夏来临之际,在宽敞的路面上,两位青年人大汗淋漓的行走着。 “苏兄,前面就是崤山了。”看着前方两侧的悬崖峭壁,子渝提醒道。 扶苏点了点头,不用子渝说,扶苏也看见了,在前方三十步的道路一旁,有一块石碑矗立在那里,上面铭刻着“崤山”二字。 道路一进入崤山,立即变得狭窄,崎岖。扶苏抬头,两侧便是悬崖峭壁,生长在悬崖之上的松柏遮天蔽日,茂盛的树叶,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使得这山间道路变得有些阴凉,不复之前道路上的炎热。 “当年穆公的霸业折戟于此啊!”扶苏看着这险峻的地势,不无感慨。 在四百年前,秦穆公在良臣百里奚,蹇叔,由余的辅佐下,顺利的成为了春秋五霸之一,霸业初成,让秦国威震天下诸侯。 可在周襄王二十五年,穆公欲灭郑国,派遣三大将,三百乘,奔袭郑国,却被郑国的商人铉高用犒军之计吓退,秦军回师途中,晋国在崤山设下埋伏,导致秦军全军覆没,秦穆公的霸业自此折戟沉沙。 其后,穆公死后,实行人殉制度,殉葬一百七十七人,导致秦国失去了一大批贤臣,国人作黄鸟哀之,秦国由此衰落。 自此之后,秦国连续四代昏政,几近倾覆,直至秦献公继位,局势才稍有好转,再之后,就是孝公继位,任用商鞅,实行变法,废除人殉制度。 子渝看着两侧的悬崖峭壁,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的确是设伏的好地方,秦军在此败的并不冤。” 扶苏忽然道:“只不过,以后这里恐怕再也无法重演崤山之战的故事了” 崤山之战,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战车在狭窄的山道之中,行动缓慢。而战车,虽然此时在战争中仍有应用,可是,已经到了被淘汰的边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灵活轻便的骑兵。 四百年前车兵需要花费两三个时辰才能渡过的崤山天险,此刻骑兵只需要一刻钟多一会儿就能通过。想像晋军那样,利用崤山道路崎岖,通过迟滞车兵,然后达到以弱胜强的战争策略已经完全失效。 时代的进步,使得战争的方式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矛和盾都在升级,战争总是在以螺旋的方式进行上升。不可能出现可以戳破一切的矛,也不可能出现可以挡住一切的盾。 在春秋时代,战车,是衡量一个国家战争实力的重要标准,万乘之国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如果一个国家有一万辆战车,那么在春秋那个时代,就是首屈一指的霸主。 所以,崤山崎岖的道路和险峻的地形,天然阻碍着战车的前进,战车反而成为军队的累赘。 可是,现在车兵是个什么东西? 战国时代,列国攻伐频频,战争当中,已经很少使用到战车。就比如,长平之战这样的两国战略级别的战争,双方总参战兵力接近百万人次,可是,有战车出现么?白起用的是五千骑兵切断了赵军和营垒之间的联系。 这支骑兵,将赵军主力分割成两支独立的部队,同时切断了赵军的粮道,最后这场战役,以秦国获胜,作为结果。 骑兵已经成为了战争的主要力量。 “走吧”扶苏挥了挥手,向前走去,子渝紧跟在扶苏身边。 一个时辰之后,扶苏气喘吁吁的翻出了崤山,函谷关,近在眼前。 看到眼前这道雄关,扶苏也是感慨万千。六国数次合纵,最终,在面对函谷关这道险关面前,都夭折了。 守住了函谷关,就是守住了关中的东大门,秦国,如欲大出天下,必经函谷关,可若是实力不够,那完全可以守住函谷关,然后耐心在关中舔舐伤口,伺机东出。 秦国在战国时代,并非没有遭受过失败,可每次都能快速恢复,其一,依靠的就是商君的耕战制度,其二,就是函谷关这道天险,可以为秦国争取足够的时间。 正是由于这两点原因,秦国不会像山东六国那样,经历了一场惨败,就会一蹶不振,然后跌落霸主的位置。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函谷关发挥的作用正在减小,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样固若金汤,永不陷落。 如果扶苏来面对这样一座险关,那么扶苏一定会放弃攻打函谷关,挑选轻骑,然后翻越秦岭,直接进入关中,兵逼咸阳。 擒贼先擒王,自古颠簸不破的道理。只要拿下了咸阳,函谷关发挥的阻碍作用,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虽然如此,但这样的办法还是太过胆大,弄不好就是孤军深入,这可是兵家大忌。 所以函谷关此时发挥的作用,虽然被削弱了一些,但仍可以发挥不错的作用。 看到函谷关的守备,扶苏皱了皱眉,这也太松懈了吧! 略微想了想,扶苏就有些恍然,自嬴政登基之后,秦国相比较于山东六国,就已经形成了绝对的优势,山东六国的实力,已经跌落到秦国普通郡县的水平,所以,嬴政才会有扫灭六国的心思。 在秦国这样的优势之下,六国自保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么会考虑攻打秦国,去捋秦国的虎须,难道嫌死的不够快吗? 因此,函谷关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守备自然而然就松懈下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扶苏在心底默默感慨。 难怪秦末的时候,陈胜手下的大将周没经历什么阻碍,就一路西进,到了关中的腹地戏水,遇到这样的守备,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解决。 在后世的时候,扶苏就很疑惑,周西进的时候,这函谷关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让周顺顺利利的就带着十几万大军进入关中,根结在这里找到了。 第七十九章 好戏 只不过,扶苏现在要是说,两三年后,会有反贼带着十几万大军逼近咸阳,一定会被认为是个疯子。朝中也没有人会采纳他的意见。 更何况,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庶民的身份,想改变这种现状更难了。 进入了函谷关,扶苏和子渝找了一处地方休息,连续十几天的赶路,说实话,扶苏也是累得不轻。 同时,他们也需要在函谷关内补充食物是淡水,第二天,休整完毕的扶苏和子渝,再度踏上了征程。出关之后,道路重新宽敞了起来。 又是连续赶路十几天,扶苏出了函谷关之后,便发现这关东的治安比起关中,可以说差上许多。 十几天,他们已经遇到了七八股拦路劫财的盗匪,或是在一些偏僻之处,有着一些白骨,这些白骨明显都是被人杀害之后抛尸在这些地方。 这些盗匪,少的只有两三人,最多的有七八人,自然最终都被扶苏给解决了,从上路之后,子渝就说过,扶苏不遇到致命的危险,他不会出手相助。 这同样也是扶苏的要求,为了磨炼自己的剑术,扶苏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的机会。 这一次,将四个盗匪押解到当地亭长手中之后,扶苏和子渝稍作休息之后,再度踏上了路途。 到目前为止,扶苏已经完全进入了三川郡的辖区,而扶苏此行在三川郡稍作停留的第一个地方是洛阳。 按照路程还需要再走上两三日,看着天色渐晚,扶苏和子渝二人便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 得益于扶苏之前杀的那些游侠身上的金银,扶苏和子渝二人目前为止,吃穿还不算是太差。 五十金,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是巨款,而一路上扶苏擒杀不少了盗贼,交付当地的政府,也获得了不菲的赏金,不过,这一点多亏了子渝,显然,这种为地方清理盗匪的事情,墨家弟子干起来是相当的有经验。 要过了一些饭食,扶苏正欲休息,便猛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旋即目光投向了外面。 只见来人大约有七八人,赶着两辆大车进了客舍。 “店家,快些端些吃食酒水上来。”领头的人吩咐了一声,便径直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七八人也是坐在了一边,少顷,一位店小二就拎着一坛酒走了过来。 秦代虽然禁酒,不过那是禁止民间私自酿酒,客栈要售卖酒水都需要由官府指定方才可以。显然,扶苏入住的这一家客栈,拥有售卖酒水的资格。 见着店小二有些面生。领头的行商心生疑窦,问道:“小二,这家客栈原来的店主呢?今日我怎么没见到他?往来我也常在这家客栈落脚,小二,你倒是显得面生的很。” “几位有所不知,我是店主的外甥,半月前,舅舅他老母去世了,故回老家奔丧,我受他之托,在此看店,客官因此瞧我有些面生。” “哦,原来如此。”领头的行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旋即喝了一大口酒水,店小二见此,便走到后院,看到店小二的身影消失不见,领头的行商慌忙将嘴中的酒水吐到墙角,敲击了几下桌子,一旁的七八人立即会意。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这一幕情景,完全落入了扶苏的眼中,扶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先前进入客栈的时候,扶苏就发觉这家客栈有着那么一丝丝不对劲,不过,随后,店小二送过来的饭菜检查过后,也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扶苏就没有再去管。 不过在看到这副场景之后,扶苏心中恍然。知道这只不过是这里的店主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行商。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区分对待。 这场戏似乎才刚刚开始。见到行商的动作,扶苏知道,接下来的戏一定会十分精彩。 又过了一会儿,店老板领着店小二从后面走了出来,见到这些倒在地上的行商,脸上露出喜色。 “快,快”略有些年长的店老板催促着店小二,将之前行商拉的货车套上马,便准备带着这些货物离开这里。 “师傅,这单生意做成了,老大会赏我们多少银钱?”店小二一边套着马匹,一边好奇的问道。 “多少钱你们也拿不到了。”领头的行商蓦然出现在二人背后。 店小二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行商正一脸笑容的盯着自己,看到那一副冰冷的笑容,着实让店小二心中有些发毛。 二人正欲逃跑,行商身边的七八人已经将二人的去路堵住。 见到这一副情景,店小二心中已是慌乱不堪,而那名年长些的店老板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哭求道:“这位老大,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他让小人来的。” 旋即指着店小二说道:“他叫梁安,外号小金手,平素偷鸡摸狗,听说你要在这儿歇脚,所以想在你这儿捞一票,我贪财,所以就答应了他。” 店小二看着“店老板”如此说辞,惊的目瞪口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这里的原来的店主呢?” “这里的店主的确是家里有人去世,所以就直接关门,今日晌午,是他翻门溜了进来” 听到店老板这样的说辞,梁安不禁有些气急,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行商眼中带着不善看着梁安,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犹豫了半天,梁安道:“是是我自己自己要来的。” 行商却是发出了一阵笑声,将那名店家拎在了手里,道:“是不是洛阳云溪客栈老板马元派你们来的?” 看着店家一脸惊慌的脸色,行商觉得此人应该知道一些消息,脸色狰狞,恐吓道:“你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对不对?” 店家立即说道:“老大,如果我说了实话,是不是能放小人一马?” 行商见此,知道自己恐吓的效果已经达成,点了点头道:“你要是说了实话,我可以饶过你这一次。” 店家立即指着梁安,激动道:“他是马元的心腹,就是马元派他来的,只要我们能将你们的货物偷走,马元就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一万钱赏钱。” 第八十章 多管闲事 扶苏好整以暇的观看着外面发生的事情,子渝却是瞥了一眼,就躺到了床上,这种黑吃黑的事情,对于扶苏来说,可能是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一回。 可对于子渝这种长时间接触底层的墨者来说,却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行商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笑了起来,突然接过旁边一人手中的棍子,向店家的手臂砸去。 咔嚓! 一声骨骼的断裂声响起,店老板躺在地上哀嚎了起来。行商脸上带着冷意,蹲了下来,道:“你给我听清楚,以后你再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就不仅仅是打断你一条手臂了,滚。” 店老板听闻此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家客栈。 行商冷哼了两声,旋即目光投向了梁安,冰冷的面容带着笑意,在这个骄阳似火的天气之下,梁安感觉背后一股凉意直窜,死亡的冷意笼罩着全身。 “现在该轮到你了。” “大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聚满楼,更不认识什么马元,刚才走的那个人是我师父,是他让我来的。” 行商不置可否,不过那神情分明就是一丝一毫都不相信梁安说的这些。 “如果刚才你说这些,那么现在走的就是你,可现在”行商双手负在身后,连看都不看梁安一眼。 行商身后的两人,立即准备将梁安拎到门外 “等一等。”扶苏打开窗户,道。 扶苏知道,如果今番他不出手,只怕在那些偏僻之处,又会多出一具枯骨了。尽管魂穿到这个大秦,扶苏杀人也不再少数。 比如在皇陵之中,比如阎乐,可是,扶苏的心肠终究还是硬不下来,即便此次东出函谷关,一路上遇到的盗贼,扶苏都很少杀戮。 那些盗贼,大半都是直接被扶苏给刺伤,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被扶苏移交给当地的亭长等大秦的基础官吏,只有极少部分穷凶极恶之徒,扶苏没有把握生擒,才一剑刺死。 尽管知道店家和梁安这二人设套,有错在先,可若是因此丧命,这着实也有些让扶苏接难以接受。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视人命如草芥,比如他的父皇嬴政,比如朝中那些勋贵官僚,再比如那些底层小吏,都是如此。 甚至于底层那些黔首小民也是如此,匹夫一怒,便要拔剑相向,然后血溅五步。当年商鞅变法为何要禁止私斗,便实在是因为秦国朝野私斗成风,无数人因此丧命,残疾。 有些人不仅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甚至于有时候,对于自己的性命也不是很看重。就比如从墨家分化出来的游侠。 扶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梁安,对行商道:“放开他。” 梁安惊诧的看着扶苏,那副眼神,就好似溺水的人骤然间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行商一脸笑意走了上来,拱手道:“这位兄弟,我劝你莫多管闲事。” 子渝朝门外看了一眼,身子却是丝毫未动,显然,对于扶苏的身手,子渝还有有些信心的。 “如果我说我今天一定要管这件闲事,那会怎么样?” 金小手眼睛之中充满了希冀,行商听到扶苏这么说,满是笑容的脸瞬间变的冰冷下来,道:“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商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朝着扶苏刺去,走南闯北这么一些年,行商自然感觉的出来扶苏不是一个善茬。 因此,只有先下手为强,才会占得先机。 扶苏见到短剑朝自己刺了过来,却是不慌不忙,身子微微一侧,同时脚下微微一拌,顿时,由于行商先前出尽了全力,此刻被扶苏这么一拌,便重重摔在地上。 而行商身后的七八人也是立即冲了上来,然而,扶苏这么些天来,在路上和盗匪几番搏命,可不是白费的,只不过片刻之间,冲上来的这些人便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 行商挣扎着起身,眼中充满了不甘,不过,也知道自己这些人不是扶苏的对手,只能拱手道:“大哥,我服了,这些货物全都是你的了。” “兄弟们,我们走。”说着,行商便准备带手下人离开。行商知道,眼下已经和扶苏动手,自己这些人再想善了的可能性已经近乎为零,只希望扶苏能够收了这些货物,放过自己等人。 “等一等。” 行商见扶苏将自己等人喊住,以为扶苏还不肯罢休,道:“大哥,马元派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些货吗?现在货都已经给你了,难道我们空着身子走,也不行么?” 见行商话语之中充满了怨气,扶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谁说要你们货了?” “大哥,您不要我们的货?”行商话语之中带着惊疑,有些不敢相信。 扶苏摇了摇头,道:“我和马元不认识,怎么会帮他抢你们的货?” 听着扶苏的话,行商仍然有些惊疑不定,他不敢相信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好事,突然间,他看到扶苏手中握着的那柄墨剑。 行商看到扶苏剑柄上的记号之后,心中隐隐对事情原委有了些许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试探问道:“敢问大哥可是墨家弟子?” 扶苏眉头微皱,对此他也有些不解行商是怎么知道的,尽管他的猜测并不正确,可是能说出墨家,其中应该是有些门道儿。 于是扶苏便耐着性子回道:“不是,这柄剑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你是怎么知道这柄剑的主人是墨家弟子的?” 行商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只是曾听以前一些运货的老前辈说过,墨家弟子的佩剑上的标记就是你剑上这个符号,可我看您也不是墨者的打扮,所以,心里也不敢确定。” 扶苏恍然大悟,全盛时期的墨家,弟子遍布天下,威名远播,这些行商走南闯北,运送货物,怎么会不知道墨家的一些标志? 尽管墨家已经没有全盛时期的风采,可是,在这些人口中,是辈辈相传,因为墨家终归没有灭绝,依旧存在。 第八十一章 马元(求收藏,求推荐) 行商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大口气,当看到扶苏佩剑上的标志之后,行商心中对扶苏说的,已经是信了三分,其后,得到扶苏的回答,心里更是踏实了一些。 听老一辈的人说,墨家弟子言出必践。面前这位,既然是墨家的朋友,难道还能差了? 而且,墨家弟子会干出劫货这种勾当?仅仅听那些老人的描述,行商就知道不可能。 看着这些人,扶苏的心思却是有些活络了起来,洛阳城里现在对于他来说,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不过这些人走南闯北,信息灵通的很,对于一些消息的获取,也有着独门的渠道,也许能从这些人嘴里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名叫师阜。” 扶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刚刚你说的云溪客栈的马元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些,行商也有些失落,道:“马元和我一样,都是行商,靠着押运一些货物,聊以糊口,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跟上一个大靠山,就在洛阳的北市,开了一间客栈,名叫云溪客栈,南北客商,有大半都在那里歇息。” “因此,马元就变的不可一世,出入坐的都是四匹马拉的马车,在车上,也有侍女服侍,周围还有十几名奴仆在左右。” 扶苏挑了挑眉,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意思就是天子出行,驾的是六匹马,诸侯是五匹马,卿是四匹马,大夫是三匹马,士人是两匹马,庶人是一匹马。 这是西周的分封制和宗法制形成的等级制度,尽管经历了春秋战国五百年的动乱,分封制已经被大秦的郡县制取代,可是,在朝野之间,这也是一个不成的规矩。 秦国因为实行商鞅变法之后的军功勋爵制度,像这种,自然也有着相应的规定。 秦庄襄王元年,当时的秦廷在洛阳设置了三川郡,距今,洛阳成为秦国的土地,连四十年都没有。 军功勋爵制度在洛阳这里推广不是很广泛,扶苏预料到了,衣食住行没有秦国法律规定的那么严苛,扶苏也预料到了,可是,一个商人,出行堪比九卿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也就只有大秦的九卿才有资格出行驾四匹马,洛阳城里一个小小的商人,是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干的? “他的大靠山是谁?”扶苏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这马元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可以让他这么膨胀。 师阜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听到师阜的回答,扶苏没有言语,等待着师阜的下了,不过同时心里也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半年前,马元派人前来,想将小弟等人收到他麾下,被小弟拒绝了,从那以后,马元就经常派人来捣乱,马元势力大,小弟惹不起,只能押运货物的时候,多加防范,这不,您也看到了。” “唔。”扶苏点了点头,同时心里对这个马元也产生了几分鄙夷的心理,按照师阜说的,马元在洛阳的势力应该不会小,想必是价格谈不拢,所以被师阜给拒绝了,然后马元就用了这些手段。 能用上这些手段的,只怕马元这个人连个三流货色都算不上。明明有光明正大的手段可以用,可偏偏只想着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扶苏也知道,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可以说是最省钱省力的办法了。 可是,你要是一个小小的行商,用这些那倒也没什么了,可势力扩充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这么干,不怕丢份吗? 扶苏瞥了一眼梁安,道:“梁安,你说说吧。是谁让你来这儿下药偷货的?” 见着梁安仍有些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扶苏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那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听着扶苏这么一说,梁安急忙道:“刚刚那个被放走的,是我师父张季,他接了马元五千钱,带我到这里设套,将他们的货偷走” 师阜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见此,扶苏道:“你上当了,他才是给你设套的那个人。” 师阜一脸懊悔,自言自语道:“别让我下次碰见他,要不然” 扶苏蓦然想了起来,问道:“马元这么欺负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去告官?” 听到这句话,师阜一脸的苦涩,道:“大哥有所不知,虽然眼下普天之下,都已经成为了秦地,可是这地方上的官员,多数还是原来六国的那些官员,所以,” 尽管师阜的话没有说完,但扶苏知道下面师阜会说些什么,大秦虽然在他父皇的手里,已经拥有了碾压六国的实力,可那只是军事实力,短时间内,吞下了六国如此庞大的疆域,秦国的后备干部储备早已不足。 故而,对于地方的掌控,秦廷远远做不到如同关中那般如臂使指。 “看来这趟洛阳之行收获会不小啊!”扶苏若有所思,大致做了这么一个判断。 同时也确信自己先前想从师阜嘴里套出一些关于洛阳城中有用的信息这条路是正确的。 管中窥豹,虽然不能窥见全貌,但也可见一斑。 洛阳是天下四通八达之地,而三川,更是作为秦国东出六国的尖刀部位,如此核心的位置,似乎治下的情况,并不如朝廷看到的那般美妙祥和。 “那你们就打算这么忍着?” “马元现在是家大业大,手底下还养着不少人,就我们这几个人,怎么斗的过他?除了忍,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我现在倒是有兴趣想见识一下这个马元,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手段?”扶苏眼睛微眯,看向了洛阳的方向。 听到扶苏口中脱出这么一句话,师阜等人立即跪在地上,道:“大哥,从今以后,我们愿意追随于你。” 师阜明白,这摆在眼前的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和自己这些兄弟不再受别人欺负的机会。 第八十二章 夜探云溪客栈(求收藏,求推荐) 师阜的这般举动让扶苏有些措手不及,对付马元,扶苏的确有这么一个打算,可是,扶苏从来没想过带上师阜这些人。 扶苏本欲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深深咽下,反而将师阜这些人扶了起来,道:“既然诸位决定以后追随于我,那苏某也不好驳了众位的面子,苏某愿意接纳众位。” 师阜闻言,脸上露出喜意,便立即跪拜在地,紧随其后,师阜身后的七八人也是如此,齐声道:“拜见大哥。” “师阜,收拾一下,明日清晨我们赶往洛阳。”丢下了这么一句话,扶苏便回到房间。 扶苏很清楚,洛阳,他不熟悉,自己还需要师阜这种地头蛇的帮助,才能真正了解洛阳这摊浑水究竟有多深。 见到梁安跟在自己身后,扶苏道:“现在你已经没事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您救了我的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扶苏突然想起师阜,尽管师阜已经对自己投效,可是,人心是很复杂的,尤其是这种走南闯北的角色,可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自己对梁安有救命之恩,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梁安会比师阜这些人可靠。旋即,扶苏便决定将梁安留在身边。 翌日清晨,扶苏坐上了师阜的马车,朝着洛阳城进发,当师阜看到子渝和扶苏一起走出房门之后,师阜心中暗自惊叹昨天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做错,也许,自己的机遇是真的来了。 在马车上,扶苏回想起昨晚和梁安的一些谈话。 原来马元做行商之前,也就是洛阳北市里的一个无赖,后来便利用自己手里的一些本钱,做起了行商,而在两三年前,马元又在洛阳北市开起了一家客栈,这就是云溪客栈。 对此,扶苏也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官府都不约而同的对商人有着这么大的敌意。实在是商人这个组成成分,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而且,在这个时代,商人还大多兼职做盗匪的营生,比如想吞并同行的货物,说不定就会半路杀人越货。 而且商人这个群体极其不稳定,有时候长途贩运,离开家乡就是两三年见不到一个人影,走的时候还是身无分,回来的时候就是穿金戴银,这就不得不让人遐想这两三年这个人究竟干什么了? 当然,有些人有了一些身家之后,就会渐渐洗白,做一些正经生意,同时也开始在乡里铺桥修路,接济百姓,以此博得一个好名声。而有一些就不知进退,反而因为获得了先前获得了不小的利益,变的更加贪得无厌。 这样的人,最后自然难逃官府的清算。 而马元,自然就是后面一种,已经有了一些身家资本,可是做事的时候,仍然用的是最底层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种货色,放到关中,早不知道多少年就被一个小吏破家灭门,送到边境长城那里去修地球了,还能蹦跶到今天? 而由于秦廷在山东六国这些地方,使用了大量的原来六国的基层官吏,导致了马元到现在依旧可以活的有滋有味的。 傍晚,扶苏一行人便赶到了洛阳,本来两三日的路程,由于搭了师阜这个顺风车,只不过一日就到了。 “子渝,随我去云溪客栈探探底?”扶苏带着征询的意味问道。子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当即,师阜便领着二人来到了云溪客栈的外围。 聚满楼灯火通明,与此同时,还有着不少的车辆被赶了进去,来洛阳的行商,但凡稍微有点财力的,似乎都落脚在了这里。 扶苏在外面等待了片刻,便看到一辆马车驶来,马车的前方,套着四匹马,扶苏不用猜也知道了,这就是马元的马车。 马元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看到马元身上穿着的蜀锦,扶苏眼睛微眯,蜀锦即便在咸阳宫之中也不多见。 这可是和黄金等值,甚至于比黄金还贵重的布匹,一般来说,皇帝如果赏赐蜀锦,都会特地注明。 扶苏对师阜的最后一丝怀疑打消了,在此之前,扶苏不是没有过猜测,师阜是想借自己的手去铲除马元,为此,甚至有可能罔顾事实,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放到马元的头上。 可是,从目前自己接触到的来看,师阜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师阜,你在此等着。”扶苏吩咐了一声,便和子渝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之中。 于此同时,马元则是趾高气扬的步入了聚满楼,可是,当马元身边的一名手下在马元的耳边细语了几句,马元便立即惊慌失色,急忙向里面走去。 扫视了一下四周,马元对先前来通报的一人问道:“李公在哪里?” “后面的小院之中。”听到这个回答,马元疾步跑到聚满楼的后院。 这个地方远远不如前面的喧嚣热闹,相反,倒是和前面的喧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更加显得偏僻幽静。 走进了房间,见到一位身形削瘦的人站在那里,马元急忙将手下人摒退,同时,将屋门拴好。 小心的走到那人面前,面色恭敬,躬身拜道:“元拜见李公。” 那人却是瞥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有些冰冷,那人道:“马老大,汝可真是了不得啊!” 听闻此言,马元心中更是惊慌,急忙道:“李公,是元来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左车只是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而已。”话语之中冰冷之意越发明显。 “李公,元实在是有事耽搁了,还请李公莫要介怀。”马元此时已经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也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此刻,已经攀爬到屋顶上的扶苏却是眉头微皱,看着下方的情景,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看来,这云溪客栈的真正的主子并非是马元,马元只是摆在了台面上的一个傀儡,云溪客栈真正的主子,只怕是另有其人。 第八十三章 李左车(求收藏,求推荐) 下方那个人影,扶苏看他的穿着,是士的打扮,身形削瘦,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即便此刻这个士,拿起一把剑杀人,扶苏都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士道:“左车岂敢怪罪马老大,再过几天,只怕某也要给马老大效力了。” 马元连忙道:“不敢不敢,元就算是浑身是胆,也绝不敢有轻慢李公之心,还望李公明鉴。” “哼。”李左车瞥了一眼马元,将马元拉了起来,道:“汝的架子可真不小,汝给我听好了,即便是当年那些王孙贵胄,与我相见,也绝不会让我等上一个多时辰。” 见李左车将自己拉起来,马元知道李左车不再计较此事,小心回禀道:“是元办事不周,请李公原谅。” “汝瞧瞧汝现在这副样子,穿着蜀锦,腰间挂着玉环,若不是某为你打通了关节,只怕汝此刻已经死在了秦吏的手中。” “某三番五次告诫,现在是秦人的天下,世道已经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不能再向以前那么张扬,做事要低调。” “这座云溪客栈我们筹划了十几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将它交给汝管理,是为了以此为掩护,进行一些机密之事。” “此处一旦引起秦廷的注意,汝虽万死,亦难赎其罪。” 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的马元,面对士的斥责,此刻只能站在那里,躬身应诺,连一句反驳都不敢发出。 “某说的这些,汝可明白?” “元明白,以后一定低调行事,绝不会辜负李公的期望。” 看着马元连连应承,李左车也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毕竟今日来云溪客栈可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看到马元的行事风格,李左车才有感而发。 “这些日子,云溪客栈交易得到了多少黄金?” 马元连忙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将箱子打开,躬身道:“这些日子一共交易得到了一百三十金。” 李左车微微点头,显然这个数目和他心中的数字甚为符合,旋即便命人将箱子中的一百三十金全都放到了马车上。 看着李左车乘着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马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总算是走了。” 一旁马元的心腹宋兴也是道:“每次李公来,我都吓的浑身直冒冷汗” “谁说不是呢?”对于心腹宋兴说的话,马元深以为然。 随后,马元便步入了先前那座小院,这是他的休息之所,可没过多久,一人疾步走到马元跟前,道:“大哥,张季回来了,被师阜那帮人打断了手臂。” 马元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人呢?” 那人立即将张季从屋外带了进来,张季此时捂着手臂,虽然已经处理了伤势,可是,任谁都觉得张季有些狼狈不堪。 马元看到张季这副样子,眉头微皱,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季立即声泪俱下,哭诉道:“大哥,我和梁安奉您之命给师阜下药,然后将他们的货物运走,想不到师阜是个奸猾之辈,我们我们被他识破了。” 马元摆了摆手,显然对张季说的这些,并不在意。问道:“我让你向师阜转达的话,你说了没有?” 张季略微一愣,在之前那般的情况下,张季哪还有胆子向师阜说这些,不过,张季反应却十分机敏,道:“说说了,可是人家师阜压根就没看上你马老大,还说您要是再敢找他的麻烦,他早晚有一天就夺了您的云溪客栈,将您赶出洛阳。”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马元脸上尽是愠怒之色。 “千真万确,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大哥您啊!”张季此刻摆出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宛如自己真的没有对马元撒谎一般。 看着下面张季的表演,扶苏心里暗叹这货不去演戏真的是可惜了,客栈那一出戏,扶苏从头看到尾,自然知道张季说的纯属于自己瞎编乱造,不过就是这般,却也被他说的如同真的一般。 看着马元信以为真的样子,扶苏心中对马元的评价再度降低了一个档次,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连张季这种人说的话,也深信不疑。 “好一个师阜,我好心收他的运货行,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还说出这种话来” “宋兴,你安排两个手脚利落的兄弟,明天到运货行,看到师阜,直接杀了他。”马元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宋兴见此,试探问道:“大哥,你看陈三和朱五如何?这两个人人很机灵,身手在兄弟们里面也算是不错的。” 宋兴一招手,两人走了进来。马元瞥了一眼,见到二人,微微点头,道:“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能够杀了师阜,我重重有赏。” “多谢大哥。” 等张季、陈三、朱五离开,马元有心在宋兴面前卖弄,道:“只要宋兴一死,我们就立即派人去接管他的运货行,这样一来,整个北市货物的运送,可都是由我马元控制了。” 宋兴跟在马元身边时间并不短暂,对马元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因此,马元说的时候,宋兴连声应和。 “也可以让李公看看咱们的能耐。”马元话语之中充满了自得,浑然忘记了先前李左车才刚刚对他说过,做事要低调。 见此,扶苏也没有耐心再看下去,这样一个不入流货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扶苏估摸着也正是因为马元是一个不入流的货色,才被人看上,毕竟,这样的人比起那些有真材实料的人来说很容易控制,只需要稍微一点利益,就足以让这种人失去头脑了。 而经营云溪客栈的人,并不需要才干,需要就是听话。 只是,马元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就会目空一切,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然后就会向作死的边缘疯狂靠近。 任用这样的人,反而是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第八十四章 官府不管 云溪客栈外面,师阜四处张望,许久都没有见到扶苏的身影,内心不免有些焦躁。 大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师阜在心中暗暗揣测。 猛然间,师阜感到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连忙回头去看,正好看见扶苏在自己身后,不禁有些激动。 “回去再说。” “什么?马元要对我下手?”听了扶苏探察的结果,师阜立即就站了起来,那神色之中,并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恼恨。 扶苏并没有将事情全部说出来,马元与李左车相见的那一段就直接被扶苏给隐去了,现在告诉师阜,时机还不成熟。 将师阜按到座位上,扶苏问道:“像这种涉及人命的争斗,官府不管吗?” 扶苏记得很清楚,在关中,很少有这种因为利益之争杀人的做法,究其原因便是被秦廷给整怕了。 秦孝公时期,商鞅变法,处置私斗的人不知凡几,最多的时候,一次性处决了七百多人,杀的渭水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正是这一次事件,极大的震慑了秦国的朝野,使得秦国的百姓人人怯于私斗,但却勇于公战。 而他公子扶苏,不也是因为刑杀了咸阳令,才会被贬黜了庶民,如果他不是始皇帝的儿子,只怕难免一死。饶是如此,对他的处置可是一点也不轻,不然可堵不住朝野上下的嘴。 师阜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大哥,师阜以前不过是洛阳街边的混混,后来才改做了行商,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扶苏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这个时代,商人其实也是一条上升的途径,就比如孔子的弟子端木赐,就是一个大商人,孔子能够周游列国,多半也是因为端木赐的资助。 而端木赐,在春秋那个时代,完全做到了和国君平起平坐,端木赐若来,国君也是要郑重对待的。 还有魏国的白圭,吴越的范蠡,都是极为成功的商人,当然,要说最成功的商人自然是非吕不韦莫属了。 奇货可居,生生的让一个在异国他乡为质子的王子坐上了秦国的王位,而当今的始皇帝即位,也是多有所依赖吕不韦,更被嬴政称之为“仲父”。 而吕不韦也由一介商贾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邦,这段故事在民间是广为流传,堪称传奇的模板。 在听说吕不韦的事迹之后,无数人心中那一颗种子悄悄发芽,不少人以此激励自己,纷纷踏上了经商的道路。 而商人从诞生之初,可以说就和一些特殊颜色的团体是分不开的,就比如眼前的师阜,像这种走南闯北贩运货物,如果不是一些胆大心狠之辈,如何能安全的将货物带到目的地? 而往往这些人也是三五成群在一起,这就是帮客,还有一个名字:帮会。他们有的以同乡关系结成帮会,有的以运输货物的种类,还有的因为运输工具。帮会内部,还有着诸多的规矩和忌讳。 看着扶苏神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不喜的意思,师阜方才继续道:“眼下虽然是大秦的天下,可是,这些官府的官吏大半还是原本六国的那些人。” “在此之前,因为一些利益,彼此之间动刀动剑都是稀松平常之事。秦法实行以后,大的争斗没有了,可是彼此之间,一些小的争斗也是常有的事,那些官吏对这种事从来不管。” 怪不得出了函谷关之后,这道路上的秩序就比关中差上了许多。那些山东六国的官吏尽管被秦国吸纳进了统治体系,可是,这些人身上留存着的山东六国恶习可还没有被剔除干净。 这些人,与关中的秦吏相比,相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扶苏知道,关中的那些基层官吏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秦国商鞅变法之后,一代又一代的秦君前后勠力的成果。骤然间,想要改变山东六国的官僚体系,无疑是痴人说梦。 猛然间,扶苏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师阜问道:“如果我们与云溪客栈开战,官府是不是也不会管?” “只要动静不是太大,官府应该不会过问。”师阜下意识的回道,当回答完了之后,师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师阜脸色变的有些焦急,道:“大哥,你不会是想和马元开战吧?就我们这几个人,哪里是马元的对手?” “你们肯定不是马元的对手,可是,如果加上我和子渝呢?” 看到扶苏手中的墨剑以及在一旁的穿着褐衣的子渝,师阜有些迟疑。 本来,在师阜的打算之中,就是依靠着扶苏这棵大树,这样以后就不会被马元欺负,至于说和马元开战,那真是想都没想过。 见到师阜如此模样,扶苏展现的颇为自信,道:“墨家弟子锄强扶弱,兄弟们,苏某在此给诸位一个保证,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搬进云溪客栈。” “从今以后,你们以后再也不会受到马元的欺负。” “好,好,好!”传来了一连串的喝彩声,扶苏话语十分简单,但却振奋人心。 “除了因为地盘上的利益,彼此开战还有其他原因吗?”等众人停下来之后,扶苏问道。 “那大概就只有女人了。”师阜挠了挠头,最终嘴里吐出了这句话。 “马元喜欢的女人是谁?” 看着扶苏的样子,师阜知道扶苏肯定再打这方面的主意,这既抢地盘,又抢女人,这是要把狗脑子都给打出来啊! 在世间,有人可以在面对金银财帛的时候不动摇,也有人可以在面对美色的时候不动心,可是,能同时抗住美色和财帛的诱惑,这世间恐怕就不多了。 “洛阳城里有一座万花楼,那里所有的姑娘真名不知,都是以花为名,其中有一个叫幽兰,马元这段日子经常往万花楼跑。”最后,师阜还是如实的告诉扶苏。 “喔!”扶苏嘴角微微勾起,凑到了师阜的耳边,道:“明日马元派人来刺杀你,你这么干” 第八十五章 重出天下(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交待了一番,然后师阜便立即遵循扶苏的命令下去准备。 扶苏打开窗户,窗外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明。 “李左车,李左车啊”扶苏想起了今晚在云溪客栈后面的那个士,当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扶苏险些喊了出来。 但愿只是重名 秦末的这场战争之中,涌现出了无数的良臣谋士,相比起张良、范增、陈平这些谋士来说,李左车名声的确略有些逊色。 但李左车却实实在在是一位兵家怪杰和军事奇才,韩信最为出名的一场战役就是井陉之战中以微弱的兵力,击溃了陈余二十万大军。这场战役诞生了一个成语:背水一战。 而陈余之所以失败,很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听从李左车的建议,如果听从李左车的建议,韩信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此战之后,韩信悬赏千金捉拿李左车,而抓到李左车之后,韩信却是让他面朝东而坐,以师礼待之,向他请教灭齐燕之攻略。 能让兵仙韩信这么做的人,整个天下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李左车名声不显,可是他的祖父李牧却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昔年秦国攻伐赵国,几次被李牧挫败,王翦知道李牧不除,秦军不能速胜,便上奏嬴政,要求派人携带重金到邯郸行反间计。 倘若不是赵王听信谗言,冤杀李牧,只怕秦国还没有那么快扫灭六国,一统天下。 而作为李牧孙子的李左车,从幼年开始,就已经超越了同时代的稚童,旁人能有李牧这么牛逼的祖父吗?旁人能学习的到李牧用兵独特的方法吗?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普通的一卷竹简,售卖千金,也有人趋之若鹜,而李牧这等名将的兵法,兵法一字千金并不为过。 李左车从出生开始,就站在大部分人的终点上,甚至来说,大部分人一生也到不了李左车的起点。 故而,扶苏并不希望今天晚上见到的就是历史上记载的李左车,面对这样一个谋士,扶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战而胜之。 扶苏知道,事情有很大的概率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前进,如果真的是,那么,扶苏说什么也要和他较量一番了。 李牧的死,很大的程度上就是因为秦国用了反间计,李牧并不是在战场上输给了秦军,扶苏相信,李左车对秦会怀有着深深的怨恨。 扶苏摇了摇头,清除了脑海中的思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扶苏没有十足的胜算,可是,扶苏却有着与之一战的勇气。 你祖父是李牧,我爹可是嬴政,难道我就一定会输给你李左车? 扶苏在夜探云溪客栈之后,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这是一个山东六国遗族反秦的联络点,云溪客栈,钉在了洛阳,就像是一根楔子钉在了秦国的要害之处。 所以,云溪客栈必须拔除。 从晚上的和师阜的交谈之中,扶苏脑海中渐渐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将此事直接告诉嬴政,那么,届时一定是大军将其团团围住,一大批人被抓。 可这样做却没有丝毫效果,反而会打草惊蛇。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一丝山东六国秘密组织反秦的线索,恐怕会再度中断。 鱼儿一旦潜伏进了深潭之中,想要将其钓出来,可不容易。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行商争斗为掩护,将云溪客栈夺过来。 扶苏相信,云溪客栈背后的反秦势力为了经营云溪客栈花费了这么长的精力,一定不会轻易放手,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云溪客栈夺回去。而到了那个节点,这隐藏在水下的鱼儿也应该浮出水面了。 所以,这才是扶苏要和马元开战的真正原因。 不过凡事都要师出有名,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帮助师阜,难免不会引起云溪客栈背后六国遗族的怀疑。 扶苏将脑海中的思绪整理了一遍,旋即便看向了子渝。 或许墨家邓陵氏应该重出天下了! 墨家邓陵氏全盛之时,那些贵族即便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惊惧三分,故而,对于百姓,这些贵族往往也不敢盘剥过甚。 而墨家邓陵氏,可以说真正诠释了这一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如果自己能够以墨家邓陵氏出现,那么,一切都是名正言顺,只不过,此事还需要征求墨家的意见,毕竟借用的是墨家的名头。 扶苏当即就将这个想法和子渝说了一遍,子渝感受到扶苏的目的之后,立刻正襟危坐,仔细倾听,确保不会漏掉扶苏所说的一个字。 “子渝,我欲以墨家邓陵氏行事,不知可否?”扶苏此刻也是紧张到了极点,可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子渝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此事子渝不能做主,我立即去信巨子,请他定夺,最多半月,必有结果。” 半月,这时间可是有点长了! 可扶苏知道,从这里赶往咸阳,半月能有结果,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不过我相信,巨子一定会答应这件事,公子但用无妨。”子渝看了一眼扶苏,缓缓道。 “为何?” “其实公子已经算是半个墨家邓陵氏弟子了。” “???” 见到扶苏疑惑不解的神色,子渝道:“墨楚师兄其实就是一名邓陵氏墨者的血脉,他那一身超凡脱俗的剑术,就是源自邓陵氏墨者。而墨楚师兄教公子的剑术,也是邓陵氏墨者的绝学。” “所以,我说公子已经算是半个墨家邓陵氏的弟子。” 扶苏恍然大悟,他到今日方才知道原来墨楚和邓陵氏墨者有着这样一段渊源,怪不得墨楚的剑法在墨家之中排到了首位。而自己当初纯粹为了讨教剑术,没想到墨楚却是没有一丝保留,就全都教给了自己。 看着手中那柄墨家赠送的佩剑,扶苏心中充满了感激,同时也庆幸自己能有墨楚这样一个知己好友。 想起和墨楚的种种往事,扶苏心中不免感慨。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第八十六章 偷窃(求收藏,求推荐) 翌日,师阜的运货行正常开张,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师阜在这洛阳北市,倒也不算是一个无名之辈,不然马元也不会想着吞并师阜的运货行了。 只不过,现在的师阜和马元比起来,的确相差悬殊。 扶苏站在二楼的窗口,目光始终放在运货行的门口,这般等待了约有半个时辰,扶苏突然看见了两道人影,瞥了身后师阜一眼,道:“到你了。” 师阜脸上洋溢着笑容,瞥了那两人一眼,旋即便走到楼下。 陈三和朱五二人一进入运货行便开始搜寻师阜,可是,扫了一圈,愣是连师阜的人影都没见到。 陈三悄声道:“朱五,你说这师阜到这个时辰,怎么还没有出现?” “耐心点,我们再等等。”朱五说着,眼睛又四下瞟了几眼。 二人正在窃窃私语之时,师阜掀开门帘,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运货行里的众多客商,抱拳高声道:“诸位朋友,多谢诸位能来运货行。”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附和。陈三见此,连忙低声道:“这就是师阜,我们动手吧。” 朱五悄悄瞥了一眼师阜,道:“再等等,我们靠近一点下手。” 二人窃窃私语之际,殊不知身后已经有四五人站在了他们身后,只不过个个都佯装做着自己的事情。 正当陈三和朱五准备靠近师阜之时,梁安却是直接和朱五撞了一下,朱五虽然被撞了一下,可是此刻心思全都放在了师阜身上,哪有心思去管梁安。 梁安和一人相视一眼,旋即悄悄做了一个手势,那人立即明白。 瞬间,陈三和朱五便各自被两人控制住。众多客商小贩见到这副情景,皆是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明白这二人为什么被抓起来? 所谓和气生财,这运货行要是随随便便就把人抓起来,谁敢来这儿做生意? 未等朱五出声,师阜的心腹成彪就抢先一步,道:“你们二人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在这里行窃。” “我们没有。”陈三和朱五自然激烈反驳。 成彪却是笑了起来,手便伸进了朱五的怀里,旋即便取出了一个钱袋,问道:“这是什么?你还敢说你没有行窃?” “这这”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怀中的钱袋,朱五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出这个钱袋怎么就到他怀里了。 这时,有一位常在运货行进货的老主顾看到那个钱袋,连忙搜寻起自己的身上,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钱袋,连忙道:“那是我的钱袋我的钱袋。” 众多客商见有人认领,心中都以为朱五干出了行窃之事,不管此刻朱五如何辩解,从他身上搜出了别人的钱袋,这是事实。 成彪却并没有直接将钱袋交给那人,反而是询问了那人钱袋中有多少银钱,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钱袋打开,钱袋中的数目果然和那人说的分毫不差。 这下更是彻底坐实了! 无数人纷纷痛斥二人,毕竟,谁也难保证下一个丢失钱物的不是自己。 陈三和朱五却并没有放弃,反而极力争辩,说这是运货行故意陷害他二人,只不过,这在众人听来,实在是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位丢失钱物的那人,也是运货行老主顾了,迎来送往,不知道有多少客商认识,对那人都是熟悉无比,没有一个认为那个主顾会和运货行一起坑骗这二人。 成彪见此,连忙拱手道:“诸位,不好意思,因为这两个臭虫搅扰了诸位,实在是对不起了。” 当下却是立即有人喝彩,道:“运货行这件事干漂亮。” 一旁立即有人附和,“这位老兄说的对,运货行将这二人抓起来,是为了咱们大家。不然被这二人将银钱偷去了,诸位如何过活?” 无数客商小贩对此深以为然,这些人有很多都是洛阳城里的小贩或是一些极小的客商,经商,也不过温饱而已,每次来进货的钱,对于养活一家生计都至关重要。 故而,对陈三和朱五二人是痛恨不已。 成彪立即将陈三和朱五二人带到了运货行后面,梁安站在扶苏的身后,道:“这件事我干的还不错吧?” 扶苏看了梁安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对梁安来说,偷人钱袋,不过是极为低劣的把戏,这种把戏他跟着张季后面早就练的纯熟无比。 至于后面将钱袋塞到朱五的怀里,那手法自然和偷钱袋是相同的,只不过一个是将钱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而另一个则是放回去。 师阜走了进来,道:“大哥,这二人怎么处置?” 扶苏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师阜见此,朝后面两名手下点了点头,旋即陈三和朱五的脖子上便被套上了绳索,然后绳索被用力一拉,当即陈三和朱五被勒断了脖子。 “照计划行事,师阜,晚上到云溪客栈,在那等我。”扶苏吩咐了一声,便拿起了身边的墨剑,和子渝向门外走去。 扶苏和子渝此去的目标自然是万花楼,而目标么,自然就是被马元视为了禁裔的幽兰。 到了万花楼的周边,扶苏和子渝并不着急进去,反倒是先到了万花楼斜对面的一家茶馆之中。 坐在茶馆之中,扶苏和子渝只是要了一杯茶,便静静坐在茶馆之中倾听,因为茶馆斜对面是万花楼,自然给茶馆提供了无数谈资。 扶苏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相当多的关于万花楼的信息。这些信息有真有假,还有些因此衍生出来的荤段子,扶苏脸色如常,这些在市井小民之中,能引起莫大的兴趣,实在是在正常不过。 后世这种,不也是让一些人趋之若鹜么?就比如娱乐圈天天谁和谁闹绯闻,而这里,无非便是谁和谁因为哪个姑娘展开了争斗。 而对于那些真假不明的信息,扶苏也并没有去求证真假,实在是没必要,在这间茶馆之中,他只需要了解一下万花楼大概的情况便足够了。 第八十七章 万花楼 洛阳处于天下四通之地,自然是繁华无比,也是可以和大梁、临淄、咸阳这些都城媲美的地方。而因此,在洛阳停留的客商不知凡几。 这些人,不少身家都是极为富庶,而洛阳,自然也因此衍生出了无数为这些狗大户服务的产业。 万花楼恰恰是这些产业的其中之一,在这洛阳城中,万花楼也是极为有名的地方,万花楼的老板也是极有手段,从天下各处都搜寻美女,因此,吸引了不少客商。 而幽兰,应该说是花满楼新近崛起的一位女子,为花满楼吸引了不少富户,只不过,随着马元的加入,这种情况逐渐就变了。 坐拥洛阳北市的马元,自然是财大气粗,在万花楼没有哪位可以竞争的过他,而随后,马元还在幽兰身边派了两名手下,谁要是想打幽兰的主意,就要先考虑考虑马元随后的疯狂报复。 在马元成功的将一位想打幽兰主意的富商弄成残疾之后,已经没有人敢打幽兰的主意了。 扶苏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摇了摇头,这马元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一成不变,哪怕就是在争女人上面,也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子渝起身,便和扶苏向万花楼走去,不过今日子渝并没有穿着那一身褐衣,以自苦为乐的墨家弟子又岂会在万花楼这种地方找乐子? 而扶苏觉得,对付马元这么一个小角色,还要摆出墨家的身份,那未免也太过高看马元了。 墨家的威名是留着震慑云溪客栈背后那一股反秦的势力的,用在马元身上,实属大材小用。 而且这也有损墨家的名声,扶苏自然是不会干出这种打墨家脸的事。 而万花楼这种地方,老板自然还有些眼光的,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去搜寻天下间的美女了,故而,在门口,并没有人狗眼看人低,刁难扶苏和子渝。 “二位,里面请。”刚进入万花楼,立即有人站到扶苏身侧,开始介绍。 “我们万花楼,每一位姑娘都有一个花名,对于各种乐器都十分精通,两位若是钟意谁,只需将挂在这里的牌子取下便可。”那人说着,便将扶苏和子渝领到了一个架子面前。 看着这里林林总总挂着三四十个牌子,扶苏也是点了点头,这万花楼的实力也是不俗,能搜罗到这么多人。 不过,将所有牌子扫了一眼。并没有幽兰的名字,扶苏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那名万花楼的仆役打量了扶苏和子渝一番,旋即笑道:“自然是有的,那些都是我花满楼的绝色,是在楼上,不过这价格” 说到最后,仆役话语之中带着迟疑,看着扶苏和子渝的装束,并不像太有钱的样子。 只不过,扶苏却是直接朝着楼上走去,连看都没看仆役一眼,而子渝也是紧跟在扶苏后面。 刚走到二层小楼上,便看到一个架子上,这里摆着的牌子只有四五块,与下面想比,实在是少的可怜。 不过,能摆在这上面的,相比较来说,要比下面那些庸脂俗粉好上不少。 扶苏一瞥,幽兰的名字赫然在第一块牌子上。扶苏直接将这块牌子取了下来,然后便欲走进了二楼的一间房。 仆役看到这一幕,慌忙将扶苏拦下,面有难色说道:“公子,你若挑选别的牌子,小人我毫无二话,而这块牌子,小人奉劝您,最好还是将其放回去。” 见仆役如此,扶苏佯装不知,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幽兰是云溪客栈老板马元的人,客人若是选了她,只怕会惹上祸事了”仆役当即向扶苏解释了一通。 来到万花楼的都是客,一旦生出一些不好的争端,也会极大的影响万花楼的生意,毕竟谁也不愿意在一个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寻欢作乐。 只不过,随着马元成为了云溪客栈的老板之后,万花楼只能有苦往肚里咽。对于马元独占幽兰的流氓做法,万花楼早已是颇有微词,只不过,奈何马元势力庞大,只能任由马元如此。 而之前一位富商因为与马元争夺幽兰,最后被打成残疾,这件事对于万花楼影响也是极大,在那段日子里,万花楼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万花楼的老板便吩咐仆役,若是再有人选中了幽兰这块牌子,便实言相告,这样便最大的程度上撇清万花楼的责任。 听了仆役的劝说,扶苏淡淡一笑,然后信步挑选了一间房。 仆役见此,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没有听自己的劝,便只能去请幽兰,这是万花楼的规矩,最后若是这位公子挨了打,也不能怪到万花楼的头上。 万花楼的位置选址也是极为巧妙,正对面的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而背面,则是一条不大的河流。 扶苏打开窗户,看向河边的景色,倒也算是别有一般风味。 少顷,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秀丽的青丝被丝绸束在身后,头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支洁白的玉簪。 一双眼睛,宛若星辰,脸上只是略微施了一些粉黛,并没有如其他女子一般浓妆艳抹。 见到佳人,倒还和幽兰这个名字相得益彰,姿色也算得上是上等,扶苏的审美并不差,在咸阳城中,扶苏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比起那些,眼前这位女子却是不落下风。 不过,尽管幽兰掩饰的极好,那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眼睛中藏着的不屑还是被扶苏给发现了。 “小女子拜见客人。”幽兰微微躬身施礼,倒是展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姑娘请起。”扶苏从始至终却表现的十分自在。 扶苏心中尽管惊艳,只不过,对扶苏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对于扶苏来说,想让他见到美女走不动道,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看着扶苏泰然自若的样子,幽兰心中略微有些惊讶,能在她面前保持如此姿态可是不多,甚至来说,在她面前,因为惊艳于她的美色,露出窘态的客人那也是比比皆是。 第八十八章 不属于他了 而马元这种在北市拥有庞大的势力也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知姑娘精通什么?” 扶苏话音刚落,便有四人冲进了房间,满脸恶意的盯着扶苏。为首的那人道:“你知不知道幽兰姑娘是我们老大的女人?” “喔。”扶苏尽管对此已经心知肚明,可仍然道:“你们老大是谁?” 一边说着,扶苏还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摆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姿态。 为首那人再度开口:“我们的大哥是云溪客栈的老板马元。” 话语之中,充满了傲慢和自得,显然,在他们想来,一旦报出马元的名号,来人都应该立即趴在地上跪伏。 可扶苏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们说的这个人并不值得多么重视一般。见此,四人脸上纷纷露出凶狠之色。 “客人,我劝你趁早离开,幽兰姑娘不是你能碰的。”为首那人出言威胁。 扶苏却是冷笑了几声,道:“据我所知,这家万花楼并非是云溪客栈的老板马元所有。” “你什么意思?” “若是万花楼是马元所有,诸位要某离开,某无不应允之理,万花楼的主人尚且没有赶在下离开,诸位,又有何资格?” 四人正欲动手,给扶苏一点颜色瞧瞧,此时,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进来,看着进来这位有些走形的身材,扶苏猜测这大概就是万花楼的老板娘了。 “这位公子,你是来这里寻乐子的,不是来滋事的,还是另选一位姑娘吧,今日公子在万花楼的消费,就全免了。”见到双方剑拔弩张,老板娘走了出来打圆场。 扶苏却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并未说话。 扶苏这般沉默的态度,让老板娘知道自己从中说和失败了。 子渝在四人刚刚步入这间房间之后,就知道,这四人就算是加起来也不会是扶苏的对手,因此,此刻,他一点也不担心扶苏会有什么不测。 而那四人再也按捺不住,原本只是出言威胁,而此刻,却是走到了扶苏面前,将扶苏手中的茶杯夺下,杯中的茶水尽数泼到了扶苏的脸上。 做完这一切,那人脸上充斥着笑意,道:“我这是让你清醒清醒,在这洛阳,我们马老大是你得罪不起的人。你若是识趣,现在就滚出万花楼,不然的话” 幽兰旁观着整个过程的发展,在她想来,不管任何人,在面对这种局面,要么忍气吞声,离开万花楼。再或是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为了洗刷自己的耻辱,放手一搏。 可是,她却见到面前这个青年,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帕,将自己脸上的茶水擦拭干净,然后走到老板娘面前,从怀中掏出两块金子交到老板娘手中。 见到扶苏将两块金子放到自己手上,老板娘连忙小声说道:“客人,账你不用付了,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老板娘知道,如果扶苏再不离开这里,只怕是免不了一顿毒打,若非扶苏从头至尾都表现的有礼有节,老板娘也不会如此。 “收下吧,待会儿你要重新去买一些家具。”扶苏将手帕收进了自己怀里,却并没有去拿放在那里的佩剑。 众人都有些不理解扶苏这样的动作,扶苏却是直接走到一人面前,一把抓住,朝窗口扔了出去。任凭那人如何反抗,在扶苏手中,都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扶苏的气力与英布相比,的确略有些逊色,可是要对付这种小角色,却是绰绰有余,此刻,扶苏全靠蛮力为之。 其余三人见同伴被扶苏从窗口扔到河里,也是“唰”的一声就冲了上来,旋即又是一人被扶苏抓住,扔到了河里,而一人则是被扶苏一脚踹出了房间,顺着栏杆直接滚落到了一楼。 这般打斗,时间很是短暂,可是,却让在万花楼的众多宾客侧目。 最后站在扶苏面前一人,见到电光火石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人,不由地吞咽了几口唾沫,勉强保持镇定的看着扶苏。 扶苏却是一步步逼向了那人,那人却是抽出了一柄利剑对着扶苏的胸口。 扶苏见此,却是微微摇头,空手便将那柄剑夺了过来,将其手指掰断,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便立即撞断了栏杆,摔了下去。 走到门口的栏杆面前,扶苏“唰”的一声便将手中夺过来的剑掷了下去,插在了那人的头颅旁边,如果扶苏在扔的偏一点点,那么,可以想见,那人是必死无疑。 “回去转告马元,幽兰姑娘从今天开始,已经不属于他了。”说完,扶苏便挥了挥衣袖,步入了房间。 扶苏一句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万花楼的幽兰姑娘谁不知道?可谁也不敢对幽兰动什么心思,关键便是马元,此人势力庞大,但却从来不讲规矩,总是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因此,谁也奈何不了马元。可今天有个人却是将马元派到万花楼的四个手下,狠狠修理了一顿,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言:幽兰姑娘已经不属于他了。 可以想见,这必然是万花楼最新的热点事件,而在扶苏消失在众人眼前,无数人开始纷纷猜测扶苏的身份。 可是询问了大半天,却都没有人知道扶苏的来路,于是,一则神秘公子与马元争夺幽兰姑娘的消息不胫而走,以万花楼为中心,飞快的向周围扩散。 幽兰脸色有些发白,在进门的刹那,扶苏给他的感觉不过是一个温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可是,动起手来,却是干脆果断,着实有些让人心生畏惧。 轻而易举的将四人击溃,而他的同伴对此甚至连惊讶之色都没有表露出来丝毫,这证明在他这位朋友的认知当中,能做到这一点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并不值得人惊讶。 久在万花楼,幽兰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幽兰,这”看到扶苏走了进来,老板娘不禁有些慌乱。 幽兰悄悄看了一眼扶苏和子渝,将老板娘推到门外,见到幽兰如此,老板娘旋即叹了一口气离开。 第八十九章 幽兰琴音 “幽兰姑娘,可以开始了么?”扶苏坐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到万花楼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而扶苏之所以依旧坐在这里,无非便是做戏要做全套,不然打了马元的手下,是说不过去的。 眼前这位女子,虽然美色的确很让人惊艳,但并没有到让扶苏动心的地步,扶苏现在也没有这些心思。 需知现在已经是秦始皇帝三十五年七月了,满打满算留给他的时间不过只剩下两年,现在要是整天脑子还想着女人,那两年之后,真是死有余辜。 幽兰从房中拿出了一架古琴,道:“公子,妾为公子弹奏一曲如何?” 扶苏点了点头,只不过,当幽兰开始之后,扶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咸阳之中,扶苏自然听过那些乐师弹奏的曲子。 而扶苏最开始在淳于越的教导之下,是一位非常合格的儒家弟子,儒家六艺自然是精通的,而魂穿之后,因为继承了原来扶苏的记忆,扶苏自然没有忘记这些。 故而,扶苏在音乐鉴赏上的造诣,或许比不上那些长久浸淫此道的大家,却仍属于佼佼者的行列。 在扶苏听来,幽兰弹奏的琴音,悠扬悦耳,如同珠落玉盘,但同时却又不同于世俗,反倒有一股深谷幽兰的境地,给人听觉上带来一种极大的享受。如此功底,即便放在咸阳之中,也会有一席之地。 扶苏睁开了眼,朝旁边看去,子渝却是怀中抱剑,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见到这一幕,扶苏不禁苦笑了一声,旋即表示了理解。 倘若子渝不是被墨家巨子灵焚交待,要严格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今日这万花楼,子渝根本不会踏进来一步。 对于这种奢靡的享受,墨家自墨子开始,就是旗帜鲜明的反对,并且墨者往往是以身作则,言出必践。 音乐这些东西,在墨家看来,就是享受之物,对那些底层百姓来说,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远不如一些器械,节省人力物力来的有用。 故而,子渝对于音乐,实属无感。 一曲奏毕,扶苏轻轻抚掌,表示赞赏,幽兰起身,走到扶苏面前躬身拜道:“幽兰多谢公子。” “幽兰姑娘这是何故?” “马元以往在此,妾烦不胜烦,今日多蒙公子相助,只是,公子还请小心,今日公子打了他的属下,马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妨,一个小角色而已。”扶苏话语之中充满了自信。 幽兰见此,便不再相劝,自己刚刚所说,不过是出于好意,给他一点提醒罢了。旋即道:“听公子口音,是关中人氏?” 对于扶苏的身份,幽兰也是有些好奇,洛阳之中,可是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扶苏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生长在一片地域,一个人的口音是很难改变的,即便是远离故土数十年,话音之中依旧会夹杂着一些乡音。 “关中士子苏腹。”扶苏拱手回道,旋即拉着子渝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再叨扰姑娘了。” 旋即便步出门外。 看着扶苏离去,幽兰心中略感这二人奇异,以往来找她的,往往最后都是自己发话,那些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而今日这二人,对这里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留恋之情。甚至一个还在自己弹琴的时候睡着了,这着实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些挫败感。 不过,来日方长,并不急在这一时。 片刻之后,扶苏和子渝出现在了云溪客栈外面,见到师阜在那焦急的四处张望,扶苏走到师阜的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马元在里面吗?” “在里面,刚刚进去还没多久。” “还有人进去了吗?” 师阜略微回想了一下,道:“有,今天下午,有四个马元的属下,极为狼狈的跑了回来,人人身上都带着伤,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扶苏笑而不语,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道:“子渝,你在外面守着,师阜,你随我进去会会他。” 见子渝略有些迟疑,没有答应,扶苏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倘若真的有事,凭我的身手,应该还能支撑一时半刻,到那时你再来救我。” 略微沉思,子渝方才点了点头。 “成彪他们准备好了么?”扶苏扭头向师阜问道,师阜则是重重点了点头。 见此,扶苏对于师阜的表现,也很是满意,自己布置的每件事,师阜都做的很好,有些哪怕不能理解,也是照做了,这样忠诚的态度,让扶苏很是喜欢。 见扶苏就这么直直的往云溪客栈那边走,师阜一把拉住扶苏,有些迟疑,道:“大哥,我们就这么进去么?” 见扶苏的神情,还真是这个打算,师阜急道:“大哥,那马元手底下有四五十人呢,咱们就算是去,也应该做好准备呀,就这么去,马元肯定不会让咱们轻易走出来的。” “依我看,大哥,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扶苏看着师阜的神情,却是笑了起来,见扶苏如此,师阜心中更是焦躁,道:“大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 “师阜,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情?”扶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继续说道:“区区一个马元,还不值得太过重视,你我二人,足矣。” 说完,扶苏便已经朝着云溪客栈走了过去,师阜见此,叹了一口气,也是跟了上去。 既然决定已经跟了扶苏,师阜就绝不会让扶苏一个人独自面对马元,毕竟,在师阜看来,扶苏是因为自己,才管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自己若是就这么让扶苏独自一个人去了,那自己岂不是无情无义? 人生在世,靠的就是信义,倘若为了活命,而失去了信义,这活着又有何意义?对于师阜这样底层的行商来说,这是此刻他内心最为真挚的想法。 这般想着,师阜昂首挺胸的跟在扶苏身后,扶苏见此,走到云溪客栈面前,最后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第九十章 三日 步入云溪客栈,在此吃饭住宿的还真不再少数,颇有些热闹。一位跑堂的店小二走到扶苏和师阜面前,恭声道:“二位客人是想吃饭还是住店?” 扶苏双手负在身后,道:“让你们掌柜马元来见我。” 扔下了这句话扶苏便径直走到楼上,跟在扶苏身后的师阜,倒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大哥,我们这,趁马元没来,我们还是赶快走吧。”看到扶苏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师阜心中不免焦急。 “大哥,我们可以回去多叫一些人来,就只有我们两个,未免也太”说到最后,师阜渐渐没声,显然底气不足。 见到师阜这副模样,扶苏笑道:“师阜,你好好看看这云溪客栈,过不了三天,我们可就要搬进来,到时候你别接管云溪客栈的时候,手忙脚乱。” 对于扶苏的这般说辞,师阜显然不信,三天?这怎么可能?只不过碍于扶苏的面子,自始至终,师阜都没说的出口。 而在云溪客栈后面的小院之中,马元看到四个人身上皆是伤痕,狼狈的站在自己面前,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今天有两个人来万花楼,翻了幽兰姑娘的牌子,我们前去教训他,没想到没想到” 马元一脸怒容,脸上横肉剧烈的抖动着,道:“那你们有没有报我的名字?” “报报了,可是那两个人压根就不知道老大您,那人将我们打了之后,还让我们转告您” “说!”马元怒目圆睁,扫视着四人。 “让我们转告您,说幽兰幽兰姑娘从今天起,不属于您了。”那人总算结结巴巴的将这句话说完。 “什么?”马元的牙齿咯咯作响。 “这两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不知道在这洛阳北市,是我说了算么?” 马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一直以来,幽兰都被他视为禁裔,旁人哪怕多看一眼都不行,而今天,却是有人要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 “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关中来的,会不会是从咸阳城来的勋贵士子?”四人之中,一人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马元听到这样的推测,起先是心神一紧,要真是哪个勋贵家的公子,还真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可随后一细想,便将这个推测给否定了。 这咸阳城里勋贵公子吃饱了撑得往洛阳跑,咸阳城的花花世界不好玩么?若是士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自从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从来就只听说过天下的士子往咸阳跑的,就比如在焚书之前,往咸阳跑的儒家士子,那真是如过江之鲫,焚书之后,儒家士子惊惧之下,倒是不敢再往咸阳跑了。 可那也是因为焚书这样的特殊原因,其余的士子,为了施展自己所学,自然明白,整个天下,只有咸阳,才可以为他们提供这样的平台。 若是有机会被哪一位公卿看重,然后引荐到陛下面前,那真的是一步登天了。当今的丞相李斯不就是如此么! 李斯起先就是吕不韦的门客,被吕不韦看重,然后逐步进入了嬴政的视线,最后谏逐客书,则是让李斯彻底受到了嬴政的重视,直到现在,做到了大秦丞相的位置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成功范例就活生生的在世界上,自然吸引着无数的士子,要说关中的士子往关东跑,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马元相信,这世界上,也没有哪个傻子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马元当即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心腹宋兴也是暗暗点头,认为马元说的很有道理,旋即问道:“可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管他是什么来路,就算是只老虎,来了这洛阳,也要在我马元面前好好的趴着。” “那大哥,幽兰姑娘那边怎么办?”宋兴也知道马元被这个娘们迷得神魂颠倒,此刻自然也会贴心的问上一句。 马元正欲说话,一个小伙计冒然的闯了进来,见此,马元眼中表现出不悦:“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老大,前面有个客人指名要见你,看样子,好像是来砸场子的。” 听到这句话,马元和众人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道:“有多久了,还有人敢到云溪客栈来砸场子?从来就只有我马元砸别人的场子,还有人敢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那我真的是要见识见识。” 说着,便领着众人离开了这座小院,而成彪,则是在扶苏的安排下,悄悄潜入了这座小院 云溪客栈之中,随着时间的推迟,师阜越发是坐立不安,而扶苏却气定神闲,随着一阵脚步声,师阜猛然站到了扶苏的身后,道:“大哥,他们来了。” 扶苏缓缓起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马元,还真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暴发户的气息,好好的一块蜀锦,真是穿在了狗身上。 当看到扶苏正对着马元,一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在马元耳边说了几句。 听到身边人说完,马元看向扶苏眼光之中充满了阴狠,道:“今天在万花楼,是你打伤了我的人?” “你是谁?”所谓做戏要做全套,按照道理来说,扶苏这是第一面和马元相见,自然要装作并不认识他。 “我是这家云溪客栈的掌柜马元,你又是谁?” “我叫苏腹。”扶苏自然又将自己那个化名给拿了出来。 马元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道:“苏腹?没听说过,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哥,没想到是两个无名鼠辈。” 旋即,马元及其身后一众亲信都发出了阵阵哄笑声。 扶苏没有理会,道:“今日苏某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苏某看上了这家云溪客栈,给你三日时间,你带着你的人离开云溪客栈。” “你说什么?”马元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说的很清楚,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后,如果我还看到你没有离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九十一章 挑衅 扶苏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扶苏却丝毫没有在意,道:“我再说一遍,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我们走。” 扶苏当即就转过身去,朝门外走去,而师阜内心则是焦急万分,他没想到扶苏居然就这么赤果果的说了出来。 至于扶苏所言三天让马元离开云溪客栈,师阜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有任何的可行性,甚至于,扶苏这么做,还会极大的激怒马元,然后马元会对他们展开血腥的报复。 “站住,你们两个是疯了吧?”果不其然,马元脸上充斥着怒意。 在马元看来,两个无名鼠辈居然跑到他的地盘上,扬言让他离开,这已经是不留情面的打他的脸了,如果就这么让这二人离开,他马元在这洛阳岂不是沦为笑柄? 扶苏停住脚步,冷冷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路,想要我的云溪客栈,我马老大就在这里,你们可以随时来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手段?” 马元话语之中充斥着自信,显然,他并不认为扶苏有什么手段可以夺走他的云溪客栈。 “还有一点,我不会让一些阿猫阿狗踩到我的头上,抢我的女人,更不会让想要我客栈的人还活在世上,因此,不管你们想做什么,还是下辈子再说。” 马元话音刚落,瞬间他身后十几人抽出利刃,将扶苏围了起来。 见到这副情形,师阜一咬牙,便站在了扶苏的面前,道:“别动我大哥,有种冲我来。” 师阜这番表现倒是有些在扶苏意料之外的,虽然师阜已经认了他做大哥,可是,生死关头,就算是亲兄弟倒戈相向,也是常有的事,能做到师阜这个地步,这世上绝不多见。 看到有人拦在了扶苏面前,马元讥笑了一声,道:“你又是谁?” “师阜。” “你就是运货行的师阜?”马元略微想了一下,才记了起来。 见到师阜点头,马元脸上涌出喜色,笑道:“看来,今晚我们两件事可以一起办,你们不仅客栈没有得到,连自己的运货行也要送给我了,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们了。” 见马元如此得意,扶苏轻轻拍了一下师阜的肩膀,将其拉倒一旁,道:“你是认为我们死定了么?” 马元扫视了一下自己十几名属下,道:“当然,难道你还能从这里逃出去?” “你错了,我不是逃,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扶苏话音未落,便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马元的面前。 扶苏和马元之间连一丈的距离都不到,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将护卫在马元身边的一人打翻在地,同时夺过铜剑,架在了马元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动作行云流水般便将这个过程完成,其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马元的众多属下都呆立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之时,马元的生死早已操控在扶苏手中,使他们不敢动弹丝毫。 师阜看到这一幕则是彻底惊呆,他知道扶苏身手不俗,即便他和他的亲信一起上,也败在扶苏的手中,可他从来没想到扶苏在这么多人护卫马元的情况下,短短瞬间,便擒住了马元。 “别别,有话好说,你将铜剑收起来,一切都可以商量,你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感受到兵刃从脖子上传来的寒意,马元知道,只有扶苏稍微一动,那么他今晚必死无疑。 “我不怕死,你怕么?” 扶苏一声冷喝,让马元如坠冰窟。立即慌乱道:“这位大哥,别别,你要什么,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看着马元身上那套华贵的衣裳,以及现在马元这副求饶的模样,扶苏心中更是瞧不上马元。 “不过你放心,今天我不会要了你的命,让你的手下都给我让开。” 随着扶苏这句话出口,马元如蒙大赦,而十几人也立即让出了一个缺口,扶苏押着马元走到云溪客栈门口。 “让你的人都退到客栈里面去。”扶苏话音刚落,马元的所有属下,便纷纷跑进了客栈。 扶苏见此,道:“马元,我最后再说一遍,三天之内,你带着你的人离开云溪客栈。”说完,一脚将马元踹进了云溪客栈。 等马元被手下扶起来,回过头来看之时,只剩下远远的两道人影。 “老大,我们追?” 听到这句话,马元心中更是恼火,道:“追个屁,没看见人都跑了么?你们这群废物,废物!”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苏腹,马元是一肚子的怒火无法发泄,刚才,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被扶苏给擒住,这让他觉得他丢尽了颜面。 马元冷哼了一声,便向后面的小院走去,只是刚打开门,眼前这一幕直接吓得他和他的那些属下魂分魄散。 只见两个人高高的悬挂在房梁之上,眼睛突出,舌头也是伸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马元结结巴巴朝旁边问道。 宋兴一看,脸上露出惊慌,道:“这两个人是陈三和朱五,他们不是去杀师阜了吗?怎么会被人挂在这里?”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马元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扶苏的身影。 宋兴立即恍然,道:“大哥,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要不我们告诉上边吧,让他们来处理?” “不,绝不。”愤怒已经完全让马元失去了理智。 今日这一连串的事件,对马元来说,是一次又一次啪啪打他的脸,打伤他的手下,抢他的女人,他自己还被人给擒住了,而如今,更是将自己派去的人,挂在了他的小院之中,这是对他的蔑视,是对他的挑衅。 而仅有的一丝理智,也是告诉他,如果他告诉上面,他一定会被上面给看扁了,这样的结果他绝不接受。 “我要血洗运货行,我要杀了他。”马元目眦欲裂。 第九十二章 血染运货行 马元在云溪客栈之中疯狂咆哮的空挡,扶苏、子渝和师阜三人却是已经回到了运货行。 “你们是不知道,大哥一个箭步便出现在马元眼前,然后铜剑架在了马元的脖子上,马元立即就向大哥求了饶。”师阜绘声绘色的将客栈中的情形讲述给众人听,众人皆是面露惊喜的看着扶苏,看的让扶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成彪,你的事办的怎么样?”见成彪回来,扶苏当即询问。 “放心吧,大哥,这回保证不吓死马元那个兔崽子。” 众人皆是疑惑地看向扶苏,扶苏示意了一下,成彪当即将扶苏的安排向众人说了一遍。 “好,好,好!”师阜一连道三个“好”字。 今夜他在扶苏的带领下,是何等的扬眉吐气,又是何等的快意恩仇,以往被马元欺负的憋屈,在今晚一扫而光。 当日在客栈之中,师阜跟着扶苏后面干,事后,师阜未尝没有生出过后悔的心思,只是当时木已成舟,可是,今夜,他是彻彻底底服了扶苏。 蓦然间,师阜想起扶苏今晚说起的话,也会还真的有可能,便试探问道:“大哥,你说三天之后让马元滚出云溪客栈,不会是真的吧?” “你说呢?”扶苏似笑非笑。 “大哥应该不会骗我们,我相信大哥。”看着扶苏嘴角的笑意,师阜明白过来。 听到从师阜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众人皆是振奋不已。 见到众人如此喜悦,扶苏立即泼了一盆冷水,道:“别高兴的太早,马元一定会来报复,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都按照大哥的吩咐,准备好了。”一人立即信誓旦旦的回道。 扶苏也是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师阜的眼光还算是不错,手下的聚集的人虽说没有什么大才,但团结一心,对于命令,都能很好的执行。 此番洛阳之行,要是没有师阜,虽说依旧可以对付马元,但会困难许多,当初在客栈中的选择,也算是得到了回报。 “众位兄弟都回去养精蓄锐。” “诺。”所有人带着振奋的神情走了出去。 一连两日,运货行都毫无动静,而云溪客栈之中,马元却是越发的焦虑暴躁。 自从那晚决定要血洗运货行之后,马元便派出了两人道运货行门口盯梢,只要看到了扶苏和师阜出现在运货行,便立即让一个人到云溪客栈之中汇报。 可是,连过两日,是一点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人了,也因此,马元脾气越发的急躁,在云溪客栈之中,打碎了不知多少东西。 宋兴在一旁安慰道:“大哥,放心,我让那两个小子扮做摊贩,一定不会被发现的,说不定苏腹和师阜这二人见老大动真格的,已经胆怯了。” 马元喝了一口茶,恶狠狠道:“千万别让这两个人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要活剐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正说话间,一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道:“大哥,我看到苏腹和师阜两个人走进了运货行。” “你确定你没看错?”马元眼中带着兴奋。 “绝对没有。” “好,兄弟们,立即随我出发。”马元一声令下,当即呼啦啦四五十人从云溪客栈涌出,杀向运货行。 等到了运货行门口,一名伙计走到马元面前,这就是另一名被宋兴安插在此处的人。 “苏腹进去之后有没有出来?” “没有,我一直盯着呢!”那人极为肯定说道。 “好,兄弟们,给我杀,一个不留,谁要杀了苏腹,我重重有赏。”在马元的命令下,头前两人立即踹开运货行的大门,随后四五十人手持利刃,如潮水般向里面涌去,门口只留了两个守卫的。 在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扶苏看着眼前这副情景的发生,朝后面道:“让兄弟们开始吧。” 在马元进入运货行之后,便发现运货行空无一人,更是静的出奇。 马元见四下无人,心中仍有些不甘心,道:“给我搜。” 马元将那名盯梢的拉过来问道:“你不是说苏腹进来了吗?人呢?” “大大哥,我是看到苏腹亲自进来了,而后从没离开过。” “真邪门!”马元瞧着四下无人,呸了一口道。 “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从后门跑了?”宋兴略微思索,在一旁说道。 话音刚落,这名盯梢的立即道:“绝不可能,大哥,这家运货行,根本就没有后门。” 马元怒目圆睁,斥问道:“那人呢?” 话音刚落,众多弓箭手便出现在马元眼前,成彪站在二楼,喝道:“马元,我奉大哥之命,在此已经等你多时了。” “放箭。”成彪一声令下,当即二十余名弓手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向运货行中间射去。 顷刻间,运货行便是血腥一片。 运货行按照扶苏的吩咐,早已将所有阻碍之物全部撤去,马元在运货行之中找不到任何一个躲避的地方。运货行本就不大,弓箭手距离马元手下不过十多丈距离,这样的距离,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射中马元的人。 “我们上当了,撤。”到了这一刻,马元方才醒悟过来,是中了扶苏的奸计。 看着马元只带着十几人狼狈离开运货行,成彪也不带人阻拦,道:“众位兄弟,地上这些不要留活口。” 随即便带人对躺在地上的人一一补刀,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将这项工作完成,成彪看了一眼运货行,道:“我们去找大哥。” 而马元自知中计之后,连忙带着自己的属下回到云溪客栈,而此时的云溪客栈之中,只见扶苏和子渝二人相对而坐,扶苏倒了一杯清茶,耐心的在此等候。 从马元率领自己的手下踏进运货行的那一刻,扶苏就知道,此事定矣。 为此,扶苏故意拖延了两日,就是为了让马元心中生出焦躁之意,果然,马元一听说自己在运货行,便倾巢而出,而扶苏则是来到了云溪客栈,将留守在云溪客栈的几人解决掉。 第九十三章 夺取云溪客栈(求收藏,求推荐) 回顾整件事,扶苏明白,占领运货行能做到兵不血刃,这多亏了马元。 一个三流都算不上的货色,骤然间成为了洛阳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骄横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 也因此,被扶苏一下就打回了原形。 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扶苏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马元在运货行中被伏击那一幕,着实吓得不轻,此刻骤然踏进了云溪客栈,看到扶苏神情自若的站在自己面前。 心中别提有多慌乱了,连忙四下扫视了一眼。 看着马元的神情,扶苏笑着问道:“你在找什么?” 马元朝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扶苏只有两人,当即胆子又壮了起来。 此刻马元尽管看上去狼狈不堪,毕竟是从运货行仓惶逃窜回来,可是,仍有着十几人跟着马元。 马元脸上充满了怨恨,道:“你杀了我几十个弟兄,我正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呢,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你以为我会死在运货行,你以为这样云溪客栈就是你的了。” “可你没想到吧,我会从运货行活着回来,今天,我一定要剐了你,泄我心头之恨。” 看着马元色厉内荏的模样,扶苏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扶苏话音刚落,师阜带着四五名弓箭手一阵急射,然后抽出铜剑一阵砍杀,马元十几名属下顷刻殒命,只剩下马元这么一个活口。 马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瘫坐在地上。扶苏一把将马元从地上拎了起来,道:“你在运货行没有找到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可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在运货行,我派人射死你的属下,可却让你逃了出去,不是你有多大的本事,而是我想告诉你,你已经彻底完蛋了,不要回到云溪客栈来送死。” “可你竟然不明白?” “三天前,我就说过,让你带着你的人离开云溪客栈,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可你不相信,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今天就是第三天,现在,你相信了吗?” 看着马元惊慌的点了点头,扶苏面色稍缓,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因为你是我见过最自负,最可笑的人。” “师阜,打断他的一只手和一条腿,然后给我扔出去。” “诺。”师阜听到扶苏这么吩咐,本想劝扶苏斩草除根,可旋即决定还是听从扶苏的命令,将马元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好,好,好!”成彪也正好带人赶来,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旋即便发出了令人振奋的声音。 “兄弟们,我说过,我会让你们再也不受马元的欺负,我说过,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搬进云溪客栈,现在,马元滚出去了,云溪客栈也是我们的了。” 一席话,让众人彻底沸腾,忍受了马元多少次欺负,才等来了今天这样扬眉吐气的机会!才有了今天这样的胜利!甚至一些人眼睛中还闪烁着泪花。 “师阜,云溪客栈后日开业,怎么办你心里有数。” 对于师阜来说,成为云溪客栈的主人,或许是他的全部,可对于扶苏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从始至终,马元这样不入流的角色,扶苏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对于马元背后那一股反秦势力,扶苏倒是很有兴趣。 现在云溪客栈被夺,想必那些人也应该动一动了。 “大哥,我们发财了!”扶苏正思索间,梁安跑到扶苏面前,言语之中带着兴奋之意,显而易见。 “哦?” 扶苏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梁安拉到了先前马元所在的小院。一进去,梁安打开了一个箱子。 箱子倒不是很大,可里面摆放的却都是黄金,在这个箱子旁边,还有一个远远比这个大多的箱子,扶苏打开一看,都是铜钱,以扶苏的估算,这些铜钱的总数恐怕不低于二十万枚。 对于梁安能这么快速的就找到云溪客栈钱财藏匿的位置,扶苏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梁安的老本行就是窃贼,入室行窃之后,最快找到藏匿钱财的位置,这是必修的功课。 将一枚铜钱握在手中,扶苏眉头微皱,旋即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铜钱,两枚铜钱放在一块,进行比对。 看着扶苏双手分别握着两枚铜钱沉思的样子,不禁勾起了梁安的好奇心。 “大哥,这两枚铜钱有什么不同么?” 扶苏将两枚铜钱交到梁安手中,道:“你来看看这两枚铜钱有什么不同?” 梁安疑惑接过铜钱,作为一名小偷,对钱财这样的东西格外敏感。一入手,梁安便发现了有一些不同,似乎从这里搜出来的铜钱要轻一些。 不过,梁安也不敢肯定,毕竟两枚铜钱的重量都很轻,倘若不是他之前做过窃贼,还真的没有这么敏感。 梁安仔细端详了手中的两枚铜钱,似乎扶苏给的那枚铜钱要厚重一些。扶苏却是道:“梁安,去找把称来。” 等梁安将称拿了过来,扶苏早已命人拿来了一千钱,同时,又从这里搜罗出来的铜钱里面数出了一千钱。 一上称,便漏了底。从这里搜出来的一千钱,是扶苏拿来的一千钱重量的一半都不到。 看到这个结果,梁安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对这个结果,尽管扶苏心中已有猜测。只不过真当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之时,扶苏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大哥,同样都是一枚铜钱,从这里搜出来的怎么这么轻?” 扶苏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梁安,你说,如果你是一个店家,别人用铜钱来买东西,你更愿意接受哪个铜钱?” 听到这个问题,梁安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重的那个。” 扶苏点了点头,继续道:“可这两枚铜钱如果不放在一起比较,即便真正的敏锐之人,也难以发现其中重量上的的微末差别。你收到这样的钱币,你会怎么办?” 说着,扶苏将轻的那枚铜钱,举到梁安面前。 梁安道:“那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然后想法设法将这枚铜钱花出去。” 第九十四章 劣币驱逐良币 “可如果你收到了大量这样的铜钱,你会怎么办?”扶苏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将梁安给难住了,见梁安不断地挠头,扶苏答道:“那自然是原本只需要花一枚铜钱就可以买到了东西,我会花两枚这样的铜钱,甚至于三枚这样的铜钱将这样东西买回来。” “啊?”梁安张大了嘴巴,道:“这么干,那还不亏死啊?会有人这么干吗?” “如果你是一名小小的摊贩,每天要用卖货的钱去养活一家生计,去采购货物,收到这样的铜钱,难道你还留在自己的手里吗?而为了弥补损失,又会怎么做呢?” 梁安脱口而出,道:“那肯定是调高货物的价格。” “可是,马元这么干,他难道就不会亏吗?” “他当然不会亏。”扶苏握着那两枚铜钱,继续道:“这个箱子中,不少于二十万枚铜钱,可实际上,马元得到这箱铜钱的花费的可能连五万钱都没有,即便是这二十万枚铜钱当成十万枚铜钱花出去,他都是赚的。” “而这些钱一旦流入到街市之中,势必会造成物价上涨,即便是那些使用良币的百姓,也必须花费更多的价钱,才能购买到日常所需用品,这样的恶性循环,最后导致的结果,必然是百姓大量的破产。” “而届时,街市上会大量充斥着这些伪劣的铜钱,那些成色较好的铜钱则会无人使用,而被收集起来,铸造这些伪劣的铜钱,然后再度重复上述的过程,其结果就是市面上再也看不到质地良好的铜钱,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听到扶苏最后推导出来的结论,梁安满脸不敢置信,道:“难道这一箱铜钱,就能造成这样的后果?” 扶苏摇了摇头,道:“一箱这样的铜钱当然不可能,可这些人私下不断铸造这种伪劣的铜钱,这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劣币流入到街市上,那么最终就会产生这样的恶果。” “这马元可真是害人不浅,他穿金戴银,可却让穷人吃不起饭。”梁安咬牙切齿道。 扶苏点了点头,拿下了云溪客栈,对于隐藏在地下的这股反秦势力,扶苏有了全新的认识,自己所见的只怕是冰山一角。 “可这些人怎么把这些钱花出去呢?”扶苏脑海中升起了这样一个疑惑。 二十万钱即便放在云溪客栈,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快速的充入到市场,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完成越好,那些人绝对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哥,这是什么?”梁安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走到了扶苏面前。 扶苏连忙接过来看,将竹简摊开,第一行就让扶苏有些坐不住了,上面写着:“洛阳北市粮商名册。” 联想起之前那一箱铜钱,扶苏恍然大悟。 再过一个多月,可就到了秋收的季节。现在还有哪户老百姓家里有余粮?此时,正是高价将粮食卖给百姓的好机会。 而一个多月之后,百姓秋收,届时百姓又需要将粮食卖出,价格自然极低,本来这一出一入之间,粮商就可以收获颇丰。 如果再趁机将这些铜钱交易到那些老百姓手中,可以想见,对于百姓而言,必定是雪上加霜,而对于这些混账而言,可就是一场狂欢的盛宴了。 同时,他们又可以用极低的价格将那些破产的百姓变成自己的奴仆,而一旦到了风云变幻之际,这些成为了他们奴隶的百姓就不得不被他们绑上战车,成为反秦联盟的一份子。 云溪客栈地处洛阳,是天下四通八达之地,一旦这里的经济崩溃,地下蕴藏着的反秦势力走到台前,只怕顷刻间,这个秦国东出之所就要改旗易帜了。 怪不得在原本那个时空,刘邦轻易的就攻克了三川郡,郡守李由稍作抵抗,便直接被人斩杀。 扶苏眼睛微眯,这些念头仅是在他的脑海滑过,就让他背后冒出了阵阵冷汗。 仅是自己从云溪客栈窥见的一貌,就足以让人心中惊惧了! 整个布局,独立而又集中,彼此之间千丝万缕,保持独立,可在每一块布局之中,却又是环环相扣。 设计出这样的计划的人,简直是堪称天才。 扶苏脑海中蓦然浮现李左车的身影,是他么? 扶苏将脑海中这般想法撇清,继续在马元的这座小院之中寻找,看看能不能有一些其他的收获。 蓦然间,扶苏看到一旁的火盆里,有一块只燃烧了一块小小边角的竹简。 看着外面这个炎热的天气,这个时候,点什么火盆?扶苏旋即将那枚竹简小心翼翼的抽出,擦拭干净。 “今夜有货到达,准备接应。”扶苏看着竹简上的小字,轻轻读出。 触摸火盆,还有余温,扶苏猜测,这上面的“今夜”应该指的就是今天晚上了。 扶苏旋即便是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放马元走了,现在倒好,连个知情人都没了。 不过,扶苏也知道,自己之前不杀马元,打的算盘就是让马元去报信,让马元背后的人主动跳出来。 扶苏叹息了一声,也知道世界上不会总有顺意自己心意的事情。 不过看这竹简上的意思,马元应该干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扶苏心中产生了一些猜测。 不过还需要验证,扶苏立即将师阜叫来,吩咐了几句。 马元的绝大部分亲信已经死了,现在留存的唯一突破口,可就只剩下这客栈之中那些仆役了。 这些虽然不是马元的亲信,但终归和马元朝夕相处,现在马元已经完蛋了,自然只能投效他扶苏。 扶苏并没有指望从这些人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这些人现在能发挥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猜想的那样,也许今夜,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而如果不是,那也并没有损失什么。少顷,师阜回到扶苏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师阜,务必要让云溪客栈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今夜,我们守株待兔。” 第九十五章 陈余 洛阳城中,一处宅院,从上方看,蓦然有一点灯火闪亮。 高高的门槛,门楣之中,上面的朱漆已经有些斑驳,充满了历史的沧桑,哪怕仅凭肉眼判断,也知道这所宅院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 宅院之中,李左车屹立在堂屋正中,没过多久一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左车,发生了何事?”见到李左车亲自来到这里,从后面走出来的陈余也有些不淡定。 这个地方,是陈余的秘密落脚点,很少有人知道,陈余更是早已吩咐过,除了发生一些重要之事,不可来此。 “主公,你还是自己看看吧。”李左车叹了一口气。 陈余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正是马元。此时马元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处理了一下,只不过,从马元身上,仍是透露出一股狼狈。 “他是谁?”陈余面带不解。 “云溪客栈的马元。” “是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听到云溪客栈的瞬间,陈余脸色彻底变了,连忙询问事情究竟。 “主公,云溪客栈被人抢占,马元的手下全部被杀,只跑出他一个人来。” 陈余连忙问道:“被人抢占,是秦廷么?” 李左车摇了摇头,得到这个答案的陈余,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我记得云溪客栈有着四五十人护卫,除了秦廷,谁有这么大的势力能把他弄成这幅样子?” 李左车道:“我调查过了,是一个叫苏腹的人下的手。” “苏腹?没听说过,在这洛阳城里,除了我们,怎么还会有这么一股势力,可以灭的了他?” “主公,这群人势力并不大,不过是洛阳城里开运货行的,充其量也就是街面上的一群无赖,不过带领他们的老大,却并非一个易于之辈。” “杀了马元手下四五十号人,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这样的手笔,即便是在我们这里,也不多见。” “他是怎么惹上那群人的?”陈余瞥了一眼马元,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李左车一时语塞,显然之前并没有询问,便立即走到马元跟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元立即道:“是那个叫苏腹的,看上了我们的云溪客栈,让我三天之内带领手下离开那里,我不肯,这就下了毒手。” 陈余看了一眼众人,道:“苏腹无缘无故就要抢你的云溪客栈,这话你骗谁呢?” “主公,我说的是真的,是那个苏腹” 马元话未说完,旁边一人已是一棍子挥到了马元被打断的那条手臂上,当即,在这所宅院之中,马元发出了一声声哀嚎。 只不过,这样惨烈的叫声,却始终没有传到宅院以外的地方。 李左车怒意涌上心头,斥道:“某三番五次告诫,做事要低调,可汝就是不听,现在云溪客栈丢了,手下也都死光了,汝身上穿的蜀锦呢?汝腰间挂的玉环呢?汝那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气劲到哪儿去了?” 说着,李左车接过棍子,又是一棍朝着马元的手臂砸了过去。 陈余瞥了瞥马元,没有说话,眼中对马元充满了轻蔑。李左车道:“汝以为汝很聪明,可汝不知道,汝就是一个蠢货,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你,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撒谎!” 说着,又是连续几棍挥到了马元身上,马元当即发出了一阵阵哀嚎。 “李公,我我说。”马元连忙求饶。 李左车将棍子扔下,道:“再敢有一句谎话,就把你扔到大河里喂鱼。” 见着李左车这幅样子,马元也被唬的不轻,结结巴巴道:“是是小的先看上他们的运货行,就派人去劫掠他们的货物,结果小的派的人却被他们教训了一顿,小的于是便又派人去刺杀他们,然后苏腹就跑到云溪客栈来,让我三日之内搬出去,还抢我的女人。” 说到最后,马元低下了头。 李左车脸是彻底黑了下来,一脚将马元踹翻在地,斥道:“某就知道,你这个混账一沾到女人,就一副下三滥的德行。” “之后呢?”陈余脸上怒意也是越发明显。 “今天我率人前去血洗运货行,谁知道运货行里早有埋伏,当小的逃回云溪客栈,苏腹就在那里等着我,就这样” 听到这里,陈余再也忍不住了,也是一脚踢在了马元身上,对着李左车道:“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啊!马元这么干,一定会惊动李由派驻到这里的郡监纪承。” 李左车道:“是的,纪承已经率人包围搜查了运货行。” “什么?”陈余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李左车看到陈余这幅脸色,道:“不过主公放心,我已经派人做了一些布置,不会有事的。” 听李左车这么一说,陈余才略有些放心,对马元道:“你个蠢货,知不知道云溪客栈对吾等大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知知道。” “我三令五申,现在是秦廷的天下,我们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可惹是生非,汝可倒好,居然带人血洗运货行,是谁给汝的胆子?是谁让汝私自与人开战?”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余从一旁抽出利剑,唰的一声便划过了马元的喉咙。 李左车挥了挥手,当即两人便将马元的尸体抬了出去。 “左车,云溪客栈都还有些什么?” 李左车略微想了一下,道:“有一些黄金,铜钱,还有就是一本最重要的写着掌握粮食的那些粮商的名册。” 陈余点了点头,道:“幸好这些东西没有落到纪承手里。” “左车,这件事要尽快解决,汝亲自前去,一定要办好。” 李左车点了点头,道:“诺。” 陈余提醒道:“云溪客栈对我们来说,仍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因此,此事要秘密进行,绝不可声张。” “主公,我忽然想起来,今夜好像有一批粮食秘密运达云溪客栈,运送粮食的人还不知道云溪客栈被夺。” “左车,你赶快派人,拦下这批粮食。” “诺。” 第九十六章 守株待兔 云溪客栈之中,根据之前那些仆役的描述,扶苏安排师阜尽量保持着云溪客栈原来的模样。 “大哥,你说今晚会不会有人来?”师阜有些不确定。 扶苏摇了摇头,对于这一点,心里也是没有底。 从竹简上得到了只言片语,自己也只能根据这一点点信息看看能不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最终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将是天意的安排。 今夜如果有收获,那也只不过是意外之喜,即便没有,也是无伤大雅。云溪客栈在扶苏手中,就将是扶苏手中最诱人的香饵。 见扶苏如此,师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扶苏的安排,师阜一直以来都猜不透,不过,师阜每次都按照扶苏的要求去完成。 而之前马元的覆灭,则是让师阜彻底服了,因此,不管扶苏有什么样的安排,师阜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夜色渐深,寒意渐渐涌上,云溪客栈之中,众人的倦意也是逐渐涌了上来。扶苏却是炯炯有神,盯着云溪客栈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风吹草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可是,云溪客栈外面始终没什么动静。在这般寂静的等待之中,终于一阵车马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寂静。 扶苏内心狂跳,瞥了身边正在打瞌睡的师阜一眼,将其推醒。 被扶苏这么一推,师阜立即睡意全无,听到外面的车马声,也是立即明白过来,便立即消失在这间房屋之中。 “大哥,这云溪客栈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一人走到一名络腮胡子的男子身后,谨慎道。 络腮胡子点点头道:“是啊,要是以前,马元早就来接应我们了,可今天,到现在都没个人影” “大哥,你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这趟道,我们前前后后都走过几十回了” 话未说完,忽然一阵丧葬的乐器声传来。络腮胡子眉头微皱,在这深夜之中,怎么会有人选择这时候出殡?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一人吞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此时的人们,对于鬼神的存在,都是坚信不疑的,即便在后世,相信鬼神,也是非常普遍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无神论的兴起,而面临消失的境地。 此刻在深夜之中,忽然遇到这种情况,络腮胡子的手下脸上皆是露出慌张的神色。 忽然间,络腮胡子便看到一群人身穿着麻衣孝服,打着白幡出现在眼前,这副情景,更是在运货的车队中增添了恐惧的情绪。 络腮胡子见手下皆是这副模样,立即抽出剑鞘之中的利剑,喝道:“兄弟们,不要害怕。” 在络腮胡子的鼓励下,车队中的人马也是纷纷抽出了利刃,只不过,仍是难以掩饰神色之中的慌乱。 扶苏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扶苏知道,云溪客栈的变化,是骗不了这些人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可以晚一些反应过来。 而随后让师阜他们扮做出殡之人,则是考虑到这些人万一不是庸俗之辈,这样做,也可以起到震慑和扰乱敌人心理的作用,从而减少自身的损失。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师阜所率领的人和车队相距不过三十步,不等车队的人反应,师阜手一挥,当即箭矢朝车队疾射而去。 车队最前方的数人,在惊惧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中箭倒地。 随着这些人的倒地,恐慌情绪彻底在车队中蔓延,不过络腮胡子身边三四人,尽管心中惊惧,却比其他人好上太多。 一轮箭矢射出完毕,师阜当即便带着众人冲上去一阵砍杀。 而络腮胡子也心知不妙,车队上运载的货物彻底被他抛弃,带着身边的三四人便朝着师阜他们薄弱的环节突围而去。 跟随着络腮胡子身边的几人身手也是着实的了得,出手即是杀招,师阜见有人正欲追击,连忙道:“不要追击,解决残敌。” 在师阜的命令下,便无人再去管这三四人,开始专心致志对付眼下包围圈中的残敌。 而络腮胡子没跑多远,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他们眼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是何人?”络腮胡子张口问道。 “墨家子渝。”子渝缓缓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然后将剑从剑鞘之中拔出。 看到来人身穿褐衣,脚上穿着的一双草鞋,络腮胡子不疑有他,这是标标准准墨家的装扮。 压下心中的恐惧,络腮胡子吞咽了一口唾沫,旋即就冲了上去。他可不认为一个墨家弟子在这里等自己是闲着无聊。 与此同时,络腮胡子的四名心腹也是冲了上去,五人一同围攻子渝,可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子渝却丝毫不落下风,一身剑术堪称出神入化。 越战络腮胡子越是心惊,看着与自己战斗的墨家弟子,其年龄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可是这一身剑术,却是超凡脱俗。 络腮胡子蓦然想起一百六十多年前的墨家弟子,那时候墨家名满天下,是令诸侯惊惧的存在,时至今日,墨家已经逐渐没落,消失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只留下一些事迹在人们之中传颂。 可真当墨家弟子出现在他面前,那心中对于墨家畏惧也再度降临人间。 扶苏见到这一幕,也是着实被震惊了一把,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五人各自的身手,并不比自己在关中遇到那些死士的身手差,可就是这般,子渝在五人之中,依旧是游刃有余。 扶苏拔出鞘中的墨剑,冲了上去。这样的战斗,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时间越长,便越容易产生变故,到那时,只怕会令人追悔莫及。 有了扶苏的加入,子渝的压力骤减,旋即便是凶狠的剑招朝剩下的人攻去。须臾之间,一人便死在了子渝的剑下。 而一人见同伴被刺死,一时分神,被扶苏一剑刺进胸口,再无活路。 “留一个活口。”看到只剩下三人,扶苏朝子渝吩咐道。 片刻之后,只剩下络腮胡子一人,身上也被划下了几道细细的口子。 第九十七章 虎符 在扶苏和子渝的合力之下,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络腮胡子像粽子一般被捆了起来。 而师阜的那边的战斗也已经完全结束,扶苏立即让他们打扫战场,将战斗的痕迹抹去。 回到客栈之后,扶苏察看了一下运送的货物,俱是粮食。旋即心中恍然,云溪客栈不过是这些反秦势力的一个中转站。 将粮食押运到这里,然后再通过云溪客栈散发到云溪客栈下属的粮商手中。 这洛阳城中,反秦势力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人?这个疑问,久久的埋在扶苏的心中,不得答案。 “大哥,这是从那个大胡子身手搜出来的,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师阜将一枚铜符交到扶苏手中。 当看到师阜递过来的那样东西,扶苏整个眼睛都挪不开了。在扶苏的手心之中,是一枚形似伏虎的铜符,虎符上面还镶嵌着黄金,显然,极为贵重。 在前去骊山皇陵的时候,嬴政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曾经也将一枚虎符交到扶苏手中,凭借着这枚虎符,扶苏才调动了董翳率领的大军,剿灭那些作乱的骊山官吏。而那枚虎符,在事后,扶苏便十分知趣的上交给了嬴政。 而眼前这枚虎符和之前嬴政给的那枚虎符虽然有些不同,但却十分相似,如果不是那次皇陵的经历,扶苏此刻只怕会和师阜他们一样,对这枚铜符丝毫不在意。 这枚虎符是一枚右符,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由君王执掌,对于这一点,扶苏再清楚不过。也就是说,这一枚虎符绝不是调动秦军的虎符,因为调动秦军的虎符都在咸阳宫嬴政的手中。 而即便这枚虎符是左符,那也绝不可能是秦军的虎符,因为虎符在军中,素来是重中之重,丢失了虎符,作为将领,这可是重罪,没有哪个将领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妻儿老小开玩笑。 按照扶苏的推测,这枚虎符是六国因为战乱,遗失在民间的虎符。天下若是太平,这枚虎符自然是没有丝毫作用,可倘若天下大乱,这枚虎符可就不一样了。 虎符,是权力的象征。持有者完全可以拿着这枚虎符登高一呼,届时,必定是应者云从。 这是哪一国的虎符? 扶苏在心中暗自猜测,以扶苏现在的阅历,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揉了揉脑袋,扶苏发现,洛阳这摊浑水现在是越来越复杂了,云溪客栈背后的反秦势力还没有彻底摸清楚,这边又冒出一个虎符。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可事关虎符,扶苏不敢不重视。 见到子渝走进房间,扶苏立即将门关好,虎符交到子渝手中,道:“子渝,这枚铜符你认不认识?” 扶苏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对子渝的绝对信任,同样也是对墨家的信任。 而且,子渝和师阜不同,虎符摆在师阜面前,师阜完全不认识,可子渝作为墨家弟子,见识广博,将虎符拿给他看,说不定会有一些别的收获。 子渝见到扶苏递过来的这枚铜符,神色立即变的凝重,将铜符接过来,反复端详,良久才道:“公子,你从哪来得来的?” “师阜从那个大胡子身上搜出来的。”扶苏既然决定对子渝保持信任,自然不会有什么保留。 “公子,可知这是一枚虎符?”看着扶苏,子渝神色沉重问道。 扶苏点了点头,原先自己也只是猜测,现在,从子渝这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扶苏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见扶苏点头,子渝继续说道:“以我观之,这枚虎符应该是楚国的虎符。” “楚国?” 子渝道:“公子想来应该也是知晓,这枚虎符是右符,乃君王持有。” “秦始皇二十三年,昌平君熊启反叛,被立为楚王,后来,王翦将军率六十万大军,奉命出征,昌平君被杀,楚将项燕自尽。这枚虎符,如果不出预料,应该就是昌平君之乱中遗失的那枚楚国虎符。” 听着子渝娓娓道来,扶苏面色如常,只是,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枚虎符,还会引出这样一段故事。 见扶苏神色之中略带忧虑,子渝安慰道:“公子,不必在意,兴许子渝猜错了。” 扶苏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子渝递过来的虎符,默默放到了怀中。 在秦末的那场大乱之中,反秦的大旗自始至终都是楚国在扛着,先是陈胜打出的“张楚”的旗号,随后项燕项羽叔侄又是立了一个楚怀王熊心,继续抗秦。 而现在,自己居然阴差阳错的得到了一枚楚国的虎符,这其中种种,都和楚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情形,如何不让扶苏感到忧虑? 将心中这些思绪按下,扶苏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命师阜将那个络腮胡子押了过来。 见眼前这个大胡子一脸倨傲的样子,扶苏眼睛微眯,道:“告诉我,这批粮食从哪儿运来的?” 络腮胡子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扶苏“唰”的一声抽出匕首,朝络腮胡子的大腿扎了过去。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不过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如果你选择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就捅到你说为止,如果你将你知道都告诉我,我会选择放了你,怎么选,你自己掂量。” 扶苏面色阴沉,藏在地下千头万绪的反秦势力,让扶苏此刻的心情格外的烦躁,现在还能保持着克制,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再问你一遍,这批粮食从哪儿运来的?” 见扶苏又欲动刀子,络腮胡子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知道扶苏说的不是虚言,忙道:“荥荥阳。” “汝等每月运几批粮草?运到云溪客栈,又如何处置?” “两批,运到云溪客栈之后交给马元,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那这个是什么?”扶苏从怀中拿出虎符,在大胡子面前晃了晃。 “这个这个”见大胡子吞吞吐吐,扶苏拎着那柄短剑朝络腮胡子走了过去。 见扶苏如此,络腮胡子立即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只是来人交托给我的时候,说十分重要,要我亲手交给李公。” 第九十八章 宝藏 扶苏接着盘问了几个问题,可是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扶苏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押运粮食,奉命行事,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知道太多消息的。 见扶苏不再询问,成彪一把将络腮胡子拎起,却被络腮胡子挣脱,络腮胡子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扶苏撇过头来看了一眼,道:“墨家邓陵氏苏腹。” 一瞬间,络腮胡子恍然,为何今夜他们会遭到袭击了,自己干的那些脏事自己清楚,凭墨家的行事风格,知道这样一件事出手,那是再正常不过。 倒卖粮食,将百姓逼迫为奴,这些天怒人怨的做法,络腮胡子也是知道一二的,只不过,在利益面前,哪还有心思考虑他人的死活? 墨家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墨家自从一百六十年那一次重创之后,就元气大伤,整个天下,只听到各种各样关于墨者的传说,却很少有能够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墨者。 “成彪,给他伤口包扎一下,然后放了他。”扶苏看了一眼络腮胡子的伤口,吩咐道。 看着这个大胡子离开,扶苏明白,即便先前这个大胡子不问,扶苏也会想法设法让他知道这件事是墨家做的,其目的就是借他的口传达给云溪客栈背后的反秦势力。 依旧是那处宅院,依旧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李左车叹了一口气道:“主公,粮食没拦住,被苏腹给劫了,运粮的人也只被苏腹放回来一个,其余的都死了。” 陈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这个苏腹究竟是什么来路?” “据他所说,他是墨家邓陵氏的弟子。” “墨家?洛阳怎么会冒出一个墨家来?”陈余眉宇之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解。 “主公,恕我直言,我们做的那些事,即便是没有墨者,也会有其他人出面管的,你看,我们是不是暂停一段时间?” 听到李左车这个建议,陈余立即道:“不行,子车,此事一旦停止,复国大业将变的遥遥无期。” 见到李左车脸上的神色,陈余知道,唯有复国这样的目标才可以激励李左车继续干下去。 不过陈余还是安慰道:“子车,你放心,等我们复国大业完成,我们肯定是要终止这样的计划的。” “眼下我们这么做,不仅可以为复国筹措金银,同时还可以让百姓依附我们,要不了多久,秦廷的势力就可以滚出去了。” 听陈余这么说,李左车心中虽仍有些后悔参与制定了这些害人的计划,可是,却只得接受,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光复赵国。 “主公,运送的粮食被劫,那枚虎符也被苏腹给搜出来了。” “什么?”陈余脸上彻底浮现出怒意,“那可是我们花重金才到手的,本想着借这次运粮掩人耳目,却没想到” 李左车道:“主公,我有一事不解,这枚虎符对我们而言有何用处?我们可皆非楚人,即便拿到了这枚虎符,那些楚人能听我们的号令么?” 见到李左车脸上的困惑之色,陈余略微犹豫,决定还是实言相告:道:“子车,你不知道,此物事关一笔宝藏,如果我们能够得到这批宝藏,对于反秦复国的大业,将会大有裨益,甚至于我魏赵两国扛起反秦的大旗也说不定呢?” “宝藏?” 陈余见到李左车脸上震惊之色,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初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神情可比李左车还要夸张许多。 陈余道:“这批宝藏据我所知,应该是当年楚考烈王熊完暗中布置的,那时候,熊完已经日渐迟暮,而西方强秦又是虎视眈眈,熊完知道,凭借楚国,难以和强秦抗衡,若是楚国最终被秦覆灭,那一旦时事有变,这批宝藏将会成为光复楚国的财政支撑。” 听陈余这么说,李左车心中也是感叹,熊完应该是楚国最后一代明主了,只可惜独木难支,可即便如此,居然也为楚国布置下了这一道后手。 说到这里,陈余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本来这些都是一些传闻,我也从未当过一回事,可是,几月前,却有一人说这枚虎符是宝藏的线索,思来想去,最终我才花费重金买下,然后让人秘密带到洛阳。” 说到这里,陈余脸上闪现出恼恨之色,继续道:“按照我的打算,即便此物和宝藏没有什么关系,日后也可以和楚国用来交换一些东西,甚至于以此获得楚国的好感,得到楚国这样的盟友,这样我们反秦复国的大业,就会更加顺畅,没想到,却被这个苏腹给半道截胡了,真是岂有此理。” “子车,因此,我们要尽快杀掉苏腹,夺回云溪客栈和虎符,不然的话,一旦事态蔓延下去,那对于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主公,这个苏腹”李左车略微犹豫,还是说道:“从云溪客栈被夺,运粮车队被劫两件事来看,这个苏腹可不是泛泛之辈,我仔细分析过这两件事,从这两件事情可以看出,此人身手过人,思维敏捷,沉着冷静,即便是我,做的也不会比他更加出色。” “哦?”陈余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道:“左车,你可从未如此高评价一个人?” 李左车苦笑一声,道:“实话实说而已。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他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而非对手。” “只不过,这样做的话,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陈余目不转睛盯着李左车,等待着他的下。李左车见此,道:“墨者的脾性某还是知道一点的,如果我们停掉铸钱,同时将粮食以平价卖给百姓,这样就可以获得他的好感,届时,只要我们稍微向他陈述秦廷的暴政,我有把握可以说服他倒戈相向。” “这不可能。”陈余猛地站起身,道:“为了一个苏腹,损失如此多,子车,你是疯了么?” “此事不要再提了,子车,你尽快杀掉苏腹,夺回云溪客栈和虎符。 第九十九章 别样的心思 连续两日,云溪客栈都不见有什么动静,扶苏对此倒是耐得住心思,他知道,云溪客栈背后的那股反秦势力一定会坐不住,自己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而在咸阳,扶苏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得人人皆知,而伴随着御史大夫冯劫亲手将几家勋贵送到了黄泉路,冯劫本身也因为这件事,被剥夺了御史大夫的职位,这件事才总算告一段落。 如今,在整个咸阳,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扶苏还活着,除了墨家巨子灵焚,始皇帝嬴政,便只剩下了赵高。 墨家巨子灵焚,始皇帝嬴政自然不会泄密,而赵高损失了四名死士之后,也变的如同惊弓之鸟,幸亏没有从这四名死士身上最终查到他这儿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赵高自然也不会在这事情上多说什么。 上次嬴政剥夺他的行符玺令事,是因为他故意泄露消息,而嬴政又考虑到扶苏杀了他的女婿阎乐,所以才从轻发落。 可要是让嬴政知道赵高欲置扶苏于死地,赵高这颗脑袋只怕是要搬家了。 对于这一点,赵高看的非常清楚,同时,自从派出的死士被杀,赵高也断了扶苏的线索,现在,赵高根本不知道扶苏跑到了哪里。正是因为这两点,赵高才决定收起自己的爪牙,蛰伏起来不动弹。 上林苑中,章邯见远远奔腾的骏马,心中也是无限感慨。自从得知扶苏公子去世的消息之后,英布对于新军的训练越发的严苛,而带来的,就是新军战力飞速的增长。 在英布看来,这两月以来,新军总算有了一些样子,而现在他考虑的是准备上奏陛下,预备扩军一事。 三百骑兵,已经无法满足英布,而这一次,英布决定将三百骑兵,扩充到了三千骑兵,数字足足翻了十倍。 少顷,一阵骏马的嘶鸣声响起,英布出现在章邯面前,英布朝身后道:“传令,休息一刻钟,一刻钟之后,继续操练。” “诺。”那名跟在英布身后的军官立即下去传令。 对于英布这般严苛的态度,起先不是没有人感到不满,只不过,当看到英布以身作则的时候,都将心中的那份牢骚按捺下去。军功勋爵制度下,在军营之中,也有所体现,什么样的级别可以享受什么样的饭食,都规定的清清楚楚。 而英布选择了和士卒一样的待遇,仅是这样的一个举动,就让将士们归心,心甘情愿的接受英布的命令。 将章邯引进一所营帐之中,英布问道:“邯公,我预备将新军扩充到三千人马,不知少府能支持下去否?” 章邯在英布出口的那一刹那,便知道此事绝不可能。三千新军,按照现在的要求,可就是一万匹军马了。 除了太仆有这样的实力,可以提供如此多的军马,秦廷之中还有哪个部门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为三百新军提供军马,少府的压力还不是很大,可一下子足足翻了十倍,这对于少府来说,就完全做不到了,毕竟马匹,和那些军械不一样,军械不够,少府加班加点制造就可以了,而军马,少府则是无能为力。 略微思考了一下,章邯道:“将军,三千新军,少府提供不了如此多的马匹,经费也是难以维持,少府最多只能供给将军八百新军的物资。” 思虑良久,章邯决定还是最大程度上支持英布。 英布走到章邯面前,躬身一拜,道:“多谢邯公。” 他知道,将新军扩充到三千,让少府提供这么多的资源,着实也有些难为章邯了。 章邯将英布扶起,道:“将军,何必如此,你我当初幸得扶苏公子相助,又蒙陛下看重,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么?” 起先,章邯对于英布,仍有一些蔑视,毕竟英布不过骊山役徒出身,脸上还有一块黥面,自然很难让人看得起。 可是,随后,伴随着英布展现出来的才能,章邯也逐渐收起了心中那一份蔑视,而英布对于扶苏的感念,则是让章邯感同身受,这是因为这一点,这让两个曾经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人,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好友。 “英布本是骊山一役徒,已是戴死之身,幸得扶苏公子看重,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公子离开咸阳之时,曾对英布说过,为大秦编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新军,是他心中之愿。如今公子虽已不在,可英布一刻未敢忘怀。” 章邯见英布如此,也是拍了拍英布的肩膀,英布所说,又何尝不是他的心思,这也是为什么他全力支持英布的原因。 蓦然间,章邯想起这两日冯去疾几次三番派来的人,不由地轻蔑一笑。 随着扶苏公子的“离世”,朝中的一些人都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最典型的莫过于冯去疾这个老家伙了,以往扶苏在的时候,朝中大半都是支持扶苏作为帝国的继承人。 可扶苏公子被人杀害了,冯去疾便开始运作他的孙女婿赢高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倾尽全力为赢高造势。 当日扶苏公子遇刺,未尝没有冯去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即便如今因此他的儿子冯劫御史大夫的职位被免,可如果赢高能成为帝国的继承人,那么,赢高继位之后,启用冯劫,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样算来,这不仅不是一件亏损的买卖,如果处理得好,反而大赚特赚。 而赢高本来并无争夺继承人的心思,可伴随着扶苏的“离世”,再加上冯去疾的鼓动,这样的心思便滋生出来。 如果可能,谁不想成为帝国的主宰?今日的大秦帝国,东起辽东,西抵高原,南据岭南,北达阴山,幅员万里,一旦成为帝国的主宰,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万里的江山将统统属于自己,没有人可以抵制住这样的诱惑。 扶苏的离去,让赢高看到了这样的可能,如今他有着冯去疾这样一位右丞相的支持,暗地里,还有无数朝臣支持他,这样的局势是一片大好。 第一百章 试探 看赢高身后的支持者,即便是过往的扶苏也不过如此,冯去疾等一干老臣子在朝中所蕴藏的能量,可丝毫不逊色于蒙氏兄弟。 尽管冯氏一族没有如同蒙恬那样手握重兵,可是,经营了朝堂这么多年,冯氏一族早已是树大根深,其实力也是非同一般,不然,冯去疾何德何能,位居左丞相李斯之上。 冯去疾几次派人携带重礼见他章邯,章邯自然是心知肚明冯去疾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无非是见扶苏已死,他章邯已经失去了投效的目标,自当应该改换门庭。这些话,章邯甚至不用见冯去疾派来的说客,章邯就猜到了。 而对此,章邯根本就没打算过支持赢高,但如今公子扶苏不在了,章邯同样也不会阻止。 这是为了成就心中的忠义,曾经许诺愿意为扶苏效死,章邯绝不会违背这个诺言,改向为他人效忠。 咸阳的这些事情,扶苏自然不会知道的,此刻他手里捏着这张送来的帖子,若有所思。 这张请帖是万花楼幽兰姑娘送来的,接到这样的帖子,让扶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和这位幽兰姑娘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当初自己前去万花楼,不过也只是为了刺激马元,让马元恼羞成怒,失去方寸,现如今,马元已经完蛋了,却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帖子。 正思索间,师阜忽然走到身边,道:“大哥,有一个人来了要见你,似乎来者不善呐!” 扶苏旋即便将手中的帖子收好,道:“让他过来。” 没过多久,师阜便领着一个人走到扶苏的面前,扶苏淡淡问道:“你是谁?找我何事?” “我叫虎云,今日是来告诉你,明早之前,你搬出云溪客栈,将这里完整的交还。” 听到这句话,扶苏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看了一眼来人,扶苏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一个练家子。 在他身后,还站着三四人,不过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三四人比起虎云差远了。 看来这些人还不想放弃云溪客栈呐! 扶苏心中有了一些猜测,这些人并不想在云溪客栈大动干戈,否则的话,今天来的,可就不只是眼前这几个人了。 看着来人眼中高傲的姿态,倒是和马元极为相似,扶苏笑道:“你是来帮马元出头的?” 虎云点了点头,见此,扶苏道:“就你们几个,未免也太小看我苏腹了吧?” “就凭我们几个足够了。”虎云显然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 扶苏摇了摇头,道:“这家云溪客栈现在是我的,如果你的主子想要,他尽可以来找我。” 旋即便挥了挥手,让师阜送客。 虎云一把将师阜推开,便要从剑鞘之中拔出利剑,扶苏却是眼疾手快,将剑直接摁回了剑鞘之中,手微微用劲,剑鞘便落入了扶苏的手中。 旋即扶苏将剑鞘扔在地上,右手已经如铁钳一般握住了虎云的喉咙,扶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旋即便将虎云重重摔在地上。 先前被扶苏锁住喉咙的那一刻,虎云感受到了死亡的冷意。 “今天我放过你,希望下一次你的主子能够派一个聪明一点的人过来商量,滚。”扶苏森冷的话音刚落,虎云便带着手下慌不择路的离开了这里。 “大哥,要不我们云溪客栈不要了,还回运货行吧?”师阜见着虎云离开,试探道。 师阜尽管身手并没有多么厉害,可他同样感受出来,先前如果换做他,根本不会是虎云的对手。 扶苏摇头道:“云溪客栈是众位兄弟拼命才拿下来的,谁想夺走它,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大哥,这” 见师阜脸上的难为之色,扶苏道:“放心,他们还不想放弃云溪客栈,因此,只要我们守卫好云溪客栈,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告诉兄弟们,严加戒备。” “诺。”见扶苏坚持,师阜还是决定按照扶苏所说的做。 云溪客栈不远的一处宅院,见虎云狼狈的回来,李左车脸上并未感到奇怪,只是淡淡问道:“失败了?” 虎云道:“那个苏腹实在是太厉害了” 虎云还欲说些什么,李左车却是挥了挥手,不愿再听。 虎云刚刚退下,一道清丽的声音蓦然出现,“李公,看来你派虎云前去,并没有取得什么好的结果。” 李左车却是毫不在意,道:“意料之中,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试探。” “李公,你打算如何?”清丽的声音再度传出,旋即在黑暗之中走出一名女子,正是幽兰。 “云溪客栈自然不能动手,只有将他诱出来,方才有机会。”李左车说着,便看向了幽兰,道:“你给他的帖子,他可曾应允?” “苏腹说,今晚会来万花楼。” 听到这里,李左车点了点头,幽兰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道:“李公,你欲半路下手?有把握么?” 听到幽兰问到这个,李左车摇了摇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希望事情能如我们所愿。” 虎云的失败,让李左车有些失去信心,论身手,虎云也已经算得上中等以上了,可是这样的身手,却在云溪客栈,依旧是以失败收场,而且是惨败。 而由于郡监纪承来到了洛阳,注定了不能大动干戈,一旦惊动了纪承,那事情真的很难收场,自己等人在洛阳多年的筹划,只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也因此,这极大限制了李左车,做出任何决定,李左车都感到了束手束脚,生怕因此引来了纪承背后秦廷的调查。 虽然自己等人已经将秦廷在洛阳的官僚系统腐蚀殆尽,可那些人本身就是洛阳的地头蛇,收买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而纪承,则是属于秦廷空降过来的,引来一位郡监的注视,即便最终可以摆平,也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听李左车这么说,幽兰心中一动,想起与扶苏初次相见,一个温冠如玉的翩翩公子,居然让李左车如此没有底气,这不禁让她觉得眼前所发生的都是错觉。 第一百零一章 彼此的算计(求收藏,求推荐) 一直以来,在幽兰的眼中,李左车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智珠在握的样子,她从未见过李左车为了对付一个人,会表现出如此底气不足的神态。 李左车双手微微合拢,道:“幽兰,你还是尽快从万花楼中撤出来吧。一个女孩,在万花楼这种地方,毕竟有损名声。” 这样的话,自从进入万花楼之后,幽兰已经听李左车说过很多遍了,但每一次,幽兰都没有听从李左车的意思。 见幽兰执意如此,李左车不再相劝,缓缓的闭上双目,幽兰见此,便从这所宅院消失。 如果可以选择,李左车绝不愿意对墨家弟子下手,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作为李牧之孙,李左车根本不屑为之,只是,为了亡秦大计,李左车只能选择帮助陈余,为亡秦复国积蓄力量。 只希望祖父不要怪我玷污了李家世代的英名! 李左车眼角缓缓滑过两行清泪,这些事情并非他心中之愿,他更希望可以和祖父一样,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秦军,而不是用这些阴诡伎俩。 可这一点,即便日后复国,似乎也已是不可能。李左车看的何其深远,祖父李牧被赵王冤杀之后,赵国岂能放心将军伍交托于他?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效命陈余?陈余虽是魏国名士,可对于他这个赵国人,又有几分信任呢? 正是因为如此,他李左车,只能做这些令人感到龌龊的事情,只能成为一个谋士,在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 黄昏时分,扶苏步出了云溪客栈,朝着万花楼的方向走去。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扶苏并未回头去看,心中早已明白。 待到了万花楼,早已有人在那里恭候,扶苏便在仆役的引领下,踏上了二楼。扶苏再一次出现在万花楼,自然被无数人看见了,旋即便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 上一次扶苏在万花楼出现,将马元安排在万花楼的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一幕,到现在为止,仍是这里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都以为扶苏做下那样的事之后,下场一定会和那个富商一般。 只是,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在洛阳不可一世的马元,一日之间,轰然倒塌,马元早已是不知去向,而动手的正是今天出现在万花楼的这位公子。 众人看着扶苏温润的脸庞,没有丝毫的戾气,这与那个一日就让马元烟消云散的狠辣人物联想起来,实在是有些考验众人的想象力,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众人不相信。 正因为如此,眼下可没人不识趣去找扶苏的麻烦,尤其是今天不是扶苏主动前来,而是幽兰姑娘主动邀请,这就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了。 “妾见过公子。” 感受到扶苏盯着自己略带有些侵略性的目光,幽兰感觉到些许不自在,不过很快,幽兰就调整过来,道:“公子,为何盯着妾?” 扶苏收回自己的目光,道:“我在想,幽兰姑娘今日为何邀我前来?早上接到幽兰姑娘的请帖,苏腹真是惶恐。” “幽兰想问公子一件事,公子可是对妾有意?” 听到这个问题,扶苏不自觉的将目光瞥向别处,道:“幽兰姑娘何有此问?” 只是这般回答等来的却是幽兰的沉默以及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扶苏缓缓道:“幽兰姑娘,你我今日才不过第二次相见,不甚相熟,这个问题恕某无法回答。” “那当日公子为何出手教训马元的手下,之后,又夺了马元的云溪客栈?” 扶苏楞了一下,起身拱手道:“还望姑娘海涵。” 见幽兰眼中并未有责怪之意,反倒是充斥着浓浓的不解,扶苏缓缓道:“马元这样的人,心高气傲,妄自尊大,却毫无城府,只要打到他的痛处,便会不顾一切,这一点,是我所需要的。” “因为在那个时候,相比起马元,我们人少势弱,想要兵不血刃的将云溪客栈夺到手中,就必须让马元率先出手,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 “而他的痛处,就是你。”说完这些,扶苏整个人都轻松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算是利用了幽兰,在扶苏看来,将幽兰这样一个局外人扯进这件事情当中,扶苏着实感到有些歉疚。 幽兰看着扶苏云淡风轻的叙说着整个过程,心中对于扶苏的认识又是深了一层,同时,也产生了些许埋怨。 一直以来,很多人见到她之后,都为她的美貌所倾倒,为她的琴音所迷惑,从未有人将她视为一颗棋子,在扶苏面前,她感受到了一阵挫败。 而同时,幽兰也明白,为何李公对付眼前这个公子,会如此没有把握,也明白为何马元会败的如此惨烈。 “公子当真是好算计。” 听到幽兰这么说,扶苏也没听出来这是赞美还是讽刺,不过事情自己已经做下来了,现在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幽兰姑娘,若是不弃,苏腹想将云溪客栈分一份给姑娘,以弥补苏腹心中的愧疚,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云溪客栈,本来就是在他的策划下,才落到他的手中,尽管明面上,现在是师阜在经营,可扶苏将云溪客栈分割出去一部分,师阜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况且,待洛阳事情完结之后,扶苏可还要继续东行,云溪客栈注定是不会留在扶苏手中的,扶苏也不看重这样一座客栈。 见幽兰没有拒绝,扶苏道:“明日我会亲自来请姑娘。” 将幽兰请到云溪客栈之中,同样也有着扶苏一点小心思在里面,试想幽兰这样一个美人摆到云溪客栈之中,会有多么强悍的吸金能力? 在四通八达的洛阳城中,云溪客栈本就是一个南北客商的落脚之地,这些人都是一些狗大户,自然不会吝啬金钱。 而同时,产生的这些利益,幽兰自然而然分享其中一份,扶苏自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愧疚之情,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 刺杀 听完幽兰弹奏完一首曲子之后,扶苏起身欲走,幽兰道:“公子,夜色已深,还望小心。” 扶苏回头看了一眼幽兰,只是微微一笑。 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幽兰有些怅然若失,仿佛失去了什么,她知道李左车已经在路上为他布置好了一切,可她却不希望扶苏就这么死去。 只不过两次相见,扶苏给她的印象却是一次比一次深刻,一次与一次不同,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可幽兰同样明白,苏腹必须死。处在这样两难的境地,让幽兰感到格外的痛苦。当幽兰朝外面看去,扶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扶苏登上马车,掀起马车窗帘,眼睛朝两侧的阁楼瞥去。 马车缓缓行驶在有些昏暗的街道上,大约这样行驶了一刻钟,蓦然间,扶苏感受到了危险的迫近,扶苏身子立即一趴。 噗!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尖锐的物体的刺破,一记闷响,整个街道都能清晰的听见这一声声响。 啪! 一支锋利无比的箭矢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疾射而来,贯穿车厢的木板,钉在了扶苏原来坐的位置上。 这种危险迫近的感觉,以往扶苏从不会有,可是,跟在子渝身后,搏杀了两月,扶苏竟然也生出了这样的感觉,对危险的感知,扶苏仅是刹那的感觉,可这已经足够了。 扶苏立即将墨剑背到身上,掀开门帘,便是一跃而出,对马夫道:“回云溪客栈,等我。” 不等马夫回答,扶苏身体已经如同离弦的箭射出,朝刚刚弩箭射来的方向疾驰而去,从先前箭矢射过来的声音,扶苏便已经判断出这是一种单发弩。 发射一枚这样的箭矢,耗时极长,而且这种弓弩拆卸组装十分麻烦。百步的距离,扶苏十几秒内,便已经飞奔到了距离这些人仅有十几步的地方。 天色虽黑,可扶苏依旧可以看见一个男子在阁楼上慌慌张张的拆卸弩机,而在阁楼下面,有着三人在一旁警戒。 可扶苏眼中反倒闪现出了兴奋之意,自小优良的成长环境,给予他身体远超一般人的身体素质,故而,他可以与英布较力,不至于短时间内就落入下风。 而在墨楚和子渝的调教下,不单单扶苏的剑术有了长足的进步,他的力量、耐力和爆发力,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和他匹敌。 除非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力能扛鼎的项羽,是悍勇无双的英布,只有这些已经站在时代顶端的武将,才可以让扶苏退却,其余的,扶苏皆是不惧。 墨剑挥出,以闪电般的速度劈向一人。 噗! 一蓬血雨喷洒在他的身上,扶苏没有去管溅在脸上的鲜血,感受到朝自己刺来的利剑,旋即一个格挡,便将那人手中利剑挑飞,同时墨剑已经朝他的脖子划过。 三人,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只剩下最后一人。 那人见到自己的同伴,在一瞬间就先后殒命在扶苏手里,心中早已生不起和扶苏战斗的心思,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口中还未来得及发出叫喊,扶苏便已是迎面撞上,瞬间,墨剑便已经刺入他的胸膛,没有丝毫的阻碍。 冷哼了一声,扶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将墨剑背到身后,身子如同猿猴一般朝着阁楼的二层爬去。 一进入二楼,扶苏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是今日刚刚见过的虎云,扶苏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举剑冲了上去。 利剑划过,虎云脖颈中喷出血柱,而他的头颅,因为惯性,滚落到了一旁。 只是一个照面,虎云便死在了扶苏的手中。这样的场面,让剩下的几人惊惧不已。然而,即便是留给他们恐惧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扶苏冲入几人中央,如同虎入羊群,左砍右杀,狂冲猛打,头颅四肢,在这一个小小的阁楼之中,乱飞四掷。 等一切寂静下来,整个阁楼已经如同修罗炼狱,白墙之上,溅满了鲜血,地上处处是残臂断肢。 扶苏坐在这其中,喘着粗气,挑过一片衣衫,将剑刃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铿锵”一声,剑收入鞘中,猛然间,扶苏看到远处的街头,一道人影屹立在那里,那道人影,对于扶苏来说,极为熟悉,扶苏突然想起来,这道人影似乎就是当初在云溪客栈和马元见面的那位士。 一瞬间,扶苏便冲了上去,扶苏知道,如果今番退却了,那么今后将会迎来的就是连绵不绝的刺杀。 同样,对于隐藏在云溪客栈背后的反秦势力,扶苏到目前为止,一丝一毫的了解也无,这股势力主要是由哪些人组成,总共有多少人,这些信息扶苏一点也不知道。 而眼前出现的李左车,则是让扶苏找到了一个缺口,从他这里,或许能有一些新的收获。 扶苏在后面追赶,而李左车同样也在前面狂奔,随着时间的流逝,扶苏发觉自己走过的地方,似乎变的越来越偏僻。 扶苏看着前方那道身影,牙齿一咬,再度追了上去。 片刻之后,扶苏发现,李左车站在了街道的正中央,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扶苏也是停住了脚步,注视着面前这样一个士,李左车的身形并不魁梧,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士。 可这样的人,却并不给人羸弱之感,在扶苏眼中,倘若此刻李左车能够穿上一身战甲,当有其祖父李牧的风范。 “李左车,昔年赵国名将李牧之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李左车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扶苏会知道他的根底,道:“汝是怎么知道的?” 扶苏微微一笑,“云溪客栈,马元。” 听到这样的答案,李左车恍然,颇有些惆怅道:“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些的人,已经很少了。” “真让人感到意外,以汝的身份和才智,马元这样的货色居然会是汝的朋友。” 李左车道:“他不是我的朋友,马元只不过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事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 围攻 扶苏森冷一笑,道:“看来你的眼光并不好,看重了马元这样的废物。” 对于这一点,李左车并没有反驳,显然,在这一点上,李左车也认为扶苏并没有说错。 “汝为何要与我们为敌?” “铸造劣币,低买高卖粮食,逼人为奴,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说着,扶苏褪下了最外面的衣裳,露出了裹在里面的褐衣。 李左车神色平淡,可心中却是充满了震惊,没想到仅仅一个云溪客栈落到苏腹的手中,他就从这其中得到了如此多消息,同时,内心也更加坚定了杀死苏腹的决心。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扶苏话语平淡,不经意问道。 李左车笑了两声,道:“为了钱,这个理由足够么?” 扶苏摇了摇头道:“我相信李牧将军的后人不会这么不堪,而你,也绝不会是马元那种人。” 李左车沉默了下来,显然扶苏说到了他心中的痛处,如果不是为了亡秦复国,他又何至于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扶苏看着这般僵持的场面,知道自己想从李左车这里套一些信息的话语,已经有些不太可能了。 看到李左车突然盯着自己,眼中杀意凛然,扶苏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道:“你想杀我?” 李左车眼睛微眯,道:“不错,你知道的太多关于我们的事情,所以你必须死。” “我抢了你们的云溪客栈,即便我不知道这些,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么?” 扶苏瞥了一下两侧的阁楼,道:“现在,可以让我见一见你带来的杀手么?” 李左车轻笑了两声,手掌轻拍,道:“如你所愿。” 顿时两侧阁楼各是跳出四人,总共是八人,站在了李左车的身后。 扶苏瞳孔一缩,凭他的感觉,自然知道在李左车身后这八人训练有素,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李左车将双手插入袖中,道:“我来给你介绍,他们分别是豹山,狼天,龟海,熊河,豺泽,龙凤,蟒原,獬柱。再加上刚刚被你杀掉的虎云,一共是九人。皆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你们可真是一群禽兽,没想到连名字也逃不了兽性,你们是一拥而上,还是单打独斗?” 李左车看着脸色平淡的扶苏,道:“你太厉害,我手下这些人如果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人会是你的对手,而一拥而上,这里又有些狭窄,施展不开。” 李左车略微沉吟,道:“他们两个对你一个,如何?” “铿锵”一声,扶苏将墨剑拔出了鞘,作为回应,“就让我看看,今天晚上,我能杀死多少你们这些禽兽?” “豹山,狼天,动手。”李左车一声令下,二人便是朝着扶苏冲了过来。 扶苏墨剑一挥,只照着豹山头顶挥下,同时左腿猛然用力,朝侧后踢去。 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扶苏的剑便直接将豹山的兵器劈作两半,与此同时,剑锋余势不减,向下挥去,顿时,一阵血雨洒在了扶苏身上。 而另一人狼天,则是被扶苏踹在了胸口上,便直接向后腾飞起来,滚了足有五六步远,然后撞在了阁楼的栏杆上,生死不知。 眨眼间,豹山、狼天二人,便已经死在了扶苏的剑下,追随墨家,扶苏所学尽是一些杀人技法,并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招,但凡出手,必要致人死命,以往对付那些盗匪,自然没必要动用这些手段。 李左车手微微一挥,剩下的几人立即一拥而上,显然,李左车见扶苏如此神勇,也顾不得先前自己说的话了。 面对六人的围攻,扶苏却丝毫不落颓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落入下风。 可以说,直到这一刻,扶苏才开始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同时依仗手中墨剑削铁如泥,以及身上穿着章邯送的那件软甲,扶苏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值得他顾忌的地方。 面对敌方一些不是攻击要害的进攻,扶苏根本不闪不避,而扶苏手中的墨剑,只要擦着一点,必然非死即残。 与此同时,这里的地形正如李左车说的那样,六人围攻,根本施展不开,最多不过有三人同时向扶苏发起进攻,面对三人,扶苏自然怡然不惧。 见到场中这副情景,李左车眉头皱起,深深感到苏腹的难缠。即便自己以身做饵,到了此刻,也没能解决掉他。 正在扶苏与六人苦斗之际,猛然间,一道人影闪出,直接结果了一人。看到来人,扶苏心中大定,正是子渝。 “子渝,不要管我,把他给我抓来。”扶苏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剩下的五人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自己,只要子渝能够将李左车抓住,那么对于自己来说,这次的冒险就是值得的。 追踪了李左车那么久,扶苏自然发现了这就是个为他设下的圈套,但扶苏还是一头扎进去了,就是明白这其中巨大的收益。 子渝听完,旋即便朝着李左车冲了过去,而李左车,在子渝加入战团的那一刻,便早已经离开了这里。 当子渝加入的那一刻起,李左车就知道,今晚想要杀死苏腹,显然不可能了,一个墨者苏腹已是如此难缠,再加上一个墨者子渝,如何是对手? 与此同时,这也标志着李左车今晚所有的谋划尽皆失败。 李左车的离开,毋庸置疑,对于围攻扶苏的五人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先前子渝的突然出现,斩杀一人,让他们心中皆是胆颤不已,而如今,尽管子渝去追李左车,少了一个这样的强敌,可即便是面前的苏腹,也是十分的难以对付。 扶苏反倒是越发神勇,在五人之中左突右杀,五人相视一眼,便都以决定暗自退下,这样的心思自然逃不过扶苏的眼睛。 噗! 一人,被扶苏砍中后背,旋即又是一人手臂被直接砍下。只不过,这样的结果导致的便是另外三人逃脱。 第一百零四章 和盘托出 扶苏见到三人带着那名失去一臂的男子逃去,也不追赶,将那名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补了一刀。 扶苏知道,追上这些人的价值并不大,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扶苏便回到了云溪客栈。 见扶苏安全回来,师阜等人终于暗松了一口气。先前,听到驾车的马夫回来报信,说扶苏被袭击了,所有人心中皆是焦急无比。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扶苏也知道现在是时候给他们透一点底了,道:“今天晚上刺杀我的人,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 所有人脸上皆是露出惊骇之色,尽管这里不是赵地,可是洛阳因为是四通八达之地,自然消息的流通与一般的地方不同,即便是师阜这些底层的小人物,也知道李牧这样的名将。 正如当年的白起,人屠之名,传遍六国,令六国胆战心惊。李牧同为四大名将,当然不会太过逊色于白起。 即便现在要对付扶苏的不是李牧这样的名将,可那也是李牧的孙子,乃是名将之后,扶苏能安全回来,已经足以让人侧目了。 在此时,陈胜还未大泽乡起义,故而,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未根植到百姓的心中,此时,山东六国的大多数的人皆是认为王侯将相是真的有种的,而他们这些身处底层的百姓,也是认为自己天生不如这些权贵的。 见到众人如此神情,扶苏并未感到有什么奇怪,继续道:“我一探云溪客栈的时候,就发现云溪客栈的主子并不是马元,而是另有其人,今晚发生的事情,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从马元的小院中搜出的劣币,还有粮商名册,这些东西,都不是一个小小的马元可以办到的。云溪客栈背后,应该是由一些六国贵族形成的反秦复国的组织,具体有哪些人,我现在还没查清楚。” 扶苏缓缓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扶苏所说的这些,对于师阜这些人来说,信息量可就有一点庞大了。 等众人略微有些接受之后,梁安一脸担忧的看着扶苏,道:“大哥,我们抢了他们的云溪客栈,这不就是捅了马蜂窝吗?后续他们一定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 成彪道:“大哥,梁安说的对,他们的目的没有达成,一定还会再派人来的。” 扶苏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已经预料到了。” 师阜也是有些紧张,道:“大哥,我们把云溪客栈还给他们,他们是六国勋贵,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见众人心中生出退缩之意,扶苏轻蔑一笑,道:“他们那些六国勋贵,不还是秦军的手下败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犹如过街老鼠。在洛阳,我只知道,现在还是大秦的天下,秦廷才是洛阳最大的势力。” 梁安道:“可是大哥,我们有什么?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兵器也不过就这么一些,凭什么和他们斗?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和他们和谈。” “是啊,大哥。”在梁安身后,许多人也是纷纷附和。 扶苏看到众人如此,沉默了下来。见到如此僵硬的气氛,师阜道:“大哥,和他们和谈,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扶苏拿出了手中的墨剑,摆到了众人面前,同时露出身上的褐衣,道:“如果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当初在客栈之中,就不会选择向师阜你动手,同样,也不会救下你梁安,如果我是一个无情的人,我就不会选择帮助你师阜对付马元,夺下云溪客栈。” “因此,我想告诉诸位,告诉诸位,在马元的房间中搜出了那么多铸造的劣币,得到了他们的粮商名单,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一定要和他们斗到底,我为的是洛阳的百姓,我要为那些被他们害的家破人亡的人讨一个公道,我也一样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扶苏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众人之中,却是显得那么铿锵有力。 “如果我向他们妥协了,我将愧对手中这把剑的主人,我将会让墨家的威名因此蒙尘,诸位,恕苏腹实乃从命。” 扶苏对着众人躬身一拜,道:“向他们开战,我知道会很危险,因此,凡是不愿意留下来的,现在可以到账房上支一些银钱,回家好好的过日子。” 从准备和盘托出的那一刻,扶苏就已经猜到目前的情况,可不管结果如何,哪怕就是一个人都没有留下,扶苏也决定和这些人斗到底。 “当初如果不是大哥,我也许早就死了,不管大哥决定做什么,梁安愿意永远追随大哥。”梁安站到了扶苏的身边。 “师阜识字不多,可也知道忠义二字,在客栈之中,师阜就说过,愿意追随大哥,大哥若是不弃,师阜愿和大哥一条命。” “我们也愿意和大哥共担生死。” “苏腹谢过诸位。”扶苏再度躬身一拜,然后郑重说道:“苏腹在此向诸位兄弟承诺,此战,不论结果如何,苏腹愿和诸位兄弟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瞬间,所有人都焕发出极为高昂的士气,扶苏道:“诸位兄弟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在云溪客栈动手的。” “他们千辛万苦,才将云溪客栈经营到了现在的样子,是不愿意破坏云溪客栈的。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他们愿意孤注一掷的话,双方势必开战,然后大打出手,这样的动静一定会引起秦廷的注意,云溪客栈便会彻底暴露,这样的结果,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从今晚的袭击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不管怎么说,向客栈下手,都比选择刺杀我来的容易的多。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就是为了保住云溪客栈,” 扶苏的一番分析,让他们豁然开朗,皆是点了点头。 扶苏继续道:“因此,云溪客栈非但不是他们进攻的目标,而且还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第一百零五章 陈余的决定 说到这里,扶苏吩咐道:“师阜,按照我的吩咐,客栈继续营业,加强戒备,严令兄弟们绝不可外出。” “诺。” 就在此时,子渝走了进来,看见扶苏,子渝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失手了。” 扶苏也是有些惊讶,凭借子渝的身手,能让他失手,可不多见。 不过由此可见,恰恰可以看到,即便是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李左车,也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果真不愧是李牧之孙! 心中略微有些感叹,扶苏对众人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这里,屋中,只剩下扶苏和子渝两人。 “什么?苏腹居然逃走了?”陈余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显然有些不相信李左车说的话。 李左车面色难看,道:“不,是我逃走了,他们还有一名墨者,身手甚至来说,比我们现在碰到的苏腹还要厉害。” “我手下九名高手,如今只剩下四人,其中还有一人重伤,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苏腹。”李左车缓缓将这些事实陈述出来。 看着李左车脸上带着些许惊惧的神色将这些说出来,陈余方才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自从认识李左车以来,不管遇到多么厉害的对手,陈余就从来没有见过李左车是现在这副样子,也从来没有哪一个对手让李左车吃这么大亏。 “左车,你的意思是连你也对付不了他?” 听到陈余这么说,李左车并未反驳,反而是低下了头道:“我想,在我们之中,应该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这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 “如果可以的话,左车希望主公能够亲自见一见他,和他亲自谈一谈,也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陈余冷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把他说的多厉害,我只希望看到苏腹能够立即被杀掉,同时,云溪客栈和虎符能够完整的回到我的手中,其余的,那都是你的事情。” 陈余展现出这样的态度,无疑让李左车心中多多少少产生了些许不快,只是,李左车也知道,自己这次将事情办砸在先,故而也没有太多计较。 略微沉吟,李左车道:“主公,我需要更多的人手。” 陈余看了一眼李左车,道:“左车,你以前可从没有这么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当看到李左车坚持的神色,陈余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吧,我们下属的所有人马都可以听你调用,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主公请讲。” “第一,你要完整将云溪客栈从苏腹手中夺回来。” 李左车回想起他和扶苏的谈话,道:“苏腹已经从云溪客栈之中掌握了我们一些信息,云溪客栈,我们是否应该放弃了?” 陈余摇了摇头,道:“云溪客栈我们筹划多年,才有了今天这个地位,而且它在洛阳北市,对于我们铸造钱币的流通,粮食的运输以及情报的传递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因此,云溪客栈必须夺回来。” “至于苏腹知道的那些,不过是皮毛,他是墨家邓陵氏弟子,秦廷对于游侠这样类似的人物尤其痛恨,就算他将这些告诉给秦廷,秦廷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李左车点了点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此事绝对不能让秦廷知道,一旦引来纪承的注意,我们想要转移纪承的视线,要花费代价太大。” 李左车面露为难之色,道:“想要对付苏腹以及他身边那位墨家弟子,既要收回云溪客栈,还不能惊动秦廷,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办到。” 陈余略微思索道:“擒贼先擒王,整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杀掉苏腹,只要杀掉苏腹,他手下的那些小鱼小虾,自然一哄而散,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夺回云溪客栈。” “而杀死苏腹,我们完全可以布下圈套,只要我们能够将他引进来,届时,他就必死无疑。” 李左车眉头皱起,道:“可从过往的行动中看出,苏腹他可是一个心思缜密,做事极有章法,目标明确的人,这样的人,想要将他诱入圈套之中,可不是什么易事。” 说到此处,陈余看到李左车面对苏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心中对他已经产生了些许不满,只不过仍是按下心中的不耐,道:“左车,我相信凭你的才智,一定可以想出好办法。” 见陈余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李左车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再指望陈余,有些不现实了,所以,李左车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便应承了下来。 等陈余离开了这所宅院,李左车凝视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回想每一件有关苏腹的事情,猛然间,李左车想到了幽兰。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果将幽兰安插到苏腹身边,说不定就是一手妙棋,只不过,李左车本能的抗拒这种做法。 如果依靠女人,他李左车才能在这场博弈中获胜,那么,他李左车宁愿输掉,也不愿意得到这样令人感到羞耻的战果。 他已经做下了这么多有损李家世代英名的事情,又岂能错上加错? 若是如此,他有何颜面去见李家的先祖,又有何颜面去见他的祖父李牧,李家世代的荣誉将毁在他的手上。 连李左车也未曾发现,自从扶苏夺下云溪客栈之后,对于过往做下的种种事情,李左车时常陷入了自责和愧疚当中。 或许这是因为以往并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李左车也从未仔细想过这些事情,只不过,当扶苏闹出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李左车又如何不能不面对过往做下的种种一切,夜晚扶苏的指责,更是化为一道梦魇,缠绕着他。 他想起他的祖父李牧,一生为国为军为民,为人正直,世人说起赵国李牧将军,谁人心中不生出几分钦佩之情? 可他李左车又干了什么?助纣为虐,残害百姓,迫人为奴,尽管有些事情不是他做下的,可是,却是他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的发生。 第一百零六章 改装 可李左车同样明白,自己非这样做不可,为了反秦复国,不管失去了什么,他李左车都心甘情愿。 祖父在上,原谅孙儿的不孝,玷污了李家世代的名声! 望着上方李牧的神主牌位,李左车恭恭敬敬的跪在下首,泪流不止,叙说着自己的罪恶。 伴随着外面的一声呼唤,李左车将眼泪擦干,走到门外,只听到一声:“李公,万花楼有信送来。” 微微挥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李左车将将信件拆开,看到竹简上书写的内容,长叹一声:“莫非天意如此。” 在竹简上,幽兰已经决定接受苏腹的邀请,前往云溪客栈,成为云溪客栈中的一个眼线,同时伺机窃出虎符。 幽兰的做法,自然与李左车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暗合天意,即便李左车不同意,按照目前这个状况发展下去,也不会产生太大的作用。 翌日,幽兰便应扶苏之邀,到了云溪客栈。 而扶苏却是睁着猩红的双眼,他已经一夜未睡。昨晚尽管和众人说,云溪客栈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受到袭击,可事实谁又一定料的准呢? 敌人可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出招,如果李左车真的打定主意,拼着云溪客栈不要,也要杀掉他们,扶苏相信,他和子渝或许会没事,可是师阜他们,可就没有自己的身手了。 只怕顷刻间,云溪客栈便会血流成河,这样的结果,是扶苏所不愿意看到的。 将师阜唤来,扶苏问道:“师阜,洛阳附近可有售卖弓弩的地方?” 在洛阳,师阜也算是地头蛇的行列,对这其中,自然也有一定了解,师阜道:“原先秦军没有占领洛阳的时候,这弓弩并未禁止,可秦军来了之后,这弓弩的买卖也不敢明目张胆了,只能私底下交易。”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真的有一些弓弩,只怕也坏的不能用了。” 师阜这话倒是说的实情,弓弩这种兵器,同样要时常保养,如果长时间闲置不用,保养又未妥善,很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拿出来完全不能用了。 “师阜,你去找一家私底下做弓弩买卖的卖主,弓弩要新不要旧,即便是损坏了也是无妨,照价给我买回来,我有大用。” “诺。”尽管不知道扶苏要买损坏的弓弩要做什么,可扶苏说有大用,那么,师阜自然是坚信不疑。 看着师阜离去的身影,扶苏微微一笑。 还真是多亏了皇陵那一趟游历,自己这个主意就是在那里受到了启发。当初,凭借着皇陵中的连弩,自己和英布硬生生等到了援军。 如果不是因为连弩,只怕那次,就已经葬身在那里了。而事情结束之后,依照扶苏这个古代工艺复原者的性子,自然是想要搞清楚皇陵之中连弩的原理。 凭借着皇子的身份,连弩的秘密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隐瞒,再加上当时墨楚在一旁指导,扶苏自然将连弩的原理搞的一清二楚。 只要给他足够的材料和工具,复制出一架连弩并不是什么难事。而眼下,若是制造连弩,那时间自然是赶不上了。 可如果将一些破损的连弩买回来,扶苏只需要稍加修缮和改装,就足以发挥出皇陵之中连弩的威力。 届时,整个客栈将布满连弩,只要有人妄图进攻云溪客栈,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足以将来犯之敌射成一只刺猬。 傍晚,师阜便按照扶苏的吩咐,将七八十架连弩运到了云溪客栈后面的小院之中,也幸亏云溪客栈是一个行商往来不断地客栈,师阜运送连弩的车队,没有被人发现。 要是换做一个稍小的客栈,骤然间,这么一支车队过来,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看着还有着七八成新的连弩,扶苏点了点头,师阜做事的确让人放心,至少交给他的事情,从来没有办砸过。 看着扶苏脸上满意的神情,师阜挠了挠头问道:“大哥,你买这些连弩干什么?都坏了不能用。” 扶苏顺口回道:“坏的东西,只要修好了就能发挥大的作用,别看这些连弩是坏的,可等一会儿你再看看。” “别废话了,快动手。”扶苏率先开始将装在车上的连弩卸下来,然后拎到屋中,进行改装。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看着手中这架连弩,扶苏立即让人在三十步外竖了一个稻草人。 笃笃笃 扶苏按下手中的开关,顿时,连弩发出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稻草人身上插满了箭矢,如果换成一个人站在这里,那死相,真的是惨不忍睹。 而值得注意的是,并没有人站在连弩那一端操纵连弩,这样的想法同样是源自皇陵,只不过皇陵之中是触动式的开关,而在扶苏的改装下,成为了手动式的开关。 见到这一幕,师阜他们皆是连连称奇,好奇问道:“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扶苏道:“这没什么稀奇的,只要你们愿意,你们也可以做到。”说完,扶苏便开始手把手教师阜他们对连弩进行整修改装。 除去实在无法进行修理改装的连弩,看着面前这崭新的六十架连弩,扶苏心中对此已是十分满意。 “兄弟们,小心一点,一定要安装牢固。” 趁着夜色,扶苏便指导师阜等人将连弩安装到了云溪客栈的各个地方,同时,又学习皇陵之中那些工匠的做法,对连弩进行了隐蔽。 进入云溪客栈之中,倘若不知道连弩的具体位置,还真的很难发现,云溪客栈之中有这样的恐怖杀器。 对于扶苏的吩咐,众人连连应诺,皆是尽心尽力的在完成,因为扶苏本人并未闲在那里,而是身先士卒,成为了众人心中的榜样。 待众人安装完成之后,扶苏站在客栈的二楼一处有些狭窄的地方,对开关进行了最后的调试,扶苏知道,这是关乎跟随自己兄弟的性命的所在,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 第一百零七章 失窃 见着所有的连弩,都在自己的操控下,扶苏心中暗送了一口气,同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自己的杰作了! 看着东方已经泛出了一抹鱼肚白,众人脸上也是浮现出了倦意,扶苏挥了挥手道:“兄弟们,回去休息。” 众人皆是散去,师阜来到扶苏身边,道:“大哥,从前天夜里回来你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这里有我盯着,大哥请放心。” 扶苏点了点头,确实,忙活了这么久,现在的他的确很累。可当走进自己的房间之时,扶苏猛然看见窗户开着,一瞬间,扶苏睡意全无,心中警惕到了极点。 拔出墨剑,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扶苏这副样子自然被师阜看到了,师阜当即便跑到了扶苏的身边,道:“大哥,怎么了?” 扶苏没有说话,扫了一眼,自己的卧房之中的确没人,方才将墨剑收了起来,道:“师阜,去将梁安唤来。” 师阜不疑有他,转身便跑去将梁安叫到此处。 看到扶苏一脸凝重的神色,梁安知道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忙问道:“大哥,出了何事?” “进贼了,我房间的窗户,我记得很清楚,走之前我关的好好的。还有房间里的被褥,柜子,竹简等等都被动过。” 扶苏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自信,即便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可是,对于细节的把控,扶苏要求一向是很严格的。 这也算是作为一名技术宅,扶苏培养出来的品质。 “梁安,师阜,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扶苏说着,便已经开始清点房中的物品。 搜索了半天,并未发现遗失什么东西,三人皆是松下了一口气。 只不过,梁安却是挠了挠头道:“这个贼,可真一点不像一个贼。” 扶苏眉头微挑,道:“梁安,何出此言?” 扶苏之所以将梁安唤来,就是考虑到梁安以前做过行窃的勾当,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比一般人清楚的多。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独门秘诀,外行人根本就不了解。眼下,见梁安脸上的神色,想必应该会有些收获。 梁安道:“大哥,一般来说,贼入室行窃,最主要的就是清理出一条道路,为的就是防止屋子的主人突然回来,便于离开,可是,这个人却并没有这么做。” 听着梁安的述说,同时看了看房间,的确如此,如果自己突然回来,那么窃贼想要跑到窗前,的确不能以最快的方式。 “第二,窃贼进屋,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藏匿钱财的位置,可是,大哥,你房间中的财物分毫未少,哪有贼不要钱的?” 这个疑点,扶苏在梁安说之前同样想到了,这也是最大的疑点。 如果真的是一般的窃贼,奔着钱财来的,绝不会放着面前的钱财而不动手,转而去搜寻其他东西。 或许这个窃贼要的并不是钱财,而是一样比较特殊的东西? 扶苏脑海中闪出一个这样的念头,只不过,扶苏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猜测,现在还做不得数。 “梁安,师阜,你们现在去休息吧。”见扶苏眼中的倦意,师阜和梁安也不再打扰。 略微思考之后,扶苏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放下,现在当务之急可不是抓什么小偷,而是对付隐藏在洛阳地下的反秦势力。 云溪客栈已经固若金汤,扶苏有把握会让来犯之敌,有来无回,可这只是作为自己防守一方做的准备,如果李左车真的决定按兵不动,扶苏知道,自己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毕竟,现在他在明处,而李左车在暗处,什么时候发起进攻,如何进攻,这些都完全掌握在李左车手中,而不是由他扶苏控制。 这一点,从他将云溪客栈占下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这样的攻守态势。 这样的防守姿态,扶苏很不喜欢,所谓久守必失,总被人惦记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带着这样的心思,扶苏进入了梦乡之中。 洛阳东市的一处宅院,在东市的边缘,因此显得有些荒凉偏僻。 “横阳君,听说了么?李左车前几日吃了大亏,手下九大杀手,如今只剩下四个,其中还有一个重伤,被砍去了手臂。”韩信将这几日收集到的情报转述给韩成听。 此处的韩信自然不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兵仙韩信,而是韩王信,只不过,此刻他只不过是韩襄王的庶出孙子,可还没有封王的资格。 真正有资格的是坐在他面前的韩成,受封横阳君。而他韩信,只不过是辅佐韩成。 韩成面露震惊之色,李左车有多厉害他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来,他们从李左车手中可从未占到半分的便宜。韩成道:“李左车可是名将李牧之孙,谁能让他吃这么大亏?” “横阳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一个叫苏腹的墨者带着洛阳北市街面上的一群小混混干的,据说,对付李左车手下的杀手,还是苏腹一个人做到的。” 韩成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不相信韩王信说的话,韩王信补充道:“这样的消息我已经核实过了,我们安插在陈余身边的人也传来消息,说那天夜里,陈余大发雷霆。” 韩成缓缓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若有所思。道:“想不到时至今日,还有这么厉害的墨者?!!” 韩王信道:“横阳君,这些年来,魏赵两国的势力发展在洛阳始终压我们一头,我们韩国在洛阳根本施展不开,这次,或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韩成急忙问道,显然这些年被魏赵两国挤压,韩成心中也有不少怨气。 “据说,就是因为陈余暗中铸造私钱,同时做低买高卖的粮食买卖,被墨者苏腹给盯上了,李左车想要抢回云溪客栈,没想到,反而受到了这么大损失,现在,陈余、李左车他们已经不敢轻易动弹了。” “所以,这个苏腹一定不好惹。”韩信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韩王信 听着韩王信最后下的结论,韩成点了点头,道:“那这些和我们的机会有什么关系?” 韩王信道:“这两三年来,陈余在李左车的辅佐下,在洛阳北市开起了云溪客栈,私铸钱币,买卖粮食,为反秦复国挣下了不少的钱。” “而整个洛阳的游侠,以及残存的反秦势力都已经逐渐倒向陈余,我们韩国,因此被他压的畏首畏尾,几乎在洛阳没有什么发展的余地。” “如果在这样下去,我们要么被陈余吞并,要么就只能撤出洛阳。” 韩王信说到此处,韩成却只能冷哼了一声,显然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韩王信道:“横阳君,别丧气,眼下我们的机会来了,苏腹的出现,已经搅乱了整个洛阳,令如今洛阳的局势,变的有些不可捉摸。” “现在苏腹已经和陈余他们势成水火,双方是随时准备大打出手,如果我们暗中相助苏腹,支持他对付陈余,横阳君,你想一想,他会怎样?” 韩成略微思索,回道:“那么苏腹一定会靠向我们。” 韩王信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完全可以拉拢苏腹,使其对我们死心塌地,横阳君想一想当年孟胜守城的故事,苏腹身为墨者,言出必践,有这么一位墨者相助,对于我们反秦复韩,可是大有裨益。” 韩成听着韩王信一阵分析,神色之中也是有些激动。回想起墨家巨子孟胜守城的故事,那可是一百八十名墨者跟随孟胜赴死,如果可以得到苏腹的承诺,那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承诺更珍贵的了。 而苏腹这样的墨者,能只身令李左车手下九大杀手重创,其身手定是不俗,如果能让他将一身绝技倾囊相授,那么,未来自己的手下即便略有所不如苏腹,也一定会大有进步,成为复韩的有力保障。 韩成露出振奋之色,道:“如果能得到一名墨者相助,那我们复韩的大业可就有望了。” 韩王信道:“横阳君,我们和陈余毕竟同属六国势力,共同的敌人都是秦国,如果我们自相残杀,一定会给其他几国复国的人士以口实,日后,对于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韩成点了点头道:“也正是因为这点原因,陈余、李左车他们几次挤压我们,我们都没有和他们正面开战,同属六国,还是应该以共同对付秦国这样的大局为重。” 韩王信道:“可现在不一样了,苏腹是一个墨家弟子,不属于六国之中的哪一国,而现在苏腹正与陈余他们交恶,即便苏腹不投靠我们,我们也可以借苏腹的手,削弱陈余的势力,我们在洛阳,将会大有可为。” “而到了那个时候,陈余力量被大大削减,我们再帮上他一把,让他将铸造私钱已经粮食买卖和我们分上一分,还怕他不听从我们么?” 听到此处,韩成拍案而起,神色之中闪烁着兴奋之意,道:“这可真是一条一箭双雕的妙计,韩信,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韩王信道:“目前我们应该立即到云溪客栈,与苏腹见面,博得苏腹的好感。” 韩成立即道:“好,我立即派遣心腹去云溪客栈,向苏腹表明心意。” 韩王信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横阳君,我认为我们二人应该亲自前去,以示郑重。” 韩王信这么一提醒,韩成也是连连点头。 经过一天的休息,扶苏的精神状况已经大为好转,而韩成和韩王信的来访,则是令洛阳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变的更加微妙起来。 “两位找苏某有何要事?” “在下是韩襄王庶孙韩信,此乃韩公子横阳君韩成。”韩王信先是对着扶苏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扶苏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之中,已经有了一些戒备和忌惮之意。这边的李左车还没有解决,又冒出来一个横阳君韩成和韩王信。 山东六国隐藏在地下的余孽果然是棘手无比! 韩成倒是不值得令人太过重视,不过这个韩信可就不一样了,尽管面前此人与兵仙韩信之间有如天地之别,可是,这个韩信也并非易于之辈。 若非兵仙韩信实在是太过耀眼,面前此人倒也值得在史书上大写特写一番,其建立的功勋,丝毫不逊色于刘邦手下的樊哙、周勃之类的大将。 韩王信继续道:“早就听说洛阳近些日子来了一位少年英雄,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苏兄果然是才俊不凡。” “韩兄言重了!” 韩王信瞥了一眼扶苏身后的师阜,道:“苏兄,我也就和你开门见山了,有几句话想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扶苏微微挥手,师阜见此,立即领着众人离开了此地,见此,韩王信道:“听说苏兄近几日正和陈余他们开战?” “陈余?”扶苏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见扶苏如此,韩王信道:“怎么,苏兄不知道此人?” 扶苏摇了摇头道:“苏某只听说过此人乃是一魏国名士,具体如何,并不知晓。倒是这两日,苏某和李左车有些纠葛。” 韩王信和韩成脸上皆是露出恍然之色,道:“苏兄有所不知,李左车正是陈余身边的谋士,在他们内部,李左车虽然身份很高,只不过,真正的主人却是陈余。” “他们?” 见扶苏脸上的困惑之色,韩王信确定眼前这个苏腹是真的不怎么了解他的对手,不过,这也是拉拢苏腹的好机会。 “苏兄,今日你我坦诚相待,也就不瞒你了,我和横阳君皆是韩国的勋贵,自韩国被灭之后,我们一直都希望能够复韩,因此召集了一批力量,而陈余他们,就是由魏国和赵国的势力组成的反秦复国的力量,在洛阳,他们总人数有几千人之多。” 扶苏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一个洛阳,居然藏着一个几千人意欲反秦的势力,这简直不敢想象。 难怪在历史上,刘邦攻略三川,李由稍微抵抗便被斩杀,有这么多人做内鬼,李由就算是天纵奇才,也难逃这最后的下场。 第一百零九章 合作(求收藏,求推荐) 这些思绪在扶苏脑海中略微晃过,便被扶苏压下。 看着扶苏这般沉默的姿态,韩王信继续道:“不瞒苏兄,今日我和横阳君来此,就是为了苏兄和陈余他们开战一事。” 扶苏脸上露出戒备之意,话语之中透着冰冷,道:“两位今日来此,莫非是想为陈余做说客?” “若是如此,两位还是请回吧,苏某虽然人没有多少,可与陈余拼死一战的勇气还是有的,他陈余若是敢来,那云溪客栈,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听着扶苏这般强硬的态度,韩王信和韩成皆是心中一喜,苏腹对陈余越是仇恨敌视,越有利于他们拉拢。 韩王信微微一笑,道:“苏兄误会了,今夜我二人来此,当然不是为陈余做说客。” 当这句话落到扶苏的耳中,却是让扶苏敏锐的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似乎六国的势力并非是铁板一块啊! 他们也许基于共同反秦的目标走到了一起,可是,当聚合在一起之后,由于所属的各国势力的不同,彼此之间难免有摩擦和争斗,虽然表面上一直保持和平,可私下里,只怕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只不过,这还仅仅是一些猜测,扶苏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那苏某还是想听听两位有何高论?” “不敢。”韩王信道:“苏兄有所不知,陈余此人,一贯是横行霸道,虽然我们同属反秦的联盟,可是,陈余对我们这些同道中人,一向是蛮不讲理。” “而且此人素来是有了好处就想独占,对于我们这些人,从来都是当作外人看待。” “因此,我们对他早有不满,只不过,基于反秦的大局,一直未有所动作。” 扶苏站起身来,道:“不瞒二位,苏腹为一墨者,秉承先师遗志,正是听闻陈余倒卖粮食,迫害百姓,才来到洛阳。” 扶苏猛然间变的慷慨激昂起来,道:“暴秦无道,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值此百姓困顿之际,我等身为士子,理所应当救百姓于水火,使百姓安居乐业,想那陈余,也是魏国一名士,却也做下此等龌龊之事,正是令人齿寒。” “故苏腹发誓,定要用那陈余的项上人头,祭奠那些被他残害的百姓。” 一席话说的韩成和韩王信他们有些语塞,不过旋即也就明白过来,面前站着的可是一位墨家弟子,有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并不让人奇怪。 在众人的印象当中,墨家也的的确确是在身体力行,践行自己的主张,和百姓同甘共苦,着实令人钦佩。 在韩王信的打算之中,本来还想着分润陈余铸造钱币,买卖粮食一份利润,现在看来,此事若是让苏腹知晓,只怕是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好感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还会竖立这样一个敌人。 只不过,幸好苏腹对于秦廷同样没有什么好感,这起码说明,苏腹不会是他们的敌人,还有拉拢的余地。 而扶苏的这一番表态,也给韩王信指明的接下来的道路,韩王信道:“苏兄此话说的不错,我等虽不是士子,对于陈余此种天怒人怨的做法,心中早已有所不齿。” 韩成对于目前的局势也很是了然,道:“枉那陈余还有着魏国名士的名头,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韩王信道:“今日信与横阳君前来,就是想和苏兄结盟,共同对付陈余。” 到了此刻,扶苏终于确定即便是在六国内部,也的的确确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同样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扶苏神色不变,道:“难不成韩兄也要” 韩王信微微一笑,道:“今日我与横阳君到此,就是想和苏兄商讨一下,我们之间如何共同对付陈余。” “愿闻其详。” 韩王信站起身来,略微思索道:“苏兄有所不知,虽然我们早已对陈余有所不满,可毕竟我们与他同属于反秦的阵线上,不能与他公然翻脸。因此,我和横阳君决定,倾尽全力,在暗中支持你与陈余开战。” 说完,韩王信便将带来的一个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成色上好的黄金,看数量,不下于百金。 扶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韩兄,你这是何意?” 韩成在一旁道:“苏兄,这就算是我们的一点点诚意,请苏兄一定要收下。” 扶苏接过箱子,看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百个金饼,随后便将箱子又放到了韩王信面前,道:“韩兄,你我初次相识,便送下这份重礼,相助苏某,苏腹在此谢过了。” 说完,扶苏便对着韩王信躬身一拜,然后道:“只是,这份礼,苏某不能收下。” “列子有云: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苏某对二位来说,无尺寸之功,这些钱财,苏某受之有愧。” “苏兄怎能如此说?苏兄帮我们对付陈余,这些黄金也算是我和横阳君酬谢苏兄了。” 扶苏嘴角微微翘起,道:“看来二位还有些不了解我们墨家弟子,对付陈余,我苏腹不是为了你们哪一个人,而是为了洛阳被陈余残害的百姓,这些财物,两位若是有心,尽可救济那些穷困的百姓,苏腹在此感激不尽了。” “这”见扶苏执意不肯收下这笔钱财,韩成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两位若是真的有心相助苏腹,只需要提供一些陈余的消息,苏腹就足感盛情了。” 韩王信呵呵一笑,道:“就照苏兄说的办,这些钱财,我们回去之后,就用来救济百姓。” “至于关于陈余的消息,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后日会从荥阳运来一批粮食以及甲胄,晚上陈余就会派人与他们在洛阳北市的归云旅舍交易。” “苏兄,韩信在此向你许诺,只要你能劫下这批货物,我愿意照价全收。” 扶苏看着韩王信,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 韩王信最后道:“苏兄,今夜你我交谈,皆是属于绝密,还请苏兄不要泄露出去。” “苏腹明白。” 第一百一十章 劫货 送走了韩成和韩王信,扶苏眼中透着寒意,从未想到,仅仅是一个洛阳,就隐藏着如此多的反秦势力。 韩、赵、魏三晋势力都云集在了洛阳,这洛阳的局势,可是不容乐观啊! 扶苏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势单力薄,仅仅凭这云溪客栈以及师阜手下的这些人,可远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看着韩王信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扶苏若有所思。 子渝悄悄走到扶苏身边,道:“公子,若有可能,我们是否可以将此事禀报陛下,交由陛下裁夺。” 扶苏摇了摇头,对于嬴政的性子,扶苏虽说不敢说有十全的把握,可嬴政知道此事之后大概的反应,扶苏还是猜得出的。 只怕是洛阳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牵连不少无辜,而这些反秦的势力则会纷纷转入地下,即便损失了一些力量,那也是无伤大雅。 陈余这些人,对于秦廷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敏感,而洛阳的基层又被陈余腐蚀殆尽,想要依靠洛阳的官僚系统将陈余他们擒拿归案,只怕是前脚命令刚刚发下来,后脚就已经摆在了陈余的案头上了。 随后,就是陈余这些人人间蒸发,再也寻觅不到踪影。 如果最后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那么,这场洛阳之行,对于扶苏来说,将是毫无意义。 “子渝,如果依仗墨家的威名,在洛阳可以得到多少游侠的投效?”扶苏蓦然问道。 在扶苏想来,既然韩王信他们可以因为利益,来选择和自己结盟,那么,暗藏在洛阳地下,一定还有不少这样个人,如果妥善利用这股力量,对于打击陈余他们,将是大有可为之事。 以往那些游侠或是摄于陈余他们的名声和势力,或是因为无人来挑这个头,所以,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成为了一盘散沙,对陈余这些人构不成威胁。 而如果以墨家的威名,将这些人整合在一起,那么这些人就不再是一盘散沙,完全可以做到和陈余他们分庭抗礼。 “公子,此事墨家从未做过,因此,子渝也不知道墨家在这洛阳号召力如何?” 扶苏点了点头,尽管不排除有人脑子一热就来投效自己,可同样,也要看到自己等人的实力,才会吸引更多的人来投效自己。 看来,韩王信密报给自己的这批货物不得不劫了! 下定了决心,扶苏当即便带着师阜前往归云旅舍,察看归云旅舍的地理位置,到了傍晚时分,方才回到云溪客栈。 按照扶苏的判断,这个归云旅舍现在的舍人店老板应该也是陈余的人,交接货物这样的行动,陈余不可能在一个不由自己掌控的地点交易。 而归云旅舍的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正和云溪客栈相反,云溪客栈热闹非凡,而归云旅舍恰恰却是处于荒凉偏僻之所,不过共同的特点是,都是以此掩人耳目。 云溪客栈的热闹繁华,形形色色的商旅在此云集,自然成为了最佳的庇护场所,而归云旅舍,却是荒凉偏僻,同样是一处上好的交易之地。 扶苏旋即便将归云旅舍中的舍人擒拿起来,拷问之下,果然不出扶苏的预料,归云旅舍的确是陈余布置在此处的一处暗点。 随后,在扶苏的一番大棒加胡萝卜之下,扶苏很顺利就让归云旅舍的舍人反水了。 夜色降临,陈余派遣的人率先抵达归云旅舍,当这波人被舍人引到后面的院子之中时,扶苏立即率人出现,除了领头的人,其余的尽数死在扶苏的手下。 对付这波人,扶苏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连李左车手下的杀手都折在了扶苏手里,陈余又怎么会派出比这样还要厉害的阵容来进行这笔交易。 “舍人,你看到了,这些人可都是因为你而死,如果你的主公陈余知道这件事,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扶苏看着一旁满头大汗的舍人,笑着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扶苏继续说道:“如今你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和我们一条道走到黑,你要是还有什么别的心思,这偌大的天地,可就真没你的容身之所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舍人连连应诺。 扶苏知道,到了此刻,他才总算将面前这个舍人绑上了自己的战车,若不是看之前这个舍人有些油滑,扶苏断然不会如此做。 可扶苏同样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下可没有时间和这个小小的舍人纠缠,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为自己所用,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为此,扶苏即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扶苏也在所不惜。 将客舍略微收拾了一下,扶苏则是立即安排师阜埋伏起来,而子渝,则是留在云溪客栈,毕竟,云溪客栈之重要性,对于扶苏来说,不言而喻。 当一阵车马声响起,扶苏知道,今晚的目标总算是出现了。将这群人引进自己所设的埋伏圈,扶苏见时机出手,立即出手,刀尖划过为首那人的喉咙,将其毙命。 随后,师阜见扶苏动手,也率领众人杀将出来,将运送货物之人全数干掉。 事情进展的顺利,超乎扶苏的想象,扶苏也知道,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多亏了韩王信那个消息。 正是因为运送粮食之人从未想到消息会泄露,而在扶苏的一番布置之下,戒备之心更是大大降低,才如此轻易的被扶苏得逞。 “清点货物,我们出发。” “诺。”扶苏一声令下,随行的十几人皆是发出振奋之声。 一次又一次走向胜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以激励士气了。跟着扶苏的这些人,都是从前师阜的手下,在运货行中,朝不保夕。 清晨,扶苏一行人回到了云溪客栈,见云溪客栈无恙,扶苏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毕竟,昨晚的行动,他将云溪客栈的守卫力量抽调了十几人走了,云溪客栈,守卫空虚。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余的选择(求收藏,求推荐) “主公,出事了,粮队再次被劫,百副甲胄以及粮食悉数落入到苏腹之手。”李左车见陈余疾步匆匆走上前,将事情大略说了一下。 陈余脸上浮现一抹慌张之色,急忙道:“地点不是已经更改了么?怎么还会被苏腹所劫?” 李左车摇了摇头,显然对其中细节也不是甚是了解。 “这个苏腹,真是可恶至极。”陈余脸上浮现愠怒之色。 显然,几次三番在苏腹这里蒙受损失,让他心中充满了怒火,而偏偏是,自己现在对他无可奈何。 “左车,现在汝可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李左车道:“主公,我思来想去,目前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就是放弃粮食以及铸钱的买卖,拉拢苏腹,让他加入我们,我相信,只要我们展现足够的诚意,会得到我们与他关系的缓和。” “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陈余话语之中显得十分不高兴,显然,并不认可李左车的这个方法。 “还有第二条路,我们可以借横阳君韩成他们铲除苏腹,夺回云溪客栈。如果我们出手,因为云溪客栈的缘故,所以有些投鼠忌器,可是韩成他们并没有这样的顾虑。” 陈余冷哼了一声,道:“那你不妨想一想韩成他们会开出什么样的价钱?” 李左车也是抿了抿嘴唇,他知道这两个办法操作起来最后的结果都必然是让自己一方受到严重的损伤,可是,这的的确确已经是他可以想到最符合实际的做法了。 苏腹超高的个人武力,就已经决定了要解决这件事,不可能不大动干戈。 陈余继续道:“韩成他们素来对我们铸钱的生意和粮食买卖垂涎已久,在洛阳,我们都已经快把他们挤的没有容身之所,现在跑去找他们,他们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就算是杀了苏腹,夺回了云溪客栈,那我们的损失也太过惨重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不如选择招揽苏腹。” “如果可以的话,左车愿意做这个说客。” “嗯?”陈余惊讶的看着李左车,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要真正招揽苏腹。” “主公,还请您体谅一下属下的难处,设身处地的为下属想一想,除了这两条路,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陈余看着李左车的神色,道:“左车,你该不会是怕了苏腹吧?” 李左车并没有急着否认,道:“从我们和苏腹交手的情况来看,苏腹此人,武双全,心思细致,每一次行动计划详细,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遇事冷静,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这个人可以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选择面对这样的敌人,对于我们来说,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陈余看了一眼李左车,显然对李左车话语之中的赞美之词并不认同。 略微想了想,李左车继续道:“而且,主公,现在我们必须要做决断了,根据探报,几日前,韩成和韩信亲自前往了云溪客栈,和苏腹见面。” “如果韩成他们和苏腹结盟的话,那情况对我们而言,可就真的不太妙了!” “主公,”李左车欲言又止。 陈余瞥了李左车一眼,见李左车的神情,道:“有话直说。” 李左车方才道:“主公,恕左车直言,其实左车更偏向放弃铸钱的生意和粮食买卖,拉拢苏腹。其一,便是因为苏腹此人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干才,如果他能加入我们,对我们亡秦的大业,将会多有裨益。” “而且此人还是一名墨者,墨家在民间有着崇高的声望,苏腹加入我们,我们将会获益良多。并且云溪客栈除了苏腹,还有一名武艺高深的墨者,用铸钱和粮食买卖来换取两名墨者,我们并未吃亏。” “其二,”李左车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恕左车直言,说句不好听的,除了秦廷,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苏腹,而是韩成,因为苏腹只是想逼我们不再干这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而韩成那些人,则是既想要我们的钱,同时还要我们的命。” “因此,我想请主公三思。”李左车躬身一拜。 略微思索,陈余道:“不行,苏腹必须死。” “左车,你好好想一想,如果韩成真的有诚意与苏腹结盟,还会被我们的人看到么?” 李左车经陈余这么一提醒,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韩成他们想要掩人耳目,出入云溪客栈,凭他们的手段,此事并不难,可是,却偏偏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韩成故意为之。” “韩成他想以此要挟我们,他就是要告诉我们,他韩成要和苏腹结盟了,实际上,不过是想趁机要价。” “因此,我们不妨借韩成的手,杀了苏腹,夺回云溪客栈。至于韩成他们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这一点,我已经猜到了,给他们便是,来日方长,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连本带利收回来。” “还有一点,就是韩成已经先我们一步,向苏腹表达了善意,此刻我们选择向苏腹妥协,只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和代价。” 见到陈余眼中的坚定之色,李左车也不再相劝。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相劝不会有任何效果,自己刚才所做的那一番努力根本就没有发挥出任何效果。 骨子里,陈余还是一个儒士,喜好儒家学说,自墨家成立那一天起,儒墨便是死敌,即便没有结下梁子,陈余也绝不会接纳一位墨者。而如今,彼此之间的怨隙越发加重,在这种情况下,陈余又岂会放下自己的颜面,选择招揽苏腹? 虽然陈余说的头头是道,但李左车和陈余相处并不是一两天,陈余的本性,李左车看的十分透彻,那些话,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此刻自己若是出言劝阻,只会让陈余觉得自己是怕了苏腹,然后一意孤行,与其如此,反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来的好。 “左车,你立刻给我约韩成,我亲自与他见面,将此事谈妥。” “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抓内鬼 扶苏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嘴角微微勾起,自那日将陈余押运的粮食和甲胄截获之后,扶苏将这批粮食和之前夺下云溪客栈那批粮食,二者合一,全数散发给洛阳的百姓,不取分。 带来的就是人人都知道洛阳云溪客栈有一个叫苏腹的墨者,这般传播速度比起扶苏花费心思去传播要好得多。 而扶苏本人,只不过利用了从陈余那里夺来的粮食。看着百姓眼中感激的神情,扶苏知道,这些人受那些粮商的盘剥太久了,同时内心也更加坚定要彻底铲除陈余在洛阳的势力。 将这些事情撇开,一抹忧色浮上扶苏的心头。 那日扶苏前往归云旅舍劫货之后,回到云溪客栈,发现自己再次被盗了。 这件事情就好似扎在扶苏心中的一根刺,使扶苏片刻都不得安宁。如果说第一次云溪客栈被盗,那么,还可以说是偶然。 可没道理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盗贼再次光顾自己的房间,从未听说过哪个盗贼还会走回头路的。 猛然间,扶苏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也许这个贼所求的并不是钱财之物,而是一样比较特殊的东西,不然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两次进入云溪客栈行窃。 从怀中将那枚虎符掏出来,扶苏仔细回想自己身边的东西,只怕只有这枚虎符才有让人大动干戈的资格。 而当夜,在云溪客栈坐镇的可是子渝,什么样的身手能够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潜入自己的房间? 也许并不是外人,而是客栈中的人。 随着一层层抽丝剥茧,扶苏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个人影,只是还不能确定,不过,对此扶苏早有布置。 猛然间,扶苏感到有一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回头去看,正是幽兰。 “公子,你现在放粮赈济百姓,可真是解了不少人的困境呢,不过那些粮商,只怕是要恨死你了!” 扶苏微微一笑,道:“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他们若是心怀怨恨,尽管恨便是,我行事可还用不着看他们脸色。” “从我和你认识以来,我似乎从没见过你惧怕谁。” 扶苏笑了笑,没有言语,对于幽兰的这句话既没有表示出赞同也没有否认。 突然间,幽兰注意到扶苏手中的那枚虎形铜符,眼睛直直的盯着这枚铜符。 见到幽兰这般神色,扶苏回想起刚才的猜测,试探问道:“这枚铜符你认识?” “不”幽兰急忙否认。 “妾只是觉得这枚铜符有些不一般,给人的感觉很奇特。”幽兰急忙找了一个借口辩解道。 “这枚铜符,还是在夺到云溪客栈之后,才落到我的手中”扶苏当即将那夜埋伏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见幽兰聚精会神,扶苏笑道:“这枚铜符,子渝说这是当年楚国的虎符,不过如今始皇帝平定天下,扫灭六国,这枚虎符倒是已经无用。” 扶苏正欲再说一些,师阜却是已经走到了扶苏的身边,道:“大哥,外面有人要见你。” 见到师阜正好来到自己的身边,扶苏道:“师阜,这枚铜符交由你保管了,不要有任何疏忽。” 师阜接过铜符,随即领着扶苏走了出去。 之前两番潜入苏腹的房中,皆是一无所获,原来是苏腹将虎符带在了身上,不过,现在到了师阜的手中,想要得到虎符可就没那么难了。 看到扶苏离去的身影,幽兰这些心思不断在脑海中划过。 “我们奉横阳君之命,特来告知苏兄,今夜戌时在洛阳东市进行交易,这是横阳君先付的一些订金。”说着,来人打开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摆放着几十个金饼。 “代苏某多谢横阳君,今夜,苏某一定准时赴约。”扶苏接过箱子,没有推脱。 “今夜有事?”幽兰走到扶苏身边问道。 扶苏点了点头,朝师阜说道:“师阜,今夜你随我去,将那枚铜符千万放好。” “诺。”尽管对扶苏的吩咐有些不解,但师阜还是应承下来,他相信扶苏不会有错。 傍晚,扶苏、师阜带着四五人赶着一辆马车,离开了云溪客栈,消失在黑暗之中。 走了没多远,师阜见道路似乎有些不对,疑惑道:“大哥,我们这好像不是去东市的路,是不是走错了?” 扶苏笑道:“没有走错。” “知道这些日子子渝去哪儿了么?“扶苏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让师阜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阜道:“不是按照大哥的吩咐,去放粮了么?” “放粮只是其中之一,你真以为凭我们这些人就能和陈余他们斗?我让子渝前去招揽人手,所以,至今,子渝都未回到云溪客栈,不然,就那几车粮食,就算让你去分发给百姓,有何不妥?为何一定要让子渝前去?其中道理是在这儿。” 师阜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之前师阜就对子渝前去分发粮食有些不解,原来根结就在此处。 “那今日横阳君不是派人前来,要我们今晚戌时前去东市么?” “那也是假的,今天在云溪客栈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安排的一场戏而已。” 见师阜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扶苏道:“你若不信,开门看看。”说话间,扶苏已经带着师阜来到了一间民居。 师阜按照扶苏的吩咐,将门打开,果不其然,出现的这道身影,正是今日到云溪客栈的那人。 “丁穆,事情经过你向他说说吧。”见师阜一脸疑惑的神情,扶苏决定还是为师阜解答这样的疑惑。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大哥亲自来此,找我为他办一件事,让我假扮横阳君的使者,到云溪客栈邀请你们今晚到洛阳东市,而来,大哥率人带你们来到此处。” “大哥,你为何要这么做?” 扶苏面色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道:“因为云溪客栈出了内鬼呀!”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诱这个内鬼现身,现在,我们也是时候回云溪客栈,看看这个内鬼到底是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帮我带句话 深夜,云溪客栈一片宁静,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见此,在云溪客栈外不远处的地方,师阜挠了挠头道:“大哥,会不会猜错了?” “不急。”扶苏眉头微皱,他并不希望结果如自己猜测的一般,可同样,他也必须抓出这个隐藏在自己身边的敌人。 这种矛盾的心理始终环绕着扶苏,等待了许久,蓦然间,扶苏看到师阜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一道削瘦的人影翻进了房间。 “大哥,真的有人!”师阜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扶苏微微点头,只是面部上看不出是欢喜还是愤怒。扶苏道:“我们走。” 房间之中,一个黑衣人仔细的翻找每一寸地方,可始终是一无所获。 “你是在找这个么?”扶苏的话音蓦然出现在这个房间。 与此同时,伴随着扶苏的话音,整个房间顷刻间被照的通亮。众人便看到一人穿着黑衣在房中。 而此刻,正欲从窗户那里逃离,却被人给堵了回来。 扶苏晃了晃手中的铜符,将其放入怀中,道:“现在,是时候让人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说着,便已经伸手去揭那人的面巾。 猛然间,一道刀光划过,匕首直直的朝扶苏的胸膛刺去,所有人皆是大惊失色。 对这般情况,扶苏早有预料,手掌抓住黑衣人手腕,微微一扭,顿时匕首便掉落在地上,与此同时,黑衣人整个人也已经被扶苏擒在怀中,不能动弹。 “事到如今,幽兰姑娘,你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身躯,扶苏心中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揭下, 在众人灯火的映照下,出现在众人面前黑衣人的面容果然与幽兰一般无二。 “幽兰姑娘,真的是你,枉我们大哥如此待你。”师阜见到黑衣人是幽兰,心中颇感到气愤。 将幽兰松开,扶苏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大哥,这”师阜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扶苏道:“放心,如果她能够伤的了我,即便你们在这里,也是无用。” 想起扶苏的身手,师阜这才略有些放心,旋即便领着众人离开了这间房间。 “你似乎早就怀疑过我?”见扶苏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幽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扶苏微微点头,道:“的确,在云溪客栈第二次被盗,我就怀疑过你,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陈余他们的人,对么?” “李公对你敬佩有加,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的确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李左车?!!”扶苏脸上露出笑意。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引起你的怀疑的?”这是让幽兰最为困惑的地方。 “很简单,我是一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你第二次进入我的房间,走的时候尽量将房中的场景还原,可是,依旧被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而我并没有伸张。” “子渝的身手我是了解的,想要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进入我的房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客栈当中的自己人。” “而在我和陈余开战之后,只有你是最新搬入云溪客栈的,因此,你的嫌疑是最大的。不过,直到此刻,这些都仅仅是猜测。” “我思来想去,能让你们费尽心机,同时你不惜暴露的风险,两次潜入我的房间,恐怕也只有这枚虎符能解释了。”扶苏从怀中掏出虎符。 捏着手中这枚虎符,扶苏道:“尽管楚国已亡,可这枚虎符依旧有着强大的号召力,这对于你们这些处心积虑要反秦复国的人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诱惑。” “因此,我便设计用虎符安排今日这一场戏,也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听着扶苏话语之中的分析,联想起李左车对扶苏的评价,幽兰到此刻方才感受到了扶苏这样的对手有多么难缠。 “事到如今,难道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得到这样的回答,扶苏并不意外。扶苏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你放我走?”对于扶苏做出这样的决定,幽兰感到十分费解。 “你现在已经暴露,而我又没打算杀你,不放你走,难道还将你留在云溪客栈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幽兰正欲离开这里,却突然被扶苏叫住。 本以为苏腹反悔,却听到扶苏这样道:“帮我带句话给李左车,这也算是作为我不杀你的回报,李牧将军在世之时,为国为民,如果泉下有知,有他这样的孙子,是何其不幸,他若是有半分羞愧,就不要再助纣为虐。” 扶苏话音刚落,幽兰便已经朝门外走去。 师阜正欲阻拦,却被扶苏拦住,等幽兰走远之后,师阜问道:“大哥,你为什么放她走?” 扶苏却是笑而不答,见扶苏如此,师阜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放了你?”李左车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幽兰也很是奇怪,他为何要这么做?” 略微思考,李左车缓缓道:“因为不管杀你还是不杀,都没什么区别,放你回来,主公还敢继续重用你么?苏腹并不是嗜杀之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杀你。” “他让我给李公您带句话,说李牧将军在世之时,为国为民,如果泉下有知,有您这样的孙儿,是何其不幸,您若是有半分羞愧,就不要再助纣为虐。” 李左车苦笑一声,苏腹这句话也算点中了他的心思,可是,又能如何?难道真的按照苏腹说的,不再辅佐陈余? 天下虽大,可有他李左车的容身之所么? 当自己的祖父李牧被赵王冤杀之后,赵国之中,不少人就一直提防着他,生怕他李左车记恨当年之事,报复赵国。而在赵国之外,谁又会真正的敬重他李左车?若不是因为魏国信陵君魏无忌这点香火情,即便是陈余,也不会收纳他。 天下虽大,可是明主却是很少,自己几次三番劝谏陈余,陈余可有听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墨家的号召力 “师阜,这位是丁穆,从今以后,也是我们的兄弟了。”直到此刻,扶苏才抽出时间来,将师阜和丁穆拉到一起。 “大哥,我和他已经认识了。”师阜笑着说道。 “不瞒大哥,我和师阜兄弟也是一见如故。” 见到这副局面,扶苏招了招手,当即,成彪走到扶苏面前,扶苏道:“丁穆,成彪,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负责客栈和永安坊之间的联系。” “诺。” “师阜,明日随我去见一见他们。”折腾到现在,见众人脸上都带着倦意,扶苏吩咐了一声,便让众人前去休息。 翌日,当扶苏来到永安坊,便见到十几人在站在堂屋中央。 一见到这些人,扶苏率先躬身一拜,道:“这几日苏腹一直未能来与诸位相见,是苏腹怠慢了,还请诸位见谅。” 见扶苏如此恭敬,众人心中因为扶苏把他们撂这儿的怨气消弭了大半,他们本就是冲着扶苏这两日在洛阳的名声前来投奔的。 若是见面之后,觉得心中不快,大可一走了之,若不是子渝几番安抚,只怕此刻永安坊一个人都不会剩下。 “在下洛阳人氏乐心,闻墨家苏腹侠肝义胆,赈济百姓,特来投拜。” “在下安邑人氏晏秋,愿效于墨者苏腹,鞍前马后,不避斧钺,生死相随。” “公羊泽、公羊敬兄弟携壮士百余人,特来投靠苏兄。” “” 一道道声音在堂屋之中响起,听的人心中澎湃。扶苏本以来即便自己在这洛阳名声已经传开,满打满算不过招纳百人,可却没想到,只不过这些日子的功夫,居然有如此多的人来投靠。 这些人有的是游侠,有的是客居在洛阳的士子,有的是豪族,其势力,总共加起来,怕不会少于千人。 扶苏也是暗暗感叹墨家的号召力,怪不得历朝历代君王对于墨家都唯恐不及,一方面的确是没的用了,而另一方面,恐怕就是对墨家的恐惧了。 错非扶苏是一个穿越者,只怕扶苏心中也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将墨家从精神到肉体彻底消灭了。 诸子百家,没有任何一个学派,在民间有如此恐怖的号召力,短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招揽上千人。 倘若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只怕顷刻间拉起一支万人的队伍,也不在话下。 而这股力量,是完全超出朝廷掌控的,同样,也是任何一个君王所不能容忍的。 而这,完全是由于现在墨家在民间崇高的声望造成的,当有人举起了墨家的大旗,自然无数人纷纷前来投效。 本来的打算是借此整合一部分力量对付陈余,其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扶苏的预料。 扶苏当即便将陈余铸造钱币,买卖粮食等等作为说了一番,话音刚落,便见到众人脸上皆是义愤填膺之色。 若不是如此的话,也不会墨家一召集,就会蜂拥而来,在这个堂屋之中,可都是墨家的崇拜者和信仰者,故而,对于陈余这些残害百姓的做法,自然是痛恨无比。 “陈余也是魏国名士,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真是令人不齿。”一名士子脸色涨红,显得格外激动,同为士子,对于陈余的做法,自然是反感异常。 一直以来,他们都希望以自己的所学,匡扶社稷,安邦定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这是每一个士子心中的伊甸园,陈余的做法,无疑让同为士子的他难以接受。 “某也曾仰慕陈余的名士风采,却不想陈余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实在令人心寒。” “” 此起彼伏的激愤声音让堂屋中的气氛变的越发浓烈,脸上皆是咬牙切齿的神情,其中还有人本就是洛阳人氏,因为过去陈余的种种作为,受到各种各样的损害,此刻眼中更是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我等愿与苏兄一起共举大义,讨灭陈余,还洛阳百姓一个公道。” 扶苏见此,当即躬身一拜,道:“苏腹在此多谢诸位相助。” 洛阳一所废弃的宅院之中,四人屹立其中。 陈余见韩成和韩王信已来,道:“两位,今日某邀你们前来,就开门见山了。” “听说两位已经和苏腹见过面了?” 韩成和韩王信相视一眼,眼中露出得意之色,韩成笑道:“陈兄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陈余呵呵一笑,道:“若不是二位的安排,某还真想不到你们会去见苏腹。” 韩成道:“我们和苏腹不过是随便谈谈,还请陈兄不要多想。” 对这样的说法,陈余心中自然是嗤之以鼻,只是,陈余同样知道现在可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当即道:“横阳君,左车已经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二位了,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韩王信道:“陈兄,明人不说暗话,凭你们的实力,要解决一个苏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要我们动手?” 陈余道:“苏腹如今占据了云溪客栈,同时还从我们手里将一块楚国的虎符给抢走了,如果我们来动手,难免有些顾忌。” “不瞒二位,只要你们能将此事办成,将虎符交还给我们,我愿意将铸造铜钱的买卖分给你们一半。” 当亲口听到陈余这样的许诺,韩成和韩王信二人心头皆是一震,他们本以为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方才会让陈余开出这样的价码,却没想到,陈余并未犹豫,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陈兄何故如此?”韩王信尽管欣喜,但并未因此被陈余开出的价格冲昏头脑,还是颇为谨慎的追根究底。 陈余冷哼了一声,道:“实不相瞒,二位,如果我选择和苏腹合作,也未尝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他手中,我们的人死伤太多太多,就这样,实在是令我心头不忿。” “况且他的目的是要让我们停止铸钱的生意和粮食的买卖,因此,我陈余绝不会答应。” 得到这样的回答,倒是让韩王信心安不少,韩王信道:“铸钱分我们一半,粮食的买卖我们要分两成,如果陈兄答应,这件事我们就做了。” “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李左车的想法 听到陈余这般爽快的回答,韩王信心头一震,笑道:“陈兄,一直以来你都不愿意将粮食买卖和铸钱的生意与我们分享,这一次,你倒是真大方啊!” 陈余见韩王信话语之中有几分奚落之意,同时还带着一些不信任,道:“其实陈某素来并不小气,只是你们一直不愿意将这些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而是选择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如果二位能够早些提出来,看在一同为反秦复国的大局份上,这些都好商量。二位以为如何?” 听着陈余话语之中绵里藏针,韩成和韩王信皆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约定,只要我们杀了苏腹,夺回虎符,你们就将铸钱的生意分我们一半,粮食买卖分我们两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看到韩成伸出的那只手掌,陈余毫不犹豫拍了上去。 “你和主公已经商定联合横阳君他们对付苏腹?”幽兰听李左车讲述了一边事情的经过,心中不由地生出几分焦急。 “不是我,这件事我从来都不赞同,而主公偏偏要一意孤行。”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李左车缓缓道:“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苏腹。” 李左车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彻底让幽兰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直以来,苏腹不都是敌对方么? “李公,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李左车看着幽兰的神色,道:“幽兰,从我刚才告诉你我们要韩成对付苏腹,你表现出的神情可愿意看出你对苏腹有意,我说的可对?” “这”幽兰脸上升起两朵红霞。 李左车见此,呵呵笑道:“所以你并不希望苏腹死,我说的对么?” “李公,你既然知道如此,难道不怕我去告诉苏腹么?”见李左车点破了自己的心思,幽兰此刻倒显得十分率直。 “因为我也不希望他死在韩成的手中。”李左车抿了抿嘴唇,沉默良久,还是吐出了这句话。 见幽兰脸上的疑惑之色,李左车解释道:“道理很简单,你不觉得除了秦廷以外,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苏腹,而是韩成他们吗?”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能够推翻秦廷,我相信,率先向我们挥刀的就是韩成,即便是现在,在这洛阳,韩成他们不也是屡屡针对我们吗?” “主公选择和韩成他们一起对付苏腹,毋庸置疑,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而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将这次错误的选择修正。” “选择与韩成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从昨晚的交谈中也可以看出,韩成他们的胃口还真的不小,若是将来,出现什么变故,只怕遭殃的就是我们。” “主公现在只不过是被苏腹给彻底激怒了,等他冷静下来,他会后悔现在的选择,而我们作为属下,应该为他分忧解难。” 李左车的话语彻底说服幽兰,幽兰眉头微蹙,道:“那我们应该如何相助苏腹?” 听到这个问题,李左车却是笑了起来,道:“凭借苏腹展现出来的实力,我相信我们只需要将消息透露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可苏腹他已经不相信我了。”说到此处,幽兰眼神一暗。显然幽兰并不觉得,苏腹会相信她说的话。 当苏腹知道幽兰是陈余的人之后,天然上来说,她就已经失去了苏腹的信任。 李左车对于这一点却并不在意,道:“苏腹他是一个聪明人,我相信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尽管到目前为止,李左车和扶苏没有见过几面,可是对于彼此的了解,却远远是一般人不能比拟的,聪明人之间打交道,往往在一次次交锋之中就已经完成,这样的方式也仅限于聪明人。 而现在,李左车自然对扶苏有信心,这同样也是李左车对自己的信心。 云溪客栈之中,扶苏接过一人递过来的竹简,将上面的封泥揭下,略微细看了里面的内容,同时瞥了来人一眼,道:“你是横阳君的亲信?” 来人点了点头,道:“小人葛七,奉主公之命来向苏大哥传信,三日后晚上戌时,在洛阳东南郊的乱葬岗进行交易。大哥手中握的,是主公的亲笔信,上面已经说明一切。” 扶苏面色有些迟疑,问道:“为什么将地点选在那里?哪里距离云溪客栈可是很远呐!” 葛七答道:“甲胄这些军需物资,秦廷一向看管严密,而洛阳前不久刚刚来了一位郡监纪承,主公为了安全起见,才将地点定在了那里。” 扶苏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横阳君可真是慷慨,就这些甲胄,居然愿意花一百金。” 葛七脸上也是露出笑容,道:“苏兄有所不知,主公钦佩苏兄为人高义,因此,特意出了最高价。” “原来是这样,代我多谢横阳君的深情厚谊。”扶苏略微拱手,道:“告诉横阳君,三日后晚上戌时,苏腹一定如约履行。” “小人多谢苏大哥。”说着,葛七便离开了云溪客栈。 捏着手中这份信件,扶苏心中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兆,只不过,具体如何,扶苏却也说不上来。 按照扶苏的眼光来看,那些甲胄质量并没有多好,可是,韩成还是开出了这样的价钱,难道韩成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为人就这么大方? 这一点,扶苏从来都不相信,韩成并非是江湖上的游侠一类人,他曾经是韩国的公子,江湖侠义那一套,放在韩成身上来看,根本不适合,反倒是对利益精打细算,这才符合一个政治人物的行事风格。 “师阜,三日后的东南郊乱葬岗,你陪我走一趟。”略微犹豫,扶苏决定还是按照约定前去看一看。 “诺。” “师阜,告诉成彪,我们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戒备,千万不要大意。”扶苏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度嘱咐了一遍。 “诺。”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传递消息 三日时间眨眼即过,看着韩成,韩王信道:“横阳君,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韩成点了点头,道:“只要这次我们能夺回虎符,杀了苏腹,那我们在洛阳可就算是彻底翻身了。” 韩王信也是呵呵笑道:“想不到陈余为了一个小小的苏腹,还真的舍得下本钱。” “若不是我们先前取得了苏腹的信任,也不会有这么绝好的机会,陈余他们,想要杀苏腹自然要颇费一些周折,而我们,”韩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这还多亏了信弟你的妙计。” 韩王信想了想,道:“横阳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杀了苏腹,陈余他们不兑现承诺怎么办?” 韩王信话音刚落,却是惹来韩成的一阵笑声,韩成道:“这个你放心,倘若陈余真的敢不兑现承诺,那以后陈余便是自绝天下,谁要是与陈余合作,只怕都要先考虑考虑,陈余也算是魏国的名士,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还有一点,他若真的不兑现诺言,那我们也完全可以将从苏腹夺来的虎符扣下,陈余之所以能爽快的答应我们的请求,不就是因为虎符能够和楚国那些人交换一些东西吗?” 这一点,身为韩国公子的韩成,最为清楚不过。 韩王信略微想了一下,拱手拜道:“是信多虑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韩成道:“看时间,苏腹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我们也立即动身。” “诺。” 扶苏和师阜共同驾着一辆马车,在马车上,装载的是满满一车的货物。 天色渐黑,捏着手里那封韩成送过来的竹简,扶苏心中越发感到不安,只不过,扶苏至今搞不明白,这份不安的源头在哪里。 猛然间,扶苏感到马车停了下来,师阜示意扶苏看向前方,顺着师阜的指示,扶苏看到马车前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幽兰。 扶苏挥了挥手,走到幽兰面前,道:“你有何事?” “你是不是要去见韩成?”幽兰直接了当问道。 扶苏心中感到一阵惊诧,按照道理来说,幽兰是陈余的人,不应该知道这样的消息才对,这其中果真存在着一些问题。 见扶苏沉默不语,幽兰道:“苏腹,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告诉你,韩成早已经在那边布好了圈套等着你,今晚一旦你赴约,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扶苏缓缓开口。 “韩成他们为什么会出卖我?而你又为什么来帮我?到了这个时候,你来见我,是不是更让人觉得你是来离间我们之间的联盟?” “从你离开云溪客栈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所以,我劝你尽早离开这里。” 说完,扶苏便让师阜驾着马车离开这里。 “大哥,幽兰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师阜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黑吃黑的事情,是屡见不鲜,每天,在那些人迹罕至的路上,都会有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而这一次他们所去的地方,同样是一个没什么活人去的地方。 扶苏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那大哥你刚才”师阜对扶苏现在的回答和刚才表现出的反应,充满了不解。 “如果这件事是陈余和韩成他们暗中联手,而幽兰将消息泄露给我们,你说他会受到怎么的惩处?” “不说这些了,师阜,转过前面的弯口之后,你立即回云溪客栈,率领成彪他们,撤到永安坊。” “那大哥你呢?”见扶苏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师阜问道。 “当然是去见韩成他们。”见师阜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扶苏微微一笑,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如果韩成真的背信弃义,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赶快回到客栈,安排兄弟们撤离。” “诺。”见扶苏坚持,师阜决定还是按照扶苏的吩咐行事,跟从扶苏两个月,师阜还从未见到扶苏出错。 扶苏再度驱动马车赶往洛阳东南郊的乱葬岗,他要去验证一下韩成他们是否真的选择了和陈余联手。 到了乱葬岗,果然这里显得荒凉僻静,同时还阴风阵阵,刺人肌骨。而每走几步,扶苏将看到有一堆不完整的骨殖七零八落的摆在地上。 猛然间,扶苏边看到几人矗立在那里,最前方站着的正是韩成,而韩成身侧站着的是韩王信。 “两位可真是准时,钱带来了么?” “货呢?”韩成和韩王信相视一眼,然后问道。 扶苏将遮在货物上的布匹掀开一角,道:“答应给我的钱呢?” 见到货物果真在马车上,韩成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旋即手微微一挥,顿时无数人从四周冒出来,手中皆是握着利剑,将扶苏团团围住,其后还有不少弓弩瞄着扶苏。 见到这副情景,扶苏心中波澜不惊,缓缓道:“陈余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 见扶苏一脸风轻云淡的神色,韩王信心中也是微微惊诧,在如此危局的情况下,仍能处变不惊,是这个苏腹不知死活呢?还是有恃无恐? 韩成也是微微一愣,道:“苏腹,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我们已经和陈余联手,他开出的条件,我们无法拒绝。” 扶苏冷笑一声,道:“所以,你选择了背信弃义?” 韩成笑道:“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你还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你可真厉害。” 扶苏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在没有拿到虎符之前,你们这里有一个人敢动手杀我么?” “我们不是陈余,不会受你的要挟,想用虎符要挟我们,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扶苏这样的态度,在韩成心中颇为不顺眼。 “葛七,押着他,去云溪客栈,如果找不到虎符,那就直接杀了他。”韩王信果断下令。 “诺。”葛七立即上前,将扶苏的佩剑解下,同时仔细摸索扶苏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确保扶苏身上不会藏着什么东西,可以让他逃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连弩发威 “李公,苏腹他并不相信我。”幽兰眼中含泪,将事情的经过诉说了一遍。 李左车眉头微蹙,看向云溪客栈的方向,道:“不,也许苏腹他相信了你说的话。” 幽兰眼中闪烁着疑惑,李左车却并未作答:“再等等看。” 当幽兰看见师阜走进了云溪客栈,幽兰眼中露出震惊之色,随即又转化为惊喜,“这这” 李左车脸上浮现出笑容,道:“如果苏腹真不相信你说的,他绝不会派师阜先一步回来。他之所以那么做的缘故,只怕更多的是顾及你的处境。” “看来你潜入云溪客栈,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苏腹还是在设身处地的为你考虑。” 幽兰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下来。 猛然间,李左车看到师阜领着一批人从客栈中走了出来,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道:“现在该我们出手了。” “李公,你要干什么?” 看着有些焦急的幽兰,李左车眉头皱了起来,斥道:“幽兰,汝是真的对苏腹有意?汝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幽兰一刻也不敢忘,只是,还请李公” 幽兰话未说完,李左车便直接推门而去,走到外面,只听见李左车道:“把她给我绑起来。” 师阜正带着一行人从云溪客栈离开,前往永安坊,没走多远,李左车便出现在师阜面前,看着来人的装扮,师阜自然是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李左车见师阜拔出手中的利刃,道:“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反抗。” 李左车轻抚手掌,顿时,两侧出现二三十名弓箭手,而在李左车身边,也出现二三十名黑衣人。 见到这一幕,师阜吞咽了一口唾沫,走到前面,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离开云溪客栈的?” 李左车冷笑了一声,便让人将幽兰带到众人面前。 “是你?”见到幽兰,师阜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旋即明白这些都是李左车的设计。 看到自己已经接近李左车到了一定距离,师阜慌忙抽出匕首,朝李左车刺去。 李左车轻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一人突然出现在师阜的身旁一侧,用手捏住师阜的臂膀,“咔嚓”一声便将师阜的手臂卸下,随即便将师阜擒住。 而师阜那些同伴及属下,在这一瞬间,也纷纷被李左车的人控制住,失去了战斗力。 “你对苏腹倒是忠心,我问你,虎符在哪儿?”李左车面色冰冷,问道。 “什么虎符?我不知道。”师阜扭过头,气愤的回了一句。 “如果你不回答我,那么,你的手下将都会因你而死,告诉我,虎符在哪儿?”李左车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长剑,再度逼问。 “你”师阜显然被李左车的狠辣逼的有些气急。 “他怎么会知道虎符放在哪里?虎符一直是苏腹自己保管,除了苏腹,这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虎符放在哪里,你就算把这些人全都杀光,他依旧是不知道虎符在哪儿。” 幽兰的这一番话,引起了李左车的深思,瞥了一眼师阜脸上的神情,倒不像是作伪。 看了看夜色,李左车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再犹豫下去,只怕苏腹都要回来了,旋即决定将这些人全部带走,这些人将是对付苏腹最好的武器。 葛七押着扶苏来到了云溪客栈,见云溪客栈之中空无一人,扶苏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师阜他们若是在这里,将会成为最大的掣肘。 葛七见云溪客栈空无一人,心中也生出几分疑虑,只是,看到扶苏在自己手中,这才放下心来,旋即便押着扶苏走进了云溪客栈的大堂。 看着葛七一脸小心谨慎的神色,扶苏道:“我现在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这副神色?” 葛七立即用剑顶住扶苏的脖子,道:“主公说了,苏腹诡计多端,而且身手不凡,因此要我们格外的小心,而且主公还交待,如果你稍有异动,立即将你杀掉。” “杀了我,不怕找不到虎符吗?” 葛七脸色变的阴森,道:“杀了你,我们一样可以找到虎符,只不过要颇费周折而已,因此,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扶苏呵呵一笑,道:“你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虎符究竟在哪儿?”葛七厉声喝问。 扶苏瞥了一眼葛七,道:“虎符就在二楼最东侧的地方,你到那里就可以看到有个开关,只要按一下开关,你就可以拿到虎符了。” “就这么简单?”葛七心中生出疑惑,仍旧有些不放心。 “你不相信么?”扶苏看着葛七的样子,一脸认真的反问道。 看着扶苏依旧是那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葛七生怕扶苏在这上面有什么圈套,道:“你随我一起上去。” 扶苏笑道:“那个地方很是狭窄,最多只能同时站下两人,如果你们的人也想要上去,只怕要站在外面了。” 略微思考,葛七看了一眼身边一人,道:“你,随他上去,我跟在你后面,他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即杀了他。” “其余的人,都给我留下,好生戒备。”思虑良久,葛七将手下的人分配了一下。 见葛七带着一队弓箭手在自己身后,扶苏也是暗叹这个葛七,也真是个怕死的。 旋即便走到了二楼的东侧,看到墙角的开关,扶苏蹲了下来。 “你干什么?”站在扶苏身后的人急忙喝道。 扶苏眉头微皱瞥了一眼身后的那人,道:“大呼小叫,你要是不愿意,你来按开关。” “少废话,你要敢乱动,我就杀了你。”那人急忙威胁。 瞥了那人一眼,扶苏立即将机关按下,预想之中的虎符并没有到来,迎来的是一堆箭矢发射的声音。 “笃笃笃” 连绵不绝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随即,大堂中央发出了一声声惨叫声。 眨眼之间,原本寂静祥和的云溪客栈,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扶苏按下了那一个开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袭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葛七也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扶苏的计了,当即命令身后几名弓箭手向扶苏放箭。 扶苏一把擒住身边那人,然后放在自己身前,使其成为了挡箭牌,那人立即被无数支箭矢命中。 见射向自己的箭矢停下,扶苏立即将手中尸体重重摔出去,身体如一支箭矢般冲出,葛七等人躲避不及,被扶苏扔过来的尸体砸中,刚刚爬起来,却已经看到扶苏站在自己的眼前。 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扶苏扔到了楼下,被四面八法射来的箭矢扎的通透。 葛七此刻彻底慌了神,仅仅片刻之前,自己还有着几十名手下,听自己的吩咐,而现在,已经死的一个不都剩了。 看向扶苏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恐惧。 扶苏见葛七被吓的瘫软在地,摇了摇头,然后问道:“想活命么?” 葛七立即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道:“想想。” “韩成和韩王信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这”葛七话语之中变的有些犹豫,见此,扶苏手搭在葛七的肩膀上,然后便听见一声惨叫声,葛七的手臂被卸了下来。 “看起来你并不是一个聪明人。”扶苏冰冷的声音在葛七耳边响起。 “我说,韩成和韩王信他们他们住在洛阳东市的一所宅院之中。” 得到这个答案的扶苏立即将葛七捆了起来,带到了永安坊。 扫了一眼永安坊中的人,扶苏问道:“丁穆,师阜他们人呢?” 丁穆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道:“大哥,云溪客栈并没有派人前来,师阜他们怎么会在此处?” 一瞬间,扶苏就知道出事了,云溪客栈空无一人,而永安坊师阜他们又不在,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们被人给抓了。 扶苏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猛然间,扶苏冰冷的目光扫向葛七,葛七慌忙道:“这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闭嘴。”扶苏冷冷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公羊泽,公羊敬兄弟,人手都召集好了吗?”见二人来到自己面前,扶苏立即问道。 两人立即拱手道:“都召集好了。” “出发。” 旋即一众人便带着葛七来到了洛阳东市一处宅院面前,扶苏瞥了葛七一眼,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所宅院?” 葛七连连点头,扶苏皱眉道:“如果你让我发现你欺骗我的话,你的下场你应该是明白的。” “明白,明白。”听到这句话的葛七身体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不住的点头。 “让里面的人开门。”扶苏将葛七身上的绳子松开,然后押着葛七走到了宅院大门面前。 葛七走到大门面前,手指有节奏的敲击了门几下,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问话:“什么人?” “是我,葛七。” 伴随着葛七这一声回答,大门徐徐打开。只不过,当打开大门之后,见到葛七身边只有两人,问道:“葛七,你的手下呢?” 话音刚落,一抹刀光便划过了那人的脖子,而看守大门的另一人也被干净利落的解决掉。 见到这一幕,葛七更是腿被吓的瘫软了起来。扶苏略微一招手,顿时,四五十人带着一声声呐喊,冲进了宅院。 一瞬间,宅院之中,人沸冲天,刀剑相碰之声不绝于耳。这个原本寂静荒凉的宅院,在这一夜,变的热闹无比。 而在扶苏和子渝两位杀神入场之后,整个局面便开始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大哥,韩信杀了我们几个兄弟,跑了。”一人飞快跑到扶苏面前,急切说道。 将脸上血水抹了一把,扶苏道:“不要管,解决残敌。” “诺。”伴随着这一声命令,整个宅院之中,再度化归成了一座战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遍地都是尸骸断肢,这副景象,当真是惨不忍睹。 扶苏却是拎着葛七的胸口的衣服,问道:“韩成人呢?” “他为什么不在这里?你居然敢骗我?”扶苏的这句话让葛七彻底慌了神。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扶苏知道了韩王信已经突围出去,可是,到目前为止,韩成却没有丝毫动静。 这不由地不让扶苏怀疑,葛七在自己面前玩弄了什么花招。 “苏大哥,我想起来了,主公哦不韩成有个喜欢的女子,开了一家小店,韩成经常去那里,说不定今晚因为高兴,所以” 瞥了葛七一眼,好像并非作伪,扶苏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葛七听到这句话,方才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自己拿出这样的信息,只怕是第一时间就和地上那些尸体为伴了。 “大哥,我们搜到一些金子。”丁穆走到扶苏面前,紧接着,便有七八人将一箱又一箱的金子抬了出来。 打开箱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金子躺在其中,闪烁着人的眼睛。 蓦然间,扶苏还看见其中一个箱子中摆放着一个花名册,上面所写,正是韩国部署在洛阳的地下势力及人员。 压抑住心头的狂喜,扶苏道:“丁穆,这里的金子你带走三分之一,其余的,你都留在这里。” “这”丁穆眼中浮现犹豫不解的神色,这也就是知道墨家的行事风格,换做一般时候,只怕这会儿就要考虑一下扶苏是不是想要独吞剩下的钱财了。 见到这副情景,扶苏连忙道:“众位兄弟,你们想一想,今夜我们袭击了这里,双方大打出手,势必会引来官府,如果官府查出这里是韩国隐藏在地下的地方,那么势必会知道这里肯定窝藏了大批的钱财,不追查出这笔钱财,官府是不会罢休的。” 见扶苏这么说,众人脸上皆是将信将疑。扶苏再度朗声说道:“今夜在这里所得钱物,众位兄弟一同分了,我不取分。” 当扶苏这句话说出口,众人眼中皆是露出崇敬之色,对于这些黄白之物,能不产生任何兴趣,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生佩服。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阶下囚韩成 韩王信吞咽了一口唾沫,见自己身边只剩下这几个人,不由地一阵恼火,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成功被抓的扶苏,为何再次出现时,却是带着大批的人马赶到这里。 更让人恼火的是,经过扶苏这么一闹,这个他们经营了数年的老窝,要彻底被官府给发现了,秦廷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可恶,真是可恶!”韩王信脸上充斥着怒意。 扫视了众人一眼,韩王信猛然意识到似乎少了一个人,忙问道:“横阳君呢?” 见一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韩王信此刻心中感到烦躁无比,怒道:“快说,横阳君到底哪儿去了?” “主公主公今晚高兴,所以所以到了他喜爱的一个女子那儿去了。” 这句话落到韩王信耳中,差点没让他一口气背过去,略微舒缓心中的怒气,韩王信道:“现在你立即去找横阳君,让他赶快来见我。” “真是混账,他早晚会死在女人这上面。”对于韩成的做派,韩王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以往韩成同样如此,只不过一直没出什么事,韩王信也就一直没有说什么,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居然还惦记着找女人,这就让韩王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廷还没有灭亡,复国的大业还未完成,可就是这样的境地,韩成居然仍是这副做派,韩王信心中已是失望到了极点。 “联系陈余,我有要事和他商谈。”尽管这次老窝被苏腹突袭,可是,韩王信知道自己仍有实力。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再次整合力量,和陈余一道将苏腹给消灭,只有如此,才能报今晚之仇。 今夜损失了如此人马,这堪称是韩王信有史以来吃过最大的一次亏了,即便以前碰上李左车,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这让他对苏腹充满了仇恨,迫不及待的想要报仇雪恨。 “韩成就在里面?”扶苏瞥了一眼葛七,问道。 葛七连连点头,扶苏看着两人在屋外站岗,想来应该是没错了。 韩成这种做派,扶苏一贯是瞧不上的,同时也明白为何山东六国一个个都倒在了他的父皇嬴政手中。 就这种货色,十个绑在一起,也不如嬴政的一根手指头,而韩成,还是韩国诸多公子之中颇具贤能之人,其余的诸位公子,只怕比这位韩成还要有所不堪。 扶苏记起来当年也有位燕国太子丹,其贤能也被世人所称颂,不过,看其做出的事,就可以看出,其才具也是有限。 妄图通过刺杀嬴政,以此来让燕国获得喘息之机,这是不是太过于天真了? 现在国都已经被人给灭了,这位韩国公子还有闲情雅致找女人,肉食者鄙,古人诚不欺我。 猛然间,扶苏看到一人急匆匆的向里面跑去。过了不久,韩成也是从里面跑了出来。 当看到韩成的身影,扶苏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成一脸怒容,显然如此美妙的夜晚被人给打搅了,令他心中很是不高兴。 “主公,苏腹带人突袭了我们在洛阳东市的老窝,现在,韩公现在都急死了,让我来找你。” “什么?”韩成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显然,他从未想到苏腹居然逃出生天,而且,还展开了血腥的报复。 “走,快走。”一念至此,韩成也顾不得屋中的佳人,急忙率人离开这里。 “横阳君,我们又见面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在韩成的耳边响起,只是,这样的声音在韩成听来,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一抬头,韩成便看见扶苏站在面前,一身墨者的装扮,与此同时,在扶苏身边,还有一名墨者。 韩成一挥手,当即韩成的亲信立即朝扶苏杀去,扶苏却是微微一笑,道:“子渝,交给你了。” 旋即子渝便在扶苏的身边消失,下一瞬间,便出现在韩成的亲信面前,只是一剑,便带走了韩成一名亲信的生命。 片刻之后,扶苏将韩成抓了回来,而韩成的亲信,也变成了地上有些温热的尸体。 韩成本来指望这些自己的亲信能够为自己抵挡片刻,然后,看到这副场景,韩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了。 扶苏从身后解下绳索,将韩成如同捆粽子一般捆的结结实实,拎回了永安坊。 众人见扶苏回来,眼中皆是露出振奋的神色,今夜跟随扶苏,他们每个人可都是收获不菲。虽说那么钱财只拿走了三分之一,可那些也是韩王信他们当初从韩国带来以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当,其数量本身就很惊人。 故而,即便只是三分之一,对于这些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当初,遵从墨家的号召,他们来到了此地,有很多都是起于一时义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心中的热血也渐渐变冷。 若不是扶苏自他们来了之后,一直待他们不错,只怕早已是离开了这里。而如今,这一次胜利所得到的收获,则是大大激励了他们。 自带盒饭终归不是长久之事,人家来投靠你,可不是为了喝西北风的,这一点,扶苏清楚无比。 “公羊泽,那些死去的兄弟,多分一些钱财给他们的家眷,兄弟们为我们流血,万不可让他们走的不安心。” “大哥放心,我公羊泽能有今天,都是兄弟们照应,我公羊泽绝不会薄待了他们。” 扶苏点了点头,公羊泽也是一位极有情义之人,在这一点上,扶苏还是十分信任他的。 “丁穆,派人好好看住他,他可是故韩公子韩成。” 听扶苏这么一说,丁穆也是仔细瞧了瞧这位韩国的公子,以往,类似于韩成这样的人物,都是他们仰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而如今却变成了阶下囚。 扶苏也很是无奈的笑了笑,两个时辰之前,韩成面对自己还是信心满满,想要杀掉自己,然而,现在,却沦为了自己的囚犯,对于韩成来说,真的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告诉兄弟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后面还是大事要做。”扶苏眼神变的冰冷,师阜他们可还没有下落呢! “诺。” 第一百二十章 韩王信的觉悟 陈余急匆匆走进堂屋之中,看到李左车不慌不忙,陈余急道:“左车,出大事了。” “哦?”李左车虽然感到疑惑,却并没有多么惊讶。 见李左车依旧是这幅样子,陈余道:“左车,你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李左车微微一笑,道:“主公,是不是韩信他们在苏腹那里吃了大亏?” 听到这个,陈余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何止是吃了一个大亏,苏腹率人将韩王信他们的老窝给端了。” “进攻的时候生怕官府不知道,几十人齐声呐喊,可是让不少人注目呢!现在官府已经派人将洛阳东市团团包围,在里面勘察。” 李左车抿了抿嘴唇,这样的结果就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他也没想到,仅仅是将消息透露给苏腹,韩王信他们就遭到了这样的血腥的报复。 “还不止如此,似乎韩成也被苏腹给捉了,韩信邀请今晚与我们见面商议呢!”陈余无奈的将刚刚接到的情报和李左车说了一遍。 李左车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左车,你笑什么?”见到李左车今天这份神态,让陈余心中充满了不解。 左车拍了两下手掌,顿时,一群人将师阜他们押到了陈余面前,李左车笑道:“他们就是苏腹的手下。” 听闻此言,陈余也是跟着李左车发出了畅快的笑声,陈余神色之中带着兴奋,道:“左车,你这次做的真是太好了!” “有了他们,我们对付苏腹,可就有了一张护身符,而且还可以利用他们,将苏腹引诱到我们设定的埋伏之中” 李左车点了点头,道:“不止如此,现在韩成被苏腹捉了,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陈余眼睛盯着李左车,静静的等待着李左车的下。 “依我看,苏腹之所以将韩成擒住,应该是有双方交换的打算,左车认为,韩成如果死掉或者无法回来,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 见陈余脸上的困惑之色,李左车笑道:“主公细想,如果韩成被我们用苏腹的手下交换回来,我们能得到什么?最多不过仍是洛阳过去的样子。” “这一次,尽管韩国的势力损失不小,可是,他们在洛阳可仍有实力,而失去了苏腹的手下,对于我们来说,接下来想要对付苏腹,将是棘手无比。” 见陈余眼中没有流露出反对之色,李左车继续说道:“而如果韩成无法回到韩王信他们之中,那无疑对于韩信他们来说,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而且,我们完全可以推韩信为新的韩国势力的领袖。” “其一,韩王信本为韩襄王的庶孙,按照道理来说,他是没有资格接替横阳君韩成的位置的,而如今韩成被抓,如果日后韩成无法回来,势必也是韩信接管这个韩国的势力,而现在,倘若我们支持韩信接管韩成的位置,所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但我们却可以收获韩信的感激,说不定借此还能收服韩国的实力。” “其二,韩成此人,虽是嫡出,可此人却是庸碌无为,难堪大用,从此次韩成被抓也可以看出,而韩信此人,依左车来看,却是颇具贤能,换句话来说,即便我们收服不了韩信,有我们相助的恩情在,日后韩信也会是我们很好的盟友。” “主公的目标最好是长远一些,若是主公能收服韩国,那届时三晋一统,化为一家,秦廷覆灭之后,我们也完全可以和田齐、楚国一争高下,天下便是三足鼎立之势,以此为依托,说不定最后我们能建立一番功业,也未可知啊!” 当听到李左车为他铺陈的未来,陈余心中着实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在此之前,陈余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可李左车一番话,却是让他豁然开朗。 陈余脸上露出喜意,道:“左车,你可真是奇才。” “主公谬赞了。”李左车躬身一拜,谦虚道。 夜晚,当韩王信站在陈余的面前,尽管已经收拾了一番,可还是透着一股狼狈劲儿。 “韩兄,实不相瞒,我们已经秘密派人抓了苏腹的手下。” 见陈余嘴角的笑意,韩王信知道这件事大概是真的,道:“陈兄,开个价吧。” 陈余见此,却是哈哈笑了起来,他知道韩王信被料中了,现在还没有起一些别样的心思,还想着用苏腹的那些手下,将韩成给交换回来。 陈余道:“韩兄,你确定真的要用苏腹的手下去换横阳君那个废物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王信脸上浮现出怒意。 陈余却是走到韩王信身边,在韩王信耳边道:“韩兄,你不妨想一想,如果韩成死在了苏腹手里,你可就是韩国唯一的王室了。” “你难道就真的愿意将这个机会拱手让人么?你可要知道,按照正常情况,别说是现在,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轮不到你韩信成为韩国的主宰。” “人我可以交给你,而且我不取分,只不过,韩兄,你可要想清楚到底选择怎么走,愚兄与你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 “如果韩成死了,我们杀了苏腹之后,韩国所属的势力可就名正言顺都归你了。” 陈余的话语宛如拥有魔力一般冲入韩王信的脑海之中,以前,韩王信没有想过这些,可当陈余开口之后,韩王信心中那颗野心就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论权谋智慧,相比起韩成,韩王信自忖早就不知道超过韩成多少,韩国不知道有多少事情都是在他韩王信手中谋划完成的,论兵法,韩成更是不如。 而仅仅是因为韩成是嫡出,他韩王信是庶出,所以,事事都要被韩成给压一头,他韩王信只能沦落到为韩成出谋划策。 明明成果都是因为他韩王信取得的,可是那个庸碌不堪的韩成却可以坐享其成,韩王信心中也不由的想要问一句,凭什么? 因此,只有韩成死了,他韩王信方才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与纪承的交易 扶苏看着手中刚刚被人送过来的竹简,发觉现在事情是变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封竹简毋庸置疑是陈余他们派人送来的,上面清楚的写着师阜他们被关押在洛阳东郊的宫之中,宫,乃是当年周天子打的休憩场所。 自从洛阳被秦军占领之后,宫一度被废弛,现在不过是一个偏僻之所,很少有人去这个地方。 相信这也是为什么陈余选择将师阜关押在这里的原因,宫之中,想必现在已经是布满了强弓箭弩,只等苏腹一到,陈余便立即率人将苏腹杀死在这里,而由于此地荒凉偏僻,即便官府闻讯赶来,只怕早已是人去楼空。 更值得关注的是,这封信件从头至尾都没有提韩成一个字,这就很让人值得玩味了,扶苏并未刻意隐瞒自己抓了韩成的事实。 而在已知韩成被抓的情况下,这封竹简上的言辞还极尽挑衅,这简直就是怕韩成死的不够快。 看来这些人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团结,扶苏嗤笑了一声,难怪山东六国会一个个被嬴政消灭,若是山东六国能够团结一心,只怕任凭秦国的君主如何圣明,大臣如何贤能,也难出函谷关一步。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随着民间游历的时间越来越长,扶苏思考了很多以前自己从未意识到的问题,同时,也产生了很多新的想法。 将脑中的这些思绪抛开,扶苏知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出师阜他们。师阜这些人虽说跟随自己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是,扶苏知道,若没有师阜,他在洛阳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 略微思索,扶苏觉得自己是时候见一见现在待在洛阳的三川郡监纪承了。 “大哥。”丁穆走到扶苏旁边叫了一声,然后将一卷竹简交到了扶苏手中。 “这是”扶苏接过细看,大喜过望,自己正想着见一见郡监纪承,丁穆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大礼。 在招募丁穆之后,扶苏便立即让他们去打探洛阳的地下铜料市场,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探访,丁穆果然不负扶苏所托,查到了陈余他们的地下铸造铜钱的作坊。 从打下云溪客栈之后,知道陈余他们铸造私钱,冲入市场,铜钱便成了扶苏的脑海之中时时惦记的东西。 而在子渝招募到了丁穆这些人手之后,扶苏知道,查找陈余他们地下铸造铜钱的作坊时机成熟了。 这些人有的是游侠,对于市面上的消息获取的远远比一般人来的快速而且容易的多,只要他们撒出自己的小弟,要不了几天功夫,就可以将隐藏在洛阳这摊浑水下面的铜钱作坊查的清清楚楚。 夜幕降临,纪承伸了一个懒腰,将眼前的公处理完毕,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想起这两个月来接连发生的案件,纪承就忍不住摇头。最先是运货行发生的血案,追查到了一半,纪承方才发现自己被人误导了方向,由此前功尽弃。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案件,查到今日,纪承也总算有了一些眉目,知道现在是一个叫苏腹的墨者将洛阳的地下搞的天翻地覆。 由此,还将一些隐藏在地下的六国的势力牵扯了出来,这对于纪承来说,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以往,对于苏腹这种人,纪承最是痛恨,侠以武犯禁,作为李由的亲信,纪承天生就对苏腹这种漠视律法,随意杀人的游侠没有什么好感。 只不过,一直没有追查到苏腹的藏身之所,再加上苏腹连续的动作,让陈余这些人陆续浮出了水面,纪承这才决定采取观望的态度。 进入屋中,纪承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准备歇息,突然间,屋中亮起了一盏油灯。 油灯照耀之下,一个青年人身穿褐衣,旁边放着一把墨剑,淡定从容的坐在那里。 纪承心中也是一惊,喝道:“汝是何人?竟敢擅闯此地,汝可知吾乃三川郡监纪承?” 扶苏微微一笑,道:“墨家苏腹。” 听到这几个人,纪承心中骇然,他没想到自己苦苦追查的苏腹,有朝一日既然大摇大摆的跑进了自己的住所当中。 “近些时日,洛阳城中一些血案都是你做下的?”纪承此刻骤然化身一个铁面无私的法官,厉声喝问,即便此刻这间屋中只有他纪承一人,纪承似乎也毫不畏惧。 扶苏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纪承道:“汝可知,秦法之中,严禁私斗,杀人者死,汝今日可是前来自首?” 听到这里,扶苏方才知道纪承大概是会错了意,旋即便决定不再纠缠下去。 “郡监应该比我苏腹更清楚,我苏腹所杀,皆是六国余孽,其中无一无辜百姓,况且,今日苏腹前来并非自首,还望郡监不要会错了意。” “今日苏腹前来,是想和郡监做一笔买卖。” 纪承冷哼了一声,双手负立,道:“吾乃大秦官吏,岂会与你这种人做交易?汝不要痴心妄想了。” 扶苏呵呵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三卷竹简,然后挑出其中一份竹简,道:“郡监,可知这上面写的什么?” 未等纪承答话,扶苏便开口道:“郡监想必比我更清楚,陈余这些六国势力在地下铸造劣币,冲入街市当中,百姓为此苦不堪言,而这卷竹简上所写,正是陈余地下铸钱作坊的位置。” “而这第二卷竹简上所写,乃是洛阳城中肆意将粮价炒高的粮商,百姓食不果腹,早已是民怨沸腾,郡监想必也为此苦恼不堪吧?” “还有这剩下的最后一卷竹简,是韩赵魏三国秘密隐藏在洛阳地下的势力及人员,郡监你可敢兴趣?” 饶是纪承,也被扶苏所言,给震撼到了,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人会掌握如此多的信息,更为关键的是,这三卷竹简,无论是哪一卷,对于纪承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都可以大大的解除他目前所遇到的难题。 挣扎良久,纪承目光注视着扶苏,缓缓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则两利 当扶苏听到纪承口中的说出的这句话,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扶苏道:“我需要一份洛阳宫的地图以及府衙之中关于宫的全部档。” “你要这些有何用?”纪承看着扶苏带着一些警惕。 “实不相瞒,苏腹的手下现在都已经被陈余他们抓到了宫之中,因此,苏腹要救他们。” 纪承恍然大悟,难怪苏腹愿意用三卷如此珍贵的竹简换取一份宫的地图,原来目的在这里。 “郡监,苏腹还有两个条件还请应允。” “其一,这三卷竹简交给郡监之后,郡监切不可现在就抓人,还请等我将我的手下之后救出之后,方才可以动手。” “其二,就是想请郡监秘密调派一支队伍,我会在宫之中尽量大造声势,然后你们装作闻讯赶来,彻底消灭宫之中隐藏的六国势力。” 听着扶苏话语的叙述,纪承略微沉吟,他自然也是明白扶苏的用意,纪承皱了皱眉道:“倘若你还未救出你的手下,那些隐藏在洛阳的六国势力欲撤离,某可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扶苏点了点头,显然纪承的这般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扶苏继续道:“苏腹还有最后一点请求,就是在苏腹救出属下之后,还望郡监允许他们继续在洛阳云溪客栈经营,郡监若能答应,苏腹愿意在事成之后再送郡监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扶苏刚刚送出的三份竹简,就已经让纪承惊讶非常了,现如今,扶苏又说出有大礼相送,纪承对此也是好奇的紧。 “故韩国公子横阳君韩成。” 当这十个字落入纪承的耳中,不亚于一颗惊雷落在纪承的耳畔炸响,每一个字对于纪承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一旦自己能将故韩的公子送到咸阳,仅凭这件事自己立下的功勋,就足以让自己未来平步青云,未来仕途一番畅通,更有可能,能够进入始皇帝的视线,一旦运气好,那真的是飞黄腾达了。 旋即纪承便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谨慎问道:“汝真抓住了故韩公子横阳君韩成?” “郡监不相信苏腹有这样的能力?” 扶苏这句颇为自信的反问,彻底让纪承心头大定下来。纪承深吸了一口气道:“某愿意遵从你的请求,只不过,还望汝救出属下之后,遵照约定。” 扶苏站起身来,直视纪承,拿起手中的墨剑,道:“墨家弟子言出必践。” 见扶苏眼中坚定的神色,纪承道:“某现在就去府衙,将宫的资料全部取出,只不过,苏腹,汝信得过本官么?汝就不怕本官到府衙之后召集人手,将汝擒住,然后逼问汝韩成的下落?” 扶苏微微一笑,道:“郡监,你若是足够聪明,最好按照我说的来,那便是合则两利。” “可汝若是非要这么做”扶苏停顿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洛阳城中的血案你也已经看到了,届时,汝等可不一定擒的住苏腹,即便擒住了,想必你们也会损失不少人马。” “这些皆是其次,更为关键的是,苏腹并非只是孤身一人,若苏腹不能平安无事的走出郡监这里,那么,洛阳城中窝藏了大批六国余孽,你身为郡监却丝毫不知这样的消息便会传回咸阳,到那时,郡监,你不妨好好想一想你的处境?” 看着面前这个身穿褐衣的青年人,将这一番话,以一种和煦的口吻说出来,纪承却也禁不住脊背发凉,实在是扶苏做的是釜底抽薪之事。 洛阳城中隐藏了大批六国余孽,他身为郡监,本身就负有责任,此事若是处置的好,自然能够加官进爵,可若是处理不好,那为此丢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苏腹真的如此安排的话,即便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到咸阳辩解,即便秦廷的上下都知道此事与他纪承无关,然而一个办事不力就足以杜绝他纪承以后的升迁之路。 “郡监,你若是如此做,那届时苏腹身陷囹圄,无法救出属下,而你郡监以后也休想再得到秦廷的看重,此等两败俱伤之事,苏腹相信你是一个明白人,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郡监,汝以为呢?” 纪承再度扫视了几番面前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今晚初次相见,纪承就感受到了面前此人的难缠,对于人心的把握,以及利弊得失,考虑的皆是十分全面。 难怪韩成会落到此人的手中,也难怪那些在洛阳兴风作浪的六国余孽,在他苏腹这里,皆是吃了不小的亏。 若无这份手段和能力,只怕此人早就被那些六国余孽吞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好,纪承愿意遵守约定。” “多谢。”扶苏拱手拜谢。 当拿着纪承送过来的宫资料离开之时,扶苏走到门前顿住了脚步,道:“郡监,想必汝应该知道洛阳基层是何种状况,此事若是他们参与其中,只怕最终难免败露,还望郡监能够挑选一些可靠之人,参与此事,言尽于此,苏腹不再多言。” “纪承明白。” 望着扶苏离去的身影,纪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旋即脸色变已经变的冰冷,然后走到案几面前,研墨提笔。 片刻之后,将书写好的竹简用印泥封存,装入一个布袋之中,纪承召来自己一名亲信,道:“此物十万火急,送交郡尉手中,切记,此封书信万万不可有所差池。” 见纪承如此郑重其事,那人立即躬身拜道:“诺。” 洛阳城中的官吏不可用,那唯一能用的便只有郡尉手下的大秦士卒了,况且纪承明白,此事功劳太大,远远不是他一个人所能独吞的。 将功劳分润出去一部分,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大有好处。这般想着,纪承翻开扶苏留在此处的竹简,见到上面一个个所罗列的人名,也是暗自心惊。 怪不得自己到洛阳之后,举事唯艰,有这些人暗中作梗,又岂会成功?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换 宫外,扶苏将地图缓缓收入怀中。身边的韩成被捆的结结实实,脸色并不好看。 “横阳君,用你来换我的属下,你猜韩信他会同意么?”扶苏瞥了一眼韩成,笑道。 韩成并未答话,只是眼神之中,仍然蕴藏着一些希望,并未死心。 扶苏继续道:“其实我也很疑惑,韩信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韩王信生出了异心,这仅仅是扶苏的猜测,但实际上,这样的猜测并未得到证实。 说完,扶苏便拎着韩成,向宫走去。 从宫外面看,这座宫似乎如同往日一般,寂静偏僻,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可是,扶苏却知道,现在的宫,早已经被布置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其内危险重重,隐藏着不下于百名杀手。 到了宫约莫五十步的距离,扶苏高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乃墨家弟子苏腹,请一人出来答话。” 宫之中,一位小头目立即朝身边一人命令道:“快去禀报主公。” 在宫之中,一间房屋之中,李左车道:“韩兄,一切布置的如何?” “此事请李公放心,宫之中,现在已是铜墙铁壁,只要有人敢闯进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此次双方联手,一定要团结一致,挣取早日完成目标。”李左车话语冰冷,这一次尊崇陈余的吩咐,他已经将他们大半的核心力量都带到了此处,为的就是能够杀掉苏腹。 韩王信笑道:“这个是自然,不过,还请转告陈兄,让他别忘了给我的承诺。” “当然。”李左车对于陈余和韩王信的之间的协议,自然是心知肚明。 韩王信脸上露出笑意,正当二人商议之际,一人跑到他们面前,道:“主公,苏腹现在就在宫外面,要求派一人出去答话。” 听闻此言,李左车连忙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苏腹并未携带人手,只带了横阳君一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韩王信也是心中惊诧,只觉得苏腹实在是胆量过人。 李左车略微沉吟,道:“韩兄,按照我的估计,想必是苏腹想要前来谈判,用横阳君交换他的属下” 听到李左车说到这里,韩王信忙道:“那陈兄之前答应我的事” 李左车道:“所以,韩兄你千万不能露面,我一定找机会让苏腹杀了韩成,在众目睽睽之下,韩成如果死在苏腹的手中,那对于你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 “一切都拜托李公了。”韩王信躬身一拜。 “你我双方之间何必如此?”李左车知道,随着陈余一番游说,以及做出的承诺,韩王信几乎已经倒向了他们。 而如果现在这件事做成了,韩王信以后想要下这条贼船可没那么容易,韩成某种程度上就是韩王信害死的,而这件事将永远成为韩王信被自己捏在手中的把柄。 “希望一切都能按照预料中的发展吧!”李左车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旋即便走到了宫外面,苏腹面前。 “我的人是你绑的?”看着李左车独自一人出来,扶苏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不错。” 见李左车没有否认,扶苏道:“看来幽兰来向我通风报信也是你的安排,你知道一旦我知道这样的消息之后,一定会选择报复韩成,而你,则是暗中将我的属下全部给绑了,你可真是好算计。” “说的一点不错,苏腹,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扶苏没有继续废话下去,将韩成拎到李左车的面前,道:“李左车,我用他换我的属下,你觉得如何?” 李左车摇了摇头,道:“人是我绑的,我为什么要用你的属下去交换这么一个废物?至少,你的手下在我手中,比他的作用可大多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韩成,也是我李左车的敌人,苏腹,你觉得我会干出这种蠢事么?” “看来韩成在我手中,形同废物了?”见李左车并未说话,扶苏继续道:“那要怎样,你才肯放了我的属下?” “除非你死!”李左车话语之中透着冷意。 “这是不可能的,我素来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李左车淡淡道:“随你,只不过我要告诉你,从今日开始,如果你一日不死,那么,我们就会杀掉你的一名属下,直至杀光为止。” “在杀光你的属下之后,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相信我,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死在我的手里。” 扶苏锐利的眼神盯着李左车,李左车笑道:“如果用眼睛能够杀人,现在只怕我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知道就好!”扶苏森冷一笑,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如果你敢动我属下一根汗毛,我一定好好招待韩成。” “随你的便。” 扶苏猛然间抽出墨剑,见到这一副情景,李左车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里,只要苏腹杀了韩成,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么就足以激起那些复韩势力的愤怒。 剑光划过,一缕韩成的头发飘落,韩成也是害怕的闭上眼睛,当意识到扶苏并未取自己性命时,已经被吓的瘫软在地上。 “李左车,你真的是好算计。”扶苏将墨剑收回剑鞘之中,继续道:“你想要借我这把刀杀了韩成,然后韩国所有人的怨恨都集中在我身上,借刀杀人,这一计很精彩。” “可最后不还是被你察觉了么?”李左车无奈的笑了笑,便朝着宫走去。 “只怕你的计划不止于此吧?”扶苏蓦然开口。 “韩成死了,韩信将会名正言顺继承复兴韩国的大业,同时还会对你们感恩戴德,这也是为何韩信不出面的原因,从你我交手以来,你的谋划真的是很精彩!” 李左车顿住了脚步,道:“我说过,每日杀你一名属下,绝不会食言,如何处置韩成,随你的意,你若是真想救出你的属下,尽管来闯这宫便是。” “我不妨也告诉你,在这宫之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苏腹,你有胆来闯一闯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猎宫之战 韩王信见苏腹带着一个活生生的韩成离开,眼中流露出一抹懊悔之意。 见李左车迎面走来,韩王信道:“李公,早知道苏腹只有一人,我们就应该派出一队人马杀出,直接将苏腹斩杀,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见韩王信急躁的样子,李左车知道,韩王信这是被权力给蒙住了眼,只要韩成还活在世上一天,他韩王信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统帅韩国的势力,复韩的势力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死心,想要奉韩成为主。 李左车出言安抚道:“韩兄,切莫急躁。倘若刚才我们派人杀出,凭苏腹的身手,纠缠一时半刻不是什么难事,你看那些密林,倘若我们的人被苏腹纠缠住,然后苏腹埋伏的人马杀出,最后顺势攻占宫,那对于我们可就是功亏一篑。” “如今我们大可以以逸待劳,苏腹总会忍不住出手的,一旦苏腹心中急躁,出手必有纰漏,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听着李左车的分析,韩王信勉强按捺下那颗急躁的心。 扶苏眼睛微眯,带着韩成到宫前面去溜一圈,本质上是一次试探,扶苏并没有真的抱有互相交换人质的打算。 交换人质,即便是扶苏愿意,相信陈余他们也绝不愿意见到这一幕的发生。 好不容易握着了扶苏的软肋,陈余、李左车这种长于算计的人,又岂会轻易松口? 而即便和韩成一道的韩王信,同样也是包藏祸心,这些人可没一个希望一个活生生的韩成跑回去,他们更愿意看到的结果是韩成死在了扶苏手里。 将堵在韩成嘴里的布条扯开,扶苏道:“明白了李左车、韩王信他们是什么意思了?觉得他们还会来救你么?” 韩成面如死灰,就在不久前,韩成亲眼目睹了李左车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左车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送自己去死,不然李左车不会拿苏腹的手下来威胁苏腹。 而自始至终,从未露面的韩王信,韩成已经相信韩国的势力已经被韩王信收拢,此刻,自己便已经是韩王信最大的眼中刺,肉中钉。 韩成虽说本身并不具备多少才具,耽于享乐,可同样也是王室公子,现在局势如何,韩成可并不眼瞎。 见韩成默不作声,扶苏挥了挥手,当即有人将韩成带下去。 从怀中掏出地图,扶苏眉头皱起,自拿到这份地图之后,扶苏是反复看了又看,现在,地图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可以清晰的呈现在扶苏的脑海之中。 最后推演了一遍整个计划,将计划中的步骤皆是细想了一遍,扶苏知道,该准备动手了。 扫视了面前几人一眼,扶苏郑重道:“诸位兄弟,计划我只说一遍,还请细听。” “乐心,此处是宫守卫最为严密之处,你率弓箭手先向此处发起佯攻,同时大声呐喊。” “公羊泽、公羊敬,你们兄弟其中一人穿上这套衣服,拿上这柄剑,然后率人在亥时时分,向宫的西南角发动攻击。”说着,扶苏便将一套褐衣以及手中的墨剑交到公羊泽手中。 扶苏继续说道:“此处是宫最为薄弱之处,你二人攻下此处并不困难,但李左车一定在其中布有埋伏,因此,你二人切不可深入,攻下此处之后,原地坚守半个时辰,然后撤离,与乐心他们会合。” “晏秋,你从所有人之中,选出十名精锐之士,听候我的命令。” “那大哥您在哪里?”公羊敬问道。 扶苏微微一笑,道:“时机一到,诸位兄弟自会知晓,有劳诸位了,接令!” 众人齐齐拱手一拜,“诺。” 李左车凝视着面前这个刚刚做出不就的沙盘,这上面已经最大限度的还原了宫的地势,是李左车勘察宫每一处角落凝结成的心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和苏腹第一次正面交手,之前的刺杀等等动作,与这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公,请放心,这次苏腹一定有来无回。”韩王信看着李左车有些沉重的脸色,颇为自信道。 李左车摇了摇头,道:“苏腹并非泛泛之辈,尽管现在我们占尽优势,可最终结果,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呐!” “李公,你有些耸人听闻了吧,宫布置的人手是我们两家抽调的精锐,对付一个苏腹,实在是绰绰有余!” 正当二人交谈间,一人飞快跑到他们面前,道:“主公,苏腹从东面向我们发起进攻,喊声连天,人数不知。” 东面?李左车心中惊疑。 韩王信脱口而出,道:“东面可是我们防守最为坚固的地方,苏腹怎么会选择攻击此处?” 李左车再度看了一眼沙盘,道:“据我的推算,东面的进攻应该是苏腹的佯攻,其实苏腹的真正进攻目标应该是这里。” 李左车一剑插在了沙盘之上宫的西南角落,李左车话音刚落,再度一人跑到他们面前,道:“主公,苏腹派人向西南角落发起猛攻。” 韩王信脸上浮现出笑容,道:“李公,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早早的就在此处埋伏下了人手,此次,苏腹必死无疑。”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李左车的设想在发展,可是,李左车依旧神色冷峻,他始终觉得苏腹会安排一支奇兵出现。 李左车急忙问道:“在进攻西南角苏腹的人有多少?” 小卒立即回道:“人数不低于三百人。” 李左车心中略微思忖,苏腹有多少人李左车实际上大约能猜到的,虽然苏腹在洛阳招揽了不少人,但此次进攻宫,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人。 “启禀主公,西南角苏腹一支人马杀出,弟兄们已经顶不住了。” “有多少人,为首又是哪一个?”韩王信已经率先问道。 “大约一百来人,为首是一位身穿褐衣,手持墨剑的墨家弟子。” 听到此处,李左车和韩王信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人名:苏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正的奇兵 李左车当机立断,道:“韩兄,你立即调遣人马,务必将苏腹擒杀在西南角,不要让他走脱。” 韩王信也是重重的点头,道:“吾亲自前去,一定会将苏腹斩杀,李公,还请放心。” 看着韩王信离去的身影,李左车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这就是苏腹的奇兵?难道苏腹当真如此简单么?可如果这不是苏腹的奇兵,那他又哪来足够的人手再组织一次突袭呢? 看着宫东面人影晃动,扶苏知道,此刻东面大半人手都已经被公羊泽、公羊敬他们兄弟二人缠住。 扶苏将甲胄缓缓套在身上,不仅扶苏如此,在扶苏身后几人也是如此。 见身后十人将甲胄穿戴完毕,扶苏扫视了他们一眼,道:“兄弟们,你们怕么?” 见十人眼中皆是浮现出坚定之色,扶苏知道刚才那一问多余了,道:“诸位兄弟,随我进攻。” 扶苏身先士卒,率先冲出,上方箭矢急速向扶苏射来,扶苏却是不闪不避,凭借他身上外面穿的这层甲胄,已经可以将大多数箭矢弹开,而剩下的一小部分箭矢,则是被扶苏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挑开。 扶苏的身影如同豹一般敏捷,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到了与宫距离十步的距离。 见那一丈高的城墙,扶苏高声呼道:“乐心!” 扶苏话音刚落,几声撕裂空气的爆裂声传入扶苏的耳中,紧接着,便是几条和长枪粗细的箭矢重重的插入了城头。 扶苏眼睛蓦然扫到一块石头,将手中长枪扔掉,单脚踏在石头上,身体高高跃起,在扶苏身躯快要下落的刹那,扶苏抓住了先前乐心所射的箭杆,同时脚下也踩到了一支箭杆。 扶苏一跃而上,便落在陈余和韩王信一众手下面前。扶苏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看着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扶苏,众人心中皆是一阵惊慌。 扶苏却是管不得面前呆滞的众人,旋即便挥剑砍杀。此刻的扶苏如有神助,每一剑挥下,少则三四人,多则七八人殒命。 对于一些不是要害的进攻,扶苏根本不躲不避,沐浴在鲜血之中,扶苏宛如一个杀神矗立在这宫城头。 扶苏杀人也并非没有选择,往往率先所杀皆是他们之中的一些小头目,而失去指挥的人组合在一起,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对扶苏造成威胁。 扶苏这般嗜血疯魔的姿态,彻底唤醒在这城头上的韩王信手下心中的恐惧,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扶苏精挑细选的十名精锐也已经攀登上城头。 屠杀在此处上演,虽只是十人,可陈余的手下,在面对着十一个人的时候,无法撼动他们丝毫,屠杀依旧在继续,整个城头,尸体遍地,无数断肢在空中飞舞。 伴随着扶苏的一声怒吼,韩王信那些守卫此处的属下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然后陷入了溃逃,根本不敢与扶苏正面交锋。 李左车站在沙盘面前,眉头越州越深,正在此时,一名兵士脸上满是鲜血,闯了进来,道:“李公,苏腹亲自率人进攻东面,东面失守。” 李左车“唰”的一下便走到兵士的面前,将其拎了起来,道:“说,苏腹他带了多少人?” “十十人!” 当听到这个数字,满屋子人脸上皆是骇然之色,按照他们先前所得到的情报,此刻苏腹应该在西南角才对,当然,这一点不值得众人惊奇,更让人心中惧怕的是苏腹仅仅只带了十个人,就杀的东面溃逃。 此等战力,倘若放在战火连天的战国时代,也必然是一员可敌万人的骁勇战将。 李左车总算明白了,一直以来,他就不相信苏腹仅仅如此,一定有一支奇兵会出现,而现在李左车总算明白,其实这支奇兵就是苏腹他自己。 而这支奇兵选择的进攻方向不是宫任何防御薄弱之处,而就是东面,没有人敢想到苏腹就真的选择了这个最为坚硬的地方作为突破。 “只是十个人,你们有那么多人,为何杀不了他?”屋中一人问道。 “启禀李公,韩公在西南攻击受挫,将一部分抽调走了,其余的,苏腹实在是太骁勇了,所以” 李左车此刻心中怒火万丈,他没想到韩王信会给他来这一出,显然是因为他在西南角攻击受挫,那颗刚刚被安抚的心又再度躁动起来,所以才从其他地方抽调人马,想要尽快杀掉苏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左车不禁低声骂了一句。 所幸,他还没有输,苏腹的手下还在他的手中,对着屋中的众人,李左车命令道:“所有人随我一起出发。” 随后李左车便来到了关押师阜的地方,可看到的却是遍地的尸体,而师阜他们,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眼前这副情景,李左车身后不少人彻底陷入了呆滞,这副情景任谁都看出来,苏腹的手下已经被人给救走了。 李左车身后一人忍不住问道:“苏腹的人难道是神兵天降?” 对此,李左车冷哼了一声,随便一眼,瞥过墙角,见铺在阴沟上的石板被掀开,旋即心中恍然,道:“苏腹的人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却是从地下爬出来的,你们看此处。” 看到阴沟,众人也是明白过来,一定是苏腹派人秘密潜入阴沟之中,从阴沟来到了此处,趁外面大打出手之际,突然出现,杀光这里看守师阜的人,最后带着师阜离开。 到了这一刻,李左车方才明白,真正的奇兵并非是苏腹,而是这一支从阴沟秘密潜入的救走师阜的小队才是奇兵,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苏腹为此设计的障眼法。 奇兵之后还有奇兵,实在是出人意料! 对于苏腹的谋划,到此刻,李左车才总算是全盘洞知了,也由衷的在心中生出几分佩服之情。 “李公,韩公已经追赶苏腹至东面,还请李公速做决断。” 听到小卒的汇报,李左车知道,此事还没有结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援兵来了! 扶苏剑插在地上,依着剑,扶苏大口的喘气,扫视了身后几人一眼,此刻,皆已是精疲力竭。 为了夺下东面这块宫防御最为强硬的地方,跟随扶苏进攻的十名精锐都耗尽了气力。 猛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这令在此处的人心中皆是一惊,扶苏扶着剑缓缓站起身来,当看到子渝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扶苏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阜,没事吧?”扶苏手搭在师阜的肩膀上,问道。 看到此处遍地尸骸,见到扶苏浑身浴血,师阜眼眶含泪,他知道,就在刚刚,此处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而一切,都是为了救他。 师阜嘶哑的喊道:“大哥” “就冲你这声大哥,我也要来救你。”扶苏看到师阜的眼神,自然明白师阜在想些什么。 “废话不要多说了,拿起利剑,此战并未结束。”扶苏缓缓将插在地上的剑拔了出来,交到师阜的手中。 “诺。”师阜郑重接过扶苏递来的长剑。 “现在所有人将尸体给我摞到此处。” 听着扶苏的命令,众人皆是看到扶苏站着的那块地方,所面对的正是内部向东面而来的路径。 旋即所有人都开始两人一组,分别将尸体按照扶苏的吩咐开始放置。 少顷,乐心也是带着数十人来到此处,不过每人手中却是拎着桐油,背上皆是背了一捆树枝。 “乐心,桐油浇在上面,树枝摆放在一旁。” 扶苏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开始按照扶苏的吩咐开始做事。 按照扶苏的打算,这些尸体摞成的人墙,其一,是为了给自己腾出道路,其二,便是用来阻隔李左车、韩王信他们的通行。 而这最后摆放的树枝,浇上的桐油,则是为了一旦真的坚持不下去,以火阻隔韩王信他们进攻,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少顷,公羊泽、公羊敬兄弟二人也是率人赶到此处,见子渝站在扶苏的一旁,而师阜也在那里指挥众人动手。 旋即心中恍然,怪不得之前布置命令的时候,独独缺少了子渝的那一份,那时,公羊泽、公羊敬兄弟二人也是疑惑不已,按照子渝的身手,不应该在这样的状况下被扶苏给闲置。 而师阜,扶苏在下达整个命令的时候,也是丝毫没有提及,这一点,同样让众人心中感到困惑。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扶苏的安排,将子渝作为一支奇兵,救出师阜。随后众人皆是会合到此处。 “大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公羊泽略微有些佩服的问道。 “坚守。” 当这两个字落入众人的耳中,所有人皆是一惊,公羊泽道:“大哥,师阜兄弟已经救了出来,为何我们还要在此地坚守?” “一旦等韩王信他们围攻我们,我们可就插翅难逃了。” 扶苏道:“诸位兄弟放心,我还有一支奇兵尚未出手,只要兄弟们坚持片刻,今夜,就是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之时,以后,他们将再也没有机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还有一支奇兵?”众人面面相觑。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知道扶苏所属的所有人手都到了此处,还有哪一位兄弟不在这里? 况且,就算是奇兵,想要将韩王信他们围歼于此,那岂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起码要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而众人也是心知肚明,扶苏并没有这样一支人马。 不过,既然扶苏这么说,所有人也只得依照命令行事,起码,到目前为止,扶苏都没有错过。 而此次,扶苏也和他们同生共死,断然不会有人选择放弃自己的生路,然后拉着自己人一起去死。 随着一声呐喊,韩王信手下皆是提着利刃向扶苏他们冲杀而来,而回应他们的却是一架架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连弩。 每一道划破空气的响声出现在众人的耳中意味着韩王信就将有一名手下死去。 韩王信看到这一幕也是恼火不已,先前他的进攻之所以连番受挫,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连弩,导致了他的士卒只能有命去填,才能缩小与敌人的距离。 李左车看到这一幕,神色冷漠,并未在意这些人的死去,左右不是他的人马,是死是活与他李左车的关系不大。 不过,凝视着在此处坚守的苏腹等人,李左车知道,他们是一定有机会可以逃出去的,可是,他们又为什么选择在此处坚守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左车相信苏腹绝不会选择这样看上去如此愚蠢的做法,回想起今夜发生的种种一切,李左车神情变得冷峻。 “韩兄,我们先撤吧!”李左车蓦然开口。 韩王信瞪大着眼睛看着李左车,旋即便是一阵怒火涌上心头,道:“撤?今夜我损失了那么多的兄弟,难道就让他们白死了吗?” 见李左车默不作声,韩王信道:“若不是你手下那些废物,我们早就将苏腹他们一网打尽了,可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杀了苏腹,就连他的手下也被人给救走了,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李左车神色变的冰冷,看到韩王信此刻一脸怒容,知道今夜的损失已经让韩王信失去了理智,他是韩国的贵族,就这么输给了一个小小的苏腹,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废物?既然我们是废物,那我们就不奉陪了!你一个人去对付苏腹,看你最后能不能杀了他?”李左车冷哼了一声,旋即便率人离开。 等李左车走后,一人在韩王信耳边道:“主公,我们还是撤吧,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旦引来秦军,那说什么都晚了。” 当听到秦军这两个字,韩王信也是一阵哆嗦,可是愤怒以及失败将他脑海中的理智淹没,韩王信道:“今夜我一定要杀了苏腹,不杀了他,我决不罢休。” 见韩王信如此坚持,那人也只得立即组织人手,形成新一轮的攻势。 伴随着时间的推迟,战斗也是越发的激烈,猛然间,苏腹听到外围一阵鼎沸声,不仅苏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公羊泽、乐心、晏秋同样也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他们知道,大哥果然没有说错,援兵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尾声 “点火,我们撤。” 扶苏一声令下,当即所有树枝被尽数点燃,浇在上面的桐油,也被烈火点燃,熊熊燃起。 空气中弥漫着人体油脂燃烧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而以人墙为基础形成的火墙,彻底将扶苏和韩王信的人隔离开来,即便仍有少数几个残敌也被扶苏他们迅速解决。 片刻之后,扶苏一行人出现在数里之外的地方,看着远方的火光,所有人脸上皆是露出喜悦之色。 “公羊泽,公羊敬,你们带着兄弟们先找一处地方落脚,不要进洛阳城,等候我们的消息。” 今夜闹的如此厉害,扶苏知道,不管是陈余、韩王信他们,还是自己这些人,都需要暂时避避风头。 不然,即便是已经和纪承提前商量好了,也难免纪承最后迫于压力,只能变卦。 宫这里三川郡尉率领麾下人马开始大肆捉拿六国余党,而城中,一道道命令自府衙中发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发挥效力。 根据扶苏提供的名单,纪承早已对名单上的人做出了周密的布控,只要一声令下,就完全可以擒拿。 街道之上,被官府全面戒严,百姓只听见外面人马喧嚣之声,偶尔也传来一些兵器碰撞的声响,然而,只不过须臾之间,就完全陷入了沉寂当中。 于此同时,在城中那些粮商,也被纪承迅速控制起来,从他们手中搜出了大批的存粮以及财物。 拂晓时分,府衙之中仍是人来人往,忙碌不停,经过昨夜一夜的突袭,抓捕的人员,洛阳城中,韩赵魏三国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 而根据那些捉拿的人员,连夜进行了审讯,随后又是一队人马从府衙出发,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捕。 纪承脸上尽是疲惫之色,他已经一夜未睡,可是,在他脸上,却是难以遮掩兴奋的神色。 初步的统计工作已经完成,到目前为止,从洛阳城中,已经缉拿三千余人,搜剿出来的物资粮草也是不计其数。 有了这批粮食,纪承完全可以调控洛阳的粮价,抚平洛阳的民心,仅是目前所获得的成绩,在年底的考核之中,纪承有信心,自己绝对是遥遥领先。 不仅是他,三川郡中,但凡参加此次行动的官吏,都会获得不同程度的奖赏,这是自始皇平定六国以来,大秦掀出最大的一桩案件,足以震动天下。 这些傲人的成果摆在纪承面前,不得不让人想起给他提供名单的苏腹,对于这个墨家弟子,纪承现在心中可是由衷的生出佩服之情。 若不是苏腹给他提供的这些,这一切都只是枉然,而自己所付出的不过是存档在府衙之中关于宫的一些情报,对于这个苏腹,纪承有了新的认知,此人绝对和市井那些游侠有着天壤之别。 侠以武犯禁,苏腹的确犯禁,可是做下的桩桩件件,却让他这个三川郡监感到有趣不已。 洛阳城外,一处民居之中,陈余脸上尽显狼狈之色,昨夜若非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此刻已经成为秦廷的阶下囚了,而那名报信的人在传出消息不久之后,即被捉拿,他陈余也是侥幸之至,方才逃出了洛阳城。 “完了,什么都完了!”陈余面如死灰,昨夜官府的那一番动作,意味着他在洛阳这么多年的筹谋都化作了东流之水,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而他陈余,若非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若非安排了这个仅有几人知晓的秘密地点,只怕此刻他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李左车步入了这种房屋之中,当知道洛阳城中发生的一切之后,便知道是因为苏腹将名单交给了官府的缘故。 李左车不由地吞咽了几口口水,从昨夜的宫到洛阳城,他们全方面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见到李左车来到此处,陈余立即迫不及待问道:“苏腹呢?他有没有死?” 见陈余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李左车心头愠怒,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关心苏腹有没有死。只不过顾念陈余在洛阳城的境况,李左车按下心中的愤怒,道:“昨夜我察觉事情不妙之后,立即率人离开了宫,因此,苏腹是死是活,属下不知!” “不过据我推算,昨夜我们的计划应该又失败了!苏腹很大的可能逃脱出去。惊动了秦廷,韩王信他们彻底完蛋了!” “苏腹,我们对付不了他。”李左车无奈的将这句话说出口,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事实的确如此。 “为了对付他,昨夜我手下仅剩下的三名高手,也全部死了,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多了!” 听到李左车话语之中难以掩饰的赞赏之意,陈余更是恼怒,道:“也就是说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没有杀掉苏腹。” “汝当初是怎么说的?我将我们下属的所有势力任你调拨,人员任汝抽调,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局么?” “我对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能替我,替我们杀掉苏腹,夺回虎符和云溪客栈,韩信他们至少一直在为杀掉苏腹而竭尽全力,可你呢?却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事到如今,汝还有何脸面说出这么的话来?” 听着陈余一声声指责,李左车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冷静,辩解道:“我将我们的人带出了宫,最大程度的减少了我们力量的损失,而不是像韩王信那样,被秦军一网打尽。” “可你让苏腹再次逃脱!” 看到陈余事到如今,还停留在苏腹逃脱的问题上,李左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吼道:“你嚷什么嚷?” 李左车突如其来的爆发,让陈余接连退后了两步,一直以来,李左车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状况,都不会如此,更不会冲着他陈余发出这般怒火。 可是,现在李左车脸上却尽是愠怒之色,那副充满怒火的眼神,令陈余从心头感受到了畏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李左车的咆哮 “事到如今,汝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么?” “汝怎么就可以肯定,如果我留在宫,就一定可以杀了苏腹,而不是如同韩信那般,全军覆没?” “如今洛阳城中我们的人已经被秦廷一网打尽,如果连我手中这么点人也被秦军消灭,那汝心中是不是就痛快了?是不是汝非要成为秦军的阶下之囚,汝才能看清这一切?” “你说什么?”李左车的连番指责让陈余有些无法应对。 李左车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我三番五次就和你说过,苏腹他并非一个泛泛之辈,武双全,机敏过人,可你呢?却是置若罔闻,丝毫不管不顾,一心只为了杀掉苏腹。” “我同样和你说过,我们可以停掉铸钱的生意和粮食买卖,选择拉拢他,现在的结局看到了?把苏腹推向了秦廷,秦廷查封了铸钱的作坊,那些粮商大半也被缉拿在牢狱之中,这样的结果,汝满意了?” “为了汝那一点点可怜的尊严,一定要和苏腹开战,致使我们在洛阳数十年的布局一朝损失殆尽,到了此刻,居然还大言不惭,竟连一点羞愧也无?尔之颜何其厚也?!!” “更有甚者,你居然不惜和除了秦廷之外我们最大的敌人韩成他们合作,为此,居然要舍弃铸钱生意的一半的利益以及两成的粮食买卖,汝难道不知,苏腹不过是一个墨家弟子,并无野心,可韩成他们,却是欲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的韩国贵族。” 一席话,说的陈余哑口无言,甚至连正眼相视李左车都做不到。 李左车却是话语不停,道:“如果说苏腹只想停掉我们那么天怒人怨的买卖,那么韩成他们,就是既想要我们那些买卖,同时还要我们的命,与他们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为何韩成韩信二人亲自前去云溪客栈,面见苏腹?” 未等陈余答话,李左车道:“那是韩成韩王信为了收买苏腹,想借苏腹这把刀来对付我们,可你居然选择和这样的人联合,而不是和苏腹谈判,化干戈为玉帛。为了一己私欲,弃同袍的生命于不顾,这是什么?” 陈余脸色涨红,怒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李左车却是丝毫未理,道:“怎么,理屈词穷了?可笑你站在此处大言不惭,居然指责我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若不是你固执己见,何至于有今日的惨败?” “为何我们六国屡屡败在秦军手中,以致于最后社稷倾覆,国家灭亡?不正是有汝等这些只知勾心斗角,罔顾大局的昏庸之主,秦国才能屡屡得手么?战国百十余年,六国如能团结一心,合纵攻秦,即便不能覆灭秦国,秦国安能最后横扫六国,吞并天下?” “左车想起这些,唯有一句话梗在心中,不吐不快,匹夫竖子,不相与谋!” 将最后这句话吼了出来,李左车心中总算是舒畅了许多,缠绵多日的思绪一扫而光。 当年,他的祖父李牧为保赵国,殚精竭虑,沙场浴血,马革裹尸,可换来的是什么?是无端的猜疑,是君王的不信任,最后,更是被冤杀至死。 想起这些,李左车心中就是愤懑难平。今时今日他李左车何尝不是如此,数年以来,为他陈余竭尽全力谋划,方才让他陈余在这洛阳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对于自己的谏言,陈余却是不管不顾,一意孤行。 而如今遭此大败,身为主公,陈余却是将所有责任推向了他,这让李左车心中颇感到悲凉,数年以来的效忠,就是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么? 跟随这样的人,何时才能覆灭秦国,恢复故国的荣光,恢复他李家的荣耀?这一刻,李左车心灰意冷,对陈余失望不已。 陈余李左车这番分歧扶苏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扶苏看着手中那张通缉令,一阵苦笑,上面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不过,扶苏对于纪承这样的做法,并不感到惊讶,宫那么大的动静,不给自己发一张通缉令,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经过这一番事件,洛阳的局势已经进入到了重新洗牌的阶段,不过,这就和他扶苏无关了,余下的权益,扶苏知道,应该让师阜、公羊泽、公羊敬、晏秋、乐心他们自己去争取了。自己不可能始终在他们身边,照拂的了他们一时,却不能照拂的了他们一世。 况且,现在洛阳城中,除了官府,还有哪一股势力能和自己这些人刚正面?自己也是时候放手,让他们自己在洛阳站稳脚跟,然后发展壮大。 “丁穆,将这封信传给郡监纪承。”扶苏将桌上的一卷竹简交到丁穆手中。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扶苏微微一笑,道:“你们率人回洛阳城,继续经营云溪客栈,而我和子渝,还有一些事要去做。” “大哥,你带上我们吧,不管你干什么,我们都跟着你。” 扶苏道:“诸位兄弟,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少顷你们将韩成交给郡监,以后在洛阳城中,你们就可以在此安身立命。” 见众人眼中的不舍之意,扶苏继续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苏某和诸位相识,也是三生有幸。” 师阜站到了扶苏的面前,道:“大哥,别人什么打算我不管,我只想跟着你。” “不行。”扶苏态度坚决。 “为什么?”师阜脸上露出难色,以往扶苏不管说什么,师阜都不会刨根究底,可是,这一次,他一定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扶苏拍了拍师阜的肩膀,道:“因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给你。” 将师阜拉到一边,扶苏道:“师阜,我要你全力经营云溪客栈,同时,我希望你的商队外出运货之时,将所走的道路绘制成地图,同时记清楚沿途的风土人情,地势地貌。” “这件事,对我来说,甚为重要,师阜,你能帮我做成么?” “师阜一定不负大哥所托。” 第一百二十九章 咸阳的余声 看着手中那一份灵焚递过来的竹简,嬴政虽然脸色如常,可是,心中已是狂喜。 竹简正是扶苏通过墨家自洛阳传递到咸阳的,上面大略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而与此同时,嬴政也接到了洛阳快马发回来的奏报,两相印证,嬴政已经对洛阳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想到在洛阳的地下居然云集着韩赵魏三国的复辟势力,可自己却毫不知情,嬴政知道,大概洛阳的地方出现问题了,如果不是此次扶苏将这些人彻底曝光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些隐藏的六国余孽还不知道要兴风作浪多久。 在几年前,嬴政凭着自己惊人的直觉就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三川郡似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可是,表面上,三川郡却是风平浪静。所以,嬴政选择了将李由空降到了三川郡,担任三川郡守。 李由是左丞相李斯的长子,是嬴政的铁杆支持者,所以,派李由前去,是一个绝对稳妥的选择。 根据李由时不时传回来的奏报,言语之中,也有所反应,似乎三川郡隐藏着一股力量,只不过,这群人做事极为干净利落,隐藏的很深,稍有风吹草动,便隐匿形迹,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所以,一直以来,李由的追查虽然从未停止,可是,却是效果甚微。 可嬴政没有想到,扶苏居然短短数月,就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成果。其中,甚至连韩国公子横阳君韩成也被擒获。 这堪称是自扫灭六国以来的侦破六国地下势力的最大案件。当然,嬴政这也知道,这是扶苏依仗了自己身份的便利。 正是因为韩赵魏这些势力中的人以为扶苏不是秦廷中人,所以疏于防备,一次又一次的行动,才最终被扶苏抓住机会,一举破获。 “魏国,魏国”嬴政口中呢喃自语,六国之中,魏国所具备的能量可是仅次于齐楚,魏国虽然并没有多大,人口也并不是最多,可是对于间谍这个行业却是有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热情。 这也是为何当初嬴政下令诛杀魏国诸公子的缘故。 看着竹简之中提到的陈余,嬴政也是想了起来,陈余可是魏国的名士,为了捉拿陈余,自己还曾经悬赏百金,可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想不到,却是在这里出现了,洛阳局势的凶险,即便嬴政不在洛阳,却也是感同身受。 也知道在竹简上所记载的丰硕成果,都是扶苏用性命拼杀换来的。 竹简上记载整个过程,虽然轻描淡写,可是嬴政知道这个过程凶险无比,可以说每一步都是在弄险。 只不过,扶苏处置的同样是极好,嬴政从竹简之中,他看出了扶苏的成长,扶苏已经完全蜕变,脑子也已经不再和过去一样,装满了仁义。 对付这些奸恶之人,依靠仁义是走不通的,而扶苏所表现出来的果断与狠辣,皆是让嬴政倍感欣慰。 只不过,仅是洛阳一地,就隐藏着如此多的六国余孽,如果扶苏再这么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这不禁让嬴政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担忧,放任扶苏去民间,嬴政只是想让扶苏能够明白民间百姓的疾苦,能够变的稳健和成熟起来,却绝不是要扶苏去以命相搏。 只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况,倘若再次遇到这种状况,扶苏同样不会袖手旁观。 “巨子,扶苏他现在到什么位置了?”嬴政看向一边的灵焚问道。 灵焚立即拱手回道:“启禀陛下,这份奏报是扶苏公子离开洛阳时所写,扶苏公子要去的下一个地方是荥阳。” “荥阳?”嬴政略微沉吟,这个地方,有着李由坐镇,问题应该来说,不是很大,即便出了什么事情,有李由在,也完全可以应付。 “巨子,让扶苏到荥阳之后,看看丽曼,再过些时日动身回咸阳。” “诺。” 这些日子以来,扶苏的表现,通过奏报,灵焚同样看在眼中。在咸阳之时,那一次扶苏毫不犹豫的掏出百金,让墨楚救人,就让灵焚对扶苏好感倍增,之后的接触,让他不得不对这位公子心生佩服。 而这几个月来,扶苏虽然并未在咸阳,可是,对于事情的处置,所体现出来的谋略智慧,灵焚皆是看在眼中。 对于百姓的同情,对于平民的悲悯,字里行间,灵焚都感受的出来,若不是如此,扶苏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这正是墨家梦寐以求的贤明之君,未来,如果扶苏能够继承皇位,那么,对于天下的百姓来说,将是一件巨大的好事。 不仅如此,当灵焚接到子渝的奏报之时,说扶苏愿意以墨家之名行事,这样的态度更是让灵焚欣喜若狂,这说明,扶苏已经完全倒向了墨家。未来,有了扶苏的照拂,墨家的传播和发展,将会有截然不同的境地。 嬴政同样知道扶苏的关系和李由不是很融洽,可是,嬴政相信,如果李由知道扶苏在荥阳,一定会保证扶苏的安全,这一点,嬴政对李由有着足够的自信。 如果李由连公事私事都分不清,那也值不得自己提拔重用了。 而扶苏,到目前为止,既然已经交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甚至于已然十分出色,就没有必要让他在外面接着磨炼了。 扶苏行走在道路上,扫视着道路两旁的田野,此刻,田野已是光秃秃的一片。 此时,已是接近九月的尾声,田野之中的粟米早就被勤劳的百姓收割,囤入仓储之中。而扶苏,已经离开了洛阳的范围。 进入了荥阳的管辖范围,扶苏知道,三川郡守李由就镇守在此处。想起自己那个妹夫,扶苏也是哑然失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李由是自己的妹夫,可是,关系却也并不融洽。穿越之前的那位扶苏,可是素来和李斯敌对,虽然自己已经尽力化解与李斯之间的隔阂,但终归,并未彻底冰释前嫌。 也不知道这次自己找上门来,是个什么结果。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 从洛阳进入荥阳,必不可少的一道关隘自然是成皋,成皋就是洛阳的门户,拿下了成皋,意味着就打开了通往洛阳的大门。 成皋还有一个别名:虎牢。是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成皋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李世民就在此地一战奠定了大唐的江山,而在楚汉争霸的过程中,刘邦正是依托荥阳和成皋,和项羽进行对峙,然后赢得了喘息之机,为大汉的江山奠定的基础。 荥阳和成皋相距只有四十里,如果是骑兵,须臾之间,便能赶到,二者之间可以互为犄角,相互支援。 这里的地势扶苏自然一一铭记在心,即便记不住,也会将观察得到的地形完整的记录下来。 在这个时代,地图素来是最为珍贵的军事资料,然而,由于技术条件的限制,地图上的坐标往往和实地相比较,偏差很大,有时候即便是南辕北辙,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而如果能拥有一份比较可靠的地图,那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将是不可估量的,扶苏从这一刻就已经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了。 离开洛阳之后,扶苏心中已然明白,民间隐藏了太多太多处心积虑要亡秦复国的人,仅是洛阳一地,就已经有了几千人之多,扶苏可不会认为全天下的反秦人士都集中到了洛阳。 现在,嬴政在位还好说,没有几个敢跳出来,只敢隐藏在地下秘密活动,就比如陈余、韩成之辈,可一旦嬴政离世,那现如今的大秦帝国可真的就如同太阳永不升起,陷入无限的黑暗一般。 其结果必然是各地的起义风起云涌,隐藏在地下的六国余孽纷纷跳到了台前。 如果没有这一趟游历,扶苏可能还真的相信秦是亡于暴政,是因为他的父皇嬴政滥用民力,招致民怨沸腾导致的结果。 虽然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但最为关键却是,秦廷对于山东六国基层的控制已经到了非常孱弱的地步。 秦廷的政令根本无法有效的在山东六国展开,甚至于那些原本山东六国的官吏改头换面成为大秦的官吏之后,对于百姓的盘剥更甚。 而百姓在这些官吏的引导下,无一例外将怒火对准了大秦,好处是被这些官吏和六国余孽拿了,可是,这个锅就要让秦背着了。 这一点,在洛阳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老百姓可不会管事谁铸造了劣币,是谁将粮价炒上了天,百姓只知道现在官府是大秦的,老百姓没有饭吃,所有的怒火自然就对准了秦廷。 看上去很不讲理,但事实的确如此,因为这是一个老天爷不下雨,官府和皇帝都需要负责的时代,这一点,即便在两千年的现代社会,依旧如此。 所以,扶苏相信,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天下太大,扶苏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六国的势力一一挖出,然后对地方的吏治进行重新的整肃。 所以,只能早做准备,为未来战争尽量争取获胜的筹码。 若仅仅如此,还是不够,因为这同样会沦落到他父皇嬴政一样的结局,凭借秦军再一次扫灭六国,扶苏相信,只要不是和前世胡亥和赵高那般胡搞作死,这一点并不难做到。 可关键的是如何收服六国百姓的人心,是如何培养出足够的官吏,替代旧有的官僚,要做到这一点,难度比打赢这场战争困难十倍都不止。 而这,恰恰是扶苏需要思考的问题,并且最后还需要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没有足够拥有极强执行力,同时又效忠自己的官吏,再好的政策,到了地方上,也会变成恶政,成为地方官僚攫取权益的手段。 就比如说扶苏来到这个大秦这个时代之后,在朝堂上提出的除诽谤令,本质上来说,对于那些躬耕的农民是一件好事,可是,一路走访过来,所得到的的结果彻底让扶苏惊呆了。 很多百姓压根就不知道有除诽谤令的存在,而知道的那些极少数百姓,也是恶语相评。 除诽谤令,在地方所发挥的作用,和扶苏脑海中预料的结果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是什么样的政策,最后都会扭曲成有利于官僚攫取利益的政策,这一点,扶苏也算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与此同时,扶苏不得不想到北宋那一场王安石变法,也是如此,政策上对于百姓都是极好,可是,却触动了官僚的利益,本来利国利民的政策,最后变成了残民害民的政策。 百姓因此怨声载道,对此痛恨异常。最后,王安石变法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 而商鞅变法为何能够成功?其根源也是在于官吏,上层制定的政策能够畅通无阻的到达地方,能够让每一户百姓清晰的明白,法令讲述的是什么,那么,变法的根基就会根植民间,不可撼动。 而变法所孕育出的新生力量,一旦成长起来,将会是守卫新法最为坚硬的力量,任何妄图复辟的势力,在这股新生力量面前,都将是不堪一击。 相比较于这个时代的人,扶苏总算明白自己的优势并非是自己所掌握的那一些技术,而是他对未来的方向有着明确的认识和把控。 他可以从中华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寻找出类似的事件,进行比较总结,汲取养分,然后重新作用在这个时代上。 他可以规避前进道路上的错误和障碍,对于其他人来说,前路是未知的,是需要摸索的,可对于扶苏来说,前方的道路已经指明,更为关键的是,他如何把控这样的机会,让这条路走的更为顺畅,走的更好。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历史上所发生的的很多事情,大都在循环往复,螺旋上升,找到了根源,意味着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见李由 府衙之中,李由看着手中纪承送来的关于洛阳的奏报,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自担任三川郡守以来,李由恪尽职守,而隐藏在地下的六国势力,李由也是数次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只是,每一次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这群人的狡猾程度超乎想象,让李由头疼不已。 荥阳由于其特殊的位置以及具备的军事价值,李由只能亲自盯在这里,而洛阳,也只有派自己的心腹纪承前去明察暗访。 当接到这份奏报时,李由内心充满了喜悦,上面所记载的丰硕的成果堪称是他担任三川郡守以来,获得的最大成就。 而仔细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对于这个这几个月突然异军突起的墨家弟子苏腹,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中更是生出了招揽之意。 本来在秦国,墨家和法家就是一种合作关系,历来都是法家主政,然后墨家和农家协助,正是因为如此,耕战体系才被发挥到了极致。 正思索间,一人走到李由身边,悄声道:“郡守,外面有一墨者求见,说是与郡守您是故交。” “墨者?故交?”李由心中惊诧,此时有一墨者来访,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而且,在李由的记忆中,似乎自己并没有一个关于墨者的故交。 只不过,既然有一位墨者来了,李由自然不会避而不见。李由站起身来,道:“快请。” 当侍者将来人引到李由的房中,墨者立即躬身拜道:“墨家弟子子渝拜见郡守。” 见来人身着褐衣,腰间佩带一柄宝剑,古铜色的皮肤,只不过那面相倒是十分面生。 “李由似乎并未与你相识,阁下何故说与某是故交?”李由负手问道。久居郡守之位,冥冥之中,李由不自觉的养成了一股莫名的威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官威。 倘若一般人在面对李由这般问话,决然做不到如同子渝这么不卑不亢,子渝淡定从容的盯着李由,道:“子渝的确并非郡守故交,只不过,与郡守是故交的那人有些不方便见郡守,还请郡守移步。” “那人究竟是谁?” “这一点,恕子渝不能相告,郡守若想知道,前去一看便知。” “好,既然如此,那李由就和你走一趟。”将一人唤来,李由将一些事务交待了一番,然后便走进一件屋子,将身上的官服脱下,换下了一件便服。 “郡守,请随我来。” 约莫走了半刻钟,子渝将李由带到了一间客舍,道:“郡守,你要见的人就在里面,子渝就不与你一同进去了。” 见此,李由也没有多说什么,将门推开,走了进去,当看到屋中那人有些熟悉但却又有些陌生的背影之后,李由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是何人,便开口问道:“汝究竟是何人?” “李由,一别数年,就真的认不出我了么?”扶苏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向李由。 当看到扶苏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李由神色之中充满了震惊。在两个月以前,他便接到父亲李斯的信,说扶苏已经被人刺杀,葬身火海。 此刻骤然看到扶苏出现在自己面前,李由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按照道理来说,扶苏一直以来,与他们李家是属于政敌的关系,关系并不融洽,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刻,李由真的希望扶苏去死,包括他的父亲李斯也是如此。 “公子,怎么会是你?” 扶苏却是笑道:“不要叫我公子了,如今我已经被贬为庶民,再这样称呼,不合适了。” “公子虽然被贬为庶民,可仍是陛下的长子,李由理当如此。” 见李由一再坚持,扶苏旋即也不再去管他。 寒暄了一会儿,李由问道:“公子何故来荥阳?” 见到李由问到此处,扶苏也不再隐瞒,道:“我此来荥阳,目的有二,其一便是看看丽曼。” 这一点李由早有所预料,扶苏作为长兄,来到荥阳,的确应该来看一看自己的妹妹。 “其二,便是有些事情要与你这位郡守商谈。”说完,扶苏便已经将一沓纸摆到了李由面前。 看到面前的纸张,李由心中也是称奇,从李斯那儿得知,这样的纸张起先就是出自眼前扶苏的手笔,李由有幸也得到过两张,也是感觉用起来甚为舒畅光滑,比起竹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更为重要的是,此物很是轻便。 就比如说扶苏眼前拿出的这一沓纸,如果选择竹简书写,那么起码要一大箱子的竹简,而且沉重无比,字迹远不如这么清晰。 李由拿起扶苏递过来的白纸,当看到白纸上书写的内容,李由眼睛彻底盯在了上面,这正是他急需的东西。 看着李由有些痴迷的看着上面所写的内容,扶苏舒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这些天来花费的功夫并没有白费, 这些日子从洛阳到荥阳的路上,扶苏白天赶路,晚上则是挑灯夜战,终于将白纸上的这些东西给赶了出来。 草草浏览了一遍,李由道:“公子,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妙了,公子如何得知李由需要这些?” 扶苏轻笑一声,道:“这些东西只怕不是你需要,而是令尊需要吧?” 见被扶苏说破,李由脸上顿显尴尬,见此,扶苏继续说道:“从关中,又到了洛阳,最后又到了这荥阳,一路走来,我沿途也看了不少风土人情。” “洛阳?莫非洛阳之事是公子所为?”李由脱口而出,旋即便感到有些后悔,这怎么可能呢?对于扶苏,李由虽说不敢说知之甚详,可是,略知一二这是肯定的,扶苏如何能与那些处心积虑要覆灭秦廷的六国余孽相斗? 只不过,当见到扶苏点了点头,李由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在这件事情上,扶苏没有必要扯谎。 看来父亲大人的看法是对的,扶苏公子看起来真的变化很大啊! 此刻,李由重新审视了眼前的扶苏,便发现,相比较于以前,扶苏的皮肤已经不再是以前那般白皙,而是变成了古铜色,这说明,这些日子以来,扶苏吃苦不在少数。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纸内容 扶苏简要的将洛阳之事说了一番,李由这个旁人也觉得这个过程真的是惊险无比,只要走错一步,那就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白纸上所写,正是有关于统一货币,铜钱改制的方案,这一点,我相信令尊大人应该也筹谋许久了吧?”扶苏盯着李由,笑道。 李由见扶苏如此神情,也是点了点头,道:“不错,三川郡的情况我曾经向父亲禀报过,而父亲准备统一货币,改革铜钱的方案已经很久了,三川郡处于天下咽喉的位置,然而其地货币却是混乱不堪,还有那些六国余孽暗中私铸劣币,父亲大人早就想改变这种乱象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扶苏心中满意异常,慨叹李斯作为大秦的左相,其思维方式和高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皆是着眼于天下,就比如说眼前的统一货币,铜钱改制,往短了说,这是彻底断绝奸人祸国的手段。 相比起来,扶苏在洛阳所做的一切,不过算是小打小闹,而且是治标不治本,即便扶苏将六国余孽一网打尽,要不了多久,也会有人来填补六国余孽这个空缺,毕竟,铸钱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而届时,难道让扶苏将洛阳之事再度复制一遍么?可李斯一旦将统一货币,铜钱改制作为国策推行下去,那么将会极大的挤压私铸铜钱的生存空间。 将铜钱的大小、样式、重量等等皆以法令的形式固定下来,同时以政府的公信力进行背书,那么,今后只要朝廷仍能保持公信力,那像此次洛阳之中陈余私铸钱币的事就不会发生。 从长远来看,统一货币更是好处多多,就比如此刻,在各地流通的货币币种不同,其换算也是复杂无比,莫说是那些不识字的老百姓,即便是扶苏这等读书识字的士子,稍有不注意,也会被那些奸商坑骗。 能将货币换算清楚,更能以此借机牟利的只有那些惯于与铜钱打交道的商贾。 货币统一,将很大程度上杜绝这种乱象,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 “大一统”扶苏口中呢喃,这是华夏正确且唯一的道路,不管应用在哪一个领域,都是正确的。 只有如此,才可以建造出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才可以凝聚国人,让中国在世界上遥遥领先。 “公子,这些是?”李由指着纸上一处,脸上显现出困惑之色。 扶苏顺着李由的手指看去,见此处所写,正是自己所想出的粮价平抑之策,便解释道:“民以食为天,而我大秦能够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更是因为奉行耕战之策,故粮食于大秦而言,同样重要无比。” “平抑粮价,在于青黄不接之时,百姓有余力购买粮食果腹,在于收获谷物时节,不至于谷贱伤农,此事于国于民,皆有大利。” 李由眉头微皱,道:“可是公子,朝廷能拿出那么多的钱物,购买粮食么?” 扶苏解释道:“朝廷只需要拿出钱物,将粮价控制在一定范围,并不需要将市场上所有粮食买卖垄断,所花费钱财,并不算多,况且,此事可能只有第一年需要花费些许钱财,之后,朝廷以此赚取一些利润也无不可。” “故扶苏想来,此策如果能和货币一统配套实施,两策定能互相依托,发挥出奇效。” 李由心中震动,真不敢想象,这样的国家大政方针居然是扶苏想出来的,若是换做几年以前,打死李由都不敢相信扶苏会提出这些东西。 那时候的扶苏受到儒家的蛊惑,满脑子都是仁政,都是德行,怎么会提出如此利国利民的方略来? 难道扶苏公子梦遇仙人,得到仙人指点是真的?李由心中不得不坚信了这个事实,若不是仙人,谁有能力一夕之间就可以让扶苏改头换面,判若两人?这一点,即便是陛下也做不到,除了仙人,谁又有这样的能耐? 而如此国策,说是神来之笔,并不为过,可是,扶苏却是毫无保留的向他们父子二人公开,换做一般人,只怕私藏还来不及,扶苏公器之心,昭然若揭,李由心中感动异常。 扶苏呵呵笑了两声,叮嘱道:“郡守,烦请转告令尊大人,这些不过是小子浅见,不可真当做国策施用,若是凭借令尊大人慧眼,从中摘寻出一二亮点,扶苏荣幸之至。” “哪里,公子过谦了!”见扶苏表露出如此谦卑的神态,李由心中更是莫名的感动。 见李由将这些白纸郑重收下,扶苏也是暗松了一口气,国家大政方略,这些若是让扶苏来制定,必然是错漏百出,不站在那个位置上,想要通晓天下大局,并以此制定出恰当的方略,当真是困难无比。 可若是从旁提出建议,然后让李斯有选择的采纳,那对于大秦来说,真的是一件幸事。 而且,凭借李斯在朝中的声望以及他本身具备的才干,实施这样的策略,所遭受到既得利益者的反扑,李斯扛得住,不至于这样的国策中途流产。 扶苏因何被贬出咸阳?表面上看是扶苏杀了阎乐,受到惩处所致,实际上,一个阎乐算什么东西?也能让扶苏这样一个始皇帝长子受到如此重罚? 虽说这件事扶苏做的的确有些犯忌讳,可是,断然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其背后更多的就是穿越之后,扶苏一系列的动作,将朝中不少人都得罪了个遍。 因此,当事情一发,便立即表现出群情激愤,难以控制的局面,再加上还有赵高这些人暗中推波助澜,留给嬴政的时间太少,否则,扶苏也不会自请离开咸阳。 因为自请,总比让人赶出咸阳来的好,扶苏如若不自请,只怕最终的结果与此相比,也好不了多少,而自请离开,则会进一步博得嬴政的好感,以及在嬴政心中留下一丝念想,为今后回咸阳埋下一颗重要的棋子。 阎乐一事,实际上恰恰是一次既得利益者对扶苏的反扑,同样也让扶苏看清了身边人哪个可靠,哪个可以信任,这对于扶苏来说,至关重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大的嫌疑目标 “李由,你这荥阳似乎也并不是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呐!”略微沉吟,扶苏决定还是稍微提点李由几句。 李由心中一惊,见扶苏面有难色,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扶苏缓缓道:“先前的那些皆是我给令尊大人准备的,而接下来,所涉及的就是三川事务了,若是有何冒犯之处,还望郡守勿怪。” 见李由耐心的等待着自己,扶苏也不再卖关子,道:“陈余他们在洛阳经营的买卖其中有一项就是粮食,这一点,汝想必应该已经知晓了,汝可知这批粮食从何而来?” 扶苏所言,李由自然在纪承的奏报中已经看到,在洛阳的行动中,纪承前前后后将洛阳的几十名粮食抓捕归案,这些皆是陈余手下暗中哄抬粮价的商人,而这些商人手中若是无粮,断然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看到扶苏的脸色,李由面露震惊之色,道:“公子,莫非这些粮食皆是从荥阳运出的?” 见扶苏点了点头,李由心中已是震惊到无以复加,自从到了荥阳,他已经全力治理荥阳,在李由看来,如今的荥阳即便不是固若金汤,但起码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洛阳城中云集了数十万人,要哄抬这样一座城池中的粮价,需要的粮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是,作为郡守,亲自坐镇在荥阳,却是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这已经算的上骇人听闻了。 见李由的脸色,扶苏知道,这并不怪李由,毕竟他这个郡守是在明处,那些六国余孽皆是躲藏在暗处,而且,整个基层中有不少已经暗中投效这些人。 就比如,在洛阳,他已经竭尽全力筹谋布置,而纪承前后做的也是相当合格,可是,最后还是消息泄露,导致陈余逃脱,这充分说明这群人的渗透早已到了整个官僚阶层的方方面面,堪称无孔不入。 荥阳的境况因为李由的缘故,比洛阳好上不少,可是,终究是有限,那些六国余孽有着各种各样的方法绕过李由,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由,此事暂时还急不得,我们此刻急躁,一旦打草惊蛇,想要抓住这些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沉吟片刻,扶苏决定还是先稳住李由。 对于那些处心积虑要反秦复国的人来说,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立即就会藏匿起来,想要找到他们,可谓是难上加难。因此,只有先让李由保持原样,才有机会查出那些人。 李由也是点了点头,扶苏如今所表现出来的从容英明已经让李由心中暗自生出钦佩之意,他自然明白,扶苏话语之中的意思。 扶苏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点了两个点,其中一个点上标注“荥阳”,而另一个点“敖仓”,最后将两地连成一条线。 “公子,这是何意?”李由面带不解的神色。 “郡守以为荥阳何处可以屯储大批的粮食?或是动用何处粮食却不惊动你这位郡守?” 当听到这句话,李由瞬间明白了过来,如此大批量的粮食,单单只是筹集,就必然是要大动干戈,可是,荥阳却无动静,只有一种解释,这是动的官仓之中的粮食。 想要动官仓之中的粮食,其实只需要将守卫官仓的小吏买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点。 而荥阳附近,可就只有敖仓这一座大的粮仓,自然,便是最大的嫌疑目标。 “郡守,你不妨先派人查看一下粮仓,看看有无异常的情况,然后我们在决定一下接下来的部署。” 李由点了点头,对于扶苏所言,甚是赞同。察看粮仓,这属于正常的情况,就算是没啥事,李由也会派人去察看一番,毕竟粮仓非同小可。 “郡守,公事如今我们谈完了,现如今,是不是该说一说私事了?” 见李由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扶苏道:“丽曼过的如何?你不会欺负她吧?” 李由听到此处方才明白过来,连连摆手,苦笑道:“不会,绝对不会。” 扶苏在咸阳的事迹李由可是听说了,就是因为阎乐在始皇帝面前说要将阳滋公主远嫁匈奴,结果扶苏直接暴走,一剑便杀了阎乐,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会被贬。 这要是听说自己虐待了他妹妹,扶苏再一次暴走怎么办? “哦。”扶苏轻点了一下头,然后道:“那能不能帮我把这儿的房租付了?在洛阳我被通缉了,身上没带多少钱。” 听闻这话,李由脸是彻底黑了下来,堂堂的帝国长子,现在居然沦落到交不起房钱的地步。 不过考虑到扶苏目前的处境,这倒是十分符合情理。李由道:“公子,稍后我就派人将钱送来。” 扫了周围环境一眼,勉勉强强能说出来的优点也就是整洁二字,李由也没想到昔日在咸阳养尊处优的扶苏公子,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忍受下来。 李由道:“公子,你在此处,由也不好派人保护,不如暂居郡守府,顺带看看丽曼,你们兄妹二人也是有数年未见了,丽曼对长兄可是十分思念。” 扶苏正不知道如何开口,见李由已经率先提出来,便立即顺坡下驴,答应了下来。 在洛阳,扶苏杀了那么多人,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可不是少数,鬼知道有没有胆大的来行刺。 略微思索,扶苏道:“由,我的身份暂时不要公开,我就以你招募的门客身份暂居郡守府如何?” 李由想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此刻扶苏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公开,不然,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公子,那既然如此,就照公子所言,再过几天,可就是过年了,正好我们在一起聚一番。” 扶苏想了一下时节,现在快要到九月底了,在这个时候,执行的历法是颛顼历,因此,十月岁首便是每年的第一天,自然,过年也就是这么来的。 略微收拾了一番,扶苏和子渝两人便跟着李由回到了郡守府,成为了郡守府一名宾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招揽贤才 郡守府内,一位宫装妇人坐在扶苏面前,其脸上并未施多少粉黛,却彰显出华贵的气质。 宫装妇人看向扶苏,忧心忡忡的问道:“长兄,父皇的身体如何?” 见丽曼问到这个问题,扶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便决定据实回答,道:“丽曼,你也知道,父皇历来勤政,诸多事项,皆是亲力亲为,并且,父皇年纪轻轻就开始寻仙问道,追求长生药,这些年来,服下的丹药不计其数,因此” 扶苏脸上也是浮现出忧虑之色,继续说道:“因此,父皇的身体早已被那些丹药损伤,如今我所能做的便是希望父皇能够按照我的嘱托,对身体进行调养,或许能稍稍延缓性命,其余的,我也是无能为力。” 听扶苏说到此处,赢丽曼眼角的泪水不断流下。 见到这副情景,扶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嬴政的身体问题同样一直梗在扶苏心中,但这个是一个非常犯忌讳的话题,旁人在扶苏面前,扶苏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公子,有消息了!”李由兴冲冲的从屋外跑了进来,见丽曼眼角的泪水,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们有要事相商,我先退下了。”赢丽曼同样知道此事的轻重,不宜泄露,说完,便离开了此处。 李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扶苏,扶苏当即将话题岔开,道:“李由,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见扶苏不愿多说,李由也不再强求,道:“前日我派人到敖仓视察,今日已经回来,汇报说敖仓一切正常,粮食也是满仓,并未被人盗窃。” “派去的人可靠么?” 李由不假思索回道:“此人是本来效命于父亲麾下,父亲于他有恩,后来我外放做了这三川郡守,父亲便让他来辅佐我,绝对可靠。” 见李由眼中的坚定之色,扶苏眉头深深皱起。 李由有些试探道:“公子,会不会我们的方向搞错了?敖仓乃是官仓重地,守卫严密,应该不会有人打这上面的主意。” 扶苏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会,应该是那些人使了一些手段,所以我们一无所获。” 见扶苏坚持自己的判断,李由也是沉默了下来。 略微思索,扶苏道:“你的属下行事风格应该已经被人摸透了,因此,只要你的人出动,只怕敖仓那边已经做好了应对工作,所以我们才会毫无收获。” 李由皱眉问道:“那我们现在到何处能找到一个才具颇为出色的人来查清这件事?” “我心中有一人选,不过,还需郡守写一份招揽求贤的书,这样,我方才可以名正言顺将他带来。” 李由略微沉吟,问道:“此人是何人?现居于何地?” “陈平,现在居住在阳武县户牖乡。”扶苏知道,现在是时候将这位贤才收入自己的囊中了。 正好,此次荥阳之事可以拿来给他作为进身之阶,扶苏相信,只要能给他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那么陈平这样的贤才定能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说起来,在秦末大乱之中,论起玩阴谋诡计,陈平可是首屈一指,连范增这样的人最后也栽在了他手里,而汉朝建国之后,陈平一直居于实权的要职位置上,一生荣宠未尝衰减,用计也从未落空。 用他来对付荥阳地下的那些隐藏的势力,妥妥的是大材小用! 李由的眉头此刻已是拧了起来,陈平,他在荥阳已久,可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人才,不然的话,李由早就备好重礼,将他请出来了。 不过见扶苏脸上的坚持之色,李由决定还是听从扶苏的决定。 扶苏能拿出白纸上那些出人意料的建议,无偿的提供给他,于情于理李由都应该尊重扶苏的意见,即便此事最后功败垂成,那也是无伤大雅,无非是扶苏的面子有些不好看。 扶苏将书收好,又讨要了一件李由的信物,李由见到这副情景,道:“公子是打算亲自前往?” 看到扶苏点了点头,李由道:“公子,此等小事还是让我派人前去吧,想来不费什么功夫。公子若去,万一有什么闪失” “有子渝护卫我的安全,不必担心。况且,若是动用你的人手前去,很有可能惊动那些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见李由脸上仍有不安的神色,扶苏道:“放心,洛阳那样的险地我都闯过来了,此次,不过是去招揽一名贤才,不会有事。” 见扶苏执意如此,李由也不再相劝,李由发现自从扶苏梦遇仙人之后,这性子比以前可是执拗了许多。 又是对李由交待了几句,扶苏便和子渝乘上了李由为他们二人准备的快马,这些马匹皆可以到驿站之中进行更换,,以最大的程度减少在路上损耗的时间。 “公子,丽曼可还等着你这个长兄陪她一起过年。”李由拱手道。 “知道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对着李由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扶苏立即驱赶着马匹离开此地,待出了荥阳城之后,扶苏和子渝二人便开始纵马狂奔。 因为有着李由的安排,这前往阳武县的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在驿站之中,扶苏和子渝二人更是享受到了驿站早已为他们备好的饭食,以及为他们准备好的床铺。 尽管如此,连续的赶路,也是让扶苏感到有些疲惫不堪,不过,当看到阳武县的界碑之时,扶苏顿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接下来,扶苏也是花了半天的功夫,才总算到了户牖乡这个地方,户牖乡中,人口并不是很多,其中,只有零星的几间人家房上有瓦,看起来此地也并不是十分富庶。 在这个时代,房上能用上瓦片,足以证明这户人家已经达到了小康的水准,不然,寻常的人家连饭都吃不饱,何来的钱能够修葺房屋,还在房屋上用上瓦片? 而那几户能用上瓦片的人家,不是此地的田典或是里正,就是乡中的大户人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分肉 因为临近年关,此时的户牖乡充满了年味,辛勤了一岁,这是难得可以放松的日子,粮食已经全部收了上来,不必再担心田里的庄稼会出现什么变故。 扶苏步入户牖乡,四下扫视了几番,对此地的情形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未等深入其中,一名老丈便迎面走到扶苏面前,面色带有警惕,问道:“汝是何人?” 扶苏见面前这位老丈头发已经花白,身躯也有些佝偻,脸上皱纹如同沟壑一般密布,但其眼神之中充满了岁月的沧桑已经一丝狡黠。 扶苏当即俯首一拜,道:“游学士子苏腹走访到此,见过老丈。叨扰乡邻,还望老丈恕罪。” 子渝也是俯首一拜,道:“墨家弟子子渝走访到此,见过老丈。” 此时,由于条件限制等等原因,很少有人能够进行远行,而那些远行之人大都是一些士子,游学以增长见闻。 对于苏腹给出的这个理由,倒也是说的过去,老丈心中的戒备略微放下,道:“这户牖乡,已有十来年未曾有外乡士子来到这里了。” 老丈话语之中透着沧桑,然后看了一眼扶苏,见扶苏仍是如同之前那般恭敬,笑道:“你倒是来的巧,今日正逢乡里社祭,士子可愿一同前去?” “固所愿尔。”扶苏亦步亦趋的跟在老丈身后。 扶苏恭声问道:“不知老丈名讳?晚辈如何称呼?” 老丈一边走着,嘴中道:“我姓张,今年七十有五,逢村里人敬重,皆唤我一声张伯。” 见二人皆是十分恭敬,老丈心头也是对出现的二人增加了几分好感。 从后世穿越而来,扶苏就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礼多人不怪。尤其是面对老年人的时候,表现的更加有礼有节,更会博得对方的欢心,因为这代表着重视对方。而此刻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更是如此。 此时老者的地位,可是远远超过一般人,就比如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的年龄之后,扶苏知道,此人在户牖乡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跟随着老者的步伐,扶苏来到了社庙之中,也就是祭祀土地神的地方,此时的祭祀活动已经结束,不然的话,当时老丈也不会出现在扶苏面前。 想来,应该是户牖乡中有人见扶苏和子渝二人面生,因此通报了老丈,而老丈则将他们带到这社庙之中。 “张伯回来了!”众人见张伯回到这里,面上皆是露出喜悦之色。 见到众人看向张伯的眼神之中,多是带着几分尊敬的神色,扶苏更加确定张伯在此地的辈分的确很高。 一人迫不及待道:“张伯,陈平小子已经将肉割好,就等张伯你一来,大家一起分肉。” 张伯眼中含笑,道:“不急,众位乡邻,今日乃是我户牖乡祭祀土地神之时,值此之际,有两位外乡士子一同来到此处,乃是我户牖乡的一大幸事。” 众人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社庙祭祀的肉上,直到此刻,方才注意到扶苏和子渝二人。 未等众人相问,扶苏便是已经拱手拜道:“游学士子苏腹到此叨扰诸位,还望诸位恕罪。” 和众人见礼之后,张伯看向社庙中被分好的肉,每一块看上去皆是十分均匀,满意异常,道:“陈平这小子,分祭肉分的真好,今年他为社庙中的社宰,真是太称职了!” 旋即便将一块块猪肉分给众人,当众人拿到肉之后,看到彼此的肉皆是差不多,心中也是十分满意,口中不住的赞叹陈平。 伴随着众人的称赞,扶苏顺着众人的目光,便看到一位嘴唇上带着胡子的士,看起来很是儒雅,眼前这个人的样子很难同一个玩弄阴谋诡计的士联系在一起。 听着众人的赞叹声,陈平心中也是甚感高兴,旋即豪情万丈,道:“若我陈平有一日能够治理天下,定能如今日一般,将天下如同分肉一般,做的恰当,称职。” “陈平,好志向!” “陈平,他日若能富贵,莫要忘记我们这些乡邻。” 对于陈平所表露出来的志向,众人并未感到陈平夸下海口,进而对陈平出言讽刺,甚至于,众人也都希望陈平能够有出息,因为只有如此,他们这些乡邻,才会受到陈平的照拂。 扶苏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从陈余的话语之中,不难判断出,陈余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日后,他陈平也定会实现今日这番豪言壮语。 这让扶苏招揽陈平,心中的底气更是增加不少,遍观天下,在此时,能给陈平施展自己平生抱负的空间的,舍他扶苏,还有何人? 不过,此刻扶苏真实的身份自然不能暴露,可凭扶苏手中捏着一份郡守李由的信件,想来也是足够了! 三川郡守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可是李由是李斯长子的身份,可就值得别人重视了,成为了李由的得力干将,意味着可以进入丞相李斯的视线,进而步入朝堂,走进始皇帝嬴政的视线。 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想的通的道理,同样,也很少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个机会。 扶苏的盘算很是清楚,先将陈余这块宝暂放在李由这儿,等时机成熟了,便顺理成章的让陈余效命自己。 “肉都拿到了么?”老丈张伯高声问道。 “拿到了。”众人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回道。 老丈轻轻捋了一把胡须,笑道:“好,既然如此,点起篝火,迎客。” 老丈话音刚落,众人便各自忙活开了,张伯瞥见陈平正欲离开,立即道:“陈平小子,你是我们户牖乡中最有学问之人,今日来的两人皆是游学士子,你曾经也游学过一段时间,替乡亲父老们招待好贵客。” “诺。”陈平微微躬身,拱手道。 本来看到陈平准备离开,扶苏心中也有些焦急,此刻,他迫不及待想要和陈平深切交谈一番,见到老丈主动让陈平来招待自己,心中大喜。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陈平 陈平走到扶苏身边,上下扫视了一眼,道:“适才听张伯说二位是游学的士子,陈平看来可是有些不像呐!” 听到这里,扶苏心中咯噔一下,不过脸色不变,耐心等待着陈平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见扶苏如此淡定,陈平道:“看这位公子的鞋,是一双新鞋,上面可是并未沾染多少尘土,同时,磨损并不严重,这可不是一位游学士子的鞋。” “还有,公子虽然面色之中带着些许疲惫,可是看你的衣着,光鲜如旧,寻常的游学士子哪会如此,除非公子是这户牖乡周围的游学士子,可据陈平所知,方圆百里范围之内可并没有公子这样一个游学士子以及一个墨家弟子。” “第三,便是公子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之人。” 见陈平只从自己的穿着打扮便摘寻出了蛛丝马迹,从而将自己拆穿,扶苏也是暗自心惊,初次见面,陈平这是给自己上了一课呐! 扶苏不慌不忙道:“那汝以为我们是何人?” 陈平略微思考,道:“如果陈平所料不差,二位任职在官府之中吧?” 这一点陈平却是猜错了,不过倒是相差不远,况且也不能说陈平说错了,自己在郡守府待过一段时间,陈平有此误判实属正常。 “这也是为何刚才汝不向张伯说明汝怀疑的原因,是么?” 陈平盯着扶苏,点了点头。扶苏的确说的不错,在得出扶苏这些人和官府有关之后,陈平就知道扶苏应该不会对户牖乡中的人起什么坏心思。 扶苏也是对陈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此等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对人心的揣测,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越是如此,扶苏心中越是坚定,此次荥阳之事是非他莫属。 “汝所读何书?” “陈平不才,平生所好是黄帝、老子之学,学的是黄老之术。”对于这一点,陈平没有什么避讳的。 扶苏也是点了点头,黄老之学是在战国时期方才形成的一种学说,乃是源自道家,具有极强烈的现实感,而且强调操作性,与老庄学派的出世观点显然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后世之人皆以为道家皆是崇尚小国寡民,出世自立,玩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无疑是一种错解。 而陈平所学,应当就是黄老之学当中的谋略部分了。 见陈平盯着自己,扶苏轻笑了一声,道:“我所读之书,杂取百家,除了阴阳谶讳学说未有涉,其余皆是粗读过,不值一提。若是精研,唯有跟随子渝学过一些墨家学说了。” 子渝倒是不必说了,那一身褐衣已经表明了身份,自然所学的是墨学。 “三位,篝火已经拢好,还请到篝火前一坐。”一人来到三人面前,叫了一声。 陈平站起身来,道:“二位,请。” 夜幕徐徐降临,篝火的火光将众人的脸庞照的红彤彤的,张伯拎着一个陶罐,将陶罐打开,倒了满满一大碗,然后递到扶苏手中。 尽管碗中的酒略显浑浊,可闻着扑鼻的酒香,扶苏也知道老丈已经将最好的村酿拿出来了,扶苏看着碗中的酒水,问道:“秦法不是禁止饮酒么?如此岂不是犯禁?” 张伯却是哈哈笑道:“外乡人,汝不知,这酒乃是一些被人遗弃的糟糠谷物,以及山上的一些野果所酿,秦法禁止的不过是粮食酿酒罢了,我们如何犯禁?” “况且,此等穷乡僻壤,官府管不着哩!” 听的张伯这么一说,扶苏连忙告罪。随后,扶苏又是借机询问了一番今年的田地产出以及缴纳赋税的情况。 不得不说,此时的百姓的确很是好客,对于扶苏有意无意的问题,也是毫不在意,若是知道,便悉数都说了。 这同时也是扶苏的习惯,从咸阳出发,这一路上,扶苏走到一处,往往都要略微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这已经成为了扶苏的本能。 而在扶苏一番精心烹调的烤肉以及煮的肉汤面前,众人尝过之后,皆是赞叹不绝,故而很快的就与扶苏拉进了距离。 而扶苏从头至尾也未曾表露出生疏之意,故而,相谈甚欢。 “你这肉汤如何如此鲜美,而无一点腥臊之味?”张伯喝了一口肉汤,也是忍不住问道。 扶苏笑道:“这不难,只需要将肉多多刷洗几遍,然后放入锅中炖煮之时,加上一点老丈碗中之酒就可以了。” 见张伯满脸不信的神色,扶苏继续道:“老丈若是不信,自己动手试试便知。” 扶苏也是慨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比之后世各种各样的去除腥味的调料,此刻去除腥味的调料真是少的可怜,而他,也只能利用这些有限的材料,故而,肉汤的味道远远没有达到扶苏的要求,可对于张伯这些人来说,已经甚是美妙。 “想不到苏兄还有如此手艺,真是令陈平心中叹服。”陈平喝了一口肉汤,也是打趣道。 “陈平,汝可莫要取笑我。” 这般的欢乐宴饮,很快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之前扶苏和众人的生疏感在如此气氛下,也是快速的消散。 当夜色渐深,篝火渐渐燃尽,秋风习习,不少人也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陈平道:“苏兄,今夜不如到陈平家中歇息一夜如何?” 对于陈平的邀请,扶苏并未拒绝,等到了陈平家中,便知道陈平家中并不是十分富裕,而从屋中也是走出一妇人,陈平介绍道:“这是内子张氏。” 扶苏拱手一拜,道:“苏腹见过嫂嫂。” 陈平却是立即让张氏前去整理床铺,陈平将扶苏拉进屋中,道:“此间还有陈平的哥哥嫂嫂,只不过,今日夜色已深,他们已经睡下了,待明日,我向苏兄介绍。” “陈平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哥哥嫂嫂的照拂,若非哥哥帮助陈平,担起了家中劳力,陈平可并未有机会专心治学,更无可能外出游历增长见闻。” 感受到陈平话语之中的敬意,扶苏对此也是十分理解,同时也明白,陈平的那位哥哥并不是一个短视之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招揽 连续在户牖乡待了两天,其间,与陈平交流也不算少,而扶苏却也同样听到了乡间一些风言风语,说陈平私通嫂嫂。 不过以扶苏的感觉来看,这种人多是村中一些乱嚼舌根的妇人在传播,只怕是背后仍有几分对陈平的妒忌,陈平在户牖乡之中,其才学可是无人与之能比。这在后世一些农村之中,也是司空见惯。 再加上陈平并未与哥哥分家,至今仍是同居一室,所以,一些看热闹的自然也不嫌事大。 更让扶苏觉得有些好笑的是,这件事自己走在路上,竟然不断有人和自己提起这件事,规劝自己离陈平远一些。 扶苏到此刻也算是明白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当然,这些话是不会当着陈平面说的,只不过背后的非议却是更让人觉得无可奈何。而陈平对这些同样是心知肚明,可是,他心中装着的是天下,又岂会在意这些莫须有的诽谤? 掐算着时间,扶苏也知道,自己该动身离开这里了,自己同时也该和陈平开诚公布的谈一谈。 将陈平拉入房中,扶苏问道:“陈平,汝难道就不好奇我此番到户牖乡的用意?” 陈平微微一笑,道:“苏兄,你若是想说,毋需相问,你自然会告知平的,平何故自寻烦恼。” “陈平,恕我直言,这两日来,我在户牖乡走访也不少,在背后,人人皆云你暗中私通嫂嫂” “够了。”陈平猛然站起身来,将扶苏的话打断,道:“这两日以来,平也算是敬重苏兄你的为人,却不想你也和那些俗人一般,听信那些谣言诽谤。” “苏兄若是觉得陈平不配与汝为友,陈平也绝不会厚颜要去攀附你。” 对于这件事,一直是扎在陈平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在外出游学的时候,当有人说起他的时候,不免就要提起这件事,随着而来的就是不少人眼中饱含着蔑视,主动与他划清了界限。 所以,陈平因此更加发愤用功,以此激励自己,只要他日能够封侯拜相,扬名立万,这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看着陈平脸上的气愤之色,扶苏知道,陈平只不过嘴上说不在意这件事,心中又岂会真的不在意? 可对于这件事,扶苏同样没有什么办法,谣言已经根深蒂固,倘若在秦国关中的大本营,扶苏自然有法子破除,只需要将小吏叫来,若真有其事,陈平自不必说,触犯秦法,然后受到秦法的惩处,而倘若没有发生这些事,那传播谣言的那些人便是妖言和诽谤论处。 官府的公正执法,将会给人最大的清白,同时保护一个人的名誉,可是此地的官府,本就是六国留存下来的,乡中又被一些大族所掌控,谁会去管这个穷困的陈平?谁又会去帮陈平正名? 扶苏轻笑两声,道:“不止如此,乡中人亦说汝妻张氏乃是不祥之人,接连克死了五位丈夫” 陈平眼中带着冷意,看向扶苏,道:“苏腹,汝何故如此欺我?” 这同样是陈平心中不可提的禁忌,自他的妻子张氏嫁给他之后,事事小心,对他的兄嫂,皆是十分孝顺,堪称贤良淑德,而他能够数次外出游学,皆是得到了张氏的资助得以完成,故而,陈平心中,对自己这位妻子敬重非常。 扶苏并未着急,将陈平按回到座位上,道:“陈兄,汝真以为苏腹是喜欢听别人嚼舌头之人?” 陈平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见陈平心绪稍稍平复,扶苏继续道:“别的不说,只陈兄你的为人,苏腹虽与你相识不过只有两日,心中却已是了然,苏腹相信陈兄不是市井流传之人。” 扶苏继而表现的胸有成竹,道:“其二,苏腹虽然不懂阴阳谶讳,却也蒙一位高人指点,懂得看相,这两日苏腹看过令夫人之相,恕苏腹直言,只四个字,贵不可言。” 这一段就是扶苏胡扯了,不过从后世穿越而来,有着先知先觉的能力,扶苏自然清楚哪些人在秦末当中成为了时代的弄潮儿,因此,扶苏说出来的,十有八九不会出错。 “乡间传闻令夫人嫁给陈兄之前,克死五位丈夫,倒也不能说错,实际上,令夫人天生命格极硬,有一场滔天富贵,那些凡夫承受不了如此富贵,因此丧命。” “而陈兄不同,在令夫人的帮助下,苏腹相信日后陈兄定然可以飞黄腾达,封侯拜相。今日的困顿,不过是上天给陈兄的磨砺。” “而眼下,苏腹就有一个机会,不知陈兄是否愿意?”到此刻,扶苏图穷匕见。 陈平面色不变,道:“苏兄,你有何话不妨直言。” 扶苏从怀中掏出李由的信物和一封布帛,道:“三川郡守李由想要让陈兄为他效力,不知陈兄愿否?” 陈平拿起布帛,仔细看了起来,还有那一件信物,也不是什么粗制滥造之物,显然也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货色。 扶苏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与子渝来此,就是为了陈兄,希望陈兄能够答应此事。” 陈平终于弄明白了扶苏的目的,同时也彻底冷静了下来,看向扶苏,道:“凭我陈平的才学,值不得郡守如此厚爱吧!” “苏腹记得当日汝曾经说过,若有一日你能治理天下,你可以将天下治理的如同分肉那样好。陈兄,你素来胸有大志,眼下有此机会,为何不把握住?” 略微沉思,陈平道:“能否给我一些时日仔细思虑一番?” “不行。”扶苏果断拒绝,道:“陈兄,现在荥阳有一事十万火急,正需要陈兄去大展拳脚,此事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实不相瞒,明日苏腹亦会动身返回荥阳,还请陈兄速做决断。” 若是可以,扶苏也不想如此逼迫陈平,可是,荥阳粮仓一事,拖延的时日久了,只怕会生出一些变故,一旦那些人将所有手尾收拾干净,痕迹抹去,再想找到线索,那真是难如登天。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抉择 深夜,陈平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走到窗前,借助外面的点点星光看着布帛上的字迹,陷入了沉思当中。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苏腹之所以说那些,是想让自己前去荥阳。 这样的事情对于陈平来说,有些太过突然了,他并不是那些懂得博取声望的士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到现在仍然是一事无成,靠着哥哥嫂嫂才能养活自己。 在茫茫人海之中,为何苏腹只看中了自己?选择精研权谋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一旦他在荥阳惹上祸端,只怕是会连累他的妻子,对他恩重如山的哥哥嫂嫂。 “夫君。”张氏悄悄走到陈平身边,将一件衣服披在了陈平身上。 见是自己的妻子张氏来到自己身边,陈平赶紧将手中的布帛揣到了怀中,眼神之中,有些躲闪。 “夫君,你不必藏了。”张氏低着头,为陈平穿好衣服,凝视着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子。 “夫人,你都知道了?”陈平呆呆的看着张氏。 张氏点了点头,道:“今日苏腹与你交谈之时,妾身就在门外。” “妾身知道夫君胸中素有鸿鹄之志,亦有着匡君辅国之才能,妾身虽只是妇人,可在家之时,也曾听祖父教诲:大丈夫志在四方,为人妻者,需竭力成全丈夫。” “这么多年以来,夫君夙兴夜寐,青灯苦读,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出人头地么?” “妾身自会在家侍奉兄嫂,待他们如同父母一般,操持内外,只愿夫君可以一展胸中的宏图伟业。” “可是”陈平将张氏拥入怀中,呢喃道:“此一去,前路不知,我若有祸端,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却是会连累了你和兄嫂。” “夫君,你素来做事果断,何以今日瞻前顾后?”张氏笑道:“夫君之才具,妾身相信,天下间并无几人可与夫君相提并论,有何祸端可言?况且,即便真的如此,夫君为自己胸中理想抱负而死,我与兄嫂岂会怪罪夫君?” “那位苏腹,妾身虽知之不详,可观其相貌,也知道他非同常人” “与此人相交,对夫君而言,多有益处,夫君,切莫错过此次机会。” 凝望着面前的妻子,聆听着她的话语,陈平忽然深深一拜,道:“吾有贤妻,何其幸也!” 第二天清晨,扶苏很早就起来了。 当打开房门,便看到陈平已经收拾好行囊,在等待着自己,见到这一幕,扶苏与陈平二人相视,皆是发出会心一笑。 随即,三人便踏上了返回荥阳的征程。 而户牖乡的乡邻,在得知陈平被三川郡守李由征召之后,皆是目瞪口呆,以往他们知道陈平素有才具,可是,谁也没想到,居然让当今的丞相长子看重,即便李由不是丞相长子,得到一郡的郡守的看重,那也是足以令人眼红到发狂的机缘。 而这样的机缘,却是落在了陈平的头上,只不过几日,来陈平家中拜访的人不计其数,这样的人家,的确值得攀附。 而陈平却是已经随着扶苏来到了郡守府之中,扶苏将事情简单陈述了一番,道:“陈平,你以为如何?” 略微思索扶苏之前所说的话语,陈平也是点了点头,道:“平以为公子的推断甚有道理。” 见此,李由道:“既然如此,陈平,此事就全权交托给你,你所需要一切事物,郡守府中任凭你调用,务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水落石出。” 见李由如此信任,陈平深深一拜,道:“平定不辱使命。” 见陈平带着所有档,满怀信心的离开,扶苏心中已是放心了大半,荥阳之中,有着陈平的辅佐,那么事情将会变的格外简单了。 因为有着陈平的帮助,接下来的扶苏倒是有些清闲了,自来到这个时代,这应该说是他难得的休闲时光。 而扶苏,也将在这个时代,过第一个年,除夕之夜,因为有着扶苏的加入,变的和往常不太一样,当扶苏将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案几之上,直惹得众人食指大动,除此之外,还有着诸多美食。 尤其是李由的两个儿女,吃到最后,肚皮更是圆溜溜的。 扶苏掐算着日子,知道如此欢乐的日子时间不多了,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就是天下局势变动之时了。 陈平伸了一个懒腰,经过几日对案卷的梳理,粮仓一案,陈平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接下来,只要追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 蓦然间,陈平感觉到身后有一人影,回头一看,正是扶苏站在身后。 扶苏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将案几略微收拾了一下,便从食盒中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拿出来。 扶苏道:“因为我的缘故,陈兄今年未在家中过年,还望陈兄不要怪我,这些,权当是苏腹聊表心意了。” 陈平却是淡然一笑,道:“以往游学之时,也有几次不凑巧,未能回到家中过年,也没什么,今番能在郡守府中任事,是平的荣幸。” “苏兄,这是何物?”见扶苏拿出来的食物有些奇特,陈平不禁心生疑问,问道。 “饺子,你试试便知。”说着,扶苏又盛了一碗羊汤放到陈平面前。 当饺子之中鲜香的羊肉肉汁在陈平的口中蹦出,陈平也在此刻爱上了这样的食物。喝完羊汤,将盘中的饺子一扫而尽,陈平直是吃的大汗津津。 当抬起头来时,便看到扶苏抱着一卷竹简坐在油灯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猛然间,扶苏似乎知道到了什么,方才意识到陈平已经吃完了,慌忙放下竹简,道:“陈兄,莫要见怪。” 刚才看着陈平处理过的竹简,扶苏一下子就陷入其中,对于一些地方,陈平的处置,扶苏深感自己这一次果真没有找错人。 相信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这件事,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还真不能从诸多迷雾之中寻找出事实的真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宣曲(求收藏,求推荐) 郡守府中,扶苏久久凝视着面前挂着的这副地图,在荥阳和敖山之间,一个县的名字引起了扶苏的注意。 宣曲,夹在在敖山和荥阳中间,而扶苏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地名,完全就是史记货殖列传中的一句话:宣曲任氏之先,为督道仓吏。 在扶苏的记忆之中,史记所载,这个督道仓吏任氏,在秦末那场大乱之中,将米价哄抬到了一万钱一石,更为关键的是,那些诸侯豪杰还真的用真金白银将这些粮食买下了,任氏也由此富甲一方。 在乱世之中,真以为信誉值钱嘛?那些没有粮草的兵哥哥们还会讲道理嘛?要是发起飙来,直接抢粮你能咋的?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任氏有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卫自己的财产,而且,这支武装力量规模不小,不然可镇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诸侯豪杰,没有这样的一支部队作为底气,任氏敢发这样的战争财么?即便拿到了这笔钱又有命花么? 随之而来,扶苏将宣曲县的资料尽数调了出来,当看到长水乡时,扶苏似乎有些明白了,在历史上,汉武帝在长安组建了八支特殊的部队。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羽林军、虎贲军,这八支部队每一支都只有一个校尉的人数,然而这些人却是从整个帝国精挑细选出来,进行整合集训,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每临战事,只需要有一支这样的部队加入战场,就可以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战事吃紧,完全可以以这支部队作为骨干,进行扩充整编,八百人从长安出发,到达战场之时,人数滚到一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战斗力却并不逊色主力部队多少。 这就有点类似二战前德国的在军队中实行的军官制度,军中的每一个士兵都当做军官进行培养,然后战事一起,原先的每一个士兵都可以成为伍长,什长,甚至于屯长,同时可以极大地确保在人数扩充的基础上,而战斗力却并没有下降太多。 而汉武帝组建的八个校尉当中有一支部队的名字叫长水校尉,其组建人员全部来自这个名叫长水乡的地方。 当两者结合在一起,一个推断就很容易在扶苏的脑海之中产生了,如果任氏依仗自己的督道仓吏的身份,谋取利益,然后私蓄甲兵,那么所有的解释都合理了。 扶苏当然知道这只是推断,是他根据此时得到的一些情报再加上后世的知识推断出来的结果,不过,既然有着这样的可能,扶苏自然要亲自去验证一番了。 如果只是一个任家,扶苏还提不起这样的心思,无非就是一个地方小吏,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地方上的土财主或是豪强,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李由,一句话吩咐下去,任家妥妥的是死无全尸了。 扶苏看重的恰恰是长水乡的那支胡骑,如果真有这么一支骑兵的存在,那么,扶苏一定会不择手段,将其收到自己的手中,谁敢挡他的路,谁就去死! 换句话来说,要是有这样的骑兵存在,那么,就算是栽赃,嫁祸,扶苏也要彻底消灭任家,然后将这支部队握到手中。 因为如果这样的一支部队可以补充到新军当中,那么,新军将是空前的强大,扶苏人虽然不在咸阳,可是,新军发展所遇到的问题却时时放在扶苏的心中。 如果在这里找到这样一支骑兵,那么,只要将其吸纳成为新军一员,那么新军发展中遇到的人员以及马匹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些,对于少府令章邯来说,都不是问题。 一念至此,扶苏立即向李由辞行,带着子渝奔赴宣曲县长水乡。 看着扶苏离去的身影,李由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慨叹还是原来的扶苏好,满脑子仁义固然令人讨厌,可起码不闹腾,不会三天两头的到处乱跑。 现在的扶苏,先是在洛阳,惹出了一大摊子事,然后拍拍屁股走了,到了这荥阳,也是不消停,年前为了一个陈平亲自跑了一趟,刚过完年没多久,又跑出去了。 所幸,这次去的地方仍是李由的管辖范围,李由仍可以用自己的权限尽力照顾扶苏。 “公子,巨子来信,说陛下希望公子在荥阳待一段时间之后,就返回咸阳,公子作何打算?”走在路上,子渝问道。 子渝也是没有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陛下居然就准备将扶苏召回咸阳,只不过,子渝同样清楚,扶苏在洛阳一事中所发挥的作用,单凭此事的功劳,就足以抵消之前犯下的错误。 这样的消息,扶苏自然也知道,原本的打算扶苏还准备按照嬴政的安排,到陈县这个反秦之地去瞧一瞧,只不过,当接到嬴政的命令之后,扶苏知道,自己将荥阳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应该听从嬴政的命令,返回咸阳了。 有些事情,逆着嬴政的意思来,可以,说不定反而会得到嬴政的赞赏,而有些事情,还逆着嬴政的意思,那就是找死! “等此项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返回咸阳。”离开咸阳也有五个月了,咸阳发生的一切,扶苏全然失去了消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咸阳城中,一旦有什么变故,相比起那些兄弟,他可是最晚知道消息的,这就是扶苏离开咸阳最大的坏处。 所幸,得益于后世的知识给自己开的上帝之眼,知道嬴政此时的身体还撑得住,要是此刻是秦始皇三十七年,扶苏还真没有这个胆子离开咸阳这个帝国的中枢之地。 扶苏可不相信他的那些兄弟个个都是良善之辈,单单一个胡亥,就是甚得嬴政的宠爱,在加上胡亥的背后还有一个赵高出谋划策,这简直让人头疼。 而除了胡亥,其余的那些人就真的安分么?只怕未必见得,如今自己在他们看来,已经失了势,皇帝谁又不想做呢?如果这个机会摆到他们面前,难道他们真的能禁得住诱惑? 第一百四十章 李斯的反应 咸阳城,李斯的相府之中。 李斯看着长子李由命人快马加鞭命人送来的这卷白纸,心中已然是震动不已。 尤其是随之附带过来李由写的一封信,更是让李斯陷入了震惊当中,扶苏已死,这在无数朝臣认知当中,已然是一个不可推翻的事实。 而这样的结论,却是廷尉亲手递交给是皇帝的,而因此,咸阳城中,十几位勋贵家产被尽数抄没,三族被灭。 可是,李由的信件之中,则是告诉李斯,扶苏并没有死,而且洛阳中的事扶苏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瞬间,李斯就知道扶苏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让咸阳中的所有人都误以为扶苏已经死了,从而露出本来的面目。 原本,扶苏在明,众人在暗,不管是谁,都不会露出真面目,可扶苏这一举动,则是彻底扭转了过来,变成了众人在明,而扶苏则是蛰伏在暗处观察。 这一计,不可谓不高明,可以想象,一旦扶苏回到咸阳,将会掀起什么样的热议。 李斯猛然注视着咸阳宫的方向,只怕扶苏未死的消息陛下早已经知晓,可是,陛下对此同样守口如瓶,只怕也是想观察一下群臣的反应。 想起冯去疾这些日子以来在朝堂之上竭力为公子赢高造势,而赢高在始皇帝面前也是竭力表现,李斯就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公子高这简直就是被扶苏给耍了,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再好,敌不过扶苏在洛阳弄出来的那一番动静,连故韩的公子横阳君韩成都被抓了,送到了咸阳,这一份滔天的功劳不论你公子高如何表现,也是比不上的。 而这些事情,陛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冯去疾和公子高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罢了。 扶苏虽然不在咸阳,但是,在陛下的心中,只怕比扶苏在咸阳更为看重。 李斯再度拿起那些白纸,仔细的浏览着上面所写的内容,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李斯大喜过望,有了白纸上的这些东西,统一货币,推行币制的政策不日就可以开展。 而从中,李斯也是获益颇多,可以选取诸多内容作为参考,补充进自己设计的货币政策之中。 这其中,还有诸多扶苏从民间获取到的关于货币方面的信息,某种方面来说,给李斯极大的参考和启发。 本来,按照李斯和嬴政的计划,统一货币的事情还要再推迟几年,让他的长子李由到三川,其实就是为此项政策预埋的一个伏笔,只等李由将事情原委一切查清,便立即着手布置。 可是,扶苏已经提前将三川的那些六国余孽揪出来,如果再拖延下去,那么,只怕又会有新的势力继续那些六国余孽所做的事。 权力的真空一旦形成,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去填补它,这个道理,李斯同样明白。 而透过白纸上的内容,李斯已经对扶苏彻底改观,他相信扶苏已经不是那个坚持分封制的儒生淳于越的弟子了,不然,这份白纸根本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从扶苏的字里行间之中,李斯同样感受的出扶苏对于大一统的认同,对于郡县制的认同,如果扶苏坚定的支持分封制,又怎么会要求统一货币呢? 一个分封的国家,钱币一样还是不一样有什么区别呢?只有郡县制下,才会有对货币统一的需求。 诸子百家之中,也只有一个信奉法家学说的人,才会提出货币统一的要求,才会为此不懈努力。 管中窥豹,李斯知道,扶苏真的和以前不同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李斯的选择错了呢? 到现在为止,扶苏已经不止一次的对李斯表露出善意了,李斯同样感受的出来,就比如眼前这份有关货币统一,推行币制的内容,扶苏完全可以独自交给皇帝,自然会得到皇帝的赞赏,可是,扶苏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其交给李斯,将这份功劳分润给了他一部分。 扶苏的改变,以及释放出的善意,让李斯看到了希望,如果这样的扶苏,未来这天下由扶苏做皇帝也无不可,自己只需要尽心辅佐他便是。 可是,倘若自己真的倒向扶苏,扶苏能够接纳么?自己和蒙恬素来不和,这一点,李斯可是心知肚明,即便是李由这个郡守的位置,蒙氏兄弟也是非常不赞成,若非陛下力主,李由可做不得这三川郡守。 李斯将脑海中的这些念头撇开,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是将这些白纸交给陛下,同时再次对已经制定的货币政策,再一次进行勘定。 想到此处,李斯立即驱车赶往咸阳宫。 嬴政看完了李斯递上来的奏疏,心中也是微微惊诧,关于统一货币,其实李斯已经和他商讨数次,之所以还未拿到朝堂上讨论,然后推行,便是考虑到时机还未成熟。 而嬴政只是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便发现相比较于上一次李斯拿出来的方案,这一次的方案无疑来说改进了许多,同时,其中还有一些地方,让人耳目一新,为之叹服,这才是让嬴政最为惊诧的地方。 李斯在朝堂之中数十年,嬴政对于李斯那一套早已是熟悉无比,哪怕只是稍微一丁点的改变,嬴政也能感受的出来。 “丞相,你这奏疏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呐!”嬴政撇过头,看着李斯。 李斯见四下无人,拱手道:“的确如此,其实这份奏疏诸多地方皆是有赖于扶苏公子的相助” “这些白纸,是扶苏让臣长子李由自三川快马加鞭送来,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李斯从怀中将一沓白纸递到嬴政手中,看着这厚厚的一沓白纸,可以说是扶苏心血的结晶,嬴政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扶苏虽然远离了咸阳,可是,却是无一时一刻不念着他,更未曾用这些东西前来邀功请赏,这些,皆是让嬴政心中感动之处。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长水乡的调查 扶苏凝视着窗外,来到这长水乡,这些天走访得到的结果着实是将扶苏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居住在长水乡的大半都是一个名为“长水族”的族人,乃是胡人羌族中的一个很小的分支,迁徙到华夏腹地已经很长时间了,被此地人称为“长水宣曲胡人”。 可是在华夏内地,长水族依旧保持着胡风,世代养马、牧马,因此,长水乡的长水族人皆是天生的骑兵,他们虽然在华夏腹地,可是却和那些游牧民族一样,生于马背,长于马背。 这样的一支力量隐藏在此处,如果被人收买,无疑是一件令扶苏无法忍受的事。 新军一直未曾划入秦军的战斗序列,所有的开销皆是少府负责,新军如果要扩编,那么马匹便是首要的难题。 其实大秦并不缺马,本身秦国就是养马起家的,可是,商鞅变法之后,太仆管控着整个秦国的马匹,让太仆一次性掏出几千匹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向太仆开口,马匹的问题固然解决了,可同样也意味着新军已经公开。 随之而来的就是应用在新军马匹上的那些马具也会逐渐别人知晓,这其中若是有人因为利益将其出卖给那些六国旧族或是北方的草原部族,那扶苏可真的是白忙活一场了。 新军的训练又有何意义? 因此,扶苏盯住了长水乡的这些胡人,如果可以将这里的胡人收编,那么这些人所具有的骑术,再结合上新军的训练,必然会使新军更加强大,新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所以,现在扶苏欠缺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光明正大的让他的父皇嬴政将这些人统统收拢进新军的理由。 而缺理由么?扶苏摇了摇头。 一个盘踞在地方上如此精锐的力量,秦廷却不知道,只有一个原因,那肯定是地方上的官僚已经选择了同流合污,已经屈服在金钱美色的攻势之下。 而一个长水族有这样的打算么?给谁打工不是打工?皇帝更是天下最具有权势的人,为皇帝打工不好嘛? 所以,收买地方官僚的另有他人,结合扶苏的历史知识,毫无疑问,任家的嫌疑最大。 而依据扶苏在长水乡的观察,更是验证了这一点,任家在这地方上可是名声颇好,不少人可都受过任家的恩惠。 一个秦国的督道仓吏,有如此庞大的财力,未免有些让人感到有些非同寻常吧?这些钱财任家又是从何处获取,想来已是不难猜测了。 作为秦国的督道仓吏,手中的握有的权力可不小,哪怕敖仓之中漏出的一点,都足够任家在地方上成为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随着调查的深入,扶苏的猜测被一步步证实。为此,扶苏写下了两份信件,分别火速送往咸阳和荥阳。 按照路程,李由接到信之后,会立即率领秦军赶到此地,然后将此处彻底控制起来,而写往咸阳的那封信,则是为了让他的父皇能够提前一步,将长水乡的胡人全数扒拉到自己的碗里来。 避免被太仆给截胡,如果真的发生这种状况,那么,无疑又要多费周折了,毕竟,能撞到这个长水乡,对于扶苏来说已是可遇不可求,扶苏可没办法,再找出一个类似长水族的族群。 扶苏率先等来的却并不是李由的大军,而是陈平。 扶苏在长水乡走访的这些日子里,陈平已经率先从敖仓的账目之中发现了问题,在此时,官僚们可还没有点亮做假账这个技能,因此,很轻易的就被陈平给识破了,随后,陈平就以此为突破口,总算弄明白了敖仓之中玩的把戏。 原来敖仓之中的存储粮仓的地方中间被木板隔开,在木板上面堆满了粮食,可是木板下面,却全部是空仓,当李由派去的人视察之时,看到的就仅仅是上面一层铺满粮食的地方,所以,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随着陈平一层层追查,最终也查到了宣曲这个地方。 当知道扶苏在这里的时候,陈平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甚至陈平怀疑扶苏是不是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居然提前知道了宣曲这个地方隐藏的一些猫腻,为此,陈平不得不对扶苏升起了叹服之意。 见着陈平这幅样子,扶苏也是有些无奈,这可以说他的运气有些好了,凭借着后世的一些知识,居然收到如此奇效,是让扶苏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宣曲任家之中,任先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感觉到似乎危险正在迫近。 任家在宣曲已经经营了数代之久,在地方上颇具声望和财势,正是因为如此,任家方才混到了督道仓吏这么一个肥缺的位置。 虽只是一个小吏,可带给任家的利益,却是无比的庞大,经过数年的经营,任家总算是打通了一切关节,将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正是因为拿到了好处,那些秦国的官员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任家所做的事,视如无睹。 可最近,洛阳那边的生意断了,据说是出现一个叫苏腹的人,任先心中暗骂陈余无能,可是,也无可奈何。要说最为赚钱的买卖,还真的是从陈余那边赚的。 任先虽然心痛,可是,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如果他的事大白天下,那么任家将万劫不复。 敖仓那边已经几天没有传来消息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每隔一日,敖仓那边自己安插的人都会向他传递一次消息,可是,这一次,敖仓那边的人却是没有按照约定来做。 是不是应该召集长水乡的那些人,直接反了? 任先心中有些犹豫不决,掌控长水族的族长等人皆已经被收买,这也是任家考虑出现这样的状况,所留下的最后殊死一搏的资本。可是,想起秦国的虎狼之师,任先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发抖。 六国都被秦军扫灭了,自己这些人即便真的反叛了,又如何能胜的过秦军?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观星 秦军的赫赫威名,就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任先的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毕竟现在任先可不知道任家已经被扶苏和陈平盯上了,在任先看来,任家还没到必死的局面,一旦真的反叛,那么毫无疑问,肯定是必死之局,秦廷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十几年前,新郑反叛,结果秦军一到,当地的叛军便立即土崩瓦解,韩国公子横阳君韩成以及韩信仓惶出逃,才侥幸逃得一条性命,而当时的被囚禁的韩王安的一颗大好头颅直接被砍下,送到了新郑,震慑那些反叛势力。 连那些韩国的贵族都失败了,自己等人有成功的希望么?想到此处,任先知道,一旦反叛,任家覆灭便是近在眼前。 或许北上逃到胡人那一边也是一条选择,任先无奈的摇了摇头,任先知道这同样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别的不说,驻扎在北方的精锐秦军就不会放他们进入到草原。可是,除此,已经别无他法。 事情发展一旦真的不妙,就只有这样的选择,九死一生总比十死无生来的强,留在这里,那么其结局就是被秦军剿灭。 所幸,现在任家还并未到绝境,还有一些别的选择。 “壬戌,带着这一箱黄金,随我出去一趟。”思虑良久,任先做出了一个这样的决定。 在宣曲经营了几十年,任家早已经和一些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次自己再携带重礼,希望可以躲过这一次危机。 钱,对于任先来说的确很重要,可是,任先同样拎的清轻重。 随着时间的推迟,宣曲县反而越发变的安静,这或许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扶苏此刻也知道,只需要等到李由带着大军到来,那么宣曲一事,便彻底底定,这时候,不宜节外生枝,扶苏更不会在此时去招惹任家,触动任家那一根敏感的神经。 在拥有长水乡这些骑兵相助的情况下,还去招惹任家,那真的和找死没什么两样了,就算是要逼反任家,也要等着可以随时将任家摁死的时候,才可以去做。 扶苏虽然有时候喜欢弄险,可是,那是扶苏在有着一定把握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去做,以此博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去送死。 朗朗星空之下,扶苏抬头仰望着星空,此刻,夜色晴朗,可以清楚的看见天上的每一颗星星。 扶苏看向东方的心宿,在复原一些古代的天仪器之时,扶苏有幸学习了一些关于星宿的知识,因此,对天有一些浅显的了解。 扶苏可并没有什么兴致去欣赏天上星辰的璀璨,而是因为心宿。 心宿,在古代的占星术当中,又被当作天子的明堂,也就是皇帝祭祀所在,无疑,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在已经是秦始皇三十六年了,扶苏清楚的记得,在这一年,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天星相:荧惑守心。 荧惑守心,在后世科学昌明的时代,自然没什么,反倒会激起一些天爱好者的兴趣,在现代科学仪器的测量之下,也早已将荧惑守心的原因弄的明明白白。可是在古代,荧惑守心代表着“至凶”的星相。 荧惑,就是火星,本意为眩惑,在古代,被人认为是不详之星,预示着勃乱、残贼、疾、丧、饥、兵灾等等不详的事情。 而当荧惑这颗不详之星靠近心宿这个代表天子明堂的时候,这在此时的人看来,一定是意味着将有祸事发生了。 当初,扶苏选择离开咸阳,其实也有这个因素的考量,历史上,扶苏被赶去了九原监军,自然,连累不到他,嬴政只能老老实实背这个锅。 而因为穿越的原因,扶苏躲开了这次祸端,可以留在咸阳,那么,毫无疑问,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背锅的一定不能是始皇帝,那就只能是他这个始皇帝的长子扶苏了。 看着那颗荧荧似火、行踪飘忽不定的火星在逐渐靠近心宿,只怕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这颗火星就要和心宿相遇了。 这对于那些六国宵小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他们一定会趁机作乱,蛊惑人心。 六国平定到目前为止才不过十年,出现这样的星象,只怕六国百姓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会浮动起来了,届时再被那些六国宵小利用,只怕秦廷在山东六国的影响力会进一步的削弱。 而即使在秦国的内部,秦廷的合法性以及执政的基础皆会受到沉重的打击,这样沉重的责任,普天之下,除了他的父皇嬴政可没有人能背的动了。 扶苏陷入了沉思当中,荧惑守心这样的天象即便是放到后世的现代社会也无法扭转,更何况这个公元前的世界。 这和以往的事情皆是不同,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次,扶苏的对手是老天爷,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扶苏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不改变了! 当这个念头在扶苏心头升起的时候,扶苏豁然开朗。荧惑守心无法改变,可是,他还有着一张王牌。 梦遇仙人这块招牌是时候祭起来了,当初献白纸,为了能够自圆其说,扶苏迫不得已用仙人来做挡箭牌,而现在,能破除荧惑守心带来的影响的同样也只能玩神棍的招数了。 只不过,如果只是单单的说自己梦遇仙人,那毫无疑问,会缺乏说服力,之前自己能够让众人相信真的梦遇仙人,不就是因为拿出了白纸这等奇物么? 而此次面临的局面,白纸这一类事物已经不够用了,只怕是唯有九鼎、河图、洛书这些东西才能抵消荧惑守心带来的影响了。 九鼎,自夏商周三朝以来,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相传唯有天命之人才有资格拥有九鼎,不然,便是自取死路,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秦武王嬴荡,举鼎而死。 还有河图、洛书,这些皆是上古先王所著,在此时的人看来,皆是有着神鬼莫测之能。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任家覆灭 如果能得到九鼎、河图、洛书其中之一,那么便足以证明天命在秦,届时,那些暗中想要作乱的宵小,就要考虑一番自己是不是在违逆天意! 而那些本就徘徊犹豫的百姓,则会毫不犹豫选择跟着秦廷走,天命都在秦了,只有大秦才是希望。 略微思考,扶苏知道河图洛书肯定是没戏了,这两样太过神秘,想要找到,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 而九鼎,或许还有机会。 在此之前,秦始皇也不是没有找过九鼎。嬴政东巡之时,曾经派人在泗水打捞九鼎,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可扶苏记得,历史上小猪不就在汾阴扒拉出一个九鼎么?还将年号改成了元鼎,如果自己将这个九鼎弄出来,那么,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九鼎出,天下安,海晏清,凤凰来。麒麟现,嘉谷生。 这句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歌谣,足以真切的说明九鼎此时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在九鼎面前,荧惑守心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九鼎所发挥的作用,将不亚于一个核弹扔在了华夏大地上引起的震动,可以想象,九鼎一出,必然是天下闻风而动,届时,哪怕就是那些隐居在山林之中的老妖怪们也会出动,只为了一睹九鼎的真面目。 只不过,此事还急不得,还需要好好筹谋一番。九鼎这样的超级大杀器都拿出来了,如果不能趁机捞足资本,对于扶苏来说,无疑是血亏的。 心绪渐渐平复的扶苏知道此事他一个人可还办不成,一切都还需要从长计议,略微思索一番,扶苏将目光锁向了李由。 一则李由马上就要带兵赶到宣曲,如果真的挖出九鼎,没有秦军的保护是万万不行的。 二则在郡县之中,唯有李由和自己有一些交情,不带着李由,这个情报如何光明正大的传给嬴政? 凭借着九鼎,扶苏将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咸阳,而别人连一句废话都说不出口,质疑扶苏,就等于质疑九鼎,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等着死全家吧!嬴政也断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即便和扶苏再大的仇,再大的怨,当九鼎出现在世人面前,都必须明智的闭上自己的嘴巴。 三则便是九鼎并不在三川郡内,拉上李由,等于平白无故让李家欠了他扶苏一份人情,对于日后扶苏在朝中的布局,将会大有好处,而扶苏所做的却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有便是有了李由的参与,与河东郡的郡守协同起来,将是前所未有的方便。 在接下来的等待之中,扶苏开始对自己的住处做了一些布置,既然是梦遇仙人,自然要搞出一些奇异之象,不然的话,如何让别人信服口服? 两日后,李由终于率领秦军赶到了宣曲,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非常显著的特征,武界限不明显。官可以带兵,武将也可以随时转职事,而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更是需要武兼备,就比如在北方直面胡人的地方。 而同时,郡守也有一定的调兵权限,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调用兵力,而不需要皇帝手中的虎符,这也是李由为何能调兵来此的原因。 而扶苏也在这两日之中,尽力将手中的计划进行完善,推算其中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确保万无一失。 事关九鼎,这一次的决定将不亚于自己初入这个时代,选择假借仙人名义,献出白纸的那一次冒险之举。 扶苏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将一切突发情况预算清楚,同时制定出相应的对策,以此提高自己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当李由带着大军来到此处,任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只不过,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已经有些太晚了! 随着宣曲被团团包围,此刻,任凭任氏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逃。李由率先带着一队人马,将宣曲县衙占领,同时将一干官员尽数管控起来。 遍查县衙的官员,却是发现宣曲县的县令不见了,对此,李由只是冷哼一声,便带着秦军来到了任家。 伴随着李由一声令下,任家的大门眨眼即被攻破,如狼似虎的秦兵涌进了任家这个金碧辉煌的宅院。 任凭昔日将这个宅院修饰的再好,屋内古玩珍奇不计其数,此刻,这些却是尽数化作了任家的催命符,成为了任家的罪证。 当一队秦兵将宣曲县令拎到李由面前时,李由狞笑一声,宣曲县令立即被吓的魂不附体。 “郡郡守,这些这些与下臣无关”看着李由冰冷的面孔,宣曲县令结结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宣曲县令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李由亲至,这已经足以证明此事郡守已经不会轻易放过去了,他这个宣曲县令恐怕不是做到头这么简单了。 李由却是没有去看宣曲县令如何,只是让人将其押下去,同时防止其自杀。 而任先也被如同一条死狗一般拖到了李由面前,任先脸上满是悔恨之色,几日前,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寻常,可是种种顾念,让他变的犹豫不决,才导致了今日这副局面。 这让任先愤恨不已,在他想来,如果几日前他就率军反了,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李由没有去管任先的这般想法,命人将任先看管起来之后,李由便来到了长水乡。 此刻,长水乡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正是接到了扶苏的信件之后,李由才决定亲自来到此处,此地隐藏着如此一股精锐的骑兵,由不得他不重视。 所幸,长水乡已经被包围,一群被包围的骑兵,最后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骑兵相比于步兵的优势就是可以在广阔的空间之中利用速度的优势,寻找步兵阵型的弱点,从而一击即中,取得胜利。而一群被包围的骑兵,则会在步兵的步步蚕食之下,失去活动的空间,最终被消灭殆尽。 在李由的调配之下,秦军火速便对长水乡进行了合围,才铸就了现在这副局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异象 李由凝视着长水乡的方向,在包围长水乡之后,他并没有立即下命令发起进攻。他相信,长水族应该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后才是用兵,如果能兵不血刃的解决长水乡的问题,那自然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而如果长水族不识趣,李由也决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到时,长水乡就要血流成河了。 看着长水乡中仍无反应,李由眼睛微眯,下令道:“传我命令,半个时辰之后,长水族如果仍不出降,即刻攻击。” “诺。”一阵整齐的应和声响起。 又是等待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一人从长水乡中走了出来,然后被军卒带到了李由面前。 见到李由,那人立即跪地,道:“长水族愿降,还请郡守能够对长水族人从轻发落。” 李由端坐在马匹上,面色冰冷,道:“回去禀报你们族长,如何处置长水族,还要请陛下裁夺,对尔等是杀是放皆要看陛下的意思,现在,汝等即刻归降,本郡守亦会在陛下面前禀明实情,如若负隅顽抗,届时天兵立至,尔等顷刻间便化作齑粉。” 见李由面色冰冷,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那人知道,眼下长水族唯有一条出路,就是遵循这位郡守的意思,出降,然后等待始皇帝的处置。便立即返回长水乡,将这里的情况说明。 片刻之后,长水乡中一行人走出,为首的那人生的很是高大,手中拎着一个脑袋,大步走到了李由面前,单膝跪地,拜道:“李阔见过郡守。” 李阔将脑袋放在地上,道:“此乃长水族族长之首级,长水族族长闻天兵已至,意欲负隅顽抗,李阔蒙陛下感召,心中顿感忠义,取其首级,携长水族愿归降朝廷,愿受朝廷处置。” 李由翻身下马,走到李阔面前,将李阔扶起,笑道:“汝能知大义,辨明局势,本郡守心甚感宽慰,某定会将汝的义愤之举禀明陛下,陛下知尔等也是受小人蒙蔽,定不会多加见责。” “李阔多谢郡守。”说完,李阔对着李由又是躬身一拜。 听到李由亲口的承诺,李阔心中也是略微有些放心,一个郡守的承诺,还是有一些分量的,更何况,李阔还听说眼前这位郡守还是当今丞相之子,想来,不会食言而肥。 事情的一切进展都在按照扶苏预想的那般有条不紊的进行,当李由带着秦军来到这里时,扶苏心头浮现出了四个字:大局已定。 而如今宣曲县的一切事项皆已经进入了尾声,剩下的一些收尾工作,已经没有什么难度,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李由不在三川内主持,也无甚大碍。 见到如此局面,扶苏知道,自己的计划应该开始了。 夜色渐深,李由在房中反复踱步,显得有些兴奋。 经过一下午的初步计算,长水乡中俘虏了青壮有三千多人,皆是弓马娴熟之人,只要稍加训练,便是一支精锐的骑兵,除此以外,还缴获了马匹两万余匹,其余的,都还在统计之中。 而仅是这一份数据,就让李由有些兴奋难耐了,看到报表上的一连串数字,不由地,李由心中对扶苏升起了感激之情。 错非扶苏来信,说不定李由就不会亲自来到这长水乡指挥这一切,而他若是不来,一旦出现什么纰漏,比如长水族跑了,那他这个三川郡守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陛下见责,而他的父亲李斯脸上也是无光。 还有扶苏推荐过来的陈平,在此事之中,发挥的作用也是举足轻重,若非陈平,何以能如此迅速的查清事实真相,先是将敖仓之中的硕鼠揪了出来,随后又是顺藤摸瓜,追查到了宣曲县,凡此种种,皆说明陈平并非泛泛之辈,乃是一位大才。 要知道,在此之前,不管是他李由还是扶苏,都只是怀疑,是陈平来了之后,才将他们的猜测最终坐实,在错综复杂、纷繁杂乱的案卷之中找到蛛丝马迹,随后找到了证据,才给了李由调动兵力的足够理由。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证据,将事实脉络理清,陈平的所做所为皆让李由敬佩不已,同时心中暗叹扶苏眼光的毒辣。 “也不知道公子从何处知晓此等大才?莫非公子真的受仙人指点,从而有了生而知之的能耐?”李由在心中暗自揣测。 一直以来,李由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仙人的存在。在他看来,陛下那般虔诚的寻访仙人,都是一无所获,扶苏公子又怎么可能梦遇仙人呢? 可是,若不是梦遇仙人,公子的性情为何大变?所展现出来的智谋、韬略皆是不俗,直逼陛下? 李由有些想不通,正在此时,李由猛然闻见一股异香钻入鼻孔,当即心中升起疑惑。 这是何处的香味?为何如此奇特? 旋即,李由便追随着香味而去,当走到扶苏的屋前,心中不由地惊诧,这股异香真的是从扶苏屋中传出来的。 此时,在扶苏的屋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军卒,李由见到这副情景,当即喝道:“汝等不去值守,为何聚集在此处?” 一名军卒见是郡守,立即拱手道:“启禀郡守,方才我等值守,闻见一股异香,故前来查探,可刚到了此处,便看到这屋中闪出一抹红霞,吾等心中惊疑,不敢进屋查探,故聚集在此处?” “红霞?尔等莫要妖言惑众,当心某治尔等妖言罪。”李由冷哼了一声。 好端端的这屋中岂会出现红霞,定是这群人没有尽忠职守,找出来的借口,李由在心中暗自猜测。 听到李由这么说,那么军卒立即慌了神,道:“启启禀郡郡守,小人所言句句属实,郡守若是不信,可问问先来的这些士卒,这红霞,他们也都看见了,小人绝不敢胡言乱语,欺瞒郡守。” 扫了众人一眼,好似并没有作假,李由挥了挥手,道:“尔等都下去,此处交给吾来处置。”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劫难 李由缓缓将房门推开,见扶苏双腿盘坐,左脚搭在右脚上,双目微闭,宛如入定了一般。 急忙走上前去,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见扶苏没有丝毫反应,李由又是呼唤了几声,方才看到扶苏缓缓睁开双目,扶苏眼中露出惊诧之意,道:“由,你怎会在此处?” 见扶苏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李由道:“难道刚才的情形公子不知?” “委实不知。” 见如此,李由当即将闻到的异香以及众人看到的红霞向扶苏叙述了一遍,扶苏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扶苏不住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见扶苏这幅样子,李由心中更是惊疑,问道:“公子,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扶苏故作神秘,道:“由,刚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中,见到了一白发老者。” 李由心中惊诧,似乎扶苏第一次梦遇仙人也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急忙问道:“可是仙人?” “对对对!”扶苏连忙点头。 “那仙人对公子说了些什么?”当听到这个,李由心中也是有一些心急,如果真的有仙人降临,指点扶苏,那么之前的异香和所见到的红霞,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扶苏见李由这幅样子,慨叹自己演技高超,道:“由,此次在梦中,仙人说半月之后,荧惑守心,我大秦将有一次大劫难。” 到了此刻,扶苏也只能赌一把了,扶苏记得,在后世现代的科学测算中,秦始皇三十六年发生的其实是荧惑撞心事件,而并非是荧惑守心事件,荧惑守心,意味着火星这颗不详之星会在心宿滞留很久方才离去。 而荧惑撞心,仅仅是火星运动到心宿之后,很快的就离开,二者一字之差,在这个时代,所代表的的涵义却是天差地别。 事到如今,扶苏也只能赌是荧惑撞心,然后将火星这颗不详之星的离去的功劳分给自己一部分。 听到扶苏说大秦将有一场大劫难,李由脸上露出的慌张之色,而荧惑守心所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李由也是再清楚不过。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甚至他的父亲李斯作为大秦的丞相也要受到牵连。 “不过,仙人说,此次大劫难,若我大秦能够渡过,必然如同凤凰一般,涅槃重生。” 当听到“不过”的时候,李由心中也是着实欣喜了一把,只是,扶苏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李由从头凉到了脚。 “公子,仙人可曾教授什么破解之法?”到了此刻,李由仍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扶苏摇了摇头,道:“仙人说,劫难,乃是上天之意,不可更改,其意是要惕励我大秦的臣民,使我大秦永远奋发进取,不可懈怠。” “仙人还说,自我大秦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之后,朝野臣民多有懈怠疲惫,故上天降此劫难,就是要让我大秦的臣民明白要时时刻刻锐意进取,不可故步自封,更不可因此生出惫懒之心。” 扶苏的这一番话,当真是说到了李由的心坎之中,自从李由来到这三川郡之后,就发现大秦的官吏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勤勉,比如地方上的亭长,坐实偷盗、抢掠等事件的发生。 相比起横扫六国之前,的确,大秦的官吏多生出了松懈惫懒之心,因此,他在三川郡中,举步维艰,事事进展缓慢。 因此,李由此刻已经对仙人的存在坚信不疑,殊不知,这些皆是扶苏这数月以来走访观察的结果,此刻拿来一用,果真收到了奇效。 “天欲亡秦乎?”李由禁不住仰天长啸,发出这一声慨叹。 见李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扶苏道:“由,仙人说了,劫难乃是为了惕励我大秦的臣民方才降下的,因此,你也不必过于伤心,若我大秦能够安然度过此次劫难,必然浴火重生。” “大秦,不会亡!”扶苏话语坚定,若是真的如同历史那般重演,那他扶苏来到这个大秦又有何意义? 看到李斯瘫坐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扶苏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道:“仙人说,他虽无破解之法传授于我,却是指点我去找一神物,如能找到此件神物,我大秦度过此次劫难的胜算将会大大增加。” “神物?”李由擦干脸上的泪水,原本已经破灭的希望重新燃起。 “神物在何处?”李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若是真的有一神物能够帮助大秦度过此次劫难,那么,他李由豁出命也要将这件神物找来。 见李由这副焦急的姿态,扶苏提醒道:“由,切莫忘了,此次劫难是上天惕励我大秦的臣民,神物有无,我们皆需人事努力,只有我们自强,方才能度过真正的劫难。” “我欲斋戒沐浴三日,以示郑重,方才能启程动身,前去寻找神物。”扶苏此刻眼中透着虔诚说道。 扶苏这么一说,李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寻找神物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又岂能如此轻率?还是扶苏公子说的对,需要斋戒沐浴,以示虔诚。 看着李由离去的身影,扶苏叹了一口气,“自己是不是越来越有神棍的模样了?” 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番表演,扶苏就感到一阵无奈。要不是因为荧惑守心一事,他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至于斋戒沐浴三日,其实这三天扶苏什么事都没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从头到尾为九鼎的出现表现出仪式感和庄重感。 扶苏越是煞有其事,越说明扶苏得到仙人指点是真的,而扶苏同时也不忘给自己的计划打个补丁,倘若最后找不到九鼎,那就和自己先前说的那样,神物有无,皆需人事努力。 反正荧惑守心这件事是妥妥的,只要这件事被证实,那么,自然扶苏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况且扶苏也并未说错,大秦的确面对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这是扶苏数月走访验证出来的结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河东郡守柏仓(求收藏) 三日的时间,扶苏什么也没干,果真如同自己所说的那般斋戒沐浴,显得虔诚无比。 这般姿态引的众人心中皆是疑惑不已,随即便有人向郡守李由汇报,可是,当见到李由的时候,汇报的那人也是被震住了,因为他发现郡守也在斋戒沐浴,其虔诚的程度丝毫不下于扶苏这个身份不明的人。 一时间,各种揣测私底下开始传播,再加上之前不少人看到的异象,更是流言飞起,而李由对这些流言却没有丝毫控制的意思。 比如就有人说有神明降临,所以郡守才会如此虔诚。还有人说郡守此次能够如此快速迅捷的查清敖仓之中的猫腻,是因为得到了神明的指示,所以,郡守为了答谢神明,才会如此。 凡此种种,衍生的版本有着数十个之多,扶苏知道这些,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索性不去管他 本来这几日,由于剿灭了任家以及在长水乡的一系列动作,李由其实事务相当繁琐,可是,这些事务却是被李由给全部推掉,李由如此的做法更是佐证了不少人心中的猜测。 三日的时间眨眼即过,在经过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之后,李由和扶苏最终登上了同一辆马车,朝着北方驶去。 瞥了身后的宣曲县一眼,李由在心中默默祷告:“少昊上帝,保佑李由能够辅佐公子顺利找到神物,保我大秦万年之基业。” 李由看向扶苏,道:“公子,神物在何处,仙人可有指示?” 扶苏道:“仙人只说此去向北,会有神物的踪迹,扶苏仔细思来,想是应该在河东郡一带,还请郡守写一份书信,让河东郡守协助。” 李由见依旧没有神物具体的位置,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也让李由更加确定仙人的存在,神物的的确确是有的。 既然是神物,不经历一番艰辛和挫折,又如何能轻易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扶苏这样的含糊之词,反而让李由更加坚信不疑。 “公子,此事是否要禀报陛下?”李由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到一直跟随在扶苏身边的墨家弟子子渝,李由也是猜到,扶苏应该和陛下之间一定常有书信来往,只不过那比较隐秘,并未公开,李由这么说,也是在征求扶苏的意见。 扶苏道:“郡守,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行事不可冒失,故扶苏以为,我们暂时不禀报父皇为好,若我们最终找不到神物,岂不是令父皇白欢喜一场?” “如若我们找到神物,那时,再禀告父皇,父皇必然心中大悦,我们未曾禀报这等小事想来父皇也不会计较。” 见扶苏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李由心中不免暗暗感叹,今时今日的扶苏,已然和以前截然不同了,行事周密,考虑周全,已然是一代明主之姿。 扶苏看着李由的神情,也是暗叹一声,果然,在这个时代,仙人就是一个大杀器,一旦拿出来,听到的人都仿佛戴上了了降智的光环。 他的父皇嬴政,在政事上如此精明,可是,在听到有关于仙人的问题之后,智商立马变成了负数,说什么就信什么,全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而李由,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就比如如此简单的事,换做以前,李由哪还会向扶苏提出这种问题,李由自己都能琢磨透彻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时代的限制,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仙人是无比光辉和神圣的,又怎么会有人敢拿仙人来谋取私利呢?难道不怕亵渎神灵和仙人降罪么? 正是因为如此,之前围绕在秦始皇身边的那一群方生术士才会屡屡得逞。而扶苏,就玩的高级多了,起码比起那些方生术士简陋的戏法来说,扶苏弄出来的障眼法要高级许多。 当扶苏一行人来到三川郡的边界,河东郡守早已恭候在此处,等待着扶苏的车队进入。 接到李由的信件之后,河东郡守柏仓瞬间就坐不住了,有神物有可能在河东郡?这样的消息让他这个河东郡守变的有些兴奋难耐。 这无疑是将一份天大的馅饼砸在了他头上,只要他配合李由将神物找到,那么,他这个河东郡守就天然享有一份功劳。 不过,唯一让柏仓有些犹豫的是,李由他是怎么知道神物在河东郡? 当柏仓进入了马车之中,柏仓见马车之中还有一位青年人,坐在李由的身侧,看所坐的位置,甚至于青年人的地位还要高一些,柏仓心中生出浓浓的疑惑。 郡守在朝廷之外已是封疆大吏,地位除了朝中一些特殊的人物,已经无人能及,是谁有这样的资格让李由屈居在他之下呢?尤其是李由不是一般的郡守,他还是当今丞相李斯的长子,地位比一般郡守还要特殊。 李由见柏仓进来,当即就介绍道:“柏仓,这位是扶苏公子。” 柏仓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何李由如此笃定河东郡有神物了,在去年的开春时节,扶苏就献出了白纸,而其理由就是梦遇了仙人,得到了仙人的指点。 这样的消息如今传的是天下尽知,其中也不是没有人怀疑,只不过,每当有人提出质疑之时,就有人发问既然没有仙人指点,扶苏公子如何能造出白纸这等神物,福泽万民? 而其后,扶苏被贬,这样的议论之声也在迅速减少。 不过更让柏仓感到疑惑的是,不是一直传言,扶苏与李家素来不和,李由怎么会帮助扶苏? 柏仓很清楚的明白,如果真的找到神物,那么,扶苏将可以名正言顺的返回咸阳,并且所拥有的声望比离开之前,还要有所提高。 因为这已经非常清晰的指出,扶苏就是天命眷顾之人,妄想与扶苏作对,就是违逆天意,那就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想不到在神物面前,李由也放弃了昔日的成见。柏仓在心中暗暗想道,旋即就明白自己应该如何选择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件事 找到了神物,扶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咸阳,将会成为大秦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几乎是铁板钉钉了,如果他柏仓能够帮助扶苏找到神物,那么,那就等于有了拥立之功,辉煌腾达指日可待。 毕竟扶苏现在还只是一个被贬谪的皇子,无权无势,在这个时候,柏仓的帮助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而帮助了扶苏,就等于帮助了李由,更是可以以此攀附和李家的关系,朝中有左丞相李斯这样一位作为后盾,他柏仓只要拿的出政绩,未来必定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最为重要的是,找到了神物,他还会得到始皇帝的圣眷,大大的加深他在始皇帝心中的印象。 可以说,找到了神物,对于他这位河东郡守来说,就是一举三得,实在是妙不可言。 如此天大的好处,几乎一瞬间就让柏仓呼吸变的有些急促,脸色涨红。 见柏仓如此模样,扶苏心中哀叹又是一个听到神物的消息之后戴上了降智光环的人,不过倘若不是如此的话,他扶苏就要考虑一下能不能接着这么玩下去了,毕竟这种事一旦被人拆穿,他扶苏就要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扶苏笑眯眯的盯着柏仓,关心的问道:“郡守,你不会有事吧?” 柏仓听到这句话,急忙拱手拜道:“柏仓失态,还望公子不要见怪,实在是柏仓听到有神物降临河东郡,一时激动,难以控制,才会才会” 扶苏止住柏仓的话头,道:“明白,郡守有如此神态,实乃是人之常情。” “不过还请郡守倾力相助扶苏,若是能够最终找到神物,扶苏一定据实向父皇禀报,为郡守请功。”扶苏很是流畅的就许下了一个诺言。 扶苏也是发现自己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九鼎的事还没踪影了,就先给河东郡守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然后让柏仓给他卖命,至于说在嬴政面前为他请功,这就看扶苏心情了。 倘若最后事情办成了,找到九鼎,扶苏一点也不介意将功劳分出去一部分,九鼎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所造成的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因此,有越多的人参与此事,就可以为他扶苏分担很大的压力,好处多多。 不过,人前许诺,然后翻脸无情,这不应该就是一个君主的标配么?就比如刘邦那个没节操的,说出的话咽回肚子里,那是眼睛眨都不眨。 给人家吕公贺乔迁之喜,张口就是贺钱万,等吃干抹净之后,立马不认账了,最后还抱了吕雉这么一个大美人回家,简直让人看得有些瞠目结舌。 其后与项羽约定以鸿沟为界,等项羽将老婆孩子都送回来之后,刘邦又是立马翻脸,最后兵围垓下,逼的项羽自刎乌江。 “臣柏仓一定肝脑涂地,助公子找到神物。”说着,柏仓对着扶苏又是深深一拜。 柏仓这样的表现很令扶苏满意,在河东郡,有柏仓这么一位郡守鼎力支持,那么,找到九鼎就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柏仓试探的问道:“公子,不知神物在何处?” 见柏仓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扶苏笑道:“郡守,切莫心急。” “神物出世,非比寻常,乃我大秦重中之重,岂能如此轻易?” “故扶苏希望郡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此事严格保密,若是泄露出去,亵渎神物,我等万死莫赎。” 听扶苏这么一说,柏仓立即醒悟过来,连忙答应。其实这也是扶苏为自己的布置下的一道后手,倘若最后找不到九鼎,那么,影响也会控制在最小的程度,不至于下不来台。 扶苏继续说道:“扶苏希望郡守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挑选出一批精明可靠之士随时待命。须知那些六国余孽绝不会坐视吾等找到神物,一定会在暗中施展诡计,阴谋破坏。” 这一点,李由也是十分赞同,神物出世,非同小可,必须有一批精锐的大秦将士护卫,而那些六国宵小,李由在三川郡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 柏仓点了点头,年前洛阳发生的事,柏仓也是略知一二,虽然河东郡在秦昭襄王时期就已经成为大秦的疆土,而且长平之战之时,河东郡就是大秦将士物资的补给之地,为前线提供大量的人员和物资,才赢的了最后的胜利。 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二隐藏的六国余孽趁机兴风作浪?如果神物因此受损或是丢失,他这个河东郡守将是罪责难逃。 况且,此事关系到他的前途命运,所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此事若败,这恐怕已经不是杀人父母这么简单了,只怕祖宗十八代被人杀了,柏仓也不会如此愤怒。 是故,柏仓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挑选一批精锐的可靠之人,来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见柏仓如此神态,扶苏也是略微有些放心。 扶苏又道:“郡守,这第三件事就是扶苏希望郡守能够提供一份河东郡的地图。” “实不相瞒,仙人只是告诉扶苏神物大略在河东郡一带,至于具体在何处,并未具体告知,只说,神物出世,自有异象,贤明忠君之臣自会有所感知。其次,便是神物出世,要恰逢其时,时机不到,也是寻不到神物的。” 扶苏的一席话,令柏仓深深的叹服,同时心中更加确定一定要帮助扶苏找到神物,找到了神物,他柏仓就是自带贤明忠君之臣的光环,这样的一位大臣,怎么说也是要被重用的。 况且,扶苏如此煞有其事,恰恰证明了神物是确实存在的,帮助扶苏找到神物,就等于帮助自己,这一点,柏仓看的十分清楚。 见扶苏周密的布置这些,李由心中也是对扶苏升起敬佩之情,感叹扶苏遇到神物也能保持镇定,从容不迫的布置这一切。 看来父亲的选择并不正确,李由决定要劝一劝自己的父亲改变自己的支持对象了,不然,等扶苏继位,他李家可是要被清算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色黄金(求首订) 历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不知进退,最后的下场大都很凄凉。 商鞅变法,结果孝公死后,老旧世族反扑,最终商鞅被判处车裂。张仪为秦国外相,连横各国,筹谋秦东出大计,最终却只能客死在魏国。范睢远交近攻,可最终却是病死。 李家现在看似很风光,这一点,李由知道,不过是表面看上去而已,可实际上,他的父亲李斯,为了推行自己的政令,朝野上下,得罪的人多如牛毛。 若不是一直有着始皇帝的圣眷照拂,只怕他的父亲李斯早就被人给分尸了。 这也是大多法家名臣的悲哀,法家的精髓就是在于一个变字,因为只有思变,国家才会强盛,变法者才会有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 变法者,利害重新分割也,种种利害恩仇,至少需要两代以上方能化解,他的父亲李斯,帮助始皇帝扫灭了六国,一统了天下,乃是旷古未有之大变。如此丰功伟绩,即便是千秋万载之后,也是难以磨灭。 而因此结下来的仇怨,却是一层层累积了下来,倘若再失去了新君的支持,无疑是雪上加霜。 之前,扶苏满脑子仁义,别说他的父亲李斯,即便是李由,也是十分看不惯,仁义为先,如何治国理政? 国家大事,岂能儿戏?而他的父亲是坚定的法家大臣,对于扶苏的想法更是嗤之以鼻,也因此,与扶苏多有嫌隙。 可是,从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似乎扶苏已经变的和以前完全不同,其想法不仅不和以前那般幼稚,而且思虑变的周密,对于诸多事情的看法,皆是十分透彻。 更为关键的是,数次对他们李家表露出善意,李由也是听闻了,除诽谤令陛下首先征求的是扶苏的意见,结果扶苏果断推荐了他父亲李斯的人,对于蒙恬、蒙毅两兄弟更是提都没提。 如果最后不是陛下拍板,蒙氏兄弟能否参与其中,只怕还需要斟酌一番。 而到了荥阳之后,扶苏也是无私的将那一沓白纸交给了他,其中饱含着扶苏的心血,更有着扶苏自咸阳出发一路上的见闻,以此制定出的思谋之策,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可就是这样一份极具价值的白纸,扶苏眼睛眨都没眨就交给了他李由,让他转交给他的父亲李斯。 而此次神物,扶苏也是拉上了他李由,凡此种种,皆让李由看到了希望。 他的父亲李斯已经位极人臣,而他李由,也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李家已经是风光无限,现在李家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更进一步,而是如何抽身自保。 保证自身家族的长盛不衰,才是李家目前需要考虑的最大问题。 李由的这般思虑,扶苏自然是发觉不出的,即便是知道了,也就会一笑了之,为了化解和李斯之间的恩怨,扶苏已经表达出足够的诚意,得到如此回报,也是理所应当。 眼下,最应该考虑的就是九鼎,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扶苏的计划之中,并未出现什么纰漏。 柏仓的速度很快,当日下午,就将一份河东郡的地图送到了扶苏手中,对于柏仓这般快速的办事效率,扶苏满意非常,果然,有着神物这根胡萝卜钓在前面,柏仓会不顾一切帮助自己做成此事。 看着眼前这副河东郡的地图,扶苏眼中露出一抹激动之色。 河东郡的郡治在安邑,是故魏国的都城,南有巫咸山,西南有盐池,在战国时代,富庶就甲于天下,魏国也是因此,战国首霸了一百多年,方才逐渐没落。 而河东郡的地下,更是埋藏着黑色的黄金,在后世,河东郡属于山西的范围,是全国闻名的产煤大省,煤矿是出了名的多,许多煤矿甚至于露天就能开采。 也因此,诞生出了“煤老板”一类全国闻名的狗大户。 煤,是工业必不可少的资源,有了煤,意味着扶苏就有足够的资源去进行技术储备,就可以进行不断的实验,一直到最后,彻底将工业革命点亮。 扶苏明白,在公元前的世界,要想完成工业革命,无疑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按照扶苏的预测,最起码也要花上一百年的时间进行技术的储备以及基础材料的研究,才有可能摸到工业革命的边。 即便如此,在扶苏看来,也是有些冒进了! 可是利用此地的煤炭,进行军工的发展,将秦军目前的大部分的青铜兵器替换成钢铁,那么,秦军的战斗力必然可以再度登上一个台阶。 扶苏知道,虽然现役秦军装备的青铜兵器其质量以及锋利程度都远远超过铁兵器,但是,扶苏清楚的明白,未来是铁制兵器的天下。 现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青铜的技术大秦已经将其发展到了巅峰,而铁兵器才开始没有多久。 青铜兵器,已经到了末路,再向前几乎已经无法发展,而铁兵器不同,未来发展的空间还很大,随着技术的进步,铁兵器所展现出来的威力将会大大优于青铜兵器。 按照扶苏的预算,想要完全替换秦军现有的兵器,起码需要百万斤以上的钢铁,因为现有的秦廷的青铜产量就已经达到了百万斤的程度。 未来不仅军工需要钢铁,大秦的每一户人家的镰刀、犁头都需要钢铁,因此,只有百万斤以上的产量才能满足大秦的需求。 而这一点,扶苏觉得,自己从这一刻可以开始布局了,以大秦动员能力以及少府掌控的人力资源,扶苏明白,假以时日,年产百万斤钢铁并非做不到。 后世全国人民一起大炼钢铁的时候,连不识字的老百姓都可以起了土炉子,来炼钢 虽然炼出来的钢铁质量不咋的,可到底也是钢铁,不能用在军工制作上,造个镰刀这类的农具也不行嘛? 也就是质量差一点,可也比现在用的青铜镰刀强,而造出来的这些农具,未来说不定就是自己用来收服六国百姓人心手中的一张王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扶苏的野望 相比起击败六国余孽,无疑,收服六国人心更难。而只有收服六国人心,六国那些被打翻在地的贵族根基才会被彻底断绝。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何其不易,人心,有时候特别简单,可有时候,却是这世上最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如何收服六国的人心,扶苏只能摸索着前进。 而想要实现年产百万斤钢铁的宏伟目标,扶苏需要完成以下几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河东郡守必须成为自己的人,只有这样,自己的计划实施的时候,才可以最大程度为自己提供支持,而不会从中作梗。 这一点,看柏仓目前的举动,想来并不是难事,九鼎一出,柏仓作为协助自己找出九鼎的人,身上便自动打上了他扶苏的标记。 第二件事,就是煤炭的脱硫技术,因为煤炭中的含硫量会让钢铁的质量急剧下降,不过如果用焦煤的话,就会大大改善,河东郡应该是有焦煤存在的,不过需要花费时间去寻找。 针对这一方面,自己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可以先使用焦煤炼铁,另一方面攻克煤炭的脱硫技术。 而第三件事,就是需要一支庞大的技术团队和监工,这一点,相信只要告诉他的父皇嬴政,嬴政一定会让少府插手其中,至于旁的,就不需要他扶苏来操心了。 最让扶苏头疼的一个问题是,到哪儿去找挖煤的人,要知道即便是在后世,挖煤矿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工作,一旦发生矿难,那死伤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在这个时代,一旦处置不好,很容易造成民情汹汹。 而扶苏相信,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眼睛可不瞎,这样恶劣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利用? 如果从少府抽调人手,固然可以,可是,扶苏始终心有不忍,这些可都是诸夏同胞,虽然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罪名,被贬成了奴隶,可是,让这些人去死,扶苏心中始终有些过意不去。 猛然间,扶苏的目光扫向北方,既然诸夏的同胞不能为此流血,那就让蛮夷的鲜血来铸就诸夏的丰碑吧! 蛮夷,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就是两脚禽兽,死了就死了,不会产生任何舆论负担。用夷狄的尸骸来为诸夏铺就通往工业化的道路,这是必然的。 所谓的工业明,实际上就是最极致的罪恶诞生出了最璀璨的明,欧罗巴最后人种能够遍布世界,就是因为以侵略掠夺为开端,才为工业革命积累了足够的资本。 所到之处,便对当地的土著展开血腥的屠杀,后世的美利坚,为了土地和资源,甚至悬赏印第安人的头皮。为了修建铁路,数十万的华工长眠异国他乡。 如此种种罪恶行径,令人发指,到了现代,可还有人提起? 而美国也设立了感恩节,掉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又接着宣扬一些自由民主,可当日做下此等恶行的时候,可记得他人的自由民主? 一部罪恶的崛起史,让扶苏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同胞值得去爱,只有自己的同胞值得去帮扶。 只有等诸夏彻底崛起的时候,才有余力去做一些面子工程,以此获得世人的赞颂,如此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最大程度得到了保障,而在此之前,扶苏只想说一句,只有死掉的夷狄才是好夷狄。 工业化的道路注定是血腥的,是残酷的,是铺满了鲜血尸骸的,如果死的不是外族,难道让扶苏亲手将自己的同胞送上绝路么? 这一点姑且不论扶苏能不能做到,即便扶苏做到了,只怕到时候就是华夏大地上烽火遍地,一个个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扶苏送上断头台。 诸夏这个民族刻在骨子里的血性不接受这样的奴役,绝不会像隔壁三哥那样醉生梦死,也绝不会像西方那样河流之中飘满了妇女儿童的尸体,也不奋起反抗。 也正是因为如此,诸夏这个民族数次遭受大难,却总是有仁人志士挺身而出,带领着诸夏百姓浴火重生,焕发出新的生机,建立新的制度。 扶苏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北边的胡人,西南夷,还有辽东丛林中的部落,这些是诸夏伸手就可以触及的。 等将内患扫平,还有西域,还有欧罗巴,还有身毒,还有东南亚,还有美洲大陆,这个世界真的很大,足够诸夏去征服。 诸夏也将铸剑为犁,用自己手中的利剑,为自己犁取生存的土地。 仰望着未来自己构思的蓝图,扶苏心中充满了激动,可是,扶苏明白,要完成这些,仍需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践行。 而目前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六国复辟战争做充足的准备,如果这场这场战争大秦胜了,那么,休养生息数年,大秦这架战争机器便可以再一次开动,向世界攫取自己的养料和食物。 而此战若败,凭借着扶苏的经验,最好的便是刘邦建立的大汉王朝,需要耗费七十年时间方才能彻底湮灭那些处心积虑的复辟势力,实现华夏的真正一统,随后的道路并不可知。 而最坏的结果,便是分裂持续的进行下去,需要再度等待一个雄主出现,花费无数的时间,将华夏聚合在一起,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知,未来也是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扶苏都是不可以接受,时间太过漫长了,若是历史仍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发展,他扶苏来此的意义何在? 将这份心思深埋心底,扶苏对前途豁然开朗,以往扶苏只是想保住大秦,为的只是保全自身的性命,而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一个特殊的高度看待这一切,对前途的迷惘一扫而尽,他找到了自己未来的目标。 扶苏缓缓的将这份河东郡的地图收入自己的怀中,目光扫向山东六国的方向,变的坚定而有力。 谁敢挡他的路,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而首要的,就是解决那些处心积虑要灭秦的六国宵小。 第一百五十章 寻找神物 接下来的十几天当中,扶苏每天带着一群人在河东郡四处乱转,仿若无所事事。 而在这般持续的察看之下,对于河东郡的地势,扶苏已经逐渐有些熟悉。河东郡作为曾经长平之战的物资集结地,至今仍有一些地方留存着当时战争的遗迹。 看到这些,扶苏对白起也是肃然起敬,白起一生杀人百万,堪称杀人如麻,可是,若无白起,这场战国七雄之间的争斗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正是因为在秦昭襄王时期,白起将六国逐一打残,才使嬴政吞并六国,变的无比轻松。 夜晚,扶苏仰望着星空,看着那颗荧惑之星不断的迫近心宿,最终,侵入了心宿。扶苏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立即命人将柏仓和李由唤到自己身边,柏仓和李由被扶苏匆匆喊来,皆是有些困惑,不知扶苏将他们唤来何事。 这么多天以来,柏仓不止一次的询问神物何时才能出现,可扶苏始终回答的是时机未到。 因此,柏仓心中未免有些嘀咕,虽然表面仍然遵从扶苏的命令,但其实已经不如最初的时候那般干劲十足。 而扶苏现在所在地便是汾睢,便是后来的汾阴,河北为阳,山北为阴,汾睢所在之处正在汾水的南侧。 扶苏道:“两位,适才我有些感悟,似乎感受到神物的出现,还请随我到高地一览。” 见扶苏这么说,李由和柏仓二人心中皆是一动,难道今夜神物就要出世了么? 压制住心中的激动,柏仓立即布置起来,稍等了片刻,见柏仓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当即扶苏一行人便趁着夜色出发。 此时已至深冬,夜色之下,寒风阵阵,让人不得不裹紧自己的身体上的衣服,不过,扶苏眼中却是闪烁着炽热,对于此等寒风,并不在意。 站在了一处台地上,扶苏眺望着四周。尽管此刻已是夜晚,但扶苏依旧可以略微分辨周围的地势。 汾睢是夹在汾水与黄河之间的一块高地,是天然的屏障,保护着此地的人们不受猛兽的侵袭与骚扰。 这里,同样是华夏明的发祥地,自古以来,汾睢就是华夏民族重要的祭祀场所,黄帝在此开坛祭地,立为后土之祀,从那之后,无论是夏商周,还是春秋战国,都是历代天子祭祀地主的道场,永不停歇。 当初,华夏的先民就是以此为原点,筚路蓝缕,披肝沥胆,将华夏的明传播到中原大地,辐射到了天地四方。 扶苏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犹如一个朝圣的信徒,行走在睢上的土地上,夜色并没有阻挡住扶苏的目光,看到一条条天然形成的沟渠,纵横交错。 扶苏明白,为何先民们选择将此地作为庇护所,这里的确是上天赐下的福地,到了黄帝之时,更是正式确定此地为后土祭祀之所,岁岁祭祀,顶礼膜拜。 “此上天赐予我诸夏之佳地也!”扶苏有感而发。 李由看着周围的地势,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此处的确是上天赐予我诸夏庇护之所。” “相传,睢上乃是上帝赐福之地,故渠道天成,年年五谷丰登,是故睢上居民,自古不必为生计发愁,有神明庇护也。”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非此地便是神物出世之地?”扶苏口中呢喃。 可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入了李由和柏仓的耳中,李由和柏仓心头狂震,等候了这么长时间的神物终于要出现了么? 对于扶苏说的话,李由和柏仓并未有丝毫的疑虑。华夏,蒙上天钟爱,在华夏的祖庭,找到神物,正合天意。 也只有如此福地,才配作为神物的隐藏之所。 扶苏双目微闭,众人也是没有人敢出言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待。如果说众人之中,谁最有资格找到神物,那么,毫无疑问,最有资格的自然是扶苏。 柏仓和李由没有等待多久,只见扶苏双眼猛然一睁,道:“随我来。” 话音刚落,扶苏便大步向西方走去,众人不疑有他,旋即也是跟上。 此时,一抹银月悬挂在夜空之中,繁星点点,点缀着浩瀚的星空,而扶苏却是脚步不停,一直来到了一处河湾地带。 见到前方有一座废弃的庙宇,扶苏松了一口气,这里,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禹皇鼎就藏在这座庙宇的土地下面,扶苏这一次,就是要让这座禹皇鼎重见天日,再次受到世人供奉和祭祀。 禹皇鼎乃是华夏明的象征,在世人的祭祀当中,必会让它绽放出万千的光彩,庇护华夏的黎民百姓。 扶苏扭头问道:“此处是何地?” 柏仓略微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道:“此处臣也不知,待臣询问一番” 少顷之后,柏仓恭声答道:“公子,刚刚臣问过了,此处乃是故魏王祭祀后土之地,如今已是荒废了。” 扶苏眉头挑了挑,道:“点火。” 旋即,数百个火把将这片土地照的通亮,穿过一片原野,扶苏终于站在庙宇面前,在火把的照射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庙宇之中杂草横生,四处尽是残垣断壁,透着荒凉之感。 看到面前这副景色,柏仓和李由皆很是怀疑,难道此处就是藏匿神物之所? “四处搜寻一番。”扶苏果断下令,旋即数百的兵士便围绕着这座庙宇开始搜寻起来。 扶苏双手拢在袖中,静静的等待着,片刻之后,众人皆是道没有任何发现。 听到这样的结果,李由和柏仓面色皆是一黯,柏仓心痛的是,这么些日子陪着扶苏白忙活了一场。 而李由则是感叹找不到神物,那么大秦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劫难呢? “挖开地面,我要看看地下有些什么?”扶苏沉着下令。 见扶苏并未死心,还在坚持,柏仓也是由他去,已经花费了如此多的精力,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李由心中燃起一丝亮光,他希望扶苏能在这里找到神物。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九鼎出 伴随着扶苏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器物,将地表掘开。 扶苏一脸镇定,好似成竹在胸一般,实在内心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这个庙宇是不是真的埋藏着一个鼎,对于这一点,扶苏没有丝毫把握。 如果真的有一个鼎,是否又是禹皇九鼎,这些皆是未知数。 约莫一刻钟之后,南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扶苏的心脏此刻已是砰砰直跳,但扶苏还是竭尽全力保持脸上的镇定之色。 带着众人向喧哗之地赶去,扶苏边走边道:“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吞咽了一口唾沫,拱手拜道:“启禀公子,挖到东西了。吾等手脚粗笨,怕损毁神器,还请公子亲自前去一探。” 扶苏从旁边一人手中拿过火把,走上前去。 只见面前几名士卒已经掘开了一个数尺深的土坑,士卒正在小心翼翼的将周围的黄土拨开,土坑之中,一只大鼎的部分结构已经出现。 鼎身之上,虽然布满了污渍,但借助火光,依旧可以清晰的看见铭刻在鼎身上的山川河流,鸟兽形状。 看到这一幕,扶苏压在心头的大石彻底落地,九鼎总算是被自己给挖出来了。 扶苏挥了挥手,示意士卒继续挖掘。扫了一眼一旁散碎的黄土之中,还有一些龟甲,竹简之物。 想来是当时的祭祀之物,扶苏悄悄将那一枚快要彻底烂掉的竹简捡了起来,看着竹简上模糊的字迹,扶苏立即跪地叩首,道:“上苍显圣,令仙人托梦于扶苏,指引扶苏找到宝鼎,此乃天命在秦,吾皇父功高,上苍嘉吾皇父之明证也!” 捏着手中那枚竹简,扶苏念道:“宋君卜封口而枚占巫苍,苍占之曰:吉。” 扶苏站起身来,扫视了众人一眼,郑重的宣布道:“此乃禹皇鼎,夏启以此立国,传于殷商,周武王克商,封商天子于宋,为宋室重宝,宋亡,归于魏,魏王无德,不配此等神物,奉于后土之祀,今仙人指引扶苏,寻回禹皇鼎,此乃上苍欲助我大秦度过劫难,兴我大秦之明证。” 到了此刻,扶苏也不避讳自己编造出来了劫难那一套说辞了,九鼎已经找到,不管什么劫难,在九鼎面前,皆是渣渣。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从半个月前,他们便被郡守秘密挑选出来,跟随着这位扶苏公子,自始至终,他们对于自己的使命都知之不详,只知道,要听从扶苏公子的命令。 而今夜所发生的一切,终于让他们都醒悟过来。 柏仓脸上涨红,只觉得自己被一张天大的馅饼给砸中了,禹皇鼎出于汾睢,无论如何,他都必然有着一份功劳,为此,大大的得到始皇帝的嘉奖是必然的。 此刻,柏仓比谁都希望这个禹皇鼎是真的,对于扶苏说的话更是连丝毫怀疑都没有,柏仓立即跪地,道:“仙人指引公子找到宝鼎,宝鼎出,天下安,海晏清,凤凰来,麒麟现,嘉谷生。此乃臣所共见,臣恭贺陛下,恭贺公子,恭贺我大秦万万年。” “臣由为陛下贺,为公子贺,为天下苍生贺。”李由激动的跪在地上,道。 李由呼吸急促,他没有想到,所谓的神物居然就是九鼎。李由清楚的知道,陛下对九鼎有多渴望,东巡的途中,嬴政命人在泗水打捞,最终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嬴政闷闷不乐许久。 而如今,九鼎居然出现在这里,这无疑是极大的填补了嬴政心中的缺憾,更为重要的是,公子说有了神物,可以大大增加大秦度过劫难的机会,这一点,李由已经没有丝毫怀疑了。 九鼎有着神鬼莫测的威能,李由对这一点坚信不疑,有了九鼎,大秦面对任何劫难,都将无所畏惧。 翌日,禹皇鼎便被完全挖掘出来,经过仔细的清洗和擦拭,运到了汾睢的官衙之中,被严密看护起来,柏仓为此特地调了一队郡兵重重把守官衙。 这个小小的官衙顷刻间便已经守卫的连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的地步,这样的消息自然在民间飞速的传播起来。只不过一日的功夫,整个河东郡,已经全部知晓。 速度之快,令扶苏都有些咋舌,暗叹自己还是低估了九鼎的威力。而民间,种种奇怪异谈纷纷出现,各种各样的说法迅速的传播开来。 当禹皇鼎还在挖掘的途中,扶苏便命令柏仓、李由写了一份急报送到了咸阳,他知道,现在嬴政可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昨夜,恰恰就是荧惑守心之日,只怕今天早晨,嬴政就接到了报告,出现这样的事,作为皇帝,嬴政可并不好受。 自己掐算这个时候挖出禹皇鼎,可算是解了嬴政的燃眉之急。 而另一份书信,扶苏则是让李由发往了河内郡温城县,交给了一个叫许望的人,让他速带他的女儿许莫负来河东郡。 这位许莫负就是后来被封为鸣雌亭侯的许负,在秦二十六年出生之时,手握玉块,玉上有王八卦图隐约可现,出生百日,即能言,嬴政闻之,以为吉瑞之兆,赐许望黄金百镒,以善养其女。 因此,当这个消息传遍天下之时,都以为许莫负乃是神女,携带重金前去拜访的是络绎不绝。 现在扶苏急需要许莫负这个神女的名头,来彻底坐实宝鼎是真的。只有如此,才会更加具有说服力,否则单凭他一个人,未免给了别人以口舌。 而许望会不会带着女儿前来,这一点,扶苏相信,许望是一个识时务之人,帮助自己确定九鼎是真的这样的好处不会看不见。 在得到许莫负的亲口确认之后,这座九鼎,将会一直摆放在咸阳宫中,倘若嬴政百年之后,不准备将九鼎带入皇陵之中,扶苏也将继续将这个九鼎摆放在咸阳宫中,接受天下人的朝拜和祭祀。 之后,要想证明其真伪,还是等到千年以后再说吧,只不过那时,是真是假对于他扶苏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赵高进谗 咸阳城中,现如今已是人心惶惶。无数百姓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神色。 五日前的,当值的太史令向秦始皇嬴政禀报荧惑守心,随后这个消息便在咸阳城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到如今,咸阳城中,对于这一个消息已经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太史令,在此时,不仅负责史书的记载,同时还需要兼职天的观测,是中国古代最早观测天的天学家,在朝廷之中,享有着超然的地位。 荧惑守心,自古以来就是灾祸降临的标志,是故,这个消息同时也在以咸阳城基点,向四周飞快的传播。 咸阳城中,百姓都在等候朝廷拿出一个对策,可是,望眼欲穿,朝廷却是连告示也没有出一张。 随即,恐慌的情绪在咸阳城中蔓延,无数人对此议论纷纷。 得益于这是咸阳,扶苏的除诽谤令在这里运行良好,只不过,此刻却是彰显出了反作用,不少胆大的,是什么都敢说了,几乎就是明说嬴政所代表的的朝廷不具备合法性,才会惹的上苍发怒,出现这样的天象。 与此同时,在咸阳城中,一则谣言不胫而走,说嬴政并非是先王之子,乃是前丞相吕不韦与赵姬私通之子。 在此之前,若是有人听到这则消息,估计立马将说出这番话的人扭送官府,以此请赏,即便不这么做,三言两语也可以将其驳倒, 可是当荧惑守心出现,这则消息顿时就变的极有市场,再加上除诽谤令的颁布,更是推波助澜,一时之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 因为荧惑守心,这是天意,出言反驳,就是违逆天意,信奉鬼神,相信上苍这是这个时代的百姓普遍的状态,没有人会这么选择。 就在此时,一袭快马自咸阳城的城门一路疾驰,骑在马上的骑士口中高呼:“河东急报:宝鼎出汾睢,天日昭昭,光华在秦。” 然后一路朝着咸阳宫奔去,只留下一地迷茫站在街道两侧的人群。 当有人反应过来,朝身边人问道:“刚才那名骑士说什么?” 立即有人将先前骑士口中的话重复出来:“宝鼎出汾睢,天日昭昭,光华在秦。” 说出这话的人此时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机械的在口中重复,略微重复了几遍,那人猛然抬起了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旋即便看到了同样带着震惊之色看着他的百姓。 宝鼎出汾睢,仅是这句话,已经有人自动脑补出这就是九鼎,不然的话怎么配宝鼎这个词? 而之后的补充,在众人看来,更是有力的说明了这一点。 在九鼎出世这个消息砸进了此时这个咸阳城,就犹如将一颗巨石扔进了水池之中,本来产生的波澜,通通在九鼎出世这个消息引起更大的波澜面前消散。 咸阳城中,一石激起千层浪,热议纷纷。 咸阳宫中,赵高如同一根柱子一般矗立在秦始皇嬴政的身侧,自太史令将荧惑守心的消息禀报给嬴政之后,嬴政原本被扶苏略微有些抚平那颗多疑的心又有些躁动,此刻看待众人都带着一种怀疑的目光。 总有刁民要害朕,无疑描述的就是此刻嬴政的心态。 这五日以来,单单是咸阳宫中的奴婢宦官,因为一句话说的不对,因为一个微小的动作,引起了始皇帝的猜疑,就被嬴政处死已经有十几人。 这样的事件,更是加剧了宫中恐慌的气氛,所有人都变的胆战心惊,生怕稍有一个动作不慎,触怒了始皇帝。 美酒顺着嬴政的嘴唇,滑入嬴政的喉咙,只是昔日这般甘甜的美酒,此刻,嬴政无论如何都品不出滋味来。 嬴政心中感到烦躁无比,荧惑守心的事发生之后,他将左右丞相,九卿悉数召集起来商议,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办法,这让他大为愤怒。 就在此时,一名小宦官跑了进来,从怀中将一份奏报递到了赵高手中,然后退了出去。 赵高打开了扫视了一番,然后就表露出一番极为难为情的样子。 感觉到身边的异样,嬴政瞥了赵高一眼,道:“奏报上面写了什么?” 赵高听到之后,立马走到台阶下面,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道:“请陛下恕罪,卑臣不敢说。” “朕让你说。” “启禀陛下,奏报上说,如今咸阳城中热议沸腾,都在谈论荧惑守心之事,不仅如此,如今咸阳城中还有一则谣言,谣言说说” 嬴政眼睛微眯,凝视着赵高。 赵高眼睛微微一抬,看了一眼嬴政,果断道:“谣言说陛下并非先王之子,乃是吕丞相吕不韦私生子。” 当听到这句话之时,嬴政猛然站起身来,手中的青铜爵猛然摔在了地上,然后又是一脚,嬴政将面前的案几踹翻。 “混账,是谁这么说的?”嬴政手指着赵高,面色之中藏着怒意,斥道。 赵高却是悄悄的走到嬴政身边,扶着嬴政,道:“卑臣以为,这些话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他们敢如此散播谣言。” 嬴政眼中带着惊疑的目光看着赵高,道:“继续说下去。” “卑臣以为,若是以往,谁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直接命人将其抓起来,交由廷尉裁决便是。”赵高嘴角微微露出微笑,道:“陛下,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的除诽谤令?” “这道政令是扶苏提出来的,你有何意见?”嬴政眼睛微眯,问道。 赵高顿时趴在地上,道:“陛下,您也知道扶苏公子素来与卑臣不和,可是为了陛下,卑臣还是要说。” 从自己派去的死士尽皆被杀以及从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赵高断定,嬴政和扶苏之间一定有联系,只不过,这种联系却是十分私密,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他赵高也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内容。 赵高拱手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颁布了那道除诽谤令所致,黔首愚昧,岂可让他们妄议朝廷事务以及陛下,正是由于这道除诽谤令,才导致了如今咸阳流言漫天的局面,卑臣以为,只有废去除诽谤令,以严刑峻法治理,方能止住这种非议。”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急报入咸阳 赵高并未在嬴政面前说扶苏一句坏话,可是,每一句都是针对扶苏提出的除诽谤令。 赵高倘若直接在嬴政面前说扶苏的坏话,凭借着嬴政对于人心的洞察以及敏感程度,反倒会让赵高他自身惹上麻烦,可是攻击扶苏提出的除诽谤令,却能收到同样的效果,而嬴政却又不会怀疑赵高。 从扶苏离开咸阳的那一刻,赵高就将扶苏视为等同蒙恬和蒙毅的大敌,甚至于扶苏比蒙氏兄弟还要危险,因为无论如何,蒙氏兄弟都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而扶苏有。 话里话外,赵高一番为嬴政考虑的模样,正是深得嬴政心中的变化,荧惑守心之后的这些日子,嬴政变的多疑,而赵高这副样子无疑是嬴政最为需要和感觉最舒服的。 如果是扶苏还是李斯看到眼前出现的这一幕,一定会不得不感叹,赵高不愧是始皇帝的影子。对于嬴政内心的洞察以及了解,是扶苏这个长子,是李斯这个心腹肱股之臣远远不能比拟的。 而赵高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让嬴政心中再度对扶苏生出恶感,更可以进一步断绝嬴政和扶苏之间的联系,如此,扶苏想要翻身就再难了! 几个月前,扶苏当街杀了阎乐,令赵高痛失一臂,不仅如此,连行符玺令事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也丢失了,而扶苏却仅仅被贬,这样的结果,让赵高含着血将打碎的牙往肚里咽。 而随后的几个月,赵高仍如同往常一般,天知道赵高心中对扶苏积聚了多大的愤恨,而如今,荧惑守心,赵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则嬴政并非先王之子,乃是吕不韦的私生子的新闻,赵高早有耳闻,只不过,一直都未曾利用,而如今这副局面,出现的是正当其时。 赵高很清楚嬴政心中的忌讳,他的母亲赵姬就是其中之一,在赵姬未曾成为秦国公子异人的妻妾之时,赵姬便是吕不韦的美妾,是后来吕不韦将赵姬送给了异人。 民间可不管赵姬是不是怀孕了十四个月方才生下了嬴政,只需要上面这一段故事,嬴政是吕不韦的私生子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 酷爱八卦是人的天性,后世的娱乐圈整天那些破事不也是如此么? 而之后嬴政登基为王之后,赵姬的私生活却是极为放荡,还和嫪毐一起,为嬴政生下了两个弟弟,这真的是让嬴政这个王丢尽了颜面,可是赵姬是他的母亲,嬴政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赵姬怎么样,只能下令将他两个弟弟活活摔死在赵姬面前,以此表达心中的愤怒。 因此,赵姬一直是扎在嬴政心中的一根拔不掉的刺,而如今,赵高却是利用这根刺想要置扶苏于死地。 赵高再度跪地叩首,道:“陛下,卑臣恳请陛下废除除诽谤令,只有如此,才能维护陛下作为大秦始皇帝的威严,才能维护朝廷的威严,才能让那些黔首不会四处传播流言。” 赵高这副诚恳的模样,落入嬴政的眼中,让嬴政心中升起了一些感动。可是,除诽谤令是他亲自下令,让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大将军蒙恬、上卿蒙毅共同联署制定的,想要废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为如此慎重的颁布这道政令,想要废除,自然也需要上面这些人的联署,单凭他这个皇帝的威严,远远不够。 嬴政刚想下达诏令,命令左右丞相,上卿蒙毅前来见驾,一名宦官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骑士。 骑士跌跌撞撞跑到嬴政面前,跪下禀报道:“陛下万岁,扶苏公子在汾睢发现了宝鼎” 说完这话,骑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直接瘫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连续五个昼夜不眠不休的奔波,能让他坚持到现在,凭借着就是一股意志,他要让陛下最快知道这个消息。 宝鼎? 嬴政听到这话也是怔了怔,不过作为一个帝王,嬴政很快就回过神来,从骑士手中将那份急报拿了出来,然后仔细的看了看。 片刻之后,咸阳宫中传出嬴政爽朗的笑声,这样的声音,在那些宦官宫女看来,无疑是可以令他们喜极而泣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过的是战战兢兢,而嬴政能发出如此畅快的笑声,说明是什么消息令陛下龙颜大悦,这意味着他们性命有了一点保障。 等欣喜之后,这些宦官宫女便开始打听是什么消息令陛下如此高兴,宫中乏味的生活,让这些宦官宫女都变成了八卦党,古往今来,不少料都是这些宦官宫女给爆出来的。 而嬴政眼中充斥着兴奋之意,赵高先前所说的,此刻全然都被嬴政抛到了脑后,现在嬴政满脑子想的全是宝鼎。 荧惑守心,的确是大凶之兆,可是,九鼎一出,什么凶兆,都要被碾成渣渣。 赵高一双眼睛几欲喷火,看嬴政这副高兴的样子,赵高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一番努力白费了。 不仅如此,看样子扶苏立下了如此大功,其个人声望以及在始皇帝心中的地位比离开咸阳的时候还要提高许多。 这意味着自己日后想要对付扶苏,乃是难上加难! 为什么?明明扶苏不在咸阳,明明扶苏已经被贬成了一个庶民,可为什么扶苏还能立下如此功劳?难道真的是天命眷顾? 赵高心中充满了愤懑,所发现的一切,让他很是不甘,可是,在这个关头,赵高知道,不能扫了嬴政的兴致。 谁敢拦着嬴政,嬴政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其明白什么叫帝王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在秦始皇二十八年的时候,嬴政巡游到彭城,命令千人在泗水打捞,寻找周鼎,可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当时这件事虽然表面上嬴政没说什么,可是嬴政身边很多亲信之人都知道嬴政很受打击。 而此次九鼎的出现,不仅填补了嬴政这份心中的渴望,更是天命在秦的明证,民间的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在九鼎面前,不堪一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斯乘着马车赶到了咸阳宫门口,便看到右丞相冯去疾,上卿蒙毅也同一时间来到了咸阳宫。 看来都得到了宝鼎的消息啊!李斯对于冯去疾和蒙毅如此快速的反应并不惊讶,冯家经营了朝堂几代人,是树大根深,而蒙氏兄弟,蒙恬手握重兵,蒙毅是始皇帝的心腹臣子。 倘若不能及时了解咸阳城中的动向,只怕早已经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不说别的,就是他李斯,手底下也有着很多效忠他的人,在那名骑士进城的那一刻,这样的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丞相府。 不然,何以能在同一时间来到咸阳宫。 宝鼎出汾睢这样的消息应该不是假的,不过,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从皇帝那里了解。 这些日子以来,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也是被搞的有些焦头烂额,荧惑守心这样的天象出现,他们这些重臣哪一个可以幸免,其中最惨的就是冯去疾了。 在荧惑守心未出现之时,冯去疾堪称到达了人生的巅峰,一直以来,他这个右丞相只是因为他们冯家经营几代,得到朝中上下支持的结果,但论到丞相府的政务,一直是李斯在主导。 而李斯也是始皇帝的心腹之臣,相比起李斯,他也就是身份略微尊贵而已,也就仅仅如此,其余的,他任何一项都被李斯给比下去了。 而他极力为赢高造势,果然在他冯去疾的号召之下,不少人都选择跟随了他冯去疾,支持赢高。 而荧惑守心一出现,原本是香饽饽的赢高,顿时就好像变成了瘟神。心宿是天子的明堂,那荧惑是谁呢?联想起最近咸阳冒起的皇子,那就只能是赢高了,顿时,赢高是人见人避。 而他冯去疾,之所以得到别人的支持,不就是因为赢高是他的孙女婿,又是始皇帝的儿子么?别人都在下注赢高有可能继承皇位,结果荧惑守心这么一来,都知道赢高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这般的情景与扶苏离开咸阳之时的情景何其相似,只不过,看起来赢高的下场更惨,也充分让人见识了官僚们见风使舵的本性。 冯去疾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对于冯去疾闹出来的这般笑话,李斯和蒙毅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只不过由于久居高位养成的涵养,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三人相识一眼,一同步入咸阳宫。 看到李斯、冯去疾、蒙毅来了,嬴政迫不及待道:“三位卿家,宝鼎出汾睢,天命在秦啊!” 看着嬴政从上到下都透着喜悦的神情,李斯率先拱手道:“陛下功高盖世,宝鼎,实乃上天之嘉陛下之物,臣恭贺陛下,恭贺大秦万万年。” 蒙毅、冯去疾也是立即道:“臣恭贺陛下,恭贺大秦万万年。” 嬴政不假思索道:“三位卿家,朕正想找你们呢!朕决定亲往河东一趟,迎回宝鼎。三位卿家以为如何?” 李斯知道,宝鼎出世,极大的解除了嬴政的困境,现在,又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了,李斯道:“宝鼎,国之重器,夏商周以来,皆为社稷宗庙之象征,臣以为,陛下理当巡行河东,迎回宝鼎。” “臣等附议。”冯去疾和蒙毅皆是对此赞同,宝鼎非同寻常,皇帝亲迎理所应当。 见三人都已同意,嬴政心中更是畅快,这是荧惑守心之后,他首次这么高兴。联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有些人对他的指责,嬴政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份奏报给他们看看,让他们明白,大秦,一直都是天命所归。 “陛下,是何人发掘了宝鼎?”李斯清楚的知道,让宝鼎出世之人,可有着泼天的功劳。 嬴政眼中喜悦的神情更甚,道:“是吾之麒麟儿扶苏。”言语之中对扶苏的赞赏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听到这个名字,李斯被彻底震住了,扶苏,李斯知道没死,可李斯没想到,扶苏居然会是挖出宝鼎之人。 蒙毅的神情也是好不到哪儿去,扶苏几个月前已死的消息可是传的咸阳百姓尽知,而如今,扶苏不仅没死,还挖出了一个宝鼎,实在是不知道让蒙毅说些什么好。 脸色最为难看的就是冯去疾了,让扶苏离开咸阳冯家是出了大力的,随后扶苏又被暗杀,也是因为冯家的默许,为此冯劫还丢掉了御史大夫的职位,可换来的是什么?扶苏没死也就算了,可居然还弄出了一个宝鼎,可以想象,扶苏一旦回到咸阳,所拥有的的声望比离开更甚。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却什么都没得到,而且还好像成全了扶苏,冯去疾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串联朝臣,逼陛下重罚扶苏。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蒙毅迫切的想知道其中的原委。 听蒙毅这么问,嬴政心中更是得意,嬴政道:“当日扶苏离开咸阳,便遇到贼人行刺,所幸得墨家搭救,转危为安,扶苏那劣子索性便决定将计就计,来一出金蝉脱壳,使贼人都觉得扶苏已死,实际上,这几月以来,扶苏一直与朕暗中联络。” 听嬴政这么一说,蒙恬恍然大悟,而冯去疾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这是自己被嬴政父子给耍了,而从头至尾,他都被蒙在鼓里。 李斯道:“臣恭喜陛下。” 嬴政却是笑道:“丞相,汝之长子李由也是不错,此次宝鼎出世,他亦有功劳。”说着,嬴政便将那份急报递给了李斯。 李斯心中疑惑,旋即便捡起急报仔细看了起来,当看到是李由从中协同之后,旋即便明白过来。 这份功劳是扶苏送给他们李家的,即便扶苏绕过李由,直接去河东郡,找到宝鼎也不是什么难事,这让李家又欠了扶苏一份人情了。 蒙毅和冯去疾一同也将奏报看了一遍,冯去疾心中此刻难受到了极点,而蒙毅也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一直以来,扶苏与他们蒙家素来亲近,可是近一年以来,扶苏反而对蒙家疏远了许多,对李斯倒是几次表露出善意,这让蒙毅心中有些不舒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志得意满的嬴政 对于三人心中各自的滋味,嬴政此刻是感受不到的,此刻,嬴政只想迫不及待的将这个九鼎出世消息向全天下宣告。 而如何向百姓宣传,扶苏也早就在急报之中准备好了。将忽悠李由的那一套说辞,扶苏原封不动的写在了急报上。 这其中解释了为何会出现荧惑守心?是因为朝廷的官员天下一统之后,不再如同过去那般勤勉,生出了懈怠之心,所以上苍才会出现荧惑守心,以此示警。 同时也解释了为何会出现劫难?是因为朝廷官员生出了懈怠之心,所以上苍才会降下劫难,以此惕励大秦君臣百姓,使我大秦的臣民要奋发进取。九鼎出世,则是因为嬴政统一之后不仅没有懈怠,反而依旧如同往日勤勉。所以,上苍垂怜,降下宝鼎,帮助大秦渡过劫难。 这其中,荧惑守心是将嬴政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反而将九鼎出世的功劳全部都说成了是嬴政勤政的结果。 看到这份急报,嬴政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自从荧惑守心以来,不少人的矛头都对准了嬴政,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嬴政这个皇帝干的不行,要么就是嬴政是吕不韦的私生子,不配坐这个皇位。 可当拿出了九鼎,当初表露出这些意思的人,那脸都被抽成猪头了,要是嬴政是吕不韦的私生子,上苍会让宝鼎出世嘛? 还有就是荧惑守心是因为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勤勉才导致的,而九鼎出世则是上苍为了褒奖他嬴政依旧如同往日勤勉的结果。 两相对比,嬴政心中舒畅无比,这表示不是他这个皇帝干的不行,而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做的不好。 当即,嬴政便立即让咸阳城中的官吏动起来,贴出了露布,向咸阳城中的百姓讲述事情的原委,顿时,咸阳城舆论的风口完全变了向。 之前不少人还嘀咕始皇帝如何如何,还有人说嬴政是私生子之类的,可当风口变了之后,谁要这么说,当即就被人报以老拳。 虽然秦法禁止私斗,可是针对不同的情况处罚也是不同,要是大规模械斗再加上死伤人命,那自然是从严处置,为首的人因此被判处腰斩也很正常。 可要是两人之间私斗,没闹出死伤之类的,充其量也就略微表示惩罚。有些性子刚烈的人对这类的惩罚并不在乎。 在关中百姓的心中,嬴政就如同太阳一般,威信还是十分高的,荧惑守心发生之后,他们犹豫,徘徊,对始皇帝产生了动摇。 可当秦廷的露布贴出去,一切说开之后,所有人看向官吏的眼色都变了,尤其是往日一些怠政的官员,总感觉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不善。 此时,在关中的百姓看来,就是臣子办事不力,却让皇帝背了黑锅,也因此,嬴政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进一步提高。 而就在这个消息传播之后,新任的御史大夫有些哭笑不得,仅是一个下午,他就收到了一千多封实名举报信,都是检举一些懒政怠政的官员,还附有实据,而看着情况,似乎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九鼎出世之后,所有的百姓都团结到了嬴政的周围,还有许多办事得力的干吏也被动的团结在了嬴政身边。 也因此,那些占据高位,却不干实事的官员还未来得及准备反扑,就已经有精明的官吏上门,率领着士卒将其拿下。 这些怠政的官员连一个浪花都没扑腾出来,就被瓦解于无形,成为了阶下囚。 夜幕降临,咸阳宫中灯火通明,所有的朝臣今晚都被宴请到了咸阳宫。 扫视了下方的淳于越一眼,嬴政心中别提有多舒爽了,就是这个淳于越,在荧惑守心之后,当着朝臣的面,说的一些话十分难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这个皇帝无德,所以才会有荧惑守心这样的大凶之兆,以此示警。 接着,便是劝嬴政修德,只有如此,大秦才能得到上苍的饶恕,灾祸才会消弭。听的嬴政一肚子火大,偏偏又奈何不得这个淳于越。 嬴政很清楚的明白,杀了淳于越,作为皇帝,他会更加被动,届时,他淳于越就是忠贞直谏的大忠臣,而他嬴政,则是擅杀忠贞之士的昏君。 所以,一直以来,嬴政尽管非常厌恶淳于越,可是,都未对淳于越痛下杀手。 嬴政扫视了一眼下方,除了朝臣之外,还有一些平日里派了一波又一波使者去请,然后被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出仕的当世名家,百家巨头。 嬴政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任你们如何清高,在上苍赐下的宝鼎面前,不也要在朕面前乖乖的俯首?!!”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君可以择臣,臣同样也可以择君,还有干的不爽了,直接撂挑子的都是比比皆是。 而嬴政对于这些平日里自视清高的人早就是恨得牙根痒痒,作为一个信奉集权的君主,对于这些不受自己掌控的人,嬴政是断难相容。 可是,这些人就和淳于越一样,动不得。自春秋战国五百年以来,就是如此,嬴政如果敢破坏这个规矩,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将心中不快压下,嬴政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樽,向着殿中的一众当世名家致敬道:“朕秉承先祖遗命以奉宗庙,至今已有三十六年,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一生征战杀人无数,然上帝不以朕不徳,反令仙人指引吾儿扶苏寻得神物,赐宝鼎以嘉朕,朕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辜负上帝之望” 嬴政话音刚落,数十位声名显赫的名家,一个个都出列连拜三次,然后拱手恭贺道:“陛下功高万世,上帝降之以宝鼎,以彰陛下之功,臣等粗鄙野人,唯顿首以拜,恭贺陛下,恭贺我大秦万万年。” 看着这些自视清高的名家一个个恭敬的拜服在自己脚底下,嬴政心中满意无比,心中暗道:“扶苏这次可真是立下大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筹谋变法 本来,荧惑守心之后,嬴政所面临的的境况很是不妙,作为皇帝,他背负的责任太大,而九鼎出世,完美的化解了他处境的不妙,并且,还让这些人跪伏在自己脚下,同时,民间百姓对他的称颂之声,嬴政也知道了。 “等见了面,朕要好好嘉奖他。”嬴政此时此刻,面临此景,不禁想起了扶苏,算起来,他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到扶苏了。 对于自己这个长子,嬴政现在是感觉越来越满意了,和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皇位继承人是越来越吻合了。 当夜,当宴席散去,嬴政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几日后,扶苏看着手中那份奏报,果然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嬴政准备亲自到河东郡,按照嬴政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心在咸阳做个宅男? 扶苏看着面前这个九鼎,高大约有一米左右,宽有一尺左右,目测重量大概有三四百斤,换算成此时的重量便逾千斤。 扶苏想来,项羽所举的大鼎应该就是眼前类似的鼎,再重,就要超出人类生理的极限了,即便是眼前的鼎,当世能举起来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难怪当年秦武王被大鼎砸到之后,当夜就死了,如此重量,被砸到岂不是非死即残?更何况此时并没有消毒这种概念,受此重伤,能存活下来,那是万中无一。 而这个鼎是不是真的,扶苏也不确定,因为鼎腹的铭被抹去了,明史记载,九鼎之上,每一只鼎的鼎腹都刻有九州的名字,在鼎耳鼎足上都铭刻有龙纹,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虽然眼前这个鼎上铭刻着山川河流,鸟兽鬼怪,在鼎耳鼎足上也有着龙纹,可没有鼎腹上的铭,很难证明眼前的鼎就是真的九鼎。 略微想了一番,扶苏索性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谁将鼎腹上的铭抹去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认为谁抹去了铭,便是谁抹去了铭。 没有谁比现在的嬴政更迫切的希望这个九鼎是真的了,嬴政说这个九鼎是真的,谁敢反驳? “仔细看护宝鼎,几日后,父皇将会亲至,届时扶苏会在父皇面前为诸位请赏。” “诺。”看护宝鼎的士卒神色之中闪烁着兴奋,话语铿锵。 步出汾睢的官衙,扶苏明显的感觉到汾睢变的比以往热闹许多,有许多都是从其他地方涌来看宝鼎的。 而一些商人则是敏锐的嗅到了商机,这么多人涌入汾睢,吃喝拉撒睡可都是开销,因此,许多商人将成批的货物拉到汾睢进行贩卖。 “唔,九鼎的影响力可真是非同一般呐!”扶苏也在心中微微感叹。 而汾睢在九鼎出现之后,突然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历史学家,九鼎的来龙去脉被他们脑补的让扶苏这个挖出九鼎的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而汾睢的百姓,对于九鼎的存在,更是坚信不疑,自古以来,汾睢就是华夏祖庭,有着两三千年的历史,在汾睢,充斥着无数的神话传说,汾睢的百姓自出生就被这些神话传说围绕,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没有丝毫怀疑。 此刻,九鼎的出现,更是将汾睢百姓心中的狂热呼唤出来,不厌其烦对着从外地赶来观看九鼎的人宣传九鼎的历史,而且都言之凿凿说摆放在汾睢官衙的九鼎就是真的。 所谓三人成虎,有着这么多人说九鼎是真的,哪怕此刻在官衙之中摆放着的是个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而这些神话传说,经此一事之后,将会成为他的父皇嬴政君权天授的象征。 只不过,扶苏同样知道,这些神话传说绝对不能传到咸阳宫中去,否则的话,引起嬴政的猜忌,然后危及自己在嬴政心目中的位置,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这段时间以来,对蒙氏兄弟疏远,同时又耗费心力拉拢李斯,不就是为了减缓嬴政心中的猜忌嘛!现在又让嬴政的猜忌再度出现,那不是自己白费功夫么? 挖出九鼎之后,扶苏也已经开始思谋回到咸阳之后的事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己只有走一步看三步,步步为营,才不会出错,被敌人揪住把柄。 或许自己应该闭门读书,筹谋变法一事了!看着喧闹的街市,扶苏若有所思。 离开咸阳半年有余,走访了不少地方,对于大秦的民间扶苏已经有所了解,为变法做一些准备工作,正是正当其时。 在扶苏看来,变法,是势在必行,六国百姓,对于秦法很是不适应,而即便秦国大本营,对于秦法,也有着不少的怨言。 以往,秦军的节节胜利,夺下的土地可以将这些怨言化解于无形,而当大秦在也无法用自己的剑为自己子民犁取土地之时,民间所积累的怨愤之言会越来越多,如果得不到宣泄,最终就会变成一个炸药桶,将大秦炸的尸骨无存。 适当的改革秦法,从中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这就是扶苏需要做的了。 只不过,扶苏知道自己可没有商鞅那样的才具,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变革商鞅变法之后百余年的法统根基,无疑有些不现实。 变法者,利害重新分割也。每一次的变革,其实都是对利益的重新分配,总会对一群人造成损害,如果处置不善,那么就很容易演变成党争,然后你方唱罢我登台,最终变法徒有其名,变成权力倾轧的工具,变成一个幌子。 这一点,宋代的新旧党争造成的恶果,扶苏可是记忆犹新。 或许,自己应该去把萧何请过来,扶苏记得,汉代的法律就是萧何依照秦法制定出来的第二代版本,所谓汉承秦制,就是这么来的。 萧何,可是汉初三杰之首,刘邦败了一次又一次,要不是有萧何这个超级大奶妈,早完犊子了。 现在,萧何还是沛县一个主吏掾,招揽一个萧何,在扶苏想来,应该不是一个难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 扶苏想的很清楚,闭门读书,思谋变法,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近的来说,在这个时候,自己这种做法,是急流勇退,在嬴政心中,会获得更高的地位。 而自己游历走访民间半年有余,也需要反思积累,将一些得失进行总结,沉淀自己,只有如此,此次游历,方才不会白费。 而长远来说,变法事关未来大秦的方向,事关天下千万百姓的生死存活,的确需要好好思谋。 扶苏决定,优先变革秦法针对百姓的部分,这一部分,扶苏游历半年以来,感受最深,随后还有对官制的改革,对军队的改革等等,都需要一步步来。 而这些,扶苏到目前,接触还不是很深,因此,要改革这些,时机还不成熟,对民治的改革,扶苏心中已有了一些打算。 正思索间,扶苏猛然听见集市上一阵吵嚷,扶苏便听到一道脆生生稚童声音从众人中传来 “一日一卦,一卦十金,生死富贵皆不算,只论遇事成败。” 扶苏看见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士双目微闭,旁边跪坐着两名稚童,刚才这句话正是从其中一名稚童口中传出的。 扶苏仔细打量了一眼坐在正中的那位士,穿着一袭白衣,衣带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与寻常的神棍倒是没什么两样,扶苏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让扶苏感到惊奇的是,此人身上穿着的白衣乃是蜀地的绸缎编织而成,价格虽然比不上蜀锦,可那也是价格十分高昂的布料,而观其人,面色红润,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 总之,这三人出现在这热闹的市集,处处彰显着与别人的不同。 “难怪会引起人群喧哗?”扶苏眼睛微眯,一卦十金,这已是天价,寻常的耕种的百姓,别说十金,就算是一金,也拿不出来,十金,某种程度上来说,够寻常百姓之家过一辈子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居然一天只占卜一卦,只怕此人意不在卦金。 而那些能拿出此等不菲的数字的有钱人,也是一个也没有亲自下场去算这一卦。 没有什么人愿意将十金扔在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身上,万一算的不准,这十金不是打水漂了? 而且,这位稚童说的很清楚,生死富贵都不算,这意味着过去未来的事他不算,只算将要做的事是否成功。 “有点意思”扶苏嘴角轻咧,想不到九鼎一出,连这等奇人异士都吸引过来了。 扶苏拨开人群,走到士面前,道:“小子不才,敢请先生为我卜算。” 众人心中为之一惊,想不到真的有人愿意花费如此代价,来进行一次卜算,众人对此也是翘首以待。 士睁开双眼,瞧了一眼扶苏,没有说话,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然后士从身前取出一支笔,递到扶苏手中,问道:“贵客欲占卜何事?请写于布帛之上。” 扶苏呵呵一笑,接过士手中之笔,提笔在布帛上写道:“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 然后扶苏嘴角微微勾起,盯着士,笑问道:“还请先生为我占卜,吾之欲能否实现?” 周围有人看到扶苏所写,也是惊讶不已,不想这个突然钻出来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志向。 士盯着布帛上扶苏遒劲有力的字迹,明澈的眼神,变的有些深邃,士抬头看了扶苏神态自若的面容,笑道:“且待吾为贵客卜之。”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士口中反复念叨,将手中的棋子丢弃在案几上,拿出一片龟甲,扔到了火炉之中。 士呵呵笑道:“自古王者立志而上帝赐福,贵客所卜,有若鸿鹄之志,顺应天命,上帝必有所示。” 说着,便从火炉上将龟甲取下,士低头一看,道:“大凶之兆,不过却仍有一线希望,看来贵客所求之事,多半不能遂人心愿了。” “先生不也说仍有一丝希望么?”对于这个结果,扶苏并未感到失望。 的确,要做到如自己所写那般“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那是千难万难。扶苏不知道前路还会遇到多少困难,可扶苏,一生矢志要做的,也正是这一件事。 见扶苏依旧坚持,士笑而不语,将卦摊收起,随后便带着两名稚童起身离去。 扶苏却是躬身一拜,道:“还请先生告知名讳,少顷,十金奉上。” 士头也不回,道:“吾复姓司马,公子将十金送到东街客舍的舍人便可。” 待走的稍远一些之后,一名稚童拉着士的衣角,问道:“老师,那是何人?口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士哈哈一笑,道:“贵不可言。” 当扶苏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他就已经猜出了扶苏的身份,对于扶苏所吐露的志向,士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士呵呵笑了起来,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杰想要开创伟业,也的确有不少人成功了,可是要定万世之太平,那终究是显得太过虚无缥缈 复姓司马? 思索了许久,扶苏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司马季主。 这可是有名的占卜家,不仅如此,甚至来说,占卜不过是此人的副业,司马季主通晓易经,述黄帝、老子,博闻远见。而且此人在天历法上皆是有着不俗的造诣。 倘若能够求得此人,重修历法,那不管是对于大秦,还是天下的黎民,都是大有益处。历法,乃是指导农事和日常生活计算时间的方法,与万千黎民的生计息息相关。 颛顼历,虽然此时还勉强一用,但扶苏感觉的出来,颛顼历已经有些过时了,指导农事会有所偏差,如果可以重修历法,扶苏自然不会拒绝。 扶苏觉得,如果未来秦军每占领一地,每一户人家都发一本,那么,顷刻间,便可以收拢民心,让当地的百姓安心生产,同时也是让天下的百姓看到,秦君对于农事的重视。 按照扶苏的预算,一本历法,足可胜百万雄兵!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名士司马季主(求波订阅) 不过想让司马季主出仕,似乎有些难度啊! 扶苏可记得,太史公是怎么记载这位卜者的:故骐骥不能与疲驴为驷,而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故君子处卑隐以辟众,自匿以辟伦,微见顺德以除群害,以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公之等喁喁者也,何知长者之道乎! 这是啥意思?就是朝廷官场污浊,都是一些小人伪君子,我是不屑与之同流合污的。 听到这话,连贾谊那等大才都被说的“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只能摄衣而起,再拜而辞。 也是因此,司马季主顿时名躁天下,虽然此时司马季主还没有那么有名,还没有用贾谊刷起来声望,可是,看司马季主现在的样子,似乎也不差多少!要不然,也不会过上如此优渥的生活。 这就是此时名士的好处了,只要出了名,有了声望,每到一地,有人送钱,还送妹子暖床,这些皆是屡见不鲜,有些甚至是哭着求着让别人收下。 和水浒传中宋江每到一处地方总有人叫哥哥,然后纳头便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宋江那是作者杜撰的,而在此时,却是可以真实发生的。 就比如张耳,是魏国的名士,被始皇帝嬴政通缉之后,只能逃亡,结果在逃亡途中,张耳报出了大名,那些地方上的地主豪强不仅没将张耳扭送官府,反而给张耳钱财,帮助张耳逃亡,还将自家的女儿嫁给张耳为妻,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看样子,司马季主是一位有着严重洁癖的道德君子,似乎并没有招揽他的可能。 不过,扶苏还是想试一试,或许,让司马季主做太史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目前秦廷所有的职位之中,太史令应该是最干净的职位了,担任太史令的人要博闻远见,要有秉笔直书执政者美恶,不畏强权的史家精神。 这种精神是从春秋时期便流传下来,被一代代记录历史的史官所传承,在此时,想要改史书,当权者就是杀了史官也改不了。 比较著名的就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谋杀了齐庄公,崔杼想要史官将齐庄公的死因写成病死,史官不同意被杀,可是,继任的史官依旧不同意,崔杼一连杀了三个史官,也没有得逞,反而因此,将事情闹的越来越大,罪行越发显著。 哪像后世的王朝,历史真的变成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当权者想摆成啥姿势,就可以摆成啥姿势,一点节操也无。 这样的职位,与司马季主这样的道德君子正相吻合,况且,太史令兼职对星象的观测,司马季主的才能正好有了发挥了余地。 越是这般想着,扶苏越发觉得太史令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司马季主量身定做的,不过,自己还需要再探探司马季主的口风。 还是一个让扶苏下定决心要招揽司马季主的原因就是,在此事,司马季主来到汾睢,实在是有些敏感了! 扶苏心中也是警惕万分,要是等嬴政来了之后,司马季主跳出来,说宝鼎是假的,那可是啪啪抽嬴政的脸。 届时,扶苏作为献出宝鼎的始作俑者,可以完美的宣布永远被贬出朝堂,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同时,不仅没有起到稳固人心的作用,反而会更大的动摇大秦的统治根基,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此,只有司马季主成为体制内的人,才不会胡说八道,更有可能出面作证这就是真的宝鼎。 许莫负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职,可是,许莫负从一出生开始,神女这个名头就是始皇帝嬴政钦定的,正是借助着始皇帝的名头,许莫负才在如今的神棍界有着不俗的地位。换句话来说,许莫负虽然不是体制内的人,但也算是体制内的人。 所以,扶苏并不担心许莫负会胡说八道,而根据扶苏得到的情报,许莫负也已经被许望带到了河东郡,休息两日,便会到达汾睢。 必须在嬴政来之前,摆平司马季主,扶苏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留着这么一个不可靠因素,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是司马季主实在不愿意,那就找人把他关起来,等宝鼎之事过去了之后再放出来,到时宝鼎都到了咸阳宫中,司马季主还能说宝鼎是假的嘛?只不过,这样的手段有些卑鄙,不到万不得已,扶苏不愿意用。 扶苏回到府衙之中,立即拿出了十金,带了一个随从,跑到了东街。 本来扶苏以为东街若是好多家客舍,这十金不知如何相送,到了东街,扶苏便明白过来,整个东街只有一家客舍,只不过,这家客舍与别处客舍不同,非大富大贵,想在这间客舍落脚,那是痴人说梦。 扶苏步入其中,将十金摆放在柜台上,同时又命随从拿出了一金,交给了这家客舍的伙计。 扶苏借此,问起了关于一些司马季主的事情,果然,扶苏的并未猜错,司马季主的确住在此处,而这些天来,有无数豪门富贵人家来到这家客舍,来拜见司马季主,可是,司马季主却是统统拒之门外。 在金钱的利诱之下,伙计和盘托出,花些嘴皮子的功夫,就能挣到一金,这在以往,伙计可从未遇到这样的好事,即便是一些大主顾,伺候周到了,临走的时候,也不过赏钱一百,哪有一出手就是一金的? 在伙计的描述中,司马季主住在这家店已经有几日了,每日日出便打着卦摊出门,然后日落方才回到这家客舍休息。 因此到了黄昏时分,就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在伙计的猜测中,扶苏也当是属于此类,只不过,之前那些人,没有一个有扶苏出手这么豪爽的,因此,伙计对于扶苏更是颇具好感。 扶苏目光扫过去,的确,有不少人在这家客舍中,只不过看样子都不是要在此歇息,而是等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河之鲤 又是等待了些许时间,天色渐暗,方才看见司马季主出现,旁边还有两个稚童,只不过与扶苏见到的想比,此刻司马季主手中多出了一个鱼篓。 等到了客舍,一名稚童接过鱼篓,拿到舍人面前,道:“老师今日在大河畔钓了两尾鲤鱼,其中一尾老师送于舍人,剩余一尾还请舍人代为料理,送到老师的房中。” 舍人听后更是笑逐颜开,自从司马季主来了之后,他这个客舍的生意比之往常,可是好上了许多。 看见鱼篓之中两条约莫七八斤重的大鲤鱼,舍人眼中笑意更浓,连声答应。 司马季主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在此等候的众人,径直朝房中走去。一人走到其中一名稚童身边,还未开口,稚童便道:“老师今日乏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一句话,顿时咽的众人说不出话来,偏偏还又不敢发作,生怕因此惹恼了司马季主。 看着这群人明明想见司马季主一面,可是一个个偏要装作有德行的样子,扶苏心中感觉这些人甚是好笑。 以扶苏今日的观察,司马季主乃是率性而为之人,对于此等伪君子素来看不上,这些人如此姿态,只怕更会令司马季主感到厌恶。 扶苏却是悄悄走到了客舍的厨房,见先前和自己闲谈的那名伙计正在处理鲤鱼,伙计同样看到扶苏,心中不禁生出疑惑,道:“客人何故来此?” 扶苏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饼,摆到了伙计面前,道:“可否将两尾鲤鱼交给某来料理?” 伙计心中惊诧,心想此人能轻易拿出一块金饼赏给自己,定是非富即贵,庖厨这等活计,此人也会么? 看到伙计怀疑的神色,扶苏从怀中又是掏出两块金饼,道:“如果你愿意,这三金就是给你的赏钱。” 看到扶苏又掏出两块金饼,伙计的眼睛立即就瞪直了,不过伙计依旧面露为难之色,道:“实不相瞒,贵客,这其中一尾鲤鱼是要送给司马先生的,若是因此做的味道差了些,惹得先生不高兴,舍人可是会将我赶出去的。” 扶苏笑道:“伙计,我也不瞒你,吾此行正是想求见司马先生一面,这不是有两尾鲤鱼么?你可以先看我料理其中一条,若是滋味不足,剩下一条鲤鱼由你们料理,可若是味道尚可,剩下一条交给在下料理,然后由我送给司马先生如何?” 听扶苏这么一说,伙计也是有些心动,一尾鲤鱼,即便让面前此人做砸了,不还有一尾鲤鱼么?司马先生那里还交待的过去,伙计略做思考后还是道:“此事我还要禀告舍人,贵客还请稍待。” 片刻之后,舍人来到这里,看到扶苏仍在此处等待,心中有些惊诧,起先听伙计说起这件事,舍人还有些不信,而眼下,似乎是真的。 “贵客欲见司马先生?” 扶苏点了点头,拱手道:“还请舍人成全。” 舍人略微沉吟,道:“非吾不愿,司马先生乃是我客舍的贵客,若是因此惹得他不高兴,于我客舍而言” 扶苏笑道:“舍人,你若应下此事,不管成败,我皆会奉送舍人百金,不知舍人可愿意?” 听到此处,舍人立即答应了下来,他之所以将司马季主视为贵客,便是因为司马季主在客舍之中,便会吸引源源不断的人来客舍,因此,客舍的生意会比往常好上许多。 可是,不管人如何增加,想要挣到百金,那也是不可能的,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舍人当然不会拒绝。 见舍人答应了下来,扶苏立即开始动手处理鲤鱼。只见扶苏在鲤鱼头下方和尾部各划了一刀,然后轻拍鱼背,将鱼腥线抽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舍人啧啧称奇,因为,一直以来,料理鲤鱼,他都从未将鱼腥线抽出来过,见扶苏如此处置,不免心中惊奇,只不过,这味道嘛,还要看做出来如何 扶苏看着手中这条鲤鱼,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此时黄河因为清澈见底,还未被叫做黄河,而是大河,是华夏真正的母亲河,依靠着黄河,哺育了无数炎黄子孙。 而黄河之中产出的鲤鱼,甚是肥美,若要问河东何物最好吃,此时天下所有老饕都会异口同声说:大河鲤鱼。 诗曰: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大河鲤鱼的美誉,在西周时期至战国,早已享誉天下了! 在后世,此等稀奇之物,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的起,而且要弄到这般七八斤重的鲤鱼,更是难得。 扶苏接着又用一些白酒、食盐将鲤鱼腌制了一番,随后才下到锅中。 片刻之后,一阵鱼香便弥漫在空气之中,舍人尝了一口锅中的鱼汤,的确和往日自己做的鲤鱼滋味有些不同,腥味少了许多 扶苏却是笑看着舍人,道:“舍人,听说汝对于鲤鱼的烹调也有一些独门的心得,不如拿出来分享一番如何?” 见扶苏这么一说,当即便知道自己的老底被扶苏给猜到了,舍人尴尬一笑,便回头拿了两味山草放入了锅中,大火炖煮了一番。 扶苏心中惊奇,便尝了一点鱼汤,味道比之前,的确鲜美不少,看来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啊! 难怪这东街只剩下这一间客舍,要价如此高昂,依旧有人来住,仅是这道诀窍,便足够了。 只可惜,这些诀窍大都由于敝帚自珍,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不止厨艺如此,在其他许多方面也是如此,师傅掌握着一门独门技艺,往往只传授一些自己喜爱和看重的弟子,甚至于有些人宁可带到棺材中去,也决不传授。 而面前这个舍人之所以愿意将自己的秘密拿出来分享,无非便是觉得扶苏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罢了,同时,扶苏拿出了自己的诀窍,舍人自然也不好再敝帚自珍。 少顷之后,第二条鲤鱼也被扶苏如法炮制,等到天色已黑,这第二锅鲤鱼终于做好了,看着锅中的鲤鱼,扶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章 君子之约 扶苏敲响了房门,略微等待,一个稚童将门打开,见是今日算卦那人,道:“贵客,你来此何为?” 见面前垂髫童子天生聪慧,扶苏笑道:“特来为先生送鱼。” “这”稚童略微有些犹豫。 这时,屋内司马季主的声音传来,“童儿,让贵客进来。” 扶苏端着手中木盘走了进去,将鱼放到了司马季主面前。扶苏跪坐在司马季主面前,躬身一拜。 “能让大秦的公子来为吾亲自送鱼,还真是三生有幸呐!”司马季主瞥了碟中鲤鱼一眼,道。 见司马季主道破自己的身份,扶苏笑道:“在先生面前,扶苏是晚生。” “公子此来,想必不是为了送鱼这么简单,还请明言。” 见此,扶苏不再扭捏,开门见山道:“扶苏见先生之貌,闻先生之言,私以为当今之世,已无先生这般圣洁大贤,先生为何要处于卜筮之业,做此行径?” 闻言,司马季主哈哈一笑,道:“看公子的模样,也是有德行之人,何以出此粗鄙之语?” “卜筮者为世人所轻视,世人皆以为卜者多夸严以得人情,虚高人禄命以悦人志,擅言祸灾以伤人心,矫言鬼神以尽人财,厚求拜谢以私于己。” “扶苏以为,先生何不出仕,谋天下万民之福祉?” 司马季主道:“公子,此言大谬。尊官厚禄,为世人所崇尚,世人皆以此为贤,公子看法为何与俗人浅见相同?”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今朝堂诸公,为名,为利,何敢称贤?” 司马季主继续道:“何以为贤?直道正谏,其誉人不望其报,恶人不顾其怨,以便国家利众为务,故官非其任,不处也;禄非其功,不受也。” 听到这里,扶苏也算是更深切感受到面前这位的道德洁癖有多么严重,在他看来,朝廷之中就没有一个正人君子,皆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为名利而活。 扶苏知道不能再让司马季主说下去了,不然的话,自己可就变成第二个贾谊了,扶苏躬身一拜,道:“先生误会扶苏了。” “扶苏以为,贤者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可安邦,武可定国,为万民请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依扶苏看来,故楚三闾大夫芈原当在此列。今扶苏请先生出仕,实为天下万民。” “扶苏想请先生为天下百姓重订历法,勘正谬误,造福苍生。” 扶苏脸不红心不跳的讲这些说了出来,既然知道司马季主道德洁癖很高,扶苏自然也就有了对付的办法。 对付这种人,就不要去谈名利之类的东西,谈到这些,只会令其反感,而如果借用天下百姓的名头,那所起到的作用,将会是出人意料的。 司马季主眼中惊诧,想起白日扶苏在布帛上写的那句话:“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 而今日扶苏来访的目的,司马季主也是十有八九猜到了,可当扶苏说的这些,的确十分符合他心中所想,然而真的能做到么? 为天下百姓制定历法,确是造福苍生之举,可是,于他而言,却不得其时。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其志向之高远,胸襟之开阔,与其父相比,亦未必有所不如。 “公子可知天下百姓皆视秦人为虎狼,视秦为暴秦?” 扶苏呵呵一笑,知道这是司马季主最后的犹疑,道:“先生焉知暴秦在我手上,不会变成王道之国?” 司马季主抬起头来,正视扶苏,而扶苏双目亦是看着司马季主,对视良久,司马季主躬身一拜,道:“愿遵公子之命。” 听到这句话,扶苏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是他和司马季主的君子之约,司马季主答应出仕,并且为他背书,而扶苏则要按照自己所说的,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先生既已答应,扶苏自会禀告父皇,就不打扰先生享用大河美味了。” 见扶苏离去,司马季主沉思良久,也不知自己今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方才用筷子挑起一块鱼肉送入嘴中 又过了两日,扶苏站在曹阳亭渡口上,看见一艘艘巨船沿河而上,最终一一停靠在码头上。 河岸上旌旗遍布,在烈风中招展,鼓乐争鸣,编钟齐响。扶苏朝身边问道:“由,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李由立即拜道:“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河东郡兵三千人列队完毕,恭迎始皇帝御驾的乐队官民,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陛下过河” 扶苏点了点头,这些事情自从接到嬴政递过来的书,扶苏便立即命令李由和柏仓二人亲自操办,现在看来,完成的都很不错 而在黄河对岸,嬴政缓步登上了楼船,站在船头上,看着脚下这艘巨舰,嬴政心中满意非常。 只有这样的艨艟巨舰才能彰显他的威仪,才能配的上他的千秋功绩。 “章邯,做的很好!”嬴政随口道:“赐一百金。” 自从任用了章邯担任少府令,嬴政感觉少府比以往好上了许多,章邯的精明能干,让嬴政甚是放心将少府交给章邯打理。 身后侍奉的章邯连忙拜谢:“臣不敢当。” 不过话语之中,也充满了骄傲,普天之下,能造出这样的巨舰,除了少府,还有谁可以做到?还有谁可以聚集如此多的大匠,建造出一支庞大、先进的舰队? 扶苏眺望着河对岸,看着对岸的楼船动了起来,向自己这边漂浮而来,心中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期待与向往 在扶苏看来,此时出现在宽阔的大河之上,那些宏伟的楼船就如同一座座可以漂浮的岛屿,犹如群岛一般向扶苏这边漂浮而来。 令人不由地从心底产生一丝敬畏和拜服,难怪刘邦看到始皇帝的车驾会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也难怪他做了皇帝之后,接受群臣的跪拜,会说“吾今日始知始皇帝之贵。”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宝鼎祭礼 楼船啊! 看到这些艨艟巨舰,扶苏心中充满了激动,未来,这将是大秦远渡重洋的底气,这也算是他父皇求仙寻药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 正是因为听说了东方有蓬莱仙岛,嬴政为了求取仙药,花费了大量的资源,建设出了这样的楼船,为的就是能够登上仙岛,得到灵药。 周围的百姓,看到这浩浩荡荡的船队,不觉从心中生出敬畏,所有的官员,则是已经跪地恭迎。 一艘艘战船排列的大河之上,缓缓的向岸边靠近。 河东的码头,并不足以一次性停靠如此多的大型船只,所以,大多数战船,只是来到了河岸边,并未停靠在码头,而后面的天子乘船以及大臣所乘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上。 见此情形,扶苏整肃了一下衣冠,带着河东郡大大小小的官吏向码头走去。 见到天子的辒辌车已经被卸载了下来,此外,还有许多随行的车辆在左右,扶苏领着众多官员叩首参拜道:“罪子扶苏恭迎父皇法驾。” 跟在扶苏身后的官员立即叩首道:“臣等恭迎始皇帝陛下。” 随后,众多河东郡的百姓亦是附和:“我等恭迎始皇帝陛下。” 嬴政看着面前这一切,心中微微点头,对于扶苏布置的这一切,显然十分满意。 辒辌车继续前行,检阅了河东郡郡兵排成的阵列,随后又来到了官员和百姓面前,最后方才停在了扶苏面前。 “诸卿平身。”嬴政站在辒辌车上,高声宣告道:“朕承先祖宗庙,以眇眇之身临天下,至今十六载,昔年先祖筚路蓝缕,方才有朕今日之功,上帝嘉以宝鼎,乃嘉我大秦历代先祖。其诏:命承宝鼎以奉宗庙,世世代代,尚飨不绝。赐天下百姓民爵一级,免三年税赋,年逾八十孤寡布帛两匹,赐天下黔首里十石米,二羊。” 扶苏低着头听着这一切,没想到嬴政一时高兴,又免了天下百姓三年赋税,也不枉自己来了这么一遭。 河东官民闻言,皆是欢天喜地的跪了下来,明显的可以看出来,比刚才心悦诚服多了,一个个叩首道:“陛下圣德,臣等无以为报,唯顿首顿首,以谢君恩!” 看到这一幕,嬴政心里都乐开了花,但表面上只是微微一笑,十分从容道:“扶苏,请出宝鼎,朕将与天下臣民共同一观!” 扶苏连忙叩首道:“谨遵父皇命。” 扶苏略微招了招手,不多时,一辆巨大的马车驶来,这辆马车由着四匹黑色的骏马拉着,大秦尚黑,扶苏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弄出四匹白马来找不自在。 这是一场会载入史册的重要政治活动,一言一行,都有深意。紧接着,扶苏再度一挥手,顿时,乐声为之一变,变的庄严肃穆。 在这个时代,乐声是和政治密切相关的,自古以来,乐声与国家息息相关,要不然也不会有亡国之音这种说法了。 单纯的以为音乐就是享受之物,这就错了,这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什么时候什么人用什么样的乐声,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随着时间的推迟,马车来到了嬴政的身边,随后,便有六名力士穿着玄衣上前,对着嬴政一拜,然后才将车厢卸下,露出其中的大鼎。 与此同时,编钟连响六声,秦尚黑,乃水德,易经曰:一,六为水,因此,六在秦代,就是圣数,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总之,但凡在生活中涉及到的数字,基本都和六有着一些关系,要不就是六的倍数。 扶苏和李由、柏仓反复商议,最终才将这些敲定下来。 看着扶苏布置的这一切如此的缜密细致,嬴政心中感到十分欣慰,游历半年有余,扶苏果然比以往成熟许多! 但嬴政此刻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被宝鼎所吸引,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九鼎,如今,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了。 这时,人群之中,一名四五十的男子带着一名十多岁的小女孩儿走了出来,朝着嬴政拜道:“民许望携女许莫负拜见陛下。” 所有人的记忆快速的翻动,最终都定格在始皇二十六年,这是许莫负一生的开始。 嬴政自然早就接到扶苏的奏报,自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要不然,谁还记得自己十年前做过什么?道:“请上前一览宝鼎。” 许莫负被许望牵在手中,走到车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宝鼎,道:“民女观此宝鼎,有神光溢出,庄严肃穆,确是禹皇鼎,只是,民女所学,尚是浅薄,不知是哪一个?” 这时,司马季主从人群中走出来,对嬴政拜道:“民司马季主拜见陛下,以吾占卜之卦象,此宝鼎当为故宋宗室之雍州鼎,宋亡,鼎落于魏,埋于汾睢,天意合当大秦兴。” 无数人侧目而视,司马季主可是楚地的名士,连他都站出来为大鼎背书了,还有谁敢说九鼎是假的? 嬴政顿时龙颜大悦,对于司马季主的出现,嬴政感到甚为开怀,此人在楚地的名声,嬴政也有所耳闻,可是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在此遇到了! “先生言之有理,朕慕先生大名久矣,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先生来了,还请留下来,不吝赐教” 尽管事先没有任何准备,可是招揽贤才,看到大才主动相邀,这是一个帝王的基本操作,无师即能自通。 要不然,大秦也不会先后将六国的贤才纳入囊中,礼贤下士,不止对于嬴政,貌似秦代自献公以后的君王,都没什么难度。 司马季主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若无扶苏,他绝无可能答应,而今,只能道:“既然蒙陛下诏命,民唯有奉诏!” 嬴政闻言大喜,道:“快为先生备车,朕今夜要拜会老先生。” 卜算,此时同样是国家大政之一,对于卜者,意味着的可不仅仅是算命先生那么简单,在此时,是穷就天地的大学问家,尤其司马季主,在楚地,声名更是显赫。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科举制,不合时宜 “大哥。” 官衙之中,阳滋扑到扶苏的身上,片刻之后,有哭泣之声传来 扶苏将阳滋拥入怀中,道:“小妹,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有事,那些宵小如何能伤的了大哥?”扶苏这么一说,阳滋立即擦干眼泪笑道。 一哭一笑之间,让扶苏莫名有些感动,皇室之中,能有如此温情,不多矣! “小妹,晚上我们再聚,我和章邯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听扶苏这么一说,阳滋知道扶苏和章邯有正事要谈,便不再打扰。 “公子。” 看着扶苏依旧活着,章邯心中高兴万分。当日,他听到扶苏遇刺身亡的消息,顿时悲痛万分,感到万念俱灰,其后,又得知扶苏并没有死,待将事情弄明白之后,章邯高兴之余,对扶苏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朝中大半的人都被扶苏戏耍了一通,偏偏还又无可奈何。 “邯公,这半年以来,咸阳可有什么变化?”扶苏问道,此刻,他迫切需要知道咸阳城中自他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半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改变了许多。 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回咸阳,要是两脚一抹黑回去,十有八九要吃亏,最好还是先从章邯这里打听清楚情况。 “朝中变化主要便是右相冯去疾,自公子走后,冯去疾便极力撺掇朝臣支持赢高继承皇位,只不过,前些时日荧惑守心” 说到最后,章邯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筹谋了那么久,没想到因为一个天象,都打了水漂,更重要的是,扶苏将要携九鼎余威回到咸阳了,这意味着冯去疾这半年以来的努力皆成了无用功。 扶苏也是一笑,只不过笑过之后,扶苏眼睛微眯,没想到自己走了之后,赢高居然蹿了起来,而且大有争夺皇位的意思。 其实之前在朝中,支持扶苏最大的势力是蒙氏兄弟,而紧随其后便是冯去疾等一干贵族,而扶苏穿越之后,数次的动作,都伤害到了这些贵族的利益,也因此,他们选择成为了扶苏的敌人。 看来赢高也只是他们推到台前的一个傀儡,是他们利益的代言人。 忽然间,扶苏看到章邯似乎有难言之隐,道:“邯公,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妨直言。” 章邯拱手道:“两月之前,陛下让淳于越做了赢高的老师。” 听到这个消息,扶苏也是瞪大了眼睛,不过略微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这件事想来不是嬴政的意思,而是冯去疾暗中推动。 一直以来,淳于越所提的分封制在朝中都很有市场,而其中,最典型的支持者就是冯去疾,当然,蒙氏兄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只怕也有这等想法。因为一旦分封,他们这些功臣旧族将是最大的获益者。 只不过,每当淳于越跳出来说分封制的时候,便遭到了嬴政和李斯的联手打压,所以效果不是很好。 “这些老旧的贵族”扶苏冷哼了两声,眼中布满了杀意,当初离开咸阳,遭到截杀,就是拜这些旧贵族所赐,这笔账,扶苏自然不可能忘记。 走访了民间许久,对于朝堂上的势力扶苏看的角度也在变化,扶苏已经发现如今的大秦已经有了门阀化的趋势。 随着拓宽疆域变的越发艰难,大秦内部之中已经开始了内卷,上下流通的通道被阻隔开来,以冯家为首的老贵族牢牢把控中朝中的一些位置。 而这些,嬴政自然也发现了,只不过,只能竭尽全力去压制,而没有太好的办法去解决,如果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有一个科举制可以将门阀粉碎。 只不过,科举这个办法是否决定实施,扶苏还在犹豫当中,因为用了科举制,固然可以消灭门阀这个祸害,可是,放出来的却是一个更大的祸端。 扶苏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科举制下,诞生出来的官僚集体战斗力有多么强悍,那是把皇帝当成了声望机器刷,动不动就来一出死谏。 在这个集团面前,任何团体都不是一合之敌,最重要的是这个官僚集团生命力及其强悍,明太祖朱元璋以及后世天朝的太祖都曾经想驯服这个怪物,只不过,最后他们身死之后,都遭到了严重的反扑。 而这一点,自己可以尝试改良科举制,科举制初立之时,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制度嘛?可伴随着宋明理学的兴起,儒家的独尊,科举制才会变的如此。 还有就是,此时提出科举制,不合时宜。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冯去疾他们不可能看不到科举制产生的力量,这将是和当年商鞅变法一样的开创之举,是对大秦影响深远的举措。 当年商鞅变法之后,老旧世族的利益遭到了严重的损失,等秦孝公死后,便来了一出反扑,其后秦惠王利用商鞅之死将老旧世族彻底铲除,新法才得以得到维持。 提出科举制,冯去疾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而对于扶苏这个罪魁祸首,只怕是恨之入骨。 略微思考,扶苏知道利用冯去疾这些旧贵族去制衡科举制诞生出来的官僚,有些不现实,一个新兴的力量,只要不是诞生之初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之后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最后将一切旧有的力量粉碎,旧集团在新兴力量面前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而能制衡这股新生力量的唯有另一股新生力量,思考到此处,扶苏知道,现在科举制绝对不能提,否则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跳下去,弄不好就爬不出来了。 只有等自己培育出另一股新生力量之后,才能将科举制推行下去。 朝堂之中,一切奥妙尽在权衡二字。扶苏对此有了深切的感知,如同之前那样,扶苏几番动作,根本不顾及各方利益,的确推动了大秦的进步,可是,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他扶苏受到了严重的反扑,倘若不是有着嬴政在背后支持,只怕那一次就足以让他死无全尸。 第一百六十三章 嬴政召见 而能够制衡科举制产生的人,在这个时代,也就只有一个团体了,军功贵族。 现如今,大秦的统治阶级,根本不是什么地主阶级,而是军功贵族,大地主,大商人在军功贵族眼中,和韭菜没什么差别。你要是太过有钱了,说不定哪天就有一个小吏登门,随即便是破门灭家。 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叫你太有钱了? 所以,在关中秦国的大本营,很少有看到大商人特别跳的,偶尔有个把个,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支持,可是,一旦秦廷动真格的,那些背后的支持者只会三呼万岁,然后将那个替罪羊丢出去。 这些人很明白,替罪羊没了,再找一只便是了,可是,要是犯了众怒,那就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而那些小地主和底层的自耕农,虽然也是被统治的阶级,可是,军功贵族往往会选择和这些人合作,因为在这些人当中,会提供优渥的兵员,是他们军功集团的根本,因此,对于这些人,盘剥很少,甚至一些军功家族对这些人很是优待。 就比如最简单的税赋,让给这些人耕种,顶多也就收个三成左右,还帮助他们交税,而交换的代价就是,这些佃户或是他们的儿子会跟随他们到战场上去冲锋陷阵。 这也是这个时候子弟兵的由来,在军功贵族看来,战场上只有自己人才最可靠,要想在战场上获得军功,就必须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力量,所以,对于自己家的这些佃户,优待是必不可少的。 大秦,是古典的巅峰,凭借着大秦如此庞大的体量,谁能击败他?能击败他的,唯有他自己。 想到这里,扶苏明白了,这条路自己还要继续走下去,未来,这个世界还需要大秦的军队去征服,随着诞生的军功贵族会越来越多,可以完美的镇压那些因为科举制走出的人。 只要大秦的旗帜没有插遍世界,那么,科举制产生的集团力量就不会有抬头的机会。 “邯公,还有其他的一些情况么?” 章邯略微思索,道:“之前与公子交情还不错的韩长自从公子离开咸阳之后,升任了行符玺令事,被陛下赐名韩谈,不过这段时间似乎与赵高走的很近,公子还需要小心。” “唔!”扶苏轻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英布呢?” “英布他到宣曲去了,自从公子的信件到了咸阳之后,陛下立即命英布赶往宣曲,到那里挑选战马和骑士。” 听到此处,扶苏脸上露出了笑容,事情的发展果然按照自己的预测在进行。 章邯看着扶苏,心存佩服之意,道:“说起来这件事也多亏了公子,本来这件事在拖上几天,就不得不求告太仆支援,提供战马,届时,新军的秘密便有可能彻底曝光。” “公子此次荥阳一行,真是解了新军燃眉之急。” 听章邯说到此处,扶苏也是哑然失笑,能在荥阳有此收获,属于是歪打正着,要是在其他地方,扶苏可还真找不出长水乡这个地方出来。 接下来,扶苏又询问了一些关于白纸、曲辕犁以及马具等各项事务少府制作的问题,对于这些,章邯对答如流。 听着扶苏的回答,扶苏心中微微感叹,章邯的确是一个稳重的人,做事缜密,滴水不漏,有着章邯这么一位大管家在,想必嬴政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正说话间,一名宦官走了进来,道:“陛下召见公子,还请公子速速前往。” 听到这里,章邯立即道:“臣告退。” 扶苏点了点头,旋即便跟着宦官来到了嬴政所在的地方。 “罪子扶苏叩见父皇。”扶苏步入房间,见到嬴政,立即叩首。 看着身前跪在地上的扶苏,嬴政心中一动,他感觉得出来,离开了咸阳半年有余,扶苏明显比以前削瘦了许多,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变成了古铜色,想必在民间,扶苏也吃了不少苦头。 曾经,嬴政也曾经在邯郸做过一段时间质子,对于民间,嬴政并不陌生,前几年,他还走访过民间,只不过,遇到了刺客,那趟旅行最终没有持续下去。 对于民间的苦楚,嬴政有着一定的理解,看到扶苏,曾经的许多回忆都被唤醒了起来,不过,嬴政却是不动声色,道:“扶苏,起来说话。” “谢父皇。” 扶苏站起身来,嬴政则是更清楚的看到自己这个长子,他感觉的出来,扶苏比离开咸阳之时,成熟了许多,诸多的磨炼,让扶苏变的沉稳内敛起来。 嬴政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宦官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等屋内只剩下嬴政和扶苏两人之时,嬴政看了一眼扶苏,道:“半年以来,在民间游历收获如何?” “父皇,儿臣收获颇多,每到一地给扶苏的感受都不一样。” 嬴政点了点头,问道:“你走访关中以及三川郡,如今又到河东郡,以为秦法在各地推行情况如何?” 见嬴政问到这个问题,扶苏略微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真实情况告诉嬴政,三地之中,尤其是三川郡的情况最为糟糕,政令根本无法有效的在地方上展开。 看到扶苏的脸色,嬴政道:“有话直说。” 扶苏悄悄看了嬴政一眼,道:“关中,一直是我大秦腹心之地,故而秦法在关中推行甚为流畅,不过扶苏觉得,关中的官吏似乎不如之前那般勤勉,诸多事项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了才设法解决。” “而河东郡,儿臣入河东这些日子以来,走过不少地方,总体来说并不差。” “至于三川郡”扶苏又再一次看了一眼嬴政,方才继续说道:“三川郡在三地之中是最差的,政令不出府衙,地方上的官吏有许多都被六国宵小给收买了,若非有李由亲自坐镇,只怕情况还要糟糕一些。” 说完这些,扶苏抬头看向嬴政,却见嬴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父子长谈 扶苏心中惊诧,难道父皇早就知道这些? 略微思索,扶苏觉得就是如此,虽然嬴政有很长的时间都在咸阳宫处理政事,但终归不是那些庸碌无为的君王,而是千古一帝,这样的君王,完全可以从各地呈报上来的政绩,看出其中的猫腻,能判断出地方上大致的情况如何。 还有就是嬴政虽然身处皇位,可是,前前后后也出巡过许多次,对于地方上的情况,也算是比较了解。 “那照你推测,在远方秦法推行如何?”嬴政略微沉吟,问道。 “恕儿臣直言,天下尚未统一之时,山东六国便称我大秦为虎狼之国,秦人为虎狼之人,而统一之后,山东六国百姓也认为秦法过于严苛,对于秦吏,颇为怨恨,与我大秦,离心离德。” 说到这里扶苏叹了一口气,记得在后世看太史公所写的秦始皇本纪之时,扶苏就感到十分疑惑,为何在一些重大事件面前,秦廷破案率为零,比如博浪沙锥刺秦皇,比如还未发生的陨石刻字,沉璧浮现。 在这些事情面前,秦廷显得极为低能,与自己设想的秦廷决断速度与能力完全不同,似乎秦廷已经对地方失控了,甚至于还危及了自己在关中的统治。 而随着在民间的游历,自己这样的猜测终于得到了验证,由于无法派遣大量的官吏到地方上,导致了地方上的权力被地方豪族以及山东六国的余孽所窃取,而这些,秦廷却是茫然未知的状态。 嬴政微微颔首,仍在仔细倾听扶苏所说的话语。 见嬴政并未动怒,扶苏道:“这其中虽有一些六国余孽搅扰生事,可秦法,确实难以被山东六国百姓接受。” 嬴政长叹了一口气,对于扶苏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当年商鞅在秦国变法,流了多少血,方才让新法彻底推行。 为此,当时尚是太子的秦惠王嬴驷触犯新法,被毫不留情的处置,嬴驷的公伯更是被处以劓刑,割去了鼻子,渭水刑场上,一次便砍下了七百多人的头颅,才得以树立了新法的权威,国人才从心底知道新法不可触犯,不可撼动。 其后,历代秦君更是矢志不渝坚守法治,秦国方才有了机会,可以横扫六国,鲸吞天下。 “如欲令六国百姓归心,当如何?” 扶苏感觉到嬴政注视着自己,答道:“时势出方略,时势未至,扶苏不敢妄言。” 对于扶苏的回答,嬴政感觉很是满意,若是以往,扶苏定会说诵法孔子,以安天下,而如今,走过民间一趟的扶苏,变的成熟内敛起来。 虽说未离开咸阳之时,扶苏已经令嬴政有些改观,可是,终究还是让嬴政有些不放心,而此刻扶苏,则是宛如一柄收敛光芒的宝剑,对于国家政事的处置,比起离开之前,更是成熟稳重许多。 “回到咸阳之后,扶苏你想做什么?”嬴政看着此时的扶苏,他很好奇,挖出九鼎如此大的功劳,扶苏他会要一些什么。 扶苏跪地叩首道:“九鼎之功,非儿臣之功,实乃是上帝嘉父皇之功。” “扶苏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洗脱罪责,在咸阳,能侍奉父皇身前,以全人伦孝悌,求父皇成全。” 嬴政陡然站起身来,一双鹰眼盯着趴在地上的扶苏,道:“你不仅是朕的长子,同时也是大秦的公子,当为大秦效力,岂可只顾人伦孝悌,而忘记国家大义?” 在嬴政看来,扶苏应该是以退为进,想要更多的一些东西,而扶苏立下如此大功,可是帮了他大忙,因此,不管扶苏要些什么,嬴政都会尽量满足他。 而这一番话,嬴政就是在鼓励扶苏,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看嬴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扶苏立即道:“父皇,儿臣想要从御史那边调阅我大秦律法。” 看着扶苏一脸认知的模样,嬴政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扶苏看上去还不明白? 看到嬴政的脸色,扶苏知道不解释清楚,只怕嬴政不会心安,道:“父皇,儿臣走访民间半年以来,收获颇多,想要闭门读书,对自己在民间的见闻,仔细思索。” “借阅大秦的律法,则是因为律法与大秦的百姓息息相关,儿臣以为,通读律法,知民情,方可为大秦建言献策。” “且儿臣离开咸阳已有半年,对于咸阳之中,多有陌生,儿臣此时参与朝政,难免误事,不如在略微熟悉朝政之后,再参与其中。” 听到扶苏这样的解释,嬴政嘴角露出了笑意。到此刻,嬴政明白了扶苏的意思,九鼎之事,扶苏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如果此时让扶苏再进一步,反而是害了他。 本来嬴政也是因为没有想好如此赏赐扶苏,才出言相问,因为九鼎这样的大功,实在是很难拿捏其中的赏赐程度。 可没想到,扶苏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抽身而退,这是令嬴政没有想到同时又感到很欣慰的地方,这说明扶苏看到诸多事情已经变的比以往成熟透彻了许多。 见嬴政脸上露出笑意,扶苏试探道:“父皇,有一事儿臣未曾禀报父皇,便私自做主,还请父皇不要怪儿臣。” 嬴政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过想来扶苏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道:“何事?” “启禀父皇,几日前,儿臣遇到名士司马季主,见其博闻远见,才识渊博,心想乃是大才,所以便生出了为父皇招揽之心,儿臣观此人素来高洁,不屑与人同流合污,所以,思来想去,儿臣便将太史令许给了司马季主。儿臣未得父皇恩准,便将职位私授,还请父皇降罪。” 听到这里,嬴政反倒没有生出怪罪之意,虽说私授朝廷职位,的确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可是也要具体分情况,就比如面前这位司马季主,嬴政凭着自己的感觉也知道,此人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而如果那时扶苏还要向自己禀报,最后很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坐视一位大才流失,对于扶苏做出来的决定,嬴政很是理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嬴政的身体 而且相对来说,太史令的确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职位,可是,却并非是一个敏感的职位,如果此刻扶苏私授的是朝中的一些重要部门的官职或是军中的职位,嬴政绝不会轻飘飘的放过去。 “扶苏,此事到此为止,以后绝不可再犯,你可明白?”嬴政眼睛盯着扶苏,郑重道。 “儿臣明白,谢父皇。” 见扶苏郑重答应,嬴政脸色稍缓过来,看着面前的扶苏,嬴政眼中笑意渐浓,如今自己这个长子总算是成长起来了! “咳咳!”嬴政连续咳嗽了两声。 看到这一幕,扶苏近乎下意识的站到了嬴政的身侧,扶住嬴政的身体,看着面前这位千古帝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身子轻浮,近乎站立不稳,一股心疼之意不由地浮现在扶苏的心头 嬴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同时,也是他的父亲 自从那一次嬴政甘愿为他步入太庙反省,扶苏心底就认同了嬴政父亲的身份,或许之前扶苏纯粹将嬴政作为一个帝王看待,可那之后,在扶苏的心中,还有着一份对父亲的关爱和思虑。 他感受到了这位千古一帝的衰老,尽管此时嬴政连五十岁都没有 尽管自己拿出了种种养生之法,想要延长嬴政的寿命,可是,看现在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太乐观。 扶苏在离开咸阳之前,亲眼看见嬴政每天批阅一大箱的竹简,有时忙起来,甚至更多,自己虽然进献了白纸,可是,想要上上下下都换成白纸办公,仍需要时间,白纸的产能也不允许。 如此勤政,带来的便是嬴政的身体情况急剧恶化。 “扶苏,朕无事,去替朕见一下百官,朕稍后就来。”嬴政命令道。 见嬴政如此,扶苏正欲留下,不过看到嬴政的眼神,扶苏只能躬身一拜,道:“诺!” 待扶苏离开此处,嬴政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坐在了床榻边上,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最多自己还能撑上两三年,甚至于连两三年也撑不下去了。 以往,看到扶苏满脑子仁义,全无人君的模样,嬴政表面上斥责,可是,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为此,嬴政只能耗费无数的金钱去找长生药,他希望这世人真的有仙人,可以再给他一些时间。 他并非怕死,而是不希望在自己死后,这个天下分崩离析,自己辛辛苦苦为大秦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而同时,嬴政也清楚,只有自己才能压得住那帮朝臣,压得住勋贵,压得住那帮处心积虑想要亡秦复国的六国余孽。 如果上天再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嬴政有信心打造一个没有内忧外患的帝国留给扶苏。 可是,看他现在身体状况,似乎天意不允许! “幸得上帝垂悯,虽未给朕长生药,却给了朕一个优秀的儿子!”嬴政这般想着,嘴角露出了笑意。 “朕还剩下两三年的时间,朕会尽一切力量,帮你扫清障碍,铺平道路,剩下的,就看你怎么走了”嬴政看着扶苏离去的身影,心里想着。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 “朕也有此宏愿啊!只可惜,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无法看到这一幕了!”嬴政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斜卧在床榻上。 御医夏无且曾经建议过他完全放弃治理朝政,将国事托付给丞相和九卿,然后,他安心静养一到两年,每日按时吃药,再辅以扶苏的养生之法,就可以缓解甚至祛除病痛。 可嬴政拒绝了! “朕是始皇帝,九五之尊,天上地下,唯朕能作威作福,怎可如妇人一般,为了活命,放弃国家社稷,苟延残喘?” “朕是天子,天子虽死,然犹有余威在!” 嬴政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颗丹药,缓缓塞入口中 本来,嬴政已经听从扶苏的吩咐,对身体进行调养,可是,当嬴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之后,嬴政便再度招来了一名方士,炼制了这瓶丹药。 这瓶丹药,乃是以一种稀有的花为材料,炼制而成,吃了之后,可以极大的提高他的精神力,可以延缓他身体的病痛,只不过,透支的却是他的生命力。 如果扶苏能够看到那朵花,一定会认出来,那是罂粟花! 果然,片刻之后,嬴政脸上涌现出一抹潮红,再过了片刻,嬴政便缓缓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当嬴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百官立即拜道:“臣等拜见陛下。” “众卿平身。” 看着嬴政脸色虽然有些不正常,但身体行动却已是无碍,扶苏心中惊诧,刚才他所见到的,可是连站都站不稳。只不过,看着此刻嬴政无恙,扶苏略微放下心中的疑虑。 扶苏走上前,将一块布帛掀开,其中,一尾二十多斤重中的鲤鱼出现在众人眼前,尾部鲜红。 众人见此,心中皆是微微惊叹,道:“如此大鱼,世之罕见!” 扶苏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启禀父皇,此鱼乃是黄河大鲤,不过与一般黄河鲤鱼不同,此鱼出自禹门,每到季春之时,便逆流而上,跃过禹门,则有天火烧其尾,化身为龙。” 世人皆云:鲤鱼跳龙门。典故何来?便是此处,禹门,相传为大禹所凿,又名龙门。 听扶苏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明白了此鱼的不同凡响之处,也是深感扶苏为此花了不少的心思,单单是寻到这条鲤鱼,便是不易。 “如此大鱼,当以何法烹制?”朝臣之中,无数人脑海中升起了这个疑惑,旋即便切切私语,互相探讨。 扶苏却是径直抽出了自己的宝剑,先将鱼血放尽,随后从大鱼脊背开刀,将鱼肉片下来摆放在盘中,呈到嬴政面前。 看着扶苏精心筹备的这一切,嬴政心中赞许更浓,此时,他也明白了扶苏的意思。 如此神鱼,自然不可用俗法烹制,最美的做法便是做成鱼生,以些许酱料佐之,鲜美无比。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诸子百家巨头 嬴政伸出筷箸,只见鱼肉晶莹剔透,随即扶苏又将一碟用苦酒醋,姜蒜汁水调制的蘸水放到嬴政面前。 鱼肉入口,略有嚼劲,同时散发出一股甘甜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见此,嬴政忍不住再度伸出筷箸,又将一片鱼肉送入口中。 关中,在春秋之时,就有食鱼生的习惯,而今日扶苏以黄河大鲤做的鱼生,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司马季主将一片鱼肉送入空中之后,看着扶苏不觉惊奇,当日在客栈之中,那晚扶苏送来之鱼令他回味无穷,不禁询问舍人,谁料舍人竟告诉他那条大鲤鱼是扶苏所烹制。 而今日,扶苏这般做法,更是令司马季主大开眼界。 而淳于越看着自己这个学生,心中则是五味杂陈,他知道,扶苏已经不是自己以前那个学生了,自己一直向他宣讲的圣贤道理,在他眼中,已是一不值。 如今站在眼前的扶苏公子,在淳于越看来,已经渐渐和当今的始皇帝陛下重合到一起,没有了当初的明君风范。 如今,居然和墨家搅和到了一起,这更是令淳于越心中悲痛的地方。 一直以来,儒墨便是死敌,而扶苏,居然硬生生的抛弃了儒家,投向了墨家的环抱,这简直就是狠狠的给了儒家一个耳光。 故而,此时尝到嘴中的鱼肉尽管鲜美无比,只是在淳于越来看,尽是苦涩。 看着场中和睦的气氛,嬴政瞥了一眼扶苏,笑道:“扶苏,去向诸位先贤大家敬一杯酒。” 扶苏骤然听到嬴政这句话,起先先是一愣,旋即立即起身拜道:“诺。” 九鼎一出,顿时,这天下已经没有人耐的住性子了,尤其是天下这些名宿大家,别看一直以来清高无比,可当九鼎出现在面前,一个个便都折服而拜。 这次为何向嬴政服软?不就是害怕嬴政一怒之下,不肯将他们带到河东来看九鼎? 扶苏端着酒樽来到灵焚面前,扶苏道:“自离开咸阳,扶苏多蒙子渝照顾帮扶,今日这杯酒扶苏先饮为尽,以谢巨子。” 灵焚连忙弯腰还礼,道:“老朽不敢当。” 一名宦者跟在扶苏身边,将扶苏领到下一位名家面前,不带丝毫感情道:“这一位是大秦的博士伏生大人。” “伏公在上,小子有礼!”扶苏连忙躬身致敬。 伏生的大名,此时来说,对于旁人来说,可能不是那么有名,可对于扶苏来说,可就是太有名气了,嬴政焚书之时,就是这位伏生将尚书藏于墙壁的夹层之中。 本来焚书之后,伏生选择了归隐,没想到此次九鼎的出现,又让这位重现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这位是浮丘伯老大人。”宦官步伐不停,继续道。 “扶苏见过老大人。”扶苏连忙再次致敬,据扶苏所知,浮丘伯可是荀子的亲传弟子,换言之,也是当今丞相李斯的师弟。 荀子这一派,可算是儒家之中为数不多对现实有着清醒认知的学派,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李斯、韩非子这两位杰出法家弟子。 而荀子一派,之所以如此,只怕还是因为当年荀子曾经在稷下学宫担任过祭酒的缘故。在稷下学宫这个黄老学派的大本营能够担任祭酒,荀子本人虽是儒家弟子,然而对于黄老之学,也是钻研颇深。 接下来,宦官又一连为扶苏引荐了儒法黄老等几个学派的巨头。 接下来,扶苏看到一人,面色漆黑,脸上布满了皱纹,手上有着许多老茧,身形佝偻,和儒法黄老那些人显得格格不入。看到此人,在扶苏想来,除了墨家之外,只有一个学派会弄成这副样子了农家。 “这位是陈辛老大人。”宦官急忙介绍道。 扶苏当即俯首拜道:“小子扶苏谨拜之。” 陈辛的老师可是农家的代表许行,当年陈辛可是儒家弟子,可在滕国见到了许行之后,立即抛弃了儒家,跟随许行修行。 说起来,这也算是独一份了,当年墨家弟子禽滑厘也曾是儒家弟子,跟随子夏后面学习,见到墨子之后,便立即抛弃了儒家,转投进了墨家。 而扶苏对于陈辛则是保持着足够的尊敬的,大秦以耕战为根基,若无墨家农家这些干实事的辅佐,大秦不会有足够的力量吞并天下。 陈辛微微一愣,这是他与扶苏初次见面,可是扶苏所展现出来的礼节却是让陈辛有些吃惊,不得已,陈辛苦笑拜道:“臣不敢当公子如此重礼。” “当得起!”扶苏再拜道:“先生躬耕农野,造福天下苍生,小子素来敬重。” 以陈辛为首的农家,可以说是秦版的袁隆平。 在扶苏看来,国家所要依靠的正是这些干实事的,只有这些大才能够发挥自己的才能,国家才能长盛不衰。 骤然看到这么多的诸子百家巨头,扶苏心中大致做了一个盘算,其中儒家人数最多,尽管焚书之后,儒家遭受了重创,可对于儒家来说,那只是毛毛雨啦! 要知道,在此之前,往咸阳跑的儒生可是如同过江之鲫,单单博士,嬴政就封了七十位,这还不算鲁地这个儒家大本营中的儒生。 这也是最终儒家在诸子百家竞争中获胜的根本,有了足够的弟子支持,意味着儒家有了输得起的资本。 他们可以用渗透的方式逐步渗透一个国家,因为,这个时代,读书人是少的可怜的,治理国家必须依靠能够读书识字的人才。 最终实现“农村包围城市”,等天下遍布儒生的时候,黄老、法家已经没有了生存之地,而墨家和农家的一些主张,在统治者那里可是相当扎眼,自然不会流传的太过广泛。 而一旦实现独霸之后的儒家,便失去了进取的动力,开始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此刻,虽然有着淳于越这种迂腐固执的儒生,可同样也不乏锐意进取的儒生。 想到这里,扶苏知道自己必须要改变这种状况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办学五项 如果在这么下去,那么历史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情况便会重演,而儒家也会彻底变成一个只知道内卷,外忍内残的学派,全然失去了革新的动力。 同时,扶苏也打算向墨家、农家伸手,将其中一些经义略做修改,符合于这个时代,这样,墨家、农家也可以广泛传播开来。 而黄老、法家这些学派,素来是只走上层路线,只教育大贵族的弟子,这一点,在扶苏看来,非常不好! 当初为了保命的白纸,此刻成为了扶苏说服这些诸子百家巨头的利器。 如果以竹简传播学识,那效率是低的可怜,有了白纸,意味着学识可以进一步传播,扶苏已经打定主意了,回到咸阳之后,便让章邯带着少府的大匠开始将全套的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给摸索出来。 有了造纸术和印刷术两样跨时代的产物,可以极大地提高这个时代知识的传播。 扶苏更是清楚的知道,每多一个读书人都是大秦潜在国力的增长,山东六国那些地方上欠缺着许许多多的官吏,每多一个读书人,便意味着大秦多一个优秀的官吏。 学成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同样是春秋战国五百年以来的士子风尚,如果有足够的读书人作为基本盘,那么扶苏一直忧愁的大秦储备官吏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更为重要的是,扶苏这也是在为未来的科举铺路,要是天下的读书人数都数的过来,那还需要科举么? 在扶苏的初步设想之中,科举的门槛要尽量降低,只有如此,才能让更多的士子通过,而那些通过的士子想要任高位?完全可以,先到地方上磨炼几年,然后看政绩再说。 要是学后世,科举之后,高中的只有寥寥数人,还一开始就担任高位,这妥妥的就是要误国的节奏。 而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不知不觉当中将天下握到自己的手中,因为那些寒门士子都是因为科举进入仕途的,随着这些寒门士子遍布天下,也意味着他这个开创者赢得了所有寒门士子的拥戴。 而那些想要反对的旧贵族,对于那些低等的职位本就看不上,等最后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再想狙击,已是无力回天,因为,科举形成的力量已经成型。 只不过,教书育人虽是好事,可凡事一旦和利益牵扯上了,如果不加以管制,那么最后弄出来的幺蛾子,那是令人措手不及。 自古以来,教育事业在华夏,就是一件极为神圣和庄严的事,夏有校,商有序,周有痒,都是教书育人的圣地,被历代所推崇。这样的一个地方,一旦发生一些事件,注定不可能等同于一般事情处理。 况且,扶苏既然决定插手,那么自然会让嬴政对办学进行拨款扶持,这笔款项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扶苏相信,在座的这些诸子百家巨头对这笔款项不会动心,他们的人品道德学问都是当世公认,可是,难保他们的亲朋好友也如他们一样清正廉洁。因此,必须给他们套上一个紧箍咒。 扶苏清了清嗓子,道:“诸位长者,孔子曰:“有教无类”,教化万民素来是受人推崇的德行之举,因此,扶苏想请诸位广开山门,教化天下,为此,扶苏愿上奏父皇,专门拨出一笔款项,以资助天下的天下的寒门学士完成学业,不知诸位愿否?” 扶苏话音刚落,所有的诸子百家都屏住了呼吸,看到这一幕的扶苏不禁诧异,难道这群人都不想收徒弟么? 在扶苏的预料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广收弟子,那么,剩下的人为了学派的传承也必然会答应,这到底怎么回事? 又等了一会儿,扶苏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其中有一些诸子百家的巨头脸色涨红,旋即,伏生躬身出列,道:“老臣愿开山门,广收门徒弟子,不拘身份地位贵贱,还请公子为臣禀告陛下。” 灵焚彻底激动了,随着天下一统,墨家在逐渐没落,而如今扶苏的提议正是为墨家的传承指明了一条道路。 墨家完全可以办学,让人听讲,然后从中吸收优秀的学生成为墨者,如此一来,墨家便会不断的壮大,而墨学很快就能再一次名满天下。 而灵焚更是清楚,少府手中有着白纸这样的利器,未来,如果扶苏愿意给哪一个学派以廉价的价格甚至免费提供白纸,那么,便意味着哪个学派可以是十倍甚至于百倍的时间传播他的思想和学问。 白纸的便利,是灵焚亲眼所见,只不过,白纸目前仍属于少府管禁的事物,暂时还没有对外开放。 “老朽愿遵公子之命,广开山门。”一瞬间,灵焚做出了决断。 “老朽愿遵公子之命,广开山门,教化弟子。”陈辛同时也站出来表态,一直以来,墨家农家便是一对好朋友,当初,农家就是从墨家中分裂出去的一个分支,见墨家答应了,陈辛自然也要代表农家追随上去。 看到这一幕,扶苏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先前自己所说的让这群大佬们太过激动,以致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诸位先贤长者,愿开山门,收弟子,实乃是天下之幸事,大秦之幸事,儿臣定会禀报父皇,只不过有些事情扶苏还要与诸位事先讲明。” 闻言,众人正襟危坐,仔细的倾听接下来扶苏要说的事项。 “其一,凡入学士子,须经县令登记名字、籍贯,清查有无罪案,劣迹在身,凡不在官府登记,一律不许入学,一经查实,以律法论罪。” 在大秦,这是必须要事先强调的地方,万一有一些犯罪的勋贵子弟改头换面,进入书院,还怎么查? 届时难道让官府进入其中将人抓出来?须知书院乃是教书育人的圣地,这么干,只怕立即就会舆论沸腾,朝廷立即被千夫所指!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其二,所有入学士子,须通过官府及诸位长者共同主持的考试,方可准予毕业,由官府发放书作为证明,若入学士子在修学期间,有违法乱纪之事实,诸位长者不得庇护,须将之除名,然后交由官府处置。” 这一点,扶苏就是效法后世了,同时大明时期那些学生给了扶苏以警醒。 官府一旦对这些学院失去了制衡力与威慑力,那么,可以想见这些人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扶苏可不想看见一些学生受人鼓动,便走出学院,然后高呼“大秦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明太祖朱元璋对于学生足够优待了吧,可是养出来的不是为大明报效死节的忠贞之士,而是一群大爷,这些大爷依仗着手里的特权,可是做了不少有损国家的事情,就比如说老朱为了让这些士子专心读书,不要他们缴纳赋税,结果变成了这些士子的牟利的工具。 到了后期更是放飞自我,最后的结果便是崇祯的口袋里穷的叮当响,而那些官员则是肥的流油。 扶苏更不想看见一些冷血的政客利用学生们的热情和热血,来为自己的晋升铺路,对于官僚,扶苏始终保持着最大的警惕,因为,事实告诉扶苏,这是一个没有底线的群体。 这一点,倒是让这些巨头有些难受了,不过,朝廷本来就拥有这些权利,只不过,扶苏现在是将这些挑明,进而以律法的形式固定下来而已。 “其三,诸位所教授之教材,需先送入官府,进行审核修改,如有一些不恰当之处,朝廷会代尔等改之。同时,尔等的教材刊印皆由官府负担。” 见诸多巨头脸上露出不喜的神色,扶苏瞥了一眼,道:“诸位也知道,扶苏走访民间半年有余,一路上遇到不少六国的遗族,若是教材由尔等自行编印,姑且不论需要费用几何,尔等能否负担的起,朝廷对尔等亦是有些不放心,索性,扶苏不如先小人,后君子,如此两全其美,诸位以为如何?” 扶苏这么一说,倒是让不少人豁达了,的确,如果教材之中藏着一些反秦的内容,那时,一旦被朝廷发现,那可就不是扶苏这般温柔的手段了,要知道两年前的焚书的教训,可还历历在目。 相比起当今的陛下,这位扶苏公子的手段可是温柔的很呐! “其四,凡欲广开山门,教授弟子,皆需有博士学位。扶苏知道,博士学位乃是父皇为儒家所设,然扶苏欲向父皇进言,今后,诸子百家,凡学问水平道德修养得到当世公认,皆授予博士职位,此亦是防止一些德行不够之人,误人子弟。” 扶苏最后那句话就堪称诛心了,听到这里,众人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对扶苏所展现出来的手腕也越发有了深刻的感受。 “其五,朝廷每月会给入学士子发放补贴,补贴需学生亲手执证明去官府领取,旁人不可代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敲定 这就是扶苏为了防止有人贪污故意设的障碍了,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世上也许有人会面对金银财帛不动心,可那终究是少数。 更多的仍是凡夫俗子,看到这般庞大的利益,如何能不动心?索性,扶苏直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之,事先讲明,总好过出事之后才去补救妥当。 况且,这件事本事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老师代为发放和官府发放完全是两回事,扶苏更不想让朝廷出钱出力了,最后捞到民望、实惠的却是这些巨头。 这完全就是为他人做嫁衣,朝廷付出了金钱和政策的扶持,可是,最后那些得到好处的学生却心中不念着朝廷,这不是白忙活一场么? 听完扶苏所说的这些,在场的这些诸子百家的巨头很少有脸色好看的,扶苏所言,完全就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 这些巨头,不管是哪一个学派,总归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的。 君子怎么会做这些令人不齿之事? 君子又怎么能被怀疑? 君子又怎么能被监督? 只有少数几位能够坦然接受的,法家的那些巨头对这些自然毫无异议,他们是最喜欢秩序的,为了秩序的维持,哪怕牺牲他们的性命,他们眼睛眨都不会眨。 在他们看来,立法立制就是要以洞察防范人之恶性为出发点,唯有惩恶方能扬善。 而浮丘伯这位受教于荀子门下的弟子也神色坦然,人性本恶是荀子一直持有的观念,所以,并未觉得扶苏说的有何不妥的地方。 灵焚对此也是坦然受之,墨家也有墨法,如今扶苏提出这些,在情理之中。 而其余的一些诸子百家巨头可就未必了! 一位巨头出列道:“公子,夏有校,商有序,周有痒,三代之地,教育之圣所也” “臣恳请公子三思。” 有人出头,其他人自然也跟进,纷纷道:“请公子三思。” 扶苏微微一笑,道:“诸位长者,尔等的德行民望扶苏素来知之,自知诸位长者不会干这些龌龊之事。” 扶苏这么一说,令众人脸上好看不少,起码扶苏还是相信他们的。 “然诸位亦知,我大秦自商鞅变法之后,朝野上下皆以法治为根基,历代先君亦未曾废黜法度。” “法制爱民,不在其心,而在其行,重行不重心,行法方才公平。故扶苏虽然体谅诸位,亦是无能为力。” “扶苏知道,学校,乃教化之场所也,扶苏会向父皇禀报,为此事请立法度,学院之中,官下车,武官下马,另外,划归学田,比照彻侯食邑,专门供养师长、孤儿。此外,扶苏还欲设一奖学金,以奖励那些勤学,成绩优异之学子。” 所谓的学田,同样扶苏是从后世的官府得到的启发,意思就是这块田赐给某个学校了,可是这块田如何使用,如何管理,就不是这个学校该操心的事了,只不过这块田地的产出会划归给该学校所有。 也就是说,以后,即便这些学田远在天边,也是无碍,这更会杜绝学田最后变成私人所有,更可以让学校惹事之前先掂量几分,这同样等于是官府掐住了学校的脖子。 这是扶苏从大明出现的问题中得出的教训,防微杜渐,虽然此事还没有开始实施,倒不如先说明一切,省得将来成为毒瘤。 在扶苏的打算之中,未来学田不仅如此,甚至爵位到达一定的程度,同样必须按照这套方案来。 而奖学金,完全就是照搬后世的现代制度了,对于优秀的学子,自然不能亏待了,同时,这也是收拢人心的好方法。 而官下车,武官下马,就是给学校的特殊荣誉了,这样学校以及这些巨头的面子也都照顾到了。 看着扶苏的样子,众人知道扶苏是铁心要这么干了,要想办学得到朝廷的扶持,就必须接受扶苏开出来的这些条件。 扶苏并不担心这些诸子百家的巨头会拒绝,只要有一个答应了此事,随后,所有人都会被逼着答应,否则的话,未来可就没有他这个学派的容身之地了。 试问一个没有资助的学派和朝廷扶持的学派怎么斗?单单是钱财一项,就足以甩没有资助学派十八条街,况且,人家学子进入学院可不是为了玩,而是学有所成,然后货卖君王。 试问在同等的情况下,君王是优先录用官府扶持的学子呢,还是没有被扶持的学子?起码被扶持的学子某种程度上朝廷已经对他有恩,也算是半个自己人,用谁还不是一目了然。 微微细想,众人也反应过来,扶苏所说也是十分符合道理,有了这些规矩,不就是告诉学子谁在供养他们,谁是君,谁又是臣?应该效忠于谁? 朝廷花了钱,难道还要培养一些反秦的士子嘛? 伏生看着扶苏脸上自信的笑容,对于这位公子的手腕已然有着清晰的认知,刚柔并济。伏生知道,之前的扶苏可不是这样的,之前扶苏梦遇仙人之后的一些事情,伏生也大致了解了一番,比之那时,此时的扶苏更加成熟,手段也更加高明。 扫视了众多巨头一眼,见他们正在热情洋溢的讨论,扶苏嘴角微微勾起,这只是第一步。 利用这些巨头为大秦培养读书人只是第一步,其后,如何利用那些读书人为大秦的建设添砖加瓦才是重中之重。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于这句话,扶苏认为此句是大谬之言,更是误国害民之言,并非扶苏认为读书无用,而是读书若只为仕途,只为发财,那就不仅仅是无用那么简单了,更是误国害民之举。 读书,乃是士子之基础,学子不当以读书作为目标,而应当将读书视为基础。 在扶苏想来,未来,读书士子不仅应当为官,还可以成为大秦的工程师,还可以从军,成为大秦一名优秀的将领。 一名掌握了学识的工程师和将领和没有掌握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一名将领掌握知识,就可以利用风速,箭矢落地时间等等条件,计算出如何发射箭矢,给敌人造成极大的创伤。 而同样,这些东西也是书本上学不到的,需要结合实践,才能发挥巨大的威力。 而扶苏今日所做的这一切,便是为其打下基础,大秦只有拥有足够的人才,才能去开拓边疆,要不然,便是如同大秦现在这般,对山东六国之地近乎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即便大秦的军队可以打下这些地方,可是,却无法收服当地的人心,却无法长久保持大秦的统治,而如果有足够的士子,那扶苏便有了足够的底气。 因为这些士子一旦派遣到地方上,二十年之内,便可以将当地同化成大秦的疆土,收拢天下的民心。 同时,这也是扶苏进行技术更新换代的关键所在,想要开启工业革命,没有足够的知识分子是做不到的。 如果大秦每年可以毕业一百万理工类的学生,扶苏现在就可以考虑将蒸汽机搞出来,因为缺什么,都可以找到相应的门类,然后让相应门类的学生将需要的东西弄出来。 到了能每年毕业一百万学生的地步,想必基础科学已经基本完善,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轰轰烈烈展开一场技术革新。 扶苏很清楚的知道为何后世中国能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崛起,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有着足够的初高中生作为基础,还有着不少的大学生,这些都是建国之后短短几十年培养出来的。 正是有着这样的一股力量,改革开放之后,中国才会一路突飞猛进,不然,隔壁的三哥人口和中国也差不了多少,还有着西方的援助,为啥崛起的是中国,而不是三哥? 人口多从来都是负担,而不是福利,只有足够受过教育的人口,才能称之为人口红利,而并非负担。 这就是扶苏能够依仗的资本,古今中外的诸多历史经验和教训,都能够任扶苏汲取养分,都可以成为扶苏可以参考的对象,前方的道路在扶苏这里,已经指明,何处是通天坦途,何处是死路绝路,扶苏已然尽皆知晓。 “公子!”灵焚躬身道:“老朽以为,每名学子一亩学田如何?” 这个答案是他和众人商议的结果,而他之所以被推出来,便是因为诸子百家之中,只有他现在与扶苏的关系最为亲近。 此话,正中扶苏下怀,不过还不够完善,扶苏补充道:“每名士子一亩学田是妥当的,不过小子以为,每三年,朝廷与地方需进行一次对学田的审核,以决定各个学院学田的数量。” 现在扶苏为了大秦能多出几个读书人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三年一审核,一方面避免学田制度的崩坏,另一方面就是鼓励这些巨头广收学子,谁的学生多,谁能拿到的就多,这更是让这些巨头彼此产生了竞争关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咸阳 扶苏走回自己的座位,便看见此时的李斯正好在嬴政身边,更令人惊奇的是,一块肉嬴政居然将一半分给了李斯。 能和嬴政同案而食,嬴政这份对李斯的信任和宠信可是大秦帝国独一份了! 不过,此景要是被那些迂腐的儒家巨头看见,只怕要直呼:君不君,臣不臣了。 看到扶苏回来,嬴政问道:“和诸子百家的各位先贤都谈了些什么?” “儿臣正要向父皇禀报。”扶苏跪地道:“夏有校,商有序,周有痒,而我大秦尚无此组织,扶苏冒昧,邀请诸子百家的先贤广开山门,收纳弟子,并呈请父皇,由朝廷对学院进行补贴” 随后,扶苏将之前所说的事情全部向嬴政复述了一遍。 嬴政嘴角露出了笑意,起先对于扶苏这次去见诸子百家的巨头,嬴政也没觉得什么,主要是想让扶苏和这些人认识一下,可带回来的成果却是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扶苏说到后面,嬴政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尤其是听到想要授业之人必须要有博士学问,理由更是充足,防止有德行不足之人浑水摸鱼,误人子弟。 嬴政自然明白这是扶苏对自己设置博士学位的一次改革,只不过,这次改革却是改的十分巧妙,让这些诸子百家的巨头都必须效命于大秦,跟着大秦的步伐走。 而对于教授的内容,扶苏同样做了说明,需要经过朝廷审核,教材方才能投入使用,这更是杜绝了这些人当中有包藏祸心之辈。 听后,嬴政却是看向身边的李斯,道:“丞相,你以为如何?” 李斯先前听着扶苏的陈述,暗叹扶苏手段的高明,不动声色就将诸子百家这些清高之人一一收拢,更是握住了这些人的命脉。 未来如果这些人有哪一个敢跳,一纸诏令就可以让这些人跪地求饶。 此等手段,比之当初的焚书令手段温柔了许多,但其威力却是远远胜过焚书令,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令李斯越发觉得自己低估了面前这位扶苏公子。 李斯拱手道:“公子远见,臣远远不如。” 听到李斯这般评判,扶苏躬身道:“此等不过是扶苏一点浅薄之见,丞相乃是当世有名的大家,不过是因为忙于政务,无暇理会这些事情罢了。” “故扶苏冒昧,想再劳烦丞相一趟。” “公子请说。” “丞相对于我大秦的律法最为精通,因此,我想请丞相为学院立制,为万世之法度。” 看到以往斗的针尖对麦芒的二人此刻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嬴政甚为开怀。 对于扶苏所做的这一切,嬴政更是觉得扶苏办的不错,一直以来,这些巨头就游离于朝廷之外,偏偏这些人还对财富不动心,无法收买。 如今,用扶苏的方法,只用很小的代价就收买了这些巨头,更让这些巨头为朝廷做事,实乃不易! 而扶苏更是懂得了及时抽身而退的道理,事情谈成之后,却是让李斯去具体操办,无疑,这样的做法比之以前成熟了许多,更不会引起别人的主意。 嬴政心中不禁对仙人更加感激,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有些样子了! 宴会散了之后,见李斯离开,扶苏追了上去,道:“丞相,回到咸阳之后,扶苏向借阅一些大秦的律法,届时,还请丞相允准。” 听到扶苏这个要求,李斯也为之一怔,道:“公子借阅律法为何?” 扶苏道:“丞相,扶苏走访民间半年有余,深感律法对于百姓之重要,不知律法,何以能为国效力?走访这些时日,方知以往扶苏实在是太过浅薄,对父皇误解太深,亦不明父皇之良苦用心。” 见扶苏言辞恳切,李斯道:“回到咸阳之后,公子尽管去借阅,斯会叮嘱他们。” “扶苏多谢丞相。” 在李斯做丞相之前,李斯任职的便是廷尉,主管律法,所以,一直以来,大秦有关律法方面的事情,许多都要征询李斯的意见。 这也是先前为何扶苏将为学院立制的事情交给李斯处理的原因,整个大秦,不会有人做的比李斯更加出色。 “公子不必如此,说起来,老臣倒是承了几次公子的人情呢!老臣在此倒是要向公子道谢。” “” 在河东郡停留了一日,嬴政便带着九鼎返回了咸阳,而李由则是回到了三川郡,若非是因为九鼎之事,这一次李由可就是擅离职守了。 李由离开三川郡的时日也不算短,因此,在河东郡事情完毕之后,自然便以最快的速度被打发回了三川郡。 回咸阳的一路上,嬴政的饮食尽皆由扶苏负责,扶苏层出不穷的花样令嬴政眼界大开,尤其是扶苏将铁锅弄出来之后,做的炒菜立即征服了嬴政的味蕾,也因此,扶苏可以制造的花样更加繁多。 嬴政赶往河东郡的时候,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而回来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快了,更兼之,嬴政有意将宝鼎展示给世人看,所以,这般速度更加缓慢。 又过了五日,扶苏方才回到了咸阳。 远远的看着咸阳城,没想到半年之后,他又回到了这里,当日,他就曾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咸阳城的贵族,赵高,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当日我出城你们派人暗杀于我,这笔账我一定会和你们慢慢的清算。 车驾稍缓,扶苏便看见冯去疾已经领着百官到了咸阳城外恭迎,扶苏很快就将眼底的杀意收敛起来,如今扶苏已经能够对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如,知道在什么时候表露出何等的神情,又该收敛什么样的情绪。 随着始皇帝的车驾缓缓前行,扶苏看的也越发看的清楚,可以说此刻的咸阳城万人空巷,很多人都想一睹宝鼎的风采。 前些时日,听闻九鼎出汾睢,咸阳城中更有一些狗大户亲自跑到了河东郡,就是想一睹宝鼎。 道路两旁,有着兵士开道,方才让车驾能缓缓前行,随着车队缓缓行进,九鼎终于出现在人群眼前,引起了人群一阵阵欢呼。 九鼎,在此时,就是华夏民族心中的信仰,对于关中的百姓来说,更有着特殊的涵义,是天命在秦的明证。 昔年,秦武王举鼎而死,说明彼时的秦还未得到天命的认可,而现在,九鼎出世,说明大秦已经是天命所在。 而伴随着的,便是扶苏在民间的声望进一步高涨,诸多事迹开始在百姓口中流传,变的越发神乎。 “扶苏,随朕来太庙。” 嬴政吩咐了一声,车驾便已经向太庙驶去。 对于这件事,扶苏自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作为嬴政的长子,要重回咸阳,自然要禀告先祖。 而九鼎出世,嬴政同样需要到太庙向先祖禀告,告诉先祖,找到了九鼎,天命在秦。 嬴政所做的这些,归根结底就只有一个原因,加强自身统治的合法性,向世人宣布他乃是受命于天的君王。而扶苏日后若想参政,这同样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因为,当日,正是因为接受了公室成例的处罚,扶苏方才离开了咸阳。 太庙正殿,香火萦绕,嬴政恭恭敬敬三跪九拜,一旁宗正待嬴政和扶苏行礼完毕,肃穆道:“国君嬴政开太庙,祭告先祖。” 嬴政再度躬身一拜,看着上方一排排神主牌位,都是大秦历代的先祖,正是因为这些先祖筚路蓝缕,一代代奋斗,方才有了今日的大秦帝国。 嬴政朗声道:“臣嬴政开太庙,有二事向列祖列宗禀告。” “其一,臣嬴政得长子扶苏提醒,方知我大秦会有一场劫难,幸蒙上天不弃,先祖庇佑,嘉宝鼎于大秦,助我大秦度过劫难。嬴政特以祭拜先祖,求列位先祖保佑大秦度过此次劫难。” 说完,六名力士将宝鼎安置在宗庙外,伴随着秦国的先祖,一同接受人们的瞻仰供奉。 “皇子扶苏,入太庙正殿。”伴随着太庙外面一声唱喏,扶苏从最底层的台阶开始一步一拜,虔诚的拜见太庙正殿外。 “大秦先祖襄公二十七代子孙,高祖昭襄王之玄孙,曾祖孝王之重孙,先祖庄襄王之孙,始皇帝之长子扶苏游历归来,祭拜先祖父亡灵,以全人伦之孝悌,求见父皇。” 待说完这句之后,扶苏方才进入太庙正殿,嬴政再度躬身一拜,道:“皇子扶苏,蒙仙人指引,为大秦寻回宝鼎,立有大功,今赦免扶苏前所犯之罪过,复其皇子之身份。” 嬴政说完,扶苏立即躬身三拜。道:“儿臣谢父皇。” 等一切仪式完成,扶苏知道,自己方才算是正式的回到了咸阳。历时半年有余的行程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同样也意味着一段新的征程即将开始,扶苏知道,前路还有很多艰难在等着自己,可扶苏已然无所畏惧。 半年的磨炼带给扶苏是全方面的提升,深夜的揣摩让扶苏对事物看的比以往透彻许多。 第一百七十章 秦法,并非一成不变 翌日,扶苏来到了廷尉府,这里是大秦帝国最高司法之地,还藏有全套的大秦律法。 扶苏正在端详这一座大秦最高司法机构,未等多时,便已有人领着一干官吏出来,纷纷道:“臣等拜见公子。” “诸位请起。”将一干官吏扶起,扶苏拱手道:“诸位,扶苏今日是要向诸位借阅律法,还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 “公子请放心,丞相已经交代过了,我等一定全力协助公子。”一位吏站了出来,躬身回道。 旋即将扶苏领到一位老者面前,道:“公子,此乃我大秦之法官,诸多律法皆由其掌管。” 扶苏听后,急忙躬身道:“扶苏拜见长者。” “公子切莫多礼,老臣不敢当。”法官也连忙回礼。 “如此就就有劳诸位了。”扶苏微微拱手,旋即两名侍从便被人带进了廷尉府,开始将书写律法的竹简搬出来。 尽管扶苏已经发明了白纸,可是,此刻仍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竹简在秦廷还有很多使用之处,相信随着白纸产量日渐增多,会逐步代替竹简。 只不过,这一个过程还需要时间,没有哪一个新生的事物,能够在一瞬间就可以取代旧事物,在比如说曲辕犁,虽说扶苏拿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少府也在加紧制造,可是,关中仍有许多地方没有普及曲辕犁。 一方面,是因为曲辕犁价钱的缘故,而另一方面,则是百姓对于曲辕犁不信任的缘故,根本不相信曲辕犁翻耕田地的高效率。 这些,都还需要时间去慢慢的抹平,新生事物战胜旧事物,扶苏对此有着十足的信心。 步入廷尉府的一间屋室,扶苏便看见一排排书架竖立其中,上面摆放着一卷卷用布匹包裹好的竹简。 随手抽出一卷竹简,略微靠近,扶苏便闻见包裹着竹简的布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扶苏当即询问起身边的吏。 却是只见法官走到扶苏身边,道:“公子,这些布匹都被药材浸泡过,然后晾干,因此布匹上会留存一些药材的味道,这样可以防止有虫蚁啃食竹简。” 扶苏心中恍然,对于廷尉一丝不苟的做事方式更是心生敬意。 “另外,公子请看。”说着,法官便从刚刚扶苏拿过竹简的地方,拿过一抹枯黄的山草,道:“此亦是防虫之物,多亏了有此物,方才让这屋中的竹简虽历经百年,亦能完好无损。” “百年?” “当然!”法官脸上现出一抹骄傲的神色,道:“这里有最早的商君变法之条例,都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廷尉府中,其后,秦法虽然几经变更调整,商君之法却一直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廷尉府中。” 说这些的时候,法官脸上保持着崇敬之色,显然对商君是无比的尊敬和信仰。 扶苏哑然,显然,一直以来,扶苏都以为秦法自商君之后是一成不变的,似乎这其中还有所修改,扶苏当即道:“还请长者赐教。” 扶苏知道,面前这位老者已经担任秦国法官数十年之久,对于秦国律法每一条都是了如指掌,每一条律例都深深的镌刻在面前这位老者的脑子之中。 这一点,不需要任何的怀疑。因为秦法对于法官的处置同样是严苛的,对于官吏要求之高,已经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甚至扶苏有信心说秦朝的官吏是中国封建朝代最为合格,最尽忠职守的官吏。 而扶苏之所以敢说面前这位法官对于秦律了如指掌的原因便是,当初商君设立了一条法律条例:法官如果忘记哪一条律法,便以哪一条律法惩治法官。 意思是如果法官忘记了一条要罚钱的律法,那么面临的便是罚钱的惩罚,如果法官恰好忘记了某一条杀头的大罪,那么法官便要被砍头。 这是以其人之忘,还治其人之身。如此一来,大秦的官吏还有哪个敢忘记法律条款?而作为统率全国的法官,更是要对所有律令了如指掌。 “不敢当。”法官笑道:“公子请坐,待老臣细细讲与公子听。” 面对扶苏,法官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他在此地已经等候了许久,就是再等待一位帝国继承人的莅临。 当初,当今的陛下亲政之后,也曾在此聆听过他讲述历代秦国法令变迁的过程。 扶苏是陛下的长子,可是素来和儒家亲近,可从未有过机会来到廷尉府,加之之前在朝中和李斯的关系势同水火,自然更不可能来到廷尉府。 这让这位长者望眼欲穿,向未来的帝国继承人传授和灌输律法之精神是他的职责,他从未忘记。 看着法官精神矍铄的样子,扶苏立即躬身,如同学生一般。 扶苏这般样子,更是让老者心中欣喜,道:“公子,百十年前,当时秦国商鞅变法,止有四十三县,及至现在,普天之下,共设三十六郡,律法自然不会一成不变。” “就比如这一条,孝公之时,法度初立,公传递十日必至,若有延迟,以法论罪,而如今,一些边远之地,公最快也需要两月方能抵达咸阳,律法自然依照实情进行了修改。” “再比如这一条” 就这么讲授了约两三个时辰,法官才大致将秦法变迁的过程讲述了一遍,看着扶苏一直在仔细倾听,整个过程未曾表露出丝毫厌倦和不耐烦,老者看着这位公子,心中甚为喜悦。 扶苏走到房门外,见法官正欲出门相送,忙道:“长者不必相送,扶苏若有疑难,届时会登门拜访,还望长者不吝赐教。” “老臣随时恭候公子。”对于扶苏表现出来的勤奋好学,法官心中感到甚是欣慰。 “果真是仙人选中之人!”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法官喃喃自语,扶苏表现出来的礼节以及求学的姿态完全征服了这位长者。 “叶青,吾可是记得你不是去泗水郡了么?何时回来也不与吾说一声,与你接风洗尘?” 御史叶青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好友廷尉史季询,笑道:“这不是昨日才回来么?还未得空与你相见呐!” “此去泗水郡督察感觉如何?”季询问道。 叶青道:“能如何?穷乡僻壤,哪有咸阳这样的景象?” 季询微微一笑,的确,叶青并没有说错,在此时,和咸阳一比,哪怕就是关中也是乡下地方,更遑论关中以外的地方了,不是穷乡僻壤又是什么? 叶青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说实话,此去泗水郡,我倒是发现了一名了不得的贤才。” “哦?”季询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对于自己这位好友,季询可是知道叶青素来是眼高于顶,能得到他的赞赏的人可是不多。 “他叫萧何,这次啊,我在泗水郡” 叶青话未说完,扶苏却是一把抓住了叶青,道:“御史,你刚才所说何人?” 叶青回头一看,慌忙拱手道:“臣拜见公子。” 虽然叶青刚刚回到咸阳,可是扶苏的事情在叶青那里已经是如雷贯耳,九鼎此等神物都因为扶苏公子而被寻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如今已经是传的天下尽知。 “刚才孤听你说萧何?” 见扶苏这副样子,叶青立即和盘托出,道:“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此次臣奉陛下之命,去泗水郡督察官吏工作。” “在泗水郡,臣发现沛县丰邑有一狱掾,名为萧何,对于律法无一不精,无一不通,臣督察的这些时日以来,萧何的工作皆是有条有理,清清楚楚,在最后的考核中,更是得了第一名。” 扶苏迫不及待道:“想来这位萧何这么尽忠职守,御史应该大力提拔他了吧?” 若是真的如此,扶苏不介意立即将萧何抢过来,纳入自己的手下,真是瞌睡就来了枕头,自己正准备派人前去泗水郡去征辟萧何,没想到御史已经先他一步。 叶青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呢,吾是准备进言征调他,公子请看,连案吾都写好了,只不过,萧何却是告诉臣,他只想混个一日三餐温饱,不愿步入朝堂,因此,此事只能作罢。” 扶苏听到叶青所说,瞪大了眼睛,御史征调,萧何居然拒绝了? “两位,孤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一步。”扶苏说完,便押着车上的竹简离开。 看到扶苏失态的样子,着实震的叶青不轻,对着旁边的季询试探的问道:“季询,我不会闯了什么祸吧?” 季询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扶苏为何听到萧何这个名字如此失态? 回府宅的一路上,扶苏接连深吸了几口气,从刚才御史的话不难判断出,就是历史上所载的那位萧相国,一应时间、地点、人物完全对得上。 可是,这位萧何却是拒绝了御史的提拔,说只愿混个一日三餐温饱,而甘愿待在一个小小的沛县? 扶苏说什么都是不信的,若是真是如此的话,如此人物,何以能载入史册,其才能更是倍受世人推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离间 整整思索了一日,扶苏仍然没有什么头绪,关于萧何为何做出如此选择,扶苏将可能的情况尽皆猜测过。 可是,最终,扶苏猛然醒悟,他此时的猜测根本就是毫无作用。现在,应该派人立即将萧何带到咸阳。 现在还未到秦末的乱世争雄的时候,对于萧何仍有争取的余地,如果有可能,扶苏还是不想放过这样一名贤才。 为此,扶苏立即修书一封,并让人带着百金去陈县找简叔,陈县距离泗水郡不是很远,恰好将此事交给简叔办,扶苏同样放心。 “怪不得天下但凡稍有作为的君王皆是求贤若渴!”扶苏仰望天空,即便他知道此刻在大秦的何处藏着一个贤才,也未必能让其为自己效力啊!更遑论那些不知别人深浅的君王,如何知道面前究竟是不是一名贤才? 而此次为了增加简叔说服的筹码,扶苏让简叔带着百金,想来诚意是足够了。 并非扶苏认为萧何是贪图钱财之人,而是钱财的多少可以看做对别人的重视有多少,百金,也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 将此事放下,扶苏便开始专心在府宅中研读大秦的律法,同时将自己的思索与感悟记录下来,成为日后变法的基础。 咸阳宫中,嬴政将面前的公批阅完毕,觉得略有疲倦,便将笔放下,头略微仰卧,对着身边问道:“这两日扶苏在干些什么?” 听着嬴政这般问话,赵高眼中寒芒一闪,这些日子以来,嬴政几乎每日都会询问一番扶苏在做些什么,这让赵高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寒意。 照这么发展下去,未来这大秦的天下岂不是要落入扶苏手中,自己的筹谋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所幸,自己针对这种情况也早有布置,如今想来应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赵高拱了拱手道:“启禀陛下,扶苏公子这两日一直在宅院中潜心研读大秦的律法,大秦有这样的公子,奴婢可是要贺喜陛下!” 一番话说的嬴政眼上露出了笑意,嬴政在心中也是微微思量,本来他以为扶苏此举不过是为了九鼎之后,抽身而退做出的举措,做出一些样子给外面人看看。 谁曾想到,扶苏居然还真的闭门读书,对于旁的一些事务根本理都不理。嬴政可知道,自从扶苏回到咸阳之后,扶苏的府宅外面可是天天的排着长队送礼。 那些人有的是朝中的官员,有的是咸阳的富商,还有是一些勋贵,总之,五花八门的人都有,只不过在扶苏这里,得到的都是闭门羹。 对于这些,嬴政并不觉得奇怪,见风使舵乃是人之天性,当初扶苏落难之时,自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而现在,九鼎出世,扶苏立下了第一的功劳,自然人人会去巴结扶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对这些人才选择的避而不见的态度,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墙头草的本性,见不见区别都不是很大,未来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的帮助,只需要给他们一点好处就足以让他们效命。 而反之,如果和这些人结成同盟,那倒是一件祸事,因为一旦结成同盟,做事之时就要考虑与这些人之间的利害关系,而这些人对于扶苏来说,并不可靠,更不足以保持信任。 将他们收入麾下,不仅对自己无益,反而会让嬴政对他产生猜忌。现在他们来投效,不过是觉得有利可图而已,游历民间一趟,扶苏已然将脑子中那些理想的想法全盘抛弃,对于这些人的底线扶苏从来不敢预估的太高。 “不过”赵高脸上表露出犹豫的神色。 见此,嬴政疑惑地瞥向赵高,道:“何事吞吞吐吐?” 赵高立即跪地道:“陛下,臣在市井听了一些流言,然后命人抄录了下来,陛下看过之后,还望不要生气。” 说着,赵高命人将一卷卷竹简搬到了嬴政面前,然后将其中一卷竹简摊开放在嬴政面前,道:“陛下,这卷竹简上扶苏公子是大秦的天命之人” “还有这卷竹简上说给扶苏指引的根本不是什么仙人,而是少昊上帝,扶苏顾忌陛下的面子,才说是仙人的” “还有这份竹简,说扶苏公子才是天命所归之人,陛下应当立即退位让贤,让扶苏公子带着大秦来渡过劫难” “还有人说扶苏公子圣明贤德,乃是圣王转世,而陛下用法严苛,刚愎自用” “还有还有这些” “够了!”嬴政怒睁虎目,道:“将扶苏给我唤来。”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扶苏方才出现在嬴政面前,看着跪在下方的扶苏,嬴政道:“扶苏,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 说着,嬴政便将赵高先前递上来的竹简砸到了扶苏的身上,道:“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坐这个皇位么?” “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挖出了一个九鼎,你就以为你居功至伟,这个天下就是你的了么?” 嬴政的一声声咆哮在扶苏的耳中回荡,扶苏却是小心翼翼的将竹简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所写。 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扶苏暗叹还是被人利用了,这些话其中不乏偏向自己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就有着一丝捧杀的味道了! 这句话单独一句平时偶尔说一说也没有什么,可组合之后放到一起,可就耐人寻味了,更会让嬴政从心底的猜忌自己。 如果嬴政对自己不在信任,那么,日后不管在嬴政那里,事情做的是对还是错,其结果都是非常不妙,对,就是意图皇位,错,一个废物怎么能继承皇位呢? 九鼎出世,扶苏就知道此事一旦操作不好,最后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对于嬴政如此盛怒,扶苏一点都不奇怪,如果换做是一般君王,此时就不是将他这个儿子唤来问询一番,而是起了杀意了! 那等结果,比之现在,更是危险百倍。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拉拢与妥协 一念至此,扶苏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其实并不是反驳,如果反驳,那只会让嬴政更加发怒,因为,这在嬴政看来,是顶撞,是嬴政诬陷了自己,反而会将自己更加置于不利的境地。 扶苏当即将自己头上的冠冕脱下来,摆放在地上,道:“父皇,儿臣知罪,还请父皇责罚。” 扶苏这般回答倒是极大的出乎嬴政的预料,在嬴政的猜想中,扶苏应该极力辩驳才对!可为何就将这些罪名认下来了呢? “扶苏,你此言何意?” 扶苏跪在地上拜道:“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于公而言,父皇是功在千秋的始皇帝,儿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于私而言,父皇是儿臣的父亲,不管于公还是于私,父皇所说,都是对的。” “故父皇如要儿臣自尽,儿臣即刻自尽在父皇面前,但儿臣只请父皇能够明断。”说完,扶苏便重重拜在地上。 扶苏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句君王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最早的出处是董仲舒的三纲五常,然后到了满清,被宣扬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 扶苏果断的将其抄袭过来,这句话,对于嬴政来说,应该是杀伤力极大的,自己这是完全将主动权交给了嬴政。 生杀予夺皆在嬴政的一念之间,扶苏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是扶苏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只有告诉嬴政,自己对他是完全没威胁的,自己才可以打消他心中过的疑虑,然后慢慢图谋。 听完扶苏的话,嬴政陷入了沉思,眼睛在扶苏以及身旁的赵高身上来回飘忽不定,最后道:“扶苏,抬起头来。” “告诉朕,你明明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这里来见驾,为何花了两个时辰?”嬴政一双鹰眼盯着扶苏,给了扶苏莫大的心理压力。 若是在以往,嬴政所展现出来的帝王的威势的确让扶苏喘不过气来,而如今,久经历练的他心态已经变的十分沉稳,扶苏道:“父皇,儿臣的的确确是半个时辰之前接到了父皇的命令,然后就立即赶到了宫中,中途没有丝毫耽搁。” 嬴政眉头一皱,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不过嬴政还是将这件事暂时按下,对扶苏道:“扶苏,朕罚你在家三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你可心服?” “儿臣叩谢父皇。”扶苏立即拜道。 待扶苏走后,嬴政一双眼睛盯着赵高,问道:“赵高,你可知离间天家亲情是何罪过?” 赵高立即跪地,对于扶苏的处置方式赵高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本来,如果扶苏辩解,依照嬴政的疑心,反倒会让扶苏处于不利的境地,可是扶苏干干脆脆将所有罪名都承认了下来,反倒让嬴政觉得,扶苏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赵高道:“陛下,奴婢只是将民间的一些情况如实禀报给陛下,奴婢可从未想过离间陛下亲情骨肉,奴婢对陛下可是赤胆忠心,还请陛下明鉴。” “哦?”嬴政冷笑一声,道:“是谁去唤扶苏来宫中的?” 韩谈在一旁拱手道:“是章常,奴婢已经详细盘问过了,章常先是吃坏了肚子,去了溷轩厕所,然而章常生性好赌,见到宫中有人赌博,便一时手痒,参与了其中,所以,这才迟了。” “敢问陛下如何处置?”韩谈小心谨慎的问道。 嬴政冷哼了一声,颇为不耐烦道:“还能如何处置?将其杖毙。” 说完嬴政又看向了赵高,道:“赵高,念你忠心,杖二十,罚钱百金,以示惩戒。” “奴婢谢陛下。”走之前,赵高略微有些感激的看了韩谈一眼。 “现在这宫中成了什么样子,赌博居然赌到宫里来了。”嬴政面色阴沉,道:“韩谈,你这次做的不错,就交由你将宫中好好整顿一番。” “诺。”看着嬴政的样子,韩谈立即会意,将宫中的所有宦官侍卫都撤了出去。 嬴政独自一人在这座大殿之中,仰起了头颅,看向头顶的房梁,眼神变的深邃。 即便没有赵高进言,嬴政也已经准备找一个机会惩戒扶苏一番,赵高此次,倒是让他顺水推舟,达成了心愿。 而嬴政之所以这么做,恰恰是为了能够保护扶苏,自河东郡归来之后,嬴政一直就在找这样一个机会,而一切的缘由便是因为那日的晚宴扶苏提出的办学之事。 嬴政感觉的出来,冯去疾那一些人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又变的躁动不安了,为了能够推进办学,同时又要安抚冯去疾那一些旧贵族,只能委屈扶苏了。 秦始皇三十四年,嬴政下达了焚书令。而那一次, 起因便是在宴会上淳于越再提了分封制。 表面上看是为了统一思想化,实际上,政治人物举动哪有那么浅显易懂?在焚书令的前后那段时间,冯去疾这些极力支持分封制的旧贵族已经变的躁动不安。 焚书令,其实是一次对他们的安抚和收买,因为大秦这个天下还需要冯去疾这些人去支撑,曾经,这些人也是他嬴政背后最为坚定了力量,因为他们,他这个秦王位置做的稳如泰山,他可以大刀阔斧的整合秦国内部力量,然后向山东六国进军,最后一扫六国,一统天下。 而正是因为一统天下,这些人当初之所以极力支持嬴政的原因便是希望一统天下之后,他们作为功臣旧部可以分享胜利的果实,从而裂土封王。 可以说,成于斯败于斯,嬴政偏偏对这些人还动不得,嬴政感受的出来,整个帝国还没有太平,隐藏在地下的六国势力蠢蠢欲动,如果此时将冯去疾这些人连根拔起,固然不难,可是,那时,谁又能去对付那些复起的六国宵小呢? 即便胜了,那么,大秦为此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不是嬴政希望看到的。 考虑种种利弊得失,嬴政最后选择了拉拢与妥协,只希望能够争取一些时间,再给自己几年时间,那么,便不会存在这样的祸患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思难测 “中车府令大人,没事吧?”韩谈一脸关心的看着赵高。 见韩谈来此,赵高正欲起身,却被韩谈摁住,韩谈道:“赵兄,身上有伤,还是躺下歇息,那些人也真是的,下手没轻没重,亏赵兄一直以来待他们不错。” “无妨,无妨。”赵高趴在床上,道:“这次若不是韩弟你出手相助,我可真就栽了!” “赵兄,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我之间可是亲如兄弟,当初我可是说过要将赵兄你视作父亲大人一般敬重的,是你偏要与我做了兄弟。兄弟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赵兄,以后在皇宫做事还要多加小心,下一次,兄弟我可就未必能在陛下面前救的了你了。”韩谈言辞恳切道。 见韩谈如此,赵高心中越发感动,自上次韩谈投效之后,赵高也曾试探过几次,可每一次韩谈的表现都让他出乎意料,而这一次韩谈出手相助,更是令他从未想到。因此,赵高从心底深处接纳了韩谈。 “赵兄,此次陛下,命我整顿宫廷,届时,韩谈还想与赵兄你多商量商量,还望万勿推辞。” “好说,好说。”韩谈这一番话更是让赵高喜出望外。 扶苏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在咸阳宫中的出现的一幕幕画面,毫无疑问,自己闭门读书试图抽身而退这一招失败的极为彻底。 即便自己想退,似乎背后有一些人并不想让自己退。只有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等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发惨重。 所谓登高易跌重,正是这个道理,若非先前自己一直低调行事,如竹简上所写的那般行事,只怕此番责罚就不是幽禁在府中三月那么简单了。 忽然间,扶苏意识到自己似乎想错了,自己的父皇嬴政是何等人物,千古一帝,扫灭了六国的天下雄主,如此人杰,若是真的有意惩罚自己以示警戒,又怎么会幽禁府中三月如此简单? 这与他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相符合,为了大秦的天下稳定,就算是杀了他这个儿子,扶苏相信嬴政眼睛眨都不会眨。 倘若无此手腕和胸襟,嬴政凭什么能看准时机,扫灭了六国? 在诸多大事面前,嬴政处理的手腕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自己将嬴政想的如此简单,真是失策。 还满心欢喜的以为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说辞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若是嬴政是这么一个容易被人左右的人,这大秦的天下早就分崩离析了。 想到此处,扶苏当即将自己先前脑海中的推测全部推翻,然后一点一滴回顾之前在咸阳宫发生的一切。 这个天下是你的么? 扶苏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句话,这是嬴政恼怒之下斥责自己的说辞,本来,扶苏并未细想,可是,在扶苏的眼中,他的父皇嬴政其实是一个在人前很少表露情绪的君王。 即便再大的事情,也不会令他如此,更不用说此等小事了! 如此怒意,最后却只是斥责自己幽禁府中三月,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呐! 幽禁三月,惩戒又不似惩戒,扶苏揉着太阳穴,他发觉要琢磨这些顶级政治家的心思,实在是着实耗费脑细胞。单单只是这一件事,就令他琢磨不透。 扶苏回想起历史上扶苏的遭遇,尽管自己现在的际遇与历史上扶苏所载之际遇已经南辕北辙,风马流不相及,可是终归是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皆是同一人,也许自己可以从历史中找到答案。 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扶苏被贬到了上郡,担任驻扎在九原三十万大军的监军,单单从表面来看,这的的确确是一次贬谪。 可是,这也未尝不是一次保护,咸阳这摊浑水有多深,扶苏已经清晰的感知到了,如果历史上扶苏继续待在咸阳,只怕也是危险的很。 包括现在他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莫非这一次也是嬴政对自己的保护?当这个想法从扶苏的脑海中出现,便再也无法被驱逐出去。 如果这不是一次嬴政对自己的保护,肯定无法说通,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扶苏觉得,凭着竹简上写的那些东西,无论如何从重处置自己也不过分,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如此。 既然是要保护自己,那便意味着有人要对付自己,是谁呢? 赵高?扶苏暗自将这个人名从脑海中划去,让赵高顺水推舟,趁机坑一把自己,这个扶苏相信,可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一位皇子,仅凭赵高一个内臣,再给他几个胆子也是不敢的,嬴政一句话就可以让其生不如死。 扶苏相信,最后将竹简递到嬴政面前,赵高肯定是花了大心思,可要说是赵高通盘谋划,扶苏不信。 如果不是赵高,那便只有冯去疾了,自己在咸阳的敌人,扶苏一清二楚,只怕还不单单只是一个冯去疾,还有冯去疾背后的那些勋贵。 可按照道理来说,自己才刚刚回到咸阳,冯去疾他们难道就如此急不可耐的动手?除非自己做的某件事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才会招致反弹。 有因必有果,这世间万物皆存在着某种关系,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扶苏仔细回想前后,在荥阳诸多事情自己都未暴露身份,钱币改制等等也是借李斯之名,冯去疾应当不会猜到与自己有关。 余下的,也只有办学这一事项了,办学这一事项与当初的焚书令几乎就是反着来的,这应该就是冯去疾他们的痛处了。 联想起淳于越和冯去疾他们之间密切的联系,扶苏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只不过,这些终究只是猜测,还无法得到验证,倘若陈平在此就好了,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应当是游刃有余。 扫了马车身后跟随的甲士一眼,扶苏知道,接下来三个月想要传信出去,怕是不可能了。 待三个月一到,自己应当立即去信荥阳,让李由将陈平送过来,到那时,对付起冯去疾、赵高这些老狐狸,自己也算是轻松许多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陈县故友 陈县。 简看着昔日的楚王宫,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昔年这里曾经是楚国的国都,有着无尽的繁华,而今却是透着衰颓与悲凉,再也不复当年的风采。 弹指十五年,转眼即过,当年,昌平君熊启就是在这里继任楚王,就是在这里,带领着楚人反抗暴秦的侵略。 只可惜,大厦倾颓,不论如何努力,终是无力回天! 想起往昔的楚国,地大物饶,有不尽的美食,有华服美姬,有金鼓丝弦之乐,亦有章诗辞流芳百世。 可这样的一个国度,何以最后就亡了呢? 美食华服,终究难胜金戈铁马,章歌赋,终究难敌刀剑之锋锐! 留在陈县已有三月,简走遍了陈县,回想起往昔,终究明白了当日扶苏所言:“诗辞歌赋做的再好,内不能理政安民,外不能抵御强敌抢掠。” 若是楚国的历代先王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楚国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社稷不存,国家灭亡。 陈县的每一处情景,将简往昔的回忆尽皆唤起,不禁让简心中生出一份悲凉。 “郎中。”一声轻轻的呼唤在简身后响起,简慌忙将眼角的泪水擦干。 郎中,此时并非是后世民间大夫的意思,而是楚国负责警卫国君的卫队长,是国君的心腹亲信,职位或许不是很高,但在楚王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回头看到来人,正是瞿才,自己的昔年好友。 简苦笑一声,道:“楚国都以灭亡,我等不过是苟延残喘,以往的官职就不要叫了。” 瞿才看到简落寞的样子,看到楚王国杂草遍生,荒无人烟,同样是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只不过,悲痛之中仍然夹杂着一份信念。 “熊简,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二人沉默良久,瞿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熊简,这个名字对于简来说已经太过陌生了,依稀记得,这个名字,是当初的昌平君熊启所赐,而他,那时是熊启的心腹亲卫,更是一众亲卫的大哥。 见熊简没有说话,瞿才道:“当年王上领兵反秦于淮南,只可惜,最终仍被王翦所灭,我等到达淮南之时,方知王上已被诛杀,所以,这些年来,我等便蛰伏下来,伺机而动。” “如今,我们在陈县已经发展到了三千人马,俱是精良之士,只要时机一到,届时便可诛灭暴秦,复兴我大楚昔日的荣光。” “瞿才,辛苦你了!”熊简动了动嘴唇。 之所以先前不说,便是因为熊简还不知道瞿才的底细,尽管昔年二人是好友,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熊简不敢赌自己这位好友是否如同昔日那般可靠。 瞿才继续道:“不仅如此,我还派人前往下相项氏一族,荆楚等地,寻找当年的楚国大族,皆已经得到回应,只要时机成熟,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从。” 听着瞿才的叙述,熊简方才知道自己这位好友这些年来暗中做下了多少事情,为反秦复楚积蓄了多大的力量。 熊简沉默良久,回忆起往昔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道:“当年,王翦率大军六十万灭楚,王上不敌,我亦是身负重伤,等醒来之时,举目望去,尽是死尸,所幸得一户农家相救,方才苟活下来。” “后来,我便去了咸阳,见到了华阳太后,得华阳太后相助,我成为了扶苏公子身边的亲随。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扶苏公子?”瞿才心中一惊,方才试探问道:“是王上的外甥?” 熊简点了点头。 “天佑大楚,天佑我大楚!”瞿才发出了一阵阵笑声,最终双目竟是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扶苏,他不仅是大秦的公子,亦是我们楚国的王。”熊简坚定道。 “不错,公子他是我们楚国最后的希望。”瞿才眼神中充满了坚定的神色。 论及当世,何人的出身能够比扶苏的出身更为尊贵?何人能比扶苏更能得到楚人的支持,没有。因为他的母亲是大楚的公主,他的舅父是当年的昌平君熊启,最后一任楚王,他的外祖父是楚考烈王。 “简,你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瞿才多谢。” 熊简微微一笑,道:“我等皆为楚国人,自当为复兴大楚殚精竭虑,谈不上这些。” “如今公子已经挖出了九鼎,相信如果不出意外,这大秦的天下很快就是公子的了,届时,我们只需要找准时机,坦白一切,这天下便是我大楚的。” 瞿才脸上亦是闪烁着兴奋的神色,道:“九鼎出,天下安,海晏清,凤凰来,麒麟现,嘉谷生。公子不愧是神明护佑之人。” “瞿才,我已得到公子的书信,咸阳中的事,一切由我筹谋,还请放心。你且在这里静心等待消息,千万不可急躁。” “瞿才明白。” 说完了这些,简仔细打量了自己这位好友,记得自己这位好友以往也是楚国的美男子,而如今,却是华发已生,额头开始出现了皱纹。而自己与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却不想物是人非,你我二人都快变成老头子喽!” “哈哈哈!”听到熊简的感慨,瞿才忍不住在这楚王宫放声大笑。 “百人将。”正在此时,一名戍卒来到瞿才身边。 瞿才忙介绍道:“简,此人名叫陈胜,字涉,少年之时,他为佣耕,曾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载!”,我见他胸怀大志,亦是我楚人中的翘楚,便收下了他。” “好志气!”听着瞿才的介绍,熊简眼中也生出一股赞赏之意。 熊简记得,当年,他们也是如此被王上看重,其后,便一直跟随王上,成为了王上的亲卫,今时今日看到这一切,不禁令他有些唏嘘。 “何事?”瞿才问道。 “百人将,方才县令前来寻你,被我挡回去了,特来禀报一声。” 瞿才点了点头,熊简拱手道:“明日我便启程,公子还交托我一件事去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叔侄二人 会稽郡中,一座屋中,两位年轻人翘首以待,其中一位生的孔武有力,面颊如同刀砍斧削一般,整个身躯充斥着阳刚的气息。 而另一个,则是略逊一筹。 项庄看着郡守府,摸着身旁的佩剑道:“哥,你说叔父进去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项羽冷笑一声,颇为自信道:“殷通,不过是一个伪君子,想要对叔父不利,他还没这个能耐。” 略微等了一刻钟,项羽和项庄二人方才看到项梁走了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项梁却是一脸紧张,慌忙带着他二人离开了这里。 一进屋,项梁便斥责道:“我说没说过,我们要小心行事,今日你二人抛头露面,万一被人认出来,惹下祸事如何?” 项梁这么一说,项庄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可项羽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 “叔父,我知道了。”看着项梁的脸色,项羽有些不情愿拱手道:“叔父,在郡守府中,可有什么收获?” 项梁挥了挥衣袖,站到了窗前,道:“方才我在郡守府中看到咸阳传来的快报,说一个多月前扶苏公子在汾睢挖出了九鼎,如今扶苏公子已经回到了咸阳,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不再是庶民了。” “扶苏公子在去年就好像转了性子一般,比之以往,更胜似贤明的君王,本来,他被贬谪,我们完全可以找到他,为反秦的大业添一把火,毕竟他的血液里同样有着我们楚国王室的血脉,可却没想到,他居然挖出了一个九鼎,真是出人意料!” “现如今,本来荧惑守心,大秦诸多地方的人都人心不定,九鼎一出,不少心思都安定了下来。扶苏公子这一次,可真是帮了秦王的大忙了!” 项梁暗叹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自己的计划破碎,有些惋惜,甚至于九鼎出现,给反秦带来的阻力,更让他难以接受。 “哼!”项羽一拳砸向了案几,顿时案几便在这股大力的作用下碎成了两半。 “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过这种藏头露尾的日子?”项羽一声怒吼,充斥着整个屋子。 “羽儿。”项梁扫了一眼项庄,项庄立即会意,到门外警戒起来。 看到这一幕,项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这种犹如过街老鼠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 “叔父,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起兵反抗暴秦,恢复我们楚国?”项羽目光灼灼的盯着项梁,他希望项梁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个问题,他问过项梁不下几十遍,可是项梁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羽儿,切勿急躁。”项梁耐心劝解道:“时势造英雄,如今时机未到,可还不是推翻暴秦的好时机。” “又是时机,总这样等下去,难道就能等来时机么?”对于项梁这一番说辞,项羽实在是听的有些腻味了。 每一次自己说起此事,得到的总是这样的回答,一次两次项羽尚可以接受,可随着越来越多,项羽已经变的越来越不耐烦。 “欲做大事,需先要有一棵平顺心,万事不可急躁,反秦不在于一时的成败得失,只要我们坚定信念,一定会恢复我们楚国。” “羽儿,你如此急躁,如何能扛起反秦的大任,我大楚的荣光何时才能光复?” 项羽猛然间盯着项梁,一字一顿道:“项羽立誓,此生一定会诛灭暴秦,复兴大楚。” 项梁看着项羽这幅样子,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恼怒道:“我教你读书,你不学,让你去学剑,你却是三拳两脚就将师傅打回了家,你要学兵法,可才学了一点点,你又不学,似你这般,如何能成器?” “读书,只需要识字便可,而那个教我剑的师傅,在战场上,我只需要一招就可以取他性命,我又何必学他那些剑招?而兵法,是人打出来的,书上写的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你”听到项羽这番说辞,更是一股怒气从项梁心中升起。 看着项梁手指着自己,项羽却是不以为意,继续道:“有谁出生就可以主宰天下,只不过是事在人为。” “没人我可以找人,没兵我可以练兵,没将我可以求将,没势可以造势,我项羽天生就是要造就时势的人,谁也不可以阻挡我。” 此时项梁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爆发出冲天的豪气,也不禁为之一怔。 项羽躬身道:“叔父,一年两年羽儿可以等,可是十年八年,实在是太久了!” 看到项羽眼中殷切的神色,项梁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将一些事情告诉他了。 “随我来。”说了一声,项梁便先一步迈出了门槛。 项羽紧随其后,七拐八拐之后,项羽便来到了自己从未来到的一个地方,项羽扫了四周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疑惑的看向项梁。 项梁却是用手指向了一个草垛,示意项羽钻进去。项羽进去之后便感觉眼前一暗,透着些许阳光,项羽发现紧挨着草垛的那堵墙上被人挖出了一个洞口,只能允许一人通过。 跟随着项梁的步伐,约莫走了一刻钟,项羽便感觉豁然开朗,只见面前是一个庞大的校场。 校场之上,有着数百的军士在那里操练。看到这副情景,项羽有些兴奋难耐,看向项梁充满了欣喜之情,道:“叔父,这些这些是” 见项羽如此欢喜的神情,项梁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早出晚归的原因,有了这样一批精锐之士,这些将是我们推翻暴秦的资本。” “叔父,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项梁却是瞥了一眼项羽,道:“我之所以没有早告诉你,便是因为你性子毛躁,此事万一泄露出去,于我们而言,可是万劫不复。” “羽儿,切记,以后做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诛灭暴秦,复兴大楚。” “羽儿,你应该明白,我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以后切不可莽撞。” 项羽拱手道:“明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请萧何 咸阳一座宅院之中。 扶苏伸了一个懒腰,看着面前这厚厚的一沓白纸上面布满了字迹,在一旁,还有着十几箱的竹简,扶苏露出满意的笑容。 整整两个月,扶苏闭门不出,终于将大秦所有的律法全部浏览了一遍,同时,针对这些,扶苏还将自己修改的意见写到了白纸上。 秦律中一些重要部分,扶苏反复察看,甚至已经到了熟读成诵的地步。 对于秦律的浩繁与缜密,扶苏叹为观止,甚至于对垃圾如何处理,何时能够进山捕,都有着详细的规定。 后世吹捧外国人对环境如何如何重视,熟不知在两千多年前的社会,中国就已经用律法将其规定下来。 夏禹曾下令:春三月,山林不登斧斤以成草木之长,网罟不入川泽,以成鱼鳖之长。 商汤有网开三面,只留一面的典故,周代曾颁布崇伐令:毋填井,毋伐树木,毋动六畜,有不如令者,死无赦。 而秦法当中的田律更为仔细缜密,几乎涵盖了关于环境保护的方方面面。 看到这些,扶苏对于秦法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知,难怪汉承秦制,萧何只不过将秦法稍作修改,便成为了汉代奉行的法律,如此仔细缜密的法律条,是秦自孝公之后,一点一滴完善起来的。 而这些宝贵的资源,最终统统为刘邦做了嫁衣,成为刘氏天子统治天下的根本。 扶苏对于自己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从民间游历了一趟,对于自己原本一些拍脑袋想出来的决策全部摒弃了,这些政策,倘若没有这趟游历,扶苏深切的知道会误国误,更会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扶苏更是发现,任何一项政策的推行以及颁布都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只有如此,才能凝聚大势,推行起来才会顺风顺水。 所以,对于军功名田勋爵制度的变革,扶苏已然有了一些想法,但扶苏知道,这些还不够成熟,因为他对军旅还欠缺足够的了解。 更何况,这是大秦的根本,亦是大秦横扫寰宇,弹压天下的依仗。如若没有万全的准备,决然不可变动,因为涉及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若是自己拍脑袋做出决策,挑战了大多数人的利益,那真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即便是嬴政,也救不了自己。 不过,扶苏同样明白,大秦已然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了,整个帝国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可以有他父亲嬴政一样的才能与手腕,可以通过温和的方式,来改变大秦。 而他的父皇嬴政,扶苏知道,最多还能勉强支撑两年,他的到来,并未能延长嬴政的寿命。 为此,扶苏已然决定要找个机会去北方军旅走一趟,去跟随蒙恬学一段时间带兵的经验,去了解一番士卒的想法,只有如此,方能制定出真正适合大秦的军制。 “公子,简回来了。”一人见扶苏沉思,在门外汇报道。 “简叔回来了。”扶苏猛然起身,显得有些欣喜。 正在此时,简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扶苏,眼中同样闪烁着激动的神色。 熊简明显的感觉的出来,扶苏和大半年前相比变化很大,而看着扶苏房中遍布的竹简和白纸,熊简心中更是震惊。 熊简刚到咸阳,便听闻扶苏被陛下狠狠的斥责一通,然后还被幽禁在府宅之中三月,听到这个消息,熊简起先也是有些担心。 只不过,看到扶苏现在这幅样子,完全放下心来,看来,被陛下幽禁的这些日子当中,公子可是一直未曾闲下来。 略微寒暄了一会儿,扶苏问道:“简叔,不知我让你去请的那位萧何此次可曾跟随你来咸阳?” 见扶苏问道此处,熊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萧何不愿入秦。” “那他可曾说明缘由?” “他说只求一日三餐温饱,不求显贵。”熊简略微停顿了一下,道:“不过,臣不信。” “何以见得?”扶苏此刻自然要仔细询问一番。 “观萧何其人,素来谦和有礼,处理政事井井有条,决断快速,无丝毫偏差,在他的治理下,沛县县令事务起码少了三成以上。” “此等良才,犹如潜龙卧渊,岂能长久?简以为,公子若仍想招揽其人,仍需表达出诚意,区区百金,恐怕不足以令其动心。” 听着熊简的话语,扶苏陷入了沉思。 良久,扶苏走到案几面前,立即写下了一份书信,然后又从腰间解下一枚随身佩戴的玉佩,将两物交到熊简手中,扶苏道:“简叔,烦请你再跑一趟泗水郡。” “诺。” 对于扶苏表露出来的求才爱才之心,简叔心中更是赞赏,从陈县离开之后,见到了昔日的旧友,他对扶苏更加抱有希冀,扶苏能够招揽一名贤才在自己身边辅佐他,这同样是熊简希望看到的。 略微思考了一下,见简叔正欲出门,扶苏连忙喊住,又写下了一份书信,道:“简叔,这份书信交给三川郡守李由,看到信中内容,他会知道如何做的。” 熊简惊讶的看着扶苏,没想到这半年的时间,连李由也成为了扶苏的人,这可着实让熊简震动了一下,以往扶苏和李斯势成水火,这是熊简亲眼得见,却没想到,如今李斯的长子居然和扶苏如此亲近。 “诺。”熊简没有丝毫犹疑。 看着简叔头上生出的华发,扶苏道:“简叔,辛苦你了,这把年纪,还需要为我奔波。” “只可惜,父皇将我限制在府宅之中三月,不然,此次定然不需要简叔你亲自动身了。” “公子说哪里话,简这就走了。”拜别了一声,熊简将扶苏交托之物小心的放入怀中,这才离去。 “萧何,倘若这次还请不动你,那孤便亲自去请你。”看着东方,扶苏心中想道:“刘备能够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辅佐,我扶苏同样能做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东郡坠星 “东郡急报!东郡急报!” 一位信使骑着快马,奔走在咸阳的官道上,一路疾驰到咸阳宫。 路上行人不明所以,如今天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打过仗了,最新出生的一代对战争已然失去了记忆,而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老人们也不知道今时今日的大秦,何来的急报?!! 咸阳宫中,信使看到始皇帝嬴政,慌忙下拜,喘着粗气道:“东郡急报,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石上刻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说完,信使便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嬴政急忙将信使手中的急报拿过来细看,面色变的阴晴不定,良久才道:“命御史叶青即刻前往东郡,查明此事。” 嬴政挥了挥手,命令所有人退了下去,这一刻,嬴政看上去十分疲惫。 “朕披肝沥胆二十年,终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加威海内,天意不容么?” “咳咳!”嬴政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当拿开之时,一滩鲜血出现在丝帕中央。 “扶苏说我大秦有一场大劫难,难道大秦真的无法避过此次劫难?” 嬴政双拳紧握,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一双虎目雄视四方,此刻的秦皇虽然病体消沉,但所展现出来的威仪气势丝毫不落于全盛之时的他, “召见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上卿蒙毅。” 宅院之中,扶苏此刻神采奕奕,经过十多天的休整,扶苏方才恢复了元气,连续两个月的奋斗,方才看完了秦律,并将自己对于秦律的感悟完整的写下来,这份工作委实耗费了扶苏不少心血。 为此,扶苏想来,反正剩下的时间仍然不可离开宅院,便索性休息起来,所谓张弛有度,对于自己的身体,扶苏还是十分的爱惜。 扶苏很清楚的知道,皇帝这个工作不是人干的差事,今年嬴政不过才四十九岁,可是,由于坚持不懈处理政事,嬴政的身体已经变的很差,即便此时已经七十多岁的李斯,身体相比起嬴政,也要好很多。 古往今来,其实很多有作为的皇帝大都活的不太长久,除了那些没心没肺的,对于国计民生根本不管不顾的皇帝,一味地吃喝玩乐,还六下江南,自然活到九十多岁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大秦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封建王朝,无前例可循,一切只能摸索着前进,嬴政若是将政务交托给旁人,根本不放心。 扶苏未尝没动过劝嬴政稍作休息的念头,可是当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扶苏还是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姑且不说扶苏作为长子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有抢班夺权的嫌疑,扶苏可是听说御医夏无且曾经也进言要嬴政休养一年到两年,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被嬴政给拒绝了。 作为御医进言尚且如此,扶苏自知自己的身份很是微妙,这个时候,若是进言,反倒会坏事。 “近来外面有什么消息没有?”扶苏不经意的朝身旁的侍卫问道。 “启禀公子,听说二十多日前去东郡调查的御史叶青昨日已经传信回来,今日陛下召开了廷议。”侍卫谨慎道。 扶苏却是疑惑的看向侍卫,道:“何事需要劳烦一个御史前去调查询问?” 扶苏心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东郡坠星?而侍卫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扶苏的猜测。 “公子,二十日前,东郡传来急报,说天降坠星,石上刻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扶苏猛然盯着侍卫,怒道:“此事我怎么不知?汝故意隐瞒?” 侍卫见扶苏发怒,立即跪下道:“东郡坠星陛下下令严格封锁,不许议论,违者重处。”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扶苏一双眼睛盯着侍卫问道。 平日里素来和善的扶苏公子,此刻骤然爆发出来的威势更是令侍卫胆寒,侍卫当即和盘托出:“前些日子一直是在市井中流传,可九鼎之后,咸阳城中的百姓谁也不信,可昨日御史急报传来,今日整个咸阳城便尽皆知晓了这个消息。” “小人以为是市井流言,并未相信,所以未曾向公子禀告,还请公子恕罪。” 扶苏勉强将心中的怒意压下,知道此事不能责怪眼前的侍卫。只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让扶苏有些措手不及。 本来这些日子以来,扶苏同样在思谋如何破解东郡坠星,按照扶苏的推测,应该是那些六国宵小所为,只可惜,扶苏并不知道那颗陨石下落的具体位置,不然的话,完全可以提早谋划,甚至可以以此钓出那些六国余孽。 东郡的版图可并不小,毕竟也是一郡,要在这其中确定陨石的位置,难如登天。所以,扶苏只能将这个办法搁置,另谋思路。 可是,却没想到,自己这边筹划还未完成,那样的事情便已经发生,而因为被幽禁在这宅院之中,能得到的消息只能从身旁的侍卫口中得知,如此一来,更是错过了破解此事的最佳时机。 荧惑守心,勉强被他用九鼎蒙混过去了,而这个东郡坠星,却是给扶苏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坠星不可怕,令人心惧的是那七个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七个字,让嬴政变的猜疑,让朝臣心中揣测,让百姓人心惶惶。仅仅利用这一颗小小的坠星,上面刻了这七个字,便收到如此效果,扶苏也不得不慨叹背后主使是个天才。 试问一般人哪个人能想到以此如此妙手,同时还能瓦解秦廷在山东六国本就不多的威信? “咸阳城中消息如何传播的?”忽然间,扶苏注意到了一丝不寻常,似乎这咸阳城中的消息传播的有些诡异。 扶苏亲手将九鼎挖了出来,从放出消息到在这个消息百姓口口相传,这个过程扶苏曾经是清晰的感受过的,亦是清楚整个过程。 而此次咸阳中消息的传播速度实在有些太过不寻常了! “这”侍卫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对于扶苏的问题不知如何作答。 看到侍卫的脸色,扶苏道:“此事你从头说起,不要遗忘任何一个细节,你若是如实禀报,孤有赏。”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叔孙通 听完侍卫的禀报,扶苏面色变的阴沉,果然没有猜错,这个消息是上午才开始在市井当中疯传的,到现在连两个时辰都没有,却已是整个咸阳城尽皆知晓的地步。 如此集中的爆发,如果说背后没有一些猫腻,那真是活见鬼了! 这不由地让扶苏联想起自己当初被迫离开咸阳那一次群情汹涌,扶苏仍然记得,出事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咸阳宫,然后,嬴政也下达了封锁的命令。 同时嬴政还抛出了其他的烟雾弹,试图转移他人的视线,可是,这些全然没有效果,如同今日这般,消息疯传,短时间内便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如此精准的把控,宣传的目标如此一致,这在公元前的世界简直不敢相信,除非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扶苏知道自己必须要赶快做出一些动作了,当务之急,便是要首先便是要平息波涛汹涌的舆论,然后稳定人心,最后便是要说服嬴政,打消嬴政心中的疑虑。 扶苏可是记得,历史上这件事发生之后,嬴政一怒之下,便将陨石周围的百姓全部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如果扶苏不能快速的拿出应对之策,只怕那些百姓就要遭殃了! “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扶苏暗暗地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走到府门面前,两名卫士将扶苏拦住,卫士道:“陛下有令,公子禁足三月,还有三日才满三月,公子现在不得外出。” 瞥了两名卫士一眼,扶苏道:“孤此行欲见父皇,尔等意欲阻拦不成?” “公子,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听到这句话,扶苏“铿”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道:“孤告诉尔等,今日孤非见到父皇不可,若是父皇怪罪你们,尔等的罪责我扶苏替你们担了,现在,汝等若是不让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咸阳令阎乐前车之鉴,尔等不知?” 一席话,结合扶苏骤然爆发出来的威势,令几名卫士皆是胆颤不已,尤其是那最后一句,更是让他们胆寒,咸阳令阎乐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可是在这咸阳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让开!”扶苏怒喝一声,便朝着门外走去,几名卫士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离开。 骑上快马,扶苏一路疾驰到咸阳宫。 刚到咸阳宫,便看到朝臣三三两两离开,扶苏知道,这是廷议刚刚结束,看着这些朝臣一个个难看的脸色,想必刚才的廷议结果令人很是不欢喜。 正在此时,扶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扶苏急忙走上前去,道:“邯公。” 章邯看到扶苏,心中也是惊疑,道:“公子,你不是还有三日方才解除禁令吗如何会在此处?” “此事暂且不提,如今要紧的是如何稳定人心,解决东郡坠星一事。” 听到此处,章邯也是恍然,连连点头,看来公子为此,也是特意跑了出来。 “公子有何妙法?”章邯面带期待的看着扶苏,一直惊喜不断地公子,想来这一次应该不会太差吧! “邯公,回到咸阳之后我交付给你的印刷术,少府研究的如何?” 章邯立即拱手,道:“公子,已经大致妥当,正欲向陛下汇报。” 扶苏点了点头,章邯办事,的确令人放心,没有哪一次会令人失望。扶苏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正欲细说。 此时,扶苏眼角突然瞥见一人,扶苏便立即停了下来,道:“邯公,你在此稍待。” 说着,扶苏便将一人拉到了章邯身边,正是叔孙通。 当初在河东郡与诸多巨头会面的时候,扶苏便留意到了叔孙通这个人物,不过那时的叔孙通在诸子百家之中,地位可不是很高,即便是在嬴政设立的博士制度当中,不过是一个待诏博士。 现在即便是和淳于越想比,叔孙通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扶苏知道,此人相比起那些儒生来说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比起淳于越这种脑子里整天都是分封制的酸腐儒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而同时还有一些才能,属于儒家当中比较能做事的那种,同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比起一些眼高于顶,动起手来却是一塌糊涂,却偏偏没有自知之明的儒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汉初两千石的开国功臣之中只有叔孙通一个儒生的缘故。 扶苏对于儒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扶苏同样明白当用则用的道理,扶苏不会摆着面前一个恰当的人选,然后因为自己的喜恶重用或是弃之不用,这是作为上位者的大忌。 扶苏盯着叔孙通道:“博士,如今有一个机会让你更进一步的机会,不知博士想不想要?” 看着扶苏的脸色,叔孙通心头为之一怔,他明白,这是扶苏向他发出了邀请,如果拒绝,以后再想要获得这样的机会,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 “博士放心,此事风险全在扶苏一人,只不过有个忙需要博士出力。” 叔孙通拱手试探问道:“不知公子要叔孙通效命何处?老朽若是力所能及,定当尽力。” “走,随我觐见父皇,我们边走边说。”说着,扶苏便拉着章邯和叔孙通向咸阳宫方向走去。 叔孙通见扶苏不由分说就将自己拉去见始皇帝,暗叹自己这是上了贼船,如今是想下也下不来了。 扶苏从怀中将一张白纸掏出来,交到叔孙通手中,道:“这上面所写是孤所列大纲,博士你只需要照此撰写章便可,此事相信对博士你不难。” 叔孙通边走边仔细看了看扶苏所列的大纲,看完第一行字,叔孙通便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写出来的章完全就是针对此次的东郡坠星之事,其中以“合理”的方式解释了一番东郡坠星事件。 而有一句话最为致命,便是说陨石所载天命凡夫俗子岂能得知?除非是天命之子或是得到仙人指点之人,才能看懂天意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降维打击 对于这一层意思,扶苏也是有些迫不得已,事情如此紧急,扶苏委实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东郡坠星,只能先找个理由来应付一下,然后搪塞过去。 “公子,就算老朽写出了这篇章,只怕要让咸阳百姓尽皆知晓,也不是易事!”叔孙通有些迟疑。 扶苏道:“先生但请放心,扶苏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先生只需要照我的命令做事便可。” 听着扶苏称呼的转变,叔孙通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倘若如果不按照扶苏的想法做,只怕接下来又要称呼为“博士”了。 称呼的不同,意味着亲疏关系同样不同。 叔孙通这一端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少府那边的问题了,扶苏看向章邯,问道:“少府到目前存储的纸张还有多少?” “刨除掉供给各个府衙,少府留存的纸张不下十万张。” 十万张?!! 扶苏心中盘算了一下,整个咸阳目前大约有百万人左右,算下来也就是十个人看一张白纸,刨除掉大部分人不识字的人,应该来说也够了。 扶苏现在想做的自然便是报纸,白纸的出现以及印刷术已经初步掌握,报纸的出现已经有了恰当的时机、 在公元前的世界,还有什么能比报纸更快的传递新闻和消息?任凭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经营多少年,都难以比得上报纸带来的传播消息速度的提升。 这就是技术的碾压,是划时代的力量,是降维打击。除非隐藏在背后的人同样使用报纸。 可是,现在制造白纸的技术在少府仍然属于保密的状态,只有少府能够提供大量的白纸,还有印刷术,同样如此,这些全都掌控在少府手中。 即便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可以钻研出白纸如何制造,可是,短时间内又如何能够大批量的生产?而只是一小部分的生产,扶苏相信,少府就算是用数量砸,也能砸死他。 因此,想要和扶苏拿出来的报纸匹敌,就必须同样得到少府的支持,使用少府的白纸,而如果是这幅局面,章邯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提供白纸。 然后顺藤摸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幕后主使之人抓出来。 听到二人的回答,扶苏知道,报纸此事已经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如何说服嬴政的问题了。 扶苏带着二人疾步向嬴政所在的大殿走去,忽然间看到蒙毅从殿内走出来。 蒙毅亦是看到扶苏,忙道:“公子,你不是在府上禁足吗?如何在此处?” “此事稍后再说,蒙卿,说说父皇情况如何?” 说到此处,蒙毅脸上带着忧愁之色,道;“东郡坠星,陛下盛怒,下令诛杀陨石周围方圆百里之人,一个不留。“ “什么?”扶苏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起来。 看着扶苏的脸色,蒙毅知道扶苏还是心怀仁爱之心的,不然不会如此。 见扶苏欲见嬴政,蒙毅慌忙拦住,道:“公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急躁” “蒙卿,你可知道百里之中,有多少无辜百姓?孤岂能坐视不理。”说着,扶苏便大步向大殿走去。 章邯、叔孙通亦是紧随其后。 “陛下,扶苏公子、少府令章邯、待诏博士叔孙通在殿外求见。”一名宦官道。 “扶苏?他不是还有几日才能解除禁令么?” 嬴政放下手中毛笔,抬起头看了一眼宦官,道:“让他们进来。” “儿臣扶苏叩见父皇。” “臣章邯、叔孙通见过陛下。” “扶苏,你不是尚在禁令之中么?此来所为何事?” 扶苏立即叩首道:“父皇,儿臣听闻东郡坠星,故特来求见父皇。” 听到扶苏说到此事,嬴政面色变的阴沉不定,道:“你想说什么?” “父皇,东郡坠星,人心惶惶,儿臣以为首要当是安抚人心,扶苏冒昧,以为天降陨石或许有之,然其上刻字,儿臣以为是人为。” 悄悄瞥了一眼嬴政的脸色,扶苏继续道:“故儿臣和少府令章邯、待诏博士叔孙通联合商议出报纸这一计策,献予父皇。” “报纸?” 扶苏当即将报纸的事项与嬴政说了一遍,同时还将自己那张白纸交到了嬴政的手中。 看到白纸上所写内容,嬴政心中微微表示赞许,他早就怀疑此事有可能是人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盛怒之下下令将陨石周围之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而扶苏纸上所写,更是验证了他心中所想,而核心的意思更是表明天意,非凡人所能知晓,唯有天命之人才能领悟,这一句让嬴政心中颇为欢喜。 看着嬴政的脸色,扶苏试探问道:“父皇,儿臣听说父皇欲杀尽陨石周边百里之人,不知是否有此事?” 嬴政瞥了一眼扶苏,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收回王命。” “此事多有可能是那些六国宵小所为,与那些黔首无关。父皇试想,那些躬耕田野的农夫素来一字不识,岂能在陨石之上刻字?因此,儿臣以此推断,在石上刻字之人必然是识字之人,而能想出如此歹毒之策之人必然也是一个有识之士,故儿臣以为此事多半是那些藏匿民间的六国宵小所为。” “东郡本为魏国土地,魏国素产阴谋诡策之士,此事多半是他们所为,儿臣请父皇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收回王命。” 说完这些,扶苏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 说实话,扶苏知道自己说这些其实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可是,让扶苏坐视那些无辜的百姓因此丧命,扶苏做不到。 那些百姓平时躬耕于田野之中,一辈子都牢牢的钉在土地上,谁知飞来横祸,仅是因为一颗陨石,便要丧命,易地而处,扶苏只觉太过冤枉! 身处咸阳,身为嬴政的长子,扶苏尽管知道此事对于自己并无多大益处,与他也无多大关系,明智的选择便是缄口不言。 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权益来衡量的! 第一百八十章 蒙毅来访 感受到嬴政迈着步伐一步步走下台阶,扶苏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嬴政是否会采纳自己的谏言,更没有把握嬴政是否会因此处罚自己。 可扶苏自始至终从未后悔过自己所做,若是扶苏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被杀,而他却是一点努力都没有做,那么,他将会愧疚终生。 “起来。”嬴政站到了扶苏面前,厉声道:“此事你不要管了,报纸一事就交给你去办。” “父皇”扶苏还欲说些什么。 嬴政却是怒斥一声:“还不退下?!!” 旁边章邯、叔孙通见嬴政发怒,连忙拉着扶苏离开咸阳宫。 嬴政蓦然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部扫落在地,怒道:“你们给朕也退下!” “诺。” 看着扶苏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大殿,嬴政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坐在这个王位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而他只能带着亲人的不解,带着朋友的疏远背叛,一路负重前行,路走的越来越远,倒下的敌人越来越多,取得的丰功伟绩令世人称颂,可是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终于,到了生命的尽头,路途的终点,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天下的君主哪一个想做杀人如麻的暴君?哪一个又不想做令万世称颂的圣贤明君?可有些事情,总归要去做,有些人总归要除去” “扶苏,你能明白朕么?”嬴政倚着王座,身子往后一躺。 黄昏时分,扶苏的府宅面前来了一辆马车。 见到车上来人,卫士急忙拱手拜道:“上卿。” 蒙毅问道:“公子如何?” “启禀上卿,公子自从见过陛下回来之后,就好像闷闷不乐,还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蒙毅道:“带我去见公子。” 书房外,看着房中的扶苏,一脸的颓废,丝毫没有精神的样子,手中还拎着一壶酒,蒙毅心中隐隐有些心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扶苏这副样子了,即便以前进言不被采纳,扶苏也不会如此萎靡不振,更不会借酒消愁。 蒙毅推开房门,略微靠近扶苏,便感受到冲天的酒气,只不过,看扶苏的样子,神志仍然清醒,还没到烂醉如泥的地步。 “蒙卿,你怎么来了?”扶苏勉强睁开自己的眼皮,苦笑道。 “听闻公子劝谏陛下收回王命,遭到陛下的斥责,特来看望公子。”蒙毅找了一个垫子,便坐了下来。 “看我作甚?我甚好!”扶苏笑脸之中夹杂着苦涩,道:“可那些百姓” 扶苏话语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这是他来到大秦之后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的地方。 巍巍皇权,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至高无上的威仪,让他没有丝毫挑战的勇气。 以往,不管是面对赵高的挑拨离间,冯家的针对,还是六国余孽的暗箭,扶苏皆是毫无畏惧,扶苏相信,他可以帮助大秦逆天改命,千年之后,大秦将不再是史书中的暴秦,更不是世人眼中的虎狼之国。 可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将他的希冀击的粉碎,这样的大秦,还值得他为之付出努力么? “父皇,父皇他是主宰天下的人啊!可他居然居然因为一颗小小的陨石,就将一百里的土地上的百姓屠戮殆尽” “那些百姓那些百姓他们有什么错有什么错?”扶苏将手中的酒瓶重重摔了出去,泪水从双颊滑下。 “公子!”蒙毅看着眼前的扶苏一脸懊悔,心中不禁生出一抹悲悯。 “公子,不要再喝了!”看着扶苏又拿过一个酒瓶,蒙毅立即将酒瓶夺了下来。 “蒙卿,将酒瓶还我,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蒙毅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公子,你是陛下的长子,岂能如此颓废?还在此买醉?” “长子长子,呵呵哈哈哈”扶苏自嘲笑道:“我这个长子又有何用?是能决定自己的宿命,还是能决定那些百姓的命运?” “都不能,既然如此,我要这长子的位置有何用?我呕心沥血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那些他苦熬无数个夜晚方才整理出来的游历心得以及从律法当中得到的一些启发,扶苏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愤恨,悉数将这些扫落在地,那些是他无数个日日夜夜苦熬出来的,是他在洛阳以性命相搏换来的。 而今,在扶苏看来,都已经变的不再重要了! “公子,你可知东郡事实上已经形同叛乱”蒙毅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难道陛下不知陨石上的那几个字是有人故意所为?” “正是因为知道,陛下才特地派遣御史去东郡察看,就是想抓出幕后主使之人,可是东郡之中,那些人” 蒙毅再也说不下去,从袖中掏出一份简报,道:“公子,你还是自己看吧!” 扶苏接过简报,将简报上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这份简报,正是蒙毅抄录的那份御史从东郡发回来的一份奏报。 上面的内容,已经清晰无疑的表明秦廷对于东郡完全失去了控制,东郡对于御史要求调查的指令置若罔闻,这在事实上已经形同于叛乱。 而这些,全都详细的列在简报之中,一应事实证据全都有迹可循。 扶苏看着简报怔怔出神,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良久才道:“蒙卿,即便如此,那些百姓也是罪不至死啊!” “因此将陨石周围的百姓全都屠戮,实难令人信服!” 蒙毅却是淡淡道:“那些百姓或许无辜,或许的确未参与其中,可是,为了大秦这个天下,他们必须死。” “自去年公子献上白纸之后,公子连番献策,皆是得到了陛下的赞许,而今日,公子劝谏亦是有理有据,陛下为何执意要杀那些百姓?” “难道陛下是一个刚愎自用,不肯采纳谏言的君王?若是如此,丞相李斯何至于有今日之权位?” 扶苏眉头深深皱起,问道:“那是为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仁不仁 “父皇明知陨石刻字与那些百姓无关,为何还要杀他们?” 蒙毅眼神变的深邃,道:“陛下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大秦的天下,二便是为了公子你。” “我?”扶苏手指着自己,有些不明白蒙毅说的意思。 “陛下想给公子留下一个稳定的大秦江山,而民间多有六国宵小伺机作乱。陨石刻字一事明显就是六国宵小所为,陛下只不过想借此事震慑一番那些六国余孽,同时也是警告那些不臣服于大秦的乱臣贼子。” “公子,你是陛下的长子,应当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 瞥了扶苏一眼,蒙毅继续道:“陛下的手段的确是酷烈了一些,可是,公子应当知道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法。公子,你想来也是知道陛下的身体不是很好,陛下,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和那些六国宵小耗了!” 说到此处,蒙毅眼中有泪光闪烁,一直以来,始皇帝都是他心中高山仰止的存在,是他的信仰,也是为此,他愿为大秦的江山鞠躬尽瘁! 这也是为何明明一年以来,扶苏尽管对他已经有了疏远之意,可是,今夜出现在扶苏府宅之中的仍是他,而不是别人。 对于蒙毅知道嬴政身体大致的状况,扶苏并不感到奇怪,作为嬴政的肱股之臣,蒙毅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得知嬴政的身体情况,实属正常。 当然,这也仅限于与嬴政亲近的臣子! 蒙毅继续道:“这只是其中一点,另外,此事,按照臣的推测,只怕陛下也有心为公子你上一课的打算,至于公子你能否明白,就看你的悟性如何了。” 扶苏皱眉盯着蒙毅,等待着蒙毅接下来的叙述。 蒙毅却是指了指扶苏,扶苏看了看自己这副样子,当即恍然,朝门外道:“打一盆冷水来。” 如今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尚属于早春,冰冷的水流划过肌肤,带来冰凉刺骨的感觉着实令扶苏清醒不少。 也因此,扶苏身上的酒气被冲淡了不少,扶苏又是饮了一杯热茶,方才躬身坐到蒙毅面前,拜道:“还望蒙卿教我!” 看了看扶苏现在的模样,蒙毅心中点了点头,如此,方才有大秦继承人的模样,亦不枉费他今日来此处一趟了!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蒙毅道:“些许小民,公子心中悲悯,臣心中欢喜,可是,臣以为,公子更应当放眼天下,切莫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王者之心,当能藏污纳垢,化腐为金。王者之仁义,与普通子民的仁义大不一样,王者的喜怒哀乐,与普通百姓的逝者哀伤也决然不同。” “上古造字,玉王同字,玉字三横一竖,三横乃天、地、人,一竖乃参透天地人者,是谓王,乃天地间真英雄也!” “公子,你可明白?” 仔细回味蒙毅所说的话语,扶苏良久才道:“蒙卿的意思是大仁不仁,孤应当为天下万民着想?” 蒙毅满意的看着扶苏,拱手拜道:“公子能领悟到如此境界,臣也就放心了。” 扶苏起身,对着蒙毅躬身一拜,道:“蒙卿,孤先前颓废丧志,还望蒙卿不要计较扶苏的过失。” “公子知道当如何做了?” “自然。”扶苏眼中闪烁出自信的神采。 “那臣就不打扰了!”见扶苏已然明白,蒙毅知道今夜他的使命已经达成。 少府之中,扶苏看着叔孙通写的章,的确,作为当世的大儒,叔孙通的章极好,辞藻华丽,引据经典皆是上上之选,不然也不会被始皇帝征辟并授予待诏博士一职了。 如此章,对于叔孙通来说,只不过是小试牛刀。 不过,扶苏却是摇了摇头,叔孙通内心惊疑,这篇章自他写出来之后,又是反复删改,看到的俱是赞许有加,为何公子会不满意? “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扶苏略微沉吟,道:“先生,你写的这篇章却是极好的,只不过,扶苏以为,如此章,实乃是雅作,若是刊印在报纸之上,分发百姓,百姓多目不识丁,如此章,只怕看不懂啊!” “这”叔孙通被扶苏这一席话说的无可辩白,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确,这篇章给当世有学问的大家,自然不难领悟到其中的精妙之处,对于其中涉及的典故也是多有知晓,可是,平民百姓,哪有如此广博的见闻? 即便章写的再好,那些百姓,亦是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如此,岂不是功败垂成。 叔孙通旋即又写了一篇章交到扶苏手中,看着这一篇章,的确,比之上篇,浅显易懂了不少,可是,在扶苏看来,要那些黔首明白其中深意,依旧有些难度。 看着叔孙通的脸色,扶苏知道自己也是有些难为他了,叔孙通乃是当世大儒,何曾写过一篇章给黔首小民看过?所以,最终能写成这样,已然是对叔孙通极大的挑战。 扶苏陷入了沉思,以后报纸肯定不可能将每篇章都交给他过目的,似今夜这般情况,决然不能再出现。 可报纸推行之事,又是势在必行,如何才能将章写的浅显易懂,同时又生动有趣,引人注目呢? 忽然间,扶苏想到了诸子百家之中一个流派:小说家。 小说家,相比起其余诸子百家,无疑有些不入眼。可是,这个团体可是十分活跃,从春秋战国以来,一直到元宋明清,再到新世纪,这个团体一直未曾断绝,一直活跃在民间。 此时,宫闱诸多秘事以及诸多成语的创造由来都是有赖于这个团体的传播,或许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将这些人统统收编。 这些人本来就是依靠传播故事来讨口饭吃,可是,故事终究不会时常有,而扶苏完全可以为之提供,当然了,传播的东西自然是扶苏想让这些人知道的。 而这些人语言诙谐,更能明白百姓心中关注所在,如何将故事讲的绘声绘色,这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富贵归乡 第二日中午,自早晨发放报纸到现在已有三个时辰。 在昨日夜晚,当扶苏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之后,章邯连夜找了几个在市井上经常以说故事为生计之人。 当秦兵闯入家中,那几人已是被吓的肝胆俱裂,一般来说,这般情况都没有什么好事,可接下来一幕却是当今的九卿之一少府令章邯亲自接见了他们,并且许下了极为优厚的报酬。 如此转变,实在是令人有些措手不及,这些人便“欣然应允”了章邯提出来的请求。 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扶苏便收拢了这些人,而随即,拿到稿件之后,章邯立即命令早已准备待发的印刷工匠连夜开工,加紧刊印。 两个人,只是一个时辰就刊印出了一千件,这一切自然得益于扶苏提出来的活字印刷,起先时效虽然慢了一些,可随后,所展现出来的效率却是震惊了所有人。 不过,印出来的这些本看上去自然显得极为粗糙,不是非常精美,而所用的纸张,相比起来,也是有些低劣。 不过对此,扶苏并不在乎,报纸在这个时代还算是一个稀有的物品,能用钱买报的人终究不多,所以,价格便成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尽量削减成本,压低价格销售,扩大购买人群便是一个极为重要之处。 因为,扶苏的打算是并非是要以此赚钱,而是借机抢夺舆论阵地,也就是说,哪怕就是赔钱,扶苏也会毫不犹豫坚持到底。这是从全局考虑,即便嬴政知道了,也会欣然允准。 孰轻孰重,嬴政可是比扶苏拎的还要清楚,况且,相比起其他手段,报纸所耗费金钱无疑低廉的许多,而且光明正大。 至于效果嘛,还不好说,因为到目前为止,才只是一版报纸出现在街市之上。 而在营销报纸的过程之中,那几名提供稿件之人,又是给章邯出了几个主意,让咸阳一些识断字的士子去一些有名的馆舍读报,这样他们便有了一份活计,可以借此养活自己。 那些士子也是从天下各地来到咸阳,就是希望哪一天能被一位贵人看上,然后出将入相。这亦是战国留存下来的风尚,当今之时,只剩下大秦一国,只有咸阳一城为都城,自然所有的士子都纷至沓来。 可有些士子在咸阳盘桓数月,乃至于数年,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而让他们如此归乡,他们又有些不甘心。 因为此时大多数士子脑子里想的是富贵之后才可以回乡,光耀门楣,不然,尚未有功绩,便回乡,那是自取其辱。 典型的例子便是苏秦了,当时苏秦刚刚出山,正是雄心勃勃,结果到了秦国没被任用,回到家乡,兄嫂极尽刻薄,正是因此,苏秦才头悬梁,锥刺股,苦心钻研学问,等日后挂六国相印之时,苏秦回到故乡,才算是扬眉吐气。 不要说士子,即便是一般人也是在富贵之后,才想到回故乡装逼,就比如项羽,做了西楚霸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回到彭城,还说“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刘邦也是如此,做了皇帝之后,回到沛县丰县,大摆宴席连着三个月宴请父老乡亲,就是想让昔日的父老看看他刘邦现在混的如何。 富贵之后回乡装逼,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出门在外之人心中的美梦! 为此,那些士子留在咸阳便需要花费,此时,有了这样一份工作摆在眼前,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的,更何况,还是当朝九卿伸出来的橄榄枝。 要是干的好,被九卿看上了,然后不就有有机会一展胸中所学,封候拜将了么? 知道这件事的扶苏,也是哑然失笑,也庆幸这个时代并非如同后世那般,对于这等行业,虽有些轻贱,但终归来说,还是有读书人愿意去做。 而不是后世的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一脸清高,听说此事,二话不说,便断然拒绝,要知道在那些个时代,读书人可算是被宝贝坏了,连下个厨都不愿意,甚至还言辞凿凿的提出“君子远庖厨”。 孟轲孟老夫子倘若泉下有知,自己话语被篡改曲解成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棺材板压不压的住了! 虽然只发了一版的报纸,扶苏已经可以感受的出来,应该来说,还是有一些安抚民心的效果的。 抢夺舆论阵地初步上来说很是成功,百姓也开始接受了陨石上刻字乃是人为,而非天意。 而天意非凡夫所能知晓这一观点,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容易接受,如今的始皇帝,在百姓的心中,那是犹如太阳一般的存在,在关中,就有许多人发自内心崇敬始皇帝。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少府每天刊印发放报纸,取得效果皆是不错,在报纸横空问世之后,市井上的一些流言纷纷溃散,相比起报纸上的章,那些流言实在是太过缺乏说服力了! 而有了那些小说家的加入,那些章之中引据经典,同时却又诙谐有趣,不显生硬,相比起流言,显然报纸上所说,更能引人注目。 而在这般等待之中,扶苏终于等来了自己要见的人。 接到扶苏的信件之后,李由立即派人将陈平送到了咸阳,本来,就是扶苏亲自去招揽这位大才的,而如今,扶苏有邀,李由自然不好拒绝。 陈平却是一脸的困惑,在荥阳还没干多长时间,郡守就把自己打发到了咸阳,理由却是咸阳有一位贵人要用他,而且此人还与他相熟。 陈平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可不记得有这么一位故交,若是真有的话,何至于困居于户牖乡,一生所学不得施展。 带着这样的疑惑,陈平还是登上了前往咸阳的路途,因为相比起其他人,他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就是他认识当今丞相的长子李由。 在荥阳几月,陈平所展现出来的过人之处,这一点,是李由完全可以看得到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二人相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陈平从车中钻了出来,看到这座府宅,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而扶苏却是早已在府门外恭贺,看到扶苏,陈平恍然大悟,若说是贵人,难道苏腹就是? 陈平心中猜测,苏腹要么是哪个勋贵家的子弟,要么就是哪个贵人府上的门客。 陈平走上前去,拱手道:“苏兄,难道你就是郡守说的贵人么?” 扶苏却是道:“扶苏对先生隐瞒姓名,欺骗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扶苏? 当这两个字传入陈平的耳中之时,陈平脑海轰鸣,扶苏这个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是当今始皇帝陛下的长子,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几个月前,亦是这位扶苏公子将九鼎从汾睢挖了出来,震惊了天下,亦是昭告天下,天命在秦。 这何止是贵人?这世上除了当今的始皇帝,还有哪个比眼前之人更为尊贵? 而终有一日,始皇帝会老去,而现在,如果投效这位扶苏公子,那未来便是有着从龙之功。 有了此等功勋,就是这一生混吃等死也足够了,况且陈平志向远远不止于此。 陈平当即面色惶恐,躬身道:“不知公子召见,臣惶恐。” 扶苏却是将陈平扶起,然后抓住陈平的手腕,道:“先生,还请随我到屋内一叙。” 在扶苏也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皆是感到惊奇,这些日子以来,来扶苏府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可别说此等礼遇,就是见上一面,也是甚为困难,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对于扶苏礼遇之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府内,扶苏和陈平各自落座,扶苏道:“先生,扶苏也就开门见山了,此次请先生来咸阳,实在是有一件事还望先生能够助我。” 在得知面前之人的身份之后,陈平略微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对于扶苏之言,陈平亦是猜到了。 从自己与扶苏短暂的接触来看,陈平可以判断的出扶苏是个做事极有章法之人,每一步行事都必然是有的放矢,将自己从荥阳接到此处,相信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需要他来完成。 看着陈平,扶苏笑道:“先生,切莫拘谨。先生可曾听闻东郡坠星一事?” 陈平拱手道:“略有所耳闻。” 扶苏当即便将事情前因后果尽数说了一遍,同时也将自己的观察以及猜测讲述了一下。 本来,按照扶苏的打算,是让陈平来对付冯去疾和赵高这两个老贼,可东郡坠星发生之后,扶苏迅速改变了主意。 还是先将咸阳之中隐藏的六国奸细摸清楚为妙,然后在伺机而动。 听完扶苏的叙述,陈平略微思索,眼中忽然间变的有些神采,陈平道:“公子,你可是要我帮你查清隐藏在咸阳的奸细?” 扶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凭借先生的才具,要查明此事不难,还望先生助我。” 说完,扶苏立即作了一个揖。 “臣愿为公子效劳。”陈平当即恭声道。 当此之时,对于扶苏伸出来的橄榄枝,陈平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这天下,可以让他一展胸中才具,只有眼前这位扶苏公子。 而尤其是,面前这位扶苏公子,知他信他,此点更是难得。 扶苏道:“先生,相比起郡守,我此处无甚职位,唯有一个书,还请先生暂时屈居此处,不过,先生,这府中一切,先生若有所需,但凭先生调用。” 扶苏心中也是哀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他现在还不是太子,还不可以光明正大的招揽人手,为自己效命。 故而,手中能拿出诱惑别人的职位,属实不多。 陈平听到此处,心中却是一喜,若是扶苏手下现在是人才济济,那他陈平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而如今,扶苏身旁并无多少可用之人,于他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日后扶苏若是做了皇帝,那么他陈平便是最早效命的那一批臣子了,自然功劳越发显得大。 “臣谢公子!” 扶苏正欲再和陈平说两句,忽然一名宦官来到堂前,道:“陛下口诏:命扶苏公子即刻前去静泉宫见驾。” “儿臣谨遵诏命!” 扶苏站起身来,朝陈平道:“父皇召见,扶苏先失陪了!” 跟着宦官前往静泉宫的路上,扶苏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说实话,到此时,扶苏仍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嬴政。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他?尽管那一晚和蒙毅促膝长谈,蒙毅已然将事情原委讲述给他听,着实令他开解了不少。 可是,在扶苏心中,这一关终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为了给他这个儿子上一课,方圆百里的百姓尽数成了骸骨,这一课的代价,着实有些昂贵。 扶苏走下马车,走在宫道上,脑海之中,想起了很多,有那一日嬴政对他的斥责,有那一晚蒙毅对他的劝谏,还有那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皆在扶苏脑海之中划过。 待走到宫门面前,扶苏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这些全都抛诸脑后,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大殿内走去。 “儿臣拜见父皇。”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扶苏,嬴政心中也是有些五味杂陈,那一日,扶苏劝谏之时,嬴政心中未尝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最终,嬴政依旧狠心下达了那样的命令。 这几日,嬴政很明显感受的到扶苏来找他的次数少了,报纸诸多事项虽然已经开展,可是,事情的进程,却是由章邯前来汇报。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终究还是心思柔软,虽然这一年以来,做事变的干脆利落,对于敌人的反击也是极为狠辣酷烈,可当要牺牲一些人,扶苏总是有一些顾虑。 而作为一个帝王,嬴政很清楚的明白,王者,永远不可有被人牵制拿捏的软处。 这同样是他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得到的教训! 为了摆脱太后赵姬的掣肘,为了不受吕不韦所控制,那时他所承担的远远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多。 其后,扫灭六国,说的轻松,可是,一旦做起来,却是种种阻力。若不是炼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他早就扛不住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江春旱 “起来吧。”嬴政漫不经心道。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有何事?” 嬴政却是挥了挥手,顿时,所有宦官宫女都立即撤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扶苏心中却也是惊诧,疑惑的看向嬴政。 嬴政从王座上走了下来,站到了扶苏的身边,手指着王座问道:“扶苏,你想坐上那个位置么?” 扶苏心中“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嬴政将他叫过来,会问这个问题。 历来,这个问题对于继承人而言,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一个处置不善,就是后患无穷。 但这个问题,作为继承人来说,迟早都要面对。 看着扶苏思索的样子,嬴政却是显得十分有耐心,并未催促,只是在那里等待扶苏的答案。 当年,先王同样问过他这个问题,而他,也因此继承了王位,成就了前无古人的王霸之业。 沉默良久,扶苏看向嬴政,道:“父皇,儿臣想坐。” “呵呵!”嬴政嘴角露出笑意,道:“说说为何?” 扶苏躬身拜道:“外人皆以为登上皇位,是无尽的繁华,可览尽世间美好,出行威仪浩大,令人艳羡。” “可儿臣以为不然,昔年,武王在周王畿举鼎,曾问周天子鼎之轻重,周天子答曰:江山有多重,九鼎就有多重。故儿臣亦想试试父皇治理的江山重几何,亦想知道儿臣究竟能否担起这副重担。” “且我秦人尚开拓,从不知疑难为何物,正是因此,父皇扫灭六国,一统天下,铸就千古的伟业,儿臣不才,耳闻目睹,亦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亦愿为父皇负担。” 嬴政心中微微表示赞许,然脸色却是没有多少变化。 “江山有多重,九鼎就有多重。”嬴政轻笑了两声,只有坐在这个皇位上,方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不管是谁,只要坐在这个皇上,就只能一往无前,且无退路,因为身边便是万丈悬崖。 人人都知道成为偌大一个帝国的主宰风光无限,可做了二十多年的秦王,做了十年的皇帝,更明白其中的艰难。 他需要接受来自各个方面的挑战,需要忍受朝臣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纠葛,需要平衡各个方面的势力,每一个都需要谨慎应对,因为,这身后涉及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既然如此,扶苏,朕要你现在帮朕一个忙。”嬴政按住手中的秦王剑,面色冷漠道。 “父皇请讲。” “九江来报,今年春旱,已有五个县受灾,朕要你持节去九江,去看一看那里真正的民间疾苦。” “诺。”扶苏叩首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期望。” “明日朝堂上朕会颁布此令,现在,你还有些时间去准备。” “父皇,儿臣想带三百将士随儿臣一同前行,求父皇允准。”听到嬴政有意让自己去九江,扶苏显然也要为此做一些准备。 首先自然要将枪杆子把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话,不断发生什么样恶劣的情况,自己都有翻盘的机会。 见扶苏问自己要兵马,嬴政微微点头,嬴政道:“此行,司马欣、英布会随你前去。” 看着扶苏离去的身影,嬴政若有所思。一直以来,嬴政都有心让扶苏磨炼一番的意思,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本来,嬴政有意让扶苏去蒙恬军中磨炼一番,可是,当九江郡的奏报出现在他的眼前,嬴政便改变了主意。 九江,这可是旧楚之地,九江郡的治所更是楚国最后的国都寿春。而扶苏的身份,嬴政再清楚不过。 当扶苏到了故楚之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嬴政对此已经有所预料,而此行,嬴政亦是要看看扶苏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在离开咸阳宫的路上,扶苏则是陷入了沉思。 九江五个县受灾,这个规模说实话,让他这个皇子去,的确是有些小了,派一个御史去,都足够了,若是受灾有两三个郡,让他去,倒是非常符合情理。 可这件事,嬴政亦是摆明了告诉他,这是一次考验,如果这件事办砸了,那么便说明,他真的不适合做皇帝,嬴政亦会重新考虑皇位的人选。 略微思索,扶苏知道,自己应该利用仅剩的时间去做一些准备了,于是,便改道少府。 说实在话,扶苏发觉自己用少府是越来越顺手了,可能也是由于自己在后世也是个技术宅的缘故,再加上,扶苏是借助于少府,方才成功制造了白纸,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得到了第一笔立身之资。 少府于他而言,确是有着特殊的含义。 扶苏反复浏览了一番九江郡递过来的奏报,既然要去九江郡,自然不可能两脚一抹黑就过去了,要先了解一些情况方才能做出判断。 春旱,其实此时要命的并不是饿死人,因为,此时家家户户还有余粮,可以勉强度日。 而是因此,导致庄稼旱死绝收,然后紧接着,便是大规模的饥荒,最后如果饥荒蔓延开来,因为饥荒而死的人越来越多,势必会有可能形成瘟疫,然后使得更多人丧命。 而那些未死的百姓,为了活命,只能迁徙到其他地方,同时将瘟疫的病毒传到其他地方,最终导致瘟疫的扩散。 因此,如果不从源头遏制出这一次的灾难,那么,这一次去九江,其实并无多大的意义。 而最为要紧的是,就是尽快进行补种,避免春旱造成的绝收的情况的出现。扶苏知道,在公元前的世界,减产已经不可避免了,因此,如何降低损失便成为了扶苏首要考虑的问题。 或许自己应该在九江组织人力开挖渠道,只要能开挖渠道,引出水流灌溉田野,便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缓春旱形成的灾情。 同时,这也是一样利在千秋的工程,因为,渠道挖好之后,每年只需要稍作修缮,便可以持续使用,而因此,即便日后此处再度遭受旱灾,也有抵御的能力。 不然大秦也不会对大工程如此热衷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心办坏事 在秦国统一的征途当中,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工程便是郑国渠。 这个工程乃是在秦王政元年开始动工,当时,韩国惧怕秦国,便派遣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试图削弱秦国的人力资财,疲惫秦国军队。 可以说,韩国给秦国挖了一个超级大的坑,可是,秦国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那个时候,连仗都不打了,集中全部人力物力一门心思的修渠。 期间,郑国的间谍身份泄露,引发了秦王驱逐停留在咸阳六国士子的事件,然后李斯上了谏逐客书,李斯步入了嬴政的视野。 可是,嬴政非但没有处置郑国,依旧继续让郑国修渠,最后郑国渠得以修成。 关中平原本就沃野千里,而郑国渠修成之后,更是如虎添翼,灌溉面积达到了四万顷,即使到了干旱年份,也一点不慌。 秦国国力得以迅速恢复,韩国非但没有拖延秦国灭国的步伐,反而加速了这个过程。 秦国不仅从韩国挖的这个坑爬了出来,而且,还顺手把韩国给埋了。由此看来,其实挖坑埋人也是要看对手是谁的。 郑国渠,放到别的国家,妥妥会因为朝堂扯皮以及其他诸多原因最后半途而废,空耗人力物力,而放到了秦国,在耕战制度下,反倒成全了秦国。 修渠的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而扶苏离开咸阳宫的路上,也开始琢磨此事,不过此事是作为长远打算,想要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自然是不可能。 要想看到效果,起码也需要渠道修成之后,一年以上,方才可以。 马车缓缓停下,扶苏当即掀开门帘,步入少府。 如今,少府之中的官员对于扶苏来访已经见怪不怪了,都知道自家的顶头上司少府令章邯与扶苏相交甚好。 一路上不少人见到扶苏纷纷作揖,扶苏随手拦住一个官吏问道:“邯公在何处?” “启禀公子,少府令正在里面办公,公子进去便知。” 得到答案,扶苏便将官吏放了过去,自身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少府之中,章邯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刚刚他接到一份统计报告,是今年销售的曲辕犁,在关中,曲辕犁的威力展现出来之后,少府瞬间多了大批的订单。 其中有不少勋贵甚至托关系,想要买上一些曲辕犁,章邯自然知道,因为军功勋爵制的缘故,这些人得到了爵位,相应的,也得到了大批的良田。 而如今,曲辕犁能显著提高效率,这等消息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也因此,造成了这副局面。 还有一些豪商,也动用自己的关系,想要和少府牵上线,从少府拿到曲辕犁之后,拿到其他地方转手一卖,这钱就哗哗流入自己的口袋里了。 少府账面上一下多出了这么多钱,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忽然一人走到章邯身边耳语了几句,章邯脸色一变,道:“快请。” “不必了。”扶苏从门外走了进来,道:“邯公,扶苏此来是有事找你。” 说着,扶苏便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关于皇位之事自然隐去不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扶苏还是知道的。 “公子是说,陛下要公子去九江郡主持救灾事宜?”章邯眉头深深皱起,既然已经投靠了扶苏,自然凡事都要从扶苏的角度考虑。 在章邯看来,这件事对于扶苏来说,并无什么好处,而扶苏却要离开咸阳,这弊端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了。 上一次扶苏离开咸阳,冯去疾不就开始积极运作赢高成为皇位继承人一事么?虽然最后扶苏挖出了一个九鼎,顺带就把此事解决了,可是,万一扶苏再次离开咸阳,又从哪冒出来一个对皇位有想法的人怎么办? 一时间,章邯不禁忧心忡忡,于他而言,他现在和扶苏的纠葛太深,已然和扶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见章邯脸色有些难看,扶苏道:“邯公,有话不妨直言,你我之间就不必有什么忌讳了。” 见扶苏这么说,章邯旋即将自己将想法说了一遍。 扶苏微微点头,显然章邯说的这些,扶苏自然也是看到了,不过对于这一点,扶苏倒是并不担心。 除非他这个长子嬴政完全看不顺眼了,他才会最终竞争皇位继承人的资格。换言之,只要他还不是完全令嬴政失望,那么,嬴政就不会考虑下一个皇位继承人。 况且,这一年多以来,做下的种种事情,嬴政并非是视而不见的,而最近表现出来的一些不和,也只是表面看上去而已。 扶苏道:“邯公,不必忧心,父皇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所左右的,尤其是此等大事,父皇定然会思虑周全。” “我等只需要做好父皇交给我们分内之事便好。” 看着扶苏的眼中闪烁的自信,章邯也是心中表示赞同,之前扶苏离开咸阳,冯去疾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可有效果? 身处咸阳,章邯自然是一清二楚,陛下表面上似乎对赢高有些改观,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做给冯去疾看罢了。 况且,扶苏公子也并未说错,国之储君,这等大事,陛下自然会在心中掂量,不会容许他人干涉。 “邯公,少府之中还有多少曲辕犁?” 曲辕犁这个利器扶苏自然要准备带到九江郡去,有了曲辕犁,补种之事就会事半功倍。 见扶苏问及这个,章邯当即和盘托出。 听到章邯说少府之中曲辕犁已经近乎销售殆尽,扶苏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旋即也就明白了过来,咸阳之中云集了那么多的勋贵,曲辕犁之利自然不会看不见。 扶苏旋即有些忧心起来,自己似乎是好心办坏事了。 可以想见,这些勋贵一旦投入使用曲辕犁,不管是耕种速度还是最终田亩的产量,必然优于一般的百姓。 而这些勋贵一旦握有大量的粮食,必然是要压低粮价,让百姓血本无归,最终破产,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一些自耕农变成了自己的奴隶。 第一百八十六章 应对之策 届时,这就会变成一场盛宴,一场关中地主豪强的盛宴。在去年之时,由于扶苏在六月份已经离开了咸阳,加之曲辕犁之利还未有太多人看到,所以问题并未特别明显。 而如今,经过一年的发酵,曲辕犁之利必然是人人可见。到那时,相比起勋贵豪强,既缺乏权势,又缺乏金钱的那些自耕农如何是勋贵豪强的对手? 无数自耕农将会因此而破产,最后卖儿卖女卖自己,而那些勋贵豪强在吞并土地之后,紧接着的操作便是操控粮价,牟取暴利。 而他扶苏,初涉这个时代,拿出曲辕犁,本以为会利国利民,其结果却是误国害民。 只怪那是的他,还是太过年轻,满脸希冀的以为,拿出了曲辕犁这等利器,必然会改变大秦,促进秦的发展,从而会让大秦的统治更加稳固。 这便是拍脑袋做决定,不经过实际调查最后造成的恶果! 殊不知,冒然拿出这等利器,不仅没有照顾到大多数的百姓,曲辕犁实际上还成为了少数人戕害百姓的利器。 扶苏感觉自己那时还是太过于一厢情愿了,此等利器,他们岂会视而不见?再加上有了一层仙人的光环笼罩,岂不是更是向着那些勋贵豪强招手? 而这些人又岂会乖乖放弃这块肉,只利用曲辕犁来提高自己田中粮食的产量?而不是利用曲辕犁这件利器,逼迫躬耕田野的良民成为奴隶? 看着章邯提供的那张报表,扶苏冷笑一声,其中一些人采购的曲辕犁数量远远超过自己的需求,借曲辕犁为己谋利已是昭然若揭。 难怪鲁迅先生会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扭扭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休说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即便是在后世那个物质极为发达的年代,那些亿万富豪又有哪个不是得陇望蜀之辈? 谁会嫌自己碗里的肉多? 需要你时,便是一口一个兄弟,不需要你时,你也配和我称兄道弟? 工业革命造成的结果是羊吃人,是河流之中飘着妇女和儿童的尸首,如今,也只不过是吃人的对象换了而已,本质上却是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性本恶,人心,素来是欲壑难填。后世有句玩笑话: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在此刻,可就不是一个笑话了,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如果没有足够强硬的大棒,那么最终这些人的选择并非是只要扶苏为他们提供的新肉,而是全都要。 在民间走访了半年,扶苏已然将刚来到这个时代的稚气与天真烂漫全都磨掉了,对于这些事情,扶苏看的比以往更为透彻,更为长远。 这个问题是他扶苏弄出来的,扶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不能有效解决这件事,那他扶苏可真就是罪莫大焉。 顺势而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然不可能单纯的减少曲辕犁的销售来解决这样一个问题。 况且,倘若少府不再制造曲辕犁,只怕那些勋贵豪强也会花费重金请能工巧匠复制曲辕犁,有曲辕犁的成品在,要复制并非什么难事。 这和白纸不一样,即便是白纸,按照扶苏的预估,最多还能保密两三年,之后,只怕也要被人给破解了。 见扶苏脸色有些不好看,章邯颇有些疑惑道:“此事难道不好吗?” 扶苏对此倒是并不奇怪,很少有人能够从这一个微小的事物当中看的那么远,而他扶苏之所以能看的如此透彻,其中还有着两千年后的眼光。 这使得扶苏看待一件事情的角度往往是高屋建瓴。 扶苏道:“邯公,曲辕犁固然便利,可是,邯公有没有想过为何来采买曲辕犁俱是关中的豪门巨族?那些小民却是一个也无?” 扶苏这么一说,章邯略微思索,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只不过,仍有些想不透彻。 扶苏见此,也不再卖关子,将其中种种利害说与章邯。 蓦然间,扶苏想到了李斯,或许能妥善解决这件事,并且能压服众人的,不忌惮反弹的只有这个左丞相了,因为李斯身后站着的是皇帝,代表着皇帝的意志。 而对策嘛,自然是平抑粮价,这项对策在荥阳之时,扶苏就已经在给李斯的白纸上写明,想来,李斯已经开始筹谋草拟这方面的计划了。 只不过单靠一个李斯,似乎还有些危险,可如果再拉上蒙家呢?自耕农素来便是军伍的基本盘。 军中大半的将士都是自耕农出身,这也是为何大秦军伍能够横扫天下的原因。如果言明此事,扶苏相信,蒙毅不会不管的。 蒙家一旦支持此事,那么,便代表着军功贵族对此事的态度。那么,还有哪个勋贵豪强敢叽叽歪歪? 如此一来,可以说的上万无一失。 只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少府协助,扶苏略微思索,道:“邯公,今后,曲辕犁实现限购,同时,对于那些暂时购买不起的百姓,少府可以实行假贷的方式,租赁给百姓,登记造册,让百姓按年限还款。” “此外,邯公,此次我去九江郡,我欲带走三分之一制造曲辕犁的工匠。” 章邯也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他自然要全力支持,不然最后真的逼着那些百姓卖自己,他这个销售曲辕犁的少府令可是有着滔天大祸,现在所谓的政绩,到那时,都是他章邯戕害百姓的罪证。 章邯略微犹豫,问道:“不知公子带那些工匠去九江郡有何用处?” 这一点,是颇让章邯疑惑不解的地方,要知道仅仅有工匠还没有用,还需要相应的场地作坊,以及各种原料的采买,都是问题。 而这些都不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的问题。 等最后一切具备的时候,只怕九江的春旱早就过去了。到那时,生产出的曲辕犁也解不了九江郡的问题。 第一百八十七章 欲往巴蜀 扶苏摇了摇头,道:“这些工匠我不是预备带到九江郡,而是巴蜀。” 带到九江郡,扶苏是心知肚明,那里是故楚之地,秦末的战火一旦席卷到九江郡,那他扶苏岂不是要白白拱手将这些工匠送与他人? 然后那些反秦的六国余孽再利用这些工匠打造器械攻击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章邯脸色更加疑惑,道:“公子,巴蜀那可是一块蛮荒之地,工匠带到那里又有何用?” 扶苏摇了摇头,根据他的了解,此时,巴蜀之地在世人眼中的确是一片不毛之地,整个天下,都甚少有人知道其实巴蜀之地其实是一片沃土平原。 所以,很少有人将目光投注到那里。 不仅如此,扶苏记得,巴蜀还有着丰富的铁矿,不说后世比较出名的攀枝花,即便此时,在巴蜀之中,卓氏和程郑氏也因为冶铁发家致富。 可以说,巴蜀之地,就是上天赐给大秦一块丰饶的宝地。 如果扶苏将这些工匠带到巴蜀,然后利用巴蜀之中那些狗大户的财力,必然可以迅速开始动工,大批量制造曲辕犁,之后,再顺长江直下,运达九江郡,其速度相比起陆运,不可同日而语。 后世诗仙李白不也有一句“千里江陵一日还。” 既然曲辕犁已经出现在世人眼前,扶苏自然要以此获取最大的利益。 扶苏略微说了几项巴蜀的数据,惊的章邯目瞪口呆。 旋即章邯便点了点头,既然扶苏公子说了,那么他自然会照办,自从追随扶苏之后,章邯可还没见到扶苏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略微商议了一会儿,扶苏便离开了少府,而章邯也开始挑选工匠跟随扶苏出发。 而扶苏回到府宅之中,立即分别写了两份信函送到丞相府中以及蒙毅手中。 扶苏相信,李斯和蒙毅虽然为政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的态度应该是一致的。 翌日,朝堂上嬴政将扶苏出使九江郡的诏命颁布了一下,顿时引起众人议论纷纷。 有些大臣私底下以为大概扶苏又是做了什么惹皇帝不高兴的事情,才被一脚踹开咸阳。 还有一些大臣则是认为是陛下对扶苏公子的磨炼,其实是一次镀金旅游的差事。 而丞相李斯和上卿蒙毅眼中却是同时变的不同寻常,别人不知道嬴政这么做的深彻涵义,他们二人可是一清二楚。 尽管这么多年以来,楚地一直太平,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可不意味着楚地真正的太平无事。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谶言可是一直环绕在嬴政的心中,对于这一点,李斯和蒙毅皆是知晓。 李斯看向扶苏,按照他的猜测,应该是始皇帝预备以扶苏为诱饵,钓出隐藏在地下的楚国故旧,而蒙毅则是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事实上,蒙家自秦昭襄王时期就已经和楚党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嬴政清洗朝中楚国势力,只不过因为蒙家牵扯不深,加上嬴政还要依仗蒙家统帅军队,制衡王翦的家族,所以,蒙家才并未列入清洗的名单,反而日益位高权重。 可是,蒙毅同样清楚,陛下对自己兄弟二人心中同样有着忌惮,正如当日的如日中天的王氏一族,一门三彻侯,在朝堂之上,哪个出声之前敢忽视这一家人? 即便是始皇帝,面对王家,有时候也需要郑重考虑他们的意见,因为,军中与王家沾亲带故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历次灭国之战中,提拔晋升的将领多半唯王氏一族马首是瞻。 为此,陛下才推出了蒙家制衡,同时暗中削弱王氏一族,才造成如今朝廷上的局面。 而今日的蒙家焉知不是昨日的王氏一族?蒙恬手握三十万大军,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嬴政忌惮三分了。 扶苏的娘亲是谁,这一点,蒙毅可是知道,如果这一次扶苏在出使九江郡的途中,和一些旧楚的势力有什么瓜葛,那么,可算是触了陛下的逆鳞了。 嬴政这一生最为痛恨之事无疑就是背叛,先是他的兄弟长安君成蟜叛乱,接着他的母亲赵姬试图废去他的王位,另立秦王。再之后,昌平君熊启反叛。 而如今扶苏倘若再和一些故楚的势力有什么暗中的纠葛,无疑,在始皇帝看来,就是自己儿子想要反叛。 接下来朝堂上商议的事情,则和扶苏没有多大关系了,因此,扶苏也就没有继续关注,加之这些商议的内容,太过枯燥,因此,听的扶苏是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等朝堂会议散了之后,扶苏便抢先一步跟着嬴政回到了后殿之中,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向嬴政汇报了一遍。 听到扶苏说想要先去巴蜀一趟,然后再顺流而下,到九江郡,嬴政略微思索,便同意了下来。 巴蜀,因为蜀道的艰难,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派人前去察看过,此次,倒不如让扶苏持节,前去敲打一番,加深一下对巴蜀的控制。 况且,此次嬴政的打算本就是磨炼扶苏,九江郡具体的赈灾事宜早就布置下去了,扶苏此行只不过是去察看一番赈灾事宜具体进行的如何,对民情,对官场,都有一个深彻的了解。 禀报完这些事情,扶苏方才回到自己的府宅之中。 同时写了几张请帖发了出去,上一次离开咸阳,乃是被贬谪离开咸阳,自然没必要举办一次晚宴,而这一次,却是不同。 同时,扶苏还要一些事情最后和蒙毅、章邯他们商谈一番。离开咸阳,意味着自己收到咸阳城中的消息比别人慢了许多,这时候,就需要自己这些盟友来帮衬自己。 同时,也是最后将关于平抑粮价的事情和蒙毅敲定下来,尽管扶苏心中相信蒙毅不会因为政敌的关系,因此提出反对的意见,可是,终究还是令人有些不放心。 曲辕犁的祸端是他惹出来的,所以,扶苏知道,自己必须妥善处理这件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宴会 夜幕徐徐降临,扶苏的宅院如今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宴会的场所。 一个个下人、侍女来回在厅堂前穿梭。 数十件乐器也被搬来,布置在屏风后面。 还有歌姬、乐师在后面厢房准备。 扶苏略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生生感到在公元前的世界,举办一场宴会需要耗费的心神,实在是太过繁琐了! 偏偏还一步不能省略,一步不能错。不然,便是失礼。中华自古以来,自诩礼乐之邦,虽然大秦以兵威临天下,但终归这些仍是不可缺少之物。 因为,大秦毕竟是诸夏的一员,而不是塞外的那些蛮夷部落,不通礼仪,不通王化之所。 大秦虽然世据西隅,可是,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诸夏的身份,在与戎狄人一次次血与火的拼杀之中,方才在这里站住了脚跟,为此,秦国的四代君王相继在战争中殒命。 其中,秦也从未忘记东出,穆公之时,秦便有意东出与列国争锋,只可惜,崤函一战,彻底让秦受到了重创,不复东出之念。 再其后,便是秦孝公时期的商鞅变法,到了惠王时期东出之策,到了昭襄王时期彻底崛起,终于,大秦以不可抵挡的大势在始皇帝手中摧拉枯朽一般扫灭了六国,统一的天下。 回顾秦国历代君臣百姓奋斗的历史,扶苏仍是感到热血上涌。 入夜以来,第一位来到扶苏府上的客人是少府令章邯,章邯躬身拜道:“公子,章邯略备薄礼来为公子践行,祝公子此去一番风顺。” “多谢。”扶苏走上前去,道:“还请邯公入内” 章邯之后,又是一队马车迎面驶来,扶苏赶紧迎上前去。 来人正是蒙毅,蒙毅步下马车,连忙道:“闻公子远行,臣不能为公子多做些什么,只能略备薄礼,以表心意。” 说着,便有家臣捧着礼盒走了进去。 接下来来的人有些奇怪,乃是扶苏的一众“兄弟们”,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扶苏还认不全他这二十二个兄弟,至于亲情,那更是淡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其实都是自己的竞争者。这一句话不是什么虚言,因为自己这些兄弟的背后的母系势力往往就是那些山东六国,为了笼络人心,嬴政后宫之中自然不乏山东六国的公主,而这些人也恰恰是政治联姻的产物。 扶苏穿越之后,也曾细查过自己的母亲是谁,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对此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似乎在七八岁之后,扶苏便再也未见过他的母亲。 而暗中探访的结果却是所有人对此都讳莫如深,连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这更是让扶苏心中感到疑惑,暗叹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话题。 将自己的这些兄弟迎进宅中,扶苏继续在门外恭迎客人。 接下来到的人无非便是宫廷之中一些宦官,以及咸阳之中的九卿,列侯一类的人物。 一个个宾客纷至沓来,而嬴政也派遣宦官送来了一百金,作为礼物。 又略微等候了少数时间,扶苏看到了一辆车过来,扶苏认了出来,那是李斯的车驾。 李斯在儿子李瞻的搀扶下走到了扶苏面前,扶苏躬身道:“丞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斯笑道:“公子,南楚九江郡之事就拜托公子了。” 李斯挥了挥手,道:“老臣年迈,就不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道了。这份薄礼是老臣为公子准备的,还望不要嫌弃。”说着,身后便有人将礼物奉上。 “多谢丞相盛情。” 的确,曾经李斯和扶苏势同水火,而如今,李斯能来,已然是很不容易了。 望着李斯的车驾消失在幽静的街道尽头,扶苏怔了怔神。 “公子。”一人走到扶苏身边,道:“宾客都在等着呢” “知道了!”扶苏回过神来,走向客厅。 此时的扶苏府邸彻底变的灯火通明,一盏盏油灯将扶苏的府邸照的通亮,如同白昼一般。 厨房之中,炉火舔舐着大鼎的底部,大鼎之中,装满了各色鸡鸭鱼肉这类肉食,一时间,整个府邸都四处飘散着肉香。 上百坛美酒也已经开封,侍女们将这些美酒佳酿送到宾客面前。 客厅中央,丝竹管乐之声齐鸣,众多舞姬偏偏起舞。 看到这些,扶苏微微点头,显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什么茬子。扶苏步入客厅之中。 “公子”一时间,不少官员、贵族纷纷起身,举杯致意。 只有蒙毅、章邯这类扶苏的铁杆盟友才安坐在座位上,不过也微微欠身,表示致敬。 扶苏一路打着招呼,走到了主座面前,拍了拍手,立即歌舞便止住。 众多舞姬盈盈一拜,方才缓缓后退到屏风后面。 扶苏端起酒樽,站起身来,道:“承蒙诸位不弃,大驾光临,扶苏诚惶诚恐,谨以此杯敬诸公。” 说完,便将酒樽之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众人也纷纷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樽,对扶苏举杯道:“敬公子!” 随即纷纷掩袖而饮。 屏风之后,歌声再起,厅堂之中,舞姬翩翩起舞。一曲舞罢,整个扶苏的府邸之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作为这次宴会的举办者,扶苏自然是端着酒樽,一席一席的前去敬酒。自然不可能每桌都将满满的一樽酒一饮而尽,对于不甚相熟之人,往往是浅尝辄止。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为地域的不同,往往也造就了各地美酒不同的风情。 燕赵北地,苦寒之地,其酒便进口如刀,穿腹似火。吴越为鱼米之乡,其酒便清冽绵长,齐鲁民风淳厚,其酒便品高味正,楚酒,甜糯。 而扶苏此次宴饮,自然是秦酒,正如秦人的性格一般,秦酒初入口之时或许不觉如何,然后劲力却是甚大。 敬酒一轮,扶苏也是有些微醉,也幸好此时酒的度数不是很高,扶苏还勉强撑得住。 如果说此时玩什么蒸馏酒之类的,估计会血本无归。因为上层的贵族士大夫所饮之酒恰恰是这种酒最为适宜,蒸馏之后的酒反而不会被贵族接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蒸馏酒此时只有在下层百姓之中才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在经历了繁重的劳作之后,没有什么比酒精更能麻木自己了。 而如果销售的对象是一般的百姓,姑且不论秦律允不允许,单单就成本而言,就是血本无归。 扶苏再度饮下一樽酒,然后走到蒙毅身边,道:“蒙卿,还望蒙卿能够摒弃彼此政见不同,与丞相一同玉成此事。” 蒙毅也是举起酒杯,道:“公子,臣明白其中利害,自不会误事,还请公子放心。” 自从接到扶苏的信件之后,蒙毅不是没有犹豫过,毕竟,李斯和他们蒙家之间彼此的隔阂实在是太深太深。就比如李斯的长子李由出任三川郡守一职,就遭到蒙恬激烈的反对。 最后还是陛下强行摁下此事,李由方才担任了三川郡守。 可思虑良久,蒙毅还是决定暗中帮李斯一把,因为,此事主要是李斯在做,自然,作为丞相,李斯已经吸引了一大波的火力与不满。 既然如此,倒不如做成此事,况且,扶苏此言亦是利国利民之言,大秦的耕战体系所依赖的正是遍布在关中平原上的那些自耕农,倘若任由那些勋贵豪强迫害百姓,那么蒙家便是自掘坟墓。 没有兵权作为支撑的蒙家还算什么? 了却心中这桩事,扶苏又和蒙毅略微交谈了几句,便移步到章邯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 最后,才回到主座,尽情欢宴。 曲终舞罢,扶苏的府邸已然是狼藉一片。 扶苏走到门外,看着外面的月色,二月春寒,一阵寒风吹在了扶苏的脸颊上,顿时令扶苏清醒了不少。 只是,酒精的力量,仍让他有些迷醉,这样的感觉是扶苏从未有过的,自来到这个世界,扶苏一直甚少饮酒,不仅是大秦的命运一直让他揪心,更是因为怕酒醉之后吐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扶苏凝视着这般夜色,他想到了很多,他知道在山东六国故土上有着许许多多对大秦充满憎恶之人,亦有着无数英雄豪杰。 终有一日,我要纳天下豪杰入我瓮中! 扶苏蓦然间脱口而出: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扶苏仅有的一丝意志控制着自己,他知道,即便是曹孟德这句诗,亦是有一些犯忌讳,若是再进一步,就会有人指责他意图谋反了! 而此刻,也唯有曹孟德这句诗颇合他的心意! 若是能让四海臣服大秦,若是能让大秦的百姓安居乐业,若是炎黄子民始终能够屹立在世界之巅,那么,他扶苏不管付出何种代价都愿意! 在侍女的搀扶下,扶苏方才回到了后院,躺在了床上 一夜无话,天明时分,扶苏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然后前往咸阳宫。 咸阳宫中,钟鼓齐鸣,礼乐大奏。 在武百官的注视下,两位尚符玺令郎一人捧着一个长长的玉匣,另一个人手中捧着边角用黄铜包裹起来的铜匣,来到君前,躬身递上。 嬴政将玉匣打开,扫视了群臣一眼,道:“长子扶苏听朕诏命。” 早就恭候在一旁的扶苏躬身出列,道:“儿臣扶苏恭候父皇诏命。” 嬴政郑重将玉匣之中的旌节拿了出来,握在手中,庄严肃穆道:“节,假社稷、宗庙之权柄,授汝之物,汝当戒骄戒躁,以国家社稷为重。” 说着,嬴政同时将包裹在旌节上的布帛解开,露出了一截用竹子制成的筒状物体,在顶端,有三重旌毛依附其上,颜色光亮鲜红,如同跳动的火焰一般。 “臣谨奉诏,万死以报父皇,节在人在,节亡人亡!” 扶苏所说这句话并非是虚言,因为,此时,节,便是皇帝的颜面,是国家的尊严,不容践踏。 为何汉代苏武即便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也不愿意屈服,便是因为他是汉朝的使臣,他手中握着的旌节是汉朝的尊严,因此,他不能屈膝投降。 同样,为何张骞出使西域,历经千辛万苦,仍要回到中原,便是因为他是汉朝的使臣,他所代表的仍旧是一个国家的尊严。 古语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其缘故便是在于此处,只不过,由于南宋那些混账的无能,这句话反而成为了逼迫妇女去死的信条。 这句话,也因此由最初捍卫国家民族尊严的涵义变成了一个迫害妇女的罪证! 嬴政将另一个铜匣打开,从其中取出一把利剑,百官皆是心中凛然,嬴政道:“此乃太阿剑,昔年武成侯率军伐楚,功成之后,献太阿于君前,朕今日将此剑赐予汝。” “亦有诫言于汝,小子仔细听之!” “太阿为欧冶子所铸名剑,若正入正途,自有无上神威,横扫八方宵小,然若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则有社稷崩坏,国家灭亡之祸,小子当谨记之。” “儿臣扶苏谨记于心,不敢忘怀。” 嬴政郑重将太阿剑交托到扶苏手中,随即挥了挥手,韩谈立即端着一个檀木盘走了出来,木盘之上,放着一个玉盒,在旁边,还有一条长长的丝带。 嬴政将玉盒打开,将其中的符信以及旁边的印绶郑重交托到扶苏手中,最后叮嘱道:“扶苏,你是吾儿,亦是国家之臣子,九江郡、长沙郡、巴郡、蜀郡四郡之事,朕尽托付于你。” “唯盼君为我大秦社稷之臣,为国尽忠!” 说完,嬴政对着扶苏,非常隆重的深深一拜。 这意味着此刻,嬴政和扶苏之间已然脱离了父子关系,而是君臣相托。 扶苏心中讶然,没想到嬴政给自己的权限当中还包括长沙郡,可听到后面,尤其是看着嬴政对自己一拜的那一刹那,扶苏诚惶诚恐。 扶苏连忙叩首:“父皇厚爱,儿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父皇重托。” 然后,将太阿剑寄在腰间,手中握着符信与绶带,捧着旌节,亦步亦趋,走向远方 秦始皇三十六年,春二月十七,大秦长公子扶苏授节,为九江、长沙、巴郡、蜀郡四郡使节,出咸阳。 第一百九十章 离京 扶苏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咸阳宫,在扶苏身后,有着三百精锐的将士,这是新军第一次展露在众人面前。 不过,这些新军座下的马匹依然是没有装备马蹄铁、马鞍之类的马具,其目的自然是为了保密。 此次扶苏出巡,乃是持节镇抚地方,并非去前线作战,有三百将士随身护卫,已然足矣。 而新军的统帅正是英布,在扶苏身侧,长史司马欣随行。 皇陵一事完毕之后,司马欣的才干得到了展示,此次持节南下,亦是嬴政有意让他辅佐扶苏。 咸阳,两侧街道上,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百姓皆是簇拥在街道两旁,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咸阳宫。长公子扶苏持节南下这样的一个消息传开之时,数不清的百姓都自发来到此处,盼望能够见到扶苏一面。 郎中令、卫尉、咸阳内史所掌控的军队全员出动,维持秩序,可此时,依旧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九鼎之后,扶苏在关中的声望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少百姓心中已经默默接受扶苏将是新一代帝国继承人的设定。 而在街道两侧,高高的阁楼上,一个个青春的少女、小娘眼中饱含期待之色,面色之中带着些许春意。 伴随着时间的推迟,午时已到,咸阳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一位年轻的贵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手持王杖栉节,拿着太阿剑,矗立在战车之上。 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扶苏此刻仿若沐浴在阳光之中,犹如神祗一般,令人生出顶礼膜拜之情。 众人口中惊呼:“不愧是始皇帝之长子也!” 众多少女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瞪着美目,忍不住捂住小嘴,心中又惊又喜,犹如小鹿乱撞。 看着他威风凛凛的样子,众多少女皆是陷入迷醉之中。 扶苏却是心中暗叹:“怪不得世人对权力如此艳羡,仅是这等出使的仪仗已然让人心中生出崇拜之情。若为皇帝,那又是何等景象?” 出了咸阳城,副使司马欣却是要和扶苏分道扬镳,早已事先商定好,九江赈灾一事,司马欣先往九江郡,而扶苏则是前去巴蜀,然后再赶往九江郡。 司马欣恭声拜道:“公子,上卿要在下向公子传达一句话,说公子一路上万勿和一些不知底细的人有所粘连。” “可是上卿原话?” “此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是上卿原话。”司马欣道:“上卿叮嘱我,说让我离开咸阳城之中,再告诉公子。” 说完,司马欣便拜别而去。 扶苏却是愣了愣神,有些不明所以。从今早咸阳宫,扶苏就感觉其中似乎透着一股不寻常,而蒙毅让司马欣代为转达,更是蹊跷。 需知,昨日宴会之时,蒙毅决然不会找不到机会,向自己详细述说此事,可却偏偏没有,而是让司马欣代为转达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难道是怕自己深究下去?还是在咸阳城中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看着手中的栉节以及太阿剑,扶苏本有的一丝疑虑伴随着蒙毅这一句莫名的叮嘱,更是加重了几分。 嬴政授自己栉节那一段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将太阿剑给自己的那一段诫言此时在扶苏看来,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然若太阿倒持,授人以柄,则有社稷崩坏,国家灭亡之祸。这句话,扶苏本来以为嬴政说的是楚国,是嬴政要自己以楚国为前车之鉴,小心谨慎。 此时看来,似乎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尤其是最后嬴政的叮嘱,盼君为我大秦社稷之臣,为国效忠。这似乎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啊! 扶苏相信,嬴政说这些话一定有一些因由,短短不可能是无中生有,一个顶端的政治家,绝不会去做一些无用之举。 只不过,如今他还看不透这其中的奥妙。 二月下旬,秦岭树木葱茏,又渐渐焕发出了生机。 四面的高山冰原,将巴蜀之地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而在北面,耸立着的正是与秦岭相连的大巴山。 这一路的崇山峻岭,让蜀道变的格外的艰难难走。以至于千年之后仍有一位伟大的诗人,见到石栈天梯相勾连的蜀道,一时诗兴大发,叹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一路走来,扶苏却也是感受到了蜀道之艰难,一些狭窄地域,只能允许一人通过,身旁是石壁,而另一侧,却是万丈的深渊。 扶苏朝身侧道:“司马昌,闻汝高祖父乃司马错?” 扶苏身后一人立即拱手道:“公子所言不错,司马错确是臣之高祖父。” 扶苏点了点头,赞道:“先惠王之时,司马错为我秦国开拓巴蜀之地,功莫大焉!” 司马昌立即恭声拜道:“臣替高祖父谢公子赞誉!” 扫视了一眼前方的道路,扶苏问道:“昔年,高祖父是否就是由此进入巴蜀之地,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司马昌眼中闪出一抹自豪的神情,道:“启禀公子,此处乃褒斜道,正是昔年高祖父入蜀之路。” “此处本无如此宽敞,惠王之时,为让大军顺利于此通过,便将栈道进行加宽和加固,方才令大军得以通过,其后,昭襄王之时,又是修缮一番,长平之战之时,前线粮草吃紧,巴蜀之粮多是由此运入前线。” 对于这些历史,司马昌如数家珍,这是先祖的荣耀,一直以来,司马昌都是铭记于心。 “臣却是不肖,只做了一个铁官,未曾如同高祖父、祖父那般为我大秦沙场征战,开疆拓土。” 扶苏看着司马昌的神色,笑道:“这你却是不必懊恼,铁官,于国家社稷而言,亦是重中之重。” “你虽未为我大秦沙场建功,可谁言建功定是在沙场之上?今日,我带你入蜀,正是为了给你一个建功立业之大好时机。吾闻,巴蜀之中,多有铁矿,汝若是用这些铁矿为我大秦将士铸造精良之铁甲兵器,或是为百姓农具,与尔高祖父想比,其功勋未必逊色多少。”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入蜀郡 “臣谢公子信任。” 司马昌躬身一拜,仅仅从刚才扶苏的只言片语之中,司马昌便断定扶苏公子极为看重这块地方,若是未来扶苏公子继位,在此地任职的官员做出一些政绩,都会快速进入扶苏的视线。 本来,司马昌仍对少府令章邯调自己入蜀仍有些不满,而此刻,这些不满尽数化作了喜悦之情。 看着司马昌的神色,扶苏心中的确有意将司马昌安置在巴蜀一带。 一则便是司马昌此刻在少府担任的职位乃是铁官一职,对于铁器的铸造和贸易都是极为熟悉,有他在,自己在巴蜀之中,冶铁大业便可以轰轰烈烈展开了。 二则便是司马昌的高祖父乃是司马错,惠王之时,司马错在秦廷的支持下攻略巴蜀,也因此,司马错的个人声望在巴蜀之地无人能及。如今司马错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是,作为司马错的子孙司马昌,在巴蜀同样会有着特殊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司马昌乃是司马迁的祖父,只不过,此时的司马迁连个精子状态都不是,历史早已因为扶苏的到来,变的面目全非。 看着褒斜道,扶苏若有所思。要想彻底掌控巴蜀之地,化巴蜀之地为天府之国,唯有再度开辟加固入蜀之道路。 所谓要想富,先修路。只有道路通畅,才可大大加深对当地的控制。同时,也可以投入资源,促进当地的发展。就比如此刻的岭南之地,单单公传送到咸阳,就需要两月之久,秦廷对于岭南之地,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显然,此刻扶苏已经有意再度加固和拓宽褒斜道。只不过这工程的费用,扶苏还没有着落,按照扶苏的预测,未来十年乃至于更久,秦廷都将不会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到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 单单是山东六国的叛乱,就已经足够让秦廷头疼了,更别说平定叛乱之后,还要投入资源,对地方进行镇抚和重建。 倘若不投入资源,仅仅是为了平定叛乱,就很容易变成剿而复叛的局面。 刚刚将此处叛乱剿灭,大军离开没多久,便又会再次陷入叛乱,如此反复,其最终的结果便是大秦因此不断的流血,然后直至灭亡。 三月初,扶苏方才踏上了巴蜀这块富饶的土壤,看着脚下的泥土,扶苏露出了微笑,蜀郡的郡治正是成都,位于成都平原之中。谷物可一年两熟,的确是上苍赐给大秦一块宝地。 只不过,这么一大块的宝地却只是初步开发,可以说,此地发展的潜力极大。 一路前行,扶苏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此处,乃是临邛,土壤肥沃,地当要冲,而这座城池,亦是在惠王时期,蜀守张若修建的,与临邛一道修建的还有成都、郫县。 扶苏却是并未进城,瞥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西斜。 扫了一眼四周,众多青壮在田野之中躬耕,其中,亦有不少妇女在其中劳作,还有一些七八岁大的孩子亦是在一旁帮忙。春耕之时,每一分光阴都十分珍贵,故而,往往是全家老小齐上阵。 只不过,因为扶苏一行人的到来,所有人面色之中皆是带着警惕,虽仍是劳作,但扶苏感觉的出来,始终有那么几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这一行人。 对此,扶苏却是并不在意。 正好,一位老人肩上扛着农具,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娃娃,沿着道路,似乎正要归家。 见到这一幕,众多男子却是纷纷停下手中的农活,瞩目而视,神色之中充满了紧张。 扶苏示意众人给老人让开一条道路,以表示自己等人没有恶意,同时,上前拜道:“老丈安好!” 老丈一头华发,精神矍铄,走到近前,扶苏方才看到老丈所使用的的农具,却是木制的。 临邛等地纳入秦廷的管辖已有许多的年头,且此地并非是一些穷乡僻壤之所,即便用不上铁农具,用青铜制成的农具也算尚可,何以会落到如此地步? 扶苏目光朝田野扫去,却是发现那些青壮的手中同样是木制的农具,连一件青铜农具也无。 老人看着扶苏,又看着扶苏身后那数十名干练的随从,心中不免震惊,而老人身边的孩子则是被吓的躲在老人的身后。 看到这副情景,扶苏挥了挥手,道:“拿块饴糖来。” 糖,在古代,极为贵重,堪称是顶级的奢侈品,只有贵族方能享用,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糖,用来孝敬长辈或是祭祀先祖,那也是极能体现身份地位之事。 诗经大雅:“周原朊朊,堇荼如饴。”其中所说的“饴”正是周代的一种甜食,亦是扶苏此刻拿来的饴糖。 扶苏带着微笑将饴糖送到老丈身后七八岁的孩子手中,接过饴糖,略微舔舐了一下,瞬间,孩子眼中露出惊奇的目光。 老丈看着扶苏一行人,躬身拜道:“贵客,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咸阳”扶苏笑道:“老丈年岁大了,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便走上前欲将老人扶起,却被一旁几个年轻人拦住,满脸戒备的盯着扶苏。 老人立即呵斥道:“不得无礼!” 老人听说扶苏一行人是从咸阳来的,立即眼中带着几分兴奋之色,不过仍旧有些不放心问道:“贵客,你真是从咸阳来的?” “自然!”扶苏笑着将老人扶了起来。 得到扶苏的肯定回答,老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色。咸阳,在老人听来,是一个极为陌生却又神圣的词汇。 “不知老丈名讳?” 老人道:“我姓司马,我本无姓,只记得有一年蜀侯公子作乱,我险些饿死,幸赖司马将军给予我一块饼和一袋水,我方才活了下来。其后,我又为将军充作向导,指明道路,所以,司马将军特许我随其姓氏” 老人眼中带着追忆的神色,说起这些往事,眼神之中充满了自豪。 第一百九十二章 蜀郡豪强 “蜀侯公子作乱?”扶苏在脑海之中搜寻了一下,却好像并未见过相似的档记载,旋即,疑惑的目光看向司马昌。 司马昌道:“公子,那是昭襄王六年时候的事,当时蜀侯的公子煇在蜀地作乱,反叛大秦,其后,高祖父奉命讨伐叛军,最后平定了叛乱。” 听司马昌这么一说,扶苏便明白过来,惠王之时,虽已将巴蜀纳入秦国的版图,可是,对于巴蜀之地,实行的却是羁縻政策,实际上,由于道路艰难,当时秦国国力还不是十分强盛,对于巴蜀之地的掌控仍是不足。 只能降封蜀王为蜀侯,以此作为牵制,所以,巴蜀之地屡有反复,真正太平到现在并未有多少年。 司马昌这番话落入老人耳中,却是犹如平地惊雷,老人满眼不敢置信的神色,当即跪服下来道:“你是司马将军的后裔?” 司马昌慌忙将老人扶了起来,连扶苏公子都对老人以礼相待,而他却是让老人跪下,让公子如何看? 司马昌恭敬道:“老丈,不必如此,司马错正是吾之高祖父。” 看到这一幕,扶苏却是暗自震动,看来当日司马错征服巴蜀之时,不仅为大秦征服了巴蜀之地,亦是征服了巴蜀的民心呐! 以致于数十年之后,巴蜀的百姓亦是对他心存感念。 扶苏对此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振奋,巴蜀百姓心向司马,这步棋对于扶苏来说又走对了。因为司马昌本就是大秦的官吏,自己恰恰可以利用这份民心,为自己所要谋划之事,减少诸多阻碍。 司马昌眼角瞥了扶苏一眼,十分知趣道:“老丈,这是咸阳来的贵人。” 扶苏先前所表现出来的礼节,令老丈十分有好感,再加上扶苏那自来熟般的打交道方式,一时之间,扶苏和老丈两人无话不谈。 司马老人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丈,据我所知,临邛素来土地肥沃,我大秦亦在此建城,何以你们手中所用农具俱是木头所制?” 说到此处,司马老人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不知啊,这农具我等也是知晓,那青铜农具、铁农具快捷,只是,我等实在是买不起,唯有那些城中的贵人家中田亩所用农具才是铁制的。” “买不起?”扶苏讶然,这价钱是订到了多离谱的地步,才会造成这副局面。 “那些贵人是?”扶苏疑惑问道。 司马老人答道:“自然是郡守、郡监、主簿啊!还有卓家与程郑氏。”说到此处,司马老人话语变的低沉。 显然,长久以来,受这些人的盘剥不少。 扶苏却是岔开话题,如今,扶苏已然能够轻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同时又问起这临邛其他一些事情。 司马老人也是没有什么顾忌,和盘托出。 很快就将这里的情形与扶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年,司马错征服巴蜀之后,为了安定民心,秦廷对于巴蜀之地的百姓颇为照顾。 一时间,巴蜀的百姓几乎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有专门的官吏来此指导农事,教导他们如何耕作,收获。 除此以外,税收也是极低,还有着诸多政策上的扶持。 巴蜀的大多数百姓家中因此有了余粮,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推迟,由于蜀道艰难,巴蜀之地便成为了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当地一些最先富裕起来之人开始与郡中官员勾结在一起,把持权力。 巴蜀之地,豪强开始出现了。 而司马老人口中的卓氏与程郑氏,俱是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从山东六国迁徙到巴蜀之地豪门富户。 对于官场之事,比之一般人,有着惊人的敏锐,再加上,精于算计,一时间,卓氏和程郑氏这等外来户却是压在了巴蜀本地这些土著的头上。 依靠着铁矿山,卓氏和程郑氏迅速发家致富,短短数年之间,就坐拥无数訾产,比之在山东六国之时,丝毫不让。 其中,卓氏拥有的奴仆达到了一千人,更是在此处修建了田园水池,在其中,享受游玩射之乐。比之一般的国君,也是毫不逊色。 而程郑氏所拥有的的财力与卓氏相比,却是大致相等。 若是这等情况出现在山东六国哪一处,只怕是没两天秦吏就会找上门来,紧接着,便是面临破家灭门之祸。 而由于巴蜀之地的闭塞,所以,卓氏、程郑氏不管在巴蜀之地多么富贵,享受的乐趣堪比君王,只要买通了郡守、郡尉这些官僚,那这样的消息便传不出去。 郡守、郡尉俱是因此得了好处,又怎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真是作死啊!”扶苏喃喃自语。仅仅从司马老人口中所知,卓氏和程郑氏二人短短数年之间积攒的财富就压过了滇蜀的居民,而其中,铁器的制造,基本由这二人垄断。 是故,铁器的价格被定的极为高昂,这便是垄断最后造成的结果。而对于铁器的销售,卓氏和程郑氏却是丝毫不担心,因为西南还有着诸多小国,那其中的国君、贵族对此俱是有需求,自然,铁器不愁销路。 至于这巴蜀百姓的死活,谁去管?他们巴不得这些人破产,然后好用极低的价钱将他们买下来,作为奴仆。 不然,卓氏那么多奴仆哪来的? 而巴蜀的百姓种植的粮食,更是在成熟之后,被这些豪强趁机压低粮价,用极为低廉的价格将粮食买走。 听着司马老人的讲述,扶苏呵呵笑了起来,只不过面容却是变的越发冰冷。 在后世之中,那些资本主义国度,拥有权力的资本家不仅对于殖民地的居民极尽压榨,对于本国的百姓,亦是敲骨吸髓。 资本家眼中没有国界,有的只是利益! 而在这个公元前的社会,更是如此,这些官僚豪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利可图的机会的。 看来,蜀郡之事,他是非插手不可了! 他是皇帝的使者,假皇帝之权柄,替皇帝行使君王职权,岂能不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民百姓之悲哀 又是寒暄了些许时间,扶苏恭声道:“多谢老丈为晚辈解惑。” 旋即便命人取来一些粟米以及一些肉干,此外还有一些食盐,扶苏恭声道:“老丈,区区薄礼,万勿推辞。” 司马老人本欲推辞,只不过看扶苏拿出来的东西之中并无财帛,方才收了下来,司马老人笑道:“贵客远来,不如到老朽屋舍之中歇息一晚。” “多谢老丈!”扶苏拱手拜道。 旋即扶苏丝毫不顾老人身后孩子身上的尘土,直接抱在了怀中,小孩由于之前那一块饴糖,却也是并未哭闹。司马老人见到这一幕,并未阻止。 “老丈,这是你的重孙儿?”看了看老人的年纪,扶苏心中大致做了一个判断。 此时女子到了及笄之年便可出嫁,也就是后世的十五岁,故而此刻,扶苏才会如此揣测。 司马老人点了点头,旋即便在前面领路。约莫走了一会儿,扶苏方才看到前面一座屋舍,相比起周围,却是别无二致。 扶苏眼中没有丝毫嫌恶之意,径直走了进去,相比起扶苏,扶苏身后有些人就有些受不了,一直以来,在咸阳他们虽然谈不上养尊处优,却也是从未住过如此糟劣之所。 只不过扶苏在前,他们也只好忍住不说。 这等异样,自然被扶苏察觉出来,当即道:“老丈无多少房舍,尔等前去村外露宿扎营。” “诺。”扶苏这道命令,却是让跟随扶苏的许多人送了一口气。 “咳咳!” 忽然,屋中一阵咳嗽声传来,司马老人听见这声咳嗽慌了神,急忙跑进屋中,扶苏亦是紧随其后。 扶苏走进屋中,便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面色青白,浑身削瘦,长久的病痛显然已经折磨了他许久。 司马老人倒过一杯水,匆匆来到床前,小心的喂了下去。 等缓过一口气来,床榻上的青年也看到了扶苏等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司马老人解释道:“孙儿,这些是咸阳来的贵客。” 随即,司马老人又朝扶苏解释道:“我孙儿卧病在床,不能行礼,万勿见怪。” 司马昌道:“老丈,为何不寻一医工,以药石诊治?” 司马老人一听,却是脸色一黯,不欲多说。扶苏却是急忙止住司马昌的话头。 的确,作为大秦的官吏,纵使再贫困,保证一家老小温饱是绰绰有余的,而家中若有人生病,自然也有钱请的起医工为其诊治。 而像司马昌这等官吏,更是对小民百姓的百姓的悲哀知之不详,某种程度上来说,司马昌也算是勋贵之后,从一出生,便未曾尝试过饥寒病痛之苦。 这与晋惠帝所言“何不食肉糜”何其相似,都是因为自身所处的位置,局限了自己的眼界。 而扶苏由于曾经有过一段游历民间的经历,对于这些人,却是由一定的了解。 扶苏道:“去将军医请来。” 此次,伴随扶苏入蜀的护卫本为新军,自然必不可少配备军医。只不过,军医却不是为普通士卒配备的,而是军中一些长官配置的。 没过多久,一人背着药囊前来,扶苏当即让开身子,示意其上前为青年看病。 军医也是会意,为青年诊断之后,对扶苏道:“公子,此人乃是因为被人重殴之后,淤血聚在胸口,再加上长久心情抑郁所致。” “若要解此人病痛,可是难事?” “不难,只需几副膏药再加上一些汤药便可痊愈。” 军中素来跌打损伤,不计其数,在军医的手中,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了,要医治对于军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军医旋即便从药囊之中弄出了一副膏药,贴在了青年的胸口,然后走到门外,开始为青年熬制汤药。 司马老人愣了愣神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跪地,道:“多谢公子救我孙儿性命,我愿为公子做奴做仆,报答公子。” 司马老人如何不知这对于扶苏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可是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却是恩情大过了天。 扶苏赶忙将司马老人扶了起来,道:“老丈,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折煞晚辈了!” 将司马老人扶起,扶苏看到老人眼角仍有泪痕,便让老人坐了下来,待老人心绪略微平复之后,方才问道:“老丈,适才我听军医说,令孙乃是被人重殴之后,才会久病不起,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司马老人从今日见到扶苏之后,便情知扶苏来头不小。 当即道:“公子,此事是这样的,半月之前,城中的贵人见我那孙媳貌美,便说要买去然后送到咸阳贵人府上做婢女。” “我那孙儿一时气不过,便与来人争斗起来,最后,便被打成了重伤,临走之时,那些人只扔下来五百钱,说是买我那孙媳之用。” “可怜我那孙媳,至今生死不知,不知道怎样了?” 司马昌在一旁问道:“老丈,你的儿子呢?” 司马老人听着心中更觉悲苦,不禁流下来泪来,道:“我听说当时秦王要打楚国,我儿便前去从军,谁料,这一去竟是不回,只不过,家中却是因此多出了一百亩地,而如今,只剩下十亩不到,其余的,尽数卖了,为我那孙儿治病了。” 扶苏呐呐不言,的确,大秦几乎是举国之力方才征服下了楚国,其中,不知添了多少孤寡。 “这蜀郡的郡守是怎么当的?”司马昌眼中闪烁出气愤之色,显然,听到这样的事实着实让人心中为之悲悯。 英布面色却是没有多少变化,从家乡,再到后来成为骊山刑徒,这样的情景英布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对此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老丈放心,我自会为尔等主持公道。”扶苏眼下,却是只能给司马老人许下这样一个诺言。 听到扶苏这句话,司马老人以及此时尚在床榻上的青年眼中露出神采,在他们听来,扶苏既然许下这般诺言,定是能做到的。司马老人慌忙跪在地上拜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扶苏的决断(求订阅) 夜已深,扶苏却是在这个简陋的屋舍之中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非是因为这个这里的床榻不如咸阳的舒适,而是因为扶苏傍晚所见所闻。 扶苏脑海中此时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境地。 若是刚刚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听闻了这件事情,扶苏定会二话不说,利用手中的权力,好好的将这巴蜀的官场清理一番,对那些官僚豪强绝不会心慈手软。 可如今,扶苏却是犹豫了! 按照扶苏本来的打算,扶苏来到巴蜀之后,会将巴蜀之中的富户召集起来,然后利用曲辕犁等等农具作为诱惑,将这些人绑上自己的战车,利用这些人的财富来为大秦牟利。 可如今,一旦对这些人大动干戈,那么扶苏的计划几乎全盘泡汤,未来十年之内,巴蜀之中将不会有这样一个拥有如此庞大财富之人。 至于利用这些人的财富为大秦牟利,更是痴心妄想,的确,若是将这些豪强的訾产尽数抄没,的确会让大秦府库充盈不少。 可是,长久来看,这却是弊大于利。那些被抄没的訾产静静地躺在府库之中,没有丝毫的价值。 钱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发挥其效力。躺在大秦的府库之中,并不能为大秦的建设添砖加瓦,没有丝毫作用。 可若是对那些官僚豪强视而不见,扶苏心中更是意难平! 在二者如何取舍之间,扶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父皇,若是你置于儿臣的处境,会如何处置? 看着窗外的布满繁星的天空以及那弯弯的月牙,扶苏想起了远在咸阳的嬴政。 他知道,这是嬴政给他出的选择题,亦是成为一个帝王必须经历的考验。 坐在了帝王的位置上,总要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然后去损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便是帝王,其关键便是帝王决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来帮助谁?又该去消灭谁? 扶苏陷入了彷徨之中,前路如何,扶苏并不明晰,亦不能做到从容。 “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王者之心,当能藏污纳垢,化腐为金。王者之仁义,与普通子民的仁义大不一样,王者的喜怒哀乐,与普通百姓的逝者哀伤也决然不同。” “上古造字,玉王同字,玉字三横一竖,三横乃天、地、人,一竖乃参透天地人者,是谓王,乃天地间真英雄也!” 蓦然间,扶苏想起了当日蒙毅对自己这一番教导。自己更应该放眼天下,而并非局限于一两个小民的得失。 纵使在这个过程中,牺牲一些人,也是理所应当! 而自己只需自始至终保持初心不变便足矣! 想到此处,扶苏明白了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翌日清晨,扶苏离开了司马老人的屋舍,并未惊醒他们,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些金钱以及青年所需要的药物,然后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这里。 对于司马老人,扶苏心中始终为自己那个决定存在着一丝愧疚。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村落,扶苏扭头冷漠道:“打旗。” 旋即,扶苏身后,旗帜一幅幅竖立了起来,在早春的寒风之中凛冽飘扬。 扶苏则是拿起了栉节和太阿剑,大张旗鼓的朝着临邛城而去。 这般动静自然是让临邛城一番鸡飞狗跳,因为扶苏来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太过吓人了! 皇帝旌节所至,如皇帝亲临! 如今始皇帝尚在人世,这世间,甚少有人对这样一位帝王不心存惊惧,那是将六国的贵族一股脑打翻在地的始皇帝! 哪怕此刻嬴政没有亲自来到巴蜀,可单单是旌节,便已经让人感受到始皇帝虎威犹在,令人不禁心生敬畏,只能跪地,顶礼膜拜。 卓氏的一处田园之中,卓氏当代家主卓鼎山在堂屋之中反复踱步。 在扶苏大张旗鼓的奔向临邛城的时候,他们自然立即就收到了消息。然后,很快便得到此次出使巴蜀的乃是当今始皇帝之长子扶苏。 于是,当即卓鼎山和临邛一众地主豪强前去县衙拜会,可得到的却是闭门羹。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使节到达某座县城之前,一定会提前知会,那么到时他们自然也会做好相应的准备,恭迎天使的到来。 而如今这副局面,显然意味着事情有些不妙啊! 天使拒不接见他们,这颇让卓鼎山有些捉急。当初在邯郸之时,他亦是邯郸之中有名的几个富户之一,因而被大秦迁徙到了巴蜀之地。 却也因此成就了他,如今他的财富,比之在邯郸之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因此,为人变的不再低调内敛,手下仆役无数,田园一眼看不到边。 在蜀郡,在临邛,他卓鼎山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要谁生,谁便生,要谁死,谁便死! 可是,对秦兵的恐惧却是深深的镌刻在他的骨子里。想当初,秦灭赵之时,仅是一个小吏,就足以断他的生死,他所拥有的财富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想当初,初来巴蜀之时,卓鼎山时常梦到夜深人静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然后一个秦吏带着一队秦兵破门而入,将他擒获,最后将他所有的訾产尽数充公。 虽然这些年来,这样的噩梦已经渐渐远离。 可天使的到来,则是将这份隐藏在心底的恐惧彻底唤醒,更让他惊惧的是天使居然是始皇帝之长子扶苏。 这不禁让他心中开始生出了悔悟,卓鼎山连连叹息:“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如此张狂!” 对于以往自己那些举动,卓鼎山知道,一旦被扶苏公子知道,只怕是死多少次都不够的。 哪怕他与蜀郡的郡守私交甚好,哪怕就算此刻朝中某位大臣与他沾亲带故,也救不了他。 在朝中那些王公贵族看来,他卓鼎山不过就是巴蜀这块蛮荒之地的一个土财主罢了,死了就死了呗! 何苦得罪始皇帝的长子扶苏公子? 若是获知了他的罪行,只怕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从咸阳飞过来,将他擒到扶苏公子面前,然后趁势博得扶苏公子的好感。 第一百九十五章 程郑乐与卓鼎山 若是兴兵反叛 当这个念头刚刚刚刚升起的时候,卓鼎山便果断将这个念头给掐灭了!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军队敌的过大秦的虎狼之师? 更何况,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在巴蜀之地,他卓鼎山因为做事狷狂,更是不将一般的百姓当人看,一旦举事,会有人跟着他么? 正当卓鼎山变的越发焦急之时,一人走了进来,将一封拜帖奉上,道:“家主,程郑乐来访,欲见家主一面。” “快请!”卓鼎山眼下也顾不得往日与程郑氏的恩怨了,只怕能合众人之力,尽管商议出一个对策。 一直以来,在这临邛城,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只有程郑氏。 程郑氏同样是以冶铁发家致富,与卓氏并无二致,所以,一直以来,两家都是竞争与敌对关系。 而这次,扶苏的到来,却是逼的两家不得不报团取暖。 而程郑乐就是程郑氏的家主,程郑乐步入堂屋之中,此时,卓鼎山脸上的焦急之色荡然无存,看上去颇为自信。 这亦是经商的秘诀,若是将喜怒哀乐显在了脸上,岂不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虚实? “乐兄,何事来见我呀?”卓鼎山不急不缓说道。 程郑乐却已经没心思再和卓鼎山玩一些兜兜转转的把戏,道:“卓兄,都到这个份上了,你我两家还不能坦诚相待么?” “你我彼此之间的底细都心知肚明,若是扶苏公子知道这些,你应该明白我们两家是什么下场?到那时,你我两家都难逃灾厄。” “唯今之计,便是我们两家联合,献上金银财帛,看看能不能祈求扶苏公子的宽恕。” 卓鼎山略微沉吟,旋即忧心忡忡道:“扶苏公子贵为陛下长子,些许财物只怕难动其心呐!” 程郑乐却是极为果断,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保住了命,什么都好说,些许财物,要不了几年,我们都可以挣回来,可若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个道理,卓兄你不懂么?” 一番话,说的卓鼎山呐呐不言。 “扶苏公子作为大秦的长公子,不爱财富那是自然,可是扶苏公子身边的人呢,难道个个都不爱钱财么?只要我们不惜重金买通他们,或许我们两家能避过这一次的灾祸。” 看着程郑乐一脸果断的神色,卓鼎山知道,程郑乐这一次已经准备大出血了! 程郑乐继续道:“另外,方才我来之前,已经派心腹火速赶往成都,请郡守来此,相信,要不了一日,郡守就会赶来此处,届时,让郡守为你我二人求个情,说不定能躲过此劫。” 卓鼎山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想不到在来见自己之前,程郑乐已经思虑了这么多的事情,卓鼎山道:“还是乐兄考虑周密。” 二人正在商议间,一人直接闯了进来,拱手拜道:“禀家主,县衙送来了一份信简。” 卓鼎山急忙接过来,打开细看。这一幕,落在程郑乐的眼中,可就令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程郑乐最初看到这一幕之后,甚至以为卓鼎山很有可能和那位天使二人联合起来,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可随即又是一想,扶苏公子乃是大秦帝国的长公子,能干这种自降X格的事情嘛? 此时,卓鼎山方才注意到程郑乐有些难看的脸色,连忙道:“乐兄,还请一同细看。” 程郑乐看完了信简之后,也明白过来,这份信简完全就是等他们二人见面之后,扶苏公子方才令人送过来的。 程郑乐反复看了看信简,道:“卓兄,扶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信简上面的内容,程郑乐有些迟疑,上面所写的内容便是扶苏进入蜀郡之后的所见所闻。 其中尤其细写了司马老人一家的事情,这让程郑乐有些不明所以。 卓鼎山眼睛微眯,道:“乐兄,或许我们办好此事,方有可能度过这一次的劫难。” “如果我们二人能够查清楚司马老人这件事具体是谁干的,然后你我二人将此人送到县衙去问罪,同时将司马老人的孙媳追回来,再亲自上门赔罪,如此,或许扶苏公子会不计较我们的过失。” “亲自上门赔罪?”听到,此处,程郑乐显然有些无法接受。 卓鼎山看到程郑乐的脸色,道:“乐兄,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些干嘛?” 显然,此刻卓鼎山看到这份信简就犹如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如何,他都要全力做到最好。 “好,卓兄,你我两家现在就派人查清楚这件事情。”说完,程郑乐便欲离开。 却被卓鼎山叫住,程郑乐疑惑的看向了卓鼎山。 卓鼎山却是笑道:“乐兄,此事我认为你还是派一个人回去比较妥当,至于乐兄你,就留在此处,与我一起等候消息。” 看着卓鼎山笑眯眯的眼神,程郑乐瞬间就醒悟过来,这只老狐狸是怕自己先查出来,从而快他一步到扶苏公子面前邀功。 索性,便将自己留下来,这样的话,即便有什么消息来通报自己,他卓鼎山也会第一时间知晓。 暗骂一声卓鼎山“老狐狸”,程郑乐却同样是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既然卓鼎山将他留下来,那么,他自然同样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卓鼎山。 卓氏和程郑氏两家相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是不相上下,在这件事上,即便是合作,彼此也都不愿意吃亏。 县衙之中,一名小吏躬身走到房中,道:“启禀公子,信件已经送到了。” 扶苏轻点了一下头,旋即便挥了挥手。小吏便十分知趣的走了下去。 扶苏目光看向窗外,或许这是他为数不多能为司马老人所做的事情。 同时,此事亦是他对卓氏与程郑氏的考验,倘若这两家的家主连如此浅显易懂的意思都看不透,扶苏可不愿意和这样的蠢材展开合作。 而既然这两家不能发挥其应有的价值,那么,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喽!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负荆请罪 清晨,司马老人听见屋外一阵吵闹,便下了床,打开屋门,便看到了令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 司马老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是,眼前的一幕却是并未发生丝毫改变,这证明刚才他所看到的情景并非是他眼花了。 在司马老人的门口,程郑乐和卓鼎山二人俱是将身上华贵的衣衫脱下,身上背着荆条,跪在司马老人的屋门前。 在一旁,还有着卓氏已经程郑氏两家的家仆奴婢。 显然,为求活命,程郑乐和卓鼎山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颜面尊严,在权势面前,已经变的一不值。 看到这一幕,司马老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忽然间,人群中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走了出来,看到司马老人,便立即哭了出来。 司马老人彻底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良久,才呐呐道:“孙媳,你是怎么回来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司马老人话语哽咽,眼眶之中闪烁着泪花。 显然,司马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媳有朝一日能够回来。 “是这二位昨日找到孙媳,孙媳才能再次见到爷爷你。”女子指着程郑乐和卓鼎山哭道。 卓鼎山却也是赔着笑脸道:“老丈,卓鼎山知道以往做了许多辜负乡邻之事,幸蒙天使降临,卓鼎山犹如当头棒喝,方才知道过往做了太多的错事,亦做了很多对不起诸位父老之事。” “可我在此发誓,从今以后,我定当痛改前非。”说完,卓鼎山便跪在了司马老人面前。 程郑乐道:“老丈,我二人已经知错,以后决然不敢再犯,还请老丈为我二人在天使面前求个情。” 司马老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跪在面前的二人的身份司马老人已然知道,这是以往他连仰望都不能仰望的人物,而如今,却是在他面前这般姿态。 司马老人感觉到这个世界仿佛都彻底变了! “二位所说的天使,老朽我从未听闻呐!”司马老人急忙将卓鼎山和程郑乐扶起,道:“两位贵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卓鼎山和程郑乐纷纷摇头,这件事他们已经反复确认过多遍了! 想他们二人在这蜀郡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而如今,却要做出如此丢份的事情,已是极为丢人。 若是再闹出乌龙,那他们可就彻底算是彻底成为蜀郡之中的笑柄了! 故而,在负荆请罪之前,卓鼎山和程郑乐已经不止一次向自己的仆役确定此事,而仆役也是几次三番到司马老人房屋周围的乡邻打听。 说在前日傍晚,司马老人却是与一位青年人攀谈,最后,更是邀请他到家中。 而那个青年正是从咸阳来的,身旁还有着诸多彪悍的护卫。 这么一说,在结合自己花了大半夜时间才找到了那名女子,程郑乐以及卓鼎山皆是确信自己没有找错人。 找到那名女子,程郑乐以及卓鼎山也是着实花费了不少心血,本来,这名女子都已经准备通过蜀道,快要送到咸阳。卓鼎山却是命人快马加鞭将女子给带了回来。 程郑乐恭声道:“老丈,前日在你屋舍之中歇息的就是从咸阳来的天使,乃是当今始皇帝之长子扶苏公子。” 听到这句话,司马老人眼中闪现出惊骇之色,尽管已然猜到来人的不凡,却是未曾想到居然是素怀仁德之名的扶苏公子,而且还是朝廷钦派的使者。 看着司马老人脸上涌现出一抹潮红,卓鼎山看向程郑乐的眼神中蕴含着一抹责备的神色。 卓鼎山觉得程郑乐还是有些操之过急,只不过,莫要说程郑乐,他卓鼎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卓鼎山脸上挤出笑容,道:“老丈,现在还请随我去县衙见过天使,这路上,我和你慢慢细说。” 说完,卓鼎山身后的仆人便在卓鼎山眼神的示意之下,将司马老人簇拥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连带着司马老人的孙儿以及孙媳也和司马老人一起到了县衙。 司马昌走进房中,拱手道:“公子,如你所料,程郑乐和卓鼎山果然带着司马老人来到了县衙。” 扶苏微微点头,道:“去将司马老人请进来,老人年纪大,切莫让老人有什么损失。” “诺。” 略微等了一会儿,司马老人便出现在扶苏面前,看着司马老人脸色的神色,扶苏笑吟吟道:“老丈,不识得小子了?” 司马老人看着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慌忙跪在地下,含泪道:“老朽老朽一家多谢多谢公子!” “老丈,还请起来,小子受之有愧。”扶苏慌忙托住司马老人下跪的身躯。 也幸亏扶苏力大,方才没让司马老人彻底跪下来。 看到司马老人这幅样子,扶苏心中愧疚稍减。 从进了这临邛,扶苏多方打探,便知道程郑氏和卓氏两家乃是死有余辜,便是将这两家之人杀尽了亦是如此。 可是,扶苏并不能这么做,因而,扶苏心中怀着对司马老人一份愧疚,为此,扶苏只能尽量为司马老人做一些事情,以为弥补。 司马老人此刻已然是别无所求,孙儿的病情因为扶苏命军医治疗的缘故,已经渐渐好转,而自己的孙媳,也已经被找了回来。 除此以外,家中还有扶苏留下来的一些金银钱财,凭借着这些,未来他们已经能过上一个不错的日子。 略微犹豫,司马老人问道:“公子,你打算如何处置程郑乐和卓鼎山两位贵人?” 扶苏微微一笑,道:“老丈,你以为呢?” 司马老人当即和盘托出,将今早发生的一切在扶苏面前尽数讲了一遍。 扶苏听完,道:“老丈,你且先去歇息,这里的事就不要多问了。” 待司马老人走后,扶苏那一脸和煦的面容陡然消失,不是面对什么人的时候,扶苏都会保持一个平易近人的样子。 对于程郑乐和卓鼎山这类人,直接利用手中的威权恐吓威逼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负荆请罪,这把戏倒是玩的不错!”扶苏冷笑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意决生死 负荆请罪,看上去诚意满满,可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种求和的姿态,同为将相,蔺相如不可能真用荆条去抽廉颇。 至于扶苏眼下看到的,只不过是程郑乐和卓鼎山摆出来的求和姿态。 司马老人和程郑乐、卓鼎山身份地位如此悬殊,这就注定了所谓的负荆请罪,只不过是演给他扶苏看的一场戏罢了! 扶苏冷声道:“让他们进来。” 随即,一名侍从下去,不久后,便将程郑乐和卓鼎山带了进来。 看到二人背后的荆条,扶苏冷笑一声,道:“来人,将二位身后的荆条取下。” “多谢公子。”卓鼎山和程郑乐看到这副局面,心中暗叹不枉自己昨天折腾了一夜,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扶苏“呵呵”笑了几声,道:“你们不必谢我,区区两捆荆条,你二人以为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么?” 听到这句话,程郑乐和卓鼎山立即跪地,噤若寒蝉。 “卓氏,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手下仆役千人,田园一望无际,在其中恣意享乐,涉游玩,即便是我父皇,当今的始皇帝,亦需每天批阅成堆的公,方才有此待遇。” “卓氏,你是意欲比拟大秦的君王么?” 扶苏话语平淡,但在卓鼎山听来,却是字字千钧,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让卓鼎山背后寒毛直竖,一股寒意不禁从脊梁骨直直的涌入后脑。 “小民有罪,还请公子宽恕!”此刻,卓鼎山只能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甚至于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扶苏所说的话,可以说只是冰山一角,这么多年以来,他做的狷狂之事何止这些?为自己享乐置办的东西又何止于此? “还有你,程郑氏。”扶苏冰冷的目光猛然扫向了程郑乐。 程郑乐只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气势令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扶苏的审判。 随即耳边传来扶苏的声音,扶苏道:“程郑氏,你私通西南夷等诸多属国,不得皇帝诏令,便将铁器等诸多物资贩卖至外国,程郑氏,你可知这是何等罪行?” 扶苏一席话彻底将程郑乐吓的有些腿软,按照扶苏的话来说,他犯的这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私通外国,贩卖战略物资,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他全家死光光了! 最先之时,程郑乐以为自己不如卓鼎山那么猖狂,理所应当,结果应当比卓鼎山稍微好上一些,可如今看来,却是相差无几。 “小民有罪”程郑乐连忙叩首。 看着二人的样子,扶苏眼中闪烁的杀意不止一次想将这两个混账给弄死,可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程郑乐和卓鼎山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静静的等候扶苏的发落。 作为始皇帝的长子,更是此次出巡的使节,扶苏所说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代表着始皇帝,如今,皇帝问责,哪个还敢枉生其他心思? “卓氏,程郑氏,前些时日,孤看到一本古书,上面写了一种刑罚,名为“剥皮实草”,专用来对付一些人面兽心禽兽之人,这种刑罚乃是先将人皮完整的剥下,不得损坏丝毫,然后用干草将人皮充实起来,最后将其挂在县衙门口,以此警示世人。” 扶苏笑眯眯的给卓鼎山和程郑乐讲解了一番,卓鼎山和程郑乐一脸惊恐的看着扶苏。 一直以来,在世人的传播当中,都是仁德无双的形象,卓鼎山和程郑乐起先也是如此认为的,可是,听着扶苏如此平淡的将这种酷刑讲解了出来,卓鼎山和程郑乐脑海之中扶苏那个仁德的样子瞬间崩塌。 如此手段行径,只怕是一些酷吏也是比不上,对于撰写这种刑罚之人,卓鼎山和程郑乐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扶苏看着二人的脸色,发觉自己恐吓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说实话,剥人皮这种事情此时在中国是闻所未闻,不过,在大秦的周围却是屡见不鲜。 就比如匈奴,所崇拜的原始萨满教,为了祭祀,活生生剥下奴隶的人皮那是常有的事,反正在他们看来,奴隶不过是可以移动的财产,而并非人。 对于自己仇恨的敌人,匈奴更有一种嗜好,将对方的头颅砍下来,作为酒器,其含义便是让敌人看着自己享受,从而备受煎熬。 看着二人脸上惶恐的神色,扶苏也知道适可而止道:“按照你二人的罪责,吾当将你二人的訾产尽数抄没,尔等族人尽数关押,然后将此种酷刑上报父皇,等候父皇裁夺。” 听到这里,卓鼎山和程郑乐均是神色一黯。 “可上天有好生之德,古语亦云: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故而,孤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二人均是眼前一亮,似乎还有着活命的机会! 旋即他们便看到扶苏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钱,然后那枚铜钱静静的摆在了手掌中央。 扶苏冷哼了一声,道:“别高兴的太早,尔等生死,便由天意来决定。” “这枚铜钱抛掷之后,若是无字的一方朝上,这卷竹简便会发往咸阳,尔等即刻被押进监牢,等候判决。”说着,扶苏从案几之上拿过来一卷竹简,扔在了二人面前。 不用说,卓鼎山和程郑乐都明白,一旦这卷竹简送到了咸阳,放在了嬴政的案几上,他们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 “若是有字的一面朝上,尔等便可活命,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亦需为孤做一些事情,以此偿还罪责。若如此,尔等之前做下的种种恶事,便一笔勾销。” 说完这些,扶苏“唰”的一声,便将手中铜钱朝空中抛掷而去,卓鼎山和程郑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旋即,在心中暗自祈祷。 至于扶苏说的一些事情,卓鼎山和程郑乐均是觉得没什么,就算是扶苏此刻要他们二人尽数将自己家财拿出来,二人眼皮子眨也不眨就会拿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尔等识得此剑否? “叮当!” 在这个屋中,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卓鼎山和程郑乐俱是屏住了呼吸,然后朝铜板看去。 铜钱被扶苏捡了起来,扶苏呵呵笑道:“字面朝上,尔等可以活命。” 扶苏回到主座之上,道:“现在孤要说一说你们需要做的事情。” “其一,孤此来蜀道乃是褒斜道,孤以为,褒斜道需要重新修缮,所需资金约是十万万钱,由你们提供,可愿意?” 程郑乐和卓鼎山相视一眼,道:“公子,我们两家合起来并无如此多的钱财。” 开什么玩笑? 重修褒斜道乃是一项国家级别的工程项目,不管扶苏怎么说,程郑氏和卓氏拿不出这么多钱是板上钉钉的。 扶苏微微一笑,道:“两位,朝廷不是要尔等一次性拿出这笔款项,褒斜道孤以为,此项工程约有十年,如此,就分期十年提供,两位以为如何?” 扶苏这么一说,卓鼎山和程郑乐皆是松了一口气,一年一万万钱,两家对半分便是五千万钱,这笔款项虽然让两家都是大出血,但好歹保住了宗族,保住了命。 这亦是给朝廷的保命钱,卓鼎山和程郑乐俱是明白,如果不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秦廷又何必留着自己? “诺。”程郑乐和卓鼎山俱是答应了下来。 “其二,尔等侵占之田地,稍后孤便会派官吏前去核算清点,一切均按照朝廷法度,尔等若是以后,再敢侵占民田,休怪孤不留情面。” 扶苏手掌重重拍在了案几之上,亦是让程郑乐和卓鼎山二人心头一震,连忙答应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们最大的营收并非是侵占的那些民田,而是铁矿山,这是他们获利最大的一项,亦是他们能够压倒其他人的根本。 “其三,孤知道,尔等每年开挖铁矿,冶炼生铁,获利颇丰,然矿山之中尸骸亦是无数,今后,矿山之中危险活计不许再用我大秦子民,若用我大秦百姓,皆需在官府登记造册,且按照官府核定的工钱标准发放。” 程郑乐和卓鼎山知道,这是扶苏要用他们口袋里的钱来做人情了,尽管钱是从他们二人的口袋之中掏出来的,可是工钱却是官府定的,在矿山之中劳作的人,只会感念扶苏公子的恩德和朝廷的恩赏。 扶苏话音未完,继续道:“以往葬身在矿山之中的百姓,尔等需亲自出钱抚恤其家人,尔等可明白?” 程郑乐和卓鼎山相视一眼道:“公子,抚恤死难百姓,此乃小民应当之本分,可矿山之中危险活计不许用大秦百姓,长此以往,只怕矿山难以为继,我等实难为朝廷提供款项,修建褒斜道。” 扶苏听到此处,陡然站起身来,拔出太阿剑道:“尔等识得此剑否?” 未等二人答话,扶苏先道:“此乃太阿剑,乃父皇亲赐,自吾授此剑,此剑尚未饮血,二位欲试此剑锋芒?” 扶苏一句话,顿时吓的卓鼎山和程郑乐趴在地上。 “起来。”扶苏见效果已经达成,便将太阿剑收回到剑鞘之中,道:“矿山之中,危险之处不可用我大秦子民,此事,孤不欲再重复。” “诺。”卓鼎山和程郑乐心中俱是发苦,可却只能应承下来。 看着二人的脸色,扶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自己提点他们几句。 扶苏道:“卓氏,程郑氏,孤听说你二人与西南诸多夷国有生意往来,且孤听说西南小国遍立,常有纷争,因而有些战俘” 接下来的话,扶苏却是没有说下去,能说到此处,扶苏作为一个大秦的长公子,已经觉得十分丢份了。倘若此事传出去,于他的声名,影响着实太过恶劣。 卓鼎山和程郑乐眼中俱是放出光芒,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看着二人的眼神,扶苏也是眼皮狂跳。站在面前的二人,本就是从万万千千商贾之中杀出来的佼佼者,方才有了今日的财富和成就。 此刻,自己给他们提供了一种新的剥削方式和思路,可以想象,西南的那些小国未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为了矿山能够正常运转,卓鼎山和程郑乐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在西南诸国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以此获得那些俘虏。 不过,既然能用夷狄的鲜血来为诸夏求的发展,总好过牺牲自己的人,且西南那些国家陷入争斗,于大秦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了一定程度,西南诸国俱是国力衰颓,民生困苦,大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且不需要花费多少资源,便可以将当地安抚住。 当初,巴国和蜀国不也是两国争斗,其后,秦国方才有了入蜀的机会,最后彻底将两国吞并。 再玩一次坐山观虎斗又有何妨? 扶苏索性不再去想它,反正路子他已经给卓鼎山和程郑乐指了出来,反正到最后,担负恶名的也是他们二人,和他扶苏无关,和大秦也没什么关系。 “第四,孤知道,你二人府中隐匿了不少奴婢,从今日起,你二人府上奴婢,皆需在官府一一核实,然后登记造册。” 扶苏翻阅了一遍秦法,自然知道,此时,大秦什么人有多少奴婢,其实秦法当中都有所规定的,这完全就是按照军功勋爵制度来。 所以,商鞅设立的军功爵战制度,倘若没有军功,虽富却是无所荣华,自身拥有的财富和享受的待遇完全不匹配。 而且豢养奴婢,是需要缴税的,每年按照人头数计算。 自商鞅变法之后,尤其是在这之后获得好处之后,秦国是什么都喜欢进行统计,用纸面上的数据来说话,同时,也正是因此,秦廷可以将触手伸到基层的每一户。 一旦面临战争,可以动员到每一户,这就是基于秦廷从数据上对于基层的掌控,知道可以动用多少力量。 这一点,卓鼎山和程郑乐几乎没有否定的余地,尤其是卓鼎山,拥有那么多奴婢,按照道理来说,真正登记造册在官府名单上的,才是少部分,不然的话,对巴蜀掌控再弱,秦廷也不会允许一个富商拥有如此多的奴婢。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白手套 听着扶苏说下来的一件件事情,卓鼎山和程郑乐心中也是暗暗叫苦,说起来,扶苏所说的那些事情,他们二人是一件都不愿意答应下来。 可倘若不答应,只怕这最后 想起扶苏刚才笑眯眯的说的那种酷刑“剥皮实草”,卓鼎山和程郑乐二人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这种刑罚如果落在他们二人头上,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更重要的是,死后,那张人皮还要被挂在衙门口,警示世人。 这意味着不禁生前会受到极大的苦难,死后,亦是不得安宁。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初发家之时,自然是无所顾忌,为了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做过?可是,到了如今他们这个地位以及财富,所顾虑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也失去了当初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一份勇气。 扶苏却是并未理会二人的脸色,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酷之色,继续道:“其五,今后铁器的价格亦需在官府报备,不得报备,不许在市场上销售。” 这一点,同样是没得商量的。在未来扶苏的设想之中,巴蜀两郡将是大秦的粮仓。 扶苏知道,蜀郡的百姓被眼前这两个混账以及那些官僚如此压榨,至今未反的原因,很大的可能便是因为巴蜀之地肥沃,不管怎么说,总之是饿不死人的。 翻开历史,在巴蜀一带,百姓发生叛乱的也是极少,这便是巴蜀得天得厚的缘故了,只要撒把种子下去,百姓总归不会被逼到绝境,由此也不会出现那种舍得一身剐,也要拉你皇帝下马的人。 扶苏可不认为是巴蜀的汉子不行,巴蜀百姓所具备的血性,比起关中男儿也是毫不逊色,后世抗战之时,中国各处的战场上不就出现了一支舍生忘死的川军么?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整个中华大地,就没有一处缺少血性之人。包括此时在世人眼中的齐鲁之人。 在这个时代,齐鲁之人的代名词就是怯懦。而造成的这个原因的便是因为当初大秦征服六国的最后一国齐国,直接不战而降。 在原本那个时空,秦末汉初那场大乱之中,鲁地的那些大儒说好了要为项羽守城来着,刘邦一看,兴致勃勃的带着大军兵临城下。 结果,还没开打,就开城投降了! 刘邦当时看到这副情景,估摸着是一脸 裤子都脱下来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其实说到底,就是上层的统治者烂透了! 齐国当年闻名遐迩的技击之士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可上层统治者的溃烂,让有血性的底层百姓根本无法得到发挥,包括鲁地的百姓,就真的愿意投降么?还不是被那些大儒给出卖了! 还有秦末子婴出城投降,不也是因为大秦已经被胡亥和赵高给霍霍完了么? 昔日那般骁勇善战的大秦锐士,因为上层出了问题,不也是一溃千里? 而如今,在巴蜀这片沃土之上,铁器一旦普及,那么,手握关中以及巴蜀两个兵员基地以及大粮仓,扶苏完全有信心立于不败之地。 扫了一眼二人,扶苏知道这大棒已经敲下去了,接下来,应该给点甜枣了,同时,这也是自己的计划。 扶苏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展示在卓鼎山已经程郑乐面前,道:“二位,此乃少府最新研制的农具曲辕犁,每日可开垦百亩良田,二位,可有兴趣?” 看着扶苏脸上的笑容,卓鼎山和程郑乐却是心底一阵发寒,从这短暂的接触当中,卓鼎山和程郑乐敏锐的觉得扶苏应该不会这么好心。 看着二位脸上迟疑的神色,扶苏道:“怎么,二位对这样新农具没兴趣?” 卓鼎山吞咽了一口唾沫,道:“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条件?” 看着卓鼎山如此上道,扶苏明白,还是自己刚才那一棒子起了效果。 扶苏道:“曲辕犁的制造的工匠我已经带过来,孤需要你二人提供场地、工匠、资金等等。” “实不相瞒,首批曲辕犁的制造乃是为了运达九江郡,缓解灾情,若非如此,曲辕犁乃少府保密之物,孤也不愿意拿出来与尔等分享。” 略微了解了一下事情始末,卓鼎山和程郑乐俱是松了一口气。旋即便问道:“公子,不知曲辕犁获利之后,所得利润如何分配?” “果然不愧是商贾当中杀出的佼佼者!”扶苏在心中暗自感叹,的确,若不是一时人杰,也不会如此快速脱颖而出,并坐拥如此庞大的财富。 在民间游历了大半年的扶苏可是知道,在这个时代经商,可不比后世,需要时时谨慎,在半道上被人下黑手,敲闷棍因而货物被劫乃至于丧命的商贾不计其数。 故而,扶苏清楚的知道,自己实际上面对的是两头老狐狸,若不是依仗着手中的权势,只怕想震住这两个老狐狸还没那么容易。 自己只不过刚刚露出一点血腥味,卓鼎山和程郑乐立即就像鲨鱼一样扑了上来。 扶苏微微一笑,道:“本来孤的打算是所获利润是六四分成,而现在想来,还是五五分成,二位可愿意?” 卓鼎山和程郑乐齐齐拱手道:“小民愿意。” 扶苏公子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卓鼎山和程郑乐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同时,卓鼎山和程郑乐也明白,自己二人已经沦为扶苏的白手套了。 要想活命,就必须接受扶苏的操控,而卓鼎山和程郑乐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因为很简单,扶苏是当今陛下的长子,乃是始皇帝诸多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二人算是因祸得福。 不然,一般人哪有资格搭上扶苏这条船?又凭什么进入扶苏公子的视线?卓鼎山和程郑乐明白,如今他们的优势便是在巴蜀之地,他们是首屈一指的富豪,所拥有的訾产蜀郡之中无人能及。 可是,这些如今在卓鼎山和程郑乐看来都不可靠,在权力面前,所谓的訾产,不过是过眼云烟,想要真正的守住财富,就必须在朝中有一棵大树庇护自己,而如今,扶苏这棵大树似乎还无人能及。 第二百章 拉皮条 扶苏既然已经伸出了橄榄枝,卓鼎山和程郑乐这等商贾老手岂能不识趣?故而,立即答应了下来,哪怕最后扶苏吃肉,留给他们一些汤汤水水也足够了。 又略微说了几句,扶苏道:“卓氏,程郑氏,曲辕犁之事大体如此,具体细则你二人和司马昌商议,可明白?” “诺。”对于扶苏所言,卓鼎山和程郑乐连反驳都没有。 已经摆正了自己位置的卓鼎山和程郑乐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程郑乐见事情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道:“公子,小民二人已为公子设宴接风洗尘,还有些歌舞为伴,还请公子前往品鉴。” 扶苏闻言,颇有深意的看了卓鼎山和程郑乐一眼。 扶苏完全听得懂程郑乐话中说的什么意思。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歌舞、酒宴,其实就是下位者向上位者进献美人的意思,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拉皮条。 对于女人这种事情,扶苏来到这个时代,其实从未考虑过。 哪怕在扶苏府上也有几个侍妾,扶苏也没有兴致。一则扶苏还是有些心理障碍,怎么说都是这副身体前主的女人。 而第二点就是,扶苏根本没心思在这上面。从进入这个时代,扶苏就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所要面对的太多了,所要承担的亦是太多了! 朝堂之中,他需要面对来自嬴政的压力,需要和冯去疾周旋,需要花费精力化解和李斯之间的嫌隙。 不仅如此,每一项改革的举措都必须考虑的面面俱到,不然,就如同曲辕犁那般,好事很有可能变成祸事,若不是被扶苏及早察觉,只怕关中的那些豪强勋贵已经得逞。 而在朝堂之外,还隐藏着不知多少处心积虑要覆灭大秦的六国宵小,秦廷在山东六国的基层几乎被渗透成了筛子。 这也是为何扶苏明知道项羽在会稽郡,明知道会稽郡的郡守殷通和项梁项羽私通,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的缘故。 因为,没用! 此时的郡守,作为地方封疆大吏,权限极大,在一郡之中,怡然就是土皇帝的存在,从上到下的人员安排,几乎就是郡守一手掌控的。 要不然,为何许多达官贵人显贵之后,就会广开门庭,招揽门客?就是为了得到一项实缺之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项差事纳入自己的掌控。 据扶苏所知,李由在三川郡带过去的诸多精良的官吏和门客,许多不就是依附在李斯门下的么? 所以,即便是扶苏带着几万大军过去,也没有丝毫作用,因为,这么大的动静,扶苏到了那边,项梁一行人早就跑了没影了,殷通更是会暗中助力,不会轻易让自己抓到项梁一行人。 而倘若带着几十人悄悄行事,扶苏想着要对付力能扛鼎的霸王,觉得还是算了吧。 即便是项羽到了最后时刻,垓下被刘邦大军合围,一人冲杀,犹如战神一般杀了数百人,自己带的人少了,估摸着不够项羽杀。 况且,殷通作为郡守,岂会让自己得逞? 自己一旦动手,只会打草惊蛇。一旦毫无收获,殷通必然会反咬一口,而冯去疾和赵高都在一旁看着呢?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会轻易放过? 站在自己这个位置,扶苏方才深深知道其中的艰难。 故而,扶苏知道,自己可还没到恣意享乐的时刻。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往今来,倒在美色之上的英雄豪杰不知凡几,扶苏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扶苏笑吟吟回复道:“不必了,二位,九江春旱,灾情紧急,父皇将此等重任托付于我,扶苏不敢怠慢。以后,孤若是再来巴蜀,定会应二位之邀。” 卓鼎山和程郑乐二人心中俱是哀叹了一口气,本想着趁着今晚的酒宴,将自己的女儿顺便送到扶苏的床榻之上,现在看来,计划泡汤了。 的确,此时富人家中,女儿就是联姻的产物,况且,扶苏贵为大秦的长公子,作为扶苏的侍妾,那也不吃亏啊! 若是能借此与扶苏公子的关系更进一步,那自然是妙不可言。 见扶苏拒绝,程郑乐和卓鼎山只能道:“诺。” 说着便准备离开此地,去准备扶苏所说的事项。然后,刚走到门口,却被扶苏叫住。 扶苏弯下身躯,从地上将之前抛掷的那枚铜钱捡了起来,然后放到卓鼎山的手中,道:“二位生死全凭天意,这枚铜钱,就留给二位吧!” 卓鼎山恭恭敬敬的接过那枚铜钱,然后塞到怀中。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扶苏眼睛微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为卓氏、程郑氏类似的富商制造一个铁笼子。 倘若此次没有过硬的手段,没有权力作为依仗,想要对付这二人,可比想象的要难很多! 没有权力作为制衡,那么,相比较而言,这类人明显更愿意压榨诸夏的百姓。 谁让华夏的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勤劳,最富有智慧的群体呢?在矿山之中,卓鼎山这类富商,能用华夏的百姓,自然不愿意用那些西南夷国的人。 同时,还必须逼着这些人在得到扶苏给他们的新肉之后,放弃旧有的肉。而这,目前除了巍巍皇权形成的大棒,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为牢靠了。 扶苏可不想看到自己让这些人赚到钱之后,他们就立即大肆购买土地,造成土地兼并,加剧社会矛盾。 更不想看到他们变成明末的那些地主的模样,赚的银子立即放入地窖之中,哪怕发霉了也不拿出来用。 如果这样,那么中国自始至终都是资本主义萌芽,而发展不出真正的资本主义。 在扶苏看来,商人就应该好好的去赚钱,把赚钱当成自己的本分,而不是发家之后,就开始购买田产,这也是为何扶苏要将卓鼎山和程郑乐二人的田产以及奴婢都进行没收的原因。 “看来,我要着手为大秦的商贾制定一部商律!”扶苏眼神变的深邃。 第二百零一章 蜀郡事毕 步出县衙,卓鼎山长舒了一口气,道:“乐兄,刚才那副情景,着实有些骇人!” 程郑乐也是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谁说不是呢?卓兄,我亦是如此啊!” 显然,扶苏所展露出来的威势已然令二人完全慑服。 程郑乐和卓鼎山登上同一辆马车,马车之中,程郑乐道:“卓兄,你不觉得刚才扶苏公子临别之前说的话有一些深意么?” 卓鼎山略微回想了一下,道:“乐兄,此言何意?” 程郑乐眼神变的深邃,道:“一枚铜钱有何大不了的,值得扶苏公子郑重交待?” 程郑乐这么一说,自然也是引起了卓鼎山心中惊疑。 卓鼎山慌忙将藏在袖中那枚铜钱拿了出来,然后惊道:“乐兄,你看这枚铜钱,正反两面都是有字的。” 程郑乐急忙从卓鼎山手中夺过铜钱,放在眼前,反复看了一看。 的确如卓鼎山所言,这枚铜钱的确正反两面都有字,这意味着不管这枚铜钱如何抛掷,落在地上,都是有字的那一面。 卓鼎山道:“乐兄,扶苏公子这是何意?” 程郑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敬畏之意,道:“这一回是字面朝上,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所谓全凭天意,卓兄,你还不明白么?” “嘶!”卓鼎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不禁从脊椎直直的涌上后脑。 程郑乐这么一提点,卓鼎山完全明白了过来,所谓的“天”,便是扶苏。 如果自己不能按照扶苏公子所说的去办,那么,下一次,自己二人决然不会有这么好运,可以轻易讨得一条性命。 卓鼎山眼中露出敬畏之意,以往只听说扶苏仁义无双,可是,今日一见,让卓鼎山明白,自己完全是看错了这位公子。 只不过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便让他二人唯唯诺诺,完全不敢有别的心思。 相比于始皇帝的狠辣与果断,这位公子似乎更喜欢钝刀子割肉,制定出来的每项细则都完美的捅到了他们的软肋。 这样的人,如果继承皇位,由衷的让他二人感到心悸只不过,这份恐惧未来将会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出现。 因为,卓鼎山和程郑乐知道,自己已经被纳入了扶苏的羽翼之下,只需要遵照扶苏公子的命令,就绝不会有事。 县衙之中,扶苏也是仰坐在垫子上,刚才一番情景,着实耗费了他不少心力,毕竟他所要面对的是两个老狐狸,倘若出现一点点破绽,最后都会功亏一篑。 “来人!” 扶苏直起身子,将脑中的思绪略微整理了一番,道:“将这份书简速速送到咸阳,交给父皇。” “诺!” 褒斜道这么大的国家建筑项目,不和嬴政报备是不可能的,同时,也需要征得朝野上下的一致同意。 不过,这一点,扶苏相信,对于嬴政和李斯来说,已经不是太难。 整修加固褒斜道的资金扶苏都解决了,剩下的这些事情,对于嬴政来说,已经没什么难度了。 “启禀公子,蜀郡郡守来了,公子可要相见?” “蜀郡郡守?”扶苏撇过脑袋问道,对于蜀郡郡守的速度,扶苏还是暗叹其速度惊人的。 只不过,如今这副局面,见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了,便是说明扶苏已经原谅他了,并且处置起来会从轻发落,就比如刚刚离去的卓鼎山和程郑乐。而不见,便是意味着扶苏决定铁腕执法。 如今,卓鼎山和程郑乐饶了过去,扶苏可没理由再放过这个蜀郡郡守,同时,扶苏亦需要一只替罪羊,背下这里所有的事情。 而郡守,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处置了蜀郡郡守,便是给蜀郡的百姓一个交待,亦是给卓氏、程郑氏以及蜀郡的官吏一次震慑。 况且,扶苏也不觉得这个郡守比较冤枉。蜀郡如今这幅局面,多半也是这位郡守亲手造成的。 “将其收押牢房,其三族族人打入监牢,听候朝廷裁决。”扶苏果断下令。 虽然扶苏手中有着直接处置蜀郡郡守的权限,乃至于整个蜀郡官场没有哪个他不能动的,可是,如今事情并不算紧急,倒不如将其交给朝廷审理。 而扶苏至少还要在蜀郡再待上两日,至少看到他所带来的这些工匠开始步入正轨之后,扶苏方能放心离开。 扶苏可不想他一离开,紧随其后,就闹出什么幺蛾子,尽管,扶苏觉得卓鼎山和程郑乐应该没这个胆量。 而卓鼎山和程郑乐的表现,也是完全出乎了扶苏的预料。 居然十分热情的配合官吏,对其名下的訾产进行统计和核查,而扶苏带来的这些工匠,更是一早就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卓氏和程郑氏二人所展现出来的高效率,着实令扶苏感到吃惊,曲辕犁在二人的积极配合之下,很快便开始大批量生产。 商人逐利啊! 扶苏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的确,若是善加引导,这些商贾所发挥出来的作用,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待这些事情处理了差不多,扶苏也准备动身离开蜀郡。 站在岷江的岸边,看着李冰率领巴蜀的百姓修筑的都江堰,扶苏朝身侧道:“司马昌,蜀郡之事,就尽数托付于你了!” “公子放心,臣定会竭尽所能,不负公子所望。” 对于扶苏将他安置在蜀郡,司马昌从内心感到喜悦。某种程度上来说,卓氏以及程郑氏这两家,但凡与官府有所涉及,尽数在他司马昌的管辖之下。 扶苏给予他的职权不可谓不大,这份信任亦是让司马昌有些感动。 扶苏看着眼前的都江堰,却是意兴阑珊。他想到了四五十年前李冰在此修筑这座名垂青史的工程,历经两千年,发挥出的作用依旧不可忽视。 昔日汹涌澎湃的岷江,终于臣服在人力之下,不再肆虐,变的安静祥和,抚育着蜀郡的百姓,蜀郡也因此变成了一个得天独厚的宝地。 第二百零二章 九江灾情 接下来的四五日,扶苏也算是领略到了大秦的楼船水师的风采。 昔年,楚国因为国境以内,多有河流纵横,故而有舟船水师之利,而秦国覆灭楚国之后,这些尽数成了秦国的财富。 再加上,为了寻找仙药,嬴政耗费重金,铸造楼船,让徐福跨海远行,无意之中,竟让大秦的舟师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看着脚下的楼船,扶苏心潮澎湃,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到,嬴政渡过黄河所乘坐的便是楼船。 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扶苏没想到造船业已经到达了如此发达的程度。 扶苏相信,即便现在脚下的楼船不能远洋航行,但未来,大秦一定可以进行远洋航行,将海外的一笔笔财富带回大秦。 自己脚下的楼船,便是希望! 而扶苏的速度也是极快,五六日后便到达了九江。从蜀郡到九江郡的途中,扶苏没有半刻停留,方才如此迅速。 朝着寿春行进的途中,扶苏终于和司马欣会合,比之扶苏,司马欣已经早来了十几日。 扶苏当即问道:“长史,九江灾情如何?” 司马欣却是愁容满面,看到这一幕,扶苏疑惑道:“难道灾情并未得到控制?” 司马欣拱手道:“公子,九江郡的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三言两语之间,难以分说明白。” 扶苏眉头深深的皱起,本以来,他来九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看看九江灾情控制的如何,怎么到如今看上去还变的有些棘手呢? “具体说说有何难处?”扶苏立即询问起来。 司马欣道:“其一,臣来九江郡之后,眼见春旱,便让百姓掘井自救,可百姓却是纷纷不愿。属下暗中探听得到原因,是有人说,掘井会挖断地脉,惹来灾祸,因此百姓不敢。” “其二,便是郡中一些豪强世族,不愿配合官府,故而,种种救灾措施推行起来举步维艰。” “其三,”司马欣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扶苏,未曾继续说下去。 “快说!”见司马欣这副样子,扶苏忍不住催促道。 “其三,便是我等秦吏,在楚民看来,定是一些心怀叵测之徒,百姓对秦吏无半分信任可言,皆以为秦吏所言种种举措,是意欲对他们不利。” “” 听完司马欣的陈述,扶苏拳头紧紧握起,事情远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直以来,楚国便是七国之中,变法最为薄弱的国家,吴起到楚国变法,便遭到激烈的反弹。其后,屈原也曾有意整肃内治,进行变法,可最终,都失败了,失败的彻彻底底。 在楚国,那些世家大族牢牢的盘踞在地方上,阻碍着中央的政令推行。 楚国看上去强大无比,山河广袤,可是,却是外强中干,依仗着山河广袤,他国纵使能够攻略楚国城池,也难以长久。 而楚国的百姓,也因此,与其余六国相比起来,愚昧不堪。 昔年王翦虽然提兵六十万,彻底覆灭了楚国,可是,由于楚国变法根基孱弱,秦廷亦无法在楚国实行有效的控制,只能依赖于那些楚国的世袭大族。 扶苏眼睛微眯,看来,此次救灾,首要之举,便是摆平楚国的那些盘踞在地方的大族。 在扶苏想来,包括所谓的挖断地脉,也是这些世家大族炮制出来的,不如此的话,他们又如何从中渔利呢? 每到灾荒之年,就是这些人大发横财之时。 对此,扶苏已然是习以为常,亦清楚他们玩弄的把戏。 忽然间,扶苏扫视了一下四周,问道:“九江郡守呢?” 司马欣道:“郡守告病,不能前来见公子。” 扶苏眼睛微眯,透着些许冷意,什么时候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 刚才和司马欣交谈之中,扶苏便是隐隐的发觉有些不对劲,旋即便发现迎接的人之中并无九江郡郡守,故而,扶苏才心中生疑。 “进寿春。” 一路走来,扶苏发现不少刚刚露头的嫩芽都已经干枯,扶苏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变的格外紧急。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倘若在耽搁一些时日,必然会错过农时,届时,所带来的的影响就不仅仅是春旱,而是饥荒。 一旦形成饥荒,那么,不管秦廷往这里调运多少粮草,都是杯水车薪。 九江郡说起来也不算小,这其中百姓不知有多少,到那时,秦廷有如此多的粮草调拨吗?即便有,又能调拨吗? 为今之计,便是立即进行补种,然后掘井,先解燃眉之急,随后,再徐徐图之。 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似乎并不容易啊! 走进寿春,扶苏便看到不一样的光景。 寿春之外,看着那一地枯黄的禾苗,令人心中为之一紧,而在这寿春之中,却是充满了太平祥和的气氛,没有看到一点点春旱带来的影响。 “这是什么声音?”临近郡守府,扶苏耳中似乎听到一阵管乐之声,不免疑惑。 来到郡守府门前,大门紧闭,扶苏眼睛变的深邃,他确信刚才所听到的管乐之声就是从这郡守府中传出来的。 “九江郡郡守,可真是好兴致!”扶苏冷笑一声,口中略带一些讥讽。 司马欣心中为之一震,心中暗叹这个九江郡郡守不识时务。 先前他来之时,这位郡守亦是表现的十分傲慢,而如今,就不知眼前这位扶苏公子如何处置了。 扶苏看着面前的郡守府,径直闯了进去。 旁边有人正欲阻拦,可还未动手,却已经被英布身后的士卒给擒下。 扶苏径直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便看到一间房屋,大门紧闭。管乐之声正是从其中传出。 此时,扶苏眼中已是杀气四溢。 九江郡灾情还未得到控制,郡守居然在此安然享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来,这位郡守能够如此有恃无恐,便是因为只有他,能够指使的动郡中的那些世家大族。 倘若此处的情形,被九江郡那些百姓得知,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第二百零三章 醉桃居 扶苏一脸阴沉,拔出腰间的太阿剑,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砰!”的一声,将门踹开。 英布等麾下士卒鱼贯而入,大殿之中,瞬间便传来一些妇女的哭闹与惊叫之声。 而那名九江郡郡守则被两名士卒押到了扶苏面前。 看到扶苏,郡守脸上布满了倨傲,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九江郡郡守府?” 扶苏冷声道:“陛下亲赐栉节在此,九江郡郡守,汝还不知罪?” 此时,郡守方才看到扶苏手中握着的天子栉节,慌忙跪下道:“臣不知,臣不知,还请天使恕罪” 扶苏脸色冰寒,道:“九江郡五县受灾,身为郡守,竟然玩忽职守,在此笙歌曼舞,郡守,你就是如何报答陛下的么?” 说完,太阿剑便架在了郡守的脖子上。 扶苏冰冷的眼神直刺入郡守心底,郡守头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如此临近。 司马欣看到这一幕,心中大骇。他知道扶苏绝不是故弄玄虚。 咸阳令阎乐说杀也就杀了,彼时的扶苏可还没有皇帝栉节,皇命加身,尚且如此无所顾忌,今日,即便是扶苏在此杀了九江郡郡守,也不会有任何事。 司马欣慌忙拱手道:“公子,且” 只是司马欣话并未说完,一道血光便在众人眼前划过,九江郡郡守倒在了地上,脖颈出鲜血喷出,染红了一地。 扶苏的目光扫向司马欣,司马欣看着周围,最后附在扶苏耳边说了几句,扶苏将太阿剑收回剑鞘之中,道:“英布,将此地打扫干净。” “司马欣,你随我进来。” “诺。” 待二人走进屋中,扶苏看向司马欣,问道:“一个九江郡守,在此地真的有如此号召力?” “公子,今日你杀九江郡郡守,只怕这九江郡的灾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啊!”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公子杀了他,如今,九江郡公子还有谁愿听公子之命,公子若要重新整肃九江郡吏治,最少需要一月之久,我们可以等,可是,九江郡的灾民” 扶苏眼神飘忽,他没想到一个九江郡郡守在这里会有如此号召力。 只不过,扶苏却是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正确,大灾之时,仍在享乐,执行自己的命令必然也是阳奉阴违。 “司马欣,更换衣服,随我出去暗访一趟。” 这也是扶苏如今养成的习惯,想要具体解决一件事情,就必然要先了解一下事情的全貌,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处理九江郡的春旱。 “诺。” 步出了郡守府,扶苏道:“司马欣,这寿春之中,哪家酒肆最为有名?” 司马欣略微思索,道:“当是城南的醉桃居,其酒醉桃酿最为有名,名列楚国十大名酒之中。” “好,去醉桃居。”扶苏迅速做下决断。 来时,进寿春之前,一路上所见所闻,扶苏已然大致了解九江郡灾情如何,而如今,便是要迅速摸清这寿春之中的情况。 故而,扶苏所挑选的便是这寿春之中最大的酒肆,酒肆在古代,往往就是一个情报的聚集云散地,越是有名的酒店,越是如此。 坐在马车上些许时间,扶苏扫视了一下眼下的寿春,繁华依旧,没有一丁点受灾的样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扶苏在心中默默感念了一声,如今寿春城的这副情景,与城外的破败衰颓一对比,倒是显得颇为讽刺。 大约一刻钟之后,扶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眼前的醉桃居,与一般酒肆相比,的确别有一番格调。 随即便和司马欣步入其中,进入不久之后,立即有身材窈窕的侍女迎面走来,道:“二位,随我来。” 扶苏和司马欣二人坐定,侍女问道:“不知二位想要何酒?” “两壶桃花酿。”不待扶苏回答,司马欣已然先开口道。 少顷,两壶酒便摆到了扶苏面前的案几上,等侍女走后,扶苏道:“此间酒肆倒是颇显别致。” 司马欣呵呵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醉桃居可不是等闲之人随便进入的。” “哦,愿闻其详。”司马欣的一番话引起了扶苏的好奇。 “其一,醉桃居在这寿春,已有百年之久,此等年月,在坊间,亦是名贵的老店。” “其二,醉桃居只招待天下的风雅名士,富商大贾,达官显贵。故而,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其三,” 司马欣正欲详说,忽然外面一阵清亮的女声传来,道:“名士李复先生再破棋局,今日醉桃居账目一概全免。”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 “这位李复先生可真是了不起啊!” “十日之内,连破十局,醉桃居百年以来,甚少。” “据闻,上一次在醉桃居破十局之人乃是三闾大夫芈原先生,想不到,时至今日,醉桃居又有一位名士。” “” 听着这些议论,扶苏疑惑的目光投向司马欣。 司马欣道:“此亦是醉桃居的规矩,但凡有人破棋局,便可当日在醉桃居的费用全免,只需走时,再留下一局棋留给后人破解便可。” “这世间竟有如此妙事?”扶苏嘴角浮现出笑意,对于这位醉桃居的第一任主人,心中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能想出此等妙招,的确是别出心裁! 虽然免了一位客人的费用,可是,无形之中,却让醉桃居声名远播,天下间的风雅名士,前赴后继,来到这醉桃居之中,不断为这醉桃居的声名添砖加瓦。 比之后世的那些广告,此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是,却一点也不彰显凡俗,反倒是显得极为高雅。 至于这位李复,扶苏搜索记忆,在秦末这场战争之中,似乎并无此人,莫非是化名? 联想起自己曾经化名苏腹,游走民间,扶苏下意识的如此揣测。 一些名士为了游走便利,常给自己取一个化名,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尤其是嬴政一统天下之后,一些声名显赫的名士,多是隐姓埋名,藏匿民间。 第二百零四章 故人相遇 扶苏倒了一樽酒,走到帷幔之外,想要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名士,扶苏心中亦是生出的招揽之意。 看到那人,扶苏顿时脸上现出了惊奇之色,虽未曾看到正面,可是,这道侧脸却是极为熟悉。 扶苏未曾想到,在此处,竟会遇到一个故人! “司马欣,你在此处待着,我去去便回。”留下这声吩咐,扶苏径直朝着士的方向走去。 走到士身侧,扶苏道:“左车先生,拼桌共饮可否?” 士回头看到扶苏,亦是没有半点惊讶,道:“公子请自便。” 扶苏坐在李左车面前,然后朝外面道:“再来一壶醉桃酿。” 随即对着李左车道:“洛阳一别,先生怎会来到寿春?又想复行洛阳之事么?” 李左车呵呵笑了起来,道:“任谁也想不到仁义无双的扶苏公子被贬咸阳,竟会化名,游历民间,洛阳之事,是我败了!” 对于昔日在洛阳,输给扶苏,李左车显得十分坦然。 而李左车此时知道自己的身份,扶苏并不感到惊讶,来到九江,一路前行,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九江来了一位朝廷的使节,李左车知道,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今时左车先生来寿春,意欲何为?”李左车的出现,让扶苏的脑海中弦瞬间绷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洛阳若非李左车不知自己底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而如今,寿春的灾情已经令他十分头疼,扶苏可不想再来一个李左车出现搅局,故而,对于李左车,扶苏十分关心其意图。 李左车道:“公子不必紧张,我来寿春,正是因为这醉桃酿。” “哦?”对于李左车的回答,扶苏显然有些不信。 见扶苏的神色,李左车道:“当日洛阳与公子交手之后,我便已经和陈余分道扬镳,如今,便是游历天下,潇洒度日了。” “国仇家恨忘的了?” “忘不了又如何?忘的了又如何?往事如烟,功名富贵,俱往矣!” “斜阳浊酒,付之一笑,夫复何求?” 看到李左车嘴角的笑容,扶苏感觉今时今日的李左车已然不复洛阳之时的风采,变的意志消沉,更是让扶苏感到一阵迟暮之感。 自离开洛阳之后,李左车之际遇,扶苏不得而知,更不知是何缘故让李左车变的如此。 眼下,李左车虽然居于闹市之中,可从身上所表露出来的,却是与一介山野村夫无异。 李左车道:“九江郡春旱,公子却来此饮酒,好兴致啊!” 扶苏眼中光芒一闪,李左车虽然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可是,其敏锐和洛阳之时相比,却不遑多让。 “先生似乎对这寿春之事,知之不少,可否细说?”扶苏试探问道。 初来九江,对于此地的情形,扶苏所知道的消息完全就是司马欣所提供,故而,显得有些单薄和片面。 这也是扶苏决定来此的缘故,只有摸清九江的情况,方有可能拿出对策。 李左车道:“我不过比公子早到了几日,九江郡的情况,也没什么。” “不过是故楚的一些世家大族,欲解九江难题,首要便是收拢民心,春旱,不值一提。” 李左车一番话,轻描淡写,但所说却是与扶苏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从司马欣所得知的情况,亦是让扶苏在心中做出了这样一个决断。 的确,倘若能够收拢民心,然后上传下达,顷刻间,这九江郡春旱,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毕竟这不是一般的旱情。 倘若这场旱情再晚来一个月,那么,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地里禾苗枯死,偏偏那时,补种却又是来不及,最后造成的便只有饥荒。 可如今,百姓视秦吏为虎狼,心中对秦吏恐惧万分,如何收拢九江郡百姓之心,成为了摆在扶苏面前一道难题。 恍然间,扶苏注视到了面前的李左车,忙道:“先生,可否教我?” 李左车却是自嘲道:“公子何其玲珑剔透之人,还须我这么一个老朽来教么?” “扶苏恳请先生教我,救九江郡百姓一命。” 说完,扶苏重重一拜。 李左车微微摇头,扶苏看到这一幕,却是有些丧气。 刚才的确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左车此时不跳出来坏事,已经给他极大的面子了,更不必说,教自己解决之道了。 李左车道:“公子,楚民畏惧的是秦吏,是秦使,而非公子。” 李左车这句话令扶苏感到一头雾水,如今自己便是秦使,倘若放弃秦使的身份,又如何快速的调配资源,解决春旱之难题。 扶苏再拜道:“还请先生详细分说。” 李左车看到扶苏这幅样子,道:“此事对于旁人来说,可谓难如登天,可对于公子来说,易如反掌。” “公子可知,汝母是何人?” “这”扶苏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对于这件事,扶苏确实不知。哪怕继承了原有扶苏的记忆,可是,那点零星碎片,却并没有给扶苏以答案。 李左车道:“看来,秦皇终究是有些事情未曾告诉你,这件事天下人皆知,独独你不知” 说到此处,李左车脸上浮现出笑意,显然,从扶苏的反应之中,李左车已经大致推测出来。 “先生可否实言相告?”扶苏对于这个问题同样是颇为 “公子,此事你若知道,于你而言,多半会与秦皇之间生出嫌隙,公子,你还欲知道么?” “请先生实言相告。” 见扶苏坚持,李左车道:“汝母乃楚考烈王之女,楚国公主,汝舅父乃最后一任楚王,秦昌平君熊启。” “九江本为故楚之地,楚民心中对故国皆心怀眷恋,公子若能让百姓知道,公子来了,收服民心,于公子而言,又有何难?” “只不过,公子若是如此做,于你而言,必然会和秦皇心生嫌隙,只怕这也是为何秦皇设法隐瞒,不愿让公子知道的缘故,如今公子知晓,还愿意如此做吗?” 第二百零五章 身陷旋涡 李左车一席话令扶苏久久不语,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天下皆知,可唯独我不知”这句话在扶苏脑海之中不断盘桓,令扶苏感到颇为讽刺。 见扶苏回来自醉桃居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郡守府中,司马欣具体也不知怎么回事。 扶苏总算有些理解蒙毅为何让司马欣转达那句话了,这所谓不知底细之人,想来就是自己母亲等一些故楚势力,的确,若是和这些人有所粘连,于自己而言,却是有大麻烦。 可是,眼下,却是不粘连都没法子了,一旦自己依仗楚国皇亲的名头,就算事实上,没有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在嬴政那里,也会被认为有什么瓜葛。 没有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公子,臣有事求见。”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扶苏将房门打开,见是司马欣,道:“进来。” “司马长史,究竟有何事?”扶苏不冷不淡问道。 司马欣恭声道:“启禀公子,臣知道一法子,可解目前九江郡困局,只是,此法涉及公子,还需公子决断。” 扶苏眉头皱起,看到司马欣的样子,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扶苏道:“长史,具体如何还请讲明,不必有所顾忌。” “如此,臣就直说了。”司马欣得到扶苏的许可,便放心下来,道:“公子,可知汝母是谁?” 扶苏“唰”的一声,眼睛便紧紧锁住司马欣,这个问题,他自始至终,都没想到司马欣会提出来。 见扶苏没有说话,司马欣道:“公子之母乃是昔年的楚国公主,楚国皇室,公子身上,亦怀有楚国血脉,这一点在楚民之中,乃众所皆知之事,九江百姓,若是知道公子乃是此次天使,必然会遵照公子所命,这九江灾情便不攻自破。” “只是,此事对于公子而言,弊端尤其显著,不知公子”司马欣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等待着扶苏的决断。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扶苏道:“此事我自有决断。” 见扶苏如此,司马欣便徐徐退到房屋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扶苏凝视着司马欣的背影,眼中一片深邃。 若说司马欣为了九江郡的百姓,方才将这件事与他言明,扶苏是打死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从扶苏的观察以及扶苏所掌握的有限的历史资料来看,司马欣虽然颇具才干,可是,其人却是墙头草。 指望这样一个人,会因为九江郡的百姓受灾,从而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扶苏知道,司马欣决然不是这样一个人。 只怕司马欣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其意图却是不明。 是赵高?还是冯去疾? 扶苏在心中暗自揣测,可心中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嬴政授意司马欣,只不过,这种可能在扶苏看来,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一时间,扶苏也摸不清这其中的情况,扶苏感觉的出来,此次九江之行,他似乎便已经陷在了一场旋涡之中,从咸阳开始,这场戏便开始布局了,可对于周围的情况,扶苏却是一无所知。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搞清楚谁是自己的盟友,谁是自己的敌人。事情的发展,一切都还不明朗。 一念至此,扶苏对于接下来应该做的事似乎有些明白了,既然如此,自己便应当顺水推舟,幕后之人,总归是要跳出来的,不然,这场戏不就白布置了。 而扶苏心中另一个思量,便是九江郡的百姓,哪怕此事,办的会有些触犯嬴政心中的忌讳,可扶苏知道,自己一定要去办。 蓦然间,扶苏想到了自己所杀的九江郡郡守,虽然那人的确有取死之道,可是,联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切,怎么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英布。”扶苏想了想,便将英布唤了过来,在其耳边密语了几句。 闻言,英布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不过仍是拱手拜道:“诺。” 既然决定着手解决九江的困局,扶苏又是吩咐道:“明日将三百士卒召集在郡守府听命,九江郡官吏,亦令其到郡守府中点卯。” “诺。” 眼下唯一可以信任的,便是英布此行带来的三百士卒,至于这九江郡的官吏,可用却不可信。 扶苏想了想,从怀中将自己的印信以及虎符拿了出来,继续道:“带着这两物,调楼船都尉前来。” 作为巴郡、蜀郡、长沙郡、九江郡四郡使节,扶苏全权处置四郡事务,同时,也被授予虎符,四郡兵马,如今皆受扶苏节制。 楼船水师,扶苏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而如今,扶苏之所以调兵前来的原因,便是想先将枪杆子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有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任何时刻,自己都有玩不过了掀桌子的机会。 夜晚,在这屋中,一道道命令发布出去,扶苏也开始逐步展开自己的布局。 布置完这些,扶苏仰卧,依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房梁,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思谋刚才的布置可有错漏之处,以及梳理今日发生的一切。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扶苏所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在事情做完之后,对事情的前因后果,进行全面的梳理,在脑海中进行复盘,寻找利弊得失。 李左车,扶苏初见之时,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震,心中默默将其视为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可是,在今日的一番试探之后,扶苏渐渐改变了自己的看法,目前来说,李左车似乎显得有些消沉,并无干预九江郡之事的意思。 所以,扶苏也从未动用自己的权力,对李左车进行监视乃至于限制。 仔细想来,李左车也算是名门之后,天下名士,若要插手,今日一见,应该也无必要与自己演一场戏。 自己纵使真的可以抓住他,也并无作用。李左车若是真心要插手九江郡的事务,就算是抓了他,他也依旧可以干预。 这就是权谋之士的可怕之处! 第二百零六章 吴芮 郡守府后堂之中,扶苏已然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司马欣走了进来。 见到司马欣,扶苏随口问道:“九江郡官吏来了多少?” “不过六成,其余的多是告病。” “哦?”扶苏冷笑了两声,能来六成倒是在扶苏意料之外,看来,昨日一剑杀了九江郡郡守,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只不过,仍有大多数对此不以为意。 “长史,这些来的人官吏之中,可有学识才干俱佳之辈?”扶苏接着询问起来。 司马欣略微思索一番,道:“倒是有一人,值得公子一看。” “此人名为吴芮,乃是番阳县县令,是吴王夫差子嗣,颇有才学,在十八岁之时,便统兵一万七千多人,在九江郡之中,亦是颇有声望,很受百姓拥戴。” “此次灾情,受灾损失最少的便是吴芮所在的的番阳县。” 听着司马欣的叙述,扶苏敏锐的察觉到吴芮此人在九江郡的声望的确不同凡响。 果然不愧是被项羽分封的十八王之一! 在秦末那场大乱之中,能够脱颖而出的人杰,又有哪个只是单纯的凭借运气? 若无真才实学,决然是走不到最后,和别人一同分享胜利果实的。 单单其在九江郡积累的人望资源,就是一般人所不能媲美的。其人还有着统兵的才能。 扶苏猛然意识到,一个县令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只怕其志向也不可小觑! 若不是有意准备,怎会如此? “九江郡,情形果然错综复杂!”略微感慨了一声,扶苏便掀开门帘,走到了大堂面前。 扫了下面略微有些稀少的官吏,扶苏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而吴芮,扶苏一眼认出来了,在大秦游历这么多时日,一个人是龙是虫,扶苏看一眼,便能大致判断出来。 眼下虽然为通报姓名,但其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成为众人的焦点所在。 在众多官吏之中,吴芮显得气宇轩昂,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伴随着最后司马欣最后一道声音落下,点名便已经完成。 扶苏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在众多官吏之中踱步,良久,扶苏方才道:“孤今日正告诸位,方才点名不到之人,从今日起,不再是大秦官吏,尔等可明白?” “诸位若是有人不愿为大秦官吏,孤亦不会勉强,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仅是一句话,众人便是心中一凛。 九江郡四成的官吏,说踢就踢了,这份果断与狠辣,不由地让人有些心惊肉跳啊! 故而,扶苏话音落下,久久都没有人动弹。 见到这副情景,扶苏心中很是满意,道:“所谓赏功罚过,如今,这过已经罚了,这赏,我等也应该来议一议了。” “前九江郡郡守恣意享乐,灾情紧迫,仍安于享乐,已被本使正法,本使闻,番阳县县令吴芮治灾功绩卓著,今本使令吴芮暂代九江郡郡守,他日,待本使返回咸阳之后,会在父皇禀陈此事。” 扶苏此道命令一下,顿时让众人炸开了锅,吴芮立即站了出来,道:“启禀天使,吴芮才疏学浅,恐难当郡守大任,还请” 吴芮话未说完,便看到扶苏打断的手势。扶苏道:“吴县令,过谦了,如今春旱严重,还请吴县令以九江郡百姓为重,不要再推辞了。” 说着,便有人捧着一个木盘来到扶苏身侧,扶苏亲自将绶带为吴芮系上,然后将郡守的印信交到吴芮手中。 完成了这一仪式,倘若没有朝廷的命令,吴芮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便是扶苏假皇权任命的九江郡郡守。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吴芮在九江郡素来颇具人望,众人皆是知晓,可是,哪个听闻直接从一个县令擢拔到郡守的例子的? 况且,吴芮今年不过三十岁,如此年轻,便担任了封疆大吏,除了咸阳那些素有人脉的达官显贵的子嗣,又有哪个? 为人众所周知的三川郡守李由,之所以担任封疆大吏,多数人认为便是因为承袭了丞相李斯的缘故,可吴芮有什么? 除非吴芮已经暗中投靠了扶苏公子,不然没道理扶苏会提拔他。想到此处,众多官吏看向吴芮的眼神渐渐变了。 吴芮自然也感受到身边的目光有异,可是,却是在心底暗自苦笑,扶苏刚才那一番姿态,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这等于是扶苏强行将他绑上了自己的战船。 台下的变化,扶苏自然了然于胸,这亦是扶苏整治九江郡官场目前所能想出来的办法,拉一派,打一派。 如今,吴芮已然被自己孤立在九江郡官场之外,眼下,吴芮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和他扶苏一条道走到黑。 不然的话,九江郡的同僚不会接纳他,而吴芮又失去了扶苏的支持,那他的处境可就十分不妙了! 扶苏继续道:“诸位,此次九江郡灾情严重,孤希望诸位能够尽心竭力,功成之后,孤亦会视功劳为诸位向朝廷奏请封赏,诸位可明白?” 众多官吏皆是齐声道:“臣等明白。” 扶苏微微点头,对眼前出现的情形十分满意,起码,如今这九江郡的官吏自己暂时可以勉强一用。 扶苏继续道:“孤三日之后,欲举行祭祀仪式,祈求上天,降下甘霖,救九江郡百姓。还请诸位回去之后,令县中巫祝来此参加仪式。” “诸位亦可正告他们,三日后若是不来,当年西门豹之例便在这九江郡重演。” 闻言,众人心中皆是凛然。他们如今深切的感受到了扶苏的手腕,霹雳手段,播撒恩德,两者皆是具备。 众人也是知晓,倘若那些巫祝不来,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今日那些不来的官吏说踢了也就踢了,而那些巫祝,又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随着众人散去,扶苏看着吴芮的身影,眼睛微眯。从刚才众人的反应,同样可以看出司马欣所言不虚。 用的好,固然有利,可吴芮在这九江郡如此势大,却无制衡的手段,只怕未来这九江郡便有尾大不掉的可能。 第二百零七章 秘到九江 夜色渐深,九江郡,一户极为高大的宅院之中,只有一间房屋仍然发出点点的灯光。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屋子正中,看上去,男子脸色并不好看,可是,仍然在坚持批阅手中的竹简。 “陛下,今日已经批阅了一百五十斤的公了,还请宽衣就寝,保重身体。”嬴政身旁,韩谈提醒道。 韩谈心中亦是感到一阵心疼,这句话他不知和陛下说过多少遍,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嬴政却是很少听他的话,按时就寝。 而这次从咸阳秘密来到九江郡,一路车马劳顿,连他这个身体康健之人亦是有些忍受不了。 可嬴政每日批阅公的数量,却是丝毫不减。 “无妨。”将手中这件公批阅完,嬴政缓缓将竹简卷了起来。 “咳咳!”嬴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的苍白无比。 看到这一幕的韩谈,脸上大骇,急忙拿出袖中的手帕,为嬴政擦拭嘴角的鲜血。 “陛下,还请按时吃药,早些歇息,不要如此操劳了。”韩谈跪在嬴政身侧,恳求道。 “起来!”嬴政不冷不淡道。 虽是拖着病体,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充满了威严,让韩谈不由的遵照他的命令。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见嬴政欲站起身来,韩谈急忙去扶,可却被嬴政推到一边。 望着北方,嬴政问道:“韩谈,少府之中的马具已有多少运到九原郡了?” “启禀陛下,已有五千副马具运到军中,剩余还有一万五千副马具在路上,相信不日就能抵达军中,如今,还有三万副马具,少府在加紧制作中” 对于这些事情,自从离开咸阳之后,便是一直由韩谈在负责。 嬴政看着北方,如今已是三月,再过两三个月,就到了盛夏季节,而到时,北方便会燃起烽火。 一般来说,盛夏秋收之际,水草丰盛之时,就是北方那些胡人南下掠夺的时候。 嬴政从北方蒙恬递来的军报之中,敏锐的察觉到今年的胡人对于边境的试探次数明显增多,这恰恰是南下侵略的信号。 和北方胡人作战了许多年,整个帝国对于胡人那一套早已经熟悉无比,用一句不客气的话来说就是,你撅起屁股,都知道你要拉什么样的屎。 去岁,拒绝了和亲,可是,胡人却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南下入侵,看上去显得颇为不寻常,而今岁开春之后,北方递过来的军报,则是验证了嬴政的判断。 故而,嬴政立即下令,秘密运抵马具到军中,然后进行装配。 “陛下,还请歇息。”韩谈在此恳求道。 嬴政略微点了点头,突然,门外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人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启禀陛下,这是今日郡守府中的发生之事。” 嬴政急忙接过来细看,看到后面,嬴政眼中闪烁出几分欣慰之意,口中道:“做起事来,还算是果断。” 看到郡中有四成官吏缺席,嬴政心中明白,这便是当年他急速吞并楚国留下来的祸根,在楚国的地方之上,有许多官吏仍由盘桓在当地的大族担任,故而,一旦有事,朝廷根本指使不动这些人。 将心中的杀意按下,这一次,他要看看扶苏如何处置这九江郡的事务。 翌日,郡守府中,扶苏看着手中的奏报,一跃而起,脸上显出几分激动之色。 “英布”话未出口,扶苏便意识到在昨日见过九江郡的官吏之后便已经将英布派了出去。 三百士卒也尽数下到各县乡之中,一切为的就是三日之后的那场祭祀仪式能够顺利进行,若是一些宵小之徒暗中阻止,扶苏也早已授权英布他们可以先斩后奏。 从最初传回来的情报来看,效果的确不小,吴芮在九江郡的声望的确极高,故而,与英布配合起来,阻力的确消减不少。 而更让扶苏兴奋的是,在巴蜀制造的曲辕犁已经有一批到达了九江郡。 的确,在蜀郡的那一番动作极为有效,程郑乐和卓鼎山充分发挥出了商人的本质,效率变的极高,再加上少府的工匠配合,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已经制造出了五千具曲辕犁。 按照扶苏的设想,第一批到九江郡的曲辕犁,能有三千数就不错了,甚至有可能更低,哪怕有一千具曲辕犁,扶苏也会认为卓鼎山和程郑乐没有偷奸耍滑。 “司马欣,随我去渡口。” 一艘巨船已经停留在了渡口,许多工人正在将船上装载的曲辕犁的配件一件件卸运下来。 看到这一幕,扶苏也是颇感疑惑,而随行而来的一名工匠随即解释道:“启禀公子,臣与司马铁官等人商议过,觉得若是在巴蜀组装之后,在装运货船,颇为不便。” “司马铁官认为,九江灾情紧急,故而调配人手全力生产曲辕犁配件,然后到九江郡进行最后的组装。此次随行而来的工匠,臣亦是带过来了。” “还有一则便是,铁官认为,少府制造之曲辕犁精良,可耗费时间却是不少,故而,铁官为了追赶速度,这曲辕犁制造的粗糙了些,用料比之少府差了一些,但臣敢保证,这些曲辕犁皆可堪一用。” 扶苏不住的点了点头,从他刚才眼光扫过之时,便已然发现了这名工匠所说的问题。 这些运抵九江郡的曲辕犁配件比少府生产的的确是粗糙不少,不过看样子,应该可堪一用,这一点,卓鼎山和程郑乐还不敢忽悠自己。 扶苏知道,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改变,卓鼎山和程郑乐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少。 而司马昌短短时间之内,便为扶苏提供了如此多的曲辕犁,扶苏不仅不会因为质量稍减怪罪司马昌,反而要对司马昌重重嘉奖。 换做旁人,可没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九江灾情,事情紧急,曲辕犁只要可堪一用,自然是越多越好。 “回去之后,告诉司马昌,此事他做的很好,回咸阳之后,孤会为尔等请功。” “臣谢公子。”工匠脸上亦是露出喜意。 第二百零八章 滚下台去…… 伴随着曲辕犁的到来,扶苏心中为之一振,对于自己的谋划更有信心。 相信再过几日,一些挖掘沟渠的工具也将运来,这些东西,扶苏知道,暂时来说,还用不上。 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抢救春耕。等春耕事项大体差不多之后,便是挖掘沟渠。 一旦沟渠通了,那么,往后不管是面对旱灾还是洪涝,其抗击能力都大大加强,此乃是造福万民之事。 扶苏旋即命令工匠将卸装下来的曲辕犁配件进行组装,而这等伙计,除了一些核心部分,需要少府的大匠亲自动手,其余的一些简单的工作,完全可以调动九江郡的人力进行完成。 故而,曲辕犁的组装速度,飞快,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参与进来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看着这一幕,扶苏颇为欣喜。 随着时间的推迟,扶苏下达的三日之后的祭祀仪式终于到来。 看着手中递来的简报,扶苏冷哼了一声,便将其放到了火盆之中。 “等祭祀仪式之后,再和你们算账。”扶苏恨恨道。 简报之上的人名,扶苏一个一个都记在心里,这些人俱是暗中挑拨,甚至于这次祭祀仪式上发难的世家大族。 祭祀大典在前,自然一切以祭祀大典为重,等此事过了,收拢了民心,扶苏打定主意,要这些人好看。 整肃衣冠,扶苏将太阿剑寄在腰间,登上马车,朝着祭台赶去。 扶苏赶到了祭台外面,便听到外面一阵阵喧嚣,九江郡众多百姓将祭台围拢的水泄不通。 看着眼前这么多人,扶苏知道,这多亏了这几日以来,吴芮和英布率领众多官吏和士卒昼夜奔波。 而在祭台前方,站着的俱是一些衣衫华贵之辈,一看就知道,乃是九江郡的世家大族,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扶苏,在一队官兵的开道之下,与吴芮、司马欣等一众人登上了祭台。 “祭祀仪式正式开始。”随着这一声唱喏,祭台周围的百姓迅速安静下来。 百姓脸上俱是透露着虔诚的神色,他们期盼这这一次的祭祀能够带来一场甘霖,能够救活地里的庄稼。 而祭台之上,此时一众神棍站在那里做出一连串奇异的姿势,脸上也被画上油彩,看到这一幕的扶苏,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说起来,他扶苏,目前算的上神棍界的扛把子,从他初入大秦崭露头角,就是假借仙人的名义,在河东郡挖出九鼎,又是借着仙人的名义。 与他相比,在祭台上的这些神棍巫婆,可还真是个弟弟! 骗扶苏这等人来说,自然是有难度,可要让老百姓相信,对于这些神棍巫婆而言,可就没什么难度了。 随着一声钟响,祭台旁边一众装扮特殊,窈窕的楚女,随着钟乐之声开始高唱祭歌。 这亦是楚地祭祀的民俗,过往,屈原便写过一首关于山鬼的祭歌,讲述的是一位多情的山鬼的故事。 楚地信鬼好祀,故而,楚国的辞赋在七国之中,最为出名,最具瑰丽色彩。楚辞更是因此名扬天下,为世人所知。 随着时间的推迟,渐至晌午,日挂当空。祭天的仪式正是进入正题。 万众瞩目之下,扶苏与一众官吏在雅乐的伴奏之下,缓缓登上祭台的中央。 待扶苏等一众皆是登上了祭台,雅乐戛然而止。之前的众多巫婆神棍纷纷站到祭台两侧,将正中的位置腾挪给扶苏。 看到这一幕,扶苏满意的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顺利。 “抬三牲!” 话音落下,便有三人各自捧着一个木盘缓缓的登上祭台,所谓三牲,便是祭祀所用的牛头、羊头、猪头。 “等一下。”祭台下,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出声阻止。 扶苏正欲拿出祭咏诵,被这么一打断,再也进行不下去。便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位衣着华贵之人正略带挑衅的看着他,在其周围,还有着相同的七八人。 众多百姓眼中皆是带着敬畏看着这群人,甚至刻意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以防挤着他们。 扶苏眼睛微眯,带着冷意。 这群人却是丝毫不避讳,径直来到祭台前,一路上,百姓们连阻碍都没有,因而,这群人站到祭台上颇为轻易。 中年人站到祭台上,立即指着扶苏道:“你乃秦人,有何资格参与我楚人祭天求雨的仪式?” “我们之所以有如此大旱,田里的庄稼枯死,便是因为尔等秦吏惹怒了上苍,上苍才会派山鬼爷爷前来降下灾祸。” “今日尔等在此求雨,莫非是意欲再度激怒山鬼爷爷,让我楚人因此蒙受灾祸么?” 短短几句话,顿时,祭台下方所有百姓看着扶苏等人的目光皆是变了,其中更多的蕴藏着不信任,甚至于还有着仇恨之色。 扶苏冷笑道:“几位,可知我是何人?” 中年人眼中带着蔑视,似笑非笑道:“汝不就是秦使么?” “汝等秦人速速滚下台去,免得激怒了山鬼爷爷,降罪于我等。” 随着中年人这句话落下,台下立即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扶苏目光扫去,知道其中不少有人是眼前这几人暗中所派,伴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台下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滚下台去” “滚下台去” “滚下台去” 扶苏手渐渐握了起来,知道今日倘若真的被轰下台,那么,作为秦使,可就算是颜面丢尽了! 之后的救灾事宜,将会步步艰难。 所幸,自己的安排还算是有先见之明,如今这群人只知道九江来了一个秦使,却不知道来的是他公子扶苏,包括刚刚站到台上这几位世家大族的代表人亦是如此。 英布看着这一幕,似乎情况有些不妙,便欲命士卒动手,立即喝止人群。 扶苏却是挥手拦住,扶苏知道这种情况下,决然不能再刺激这些百姓,春旱在这些世家大族巧妙的引导之下,已然成了秦人的罪过,如今,只要有稍稍异动,局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百零九章 诸位以为扶苏是楚人否? 那些隐匿在人群之中的世家大族的棋子,极具煽动力。 百姓如今已然处在了情绪失控的边缘,此时被煽动,若是最后一拥而上,那么可真是随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心愿。 打死了一个秦使,然后交出一两个百姓,作为替罪羊,故意挑起秦楚之间的矛盾,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可真是赚翻了! 中年人轻蔑的看了面前这个秦使一眼,他倒要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使者究竟如何收场! “铿锵”一声,扶苏拔出腰间的太阿剑,顿时,人群齐刷刷安静下来。 秦之威名,深入人心,故而,扶苏利剑出鞘,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进而慑安静下来。 旋即,扶苏剑指中年人,中年人却是无所畏惧,道:“使者是欲杀人泄愤么?” 他笃定扶苏不敢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秦使倘若动手,便是自寻死路。 扶苏却是将太阿剑收回鞘中,中年人见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扶苏身后众多秦卒脸上露出愤懑不平之色。 扶苏对着中年人以及祭台下的百姓拱手一拜,道:“今日本使要正告诸位,告诉诸位父老,本使既是秦人,亦是楚人。” “无稽之谈!”中年人袖子一甩,冷哼一声。 “汝不信?”扶苏笑着反问道。 中年人并未作答,只是那眼神已经告诉了扶苏答案,扶苏见时机已然差不多,道:“九江郡的父老,我乃大秦使节,亦是大秦长公子扶苏。” “吾母乃楚国皇亲,楚国之公主。诸位以为扶苏是楚人否?” 听到扶苏的话语,百姓之中顿时出现细微的混乱,百姓当中耳言细语,混杂在一处,嗡嗡一片。 一直以来,扶苏在楚民之中,声望颇高,扶苏是楚国公主与始皇帝所生,在楚地,早已是众所周知。下意识当中,扶苏也被当成了楚人。 一位年老的长者缓缓出列,道:“秦使真的是扶苏公子?” 扶苏慌忙走到祭台下面,将长者搀扶到祭台之上,道:“长者,小子确是扶苏,须知,我为秦使,若冒充大秦长公子,其罪当夷灭三族。” 再次得到扶苏这般有理有据的回答,老丈慌忙颤颤巍巍躬身拜道:“老朽拜见公子!” 顿时,台下黑压压一片都跪倒了下去,纷纷道:“我等拜见公子!” “长者请起!”扶苏将老者扶了起来,慌忙向众人虚扶道:“诸位父老请起,小子扶苏受之有愧!” 而那一旁的中年人,此时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是向扶苏下跪不是,不下跪亦不是。 中年人看向扶苏面前的那位老者,眼中带着憎恨之色,若不是这个老家伙站出来搅局,情况怎么变的如此糟糕? 所谓长者为先,站在祭台上的这位老者虽然家中并无多少资财,可是,却是造福乡里,拥有极高的声望,再加上其偌大的年纪,在乡野之中,可谓是德高望重。 故而,在这位老者下拜之后,祭台下众多的百姓也是齐刷刷拜了起来。 而看着扶苏,中年人眼中却满满都是不甘的神色,明明事情的进展一切都非常顺利,在他的如意算盘之中,接下来应该是他如愿以偿将秦使赶下台去,然后主持整个祭祀仪式。 这样,在百姓之中,他就能博得极高的声望,再做几件善事,楚地的民心便全数归附与他,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而中年人此时难堪的脸色已经无人顾及,在中年人旁边的几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紫。 中年人看着眼前嘴角带着笑意的扶苏,在他看来,颇为讽刺。他要做最后一搏,即便他失败了,也绝不让扶苏好过。 “诸位父老,我们楚人能有今天,都是秦人害的,扶苏公子虽是我楚国公主之后裔,可他如今是大秦的使者,是来戕害我们的,他还配称之为楚人么?” “住口!”中年人话音刚落,便得到了老丈的反驳:“扶苏公子是我们楚国公主之后,乃我楚国之贵胄,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我们楚人一半的血脉,他不配称之为楚人,谁又配称之为楚人?” “是你么?”说到后面老者脸色涨红,充满着激动之色,举起手中的拐棍就朝着中年人的头颅敲去。 “芈老伯说的对,扶苏公子不是楚人,我们哪一个又配称之为楚人?”台下一声呼应,顿时,局面便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所有人皆是站到了扶苏这一边。 “老丈莫要激动。”扶苏搀扶着老丈,将老丈手中的拐棍接了下来,手在老丈背后轻轻敲击,为老者顺气。 而另一侧的中年人,此刻只能捂着头颅哀嚎,刚才,他结结实实被老者一棍敲在了头上。 鲜血从中年人的指缝中流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扶苏身后众人皆是解气不已,对于扶苏此时搀扶的那位老者,都忍不住赞叹一声:老当益壮。 中年人还欲说些什么,扶苏却是命身后一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替自己照料老者,自身却是站到了祭台中央。 太阿剑再度出鞘,扶苏剑指中年人,道:“此次祭祀,乃扶苏替百姓求取甘霖,救我楚地父老于水火。汝再阻拦,休怪扶苏手中太阿剑无情。” 闻言,百姓皆是心中震动,看向扶苏手中的太阿剑。 太阿剑,为楚国历代王室所珍藏,乃楚国之国宝,此刻,扶苏骤然持剑,顿时,众多百姓不由地生出一股崇拜之情,将扶苏视为了神明。 “英布!” “在。”英布站到扶苏身后,双手抱拳。 “将这几人尽数押下去,若有人再欲阻拦祭天求雨,杀!” 扶苏一道命令,顿时涌出十多名士卒,出现在中年人面前。士兵们动手,还知道什么叫手软么? 稍有反抗,便直接将骨头拧了脱节,令这几人哀嚎不已。 随着这几人被带离了祭台,整个祭台不复之前的吵闹。祭台下方,众多的百姓对着扶苏,眼神之中蕴含着希冀,皆是翘首以待。 第二百一十章 天赐甘霖 看着这一幕,扶苏心中不禁暗暗感激为他出头的那位老者,若不是他,今日祭台之上,只怕楚地的百姓也不会迅速的归附于他。 扶苏拿出怀中早就写好的祭,这篇祭乃是吴芮为他准备好的,扶苏以自己最大的声音诵读着。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协同共赏,俯首顿拜,誓曰担当” 才读了几句,扶苏便发现这篇祭颇为晦涩难懂,即便对他来说,尚且有些地方不明白,至于祭台下方,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老百姓,扶苏很确信他们根本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 扶苏眼睛有意无意朝台下扫去,顿时,发现所有的百姓都显得颇为虔诚。顿时明白过来,这祭要是百姓能听的懂那还玩什么? 这祭显得越发神秘莫测,在百姓看来,这场祭祀仪式就越有效果,老天爷就越有可能降下甘霖。如果此事扶苏将这祭的内容讲透了,百姓反而会因此心中生出疑窦。 历来,神棍之所以不会被人拆穿,不是因为神棍的骗术有多高明,而是因为显得神秘,唬住了兴中,才导致不会有人拆穿他。 想到此处,扶苏便放心大胆的读下去。 终于,祭念到了尾声,扶苏将祭放到了火炉之中,手臂高高举起,道:“敬献三牲!” 随即,众多百姓纷纷跪在地上,脸上带着崇敬肃穆之色。 扶苏亦是跪在地上,朗声道:“九江春旱,田苗尽枯,百姓无粮。扶苏闻,昔年天下大旱七年,圣王商汤以身做牲,祭拜上天,终有甘霖降下,救百姓于水火。今扶苏亦愿效仿商汤,以血祭祀上天,企盼上天降下甘霖,救我九江百姓。” 说完,扶苏拔出面前的太阿剑,手掌顺着剑刃划下。 鲜血滴落在面前的碗中,将碗中的酒水立时染红。 “公子!”司马欣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慌忙跪到扶苏身侧,撕下自己一片衣衫,欲为扶苏包扎手上的伤口,却被扶苏一把推开。 而台下众多的百姓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眼睛瞬间红了起来,无数人眼泪顺着面颊划过。 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立即征服祭台下方百姓的内心。倘若之前百姓之所以站在扶苏这一方的缘故,是因为那位替扶苏仗义执言的老者。 而如今,毅然就是将扶苏视作了神明,视作了上古时期的圣王,对于扶苏,敬佩到五体投地。 “公子仁义,我等永远感念公子的恩德” “公子有恩于九江百姓,九江百姓永生不忘公子恩德” 台下此起彼伏的声音连续响起,犹如一条条细小的支流,随着时间的推迟,便化作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倘若说什么是民心所向?那么此刻便是民心所向,无人可挡,无人可拦。 扶苏缓缓站起身来,而司马欣也乘势开始为扶苏包扎伤口,这一次,扶苏并未将司马欣推开。 感受着千万百姓的敬奉与膜拜,扶苏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迷醉之感。 这种感觉,令人痴迷,亦令人向往! “滴答!” 蓦然间扶苏仿若听到了一道声音,但又好似错觉。扶苏顺着太阿剑的剑柄看去,在太阿剑的剑身上,还留存在刚刚被水珠溅落的痕迹。 扶苏目光一凝,他很想此时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滴答!” 又是一滴雨水落下,打在了扶苏的脸上,扶苏伸手朝脸上抹去,看着手上湿湿的痕迹,扶苏此时确信自己并未看错。 而此时,台下众多的百姓也开始朝天上望去。 方才还是晴空当头,而此刻,却是一片片乌云卷来,看到这副场景,祭台下方所有百姓脸上都露出激动之色。 “咔嚓!” 远方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在众人脸上一闪而过,紧随其后,一道春雷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在远方划破了天空,百姓脸上的喜意更加浓厚,紧随而来的一道春雷,此刻在百姓耳中,不亚于这世间最为美妙的音乐。 “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四周雷声轰隆,伴随着电闪雷鸣,雨水哗哗的从空中落了下来。 打在作为祭台石阶的青石上,打在了泥土上,溅起一连串的泥浆,打在百姓的脸庞上。 无数百姓脸上带着喜悦之色,跪在地上,双手微微捧在胸前,看着空中落下来的雨水,喜极而泣。 无人能分辨的出此时从百姓脸颊上滑落下来的究竟是泪水还是天上降落的雨水。 九江郡在这场春雨到来之前,已有大半年没有下过一次雨,而今日,在祭祀仪式上,九江郡的百姓终于等来的这一场甘霖。 扶苏双臂微张,做出环抱天下之状,仰视苍穹,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毫不躲避。 身上衣衫尽数被雨水淋湿,可扶苏对此却毫不在意。 “哈哈!” 扶苏喉咙中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与百姓的欢呼声夹杂在了一起。 “此乃天助我也!” 任谁也不会想到,就在片刻之前,仍是晴空万里,仍是日头当空,可转眼之间,却是乌云密布,雷声轰鸣,迎来了这一场等候已久的甘霖。 芈老丈浑浊的双目痴痴的望着天空上的乌云,望着雨中欢呼的百姓,右手勉力支撑手中的拐杖,左手伸出,任由雨水划过指缝。 “老朽叩谢公子,为我九江百姓,祈求甘霖。”说完,芈老丈眼中夹杂着激动之色,朝着扶苏叩拜而去。 “我等叩谢公子大恩!”随即,祭台下方无数百姓顺着扶苏所在的方向,齐刷刷的叩拜下去。 见到这副情景,众多官员以及站在祭台一旁的神棍巫婆亦是跪了下来,口中称谢。 所有神棍巫婆眼中都带着崇敬的神色,看向扶苏。随扶苏而来的众多士卒以及九江郡的官吏眼中露出崇拜之色。 “老丈请起,诸位请起!”扶苏连忙将众人扶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修渠 回到郡守府,扶苏立即换下了一套衣裳,略微梳洗了一番。 司马欣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芈老丈都安排好了。” “嗯。”扶苏点了点头,随口道:“随我去见一见老人家。” 看着芈老丈已经将自己那一套衣衫脱下,换上了司马欣准备的一套衣服,对于司马欣的细致,扶苏心中微微赞许一声。 芈老丈看到扶苏,慌忙站起身来,却被扶苏一把按住,道:“老丈,不必如此多礼。” 看着扶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芈老丈顿时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芈老丈未曾想到作为大秦的长公子,竟然会如此谦逊待人,一点架子也无,连半分颐指气使的模样也无。 扶苏看着芈老丈虽然已经换下了衣服,但终归刚才淋了一番雨,而芈老丈的年纪又已经大了,此时看上去,浑身冻得发抖。 扶苏立即将自己外衣脱下来,披在了芈老丈身上,又道:“快去弄碗热汤面过来。” 司马欣闻言,立即吩咐下去。 扶苏蓦然瞥见芈老丈手臂上的一条伤疤,似乎是刀伤所致,问道:“老丈,年轻时候打过仗?” “打过,那一年,楚国和齐国开战,老朽随军出征。”说起这些往事,芈老丈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 扶苏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静静等待芈老丈讲述下。 “不怕公子笑话,那一战,老朽杀了十名齐狗”往事似乎一一浮现在芈老丈眼前。 扶苏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旋即恍然,若不是有如此战功,何以在楚人之中威望这么高? 寻常士卒,在战场上,多数是属于炮灰的存在,想要斩首一人,实际上是一件颇为艰难之事。 不然,秦廷也不会如此大方,在低等爵位,斩首一人,便可得爵一级,获五十石官职,斩首两人,便可得爵两级,获百石官职。 “那老丈这手臂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不是。”芈老丈摇了摇头,道:“这是在乡里为了和人争抢水源留下来的。” 扶苏听后,默默不语。 的确,对于这些扎根在地方上的百姓来说,土地便是最重要的依托,是赖以生存活命的根本。 而土地上的庄稼,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就宛如黄金一般金贵,甚至于,即便是自家的娃儿也没这些庄稼粮食来的宝贵。 在历史上,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为了能够留下一袋粮种,饿死自己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 故而,为了一点点水源,为了能让地里的庄稼生长的更好,为了能有一个大丰收,双方大打出手,早已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商鞅变法之前,秦国比之山东六国,私斗之风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商鞅在渭水刑场上一口气杀了七百多人,私斗之风仍然会屡禁不止。 有一大半的原因便是在春耕夏忙时分,为了争抢水源所致。而商鞅则是将这一权力收归了官府,由官府进行分配。 故而,在秦国,经历深彻变法之后,私斗之风才被刹住,而这些故楚地区,连变法的影子都没见过,自然沿用还是老一套的办法,双方约人干架,谁打赢了水源便是谁的。 “老丈,在战场上立下如此功绩,楚国就没给老丈一些赏赐么?” 说到此处,芈老丈神色一黯,道:“不瞒公子,楚国不比秦国,就我们这些贱民,哪有资格得爵?爵位,那都是王公贵族立功才有的。” “能在战场上讨得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当初,若非一位姓芈的贵族见老朽身负重伤,显得颇有些可怜,令人以药石救治,只怕老朽也活不到现在,而后,又托那位贵族的福,准许老朽为其耕种田地,并许老朽跟随其姓氏” 说起这些往事,芈老丈也是唏嘘不已。 扶苏听后,同样是感慨万千,芈姓,乃楚之国姓,在楚国之中,遍布着芈姓之人,正是由于楚国王公贵族把持地方的缘故。 这也是缘何秦国能够最后一统六国的缘故,相比起六国,秦国内耗,经过商鞅变法,已经变的极小,而劲力都朝着一个方向使。 在这种情形之下,六国焉能不败? 想起这些,扶苏对商鞅这样一手打造秦国军功勋爵制的不世之材,心中更加叹服! 扶苏话题一转,道:“老丈,扶苏想在九江郡开挖渠道,不知可否?” “今日九江郡虽然祈雨,喜得甘霖。可扶苏以为,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一切皆看上天,定会延误农时。” “就比如此次九江春旱,若九江有诸多沟渠,引水灌溉,必定无忧,不必如今日这般” 听完扶苏说的这些,芈老丈拱手道:“公子,老朽以为公子说的甚是有理,不知有何处需要老朽效劳?” 扶苏笑道:“老丈定是知晓,此时不管是单独由官府或是百姓来做,定难尽善尽美完成此事,故扶苏想请老丈出面,说服九江郡的父老,共同出力,修建水渠。” “且扶苏听闻郡中有人说掘井引水,开挖渠道,会挖断地脉,影响风水,扶苏以为此乃无稽之谈,挖井修渠,乃是利民之好事,老丈定然明白扶苏的心思。” “还请老丈能够鼎力相助扶苏。”说完这些,扶苏躬身一拜。 芈老丈眼睛一瞪,站起身来,道:“公子放心,此事包在老朽身上,老朽在九江郡还有几分薄面,公子利民之策,老朽定会鼎力支持。” “如此,就多谢老丈了!” 芈老丈满口答应下来,说完,便急着往外面走,要去办扶苏说的事。 芈老丈却被扶苏一把拉住,扶苏道:“老丈,莫急,扶苏还有话和老丈说。” 见芈老丈站定,扶苏笑道:“老丈,开挖渠道,非同小可,然扶苏对于九江地形不甚熟悉。老丈家中可有一两个子嗣,在接下来的时日,跟在扶苏身边,充当向导。不知老丈可愿意?” 芈老丈听完,几乎感动的落泪,他如何不知,这是扶苏故意要收纳他的子嗣,作为属下效力。 对于芈老丈来说,这是无上的荣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统宗教 “愿意,愿意,老朽我这就替他们答应下来了!”芈老丈脸上充满了激动的神色。 “如此就说定了!” 正在此时,司马欣端过一碗热汤面过来,扶苏立即接过,放到芈老丈面前,然后递上筷子道:“老丈,试试此物。” 看着碗中的面条,芈老丈面露惊奇,道:“公子,这是何物?” 扶苏却是笑而不语,芈老丈当即拿起筷子,当第一口面条,进入芈老丈的口中,立即便征服了芈老丈的味蕾。 吃到最后,芈老丈还发现碗下面有一个鸡蛋和两块肉,顿时便停下了筷子。 扶苏见芈老丈脸色有异,似乎有些为难,道:“老丈,这肉味道不对?” “不不,公子。”芈老丈急忙放下筷子,摇手道:“我是想问问公子能否让老丈我将这个鸡蛋和这两块肉带回去,我那孙儿已有许久没有吃肉了!” 闻言,扶苏哑然,话似乎都堵在了喉咙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扶苏安慰道:“老丈放心,以后这肉会有的,这鸡蛋也会有的,老丈,吃。” 见芈老丈含泪吃完了碗中的鸡蛋和两块肉,扶苏拳头不由地握了起来。 送走了芈老丈,扶苏一拳砸在了案几之上,司马欣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也是一震。 “长史,都看到了?” “百姓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此乃朝廷与官府之过失。” “孟子曾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 “长史你在此见证,孤此生立志,定要让我大秦百姓食能果腹,衣可蔽体,今日之事,孤有生之年,不欲再见。” 司马欣看着扶苏的样子呐呐不言,良久,方才反应过来,道:“臣愿为公子见证。” 伴随着这一句誓言,扶苏的心绪方才渐渐平复下来,道:“去将那些各地的祭司叫来。” “诺。”司马欣立即走到门外,片刻之后,便将之前在祭台上跳大神的那些巫婆神棍都叫到这件房屋之中。 看着面前这些人一个个眼中都带着些许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扶苏心中和明镜一般,知道是因为那场甘霖的缘故。 扶苏笑道:“诸位,孤今日要告诉你们第一件事情,就是今日未来参加祭祀祈雨的那些道场神庙,一律被视为淫祀,刚才,校尉已经领兵前去查封此类庙宇。” “诸位有什么想说的么?” 对于这一点,扶苏真的是要感谢上天助他,原本此事,扶苏还欲再拖一拖,甚至于要留待之后继任的郡守来解决。 可是,一场甘霖,为扶苏提供了一统楚地宗教界的契机。 因为,这场甘霖之后,扶苏在楚地的声望已然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扶苏说哪个是淫祀,然后查封,楚地的百姓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眼见为实,在老百姓眼中,扶苏这尊真神比庙宇里供奉的那些鬼神明显灵验的多。 众多神棍巫婆皆是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在众人看来,扶苏此时脸上挂着的笑意,可着实有些渗人! 扶苏扫了众人一眼,道:“吴滨,此事你以为如何?” 见众人不说话,扶苏可没心思继续在此空耗下去,直接开始点名。扶苏所点的第一个人,便是来的这些人当中最大的一个神棍。 吴滨站了出来,道:“小民以为公子此举实乃是利民之举,亦是铲除我辈之中害群之马。” “公子所说不错,那些人所操办的祭祀仪式乃是淫祀,其中甚至有人以人为祭品,祭祀鬼邪,此举乃是罪大恶极,若非公子来九江郡,不知多少良家女子被此等祸害戕害” 看着吴滨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扶苏眉毛挑了挑。 这翻脸速度,比朝中一些老狐狸也是不遑多让啊! 说起来,若无这一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也干不来神棍这一份差事。 看吴滨表演的差不多了,扶苏扫视了众人一眼,道:“诸位莫要担心,今日诸位来参加祭祀仪式,为九江百姓祈雨,孤看的见,知道诸位与那些操办淫祀神棍不同。” 扶苏话说到此处,众人也是放下心来,不禁为自己的决定暗暗感到庆幸,倘若今日不来,只怕这会儿秦兵已经打上门来,将庙宇尽数砸毁了! “然扶苏以为,凡事皆需要有章程,诸位当中日后难保不会混迹一些害群之马,故而,孤以为,以后诸位庙宇之中人员皆需在官府登记造册,诸位庙宇之中,亦不可留有坏法之徒。” 这是自然的,扶苏可记得后世佛教传到中国之后,不就有一些罪大恶极之徒剃发藏到寺庙之中,这种情况,扶苏绝对不允许出现。 庙宇,绝对不可以成为坏法之徒隐匿藏身的伪劣糟粕之所,扶苏亦不允许这些神棍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公开抵抗国法。 “且诸位以后所操办之祭祀皆需在官府报备,得官府允许,方可举行祭祀仪式。” 这亦是扶苏拿捏控制这些神棍的手段,日后这些神棍若是想搞什么幺蛾子,开始之前,最好思量几分。 “这”吴滨等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们如何不知,如此一来,他们的生死就全然被官府所掌控,而他们却无半分还手之力。 扶苏却是没有说完,继续道:“孤听闻诸位手中都握有不少田地,从今日起,这些田地一律收归官府,诸位的收益进项,比照列侯封地,到期之后,可自行前去官府领取。” “至于诸位谁多谁少,就看你们之中谁的信众多。” 扶苏说完这些,众多神棍巫婆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如此一来,后果可是显而易见。 日后他们若是再想借田地以及祭祀仪式牟取百姓之利,可有着官府在一旁盯着,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忽悠 扶苏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取代宗教,哪怕再过两千年那个昌武盛的现代社会,也办不到。 因为宗教是底层百姓内心的寄托,即便将这个宗教消灭了,过不了几天,又会从其他地方冒出来。 而对于宗教,如果不加以管制,那么,最后的结果便是误国害民,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几次灭佛之举。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唯一的办法便是对宗教进行控制,避免其主导国策,不然,其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吴滨看了看身旁的众人,勉强站出身来,尴尬的拱手一笑,道:“公子,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扶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了下来。 吴滨拱手道:“公子,我等侍奉神明,亦是替神明转达旨意,安抚百姓,公子此举” 吴滨的话并未说完,扶苏却是笑道:“诸位以为孤是何人?” 未等众人回答,扶苏先一步答道:“今日祭祀仪式之上,孤曾问景山他可知我是何人,他说我乃秦使。” “诸位现在亦是知晓我乃大秦之长公子扶苏,诸位可知道扶苏此言何意?”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拱手道:“还请公子明示。” “我乃大秦长公子,吾父乃是大秦之始皇帝,为天下万民之表率,然诸位可知,仙人曾告言于我,仙魔鬼神,在数十丈开外,遇见父皇,就已是瑟瑟发抖,不敢冲撞父皇。” “故父皇欲见仙人不可得,非父皇心不诚,实乃仙人不敢见父皇所致。” “而其中原因便是父皇有华夏万千气运加身,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动合阴阳,履则乾坤。” “父皇乃受命于天,不仅为万民之表率,亦统帅万千神灵,而孤,此番奉父皇之命出使九江郡,乃为天使,故而今日祈求上天降下甘霖,便立即应验,此皆是父皇之功。” 听着扶苏无比流利的说完这些,众人看着扶苏,脸上皆是有些不自然。 原本以为自己的嘴皮子就够利索的了,可以将一众百姓甚至于一些富商大贾唬的一愣一愣的,可现在比起眼前这位扶苏公子,那还真是差的远。 而且,看扶苏这幅样子,摆明了是今日所说之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众人心中暗暗发苦,扶苏所说的这些事情,就好似在剜他们的心头肉,虽说扶苏公子说官府会将田地的进项收益尽数发给他们,可是,不握在自己手里,终归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可要是不答应扶苏所说之事,只怕刚出了这道门槛,后脚就被扶苏公子定为淫祀,然后庙宇直接被秦兵给砸的稀巴烂。 在这个档口,众人十分清楚的明白,百姓根本不会站到自己一方,一场甘霖,已经让扶苏收拢了九江郡的民心。 扶苏却是好整以暇,等待着这些神棍巫婆的决定。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事情,对于这些神棍巫婆来说,是需要经历非常残酷的思想斗争的。 “公子!”英布满身大汗,急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英布进来,扶苏知道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然而,扶苏却仍是一脸平静,不慌不忙道:“何事?” “启禀公子,寿春城周围十几座庙宇已经被全数查封,缴获土地、金银尚在统计之中。” “庙中的成员呢?”扶苏不经意问道。 “为首几人意欲顽抗,被斩首示众,如今,其脑袋已经被挂到了寿春城门上了。”对于此事,英布说的极为轻松写意,似乎就如同杀两只鸡一般。 “此事做的不错。”扶苏挥了挥手,英布便立即退了下去。 扶苏回过头扫向这些神棍巫婆之时,所有人脸上都是惊骇之色,他们感觉得出来,刚才进来那人所说的绝不是什么虚言。 这脑袋说砍也就砍了下来,顿时,吴滨立即拱手道:“小民愿遵公子之命,唯公子马首是瞻。” “我等愿遵公子之命。”有了吴滨这么一个带头,顿时,众人皆是答应下来,再不答应,在这些神棍看来,只怕城楼上自己的脑袋就要挂在上面了。 “甚好!”扶苏脸上露出喜意,道:“带诸位祭司下去用饭,然后登记造册。” “诺。”早已恭候在一旁的司马欣立即引着这些神棍离开了这间房屋。 刚才那一幕幕不断在司马欣脑海之中出现,扶苏三言两语便将这些神棍调理的服服帖帖,尤其是最后英布前来汇报的那一幕情景,实在是来的恰逢其时。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彻底摧毁了这些神棍的心理防线。 做完了这一切,扶苏躺在身后的靠椅上略微歇了一歇,此时,吴芮走了进来,道:“公子,祭祀仪式上抓的景山等人如何处置?” “押进牢房,勘定查清其所犯罪行,然后上奏朝廷,等待朝廷旨意。其家中訾产尽数封存起来,等候官府接受。” “诺。”吴芮躬身领命。 “公子,郡中的世家大族如何处置?” 扶苏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以为呢?” 吴芮拱手道“臣以为,此事不可鲁莽处置,这些世家大族盘踞地方已久,若尽数铲除,对官府不利,对百姓亦无好处。” “臣以为,对于其中一些素来与官府颇为亲善之大族,当拉拢其为官府做事,而对于素来与官府作对之大族,应立即派兵剿灭。” 扶苏点了点头,对于吴芮的说法颇为赞同。拉拢一部分,打击一部分,素来就是分化敌人的不二法门,若是一股脑都杀了,反倒会激起敌人同仇敌忾的心思,使得局面变的艰难。 吴芮有些犹豫,道:“只是臣不知其中分寸如何把握,还请公子示下。” 扶苏看向吴芮,按照道理来说,这件事吴芮绝对不知道如何把握,可偏偏吴芮要交给自己,看来,此人很懂得审时度势。 “吴芮,你乃孤亲自任命之九江郡郡守,尽管放手去做,稍后,你只需要递一个公上来,若是出了事,孤替你担着。” “臣谢公子信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来修建水渠? 九江郡的一个小土坡上,扶苏不复在九江郡的风采,一脸风尘,眺望远方。 “地图。” 芈溪闻言,立即从身上背着的一个竹筒之中,打开盖子,将其中地图取了出来。 芈溪乃是芈老丈之孙,已经年有二十,对于九江郡的地形颇为熟悉,这十多天以来,在芈溪的指引下,扶苏方才迅速摸清了九江郡的地势情况。 而九江郡的地图之中的谬误,也得到修正。 铺开手中的地图,对比看到的山川地势,扶苏道:“此处水流在下,农田在上,诸位以为如何能将这水流引入农田?” 众人闻言,显然对扶苏提出的这个问题从未想过,也未敢想。 英布站在一旁,挠了挠头道:“公子,这自古以来,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水流在下,农田在上,如何能将水引入农田之中?” 众人纷纷附和,而扶苏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水往低处流,这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了。可扶苏却仍旧有些不死心。 倘若能将水流引入农田之中,那便可以灌溉几万亩的田地。山野之中的那些下田,顷刻间,便可变成亩产五石乃至于六石的上等好田。 “水工令,你以为呢?”扶苏看向旁边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是此次扶苏特意找来的水工令。 扶苏知道,修建水渠,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这渠也不是随便就能动工能挖的。 挖掘渠道,费时费力不说,更有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很有可能淹了自己。 “田高水低,引水灌溉田地,并非不可能,在这山地之中,眼睛最能欺骗人。” 水工令反复看了看地图以及面前的山势,拱手道:“公子莫急,请给我些许时日,摸清山势,到时再做定夺。” “好,如此就有劳水工令了。”扶苏拱手一拜。 这些日子以来,在这位水工令的建议之下,扶苏在九江郡中计划了十多条水渠,倘若这些水利工程最终能够竣工,那么,这里此地粮食将会大大富足。 所谓的春旱,伴随着这些水利的完成,将不会再有。 顺着山路而下,扶苏蓦然看到一个官吏,周围簇拥着一群乡民,心生疑惑,便领着众人走了过去。 “芈溪,去问问怎么回事?”吩咐了一声,扶苏便随地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芈溪回来道:“启禀公子,那名官吏正在主持分田。” “据那名小吏说,此次郡中查抄了不少世家大族的田产,而九江郡中,仍有许多百姓是无地之民,还有一些世家大族的奴仆,也被放还了自由身,故而,郡守下令,授予这些人田地耕种。” “唔!”扶苏点了点头,显然吴芮的处置方式颇合他的心意。 眼下春耕已经没有多少天了,能抓紧一天便是一天,虽然那场甘霖,救活了不少禾苗,可终究,造成的损失仍旧不小。 略微思索,扶苏默然间想到一个在他脑海之中盘桓已久的问题,自己规划了十几条水渠,谁来修建? 最初的打算,扶苏的打算是借用九江郡无地之百姓,征召民夫进行修建,可如今,扶苏抛弃了这一想法。 因为,在扶苏脑海之中,萌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扶苏想借用九江郡修渠一事,为大秦锻造出一支新兴的军队。 大秦,也应该有自己的工兵,有一支能够随时为大秦的虎狼之师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精锐。 当这个想法从扶苏脑海中生出来的时候,便再也无法消弭。 平时为百姓兴修水利,可战时,便可作为开路的先锋。一念至此,扶苏知道,这支军队的成立势在必行。 寿春城郡守府。 扶苏看着面前忙碌的吴芮,脸上浮现出笑意。倘若没有自己想要成立这支军队的打算,扶苏可真觉得吴芮做的不错。 将田地分给了百姓,这百姓便可以安心种地打粮,同时,也可以增加一郡之税赋。 “吴芮。”扶苏一声,顿时将吴芮的目光吸引过来。 吴芮立即站起身来,道:“不知公子光临,吴芮有失远迎。” 吴芮也知道这些天扶苏去九江郡各地勘察地势去了,在临行前,所有的事情都分割妥当。 司马欣负责蜀郡运来的农具交接,而吴芮由于是如今九江郡的郡守,则是全权负责九江郡的春耕补种之工作以及曲辕犁的分发。 而扶苏,则是出去勘察地势,意欲修建水利。 “春耕工作进展如何?”扶苏单刀直入问道。 吴芮立即拱手道:“启禀公子,春耕已经进入尾声,郡中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补种完成。” “哦,我记得运到此处的曲辕犁应该不够一家一户,怎么如此之快?”显然,对于吴芮的回答,扶苏有了些许不相信。 吴芮答道:“公子所言不错,从蜀郡运来的曲辕犁的确不够一家一户,按照臣的计算,应该是五户一具左右,故臣规定每五户为一伍,共用一副曲辕犁。” “且五户人家分工明确,青壮劳力翻耕土地,妇女老弱负责播种,盖土。如此一来,速度便大大提高。” 听吴芮这么一说,扶苏愣了愣神,难怪如此迅速,这是让人力最大程度利用上了。 心中暗叹一声吴芮是个人才,扶苏笑道:“稍后我就为郡守你写简报,在父皇面前替你请功。” “且孤以为,郡守这套方法不禁可以在九江郡执行,这天下还有诸多地方可以用郡守这套方法,劳烦郡守写一个奏本,一同递交回咸阳。” “臣领命。” 扶苏正事可是没忘,道:“回寿春的途中,孤看见有官吏在主持分田事宜,是郡守你的意思?” 吴芮狐疑的看向扶苏,道:“公子,臣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扶苏立即摇手道:“只不过眼下还请郡守立即停止此事,孤想建立一支军伍,需要一些士卒,眼下,这其中正好有许多无地之青壮,孤的意思是不分发田地给他们,让他们在军伍之中做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敲打吴芮 扶苏这句话令吴芮倒吸了一口冷气,吴芮急忙道:“公子,此举似乎有些不妥吧?”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公子此举,是否应该请陛下定夺之后再具体施行?” 扶苏道:“郡守勿忧,孤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孤稍后就会发急报到咸阳,然成军之事却是势在必行,且孤成立之军与一般军伍多有所不同,还请郡守体谅。” 吴芮当即躬身一拜,道:“请公子详解。” 扶苏解释道:“郡守,孤成立之军伍,非是为了上阵杀敌,实乃是为我大秦军伍开道之用。” “算作军伍,然其所做之事,却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此一来,我大秦军伍行进就不会有丝毫阻碍。” “且九江郡马上要开凿渠道,成立此军伍,正好为修渠之用,亦是借此练出一支精锐。” “公子远见,臣自叹不如。”听完扶苏的话,吴芮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此事,还请郡守鼎力支持。”扶苏躬身一拜。 “臣自当协助公子,成军预备筹措工作,臣定会做好。”说着,吴芮便要离开。 “郡守请慢。”扶苏却是将吴芮拦住,笑道:“郡守,扶苏在九江郡走了十几日,所见所闻许多,其中有许多是关于郡守的,郡守可想听一听?” “这”吴芮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扶苏笑道:“郡中百姓都说郡守你爱民如子,且为人宽厚,故而百姓对郡守你颇为爱戴。” “百姓还说,当年天下战乱之时,郡守你为了保护乡民,抗击游寇掠夺,便组织家丁,堪称典范。” “且吾闻郡守你熟读兵书,对于孙子兵法和吴起兵法研究颇深,令慈亦教郡守你,藏兵于民,扶苏这十几日走过九江郡不少地方,尤其是去了郡守你曾经治理的番阳县,果真如此,令人叹服啊!” 一席话,说的吴芮脸上冒出了冷汗。 扶苏却是不顾,继续道:“彼时郡守可还不是这九江郡的郡守,只不过是番阳县的县令,郡守,你不觉得你做的已经逾矩了吗?” 扶苏冷眼盯着吴芮,虽说走访民间是为了兴修水利之事,可扶苏亦是对这郡县的官员明察暗访。 从所得到的结果,扶苏对于眼前这个吴芮不禁认识更为深刻,自己所看到的,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而已。 作为了一个县令,就有如此庞大的能量,且军政一把都握在手中,这不禁令扶苏有些忌惮。 扶苏明白,自己不会在九江郡多待多长时间,因此,必须有意敲打其一番,以作为训诫。 本质上来说,九江郡已经不具备兴兵作乱的可能,即便是以后其他郡县叛乱,九江郡也不会。 一场甘霖,已经让扶苏这个本就在楚地声望颇高的公子稳如泰山,九江的百姓绝对不会帮着吴芮来造自己的反。 即便最后真的被吴芮裹挟着造反了,只需要扶苏站到百姓面前,一句话便可以令他们倒戈相向。 而如今,扶苏所做的,就是敲打吴芮一番,降低其作乱的可能性。 “臣有罪!”吴芮立即脱下头上的冠冕,跪在地上道。 “郡守这是做什么,你有何罪?”扶苏笑眯眯回道,然而,却并未将吴芮搀扶起来,仍旧令其跪在地上。 “臣做了这些逾矩之事,还请公子惩罚。”此时,吴芮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对于面前这个扶苏公子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在吴芮看来,扶苏这些天可不是去勘探地势,预备修渠,而是暗中将他查个底清,至少,吴芮是这么认为的。 想要忽悠眼前这个从咸阳来的公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 “起来。”扶苏冷声道:“郡守,你做的这些事,孤看来,是为了百姓,可是郡守是否想过,此番事情传到咸阳去,朝廷那些大臣如何看?你让陛下如何看待九江郡的官吏?” “郡守到时,难道就不怕朝廷降下旨意,惹来灭顶之灾么?” “孤明白郡守一番为民谋利的心思,可朝廷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郡守可懂?” “臣明白。”吴芮急忙应道。刚刚扶苏说的那些话,已经令吴芮有些毛骨悚然,更是没来由的令吴芮忌惮三分。 吴芮可并不认为如今自己有着和秦廷抗衡的资本,起码当下时机未到。虎狼之师的威名名震天下,任谁听了都要心中惊惧,又何况与骁勇善战的秦军为敌呢? 而如今始皇帝尚在,天下间又有哪个敢捋始皇帝的胡须?又有哪一次的叛乱成功过? “如此郡守就自行决断,孤对郡守说过,尽管放手去做,出错了孤替你担着,可郡守要记住,你是我大秦的官吏,是陛下的臣子,所做的事情也应当符合一个大秦的官吏该有的风范,要不然,即便是孤,也决然保不住你。” 说完这些,扶苏甩袖离开,留下在原地发愣的吴芮。 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他感觉到如果扶苏未来登上皇位,那么他以前谋划的那些事情,或许依旧没有用武之地。 起码当下看来,眼前这位扶苏公子,颇具人君之姿。 来九江郡不过短短十几日,就收拢了九江郡的民心,对于九江郡的深浅,拿捏的也恰到好处,与这样一个公子作对,不是明智之举。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扶苏公子。”吴芮喃喃自语。 起码现在,自己还摸不透这位扶苏公子的底细,对于这位扶苏公子的心思,亦是猜不透。 而扶苏,却是将自己的把柄掌握的清清楚楚,可却只是引而不发,仅仅是来告诉自己一声,这其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自明。 射出的箭并不可怕,因为,已经知道箭会射向何方,射向谁,可是,引而不发的箭,就让人摸不清其中的深浅了。 吴芮可是知道,在九江郡已经来了一支楼船水师。而扶苏身旁带来的那些士卒,看上去也并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 在九江郡,扶苏如今更是民心在握。且扶苏虽然警告了自己一番,可同时,这也是一番善意,自己或许应该抓住机会,与扶苏合作。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渠构划 九江郡一座府宅之中,嬴政手中批阅公,眼睛抬也不抬,问道:“马具是否运到九原?” 韩谈立即躬身答道:“陛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不会有错。” 嬴政点了点头,手中笔墨却是不停,继续问道:“九江郡这两日扶苏在干什么?” “扶苏公子这几日并不在郡守府中,带着一些人走了许多九江郡许多山脉,据探报,扶苏公子似乎想在九江兴修水利渠道。” “除此以外,扶苏公子往咸阳发了一份急报,想在九江郡新建一支军伍。” 嬴政蓦然间瞥向韩谈,手中的毛笔搁到笔架上,道:“新军不是就是他和英布二人建议下创立的么?” 韩谈拱手道:“看急报中的意思,此军与一般军伍倒是不同,名为隧营,专为军队行进开路之用。” “他的意思是在九江郡兴修水利,然后借此练出这样一支军队?”嬴政接过韩谈递过来的急报,看到最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奇。 “扶苏公子比之以往,确实大有变化。” 嬴政没有应声,韩谈问道:“九江郡兴修水利,是否要朝廷拨款以作些许支应?” 嬴政摇了摇头,道:“这急报上未曾说明,想来他应该有法子。” 韩谈略微想了一下,道:“启禀陛下,前些时日,新上任的九江郡郡守吴芮抄没不少九江郡世家大族的訾产,英布将军也查封了九江郡中许多庙宇道场,扶苏公子莫不是想动用这笔钱?” 韩谈这么一说,嬴政恍然,抄没了这么多的訾产,的确不需要朝廷再额外拨款了。 “九江郡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做吧。”吩咐了一声,嬴政负手站在了窗前。 看着远方的天色,嬴政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前路如何,连嬴政也不是十分明晰。 “扶苏,希望你不要辜负大秦,否则朕” 郡守府中,扶苏望着面前的老者韩白,拱手道:“水工令,勘探结果如何?” 韩白从袖中抽出地图,铺在案几上,道:“公子,这是我绘制的导水图。” 扶苏看着面前的导水图,不是十分明白,道:“先生请讲。” 韩白道:“老师当年教授我时,曾说过,山有脉,水有经,只要经脉通畅,水流便可畅通无阻,而凡有死穴的地方,便需要将其打通。” 韩白手指连续在地图上画出几处,道:“公子,这些地方都需要修建导水渠,只需要将水流汇集到这里便可。” “可农田在上,河流在下,如何才能将水流灌入农田?” “公子请细看,水流汇集之地,乃是在上游,可是远远高出农田的,我们只需要修建一条渠道,便可引水灌入农田。” “只不过,此处距离远了一些,只怕颇费人力。” 扶苏顺着韩白的手中看去,确实,在这地图上小小的一段,可是换算到实际距离,起码有一百多里的距离。这已经是扶苏计划当中最长的一条水渠了。 蓦然间,扶苏注意到韩白之前所指的一处地方,问道:“此处可是要令水流改道?” 韩白道:“不错,只有如此,才可让水流沿着渠道而下,灌溉两侧田地,公子所指此地,恰恰是第二个难题,此处水面宽大,若要截住水流,不易啊!” 扶苏眉头皱了起来,单单是韩白所说的这两个工程,就颇耗费时间,时间还是其次,可是其间投入的人力物力可是无法估算的。 可同样,扶苏也看的出来,一旦此条水渠修建而成,收益也是颇大的。 略微思索,扶苏道:“能否火烧山石,令两侧山壁炸裂,崩滚下来?然后令人在其上修坝?” 略微思索,韩白拱手道:“公子此法可行,只不过需要注意,这其中不能有丝毫梗阻,否则,最后可就淹的是我们自己了。” 得到韩白的肯定答复,扶苏立即来到桌前,提起毛笔,在纸上飞快书写,然后密封到信封之中,最后到门外将书信交到一名士卒手中。 扶苏道:“此信亲自交到楼船水师都尉手中,命他即刻将猛火油运来此处。” 猛火油,便是后世的石油,只不过,此时用处还不是十分广泛,即便是在战争之中应用,亦是有限,不过,扶苏知道,军中多是备有此物的。 况且,秦国本土便产有猛火油。 如果自己的方法可行,便可省去大量的时间以及耗费在此处的人力物力。 “先生,不知先师是?”对于这一点,扶苏也是颇为疑惑。 “前蜀郡太守李冰便是家师。”韩白话语之中充满了自豪。 闻言,扶苏呆在了原地,章邯从少府之中为自己挑选而来,跟随自己而来,随便一个人来头就这么大? 李冰因为在蜀郡修建了都江堰,彻底驯服了岷江,虽然在死后归葬乡里。可是,在蜀郡,百姓无不感念李冰的恩德。 甚至为李冰及其子李二郎修建庙宇,这就是二王庙的由来。亦是后世二郎神最初的原型。 诸夏的先民自古以来,就不会薄待有功之臣,尤其是造福于天下万民的功臣。 死后奉其为神,便是最高的殊荣。能获得此项恩典的,多是为诸夏百姓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就比如李冰,巴蜀能成为后世人们口中的天府之国,李冰可以说居功至伟。 扶苏旋即恍然,章邯已经算是自己的人,自然对于自己一切皆是尽心尽力,只怕韩白在少府之中,职位也是不低,可章邯依旧命其跟随自己。 看着扶苏的模样,韩白道:“公子不必如此,韩白天资愚钝,只是跟随先师学了一些皮毛而已,能为公子驱使,实乃韩白平生之幸事。” “且韩白还要感谢公子,送给我一个极为优秀的徒弟。”说到此处,韩白脸上笑容扶苏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的出来。 见扶苏脸上的疑惑之色,韩白道:“芈溪跟随臣这些日子勘察地势,想要跟随臣修习水工,臣已经答应下来了,还请公子做个见证,可否?” 闻言,扶苏立即笑道:“扶苏愿为先生做此见证。” 杯酒欢乐,也是人生! “先生,我欲成立隧营,先生可愿领军?” 韩白有些不解,道:“何为隧营?” 扶苏当即向韩白解释了一通,最后道:“此军与一般军伍不同,乃是为部队开山搭桥之用,故而,皆需要掌握地势水,扶苏想来,只有先生可担此重任。” 韩白却是摇了摇头,道:“公子,非臣不愿,只是臣如今已经年迈,早生二十年,韩白愿为公子驱使。” “臣愿为公子推举一人。” “哦?”扶苏心中亦是颇为困惑,看着韩白花白的头发,扶苏其实心中并不愿韩白领导隧营,可是,隧营需要却是需要一个对地势水颇为了解的领导。 外行指导内行,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团糟。 若是如此,扶苏宁愿不建立隧营,可找遍九江郡以及身边带来的这些人,扶苏发现确实只有韩白有此资格。 “公子,臣想推举芈溪。” 听到此处,扶苏恍然,原来是韩白想将这个职位让给芈溪,毕竟韩白已经收了芈溪为徒。 “先生以为芈溪可以担此重任?”扶苏口中仍有些不确定道。 韩白点了点头,道:“公子,我任职于少府之中,楚民对于秦吏多半任有疑虑,此时,只要用一楚人,方可扭转这种局面。” “且臣听闻,芈溪的祖父芈老丈在楚地素有声望,楚民亦是对芈老丈尊敬有加,芈溪担任比臣更为妥当。” 听着韩白的解释,扶苏不住的点头,扶苏看向韩白,拱手道:“还请先生在军中担任军师,行建议之权。芈溪亦可跟随先生身边继续修习先生毕生所学。” “此事公子不说,臣也想这么做。”韩白一口答应了下来。 扶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芈溪有了芈老丈在楚地的声望加持以及精通地势水的韩白相助,这九江郡的水渠修建可以算得上万无一失了。 原本按照扶苏的打算,如果这水渠真的无法修建,那么,扶苏只好命令卓鼎山和程郑乐建造水车的零件,然后运到九江郡。 而如今,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相比较于水车,扶苏还是更倾向于挖掘渠道。虽然修建渠道投入颇多,可收效却是颇为长久,一条渠道,只有使用得当,再稍加修缮,用上千年也是不妨事。 都江堰扶苏可是记得在后世现代社会仍是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历经多次灾难,都江堰始终庇护着蜀郡的百姓。 仅是此项工程,李冰便可说的上功德无量。 而水车,在扶苏的预计当中,投入并不比修渠少到哪里去,可水车运送水量和渠道输送,那可真不是同日而语。 吴芮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初步征召青壮五千余人,已经悉数集结起来,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是不是挑选一个吉日成军?” 扶苏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 “诺。”吴芮恭声领命。 待吴芮走后,扶苏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如今,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终于有时间可以略微放缓一下自己的脚步了。 看着桌上一份白纸,扶苏细看之后,换了一身便装,然后离开了郡守府。 说起来,这些日子,扶苏也是颇为关注醉桃居里的那一位李左车,生怕他暗中使什么绊子。 当初在洛阳,扶苏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占李左车便宜,不过是依仗着敌明我暗,再加上自己并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的缘故,不然,想从李左车手中讨一些便宜,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而监视李左车的人也是回报,这些日子,李左车一直在醉桃居饮酒作乐,故而,扶苏想再见一面李左车。 刚踏入醉桃居,醉桃居的管事便立即出来迎接。 起先醉桃居并不认识扶苏,可如今扶苏在这寿春,乃至于整个九江,早已经到了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一场甘霖,更是将扶苏的声望拔高到了极点。 扶苏却是挥了挥手,径直来到一个座位面前。 看着面前李左车一副醉醺醺的姿态,双颊生红,扶苏笑道:“先生,你我共饮一杯可否?” 说着,便提起酒壶,为李左车满满斟了一大杯。 李左车听得有人说话,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扶苏的笑容,挣扎着坐了起来,道:“公子,你不去救灾,怎有兴致来此饮酒作乐?” 扶苏呵呵笑了两声,并未作答。 扶苏笑道:“今日无事,乃是来陪先生饮酒,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和我这个不速之客共饮?” “好!”李左车脸上浮现出笑容,道:“能有幸和扶苏公子拼桌共饮,也算得平生一大乐事!” 说着,便举起酒杯,和扶苏相敬共饮。 一杯酒落肚,扶苏拿起酒壶再度为李左车斟酒,道:“扶苏还要多谢先生未曾插手九江郡的事务,不然可让扶苏有的忙了,这一杯酒,扶苏敬先生。” 看着扶苏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李左车手指着扶苏笑道:“祭祀仪式上祈雨,却是天降甘霖,如今,这九江郡还有哪个是公子你的一合之敌,莫不是高估在下了?” 扶苏微微一笑,道:“先生何以到此地?当初在洛阳,先生所作所为扶苏可是记忆犹新呐!” 李左车笑看着扶苏,对于扶苏此来的打算已经猜知一二了。 陪他喝酒是假,想要从他口中套出实情,却是真! 虽然此刻李左车已经饮下了不少酒,可是,脑中的思路却颇为清晰,并未因此影响丝毫。 “哈哈!” 笑了两声,李左车道:“公子不必试探了,在下已经和陈余分道扬镳了,当初之事又何必再提?” “游历天下大半年有余,走过不少地方,一路纵情山水有何不好?” “这杯酒欢乐,也是人生啊!”李左车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苦心钻研又是为何?这天下反秦的志士不多我李左车一人,亦不缺我李左车,我又何必做这些耗费心力之事?” “人生无常,苦多乐少,还是及时行乐为妙!” 第二百一十八章 醉桃居酣饮 在寿春城醉桃居,扶苏第一次见到李左车便是如此,而如今,李左车言语之中更是彰显意志消沉。 “先生真就忘却国仇家恨了么?”这亦是扶苏埋在心底的疑问。 闻言,李左车冷笑了两声,道:“公子是说赵国么?” “先祖父昔年为赵国抛头颅,洒热血,沙场征战,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你秦国不过略施反间计,便令赵王对我先祖父心生疑窦,最后冤杀我祖父李牧,君臣信任何在?”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我李左车不敢说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不同于一般俗人,可赵王又是如何对我?为了防止我李家心生怨恨,故意弃之不用,如此国家,有何值得别人眷恋?” “至于家恨”李左车哈哈笑了起来,道:“公子是让我去向赵王索取还是秦王索要?” “赵国社稷已经覆灭,而你秦国,据在下所知,公子离开洛阳之后也走过不少地方,以为如何?公子可有把握荡涤地方之乱臣?” “且不说地方之乱臣,单论你秦国之中枢,就真的如此祥和太平么?只怕不见得,说句实在话,今日之大秦,已是危如累卵,处于大厦将倾之边缘,全靠始皇帝一人独立支撑。” “若始皇帝百年之后,秦国又将走向何方呢?我知公子你颇具才干,可是,这天下,公子你真能掌控的了吗冯去疾、李斯这些老臣又会服你吗?蒙恬、蒙毅二人又真的会对你忠心耿耿么?” “不说别的,单论蒙恬、蒙毅二人,今日他二人助你,不过是因为你若登上皇位,他们有从龙之功,可他日公子一旦登上皇位,你为皇帝,他为臣子,公子以为你所能给的就真的可以满足他们么?” “人之本性,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以利安抚,不过是抱薪救火,便犹如当日之六国,皆侍奉强秦,六国膏腴之地,秦国予取予夺,可最终不还是社稷灭亡,国家覆灭?” 李左车一席话,听的扶苏背后冷汗直冒。 说起来,李左车说的这些,扶苏未尝没有思考过,可是,这些皆是隐藏在扶苏心中最深处的忧虑。 连一个字,扶苏都不敢透露。 而如今李左车将这些说了出来,扶苏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对于李左车所具备的敏锐目光,更是从心底忌惮三分。 倒了一杯酒,扶苏酒到口中,却是始终没有咽下。 良久,扶苏才缓缓道:“先生居于江湖之中,看事情亦是如此透彻,扶苏心中佩服。” 李左车却是无所顾忌,道:“公子,此不过在下走访民间些许感悟,就当是左车酒后失言,不要放在心上。” “可先生所言,便是在下心中所想呢?” 李左车闻言,身子顿了一下,并未说话,只是缓缓饮下杯中酒水。 扶苏拱手道:“扶苏不才,想请先生辅佐扶苏,不知先生愿否?” 这是扶苏此行想做的一个尝试,既然李左车已然对赵国失去了情感,未尝不可招揽他为自己效力。 而李左车对时势如此透彻的观察,亦让扶苏心中叹服! 李左车正襟危坐,拱手道:“左车多谢公子厚爱。” “公子之胸襟气魄,确是天下之罕见,然左车不能答应公子所请。” 扶苏目光盯着李左车,虽然明知此次尝试,失败的风险极大,可扶苏仍是忍不住一试,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扶苏有些失落。 “洛阳事毕之后,左车已不愿过多参与其中纠葛,只想在这天下走走看看,或是在这醉桃居饮酒买醉。” 看着扶苏的脸色,李左车继续道:“且不论左车如何,公子可知道先祖父乃是因秦国之反间计而死,仅是因为此点,左车实难为公子效命。” 扶苏默默叹了一口气,的确,当年李牧之死,虽是多半因为赵王听信谗言,可也是因为秦使用反间计的缘故。 赵王为祸首,秦国亦是在其中推波助澜,如此血仇,自然梗在李左车心中。 身为李牧之孙,李左车又如何能助秦国? 冷眼旁观,已是格外的宽宏大量了! “大秦不能得先生相助,实乃大秦之憾事,是大秦之错矣!”扶苏举起酒杯一拜,然后一饮而尽。 “先生接下来欲作何打算?是继续留在寿春还是去他处?” 李左车双手拢在袖中,笑道:“告诉公子也无妨,接下来我欲先去临淄,然后再去燕地。” “临淄?”扶苏略微楞了一下,旋即道:“临淄乃当今天下之大城池,去领略一番齐地的风采也好。” 扶苏知道,既然李左车能够将行藏告知与他,自然便知道,李左车是真的在游历天下。 故而敢于抛头露面,而不是在洛阳之时那般,行藏隐秘,生怕被人发现。 “不知先生何时动身?扶苏届时想前去相送,不知先生愿否?” “哈哈!” 李左车笑了起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盯着扶苏道:“能让大秦的公子相送,求之不得。” “三日之后,寿春城东,十里长亭。” 扶苏亦是笑了起来,摇头道:“不是大秦的公子。” “先生既然不愿为大秦效力,你我之间做一知己好友如何?好友相送,理所应当。” “好!” 扶苏和李左车二人同时举杯,共同酣饮。 “执事,再来两壶醉桃酿。”见酒壶之中已然无酒,扶苏高声喝道。 “楚酒甜糯,不如秦酒厚烈,来的有劲力啊!”饮完杯中美酒,扶苏略微有些感慨。 “一方水土一方人,楚人如此,楚酒如此,秦人如此,秦酒亦如此。”李左车对道。 扶苏李左车二人相视一笑。 扶苏道:“先生既然欲离开寿春,扶苏想会为先生备一份礼物,不知先生可愿接纳?” “公子所出,定非凡俗之物,只不过公子今日才知我要离开寿春,要为左车准备何物?” 扶苏呵呵笑道:“扶苏只不过替先生讨一份人情而已。” “我欲上奏父皇,为令祖父立庙,使其永享血食祭祀,先生以为如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建立隧营 李左车怔怔的看着扶苏,似乎有些不相信扶苏所说的话语。 扶苏笑道:“不仅先生之祖父,七国之忠烈臣子悉数入庙,得享血食,受天下人供奉。” 李左车闻言恍然,道:“公子此举是想借此收天下人之心?确实是妙手,只不过,公子此举所遇之阻力,非同小可。” 扶苏微微一笑,道:“做与做不成,做还是不做,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扶苏姑且一试。” 这个想法在扶苏心中盘桓了很久,久到离开洛阳之后,这个想法便在扶苏心中挥之不去。 可扶苏始终将这些埋藏在心底,今日再度见到李左车,扶苏便将这个想法吐露出来一些。 扶苏知道,此事一旦拿到朝堂之上讨论,必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姑且不说与扶苏现如今处于敌对关系的冯去疾父子,便是蒙氏兄弟对此多半也不会表示赞成。 而嬴政,或许能看到此事的长远利益,可是,为了维持朝局的平稳,或是其他的一些原因,多半也会不赞同此事。 环顾朝堂,扶苏甚至找不到一个盟友来支持自己。 一个对众多朝臣根本无利益之事,自然提不起多大兴趣,反倒是会授人以柄。 虽然如今六国已经覆灭,可是秦廷当中多数官员仍自觉的将六国视为敌国,包括民间亦是如此。 而这种情绪,对于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来说,实际上是颇为要命的。 扶苏想做这件事情,不仅有着为大秦收纳天下人心的考量,亦是为天下人将天下混一这个观念竖立在心中奠定一个基础。 同时,也是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天命在秦。 山东六国有如此多忠贞为国之士,可最终却依旧败在秦国手中,这其中缘由自然是天命归秦,亦是暗无声息的指斥六国君王的昏庸与无能。 这其实和满清皇帝使用的套路基本都是差不多的。故意抬高袁崇焕,实际上就是指斥崇祯昏庸无能,擅杀忠臣,最后才会社稷颠倒,国家灭亡。 区别在于,袁崇焕颇具争议。而扶苏意欲入庙的这些人,确实是深得民心,至今在大秦的各地,仍有不少人感念这些人,基本没有什么争议。 就比如屈原,楚地的百姓对于这位三闾大夫可是颇为拥戴。 李左车举起酒杯,敬道:“不管公子有何目的,左车在此都要说一句谢。” 说完一饮而尽。 夜幕沉沉,扶苏被人送回到了郡守府,及至半夜,方才醒转。 扶苏摇晃了几下脑袋,颇为头疼。楚酒虽然不如秦酒厚烈,可是多饮之后,仍旧不免留下一些后遗症。 对于自己向李左车承诺之事,扶苏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走到桌前,提笔书写,写下了一封信函。 这件事,目前来说,不宜大肆声张,唯有先得到嬴政的允准之后,方可再逐步谋划,拿到朝会之上,交于群臣讨论。 若是连先和嬴政商量一番都没有,只怕此事最终很大的可能便是告吹。 即便是要获得嬴政恶允准,也是颇为艰难,这一点,扶苏早有准备。 一连写下几封,扶苏皆是感到有些不满意,及至天明,方才将信件封入信函之中,让人送去。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扶苏立即洗漱了一番,今日乃是隧营建立,扶苏自然要亲自到场。 吴芮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该出发了。” 应了一声,扶苏拿起太阿剑,随着吴芮走了出去。 校场之中,五千青壮已经被吴芮集结起来,扫视了一眼,扶苏点了点头。 虽然这些人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多带有菜色,但毫无疑问,这些人俱是青壮年。 站在台上,扫视着台下的众人,这些人眼中或是带着惊恐,或是有些不安。 在他们的猜想当中,如今秦国已经横扫了天下,此时将自己征召入军,必然是到岭南或是北部边疆那些不毛之地,自然格外的令人感到恐惧。 毕竟,在这些地方,可捞不到军功,可是,死亡的威胁却是时时刻刻伴随着自己。 扶苏心中对于这些人心中所想自然是一清二楚。 扶苏高声道:“扶苏将诸位征召入军的原因并非是大秦又有战事,需要尔等为我大秦流血牺牲。” 一句话在军中层层激荡,瞬间,让无数人眼中充满了希冀,对于他们而言,扶苏这句话已经多半说明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不必死了。 “九江春旱,诸位有目共睹,田间禾苗枯死,可我等对此却无能为力,故扶苏决意在九江郡兴修水利,开挖渠道。” “尔等便是此次修渠的主力军,且从此以后,为我大秦军伍,孤命名为:隧营。” “此为平时,若到战时,尔等要为秦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扶苏这么一说,顿时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便是要他们修渠,而到了打仗的时候,他们便又要为大秦的军队开路。 过往,军中不是没有这个军种,只不过,在列国之中几乎都不太受重视,若是需要开路往往都是直接征召民夫。 像扶苏如此慎重其事的为此成立一个部队,从未有过。 扶苏挥了挥手,顿时几名军士搬了三大箱铜钱过来。扶苏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道:“孤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不愿入军中,所以,孤不勉强。” “若不愿入军中,可以到那里登记,领五十钱,回乡种地打粮,我已经吩咐下去,若尔等归乡,乡中官吏会给诸位分发田地。” 校场之中,众多青壮脸上皆是浮现出喜意,对于扶苏心中更加崇敬。 扶苏话语一转,道:“诸位若是愿意留在军中,每月发放三百钱,若渠道修成,另有田宅、爵位等赏赐。” “如何抉择,诸位自便。” 三百钱? 听到这个数目,众人皆是一愣,这个数目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小。就算是种地打粮,算下来,一年收入也不过两三千钱,可若是老天爷不赏脸,就比如今年的春旱,那可就要血本无归了。 第二百二十章 论道天下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场中众人皆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扶苏扫了一眼,多数都选择留了下来,只有一小部分选择了回乡种地。 以利诱之,无人能挡! 若不是有着一些把握,扶苏也不敢如此行事。作为大秦的长公子,说出去的话,就等于泼出去的水。 所以,即便此刻这场中过的五千青壮就算是走光了,扶苏也绝对不可以有所动作。 所幸,如今的他在九江郡的声望极高,再加上自己给出的条件,的确能让绝大多数人心动。 而走掉的那些人,扶苏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开出的那些条件。 授予田地,本就理所应当,只有如此,他们才可以安稳下来,不会成为社会动乱的因素。而所谓的五十钱,则会进一步帮助扶苏提高他在九江郡百姓之中的声望。 此刻的九江郡,扶苏看过吴芮送过来的报表,抄没了那么多人的訾产,根本不缺钱。 那些世家大族和神棍巫婆努力了一辈子乃至于几代人巧取豪夺来的訾产尽数为扶苏做了嫁衣。 包括此次修渠的费用,扶苏亦是准备从这里面划分。 单单靠五千青壮自然是远远不够的,扶苏亦是定下了策略,这五千人为精干力量,具体还要九江郡征召民夫。 最重要的一场戏扶苏演完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司马欣、吴芮他们去办。 三日之期,转眼即到,扶苏如约而来。 寿春城东,扶苏坐在长亭之中,静静等候。 过了一会儿,便看到李左车与一年轻公子来到此地。看到李左车身旁一人,扶苏心中亦是颇感疑惑。 “先生,这位是?” 李左车道:“公子,此乃” 李左车话未说完,年轻公子便道:“我是醉桃居棋童,与先生相交,闻先生要离开寿春,特来相送。” 李左车略显疑惑的看向年轻公子,旋即明白过来,便不再多言。 扶苏亦是没有注意,从怀中掏出验传,道:“先生,无此物想来一路不通畅,这份验传,是我特意为先生准备的。” 既然知道李左车已经无意反秦,只愿游历天下,扶苏自然不会横加梗阻,反倒是有意为李左车提供便利。 而李左车的身份自然是不宜公开,因此,扶苏便伪造了一份验传。 李左车并未推辞,虽然凭他的能力,在山东六国故地弄到这样的东西并不难,可终归没有扶苏提供的来的便利。 扶苏从侍者手中牵过马匹,道:“这匹快马亦送予先生,祝先生此行一路顺风。” “左车谢过公子。” “亭中一叙如何?”扶苏伸出手臂,延揽二人。 “好!” 旋即,扶苏身后的侍者立即在案几之上摆上了一些干果以及一些吃食。 到了满满一樽酒,扶苏道:“不能为先生设宴践行,只得如此,还望先生莫怪。” 李左车微微一笑,道:“左车知道公子难处,不会责怪公子。” 作为李牧之孙,本身来说身份已经是十分特殊,而扶苏,身份更加特殊,若两者在一起,势必会引人注目。 别的倒也罢了,若是引来朝中一些人的关注,只怕免不了一场麻烦。 饮下一樽酒,李左车思量再三,还是道:“公子心中困扰,左车实难帮上公子什么忙,只有一句话想说与公子听,却又怕有空洞肤浅之嫌。” 扶苏闻言,立即正襟危坐,拱手道:“还请先生教我。” 李左车站起身来,负手道:“国之大事,不过军政二字。” “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国力日增,然却也因此落下虎狼之名。酷政不仁,山东六国百姓心中多有积怨,军队专意杀伐掠夺,百姓心中皆惊惧不已,秦虽强大,然这样的军队会失败,这样的国家会灭亡。” 扶苏侧耳倾听,确实如此,自己的确有意改变这样的局面,可是,举目四望,却是倍感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秦如欲存续,便需从根本改变,一味地维稳朝局,暂且不论扶苏是否有嬴政那样的执政的铁血手腕,就算扶苏真的手腕高超,最终秦不过苟活一时,难得长久。 “秦廷如今已是危如累卵,公子如欲救秦,不可争一时之长短,不可计较一时之得失,当取天下之势,高屋建瓴,秦国可活。” “左车游历天下,如今秦虽强大,却已然失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若在秦国,秦国可存,秦国可兴,便如同当年秦国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六国,此即是大势在秦。” “何谓大势?”扶苏道出心中疑惑,这亦是他常常摆在心中思索的问题,却是苦思而不得。 李左车随手指一顽石,道:“公子请看,此石若在地面,便毫无危险,走路避开便是,可此石若悬于百丈高空,可就有些令人忌惮了,此为大势。” “先生以石喻秦国?”扶苏盯着李左车手指的那块顽石,若有所思。 李左车笑而不语,良久道:“公子欲救秦国,左车只有八字:因时而动,顺势而为。” “公子若能存秦国之势,再趁机削六国遗族之势,待天下大势逆转之时,秦可大兴。” 李左车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递到扶苏手中。 扶苏打开细看,抬头看着李左车,愕然道:“老子?” 李左车点了点头道:“老子至圣,当年西入函谷关,若非秦国官吏尹喜相劝,这至圣之言,不能流传于世啊!” “公子如能细细揣摩其中精义,秦国大兴,不是难事。此书左车便赠予公子。” 扶苏立即拱手拜道:“扶苏多谢先生相赠。”旋即便将竹简仔细收存起来。 李左车道:“左车还有最后一言告知公子,天下大势,可顺不可逆,若是逆势而为,公子非但救不了秦国,反倒会害了秦国,公子切记!” “扶苏谨记于心。” 李左车见此,不再多言,天下间的大道至理,早已了然于世,天下的君主多是知晓这样的道理的,可最终,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了不同的结果。 说的再多,也是无益,具体如何,还要看君主自身如何抉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蝗灾初现苗头 望着李左车牵马离开,扶苏怅然若失。 从当日的敌人,到如今一起把酒共饮,扶苏与李左车见过不过寥寥几面,可彼此心中却是将对方当成了知己好友。 扶苏钦佩李左车目光的敏锐,对时事的洞察。 扶苏转过身子,看到之前在李左车身旁的年轻公子仍是望着李左车的背影,道:“棋童小弟,一同回去?” “你叫我什么?”年轻公子骤然失声。 扶苏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道:“你刚才的声音好似清亮。” 年轻公子回过神来,笑道:“你想问我究竟是谁?” “哈哈!”扶苏脸上浮现出笑意,道:“相逢足矣!” “我若非大秦的公子,情愿和先生一起游历天下,看看这天下万物,倒也是一桩畅快事。” 此时的扶苏倒是对李左车有些羡慕,当卸下身上的重担,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他扶苏不能,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注定了有进无退,注定了无法和寻常人一样。 哪怕如今的扶苏已然发现大秦这个摊子不好收拾,他也必须去做。 “世人都以为大秦公子无上荣光与繁华,却不想公子竟是如此看待自己。” “世上人多居于贫困,故而,汲汲于名利,可我生来富贵,对于这些已有之物,倒是不在意了。” 自嘲了一声,扶苏道:“小弟如何与先生相识?” “我乃醉桃居棋童,先生在我醉桃居一连破了十局棋,我与他相识,公子不许么?” 扶苏闻言,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小小棋童,如此心胸胆魄,不俗!” 棋童却道:“今日前来送别,可无大秦公子,只有友人,既为友人,又何必心中惊惧?” “小兄弟说的好!”此时扶苏心中颇为畅快。 来九江之后,这是他难得的心中颇为放松的时刻,自然不愿再沾染上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轻拍了几下棋童瘦小的身躯,见棋童略微蜷缩起身体,扶苏看了看天气,道:“小兄弟冷么?” 说着便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到棋童身上,道:“目下虽然已到四月,然寒食前后,天气转冷,小兄弟还需多加注意。” 扶苏同时解下腰间挂着的一块玉炔,道:“小弟,以后若有疑难事可到郡守府中找我,若我不在,你可去咸阳寻我,我若力所能及,定然不会推辞。” 说完这些,扶苏翻身上马,拱手道:“告辞,以后有缘再见。” 看着扶苏纵马离去,棋童眼中闪烁出别样的神采。 接下来的半月时间,扶苏算是彻底闲了下来,九江郡的政务有着吴芮处理,几乎扶苏不需要有任何插手的地方。 所有的农具在司马欣的主导下陆续在九江郡铺开,按照扶苏的指示,对于那些暂时无力购买的农民,实行假贷的政策,只需要秋收之时,偿还便可。 而修渠工作在芈溪的领导下,也是颇有成效,有着芈老丈和韩白二人在背后支持,一切都进展的颇为顺利。 而其中,为了再度减小修渠的阻力,芈老丈建议扶苏将那些庙宇之中的祭司请来,又做了一场祭祀,在扶苏的威望之下,这些神棍自然无不应允。 而修渠,在百姓之中,也是颇为受到欢迎,九江春旱,眼看着地里的禾苗旱死,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可如今,官府主持分地,这份恩德又被百姓算在了扶苏头上,对于修渠一事,九江郡的百姓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亦是知道,渠道修好之后,日后便再也不用担心旱涝灾害了。 在各项事情皆是进展的颇为顺利的情况下,扶苏自然带着李左车送的那一卷竹简,一边监督着九江郡各项事情的进展,一边开始仔细研读老子。 走在田野之中,扶苏心中亦是颇为舒畅。 缓缓蹲下了身子,看着田野之中禾苗喜人的长势,扶苏知道,虽然春旱对农耕产生了一些影响,但终归因为一场甘霖的降临,很大程度上挽救了不少损失。 起码,在扶苏看来,今岁的九江郡百姓,迎来的即便不是丰收,可起码能保持一年的口粮。 忽然间,扶苏看到土上有一个虫子的尸体,看那虫子的形态,扶苏认了出来,那是还未成型的蝗虫。 扶苏随手扒拉了几块泥土,将泥土掰开,看着其中的蝗虫的虫卵,扶苏脸色瞬间变的有些难看。 扶苏眉头紧锁,这件事,按照道理来说,扶苏早该想到,可直到看到这些虫卵,扶苏方才意识过来。 纵观历史,便会惊奇的发现一地若是发生旱灾,紧随其后便是蝗灾,然后便是饥荒,最后是瘟疫,直至此地人口死绝。 这一点,在明末体现的尤为突出。 其根本原因便是旱灾之后土地干旱,土壤失去水分,特别适宜蝗虫繁殖,倘若不能及时意识到,所看到的的场景便是遮天蔽日的蝗虫将田里的庄稼啃食的干净。 而失去了粮食,便会引发饥荒,如果不能及时遏制,饿死的人一旦增多,便会形成瘟疫,而活着的人为了生存,不可避免要迁徙到其他地方,便又将瘟疫带到了其他地方,使得瘟疫的规模进一步加大。 如今九江郡虽然经历了一场甘霖的洗礼,可是,终究还是不够,还是不能将土壤之中的蝗虫给淹死。 如果扶苏这一次没有发现这件事,那么接下来便是扶苏前脚刚离开九江郡,没过多久,九江郡就会传来发生蝗灾的消息。 更为可怕的是,楚地的百姓因为长期被世家大族奴役,多是愚昧,对于蝗虫,根本不敢扑杀,反而会将蝗虫视为神灵。 而那些神棍巫婆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有如此,才会有求到他们的地方,他们才有利可图。甚至于,这些人会暗中推波助澜。 而扶苏亦是明白,自己一定要掐灭蝗虫的苗头,决计不可使蝗虫泛滥成灾,不然,他在九江郡做的这一切,将会因为蝗灾毁于一旦。 第二百二十二章 灭蝗之策 嬴政在竹简上连圈几处,随口问道:“.这两日九江郡情况如何?” 韩谈立即拱手道:“这半月以来,九江郡太平无事。” “只是在半月之前,扶苏公子曾送一人离开寿春,今日奴婢查知,公子所送之人乃是李牧之孙李左车。” 嬴政抬起头,眼中略有些惊疑之色。 韩谈拱手问道:“楚国遗族会不会心生顾忌,在此时不会选择和扶苏公子接触?” 嬴政摇了摇头,道:“再耐心的等一等。” 略微思索,嬴政道:“九江郡扶苏治灾有功,赐玉带钩。” “诺。”韩谈躬身领命。 他知道,这是嬴政进一步逼迫那些楚国贵族,玉带钩,看上去只是一块玉,可是,却是身份的象征。 不是皇帝的亲信之臣,根本没有资格获得这种赏赐,而扶苏身份尤为特殊,毕竟扶苏更是始皇帝的长子。 如今,扶苏并未被嬴政立为太子,在这种情况下,嬴政表露出来的态度无疑会让人觉得嬴政有立储的倾向。 这自然会让一些人变的有些着急! “这两日扶苏在干什么?”嬴政照常询问了一句。 “这两日扶苏公子在郡守府中,似乎在用竹子编什么东西。”韩谈对于来人含糊其辞的禀报,也是颇为不满,可是如今始皇帝问起来,韩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嬴政扫了韩谈一眼,冷声道:“立即去给朕弄清楚。” 帝王的威严无形之中散发出来,令韩谈心中一阵惊慌。 对于扶苏的行事风格,韩谈现在也是着实有些摸不透,作为四郡的使节,扶苏全然不亲自料理郡中事务,而是将这些事务尽数托付给下面的臣子去做。 至于扶苏,只是在一旁盯着,或是在不远处看书,与忙碌的众人相比,扶苏无疑显得颇为清闲。 对于这一点,韩谈不知道扶苏是心大还是真的有足够的把握掌控手底下那群人,如果是前者,只能说明扶苏是个十足的蠢货,可要是后者,就着实有些可怕了! 起码到目前为止,韩谈还没看到扶苏这种行事风格露出什么弊端,韩谈亦是不好做出自己的判断。 郡守府中,扶苏看着自己手中做出的这个竹笼。颇为满意。 这两日,扶苏一直在改进眼前这个竹笼,终于,扶苏手中的这个竹笼满足了扶苏心目中的要求。 “去将郡守,长史叫来。” 片刻之后,司马欣和吴芮联袂而来,看到扶苏正在玩弄手中那个竹笼,二人心中不免一阵惊诧。 司马欣之前常在咸阳,看到这一幕还稍微好一点,可以接受眼前这副情景,可吴芮可就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情景了! 身为大秦的公子,扶苏居然在操弄市井匠人的工作,这着实令吴芮大跌眼镜,而司马欣早就知道,扶苏自从得到仙人指点之后,对于匠作之事亦是颇为精通。 早先的白纸、曲辕犁,都是眼前这位扶苏公子拿出来的,堪称是神来之笔。 司马欣率先拱手问道:“公子手中何物?” 扶苏将手中竹笼放下,道;“不急,二位先随我去田野看一看。” 旋即便命人将手中竹笼带上,扶苏带着司马欣、吴芮站在地头前。 扶苏手在泥土中略微拨弄了几下,便看到一条幼虫,问道:“二位,可知这是何虫?” 司马欣吴芮相视一眼,拱手道:“还请公子赐教。” “此乃蝗虫之幼卵,若他日这些幼虫成型,便为蝗虫。” 只是一句话,便令二人如临大敌,面色一下变的不好看起来。 蝗虫,自古以来,就是农业生产当中最大的威胁,一旦形成蝗灾,更是可怕,呼啦啦一大片过来,片刻之间看到的一眼绿色顷刻间便可被啃食成光秃秃的一片。 吴芮脸上皆是不可置信之色,道:“公子,民间传闻,蝗灾乃是上天所降,非人力所能扭转,这幼虫真的是蝗虫的虫卵?” 扶苏微微一笑,道:“所谓蝗灾乃是天降,纯属子虚乌有,郡守若是不信,尽可将这块泥土运回郡守府,仔细观察,几日之后,这些幼虫长成,一切自会分晓。” 见扶苏一番话语说的颇为自信,吴芮心中忍不住相信了几分,对于眼前这位扶苏公子,吴芮自那日被扶苏敲打一番之后,已然不敢有任何小视。 司马欣问道:“公子既然知道这些乃是蝗虫幼卵,不知可有解决之法?” 扶苏扬了扬手中的竹笼,见此,司马欣疑惑道:“这些竹笼可以治理蝗虫?” 话音刚落,司马欣便意识到自己失言。 扶苏却是并未在意,道:“竹笼自然不可治理蝗虫,可是竹笼装载之物却是可以。” 扶苏放下手中竹笼,负手道:“蝗虫乃是昆虫一种,鸡鸭鹅等家禽乃是其天敌,故只要田野之中多多散养家禽,蝗灾不攻自破。” “而竹笼,便是孤为了家禽特意制作之物。” “九江郡中,家禽决然不够,故孤决意从其他郡县调一些家禽进入九江郡。” “可路途上,颇为遥远,而此类家禽又是活物,稍有不慎,便会因病致死,孤做此竹笼,便是为了限制家禽活动,家禽每餐只给些许粮米,只有如此,方可将家禽平安运抵九江郡。” 还有一点扶苏未曾说明,就是家禽染病传播的速度极快,且大批量运输,必然会大量聚集,处理不慎,很容易形成瘟疫,那么,这些鸡鸭鹅之物只怕运不到九江郡,就要死的一个不剩了。 扶苏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交到司马欣手中,道:“长史,上面运输之细则孤已经悉数标注明白,长史可照此行事,孤要告诉长史,若有人不按照细则办事,可按军法处置。” “臣明白。”司马欣也是郑重其事的接过扶苏手中的竹简。 “郡守,除以家禽灭蝗之外,蝗虫喜光亮,还可夜晚以灯火诱杀,再命人张网已待,切不可使蝗虫泛滥成灾。” “另外郡守知会各处庙宇,若有人暗中煽风点火,意欲对抗官府,不必等到秋日了,立即斩首。” “诺。”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飞蝗腾达 司马欣和吴芮亦是知道此事的急迫,一旦酿成蝗灾,后果不堪设想。故而,扶苏表现出的果断,二人并不觉得有何不可。 扶苏掐算着时日,若非自己察觉此事,只怕再过些时日,眼中所见情景便是铺天盖地的蝗虫啃食庄稼了。 此事交给司马欣和吴芮二人去处置,扶苏心中知道,已经大致妥当。 在接下来几日之中,扶苏将竹笼的编织之法教给九江郡中集合的竹篾匠,司马欣亦是在紧急筹备当中,命人到各郡官府之中宣布命令,命其征收家禽活物。 看着田野之中渐多的蝗虫,扶苏脸上虽无什么变化,可却已是心急如焚。 眼下虽还未形成蝗灾,只不过是因为这些蝗虫尚有食物可以果腹,可随着时间的推迟,必然难以为继,到那时,就是真正的可怕时节。 蝗虫一过,寸草不生。 扶苏眼中微眯,还有几日司马欣方可回来,可这其中若有什么变故,只怕司马欣回来亦是有些来不及了! 猛然间,扶苏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这蝗虫家禽吃得,这人不也吃得嘛!貌似在后世,这还是一道颇为难得的美味,餐馆之中,一道如此菜肴,亦是不便宜。 一念至此,扶苏便立即驱车赶到醉桃居。 醉桃居在寿春城中乃是数一数二的酒馆,若是此道菜肴能够在醉桃居站住脚跟,那么,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将蝗虫视为美味。 扶苏径直走入醉桃居,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片刻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扶苏的眼帘。 “棋童小弟!”扶苏颇为惊讶,看着年轻公子的一生装扮,道:“想不到你还真是醉桃居的棋童。” “哪个骗你?”棋童脸上浮现出笑意,道:“今日公子来此饮酒?还是下棋?” 扶苏摇了摇头,道:“都不是。” “小弟,我且问你,你这店中有甚美味佳肴?” 棋童道:“公子是要考考我们醉桃居了?” 棋童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道:“醉桃居身处寿春,寿春比不得咸阳、临淄、安邑那等天下闻名的城池,可这醉桃居中,美味佳肴应有尽有,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来,小店做便是。” “倒是好气魄!”扶苏见棋童颇为自信,心中亦是颇为赞赏。 说起来,寿春曾经也是楚国之国都,这寿春并不比咸阳、临淄、安邑这类都城差上许多。 中原的客商,亦是到寿春来做买卖,故而,寿春亦是颇为繁华。而醉桃居居于寿春,天下名士、豪商巨贾纷至沓来,这醉桃居确有资格夸下如此海口。 若非如此,在这寿春城中,醉桃居亦不会占据首席之地。 扶苏道:“既然小弟如此说,我便不客气了。” “今日我要尝的这道菜乃是蝗虫,醉桃居可能做?” 扶苏这句话倒是让棋童迟疑起来,棋童道:“这蝗虫也能吃?” 扶苏笑了起来,道:“看小兄弟的样子,醉桃居是不能做这道菜肴了。不过倒也无妨,可否借厨房一用?” “公子自用便是,我亦是想看看公子以蝗虫做菜。” “小弟能做主?” “可,公子放心。”忽然间,棋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公子,醉桃居中可并无蝗虫。” “我已带来。”对于这一情景,扶苏早有预料。 “看来公子是有备而来。” 扶苏轻笑了两声,不多言语,只是跟在棋童身后,来到醉桃居的厨房之中。 看着这厨房之中的厨具,扶苏心中默默有些无奈。 虽然扶苏在咸阳之时已经将铁锅弄了出来,可是,就算是咸阳之中,亦是只有小部分人可以使用铁锅。 此时的百姓料理食材的方式多是蒸煮,不过扶苏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左右不过是一道菜,这些厨具亦是勉强可以应付一用。 扶苏命身后侍者将一袋蝗虫取来,旋即投入水中,尽数淹杀。随后看到一瓦罐食盐,调制成盐水,将蝗虫捞入盐水之中洗净,最后才捞出来。 扶苏从瓦罐之中挑出一块羊油,放入器皿之中,器皿之下炉火舔舐,待羊油化开,扶苏将蝗虫投入油中浸炸。 看着蝗虫逐渐变色,预计火候差不多,扶苏立即捞了出来,放在盘中。 看着盘中有些焦褐色的蝗虫,扶苏随手挑出一只,放入口中。蝗虫酥脆的口感在口中炸裂,的确是人间美味。 用羊油煎炸,扶苏以往从未试过,这一次,倒是让扶苏觉得别有一般风味。 “小弟,你要不来试试?” 棋童有些迟疑,看着扶苏从处理蝗虫,到将蝗虫做成盘中美味,连一刻钟都没有,只不过,在棋童心中,亦是有些好奇。 迟疑之中,棋童将一支蝗虫挑入口中,微微咀嚼,旋即脸上迸发出神采,道:“想不到公子还有这般手艺。” 扶苏呵呵笑道:“蝗虫啃食禾苗,乃天地间纯净之物,稍加处置,自有其风味。” “此菜佐贵店醉桃酿如何?” “绝配!” 看着棋童脸上的笑容,扶苏端着一盘蝗虫回到座位,倒了一樽醉桃酿,以蝗虫佐食。 旋即笑道:“小弟所言不差,确是绝配。” 棋童亦是按照扶苏的法子尝试了一番,不禁也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扶苏问道:“贵店管事何在?我欲找他商量一些事情。” 棋童道:“有事找我便是,我可做主。” 闻言,扶苏道:“今早,我见外面蝗虫有成群之势,故做此佳肴,欲借贵店一用,使此菜让天下人知晓,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醉桃居可以获利,而百姓亦可免受蝗灾之苦。”棋童顺着扶苏的话语说下去。 “知我者,小弟也!”扶苏笑了起来,道:“不知小弟能否代店主答应?” 棋童笑道:“此乃利民之事,且又有好处,店主不会拒绝。” “不过此菜何名?” 闻言,扶苏略微思索,道:“醉桃居天下名士纷至沓来,但凡名士,多是希望能得君主任用,此菜名为飞蝗腾达如何?” “飞蝗腾达?”看着扶苏写下的几个字,棋童稍稍品味,亦是觉得神妙! 第二百二十四章 醉桃居推销 扶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盘最新炸好的蝗虫摆在扶苏的面前,扶苏脸上露出笑意,他所选择的是蝗虫之中最简单的一道做法,故而,方才片刻功夫,醉桃居的庖厨便已经学会。 扶苏端起酒樽,侧耳倾听。 醉桃居乃是这寿春城消息的汇集地,扶苏亦是有意了解自己在九江郡种种举措带来的舆论效果。 若是有不足之处或是错误之处,亦可及时纠正。 “听说了吗?郡守府传出消息,说是要灭蝗。” 仅是因为“蝗”这个字眼,说话那人立即引起了别人的注视。不过却也有人不信,道:“你莫不是蒙人的吧?” 见有人质疑,先前说话立即站了起来,辩驳道:“你还别不信,我这个消息可是从我叔叔家的旁边邻居家的三大爷那儿听来的。” “我还听说,还是扶苏公子亲自下令,说要灭蝗。” “诸位在这寿春城中可能不知,这寿春外面如今可已经有了不少蝗虫,只怕再过一些时日,都要酿成蝗灾了!” 旁边立即有一商贾附和道:“确实如此,我从临淄过来,到了这寿春城外,确是蝗虫漫天,若不加遏制,只怕七八日之后,这寿春城外就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扶苏公子仁义无双,怜悯百姓,这才下令灭蝗,这是为了百姓着想。” 一人冷哼了一声,道:“蝗虫乃是上天所降之物,如何能灭杀?就不怕触怒上天,降下灾祸么?” “他这哪里是为我楚人着想?分明是要害楚人。” “扶苏公子到底身体流着秦人的血脉,等上天降下了灾祸,他拍拍屁股就走。” “你说什么?”最先说话那人立即拍案而起。 “扶苏公子岂是拔腿溜走之辈?前番若不是扶苏公子求得甘霖,你安能安坐此间?” “且扶苏公子乃我楚国公主之子,如何会坑害我们楚人?” “阁下污蔑扶苏公子,今日必须要给一个说法。”说完,便怒视着刚才出言不逊那人。 一席话引来众人的附和,皆是有些面色不善的看着那人。 那人乃是楚国芈姓的旁支,唤做芈流,曾经亦是九江郡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段时间却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尤其是他的父兄更是对他百般训诫,连门都不让他出,就是怕他惹出什么祸端来,连累到自己家族。 今日,是趁着家人不注意,这才偷跑出来,可没成想,说了两句牢骚话,尽是引来许多人的敌视,这不禁让芈流心中更加愤懑不平。 在芈流想来,扶苏固然是大秦的公子,是此次来到九江郡的使节,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九江郡,无论是谁,也要给他们些许面子,可是,前番意欲反抗的景山,竟然直接被官府论处死罪。 这在芈流看来,着实有些不可想象了! 芈流嘴硬道:“前日甘霖,不过是凑巧而已。” 最先说话那人离开座位,径直站在芈流面前,芈流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说甚?”那人拎着芈流的身子,喝道。 看到芈流一脸惊慌的模样,那人脸上狞笑,眼中充满了鄙夷:“废物!” 如此一幕,更是惹得众人一阵嬉笑,而芈流则是涨红了脸。 此时,多数人心中敬佩更是伟丈夫,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芈流如此表现,则是让不少人心生鄙夷。 至于芈流背后的家族,能在醉桃居饮酒之人,又有哪个忌惮? “两位这是做什么?”醉桃居执事见机走了过来打圆场。 “来醉桃居做的都是饮酒下棋的雅事,在醉桃居,可千万莫动手。” 执事笑道:“诸位客官,今日醉桃居出了一道新菜,诸位可要试试?” 执事拍了拍手,立即有侍者端着一盘蝗虫走了上来。 见盘中之物长的有些奇异,立即有人问道:“执事,这盘中究竟是何物?” “此菜名为飞蝗腾达,乃是蔽店照着扶苏公子所说做出来的,至于此菜所用食材,乃是蝗虫,此菜亦是因此得名。” “哪位愿意上来试试?” 执事话音刚落,顿时在众人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蝗虫乃是天降,醉桃居岂能将其视为食材?”芈流听到此处,脸色显得颇为激动。 执事冷眼瞧了芈流一眼,道:“如何不能?” “醉桃居所做菜肴,乃是根据扶苏公子制作而成,如何做不得?” “至于蝗虫乃是天降,更是可笑,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何能降此灾厄,让我九江郡百姓受苦?” “扶苏公子前番祈雨,天降甘霖,足以说明扶苏公子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扶苏公子说吃得,这蝗虫如何就吃不得?” “执事,莫要和这胆小之人多费口舌!” 说话之人正是和芈流发生争执之人,那人鄙夷的看了一眼芈流,道:“我来试一试。” 看着盘中被油炸的金黄的蝗虫,壮汉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入口中,微微咀嚼。 过了些许时间,方才睁开眼睛,又一连挑了几只放入口中。 “壮士饮酒一杯可否?”执事斟了满满一杯酒,举到壮汉面前。 壮汉也是毫不客气,径直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壮汉略微擦拭了一番嘴角的酒渍,执事问道:“此菜佐酒如何?” “美!” 见壮汉如此,顿时让醉桃居中不少人心中好奇心大增,都想要来尝试一番。 执事朝着众人拱手道:“此菜名为飞蝗腾达,醉桃居亦是在此恭祝各位名士能够飞黄腾达,封侯拜相。” “谢执事贺!”这样的一个好彩头,亦是让醉桃居中不少人心情颇为舒畅。 旋即纷纷提着筷箸,欲来尝试一番执事身旁的盘中美味佳肴。 将一盘蝗虫分食干净之后,醉桃居中,众人俱是砸了咂嘴,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执事,此菜还有么?” 执事呵呵一笑,道:“这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诸位还需要稍等片刻,这蝗虫店内所剩无几,我已经派人前去捕捉蝗虫。” “好,我等便在此恭候。 第二百二十五章 高宠投军 棋童回到座位上,拱手道:“公子,办妥了。” 扶苏点了点头,刚才那一幕,扶苏看的清楚。扶苏道:“此菜有醉桃居售卖,这道菜过不了两日只怕名满寿春城了!” “醉桃居名声在外,再有公子此菜托底,自然无甚难事!” 扶苏心中默默表示赞许,醉桃居作为寿春城的消息汇总流散之地,要做到这一点,确实并不难。 “小弟,可有笔墨?” 闻言,棋童立即命人将笔墨取来,扶苏随即提笔,在竹简上又写下了几道关于蝗虫的做法。 最后递到棋童手中,问道:“小弟以为如何?” “妙!” “小弟点评宛如刀笔老吏!”扶苏打趣道。 “何解?” 扶苏笑道:“惜字如金。” 闻言,棋童不禁一阵气急,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晕。 看着面前棋童骤然间露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扶苏看的有些痴了,等回过神来方才道:“小兄弟刚才之神态,与我小妹倒是相似。” 棋童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只不过,被掩饰的极好。 棋童道:“公子打趣我?” 扶苏哈哈笑了两声,连声道:“不敢,不敢!” “小弟刚才一字点评,是说我这菜谱妙?” 棋童闻言,道:“菜谱妙,人亦妙!” 说完,二人皆是笑了起来,等笑过之后,扶苏道:“小弟刚才亦是打趣我?” 看着棋童脸上的得逞的神色,扶苏并未在意。 说起来,这世间真的少有不在意他身份之人,可当他戴上了大秦公子的身份,便意味着与人相交,要时时带着戒备,要计算利益纠葛,远不如现在这般纯粹。 扶苏道:“小弟,刚才那吵闹的是何人?” 棋童道:“那瘦弱之人名为芈流,是芈姓的旁支,始皇帝扫灭六国以后,这芈姓虽是楚国的国族,却也因此没落,更不必说他这旁支了。” “是九江郡的世家大族?”扶苏皱眉道。 见棋童点了点头,扶苏眼睛骤然变的深邃。九江郡的世家大族,按照吴芮的意见,扶苏并未彻底铲除干净,而是选择了拉拢一部分,打击一部分。 而这芈流的家族,应该就是在拉拢之列了! 说起来,若非是这些世家大族还有一些利用的余地,扶苏根本不会手软。 “小弟接着说,还有一人呢?” “那人叫高宠,乃是齐人,三五年前才来这寿春城,是醉桃居的常客。为人颇为豪爽,见到孤寡老弱,常常金银赠之,只不过,其人脾性不是很好,遇见不爽利之事,登时便拍案而起。” 随着棋童一番讲解,扶苏了解越发颇深。 的确,从刚才与人争吵的事情当中,管中窥豹,便可窥见一斑。一言不合,便争吵起来,乃至于动武,这便是高宠性格使然。 看其身高,身材,确是一副好军伍的模样,扶苏心中不免升起几分爱才之意,见旁边还有几片竹简,立即提笔。 写完之后,扶苏道:“这几片竹简劳烦小弟转交给那位壮汉,若他有意建功立业,可来英布校尉账下报到。” “好,小弟定会处置妥当。”棋童立即接过竹简,小心收藏起来。 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扶苏起身,拱手道:“小弟,今日我来此事情已经大致处理完毕,时辰也不早了。” 见扶苏欲离开,棋童并未阻拦,道:“公子,慢些,我送你。” 走到台下,扶苏看着芈流仍在那里畅饮,扶苏走到芈流面前,道:“好生吃喝,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留下这句话,扶苏旋即出门,扬长而去。 芈流顿时站了起来,道:“这是何人?竟是如此大胆?敢这么和我说话?” 旁边有人似乎反应过来,口中惊疑道:“刚才刚才那位不会是扶苏公子吧?” “我记得,我记得,当日祭祀仪式时,我曾经远远看过扶苏公子一眼,好像就是他。” “”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看着芈流眼神之中,多带有一丝同情。 以往芈流也是醉桃居的常客,但仰仗家中财力权势,为人颇为霸道,盛气凌人。 而今日这番,却是祸从口出,芈流已经有些时日没到这醉桃居来了,却不想,今日一来,正好撞上了扶苏公子,还好死不死的说了一些颇为不中听的话。 扶苏心中确实有报私仇的成分,可是,亦是以此再度警告一番九江郡的那些世家大族,让他们再安分一点。 心怀不满,暗结祸胎,最终下场一定很惨!这就是扶苏想告诉那些九江郡的世家大族的话。 拿芈流开刀,只能说是芈流自寻死路,撞到了自己手里。 至于罪名,自然不会是芈流在醉桃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除诽谤论就是扶苏进言上奏的,扶苏可不会做出因言获罪之事来打自己的脸。 虽然芈流不再除诽谤论的保护范围之内,但终归,因言获罪,以权势杀人不是什么好名声。 身为世家大族的一员,又有哪个是干净的?头上顶着世家大族这个帽子,往往就意味着屁股底下是一堆屎。 哪个世家大族真的能把控的住自己,不利用手中的权势牟利?不利用手中的权势欺压百姓?即便世家大族的上面保持的住,可下面的那些人也难免会狐假虎威。 故而,只要愿意去查,能查出一连串的罪名,这一次,只不过是吴芮遵照扶苏的指示,有意放过一批世家大族而已。 高宠亦是准备离开,醉桃居执事却是忽然拦住他,高宠笑道:“执事,莫不是又有一道菜肴,要我来尝试?” 执事将竹简奉上,笑道:“客官,这枚竹简是一人留给客官的,那人说,客官如欲建功立业,可凭此竹简到英布校尉账下报到。” 闻言,高宠瞪大的眼睛,他自然知晓英布是何人,当时他看到扶苏身旁的一支精锐的军伍,便立即向旁人打听,一问便知晓,那是扶苏公子身边英布校尉手下的士卒。 故而,从那时起,高宠便想着将自己运作进这支军伍,可惜,却始终没有门路,却不想,今日在这里却是得到了这场机缘。 高宠连忙躬身道:“谢谢执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触发大吃货天赋 伴随着时间的推迟,司马欣终于回到了九江郡,随司马欣回来的还有大批的鸡鸭鹅等家禽。 一只只都被装在竹笼之中,得益于竹笼,再有司马欣这一路走来,严格按照扶苏给予的准则,家禽大多数都存活下来。 路途上死掉的家禽,也及时被司马欣手下的官兵处理干净,避免了因此感染,使得更多的家禽暴毙。 只不过,看着这些家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扶苏知道,这是因为一路疾驰,再加上扶苏刻意吩咐,不要喂太多粮食,保证不死就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扶苏立即下令道:“吴芮,通知里正,带人前来将这些家禽领回去。” 扶苏自然知道许多农户根本买不起这些家禽,故而,扶苏便又推行了借贷的政策。 将鸡借给农户,等到期便归还,而鸡所生的鸡蛋,扶苏悉数留给了农户。 而扶苏亦是告知,这些家禽可以灭蝗,如此一来,此举不管是对官府,还是对百姓,尽是有所收益。 伴随着从各地征调来的家禽散播到九江郡的各个地方,蝗虫的数量正在急剧减少。这一天,扶苏几次走访田野已是感受的出来。 论起吃虫子,这些家禽可比人厉害多了! 而醉桃居中又是接连出了几道关于蝗虫的菜肴,顿时,整个寿春城掀起了一股吃蝗虫的热潮。 而其中一些简单的做法,也流落到一些普通的饭馆之中,这些饭馆亦是做起了蝗虫的生意。 在利益面前,什么鬼神,都要让道。一些百姓更是没日没夜的张网捕捉蝗虫,就是想以此卖到寿春城中的一些饭馆。 而更让扶苏惊奇的是,醉桃居居然根据他给的方案,做出了有关于蝗虫新的菜式,而其他不少餐馆亦是如此。 看到这样的奏报,扶苏亦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诸夏民族的大吃货天赋。 这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哪一个不可以成为华夏民族的盘中餐。 小小蝗虫,不在话下! 扶苏掐算着日子,再过七八日,可就到了五月初五了,在后世,这一天是端午节。 而扶苏觉得,九江事务他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在九江郡,亦是有着司马欣和吴芮二人盯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所以扶苏此行想去长沙郡一趟,祭拜故楚的三闾大夫屈原。顺道再看看长沙郡的风土人情,了解一番长沙郡的官场政治以及民生状况。 随即,扶苏便将司马欣和吴芮叫来,将事务大致交待了一番。 九江郡宅院之中,嬴政手中捏着一份信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这份信上面的内容,嬴政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于能做到烂熟于心,信上的每一个字在什么地方,嬴政都清楚的知道。 为秦国忠烈之臣建庙祭祀,尚属情有可原。可为六国之臣建庙祭祀,这就颇为挑战底线了。 错非扶苏是他的长子,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嬴政只怕第一时间就会将写信之人捉拿下狱。 “欲收天下人心,不是这么简单啊!”嬴政口中喃喃自语。 按他的猜测,扶苏此举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想借此征服天下的民心。可要做成此事,难度远远超过想象。 六国,作为曾经秦国的敌国,秦人是经历了无数血战,才最终覆灭了六国,无数秦国的男儿殒命疆场,秦国添了无数孤寡,皆是一笔笔血仇。 此时,将六国臣子抬入庙中,令人供奉,无疑是触碰了秦人的底线。 而朝堂之上,亦是没有人会赞同这项举措,至少,没有谁会愿意无缘无故担负这样的一个骂名,而冯去疾更有可能借此发难。 而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六国宵小,得到这样的消息,亦是会蠢蠢欲动,不会坐视秦国将这间庙宇修成,收尽天下的民心。 六国余孽,至今死而不绝,春风吹又生,所利用的正是百姓对故国的思念和认同。 此举是断六国宵小之根本,故而,六国余孽,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其中挑拨离间,破坏此事。 时势未至,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思虑许久,嬴政缓缓转过身来,将信在蜡烛上点燃,随着青烟的缭绕,那封信渐渐化作了一堆黑灰。 “陛下,时辰到了,该用膳了!”韩谈走了进来,恭声道。 旋即,身后几人陆续走了上来,在嬴政面前铺放了几道菜肴,待放完之后,便缓缓退了下去。 嬴政扫了菜肴一眼,见其中一道菜肴颇为奇特,他从未见过,问道:“韩谈,这是何菜?” 韩谈看了一眼,笑道:“陛下,此菜名为飞蝗腾达。” “是九江郡的菜肴?” 韩谈道:“此菜乃是最近这寿春城中流传最广的一道菜肴,据说是扶苏公子所做,所用食材是蝗虫。” “九江蝗灾,扶苏倒是处理的及时!”略微感叹了一声,嬴政伸出筷箸,将一只蝗虫挑入口中。 蝗虫酥脆的口感在嬴政口中炸裂,令其回味无穷! “倒还有些意思!”嬴政端起酒樽,饮了一杯美酒。 嬴政随口问了一句:“扶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韩谈答道:“楚国遗族倒是没有什么消息。只不过扶苏公子接下来要离开九江郡。” “他要回咸阳?”嬴政顿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睛注视着韩谈。 韩谈立即从怀中拿出奏报,道:“启禀陛下,扶苏公子并非要回咸阳,而是想去长沙郡,要去那里祭祀故楚三闾大夫屈原。” “屈原?”嬴政接过奏报,细看起来。 扫了下面一眼,嬴政冷声道:“以后奏报若来,先看奏报,再吃饭。” “诺。” 虽然嬴政话语平淡,可是韩谈仍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退下吧!” “诺。” 空荡的屋子之中只剩下嬴政一人,嬴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祭祀仪式之上,扶苏将自己身份公开,并以楚国公主之子的身份获得楚地百姓的身份,身在九江郡的嬴政早已知晓,亦是他命令司马欣暗中透露给扶苏的。 故而,扶苏在九江郡,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人望! “扶苏,不要令朕失望,你是朕的儿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屈复 醉桃居后屋之中,一名英俊不凡的男子站立在屋中,身着华服,身上透露着气宇轩昂的味道。 他叫屈复。 略微等待了少顷,棋童急忙走了进来,道:“兄长,怎有空来醉桃居?” 看着来人男子装扮,屈复眼中透着惊奇,道:“小妹,为何一副男子装扮?” 棋童道:“兄长,且看我像不像?” 屈复听着芈萱男子的口音,再度打量了芈萱一眼,道:“像,还真是像!” “兄长还未说来此为何?” 屈复道:“小妹,再过几日,可知是什么日子?” 芈萱不假思索道:“再过几日,是曾祖父之祭日,兄长是要我一同回长沙拜祭?” 屈复点了点头,道:“你我兄妹二人已有五六年未曾去祭拜过了,此次我来醉桃居,便是想我二人一同回去祭拜一番曾祖父。” “兄长来,只怕不止于此吧?” 芈萱深知自己这位兄长的性子,若是单单如此,屈复决然不会来醉桃居找她。 自十五岁那年开始,屈复便立志要恢复楚国,甚至因此改名,就是希望能够联络天下的有志之士,一同掀翻暴秦。 这五六年以来,屈复一直在外奔走,从未归乡,更不要说来找她这个妹妹了。 屈复点了点头道:“我此来醉桃居,是想找两个人。” “兄长想找谁?我可立即命人去查。”醉桃居本就是这寿春城中的消息海,各种信息的汇总与流散之地。故而,想要找两个人,对醉桃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第一位,是李左车先生,我闻他素有谋略,前番曾在魏国名士陈余手下效力,而今,我听说他来到寿春,且其已不再为陈余效力,若能招揽此人,于我大楚复兴大有裨益。” 闻言,芈萱道:“兄长只怕要白费心思了!” 屈复皱眉看向芈萱,芈萱道:“先生曾经在醉桃居停留过数日,而今先生已经往临淄去了。” “小妹为何不留住他?”屈复脸上颇有些懊悔之色,亦是对芈萱有几分见责之意。 芈萱道:“兄长勿怪,先生已经看淡世事,此生唯愿游历天下,寄情于山水,不复掺和其中之事。” “且在寿春之时,扶苏公子亦曾相邀,可先生却是坚辞不受,故小妹未曾阻拦。” 听芈萱这么一说,屈复哀叹了一口气。出门在外五六年的光景,一事无成,诸事不顺,复国的大业迟迟不能开展,这一切对于屈复来说,都令他太过痛苦! 然屈复亦是知道不能强求,天下间的名士,多有着倨傲的性子,越是强求,越发令人生厌,更会招致其他名士侧目,使得其他名士更加不敢为其效力。 昔年魏国庞涓嫉妒孙膑之才华,对其加害,庞涓便恶名满天下,其后,孙膑亦是借助齐国之力,完成复仇,令庞涓葬身马陵。 “兄长莫要灰心,天下间名士无数,只要用心去寻,总归能完成心愿的。” 听着芈萱慰藉的话语,屈复心头稍显宽慰。 “这第二位是扶苏公子。”屈复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道。 芈萱呆呆的立在原地,略有些失声道:“兄长说谁?” “扶苏公子。” 屈复自顾自道:“我要找的是扶苏公子,小妹,可否设法令我与扶苏公子见一面?” 芈萱回过神道:“兄长,可知扶苏公子是大秦之长公子,兄长去见他,他如何能助兄长?” 屈复负手而立,道:“我自然知之,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为。” “若我楚国能得扶苏公子相助,日后我楚国便复国有望。” “为此冒险一试,值得。” “这一路走来,百姓对他赞不绝口,这九江郡中,百姓皆已将其视若神明。扶苏公子虽是大秦公子,可亦是我楚国公主之后,是我楚国贵胄,身体里有着我们楚人的血脉。” “且我在外游历之时曾经听说,扶苏公子之老师淳于越素来主张分封制,未来,若扶苏公子继位,说不定就是我楚国复国之时。” “可是,兄长你”芈萱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小妹勿要为我担忧,为兄我还是有些把握的,眼下扶苏公子未得秦皇册封,还不是秦国之储君,若我们能够扶助他为秦国之新君,到那时,扶苏公子自然要投桃报李,许我大楚复国。” 在来时,屈复已经听说了,扶苏公子已经获赐秦皇所赐玉带,这意味着扶苏未来有很大的可能担任秦国储君之位,到了那时,在想让扶苏公子答应楚国复国之事,已然是不可能。 可眼下,尚有一线机会! 芈萱看着屈复脸上的坚持之色,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他。内心不觉为扶苏暗自担忧。 一旦扶苏被屈复打动,那么,扶苏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此事若被揭露,兄长屈复倒是无事,躲藏于民间秦廷自然寻不到他,可是扶苏公子,作为大秦的公子,必然是难逃一死。 而扶苏若是不答应,必然二人势必会争吵起来,甚至为此动武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这样的情景,是芈萱不愿意见到的。 “小妹,你一定要帮帮我。”屈复再度恳请道。 “这”芈萱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道:“我试一试。” 屈复被芈萱带到一处阁楼之中,而芈萱则是离开房间。 时间悄然流逝,屈复在房中已经足足等候了两个时辰,可是,却是杳无音信,这不禁让屈复心中越发感到焦躁。 少顷,芈萱推开房门,屈复急忙道:“如何?” 芈萱摇了摇头,心中亦是为他的兄长屈复和扶苏暗自各松了一口气。 芈萱道:“刚刚醉桃居传来消息,扶苏公子已经离开九江郡。” “他要回咸阳?” 芈萱道:“不是,他要去长沙郡。” “九江郡的事务,他已经托付给郡守吴芮和长史司马欣了。今早,他刚刚乘船离开九江郡。” “兄长想要见他之愿只怕不能达成了。” 屈复陷入了沉默当中,道:“无妨,九江郡事情完毕之后,他去长沙,之后必然是回咸阳,南郡是他必经之地。” 第二把二十八章 英布醉酒 “兄长想做什么?”芈萱眼中略有些担忧之色。 “我在南郡之中找到了我们楚国的昭、景、屈三族,若我写一封信,他们必然愿意相助。” 屈复眼中颇有些激动之色,这是他外出游历五年最大的收获。 芈萱脸上闪烁出气愤之色,道:“兄长,你如此做法,对得起先祖么?对得起曾祖父吗?” “怀王、顷襄王之时,若非这些大族,曾祖父何至于被流放到偏僻之地,何至于郁郁终日,最后自投汨罗江?” “曾祖父是何等方正之人,素来不屑于与此类奸佞之臣为伍,兄长为何要自甘堕落?” “当年曾祖父死后,同族之中如何对待我们,兄长难道都忘记了吗?” 芈萱一句句质问,直刺屈复心底,这些年来,他所做之事,屈复亦曾反复问过自己对与不对。 在南郡,屈复亲眼所见,这些大族盘根乡里,肆意盘剥百姓,甚至于假借神明的名义,大肆攫取利益。 看到这些,屈复何尝不心痛?他所见到的一切,皆和书本上描绘的情景不同,他没有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险恶之人,有如此肮脏丑陋之事。 可这一切,他只能坐视旁观。 因为,只有这些不复以往风光的楚国旧族才会支持他,帮助他完成复国的大业。 屈复道:“小妹,我何尝不知。” “可为了完成复国大业,单凭你我兄妹二人断难成事,只有我们楚人团结在一起,才有希望。” “故而,兄长希望小妹能够摒弃前嫌,不再计较过往的恩怨。” 芈萱眼中亦是闪过一抹心疼之意,她知道,这些年来,屈复为了复国的大业多方奔走,吃了不少苦头,屈复心中,亦是有着莫大的苦楚,却不能言说。 芈萱道:“兄长,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可兄长,一路走来,应该看得见,楚民皆已是心归扶苏公子,扶苏公子亦是为了楚地的百姓做了不少事情。” “春耕补种,分发农具、家禽,开挖渠道,扑灭蝗虫,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扶苏公子为了楚地百姓所做之事。” “兄长如今为了复国,将他拉下水,真的好么?” 屈复骤然间凝神盯着芈萱,道:“小妹此言何意?” “若兄长不与扶苏公子见面,他日,扶苏公子一旦为天下新君,以今日之事观之,那时必然也是天下明君,如此一来,黎民免受刀兵战乱之苦,百姓安居乐业,有何不好?” “兄长今日将他拉下水,他日秦皇一旦得知,必然是雷霆大怒,兄长可为扶苏公子想过?那是,他面临的又是何等处境?” “好了,不用再说了!”屈复脸上闪现出一抹愤怒之色,道:“小妹,他现在是秦国的公子,就算他继位,也是秦国新君,不是楚国。” “如果我们不能说服他加入我们,未来,他就是我们楚国复国路上的绊脚石。” 芈萱怔怔的看着屈复,自她记事以来,她就从未见过屈复如何失态,更不用说对她说话如此大声。 屈复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旋即脸上露出一抹歉意,道:“小妹,” 芈萱道:“兄长,我先回醉桃居准备了,明日我们就启程会长沙郡祭拜曾祖。” “小妹”屈复看着芈萱离去,眼中有些失落。 半日前,尚是清晨时分。 扶苏一切都已经大致准备妥当,准备乘船前往长沙郡。 可等待了许久,并未等来英布。 扶苏随即朝身边一名士卒问道:“英布都尉为何迟迟未来?” 士卒立即回禀道:“臣不知,臣只知道昨夜郡守邀请英布都尉过府,说是为他准备践行宴,想来应该是昨晚喝醉了吧!” 闻言,扶苏眉头皱了起来,英布的酒量,扶苏还是有数的,况且,英布知道今日他要随自己离开九江郡。 英布醉酒,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随我来。”扶苏旋即领着身后七八士卒径直闯进了吴芮的府邸。 扶苏手拎着吴芮府邸之中一名仆役胸口的衣衫,喝道:“英布在哪里?”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见扶苏冰冷的脸色,仆役顿时被吓的慌了神。 “那你就带我去找一个知道的人。”扶苏手渐渐松开。 仆役道:“公子,管事定是知道” 话未说完,仆役看到一道身影,手指着一个地方,忙道:“管事,那就是管事。” 闻言,扶苏身后立即有一士卒一跃而出,正是当日扶苏在醉桃居见到的高宠。只是三两下,高宠便将那名管事拎到了扶苏面前。 “英布呢?” “这”管事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看到管事如此神态,扶苏立知管事定然知道一些事情,旋即拔出腰间的太阿剑,架在管事的脖子上。 “我再问一遍,英布呢?如果你要让孤问第三遍,这郡守的宅邸今日可就免不了要见血了!” 一句话语,扶苏不怒自威。无形之中,扶苏散发出来的一股气势,更是让众人心惊胆战。 来到大秦这个时代,扶苏已然越发适应自己的身份位置,无形之中,亦是有了一股威势。 此番出使,在蜀郡、在九江郡处理一系列事项,扶苏这股威势更是有增无减。 往往许多时候,扶苏自身也意识不到,可扶苏周围的人,却是觉得扶苏权柄愈重,威严更甚以往。 或许扶苏无意当中练成了传说当中的王八之气! “小人说,小人说。” 扶苏旋即便将太阿剑收回剑鞘之中,令左右士卒松开管事。 管事缓缓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渗透出来的汗水,拱手道:“公子,请随我来。” 管事在前引路,七拐八绕之后,扶苏见到前方一栋小院。 说起来,吴芮的府邸并没有多大,只不过,这其中却是别有洞天,另有一番景致。 “公子,这里面就不是小人能进去了,小人还请公子宽恕。” 扶苏脸上疑惑之意更甚,不过见管事脸上为难之色,便也不再强求他。 带着七八人,扶苏走进其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历史的必然还是偶然 看着管事脸上的难言之色,扶苏知道,接下来自己看到的情景只怕不会很好。 一脚将房门踹开,扶苏走进其中,看到床榻之上英布正在酣睡,而在英布身旁,却是有一名女子。 扶苏看到眼前春色,脑海轰鸣,冷哼了一声,旋即走到了门外。 而扶苏身旁的士卒亦是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一名士卒走到床榻边上,将英布唤醒。 半刻钟之后,英布站在了扶苏的身后。 脸上仍是有些酒意未消,扶苏并未去看他。 少顷,一名士卒走到扶苏身边,扶苏冷声道:“那名女子是何人?” “启禀公子,是郡守的女儿。” 闻言,扶苏拳头紧紧握紧,旋即转过身来,盯着英布,道:“未按时辰召集将属,喝酒误事,按照军法如何处置?” “启禀公子,延误时机,应按各种情况不同,处罚军棍不等乃至于最后斩刑。”士卒颤颤巍巍的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公子!”英布抬头望着扶苏。 “好!”扶苏冷声道:“来人,重责英布二十军棍,此事到此为止。” 留下这道命令,扶苏跨到了院门之外。扶苏顿住脚步,道:“收拾一下,行完军法之后立即启程。”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纷纷拱手:“诺。” 想不到啊!临走了还被吴芮给摆了一道。 昨夜饯别晚宴吴芮亦是邀请过他,只不过,扶苏拒绝了,如果扶苏答应下来,想来今日自己醒来,身边应该也有一个美娇娘吧!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勋贵和豪门大族之中,用女子来拉拢人才,是一件屡见不鲜而且又非常有效的手段。 一些豪门大族之中,往往有着十几个乃至于二十多个女儿,许多都是作为家族之间的联姻或是延揽人才的手段。 包括皇室,亦是如此。 扶苏的那些姐妹有一些不就被嬴政嫁给王翦,嫁给李由等这些重臣么?以此用来安抚这些人以及这些人身后的势力。 施以恩义,笼络盟友,动用这样的手段,即便是千古一帝的始皇帝也不会幸免。 因为这是见效最快,同时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在国家和女儿面前,如何选择是一件根本不需要犹豫的事情。而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亦是如此。 况且,英布这种类型并非属于联姻,而是拉拢人才,这种情况之下,哪怕是作为棋子的女儿也会心甘情愿吧! 毕竟,有朝一日自己的男人一旦出人头地,封侯拜相,那作为这位男人的妻子不一样也是飞黄腾达么? 这样的结局比那些作为联姻之用的兄弟姐妹,好上太多! 故而,扶苏在听完士卒说清那名女子的身份之后,这些他就立即明白过来。 因为,身处咸阳之时,同样的事情,扶苏听过,见过不知道多少遍。 所以,扶苏并未重惩英布,在这个时候重惩,只不过是遂了吴芮的心愿,将英布推向他。 就连用的理由,也是延期,没有按照约定的时辰召集将士。 说起来,倘若扶苏不改变历史的进程,在历史上,英布同样是成为了吴芮的女婿。 扶苏不知道这究竟是历史的必然,还是历史的偶然?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扶苏如今便只能从速离开,至于这件事究竟如何解决,扶苏心中并不着急,这件事拖着就拖着呗! 只不过,这件事却是让扶苏颇有些头疼,扶苏可是记得,在咸阳,他的小妹阳滋对英布有意。 如今出了这件事,阳滋和英布之间应该是告吹了! 阳滋再怎么说,也是始皇帝之女,是他扶苏的妹妹,可还没到倒贴的地步。 楼船船舱之中,扶苏看着躬身来到自己面前的英布,扶苏轻声道:“你们都给孤下去,不管发生了何事,都不许进来。” 见众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船舱之中,只留下他和英布两人。 扶苏顺手抄起一卷书简朝着英布身上砸过去,道:“你他娘的是个畜生啊!” 这是扶苏为数不多的爆粗口,在此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扶苏都未曾如此失态。 扶苏一把拎着英布胸口的衣襟,道:“喝了两杯马尿,你就做下了这种蠢事。你以后让我怎么对你放心?” “你这么干,又让我怎么向小妹交待?”说完,扶苏连续几拳砸在了英布的身上。 英布情知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说起来,这件事扶苏对他已经是格外宽纵了,若是真要较真,只怕此刻他的脑袋已经被砍下来了。 略微等了一会儿,英布暗中瞥了瞥扶苏,见扶苏稍微气消,道:“公子,那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扶苏骤然瞪着英布,道:“我给你擦屁股呗!” “九江郡这边你和吴芮的事,稍微放一放,暂时先别处置。至于阳滋那边,回咸阳之后我去帮你说。” “谢公子!” 扶苏站起身来,走到英布面前,道:“英布,你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是知道的。” “我把你看成了我的兄弟,我恳请你以后能不能少给我惹这些麻烦?”扶苏手指戳在了英布的心窝之上。 “臣遵命。” 扶苏的话语虽软,可在英布听来,知道扶苏能够帮他这一次,那么下一次就未必了。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不得和吴芮暗中联系,你可听清楚了?” “诺。” 九江郡守府中,听着府中仆役将情况刚说的清楚,便接到一封信件,知道此时扶苏已经乘船离开了九江郡,与此同时,英布也被扶苏带离了九江郡。 吴芮心中对扶苏暗自生出佩服之意,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扶苏的处置是如此的果断,此举乃是釜底抽薪。 英布若是不离开九江郡,不管怎么说,这一局,稳稳的都是扶苏吃亏。毕竟英布已经和人家女儿睡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处置下来吃亏的就一定是扶苏。 而英布离开了九江郡,他吴芮所做的一切便都是枉然。 第二百三十章 长沙郡重逢 七日之后,扶苏终于踏上了长沙郡的地界,为了赶上五月初五之期,扶苏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提前了一日到达的长沙郡,长沙郡的郡守符阳亦是早已在渡口恭迎。 在符阳的引领下,扶苏来到了长沙郡的郡守府中。 见符阳脸上似有一些拘谨之色,扶苏道:“郡守,不必如此,扶苏此来不过是顺道巡察一番长沙治理的如何,另外,扶苏亦是向祭拜一下故楚三闾大夫屈原先生。” “公子所命,臣自当遵从。”符阳恭敬道。 “善。”扶苏对于符阳表现出来配合的态度很是满意。道:“长沙郡我等不是十分熟悉,还请郡守派遣一名熟悉当地的吏员。” “诺。” “郡守,孤来长沙之事,不要大肆宣扬,不必弄到人人皆知的地步。郡守可明白?” “臣明白。” “英布,稍后你让人去置办一些祭祀之物。” “诺。” 将事情大致吩咐了一番,扶苏伸了一个懒腰,一路车马劳顿,坐船坐的他都快吐了,故而,此时他颇显疲惫。 看着旁边宛如没事人一样的高宠,扶苏道;“高宠,孤见其余士卒多有些不适应舟船,为何你却不见一点疲惫?” 高宠笑道:“臣家中居于东海之滨,有一叔父常常出海打渔,臣亦曾跟随,这海上的风浪可比江湖上的风浪险恶许多。纵是那般,臣亦不觉得有什么,更不必说这江湖之上的小小风浪了。” 扶苏摸了摸脑袋,没想到高宠居然还有这般天赋,看来,每个人都有天赋异禀之处,而高宠,恰好非常适合海洋。 “高宠,若有一日,孤命你驾船远航,远渡重洋,卿可有胆量?” 扶苏知道,未来大秦的疆土不仅包括陆地,亦有海疆,海洋,亦是催生工业革命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不然,生产出来的东西往哪里倾销?大秦又从哪里攫取金银,获取养分,一步步攀登到世界巅峰? 还有颇为重要一点就是海洋之中有无数海鲜渔获,这是给诸夏百姓的提供上等的食物来源,亦可以最大程度上,丰富诸夏百姓的餐桌。 “高宠愿为公子效死,不避艰险困苦。”对于扶苏所提,高宠显得颇为兴奋。 在高宠的信念之中,大丈夫生就应当建立不世之功,只有如此,才能上对的起先祖,下对的起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 而扶苏此言,无疑与高宠的信念不谋而合。 况且,此次他跟随扶苏乘坐楼船,看到那高大的楼船,看到那庞大无比艨艟巨舰,高宠心中亦是心情澎湃。 在高宠的印象之中,即便他所见到的那些船只加起来,也不如一艘楼船来的宏伟壮观。 驾驶着这样的宝船,劈波斩浪,在辽阔无垠的大海之上纵横,那是何等的快意,又是何等的威风。 翌日,休息了一晚的扶苏已经彻底恢复了精神,带着十几名士卒作为护卫,扶苏离开了府衙。 五月初五,来到汨罗江畔,扶苏看着众多的百姓已经自发的来到此处。 他们随身带着菱叶裹着的饭食,这就是粽子的雏形,还有几艘渔船,扮做龙舟。 “民心如此,悲乎屈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扶苏有感而发。 说起来,屈原算是亲眼见证了楚国由盛转衰。 于他而言,看着自己的国家丧师割地,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步衰落,可他的进言却被国君无视,他的一片忠心,国君视而不见,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心痛呢 “走吧,先让百姓祭祀。” 扶苏转头朝吏员问道:“此地周围可有屈原大夫之故居?” 吏员拱手回道:“启禀公子,屈原大夫被流放之时,曾在峡江山住过一段时间。” 扶苏点了点头,然后吏员立即会意,在前方引路。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在吏员的引导下,扶苏看到一座已经荒凉破败的茅草屋,不用说也知道,这便是屈原昔日曾经在此的居所。 蓦然间,扶苏听到前方茅草屋传出人声,旋即看向了吏员。 吏员亦是疑惑不已,道:“公子,自屈原大夫投江自沉之后,这座茅屋便已经无人居住,属下也不知茅屋之中是何人。” 既然吏员也是不知,扶苏不再强求,带着众人径直朝茅屋走去。 忽然间,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在扶苏眼前闪现,扶苏急忙跑到茅屋,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扶苏口中露出惊奇之声:“小弟!” 芈萱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喊,扭头看去,便看到扶苏朝自己冲了过来,眼中亦是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惊奇之色。 芈萱亦是知道扶苏来了长沙郡,可偌大的长沙郡,两人相遇,何其艰难? 故不管是芈萱还是屈复都未曾想过在长沙郡与扶苏见面。 “小妹,是何人来访?”茅屋之中传来一道男声,紧接着,一位青年走了出来。 “小妹?”扶苏疑惑地看向芈萱。 芈萱见扶苏的神情,不再隐瞒,将头上的发髻扯了下来,笑道:“公子,还认得小弟我么?” 听着芈萱颇有些清亮的声音,这道声音他不是没有听过,只不过,那时的他,心中并未生疑。 看着眼前的佳人,扶苏心中心绪一时难以言表。 良久,扶苏才怔怔道:“小弟,你居然是女儿身?” 旁边的屈复看着扶苏,疑惑的目光扫向芈萱,问道:“小妹,他是何人?” 未等芈萱介绍,扶苏已经先一步拱手道:“在下扶苏。” 芈萱眼中颇有些纠结之色,而屈复闻言,也是一怔,慌忙回礼道:“在下芈复。” “芈?”看着眼前这座屈原曾经住过的茅屋,而眼前二人又正在此地修缮,且与屈原同宗姓氏,扶苏心中不免多想了一点,道:“二位是芈原先生的?” “芈原先生是我们二人的曾祖。” 扶苏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倒是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那醉桃居是?” 芈萱笑道:“那是先祖留给我们二人的产业,哥哥常常在外游学,故而,醉桃居便交给我打理。” 第二百三十一章 非楚者可敬! “不知姑娘高姓芳名?” “芈萱。” 芈萱看到扶苏身后的侍者所带的物品,心中已经有大致的猜测,仍是问道:“公子此来是?” 扶苏道:“五月初五,乃芈原先生之祭日,扶苏特来祭拜。” 屈复立即拱手道:“我兄妹二人替曾祖谢过公子。” “芈原先生高义,扶苏倾慕之至,何必言谢?” “看二位似乎在此修缮芈原先生之故居,如蒙不弃,扶苏亦是希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敢。”屈复正欲推辞,而扶苏已经命随行的侍者开始修缮这间茅屋。 有了扶苏的人加入之后,修缮的速度大大加快,一个时辰过后,茅屋便已经大致修缮完毕。 “二位亦是要祭拜先祖?”扶苏看着屈复芈萱的准备之物,猜测道。 芈萱点了点头道:“公子,不如我们一同前去,不知公子可愿?” “扶苏正有此意。” 随即,众人纷纷朝着汨罗江畔涌去,此时,虽然祭祀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可是在汨罗江畔仍停留了不少百姓。 找了一处地方,正对汨罗江,扶苏身后的侍者随即将带来的祭祀一应用品铺排开来。 在香案之上,摆着一套华服,以及许多美食。这套华服是扶苏在九江郡便预备下来的。 扶苏拎着酒壶,恭恭敬敬的斟了一杯酒,然后举杯道:“扶苏闻屈子生前酷爱美食华服,今小子来祭拜先生,特此奉上。” 将杯中酒水缓缓撒在地上,扶苏再度拎着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高声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子宁愿葬身于江鱼之腹,亦不愿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这杯酒,扶苏敬屈子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扶苏缓缓在酒樽中注入了第三杯酒,道:“这杯酒,扶苏敬先生一腔爱国热血,敬先生矢志不渝,宁死不悔。” 望着不远处波涛磷磷的汨罗江面,扶苏缓缓举杯,道:“这杯酒扶苏敬先生失意,不得楚王重用。” 屈复听到此言,眼中闪出一抹愤怒之色。扶苏所言是他的曾祖眼见山河破碎,却无能为力的时刻,因此,曾祖郁郁终日,最终投江自沉。 扶苏并未理会屈复的神情,继续道:“若非如此,秦楚两强,谁胜谁败,犹未可知。若怀王听先生之言,楚国不至于如此。故这最后一杯酒,扶苏叹屈子大才未得楚国之大用,乃秦国之大幸。” 屈复嘴巴张了张,却楞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屈复双颊划过两行清泪。遥想当年他的曾祖于庙堂之上意气风发,锐意进取,主持变法,彼时的楚国亦是强大无比,齐秦这等当世的强国亦是敬畏楚国三分。 可最后结果如何?贤臣良言不听,反倒听信佞臣之言,以致于偌大的楚国,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到了最后,更是亡国灭家,社稷崩坏。每每想起这些往事,屈复心中悲愤难鸣,亦无人可以倾诉。 扶苏眺望着远方的山色,颇为感慨道:“人君莫不欲求忠臣、贤臣在身前侍奉,然亡国破家之事却屡见不鲜,何故?” 扶苏身边人此时皆是缄言不语,这番话扶苏说的,其他人可说不得。 扶苏并未理睬众人,自顾自道:“只因为君王眼中之忠正秉直之臣,既不忠,亦不贤。” “楚怀王不辨忠贤,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信上官子兰而疏屈子。” “以致于兵挫地削,国威沦丧,亡汉中六郡,最后客死秦国,为天下人所不齿。” 说到最后,扶苏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神情,道:“楚怀王,昏庸之王也!” 芈萱看着此时的扶苏,陷入了沉思当中,刚刚扶苏那一番话,发人深省。 秦国自献公之后,一步步变法图强,及至最后鲸吞天下,六代君王,励精图治,如何不令人侧目? 屈复看着扶苏,道:“公子,你如此评判我楚国之先王,未免有失偏颇,若秦国信奉信义,焉能如此?” 尽管屈复不得不承认扶苏说的十分有道理,可是,他必须站出来,因为他的曾祖虽然是屈原,可屈复同样是楚国的臣子,他必须要维护楚国先王之尊严。 “哈哈!” 扶苏发出一阵阵讥讽的笑声,道:“大争之世,争于实力。邦国外交,有何道义可言?” “楚怀王不识人心,不分善恶,不是昏庸之王难道是圣贤明君么?” 扶苏转过身来,盯着屈复道:“先王误国,难道就不能说了么?” “怀王之时,庙堂之上,尽皆汲汲于名利之小人奸臣,独屈子堪为忠良之臣,以屈子大才,纵横于天下列国,游刃有余,哪一国不会以上宾待之?偏偏楚国,不识屈子一片忠心。” “为国之君,内当使百姓安居乐业,外可抵御强敌,抗击外辱,庙堂之上,当选拔治世之能臣,忠正秉直之臣辅佐自己,地方亦当挑选能吏,如此邦国社稷可安,而非耽于声色,终日声色犬马,以致国威沦丧,社稷有倾危之险。” “楚怀王,扶苏瞧不起。”扶苏袖子一甩,看向远方的山色。 扶苏的话语宛如利刃一般戳在屈复的心口之上,屈复怔怔不言。 扶苏又道:“屈子一生,致力于反秦,扶苏虽为大秦公子,亦对屈子倾慕之至,叹屈子之才,敬屈子之志。” “扶苏此生若能遇屈子之大才,当是我之大幸,亦是秦之大幸。” “公子评判,我以为甚妙!”芈萱骤然出声,屈复有些愣神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妹子。 “兄长,芈萱以为,卑楚者可恶,非楚者可敬。公子所言,并无不当。” 芈萱虽然是一女子,可屈复知道,自己这个小妹素来颇具才华,见解亦颇为独到,比之他来说,更胜一筹,若非芈萱是女儿身,这复国之大任就落在了芈萱身上。 在寿春这些年,芈萱生生的将醉桃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屈复虽然不在寿春,可是,去往天下何处,不知寿春有个醉桃居?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返回咸阳 汨罗江畔,屈复痴痴的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抑心中情绪。 扶苏的话语,于他而言,他自然知道扶苏所言分毫不差,以往,他只是在逃避这个现实或者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罢了! 对于先祖之遭遇,楚国之命运,以往,他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是秦国太过奸恶,秦国是虎狼之国,不讲信义,所谓,楚国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 可是,诚如扶苏所言,大争之世,争于实力,天下的列国,又有哪一国遵守信义? 实力强劲者,不守信义能如何?实力孱弱者,遵守信义又能如何? 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屈复不禁感叹上天对于秦国好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六代君主,其中纵然有一两个中人之姿,可比起山东六国来说,亦是好的太多太多。 其余的,皆为明锐之君,而今,观眼前的扶苏,又是隐隐有明君之风范。 未来,若扶苏继位,楚国还有复国之希望么? 明君在位,这天下的贤良士子岂不是争相效力?扶苏可放眼天下,尽情择选贤臣,到那时,明君贤臣,谁人可挡? 一念至此,他知道,他必须尽快的将扶苏和自己绑在一起,只有如此,楚国才有复国的可能。 若扶苏不能助他复国,那么,屈复心中亦是暗下决心,绝不可让扶苏安然回到咸阳。 看着屈复冰冷的眼神,芈萱是何等聪慧之人,心中亦是猜到了几分屈复的计划。 芈萱道:“兄长,你欲对扶苏公子动手?” 闻言,屈复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笑道:“怎么会呢?” 芈萱道:“兄长,不要骗我,你说谎的样子瞒不过我。” “兄长,扶苏颇受楚民爱戴,兄长此举,是欲置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境地么?” “且兄长如若真的做成此事,岂不是玷污曾祖之美誉?” “不要再说了。”屈复眼中一抹挣扎之色,良久,他才妥协道:“小妹,你不懂。” “我如何不懂?”芈萱站到了屈复面前,盯着屈复眼睛道:“扶苏公子今日颇显明锐之姿,他日若为大秦的君王,必是明君,兄长想要复国,到那时,乃是难上加难。” “故兄长心存杀意,若是扶苏公子答应兄长所请,自然无事,可若是不答应,兄长自然不会让他安然回到咸阳,兄长,我说的可对?” 看着面前对时事洞彻明晰的芈萱,屈复脸上不由地出现一抹苦笑,他这个妹妹比他强的太多了! “小妹,你既然知道,为何阻我?” 芈萱缓缓站起身来,道:“兄长,小妹知你一心光复楚国,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我们是不能做的。” “兄长,你心中可曾想过楚地之百姓?”骤然一句问话,令屈复愣在了原地。 “兄长,你看一看,今日来此祭祀曾祖的百姓都是我楚地的同胞,是我楚人。” “可他们每日所思,每日所想,兄长你知道么?” “九江春旱,百姓眼见田里庄稼枯死,嚎啕大哭,却是无能为力,而楚地之世家大族却是张网已待,只待几月之后,百姓颗粒无收之时,令我楚地之良民为奴为婢。” “是扶苏公子到了九江之后,为百姓求得一场甘霖,是他将诸多农具运来,帮助百姓完成春耕补种,又是他,在九江郡跋山涉水,为九江郡规划水渠,使以后纵然再有天灾,百姓亦不至于颗粒无收。” “后来,蝗虫日益严重,又是他,悍然下令扑灭蝗虫,九江郡那些世家大族,巫婆祭司为恶多者,多被其诛灭。” “而今,兄长你竟然对他产生了杀意。楚地百姓若知,如何看待兄长?又如何看待曾祖?” “不用再说了!”屈复骤然喝止芈萱,道:“十五岁之时,我便立誓,此生誓要恢复我楚国昔日的荣光,此志,绝不改变。” 看着大步离开的屈复,芈萱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芈萱看着手中那枚玉炔,心中的信念愈加坚定。 傍晚,长沙郡守府中,英布来到扶苏身边,道:“公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便可动身返回咸阳。” 扶苏轻点了点头,同时看着外面的夜色,畅舒了一口气。 “公子,为何如此急切返回咸阳,是咸阳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对于扶苏的命令,英布自然去坚定不移的执行。 而如今,英布亦是想知道其中具体缘由。 扶苏摇了摇头,道:“我并未接到咸阳的消息,故而,咸阳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 “那公子”英布欲言又止。 扶苏看着外面的夜色,有些怅然若失,道:“留在此地,于我而言,倒没什么,我只怕会因此连累一些人啊!” “公子是说今日我们遇到那一对兄妹?”英布挠了挠头道。 “此番我用我娘的身份,收服了楚地百姓的人心,此时,再与故楚贵族之后相聚,你以为朝臣会如何想?” “你以为父皇会如何想?” “我倒是不怕,毕竟我是秦国的公子,可若是因此连累无辜,是我不欲看到的。” “因此,我们越早离开这里,回到咸阳,他们受牵连的可能性就越小。” 英布恍然大悟,扶苏恍然间似乎意识到什么,道:“你是不是怕回到咸阳,没法见小妹?” 英布正欲解释,一名士卒走了进来,拱手道:“外面有一人持此玉炔求见公子。” 扶苏接过玉炔,看到这块熟悉的玉炔,扶苏自然立即明白是何人想要见自己。 思虑再三,扶苏将玉炔交还给士卒,道:“你将这枚玉炔还给她,并告诉她,我已经睡下了。” “诺。” 英布刚才听了扶苏的一番话语,自然明白扶苏这是什么意思,此时见面,只不过徒为别人招惹祸端。 故而,不见,才是最为明知的选择。 “咔嚓!”一道惊雷降下。 看着外面,英布道:“公子,外面马上就要下雨了。” 扶苏缓缓闭上了双目,没有言语,静静地等待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抵达南郡 雷声不断传入扶苏耳中,雨声亦是敲打着窗户。即便在屋内,任谁也感受的出来外面的雨有多暴烈。 “她走了么?”扶苏缓缓出声。 英布随即出去,少顷之后,回到屋中,拱手道:“公子,她还在外面等候。” 扶苏捏了捏拳头,并未言语。 “公子,外面那人昏倒了。” 扶苏骤然转身,慌忙疾步走到门外,看到躺在地上的芈萱,一把抱起,疾步走到屋中。 英布立即将随行的军医叫来,与此同时,还是两名婢女跟在扶苏身后。 待两名侍女为芈萱换好衣服之后,屋外的军医立即进去。 看着扶苏已经淋湿的衣衫,英布道:“公子,换件衣衫吧。” 扶苏挥了挥手,看到军医,扶苏疾步迎上,问道:“如何?” 军医拱手道:“启禀公子,她不过是饥寒交迫所致,再加上身体本就孱弱,稍加调养,并无大碍。” 听到军医的回答,扶苏稍微松了一口气。 扶苏略微想了一下,道:“英布,快去准备,我们连夜动身。” 看着身旁的一位婢女,扶苏道:“好生照顾她,不可有疏忽。” “诺。” “啾啾!” 早上,一阵鸟叫声从屋外传来,一场大雨,此时,只能从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判断出痕迹。 屋外艳阳高照,芈萱揉了揉脑袋,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在哪儿?”看着屋内的陈设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被褥,芈萱不免脱口而出。 “这是郡守为扶苏公子准备的下榻之处。”一旁的侍女恭声道。 侍女的声音传来,芈萱骤然间全部想了起来,问道:“扶苏公子人呢?” “扶苏公子昨夜已经返回咸阳了。” 闻言,芈萱急忙起身,朝门外走去,刚到门外没多远,便被屈复拉到了一处小院之中。 屈复看着芈萱,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道:“昨夜你是不是想向扶苏通风报信?” 芈萱点了点头,道:“可我并没有见到他。” “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听了芈萱的回答,屈复略微松了一口气,可眼神之中仍有责备之意。 “兄长的事情若是心想事成,那才是真的玷污了先祖的美名。”芈萱眼神之中充满了倔强,十分强硬道。 “你,”屈复看着自己妹妹,眼中虽然十分恼怒,可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待略微平缓了一下心绪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说了。” “以后小妹你切不可鲁莽行事,现在你我即刻赶往南郡。” 闻言,芈萱立即明白过来,道:“兄长还不死心?” 屈复呵呵笑了起来,道:“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我早已经去信南郡,那里的人亦是已经准备好了。” “小妹,现在你随我前往南郡,说不定,还说帮我劝扶苏一番,他若愿意和我们合作,皆大欢喜。” 看着屈复的眼神,芈萱知道,自己的兄长已经完全沉浸在复国的理想之中,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他。 一念至此,芈萱也是答应了下来,跟随兄长赶往南郡,说不定还可以从中斡旋,使事情变的不是那么糟糕。 “两位只怕要绑着去南郡了。”忽然间,一道声音在屋外响起。 紧接着,数十名卫士破门而入,闯入其中,将屈复和芈萱团团包围起来。 屈复眼中带着戒备的看着这些闯进来的人群,将芈萱拉到自己身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董翳走了进来,看着二人,道:“你们的事情已经发了,我乃秦军都尉董翳。” 屈复扫视了一下四周,可以感受的出来,包围他们的人皆是秦军之中的精锐,哪怕只是站立在那里,周身都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令人透彻心扉的寒意。 “带走。”董翳一声令下,旋即几名士卒立即将二人控制起来,带离了此地。 已是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一道车队在官道上行驶。 车队缓缓停了下来,然后随行的人也开始有序的坐在旁边树下的绿荫,车上,一个青年人走了下来,扫视了周围一眼,道:“我们已经到了南郡?” “是的,公子,再往前走,便是云梦泽。” “云梦泽?”扶苏恍然,脑海之中,似乎有了些许印象。 扶苏记得,在后世,云梦泽便出土过一批竹简,这批竹简向世人展示了两千年前的秦王朝,亦是让后人看到了不一样的秦王朝。 在人们固有的印象之中,暴秦根深蒂固,可在出土的竹简之中,人们透过这些,看到了一个严正有序的秦王朝。 法律之中,并非没有人性。对于案件的审判,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即便是后世的诸多封建王朝,亦不能超越。 已经将秦律完完整整翻过了一遍的扶苏,也是深感秦律的严密与仔细。 对于古人的智慧,扶苏从来不敢小视,可当翻阅完秦律之后,扶苏深感自己的渺小,对于古人认知的浅薄。 虽然其中许多刑罚颇为严苛,然而,扶苏却是认为这是有必要的,并且符合实际情况的。 比如所谓的连坐,在后世,自然不必要搞这些,因为破案以及刑侦技术已经颇为发达,自然不需要邻居之间互相监视。 可在这个简陋的公元前的世界,这却是有效的降低犯罪的手段。 唯一让扶苏觉得不妥的便是肉刑,这种对于人肉体上的处罚,是不具备可逆性的,很大程度上亦是减少劳动力的价值。 如果能够废除肉刑,改为其他刑罚替代,那将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 看完了秦律,扶苏亦是知道为何汉代的法律几乎照抄秦法,所谓的修改,根本聊胜于无,因为秦法本就先进,本就切合实际。 虽然其中避免不了一些漏洞和弊端,但绝没有到全部推翻重来的地步。是故,扶苏知道,以后他可以对秦法进行修正,但没有必要大改特改。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祭 待休息过后,扶苏一行人再度踏上了征程。 看着纵横交错的河道以及大大小小的湖泊,扶苏心中颇有感慨。 其实云梦泽分为南北两部分,以长江为界,北部多是沼泽地带,南部则是洞庭湖,有着一望无际的水面,洞庭湖,古称便是云梦。 “英布,这云梦泽昔年是楚王游之地?”扶苏朝着身侧问道。 英布道:“公子所言不错,这云梦泽因为湖泊众多,众多珍禽异兽藏匿其中,故而,楚王将其圈为自己的游乐之所。” “只不过,如今楚国已经灰飞烟灭,南郡成为大秦的疆土快要有七十年了。” 扶苏点了点头,的确,战国大争之世,伴随着秦一统天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而往日那些王公贵族,则纷纷被打落在地,失去了高贵的身份与地位,流落到了民间。 战国,是一个瓦釜雷鸣的大争之世,一切当以实力为先,而最终,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秦国。 扶苏知道,秦的胜利并不彻底,准确来说,其实战国七雄都败了! 秦顺应天下大势,扫灭了六国,鲸吞了天下,可又是因为时势,最终一败涂地。 “侯非侯,王非王,往事都将烟消云散呐!” 说起来,这云梦泽已经许久没有大的兵马调动,更有了许久没有楚王率领千骑万乘来围,故而,云梦泽这些年来,没有受到打扰,其中有着众多的物。 扶苏步入村庄,这一路走来,扶苏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将嬴政赐予的王杖栉节收了起来,只有需要之时,方才会用。 更多的时候,扶苏更倾向于用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去仔细审视这个时代,去体察走过每一处的风土人情。 看到村庄之中空无一人,扶苏心中不觉疑惑,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哪怕村道上也应该有一些人。 蓦然间,众人听见一阵响动,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是一户庄院,门上上着锁。 众人缓缓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利剑之上,小心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扶苏眉头皱起,道:“破开院门。” 村中种种不寻常,引起了扶苏的兴趣,左右不赶时间,扶苏倒是有兴致弄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院门三下两下便被扶苏身边的士卒破开,扶苏踏入屋中,便看见一位年轻的男子被捆的结结实实,嘴上被人用一块布堵了起来。 看到来人,青年人眼中闪现出急迫之色,扶苏见青年脸上的神情,道:“松开他。” 高宠当即上前,解开青年人身上的绳索,将堵在青年人嘴上的布拿掉。 绳索刚一松开,青年人便撞开众人,疯了一般朝外面跑去。 英布,高宠眼中皆是露出不喜之色,刚刚救了这个青年人,没想到连一句谢都不说,就一溜烟跑了。 扶苏却是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一些缘故,当机立断道:“跟上他。” 顿时,众人也是跟在青年人身后跑了起来,所幸,跟在扶苏身边的都是久于军伍的士卒,扶苏的身体素质亦是不差,故而,跟在这个青年人身后不是什么难事。 少顷之后,扶苏等人跟着青年人来到了湖边,在湖边,还有着众多的村民,看样子,好像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 扶苏止住众人,一般来说,举行祭祀仪式,最怕中途有人阻断,尤其是他们这些外来人,一旦真的触犯了什么忌讳,那可真就惹了众怒。 故而,在目前情况尚不明朗之时,扶苏决定,还是先看一看再说。 青年人冲进人群当中,几步跳上祭台,惹得众人大骇。 人群前方,一位颇为年长的老者拄着拐杖,眼神之中满是急迫的神色,手指着青年人道:“水生,你快给我下来,惊动了龙王爷,你吃罪的起么?” 青年人眼中露出一股愤恨之色,吼道:“狗屁的龙王,他算什么神仙?” 说完,回头便是一脚将身后的雕像踹倒。 看到这一幕,众人眼中皆是闪现出惊骇的神色,老者更是直接跪地,叩首道:“龙王息怒,龙王息怒。” 看着水生,老者眼中尽是愤怒:“把他给我拖下去,捆起来。” 顿时,七八个中年人一拥而上,将青年人擒住。青年人口中仍旧吼道:“他算什么龙王,用人献祭,那就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世上哪有这样的神仙?” “” 扶苏虽然站在人群后方,可是,青年人的话语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扶苏目光朝前面看去,的确,在湖边,一道竹筏子之上,一位姑娘被打扮的极为漂亮,身上的衣服也是颇为鲜艳,祭台之上,还有三牲供奉。 看到这些,再结合青年人的话语,扶苏如何能不明白,他这是遇到了人祭。 用人献祭,其实在此时,是一件并不罕见之事,一些尚未开化,至今愚昧的地方,人们在遇到无法抵抗的事情之时,往往选择的就是人祭。 有个耳熟能详的故事,魏侯之时,西门豹奉命治理邺县,当时邺县就盛行以活人献祭,结果西门豹将巫婆全都投入到了河中,随后,颁布了一系列律令,由此,邺县大治。 扶苏微微示意,英布立即明白过来,走到青年人面前,三下两下便将七八人打翻在地。 刀子一划,青年人身上的绳索立即被割断,及至此时,众多村民方才注意到扶苏这一群不速之客。 拄着拐杖的老者走到英布面前,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英布眼中闪现出不屑的神情,朝着众人问道:“你们谁是村长?” 顿时,一人站了出来,道:“我是村长。” 英布高声道:“我乃大秦校尉英布,奉命护卫扶苏公子。” 与此同时,扶苏身后的士卒也将旗帜撑了起来,扶苏手执王杖栉节,腰间系着太阿剑,出现在村民眼前。 英布看着已经呆滞的村民,吼道:“王杖栉节所在,如陛下亲至,尔等还不跪拜,是何道理?” 一声怒吼,配合着英布自身无与伦比的气势,顿时,让众多村民纷纷跪地。 第二百三十五章 震慑 所有村民皆是匍匐在地上,青年人水生瞪大的眼睛看着处于最前方的那个贵公子,刚才就是他救了自己。 令水生没有想到的他居然是大秦的长公子扶苏。 而其余村民则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对于他们来说,一生之中,哪怕是县令这样的官,能见到一面,都殊为不易。 可是最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子是大秦的都尉,其后出现的人来头更大,是大秦的长公子。 而对于扶苏等人的身份,亦是没有人敢怀疑,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刹那,扶苏一众人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完全符合村民心中的想象。 扶苏扫视了跪拜的村民一眼,亦是明白,这些村民已经被震慑住,而接下来如欲达成自己的目的,仍必须保持高冷的姿态。 此时若是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态度,反倒会让这些村民失去敬畏心。 “祭祀仪式暂且押后,容孤查验之后,再做决断。”扶苏冷声道。 “天使,万万不可啊!”先前阻拦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扶苏面前,跪地叩首恳求道。 “殿下,得罪了龙王爷,我们这一个村子都要遭难啊!” “如今,我们村中已经有几个后生,被龙王给吃了,祭祀若停,龙王爷必定震怒,到时降下灾祸,殿下,还请可怜我们则个。” 看着老者声泪俱下,扶苏心中更是恼怒,心中亦是知道,这把年纪的人十分顽固,根本讲不通道理,只要是他们认准的事,即便错了,打死他们也不认。 用人祭祀,在他们看来,就是天经地义,就是不可颠破的真理。 而这类人虽然在村中无甚职位,可是威望甚高,从刚刚短暂的时间当中,扶苏便看出了些许端倪。 即便是那位主持这个事务的里正,亦是不得不受这位老者的摆布,村中的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故而,要对付这种人只有一种办法,强权。 “铿锵”一声,扶苏拔出腰间的太阿剑,道:“英布校尉,听令。” “臣在。”英布身子猛然一挺,旋即朝着扶苏低头躬身。 所有村民心中一凛,扶苏却是没有领会,道:“今孤假卿太阿剑,村中若有抗命不遵者,立斩无赦。” 话音刚落,英布立即会意,上前郑重接过太阿剑,旋即眼睛盯着众多村民。 英布虽只是一个人,可是当那野兽般的瞳孔触及到任何人时,都不禁令人心底发毛,不敢动弹。 在英布身旁,几十名士卒腰间利剑亦是已经拔出一半,只要村民之中,有谁敢有异动,立即斩于剑下。 先前声泪俱下的老者亦是被这副阵仗吓的不轻,不敢再有所言语。 看到这一幕,扶苏稍稍放心,眼下唯有先震慑出这群村民,之后的事情才可以徐徐图之。 扶苏道:“诸位乡民,此事孤会彻查,我乃大秦始皇帝之长公子扶苏,若真有恶神作祟,孤定会替诸位诛灭恶神。若是人为,孤亦不会宽恕。” 扶苏目光陡然盯着下方一个奇面异服之人,他便是主持祭祀仪式的祭司。 在九江郡扶苏经历过不少事情,其中,不乏查出祭司为了聚敛钱财,不惜捏造鬼神,乃至于谋财害命。 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如果此事乃是人为,扶苏断定这个祭司定然脱不了干系。 扶苏目光最后落在一个中年人身上,他是这个村的里正。 里正见扶苏目光注视着他,心头不觉一颤,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 良久,扶苏才道:“里正,孤命你即刻前去县衙,告诉县令,让他在日落之前,滚到此处。” “啊?”里正长大了嘴巴,惊骇着看着扶苏。 在他心中,县令已然是了不得的大官,宛如天一般的存在,可是,扶苏居然让他前去通禀,尤其是话语如此恶劣。 扶苏却是没有理会里正的神情,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交到英布手中,英布狞笑着看着里正,将令牌伸出,喝道:“还不接令?” 英布这一声,顿时让里正回过魂来,赶忙恭恭敬敬接过令牌。 “尔等各自回家,等候官府指令,不得滋事。”伴随着这道命令下达,村民纷纷离开了此地。 水生却是赶忙走到河边,将绑缚在姑娘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 扶苏走到河边,看着二人,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这应该是一对热恋之中的年轻人。 水生看着扶苏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感激,带着姑娘跪下道:“小人感激殿下大恩大德,谢殿下救阿兰。” 扶苏脸上却是并无多少笑容,道:“莫要高兴的太早,我现在只能救的了她一时,想彻底救她,只有查清事情原委,才有可能。” 扶苏看着眼前的青年人道:“水生,你可愿意帮我?” 水生看了一眼阿兰,忙叩首道:“小人愿意帮助殿下。” 扶苏点了点头,有了水生这么一个知晓当地具体事项的人,无疑办什么事都会顺利许多。 从刚刚的只言片语当中,扶苏还看不清事情的全貌,只有了解清楚情况,才能具体做出决断。 “殿下,请随我来。”阿兰走在前方,替众人引路。 在阿兰的指引下,众人很快来到一户庄院面前,看见眼前院门紧锁,阿兰急忙敲门道:“阿大,娘,殿下来咱们家了。” “阿大,娘,快开门。” “” 阿兰一连叫了几声,皆是没有回应,看到这一幕,扶苏眉头紧锁。 忽然间,扶苏听见院中似乎隐隐有妇人的哭声传来,此时,一道男子声音传出:“碎女子,叔公已经将你指定为龙王的祭品,你若是归家,龙王爷会怪罪我们家的” “阿大,”听到这般回答,阿兰亦是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之中流出,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扶苏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可心中亦是不好受。 在扶苏身旁的高宠,此时却是气的七窍生烟,他本就一个莽汉,没有什么心思,此时便欲上前将门砸开,却被扶苏拦住。 “传令,不得擅扰村中百姓,若有违抗,军法处置,我们走。”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上河村传说 扶苏此时并未说什么劝慰的话语,因为皆是枉然! 易地而处,扶苏亦不知道此刻如何自处。 自己的爹娘,因为惧怕虚无缥缈的龙王降罪,而将自己拒之门外,心中那又该何等的痛苦与悲凉! “水生,可有别的地方,可容我们暂且栖身?” 水生立即道:“启禀公子,村中有一宗祠,可以暂且居住。” 旋即拉上阿兰,在前方引路,扶苏问道:“水生,你可有姓氏?” 水生道:“殿下说笑了,我哪里来的姓氏,听村里的老人说,当初我娘是在河边把我生下的,生下我之后,我娘就死了,所以村里人都叫我水生。” 扶苏恍然,心中并没有多么惊讶,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稀松平常的很。 走了约莫有半刻钟,扶苏便看到村中的宗祠,与周围相比,宗祠的装饰要好上许多。 略微安置了一番后,扶苏走到水生面前,道:“和我说一说村里的事情。” 水生搓了搓手,道:“我们这个村叫上河村,出了村口便可见一条河流,就是今日殿下见到的那条河。” “在河的下游,有一个湖泊,我们这里都叫龙王潭,深不见底,方圆百里。相传龙王爷就住在底下。” “那今日祭祀是怎么回事?”高宠在一旁急不可耐的问道。 水生叹息了一口气道:“听村里的老人说,大约四五十年前,上河村本来太平无事,可是,后来来了一个吃人的怪物。” “有见过的人说那个怪物在水中力大无穷,身披甲胄,刀枪难入,且满口生有利牙。” “自从那个怪物出现之后,村里便不断有人失踪,遇害,且死相都极为凄惨。有的脑袋被吃了,有的胳膊、大腿没了,还有的半个身子都没了,更有的整个人都被那个怪物囫囵吞了。” “村里人也曾组织过青壮杀这个怪物,可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就是一去不回。” “后来,村里就有人说,这是龙王爷派来的,是上河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龙王爷才会以此惩罚上河村的村民。要想得到龙王爷的原谅,就必须举行人祭。” “那一年,举行了人祭之后,那个怪物的确再也没有出现,可是,第二年,那个怪物又出现了,村里的人,为了保平安,只能再送上一个女子。” “久而久之,上河村为了保一村之安宁,每年都会献上一个女子供那个怪物享用。” “上河村,原本也是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而今却是人丁凋零,但凡有些门路的,都早早的带着一家儿女逃到外面去了,如今这村中,只剩下寥寥三四十户人家。” 说到此处,水生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道:“而这四五年以来,那个怪物也是越发不满足,要献上三四个姑娘才会离去,今年更是过分,阿兰已经是叔公指定的第六个女子了。” 听完这些,高宠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柱子上,眼中尽是气愤之色。 “你口中的叔公是何人?”扶苏想了一下,补充道:“我看他在村中的威望很高,似乎连里正都听他的。” “殿下说的不错。”水生脸上露出苦笑,道:“叔公姓葛,在村中辈分最高,村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后生,所以不管是谁,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 扶苏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这就是典型的倚老卖老。 能干出人祭这种事情,足见其本人是一个颇为愚昧固执之人,这种人,无丝毫德行,一旦握有权力,做出来的事,自然难看到极点。 而这种人是以活的久才最后获得了权力,自然是听不得别人劝的,他所依仗的正是他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经验。 要是争执起来,一句“我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后生小辈还有哪个敢顶嘴? 至于他年轻时候具体做过什么,知道的人早就化作一捧黄土了,鬼知道他年轻时候究竟如何。 故而,这种老人始终认为自己是没错的,亦容不得别人指摘他的错处。 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大概说的就是这类活得久的老王八。 “这十年来,每年的祭祀,都是叔公指定祭祀人选,然后巫师主持仪式进行的。” 对于这些事情,水生感到万般无奈,可他却无力改变。 正在此时,一名士卒跑了进来,在扶苏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旋即退了出去。 扶苏站起身来,道:“我们去见一见这当阳县的县令。” 说起来,这当阳县的县令治下发生人祭,若真要追究,扶苏一剑砍了他也是没什么毛病的,就算拿到朝堂之上,扶苏也有着十足的理由。 虽然嬴政并没有给予扶苏整治南郡的职权,可是,回到咸阳途中,遇见地方官吏坐视良民被害,扶苏亦是可以动用自己的权力。 而扶苏暂且还没有这样的打算,从水生那里所知,人祭在这里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之久,说明这样的风俗在这里已经根深蒂固。 历任县令都没有改变这样的状况,说明其中隐藏的问题不可小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县令同流合污,故意放纵的结果。 具体如何处置,扶苏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看到屋子正中央,一个嘴角带着胡须的人站在那里,在其周围,还有着数十名官府衙役。 那人亦是注意到了扶苏,扫视了扶苏一眼,道:“你是何人?” “放肆!”英布一马当先,道:“大秦长公子扶苏在此,尔等还不见礼?” 县令却是道:“我等从未见过扶苏公子,岂知他是真是假?” 扶苏眼中闪出一抹笑意,比起那些村民,这个县令倒是聪明许多,扶苏道:“请王杖栉节。” 说完,身后立即有人将栉节恭恭敬敬的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交到扶苏手上。 看到栉节,已经一旁被一名士卒捧着手中的符印,县令慌忙朝着栉节下跪,道:“臣当阳县县令安躬问陛下安?” “陛下躬安!”扶苏继续道:“当阳县县令,请起来答话。” “诺。” 第二百三十七章 当阳县县令文安 刚才那一个简短的仪式,虽然看似简短,可却是极为重要! 这意味着接下来扶苏如果有需要,将可以合理合情合法的调动当阳县的一切力量。 “当阳县县令,我且问你,你纵容你治下人祭出现,你可知罪?” 安立即脱下头上的冠帽,跪地道:“臣知罪。” 看到安这样的态度,扶苏点了点头,这亦是这个时代官场的潜规则。 扶苏代替皇帝向你问罪,不管你有罪没罪,首先不是要为自己辩驳,而是你要承认自己有罪。其后,才可以向皇帝阐述事情的缘由。 “当阳县县令,你先起来,你的问题孤自当会查的明明白白。”扶苏将栉节交到身后一名士卒手上,道:“先给孤讲一讲你知道一些什么。” “启禀公子,臣三年前才做了这当阳县的县令,自到任伊始,便发觉此地淫俗弥漫,人祭屡见不鲜,故臣亦曾下令,严令禁止有人祭祀。” 扶苏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扶苏自然不怕安撒谎,他亦会去找人验证。 安继续道:“对于此地流传甚广的龙王传说,臣起先也是不信,可治下不断来人禀报,说有怪物伤人吃人,臣去查看过尸体,无一例外,死者死相皆是凄惨无比,臣亦曾命令官服吏卒追查凶手,可最后皆是一无所获。” “县中令史检验尸体,亦回禀说尸体上的伤痕是被利齿撕咬所致,非人力所能及。” 令史,其实就是后世封建王朝所谓的仵作,或者说是现代的法医,专门负责检验尸体,将具体情况汇报官员。 说起来,秦律缜密威严,对于查案亦有着一套规则,如何检验尸体,如何记录数据,都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扶苏在咸阳之时,翻阅秦律闲暇之时,亦曾看过地方官府递上来的报告,每一件命案都写的极为详细,逻辑缜密,前因后果全都吻合。 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将当时现场的情形还原出来。 而作为县令,对于律法条令更是对于自己要掌握的律令了如指掌,秦律当中可是规定,以其人之忘,还治其人之身。 这意味着忘记律法以及相关条令,最终受罚的就是执法者本人。 而秦律当中还允许上告,如果案件被审判者觉得官府审判不公,完全可以一级一级的上告,乃至于最终打官司打到廷尉面前,打到皇帝面前,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如果最终审判结果与原有的结果一致,那么上告者将会受到加倍的惩处,而如果判定上告者无罪,或者罪名与实际不相符合,那么接受上告的一连串的官吏都要连坐,接受秦律的惩处。 如果说在儒家大师衮衮的大宋,能出一个包青天,殊为不易,能令百姓感觉有了希望,那么在大秦,地方上包青天那是比比皆是。 尤其是在大秦的腹地关中地带,绝大多数官吏都是极为精明的干吏,扶苏记得,在云梦泽出土的秦简,不就是由一个名叫喜的秦吏书写的么? 虽然扶苏眼下知道,在山东六国故地,秦廷的官僚机构已经被基本腐蚀殆尽,也就关中作为大秦的腹地稍微好上一些。 故而,对于南郡的情况,扶苏心里其实有了一定的预计。 “是故,臣只得依照百姓所请,准许人祭,人祭之后,也确实太平无事” 说到后面,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扶苏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说起来,扶苏亦是在山东六国这些故地发现了一个极为相似的症结,就是在这些地方,官吏都变的有些怠惰。 对于自己管辖境内,种种不法之事,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失去了缉捕的动力。 扶苏亦是知道眼下不能太过于苛责安,因为在这个时代,鬼神的存在是深入人心,没有人会去否定鬼神的存在。 哪怕是孔子作为儒家的创始人,也只是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敬鬼神而远之。 至于儒家之中,对鬼神充斥着信奉,比比皆是,要不然,董仲舒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提出天人感应这种思想。 此时可不是后世那个昌武盛,崇尚科学的现代社会,但凡经历过素质教育的青年,都知道所谓的鬼神是无稽之谈。 故而,扶苏压根就不信有什么怪物吃人,还有什么龙王,要么是人为,要么就是一种凶猛的动物尚未被人们所熟知。 而那些看到这个凶猛动物一点点皮毛的人,肆意夸张,最后描摹的全然失去了本色。 “县令,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扶苏目光骤然盯着安。 “臣臣没有。”安脸上浮现一抹苍白之色。 看着安的模样,扶苏道:“县令,莫怪孤没有告知你,你此时若是如实说来,孤可姑念你有悔过之心,若是让孤查出一些孤不知道,而你又偏偏做了的事情,莫怪孤不留情面。” “下官知晓,绝不敢欺瞒公子。” 看着安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扶苏心中更是笃定,安并没有将全部实话都说出来,对他还有所隐瞒。 不过,眼下倒是不宜逼迫太甚,毕竟,扶苏此时还要利用安。 “好。”扶苏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还请县令接下来通力协助孤查明事情原委。” “若孤查出有人假借神明,行祸害百姓之举,孤绝不会宽宥。” “可若真是恶神为之,孤亦会代皇父诛杀之,以安百姓。” “臣自当唯公子之命是从。”安连忙附和。 扶苏道:“县令,此事若最后能水落石出,县令亦有从旁协助之功,届时,可将功折罪,县令可明白?” 安顿时心头一凛,亦是知道,此次若是不能查个明白,这个县令他也是做到头了! 弄不好,连自己的妻儿也要因此被连累。 扶苏看着安的样子,知道自己已经算是勉勉强强暂时将这个县令绑到自己的站车上。 有这样一个熟悉当地事务的人相助,应该来说,会容易不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调兵龙王潭 一夜无话,安亦是陪着扶苏在上河村的宗祠过了一夜。 早晨,扶苏略微洗漱了一番,而此时安却是带着一个吏员匆匆赶来。 见到扶苏,安立即拱手道:“殿下,今早刚刚接到吏员来报,昨夜又有一人遇害了,初步判断,是怪物所为。” 扶苏骤然转身盯着安,道:“立即带我前去察看。” 闻言,安立即示意旁边的吏员引路,扶苏紧随其后。 一路跟着吏员,扶苏来到了一处河滩,在河滩,已经有十几名役卒守卫在那里,保护现场免受破坏。 看到这一幕,扶苏点了点头,没想到在这两千年前的公元前的世界,先祖们已经懂得了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扶苏大步向前走去,便看到地上有一块地方用白布盖着,白布上一些地方已经沾染上血迹,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 扶苏并未说话,安见状,当即朝身边一人问道:“令史,检验情况如何?” 顺着安的目光看去,扶苏看到了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朴素。 中年人看了扶苏一眼,安立即会意,道:“但说无妨。” 中年人立即道:“启禀县尊,在下检验尸首,尸体已经残缺不全,死者头颅,左臂,还有右腿以及部分内脏都已经不见,狱掾也派人四处搜寻,只在河边浅滩出发现了一些碎片。” “且死者身上的伤口血肉模糊,在下判断乃是被利齿所切割,遭受大力所致” 听了半天,安忍不住问道:“令史,你以为是何人所为?” 令史瞧了一眼扶苏,见县令并未阻拦,拱手道:“县尊,我以为这非人所为,而是隐匿在水中食人的怪物,死者身上少掉的那些肢体,我判断已经在那个怪物的腹中了。” “此并非独例,县尊上任已有三年,对此应该是知晓的。且今年尤为厉害,当阳县自三月以来,已有二十八人遇害。” 安看向扶苏,道:“公子,可有什么需要询问的?” 扶苏双手负立,道:“县令,平常你们如何处置,现在就如何处置,不必向我禀报。” “诺。”安立即躬身。 见此,不少人皆是吃了一惊,能让县令拱手一拜,且从刚才的说话的语气之中,明显这个初次露面的年轻人地位比县令高上许多。 这不禁让人生疑是不是咸阳来的贵公子到这里来游玩来了,或是朝中哪位勋贵子弟下来镀金履职,方便日后升迁。 扶苏没有去管别人,而是径直带着英布、高宠二人,来到尸体旁。 深吸了一口气,扶苏缓缓将盖着的白布揭开,看到白布下面的尸体,扶苏拳头紧握,眉头深深皱起,脸色不是很好看。 说起来,此人比令史描述的情状还要惨上几分,浑身上下,扶苏就没看到有一块好地方。 将白布盖上,扶苏来到河滩旁,朝一位役卒问道:“此处距离龙王潭有多远?” 役卒亦是察觉出扶苏身份不俗,躬身道:“距离此处二里,顺着这条河走便到了。” 闻言,扶苏立即带着英布和高宠顺流而下。 没走多远,扶苏便看到一处颇为广阔的湖泊,心中已然知晓,这里便是传说中的龙王潭。 看着平静的湖面,扶苏知道,这湖面之下,可不如湖面上看着平静,而是波涛汹涌。 在亲眼见识过死者的惨状之后,扶苏心中也是断定不是人为,这样的伤口绝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若非有着后世的知识,扶苏此刻说不定也要和众人一样,以为真的是怪物所为,是龙王降罪。 “高宠,你带虎符以及孤的符印去调一队楼船水师前来,三日来此。”从怀中掏出印信以及虎符,扶苏果断下令。 此时,便是军令。若有延误,作为军事主官,楼船的长官可是要问罪斩首的。 说什么时候到,就必须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一刻都延误不得,这就是军法。 况且扶苏给的时间亦是足够,三日,足可以让一支楼船水师悠哉悠哉来到这里了。 扶苏知道,如此广阔的湖面,足有百里,只有楼船才有大展拳脚的地方。 而秦军之中,也唯有楼船可以担此重任,换其他任何一支队伍,都不行,总不能让骁勇的大秦将士直接下水去捉拿怪物吧! “英布,派人去集市之上买一些活物,鸡鸭鹅之类的家禽,或是一些猪羊。” “再命人扎一只竹筏。” 对于扶苏的命令英布虽然不是很是了解,但还是按照吩咐去做。 少顷,已经吩咐完的英布走到扶苏身边,问道:“公子,买那些活物和扎竹筏子有何用?” 扶苏凝视着湖面,道:“我只是想借此验证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这个怪物对于孤送给它的肉食喜欢不喜欢?” 在扶苏的记忆之中,这应该是一种颇为熟悉水性的猛兽,要么是巨蟒一类的动物,要么就是鳄鱼一类,恰巧这两类动物,都很容易被误认为龙王派来的。 在人们的想象之中,扶苏想来,应该也只有这两样动物能和龙扯上关系了。 扶苏可记得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不过此事此时还未发生。 故事名字叫周处除三害,发生在西晋之时。其中有一害,就是水中的蛟龙,按照推测来说,应该就是鳄鱼之类的猛兽。 扶苏亦是知道,这类猛兽都是肉食动物,不然也不会做出伤人害人之事。 英布亦是恍然,明白了扶苏的想法。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便看到两个士卒怀中抱着鸡鸭,还牵了一头羊过来。 照着扶苏的吩咐,这些活物放到竹筏之上,然后推到湖泊中央。 看着这一切,扶苏道:“英布,派人在此处盯着,稍有动静,立即前来禀报。” “晚上这里也要安排一队人,多升几处火堆,那怪物自然不敢冒犯。” 怕火,亦是自然间动物之天性,尤其这类猛兽,尤其如此,扶苏可不想为了击杀这么一个动物,折损手中的士卒,那不值得。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后一顿美餐! 三日之后,高宠带着一队楼船回到了上河村,站在龙王潭边上,扶苏看着这艘巨大的楼船,扶苏嘴角露出笑容。 此时,周围亦是聚拢着众多乡民,看着龙王潭上停泊着一艘如此巨大的舰船,眼中纷纷露出惊叹之意,口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楼船,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眼中,对于他们的视觉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扶苏心中也是暗自发笑,如今来的不过只是一艘楼船以及一些辅助战船而已,当初,在河东郡之时,嬴政渡过黄河之时,可是几十艘楼船整齐有序的出发,周围各种船只不计其数。 那情景,才让人一生难忘,才让人知道什么叫做皇帝的威仪! 连绵不绝的战船铺在大河的江面上,一艘艘艨艟巨舰劈波斩浪,宛如一座座小岛自远方飘来 眼下这样的情景,连当初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楼船之上,一人走到扶苏面前,立即拱手拜道:“臣见过公子。” 扶苏呵呵笑道:“校尉,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一次,又要辛苦校尉了。” 说到此处,校尉问道:“不知公子急调臣来此处何事?” 扶苏手指着茫茫湖泊道:“校尉请看,你面前这座湖泊名叫龙王潭,这潭底藏着一个怪物,这些年来,害了不少百姓,孤调你前来,就是为了诛杀这只怪物。” “公子但有所命,臣自当遵从。”旋即,一阵铠甲上的甲片相碰的声音响起。 扶苏扶起楼船校尉,道:“校尉,你且先率领将士歇息一日,捕杀怪物亦需要仔细准备筹谋一番,务求一击必中。” “诺。” 看着楼船校尉已经离开去安排楼船上的事务,扶苏看着旁边的安道:“当阳县县令,孤要你立刻动员百姓,将这龙王潭周围晚上点起篝火,不得有一处疏漏,且命人小心看护。” “若有差池,当阳县县令你提头来见。” 那日,扶苏命人以活物放在竹筏之上,然后送到湖泊之中时,第二日果不其然,竹筏之上的活物一个不剩,只留下斑斑血迹。 随即,扶苏再度安排,又放了几只活物于竹筏之上,只不过,这一次亦是在远处远远观察,在等待了许久之后,扶苏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所谓的怪物。 虽然由于天色昏暗,扶苏看的并不真切,可却是让扶苏颇为振奋,因为扶苏心中已经十有八九确定这个怪物只不过是一只不为人熟知的水中猛兽罢了。 接下来的时日,扶苏虽然又放了活物在竹筏之上,只不过数量控制的非常好,扶苏确定,自己投放的食物的量,刚好可以让这只怪物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 而扶苏这接连几日投放食物,也是为了让这只怪物养成一种习惯,而的确,在投放食物之后,当阳县再也没有听到怪物害人消息的发生。 命人在龙王潭沿线点燃篝火,只不过是扶苏为此上的一道保险而已。 自然中的猛兽巨禽对于火焰多是畏惧的态度,人类当初找到了火的使用方法,渐渐才懂得用火保护自己,用火烘烤食物,才摆脱了猛兽的袭扰。 可以说,火的使用是划分人类历史上极为重要事件。 安听到扶苏的命令,也是脖子感到一凉,知道若真的没能按照扶苏的要求做到,最后自己只怕是真要脑袋搬家了。 安慌忙领命,下去安排周遭事宜。 而扶苏则是命人将渔网安置在几艘战船之上,对于这个龙王潭中的怪物,扶苏也是心生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这些渔网,扶苏在其上更是安置了刀片,不管水中如何凶猛的怪物,一旦缠绕入网,必然是遍体鳞伤。 战船之上,还安放着十几架庞大无比的弓弩,这些弓弩的威力扶苏丝毫不怀疑,即使摆在它们面前的是一块钢铁,这些弓弩强大的力量也可以将弩箭射入其中。 普通的衣甲,直接射穿也不是什么难事,堪称无与伦比的杀器。 看着这些,扶苏才心中稍安,做了这些准备,想来,对付这样一个怪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三日之后,扶苏登上了正中的楼船,为了能够击杀这只怪物,扶苏这几日之中已经和楼船校尉进行了周密的商议 对于有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都做了相应的推算。 站在楼船之上,扫视了平静的湖面,此刻,扶苏脸色也变的颇有些凝重。 说起来,扶苏心中对于此次能否成功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尽管这些日子当中,那只怪物仍然将他送去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可是,凡事都怕一个万一。 如果最终他们无功而返,那么,他扶苏的脸可算是丢大了! 此时,一支竹筏在湖泊上飘荡,竹筏之上,放着捆好的鸡鸭,此外还有一只羊,以及一块颇为新鲜的猪肉。 扶苏知道,这些水中的生物,对于鲜血的味道极为敏感,在非常远的距离,便可以察觉到。 扶苏此刻只希望这只怪物蠢一点,能够遵从自己的本能。 太阳渐渐偏西,日光已然不如白日之时,看着夕阳的余晖,以及湖泊当中毫无动静的竹筏,扶苏紧紧握着腰间的太阿剑。 猛然间,扶苏看到水中一道黑影,扶苏急忙定睛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急忙压抑住心头的狂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个怪物,看着这个怪物浮出水面灰色的鳞甲以及冰冷的瞳孔,扶苏认了出来,是鳄鱼。 只不过这头鳄鱼身形颇为巨大,按照扶苏的估算,起码有四五米长。 鳄鱼缓缓的爬上竹筏,看上去颇为谨慎,目光盯着他眼前的物。 旋即大口一张,竹筏那只鸡便已经落入鳄鱼的腹中,又是两口,竹筏之上,只剩下一只山羊。 整个竹筏之上,顿时鲜血四溅,那只山羊眼中亦是满脸的惊恐与无助。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扶苏舌头缓缓舔舐着嘴唇。 吃吧,吃吧,尽情享用你这最后一顿美餐! 第二百四十章 猎杀 望着远处竹筏上发生的一切,扶苏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太阿剑,然后前指,道:“战船放网。” 旋即,距离楼船不远的七八艘艘战船在看到楼船上的旗号之后,立即抛下了船上装备的渔网,然后缓缓朝着竹筏逼近。 竹筏之上,鳄鱼此时骤然看到战船这等巨物出现,亦是感到不妙,慌忙沉入水底。 可是,此时却是已经晚了,战船已经完成了合围,众多渔网已经将这一方水域彻底包围起来。 “公子,战船传来消息,有巨物被渔网纠缠上了。” 闻言,扶苏心中感到颇为欣喜,然后扶苏知道,此时,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扶苏面色依旧平静,道:“命令战船弓弩自行发射,不必禀报。” 士卒旋即转身下去传达命令。 伴随着几道破空的声音响起,几道手臂粗细的弩箭射入水中,眨眼之中,湖泊之上,便泛起一抹血色。 看到这一幕,战船上的士卒心中更是振奋,又是一连朝水中发射三道弩箭。 伴随着渔网之上传来的挣扎感稍缓,众人立即拖曳着渔网靠岸。 扶苏亦是走下楼船,看着前方士卒振奋的神情,扶苏嘴角微微勾起。 “启禀公子,怪物已被拿获。” “随我前去看看。”扶苏按着手中的太阿剑,朝着将士聚集之地走过去。 见着扶苏朝这边走来,顿时,人群自觉地散开了一条道路。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可是此处,却是光亮十足,众多士卒手上俱是举着火把,将这里照的透亮。 而透过火光,扶苏也是看到了网中的怪物。 的确和自己看到的相符合,是一条约莫有着五米的鳄鱼,看到那鳄鱼表面的一身鳞甲,被认为是龙王派来的,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这些在大秦的弓弩之下,都成了纸糊的一样。 弩箭直直的穿透鳄鱼身体表面的鳞甲,重重的扎了进去,要了他的性命。 扶苏扫视了旁边的众多士卒,高声道:“诸位,你们为百姓除害,立了大功,此事孤会专门详细向陛下禀报,为诸位言明功绩。” “孤令:凡是参与此事之将士,皆晋升爵位一级,射杀怪物战船将士,每人再多赏赐五金。” “吾等谢过公子。” 闻言,所有将士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只是击杀了这一只怪物,就得到如此丰厚的赏赐,如何不令人高兴? 扶苏亦是知道,这次赏赐,自己的手笔着实也大了一些,毕竟大秦军中,已经许久没有战事,要想晋升爵位,几乎没什么机会。 可这一次,扶苏却是认为值得,且必须重赏。 因为这是第一次。 此地的百姓因为这条鳄鱼,已经饱受了数十年的苦楚,每年不知道多少户人家的女儿因此牺牲,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 而此番第一次将鳄鱼击杀,将会彻底击溃人们心中的恐惧,从此以后,面对此等恶兽,人们将会拿起手中的武器,不再寻求虚无缥缈的神明相助。 至于之后再出现类似之物,自然不可能如此大规模的赏赐,这样的赏赐,只不过是起一个标杆作用。 这也是扶苏凭借着手中的职权才可以这般许诺,若是没有嬴政假于他君王之职权,这样的赏赐根本就是无效的。 哪怕他扶苏搬出大秦长公子的名头也是无用。 “校尉,命人在此仔细看护,明日,孤要将此物向百姓展示,告诉百姓是何物这数十年以来不断吃人害人。” “诺。” 对于扶苏这个要求,楼船校尉觉得即便扶苏不说他也会去做的,因为这就是证物,是他立功的凭证。 要是没了,扶苏先前许诺的那一大笔赏赐,就算扶苏好意思给,他也不能好意思要。 翌日,安将当阳县许多百姓召集起来,而被扶苏杀死的那一头鳄鱼,则是被拉着到处展览。 在前方,还有着官吏讲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百姓看着士卒拖着那个可怕的怪物,心中惊慌之余,免不了一阵激动。 看着楼船将士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拜。 扶苏扫视了下方所有上河村的村民一眼,道:“水中怪物已被孤铲除,从今以后,上河村不许再有人祭。” “若再有人祭,凡祭祀者,暗中怂恿者,孤一概不轻饶,首犯孤就让他去给这头怪物果腹。” 扶苏此时并未说破这个怪物就是鳄鱼,而是沿用当地的传说,因为这样的收获的效果更佳。 一旦说破,所谓的怪物,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中猛兽,于这些百姓而言,难保以后遇到类似事件,还用人祭来解决。 索性,不说破,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好事,且对于扶苏而言,于他的声望皆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上河村中不少人眼中露出感激的神情,看向扶苏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拜。 只不过,其中有些人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荒唐!”葛叔公骤然站了出来,手中拐杖重重在地上敲打了一下。 葛叔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恳切道:“殿下大谬!” “殿下初到此地,不解其中详情,那是龙王派来的使者,殿下怎可随意捕杀?如今捕杀,还大肆游街展览,必然会触怒龙王,殿下,你用你的狂妄害了我们啊!” 扶苏冷眼盯着这个老者,想不到事到如今,还如此顽固。 扶苏双手负立,道:“老丈所言不错,不过老丈言重了。” “诸位可知吾皇父是何人?乃大秦之始皇帝,受命于天,掌天下社稷,莫说一龙王,这天地间的山川草木,皆要受吾皇父辖制。” “孤捕杀那是何物?乃残民害民之物,诸位这数十年以来,饱受此等怪物的苦楚还不够么?” “今日孤杀之,是替吾皇父执法,乃为天地之正道。” 闻言,葛叔公脸上闪出一抹愤恨之色,不禁哭嚎起来,而场中,亦有一些村民随着葛叔公痛嚎。 英布当即挥了挥手,顿时涌出数十名兵士,将痛嚎之人尽数拖拽出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风波再起 扶苏扫视着众多村民,一众士卒走了出来,便欲拉着葛叔公以及祭司等人离开此地。 扶苏却是挥了挥手,道:“这几位皆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尔等怎可拖拽?” 闻言,士卒默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架出去!” 三个字掷地有声,不仅众多村民心中骤然一跳,即便是先前葛叔公这些人哭嚎声也为之一滞。 众多村民眼中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扶苏,此时,他们感受到面前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以及令他们不得不顺从的威仪。 这大概是君王独有的威势! 扶苏双手背负身后,心中冷笑不止,刚才那些哭嚎的人之中,也就那位葛叔公看上去掉了几滴眼泪,余下的,不过是只闻哭声,不见眼泪。 而当阳县也是变的前所未有的热闹,伴随着鳄鱼展示在众人面前,看着鳄鱼狰狞的样子,无数百姓心中无不生出恐惧,更是相信,这就是一直害人吃人的怪物。 对于率领士卒击杀鳄鱼的扶苏,百姓心中忍不住欢呼,对扶苏,也是越发拥戴。 在当阳县又停留了几日,扶苏见此地事情了结,亦是准备回咸阳,说起来,离开咸阳他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在外面有在外面的好处,可以及时了解大秦地方的情况,并且纠正地方上一些错谬之处,可唯一的不好便是对于朝中消息获知的缓慢。 所幸,扶苏心中还是有数,知道秦始皇三十六年虽然有着种种奇异之事的发生,可是,朝中大体还是安稳。 扶苏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亦是做了一个盘算,发现自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在外奔波的日子远远超过在咸阳的日子。而这些在外奔波的日子,带给扶苏却是对这个时代一次又一次深彻的认识。 这些是他在咸阳看不到的,听不到的,咸阳当中,勾心斗角,玩弄权谋手段,扶苏心知肚明,他远远不是赵高、冯去疾、李斯、嬴政这些人的对手。 但扶苏知道,终有一天,他要去面对,要去和这些老狐狸斗一斗。 这日,扶苏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行囊,可正欲离开之际,当阳县县令安找上门来。 看着安颇为难看的脸色,扶苏道:“县令,有何事?” 安急迫道:“公子,怪物又出现了,且这一次咬死杀死三人,坊间已经议论纷纷,还请公子速做决断。” 扶苏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正在此时,英布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公子,刚刚我接到急报,怪物害死三条性命” 说着,英布注意到站立在一旁的安,旋即便明白安也是来禀报这个消息的。 “公子,我们该当如何?”安再一次问道。 出现这种事情,安彻底没了主意。本来大好的局势,伴随着这次突然事件,舆论上已经彻底转成了负面。 扶苏知道,此事的发生,意味着他暂时走不了。 要是走了,他的声名在民间可就彻底臭了!这一点,他决计不会接受。 现在外面的流言什么样,尽管扶苏没听见,可是就算是猜,扶苏也能猜个大概。 估摸着就是“大秦公子扶苏触怒龙王,惹得龙王降怒”一类的,要是这个罪名不洗刷,扶苏心中还真就不舒坦。 且已经杀了一条鳄鱼,扶苏相信,此次,不过是又有一条鳄鱼出现罢了! 不过让扶苏颇为疑惑的是,已经太平了这么多日子,为什么此时会有一只鳄鱼跳出来? 将这个疑问暂时压下,扶苏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弄清这个问题,而是尽管安定民心。 一念至此,扶苏当机立断,道:“县令,立即带我去察看现场,然后再做决断。” 既然有人被害,扶苏自是要去察看一番现场,以求能够寻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公子,请随我来。”安闻言,也不再耽搁。 扶苏疾步走在街道之上,蓦然间,一位衣衫破烂、邋遢不堪的汉子拦住扶苏的去路。 “怪物怪物”邋遢汉子指了指天,脏乱的脸上瞳孔瞬间变的清明。 安看到这个邋遢汉子,赶忙上前喝斥道:“滚,赶快滚!” 看到安的脸色,邋遢汉子急忙退后几步,眼神之中带着畏惧的神色,安回头躬身道:“公子勿惊,这只是一个疯子,一贯胡言乱语惯了!” 扶苏看着邋遢汉子前后眼神的变化,心中不免起了一丝疑心。 蓦然间,邋遢汉子撞开扶苏身边的人群,朝着扶苏身上扑去,扶苏也是吃了一惊,骤然间,没有防备,竟被这个邋遢汉子撞了一个满怀。 英布也是大吃一惊,一把上前将邋遢汉子擒住,和扶苏分离开来,看着扶苏无恙,英布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要是刚才这位汉子图谋不轨,意欲行刺,只怕此刻扶苏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在身了。 而到时,他英布负责扶苏的护卫,当负首责! 想到此处,英布看向这个邋遢汉子的眼神顿时变的不善起来。 扶苏理了理衣衫,看到英布此时的眼神已经变的冰冷无比,犹如野兽一般,忙喝道:“英布,住手。” 一声喝断,顿时,英布停下了接下来的动作,扶苏走到邋遢汉子跟前,道:“我无事,帮他把骨头接起来。” 刚才扶苏看的清楚,英布情急之下,一把将邋遢汉子的手臂弄的脱了臼。 听到扶苏的命令,英布只能召令遵从。 安在一旁也是被吓的有些六神无主,等到反应过来,事情已然都快结束。 扫了安一眼,扶苏并未怪他,毕竟他比不得英布这等从身军旅之人。 “县令,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他的过失了!”扶苏吩咐道。他最怕等他走后,平白无故死伤一条性命。 用别人性命献媚这种事情,扶苏觉得安还是干的出来的,只不过,扶苏并不习惯。 “此事过失在孤,一时走的匆忙,身边士卒未曾多带,尔等切不可迁怒旁人。” 安和英布二人齐齐拱手:“诺。” 第二百四十二章 老匹夫 伴随着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去,扶苏再度出发 “快看,在那里”伴随着一道喝声,扶苏身边涌出众多百姓,在最前方,正是上河村的葛叔公。 “尔等意欲何为?” 安看到这副情景,就在刚刚发生了疯汉冲撞扶苏公子的事情,此时,若是再有百姓围攻扶苏的事件发生,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县令还能不能干下去了。 葛叔公看着众多百姓在自己周围,再加上其本身年岁又大,一点也不怯阵,道:“我等是来找扶苏公子要个说法。” “什么说法?”扶苏眼睛瞥了一眼葛叔公,道。 “现在乡民又有三人遇害,此乃龙王震怒所致,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扶苏眼中带着冷色,问道:“葛叔公,不知你有何高见?” 见扶苏相问,葛叔公直言不讳道:“要再做一次献祭,且这一次要公子亲自向龙王赔罪,如此龙王不再震怒,牵连我当阳县无辜百姓。” “祭品为何?” “老朽已经精挑细选了三名适龄女子,还有五对童男童女,老朽以为这些可以作为此次祭祀祭品。” “这样的祭品献上,龙王必定龙颜大悦,届时,我们当阳县必定风调雨顺,人畜无灾,太平无事” “住口!”扶苏猛然盯着葛叔公。 太阿剑骤然出鞘,架在葛叔公的脖子上,扶苏目光直视葛叔公,道:“你这个老匹夫” “你”扶苏骤然爆发出来的气势,令众人为之一滞,葛叔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匹夫”这三个字,又有哪个敢当面和他说,他以为,凭着自己的年岁,即便扶苏贵为大秦的公子,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却不想,扶苏自己亦是不顾体面,直接骂出了口。 扶苏却是话语不停,一步步朝着葛叔公逼迫过去,口中不住道:“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人祭,你是何居心?” “孤三番五次说过,若再有人言人祭,孤绝不会轻饶,今念你年迈,不与你计较,你若再妖言惑众,孤认得你,孤手中利剑可不认识你。” “葛叔公,我有一言要告知于你,秦国先王曾言:秦剑出鞘,历来饮人鲜血。今番出鞘,未曾斩你头颅,已是格外开恩,莫要再不知趣。” “铿锵”一声,扶苏将太阿剑收回剑鞘之中,冷眼扫视着众多围观的百姓。 而葛叔公则是涨红了脸,他未曾想到扶苏如此不留情面,亦是如此决绝,先前剑刃架在脖子上之时,葛叔公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英布手已经悄悄的按在剑鞘之上,倘若真有什么变故,他会第一时间保护扶苏,看着扶苏话语说尽,英布骤然出列,怒目圆瞪。 “尔等还不退下?” 一声怒喝,顿时众人被吓的接连倒退几步。 见众多百姓还围在此地,英布拔出腰间利剑,再度喝道:“尔等意欲何为?” “既不上前询问事情原由,又不退去,是何道理?” 一声怒吼,伴随着英布披靡天下的气势,着实将在场的众人骇的肝胆俱裂,不少人见此情景,便欲抽身离开。 而此时,高宠亦是带着士卒赶了过来,将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见到这一幕,英布、安皆是放下心中巨石,高宠一到,这局势基本已经稳定了,即便有什么突发的情况,也完全能控制住局面。 扶苏双手负立在身后,看着这些眼中带着惊恐的百姓,道:“诸位父老,尔等的来意,扶苏已然知之。” “无非是随着葛叔公一起来求孤,要孤许可尔等举行人祭。” “可诸位,诸位可否细想,三名适龄女子,五对童男童女,那是十三条人命,诸位用这十三条人命换来的太平,诸位可真就睡的安稳?睡的踏实?” “就不怕这十三条冤魂化作厉鬼,来找尔等索命么?” “扶苏在此再告诉诸位一次,正告诸位,祭祀,可行,人祭,绝不可行。谁言人祭,孤绝不宽宥。” “扶苏亦在此告诉诸位,孤能杀一头水怪,就能再杀第二头,水怪一日不彻底铲除,孤绝不离开当阳县一步。” “若这龙王潭中的水怪真的无法铲除干净,那孤就命人踏平龙王潭。” 众多乡民看着扶苏,这一回,他们见识到了扶苏决心的坚定,知道扶苏如今是不达目的誓不回头。 同时,心头也升起一丝希冀,若是扶苏公子真的能够将水怪铲除干净,那也未尝不可! 谁愿意去用人命换太平呢! 人性有时恰好就这么复杂,看着众多乡民纷纷散去,扶苏眼睛中闪烁的复杂神色,不可捉摸。 来到现场,扶苏看着三道标记,尸体已经被人抬到了县衙之中,暂时存放起来,而这些标记,就是标记发现死者时的位置。 扶苏在四周仔细查看起来,可是,看了许久,皆是没有什么收获。 对于这一点,扶苏虽然心中曾有预计,只不过事实真当如此之时,扶苏心中仍是稍显失落。 蓦然间,扶苏目光扫向一处地方,朝跟随在一旁的安问道:“那里是何处?” 安亦是回答不上来,脸色略显尴尬,道:“公子,容我问问。” 片刻之后,安拱手道:“公子,那是本县景氏之地,此地已经荒废了许久。” 扶苏点了点头,看着这块田地之上长满了杂草,芦苇,且又在河边,扶苏才有此一问。 按照道理来说,靠近河边,水利极好,且又有淤泥可以肥田,乃是上好的田地,没理由荒废,故而,扶苏才有此一问。 又略微搜寻了些许时间,皆是没有什么发现,扶苏便领着士卒回到县衙。 县衙之中,看着面前木桶里盛着的热水,扶苏并未推辞,径直脱下衣衫,准备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 忽然间,扶苏顺着脱下来的衣物之中似有一件硬物,当即翻找出来,却是一枚竹简,上面写着八个字:人心险恶,公子小心。 扶苏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洗澡,赤条条走到门外,道:“英布,召集将士。” 第二百四十三章 装疯 见到扶苏急切的语气,英布也不敢耽搁,当即召集起数十名将士,扶苏此时亦是已经将衣物穿好。 扶苏确信,那枚竹简不是他的,而是有人故意塞到他身上的,并且是有意提醒他。 至于是何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出了县衙之后,除了那名邋遢汉子,剩余能够接近扶苏的,俱是扶苏的身边之人,因此,那名邋遢汉子,就是将竹简塞到他身上之人。 如果这枚竹简是那名邋遢汉子所有,那么,就说明这名邋遢汉子一定知道什么隐情。 而所谓的疯癫,亦有可能是装出来的,扶苏可记得,在史书上,靠着装疯来躲避别人的迫害,可是屡见不鲜。 此时最为人熟知的当是兵法大家孙膑先生,当初孙膑初到魏国,庞涓嫉妒其才能,设计陷害,施膑刑,先后挖去了孙膑两块膝盖骨,使得孙膑再也无法站立起来,屹立于朝堂之上。 而孙膑被挖去膝盖骨之后,正是靠着装疯打消庞涓的疑心,从而苟活性命,最后借助齐国,实现报仇。 后世还有建帝时期的燕王朱棣,也是装疯,才躲过一劫,随后靖难起义,历时四年,夺了朱允炆的皇位。 扶苏觉得,那个邋遢汉子,估摸着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 不管这名邋遢汉子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扶苏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管找到这名邋遢汉子。 或许能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安刚刚回到房中,准备休息一番。这些日子,因为扶苏的命令,东奔西跑,安深深的感觉自己已经瘦了两圈。 可还未做下,便有人前来禀报,说扶苏集结了士卒,故而,安只能急急忙忙的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安看着扶苏带着冰冷的脸色站在中央,众多士卒已经集结完毕正准备出发。 “县令,孤正想去找你,未想到县令你就来了,废话不必多说,随我等一起出发。” 一声令下,顿时所有士卒都动了起来,令行禁止,扶苏手下这支新军已然能做到像吃饭喝水那样从容和简单。 看着一旁的安,扶苏道:“今日那名拦路的邋遢汉子住在何处?” “这”看着扶苏的脸色,安心中不免一阵慌乱,道:“那不过是个疯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太阿剑出鞘,立在安面前,安脸色顿时一变,忙道:“公子,应该是在当阳县的县东。” “前方引路,若有差池,休怪孤不留情面。” 安见扶苏将太阿剑收了起来,也是暗暗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着实将他骇的不轻。 走在路上,扶苏道:“县令,关于那个邋遢汉子你知道多少?” “这” 扶苏看着安脸上的犹疑之色,道:“县令,你在这县中做的什么事,孤知道的不是很多,然就是这些,就算将你下狱也不为过,孤念你是这一方县令,百姓对尔的怨言不是甚多,故而才有意让你戴罪立功,免你罪责,你若不识趣,就算是孤,也救不了你。” “孤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听到扶苏说起这些,安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自然知道扶苏所言不虚,单单就是纵容治下用人祭祀,作为县令,他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安心中亦知,今时今日,扶苏之所以不动自己,不过是认为自己尚有一些利用价值,倘若连这样的价值都不能证明,那么,易地而处,安也觉得自己不会留一个无用的人在身边。 “公子,那名邋遢汉子名叫景晏。” “姓景?”扶苏眉头紧锁。 扶苏知道,南郡之中,盘踞着诸多的楚国的世家大族,昭、景、屈这三个楚国最大的氏族全都盘踞在南郡。 目下,虽然南郡已经被划入秦国的治下已有六七十年之久,可是,这些氏族仍然是当地不可忽视的力量,官府的种种决策都要受这些氏族的掣肘。 既然姓景,扶苏心目中不由自主的将这个邋遢汉子和景氏氏族联系在了一起,只不过,既然是景氏氏族的一员,何至于落魄到如此境地? 安点了点头道;“公子,的确如此,臣作为当阳县的县令,来此三年,只是知道一些传闻,至于其中具体情况如何,知道不是很清楚。“ “据说是二十年前,景晏的爷爷当时突然得了急病暴毙,随后景晏的父亲也被云梦泽中的恶贼杀害,而景晏的母亲受不了接踵而来的打击,上吊自尽。” 扶苏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这套路怎么如何熟悉?貌似在后世的封建王朝,那些乡贤治理地方往往也是这么干的。 一户稍显富裕的家中的男劳力离世之后,紧接着来着的,就是全村人来帮忙,为这户人家大操大办丧事,你以为是好心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心人?这丧事,操办的越大,这最后流入别人的腰包就越多,明明人家丈夫,父亲留下来的家产够孤儿寡母平平安安活上几辈子。 可就这么一搞,最后,不给人家孤儿寡母欠下债就不错了! 而作为丧事的主办人,乡贤,自然是吃肉的,而那些来帮帮场面的,自然也可以喝汤,唯一倒霉的就是人家的孤儿寡母。 要是更狠一点,让狼把人家孩子叼走了,让人家媳妇和小叔子通奸,最后浸猪笼,那更是做的一点后患都没有了。 就比如现在安口中所说,看似合情合理,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前脚人家爷爷暴毙,紧接着人家父亲就遇了贼人,然后人家母亲就上吊了。 “噢,还有就是景晏是唯一在怪物口中活下来的人。”安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不过也因此,景晏也变的整日疯疯癫癫,到处说胡话。” “殿下,还有就是今日我们去察看现场,殿下问及的那块地,在以前也是景晏家所有。” 扶苏恍然,那块地,扶苏可是看过,的确属于上佳之地,因此招来一些祸端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试探 至于同族之间是否下的了手,未免也太低估人性中的贪欲的力量了。 扶苏可是记得,在后世衍圣公所在的山东,那时的孔家子弟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当其中有人落魄,迎接来的不是患难与共,伸出一把手拉一下同族。 而是将其开除族谱,落魄之人,哪配姓孔? 以仁义礼信立家的孔家尚且如此,更遑论别的家族了,都是一丘之貉,谁又比谁高尚呢? 县东一所宅院,从外表看上去,已然破败,然而一看便知,这所宅院的主人曾经也不是一般人。 有着一个院落,屋子上还有着残存的瓦片,大门的油漆已经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木头,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说明这座宅院曾经不是一般人住的起的。 只不过时过境迁,这家宅院的主人已经落魄了而已。 而其中,这处宅院,已然没有多少人气,庭院之中,杂草遍生。 景晏斜躺在里屋门槛旁边,想着一些事情,眼神之中颇为平静,只不过这一切,都被蓬乱的头发所遮挡。 在外表看上去,他还是别人眼中一个疯子!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景晏心中一惊,不过旋即按下心中的震动的心绪。 瞬间又恢复成了痴傻的模样,挑逗着门槛旁边几个蚂蚁。 闯进来的几人看到这副情景,心中满是不屑,为首一人脸上蒙着黑巾。 景晏恍若没有看见,继续用手指拨弄着蚂蚁。 看到这一幕,来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蒙面人道:“景晏,你想知道你的亲人是怎么死的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死么?” 看着景晏仍是毫无反应,蒙面人口中冷笑道:“实不相瞒,你的爷爷,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我杀的。” “二十年前的那一晚,我潜入你的家中,用被子活活闷死了那个老东西,那个老东西劲还挺大,要不是怕闹出动静,我早就一刀结果了他。” “还有你的父亲,遇到不是什么贼人,是我将他杀了,临死前,他还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你的母亲也是被我活活勒死,然后挂到了房梁之上。” 说起这些,蒙面人话语之中透着一股畅快之意,似乎说的并不是三条人命,而是杀掉了微不足道的鸡鸭一般。 景晏仍旧拨弄着蚂蚁,好似没有听见。 见到这一幕,蒙面人脸色上浮现冷意,似乎自己的话语并未引起这个疯子的注意。 蒙面人继续说道:“灭你一家的仇人就站在你面前,景晏,你不想报仇么?” 看着景晏仍在那里挑逗着蚂蚁,丝毫不管不顾自己,蒙面人面色彻底变的冰冷,道:“事到如今,景晏,你装疯装够了没有?” 可回答他的仍旧是景晏那一副痴傻的表情。 蒙面人眼睛微眯,看着景晏,脸色阴沉无比,今日他奉命来此,首要的任务就是试探景晏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这十几年以来,之所以一直留着景晏,无非是觉得景晏经历了当年那件事已经疯了,完全构不成威胁。 若是杀了他,弄不好还惹得一身臊,故而,便一直留着他。 可今日景晏拦住了扶苏,甚至于还冲撞了扶苏,让人心头大警,若是景晏趁机告诉扶苏一些什么,或是留下什么线索,对于他们而言,可就大大的不利。 故而,才有这样的试探,若是景晏没疯,必然给扶苏留下了什么,他们必须从景晏的口中得知扶苏究竟知道了什么,才好做出应对。 若是真疯,景晏也绝对不能留,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蒙面人冷笑了两声,道:“今日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你都要去陪你的亲人了,相信你的那些亲人也十分想念你,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苟活了这么多年,才送你上路。” 说着,蒙面人身后两人朝着景晏扑了过去,蒙面人手中亦是拿着一条白绫,缓缓的朝景晏逼过去。 景晏看着逐渐逼近的两人,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袖中骤然出现一把利刃,掐算着距离,朝着蒙面人刺去。 蒙面人脸上却是一副得逞的表情,看着景晏,脸上尽是讥讽的神色。 “景晏,你可真能忍,都到这个份上了,才动手” “只不过,你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看着景晏眼中愤恨了的神情,蒙面人知道,想从景晏这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只怕不怎么可能了! 眼下,唯有铲除这个祸害,才是当务之急。 白绫挂到房梁之上,打了一个结。而几人则是彻底将景晏制住,缓缓的将景晏的头颅塞到白绫之中。 两人控制住景晏的双手,防止他挣脱。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由于呼吸不畅,景晏的脸色渐渐涨红。而几人仍是竭力控制住景晏的双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箭矢径直飞来,划过白绫,钉在景晏身后的墙上。 蒙面人看到这一幕,不免一慌,但仍是没有忘记自己此次的任务,怀中匕首骤然出现,朝景晏刺去。 三十步之外,扶苏再次张弓搭箭,一道箭矢再度飞出,这一道箭矢,径直射在蒙面人的胸膛之上。 扶苏却是手中不停,再度抽出一道箭矢,准备再度弯弓,与此同时,众多士卒涌了进来。 其中反抗的便直接格杀,而剩余的,也是屠刀悬颈,只等待扶苏一道命令。 扶苏走到景晏面前,看着景晏大口的喘气,也是松了一口气,刚才自己要是再慢一点,这会见到的可就是一具尸体了。 到那时,景晏就算有千般话语,万般委屈,也只能和阎王爷说说了。 景晏看着那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将其脸上的面巾摘掉,看着这张脸,景晏眼睛瞬间变的通红。 从一旁捡过一把利刃,看到这一幕,英布便欲阻止,却被扶苏挥手拦住,扶苏知道,英布也是好意,防止景晏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只不过,眼下,扶苏可还不觉得景晏会对他动手。 即便动手,扶苏此时亦是不惧。 第二百四十五章 真相 景晏跪在蒙面人的尸体旁,手中利刃重重扎了下去,口中伴随着一声声低吼,眼睛赤红。 鲜血溅在脸上,景晏丝毫不管不顾,仍是遵照本能的一刀刀捅向蒙面人的尸体。 每一刀,都是他心中仇恨的宣泄。 在一旁,安则是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颇为残忍的一幕。 英布面无表情,鲜血对于他来说,已然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扶苏也是不以为意,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景晏之所以如此做,不难猜测这其中蕴含了怎么的血海深仇。 由此,扶苏心中也更是断定景晏是装疯,装疯十几年,这份隐忍,已然令扶苏感到心惊,更是令他侧目而视。 良久,见景晏呆呆的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扶苏走上前去,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递到景晏手中。 “安,带他下去,稍后我有话要问他。” “诺。”安当即领着人准备带景晏下去梳洗一番。 “高宠,将这个活的人全都押入牢房,由你亲自派人看管,不许他们与任何人接触。” “诺。” “还有,今日在此间发生的任何事,不许泄露半句,违者族。” 众人心中一凛,忙道:“诺。” 安更是心头一颤,他知道在扶苏身边的士卒都是扶苏非常信任之人,一旦有什么问题,那么他安就是第一个被人怀疑的目标。 待众人散去,扶苏望着这个破落的院子,眼睛之中渐渐带着些许冷意。 或许,当阳县出现的怪物,不仅有着鳄鱼,其中可能还有着人为的成分。 而景晏一家,之所以如此,想必是触碰到了背后一些人的利益,或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扶苏嘴角微微勾起,这场戏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县衙之中,扶苏看着面前梳洗干净的景晏,不由地一愣,现在的景晏着实和之前那个邋遢汉子难以联系在一起。 看到扶苏,景晏的眼眶瞬间变红,朝着扶苏跪了下来,道:“景晏谢殿下大恩大德,如蒙不弃,此生愿为公子之命是从。” 扶苏忙将景晏搀扶起来,道:“不必如此,还请起来说话。” 扶苏将一枚竹简拿了出来,道:“景晏,这枚竹简你是偷偷塞到孤的身上的?” 景晏点了点头,扶苏并未说话,他在等待着景晏给他一个解释。 景晏朝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扶苏身上,扶苏恍然,道:“高宠,五十步之内不许有人。” 顿时,这屋中只剩下扶苏和景晏二人。 扶苏道:“我听县令说,你曾经在水怪口中活了下来” 见扶苏提起这个,景晏脸上也浮现出心有余悸的神色,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对于他来说,却是记忆犹新。 良久,景晏深吸了一口气,道:“的确如此。” “公子,这所谓的水怪其实是人为,并未上天降灾,还请公子详查。” 听到景晏亲口说出“人为”二字,扶苏心中并未升起任何波澜,景晏的话语,不过是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罢了! 见扶苏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景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道:“难道公子早就猜到了水怪并未天意所致,而是人为?” 扶苏摇了摇头,道:“是今日有人要杀你,我才确定的。” 景晏恍然,然后道:“所谓的水怪,其实是一种水中猛兽,当初南郡尚是楚王游之所时,这种猛兽便常有出现,亦常被杀。” “彼时,南郡还未有现在之人丁,吾之先祖曾经在左徒手下做过事,对于这些事,知道一些。” 扶苏恍然,的确,景氏乃楚国三大氏族之一,朝中遍布着不少景氏族人,故而,与一般百姓相比,能获得许多百姓都得不到的消息。 “当年,楚国覆灭之后,秦国在此地设立南郡,吾家并未迁徙回楚国,仍扎根在南郡。” “当时景氏一族族长见那水怪伤人,百姓之中多有流言蜚语,便决定暗中推波助澜,且知道这水怪每年大概都是四五月来此地,到了八九月份又离去,故而,欲借祭祀之名,想趁此盘剥百姓。” “先祖拒绝,未曾想到那景氏族长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了防止我祖父泄密,居然害死他,然后又杀了吾父和吾母。” “当日我年岁尚小,心知他们死的冤枉,可是却是无处伸冤。” “后来,有一晚我去自家田地察看,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到田地之中,且在河边摆放一些血肉,然后,我就看到那水怪浮出水面,将那些肉食吞食干净。也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为何水怪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不见。” “知晓这样的秘密,我情知若是景氏察觉,必然痛下杀手,故而,我只能整日装疯,以此蒙混过关,等待时机,陈述这一切。竟不想,一等就是十八年。” “所幸老天不负景晏的苦心,终于让景晏等来了公子,有机会当面向公子陈述这一切。” “还请公子全景晏报仇之志,为南郡被蒙骗的父老主持公道。” 说到最后,景晏朝着扶苏跪了下来,扶苏慌忙将景晏搀扶起来,道:“景晏,此事乃孤分内之职,孤自然会查探清楚。” 扶苏此时也总算理清了这其中的脉络,所谓的水怪,乃是有人刻意利用所致。 在此之前,扶苏只是将其视为了鳄鱼害人,从未往人为方面想过,却没想到,其中有着这样的故事。 正在此时,一名士卒走了进来,道:“公子,当阳县景氏前来认尸。” “认尸?”扶苏惊诧的抬起头。 “是的,公子。”士卒再度肯定道:“启禀公子,县衙已经查清,今早遇害的三名死者俱是景氏家中奴仆,是故,景氏前来认领尸首。” “三人都是景氏一族的家仆!”扶苏眼中带着冷笑,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对于景晏所说的话语扶苏心中更是坚定了几分。 “告诉他们,此事官府还未查清,尸体暂时放在官衙之中,不许妄动。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杀巨鳄 那名士卒领命出去,景晏道:“公子,那三人不是别人,小人知道,那三人正是夜晚带着肉食向那水中恶兽投食之人。” “你确定?”扶苏目光扫向景晏。 “小民确定。”景晏脸上浮现出坚定之色,道:“小人虽然这些年来一直装疯,却也是暗中调查此事,知道河边那块田地就是那水中恶兽筑巢之所,每至深夜,这水中恶兽就会出来觅食。” 听到此处,扶苏立即疾步走出,道:“景晏,随我一起前去。” 顿时,一众士卒被召集起来,而安却也是看到这副情景。 看到安,扶苏冷声道:“县令,孤早就说过,不要让孤查出一些你做过,孤却又不知道的事,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想一想。” “现在孤没空,孤回来,倒是要县令给一个令孤满意的解释。” 景氏一族在当阳县独大的情景不是一日两日了,在当阳县,安做县令做了三年,故而,景氏做的那些事情,即便安不是知之甚详,但起码能看到皮毛。 可是,安从头至尾,都未曾向他言及,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安选择了和景氏一族同流合污,故而,才有意在他面前隐去景氏一族的事情。 倘若不是今早因为这三条人命,此时,扶苏早已经离开了当阳县,这当阳县发生何事,他扶苏也不会知道。 自然,等过了这个风头,这当阳县的人祭又会复兴起来,而到时,等到扶苏觉察之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扶苏在当阳县也算是有些时日,可是,却是无一人向他述说这些事情,扶苏头一次感受到了蒙骗的感觉。 一直以来,扶苏都以为自己足够聪明,自己这双眼睛可以看穿一切,自己斗不过朝中冯去疾、李斯那些老狐狸,对付基层这些官吏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事实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巴掌,官吏们联合起来,完全将他蒙在了鼓里。 如果不是景晏,当阳县景氏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这一切遮掩的都太好了! 如果不是扶苏恰巧碰见人祭,甚至不会在当阳县停留,至于旁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发现。 而朝廷上,所接到的奏报,也会是一个太平祥和的当阳县。 是故,扶苏看到安,脸色阴沉的吓人。 只不过,扶苏知道现在还不是计较安的时候,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隐匿起来的鳄鱼一网打尽,然后给百姓一个交代。 故而,扶苏暂时还不想将安逼到自己的对立面去,要解决当阳县的问题,少不了安。 依靠蛮力固然可以解决问题,只是这其中所耗费的气力却是不计其数,而分化瓦解敌人的联盟,然后各个击破,将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来到芦苇地,地上仍有之前所标记三具尸体所在。 扶苏摇摇一指,道:“景晏,那水中恶兽就是在这片地方上么?”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扶苏高声道:“仔细搜索,沿途察看痕迹,若有发现,即刻来报。” “诺。” “还有,尔等搜寻之时,万万小心,此等恶兽万分凶猛,不可大意,葬送性命。” 闻言,众人心中皆是暖洋洋的,对于扶苏也是更加拥戴。 在离开咸阳,伴随着扶苏出使的这段日子当中,扶苏所作所为,众人皆是看在眼中,心中钦佩之至。 在这位公子面前,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这位公子。 更重要的是,扶苏对于他们亦是格外的关怀,可犯错之时,却同样也不手软,对于扶苏的处置,众人也是心服口服。 可以说,这些士卒对于扶苏的情感是爱戴之中,更有着敬畏。 众多士卒领命,便开始围绕着这块芦苇地仔细搜寻起来,一寸寸向前逼近,人人手中皆是手握兵器。 众人亦是知道,在这位芦苇丛中,隐藏着一个恶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窜出来,其凶恶也是令人触目心惊。 故而,只有小心行事,方可让自己免遭这恶兽的毒手。 “在这里!” 一声尖叫声响起,众人便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身体也是朝那边移动过去。 “啊!” 一声惨叫声想起,在众人眼中,一张血盆大口张开,一口咬住了先前那名士卒的大腿,尖锐的牙齿直接刺破衣服,深入血肉之中。 看到这副情景的人无不惊骇,可士卒仍是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朝那里逼了过去。 而鳄鱼却并未紧咬没有松口,而是径直将那名士卒的大腿撕扯下来,扔到了一边,又张开大口,朝着另外一名士卒咬去。 扶苏闻言,也是疾步赶上。从身旁士卒手中取过弓箭。 “卟!” 一道箭矢划破空气,发出一阵轻微的爆鸣声,箭矢最后直接穿入鳄鱼的口腔之中。 顿时,溅出鲜血,可是鳄鱼却并未因此毙命,反而变的更加凶恶。 士卒举起手中长戈,朝鳄鱼狠狠刺去,可却被鳄鱼灵活的躲开,然后鳄鱼尾巴一记横扫,将士卒抽翻在地。 所幸,周围的士卒也是立即跟上,不然的话,又要有一人枉送性命! 扶苏见状,再度张弓,箭矢刺入鳄鱼的北部的硬甲之上,扶苏知道,这样的攻击,对于鳄鱼而言,不过是皮肉伤,并不打紧。 扶苏与身旁的英布相识一眼,旋即都明白彼此眼中的意思,各自接过一名士卒手中的长戈。 扶苏知道,和这等恶兽比拼耐力,无疑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因此,速战速决才是首选。 而在众人之中,唯有他和英布二人的气力远超众人,也只有他和英布可以凭借手中的长戈给鳄鱼造成致命伤。 巨鳄张开鳄口,猛地朝英布咬去,英布见状,却是不慌不忙,手中长戈顺势扔掉,然后一脚将巨鳄的那张大口踢的闭合起来。 扶苏立即瞅准空隙,手中长戈径直一刺,贯穿巨鳄的下颌,然后示意众人后退。 第二百四十七章 紧握枪杆子 困兽犹斗,眼下这条鳄鱼断然是没有存活的可能,可若是拼死,也会造成扶苏他们的伤亡,这自然是没有必要的。 这等恶兽,反扑起来,也是骇人! 故而刺中之后,扶苏立即率领众人后退,在岸上,无疑鳄鱼迟钝许多,没有在水中那般灵敏。 且此时又身负重伤,鲜血沾染了一地,故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鳄鱼越发虚弱,直至死亡。 看着前方那条鳄鱼已经一动不动,扶苏仍然不敢轻视,率领着士卒小心翼翼的朝前方探去。 确定这条鳄鱼真的死去,扶苏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地上那条一动不动的鳄鱼,扶苏心中颇感疑惑,按照道理来说,当这条鳄鱼面对众人之时,最应该的选择应该是退去,而并非与他们搏斗到底。 这并非是扶苏将鳄鱼想的有多么聪明,而是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当发觉有危险之时,动物的选择往往是撤退,尤其是一些大型的食肉动物更是如此。 忽然间,扶苏仿佛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叫声传入扶苏耳中,扶苏顿时命士卒搜寻过去。 “公子,找到了!” 扶苏当即大步赶上,拨开草丛,看到的一幕彻底让他惊呆了! 与此同时,在这一刻,他亦明白了那条鳄鱼为何是那样的选择。 在草丛之中,是四五十枚鳄鱼蛋,其中,已经有七八枚蛋壳碎裂,从中爬出了几条小鳄鱼。 而这个巢穴扶苏亦是仔细打量了一番,鳄鱼卵的下方,铺着松软的沙子,周围有草丛绿荫遮挡,于此同时,距离河边不是很远。 堪称是上佳之所! 扶苏也明白,为何景氏那三人会遇害,而是产卵期间的鳄鱼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会变的残暴异常,而那三人,无疑是闯入了禁地,以致于丢了性命。 包括今日这条鳄鱼违反常理的举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扶苏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 这一刻,扶苏呐呐不言! 前世今生,这是他一次看到这一幕,带给他的是心灵上无比的震撼,这是生存与死亡的交接。 良久,扶苏才下令,命士卒将这些已经破壳而出的小鳄鱼挑死,还有那些鳄鱼蛋,悉数毁去。 感动归感动,可是,这些亦是必须要去做的,一旦让这些小鳄鱼成年,那么,将会有无数的百姓因此而受到伤。故而,扶苏只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走到鳄鱼的死尸面前,扶苏命手下士卒将其翻转过来,使其腹部朝上,然后用利刃将其腹部划开。 一阵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扶苏却是屏住呼吸,在鳄鱼的腹部翻找什么,良久,从其中挑出几块碎肉出来,其上还有一些碎布衫。 扶苏缓缓站起了身子,看着地上那些碎肉,这也正是他如此做的目的。 鳄鱼的牙齿的咬合力巨大,可是,吞食物,往往是囫囵吞枣,鳄鱼的牙齿,不足以让他将物的肉快速的分割开来。 那些肉块之上有着布衫的,自然不难分辨,乃是今早发现那三人身体上的某个部分。 还有一些肉块,就颇为有意思了! 切口平稳整齐,一看就是刀刃所为,这也验证了景晏的话语,那三人的确是来此投放肉食的。 “将这些都带回去。”扶苏沉声下令。 事情一切都已经明朗,当阳县之中,景氏利用对鳄鱼特性的知悉,从中牟利。 每一次人祭的举行,都要耗费大量的訾产,景氏自然可以拿出一部分邀买人心,然后等到祭祀仪式结束之后,所拿出的钱款会如数奉还,而老百姓的钱,就是祭司和景氏一同分账了。 在整个事件当中,景氏一族不仅从中牟取了不菲的利益,同时,还借此在百姓之中博得了声望。 只需要再略施手段,无疑,景氏一族完全可以将当阳县的百姓控制在自己手中,予取予夺。 “此事只可说是水怪作乱,不可说有人参与其中。”扫视了身旁的众多士卒,扶苏下令道。 “诺。” 对于扶苏的话语士卒脸上都闪现出迷惘的神色,只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发出议论,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遵从扶苏公子的命令行事便可。 “高宠,你即刻动身,带着虎符以及我的印信,再去调一支楼船水师过来,最后再到江陵,通知南郡郡守,命他带兵来此。” 将虎符和印信郑重托付给高宠,扶苏知道,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若是景氏一族眼见没有生路,拼死反抗,弄不好他这个大秦的公子有翻船的危险。 而到时,他扶苏可就算是沦为一个笑话了! 故而,还是将枪杆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这样即便局面再怎么糟糕,也有翻盘的余地。 至于南郡的郡守,其实令扶苏颇为疑惑的是,至今为什么这个郡守没有到当阳县来与他见面,只不过,扶苏认为,南郡的郡守应该不至于有胆子反叛。 面对朝廷和这南郡的世家大族,最多他所能做的是两不相帮。若是举兵反叛,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到时候必然是嬴政雷霆大怒,随即派出精锐秦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南郡。 扶苏可不认为在这个时候,有人敢出触碰嬴政的虎须,某种程度上,只要嬴政还活一天,这天下不管是谁,反叛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在原本时空当中,扶苏之所以自尽,不就是因为看到是嬴政的命令,才决定自尽的么?赵高、李斯也只有假借嬴政的命令才有这个效果。 蒙恬亦是如此,倘若不是假借嬴政之命,蒙恬哪能乖乖束手就擒? 在秦人的心中,始皇帝,就是一个永远不会坠落的太阳,光芒夺目,是每一个秦人心中的信仰,是这样一位伟大的君王,带领着秦人实现了秦国历代先王和几代子民的愿望。 让大秦的黑龙旗,在四海八荒迎风飘扬。秦人数代的热血,终于在始皇帝这里开花结果,铸就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帝国。 第二百四十八章 和盘托出 “公子,那位最先发现鳄鱼的兄弟死了!” 刚回到县衙之中,扶苏便听到了这个消息。说起来,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对那名士卒进行救治,可是,依旧晚了! 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可以说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这里没有完善的医疗条件,没有有效的止血措施,没有干净的医疗卫生,也没有可以用于消毒的医用酒精。 尤其是这种出血极为严重的情况下,真的只能看着伤者逝去。 扶苏沉默了下来,然后方才道:“好好安葬,赐其爵位,安抚其家人。” 这也是扶苏为数不多能为这名士卒能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就绝不能让逝者流血之后再流泪。 “张贴露布,派遣官吏告诉百姓今日之事。” 露布,此时的作用就类似于后世的告示,是官府向民众传达消息的重要手段,只不过,由于布匹的原因,只有一项重大的事项,才会使用到露布。 比如公布什么法令,比如皇帝驾崩,新君即位等等,再比如要打仗了,征召兵员。 这是事关百姓的国家大事,露布的作用便体现出来。 而如此,扶苏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扭转民间的舆论,故而,露布成了首选。 安走进屋中,看到扶苏,慌忙跪了下来,道:“公子,臣有罪。臣的确有一些事情没有据实禀报公子。” 看到安这幅样子,扶苏知道安心中已然做出了选择,扶苏笑道:“县令,那你就说说你向孤隐瞒了哪些事情。” “县中景氏一族每年都会给臣提供一笔资财,臣并未拒绝,收下了。” 扶苏呵呵笑了起来,道:“他们要你给他们提供什么庇护或是便利?” 安当即回禀道:“他们要臣不要干预县中的一些事务以及民间的人祭。” “县令,你这笔钱倒是拿的轻松啊!”扶苏眼睛盯着安,充满了冷意。 这才与他设想的情况相符合,一个县令,不能说对县中的事情了如指掌,但起码大致了解这一点扶苏相信此时的官吏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此时不是后世的清朝,县令上任,身边要带钱粮师爷、刑名师爷等等各种各样的师爷。 县令作为一任地方长官,的确需要才干,而作为大秦的官吏,更有着标准,尽管现在的标准有些松了,可标准就是标准,注定了大秦的地方官吏不会太差。 “臣受之有愧。”安低下了头颅,知道此刻他必须实话实说。 “他们总共给你送了多少钱财?” 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账本,道:“公子,这便是景氏这三年以来,向臣行贿的账目。” 扶苏瞥了一眼安,没想到这个安居然还做账,当即接过账本,翻看扫了几眼。 这送的东西倒很是周全,金银财帛,土地宅院应用尽有,看来这个景氏倒是对这些颇为熟悉啊! 送礼嘛,要想达到效果,就要投其所好,只有如此,方能百试不爽。景氏一族能摸到送礼的脉门,扶苏并不奇怪。 景氏扎根在当阳县怎么说也有几百年了,在楚国,景氏就是楚国的三大氏族之一,对于这些官场之中的事情,自然是清楚无比。 即便后来秦廷占领了这里,对于景氏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合作对象罢了。 所谓的爱国情操,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连狗屎都不如。 “你继续说吧!”扶苏知道,安向自己隐瞒了绝不只是这一件事情,故而,他想要听一听安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安道:“启禀公子,臣在当阳县的这三年,亦曾多方查探,发现所谓人祭,其实是景氏一族有意为之,且其夜晚暗派人饲养水中恶兽。” 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是他来当阳县发现的最大的秘密了,再看到扶苏将那头恶兽的尸首抬回县衙之后,安心中更是坚定将这个秘密告诉扶苏。 安清楚的知道,如果和景氏一条路走到黑,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死路一条,他可还不想死。 而如果据实已告,用景氏来为自己洗脱罪责,甚至借机立功,那么最差的结果,他也可以保得一条性命,甚至借此获利,也不是不可能。 见扶苏脸上并无丝毫惊讶的神色,安当即知道扶苏已经获知了这个秘密。安道:“公子,今早死去那三人昨夜之所以到那里,其实是为了饲养水中恶兽,今早臣接到奏报之后,臣还隐藏了一些证物。” 扶苏嘴角微微勾起,一切都吻合上了! 扶苏他前去查勘现场之时,就发现太干净了,没有留给他丝毫有价值的线索,凭着敏锐的直觉,扶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看来在他去之前,安已经遮掩好了一切。 “县令,犯下如此多的罪责,你说孤应当如何处置你?” “臣恭候殿下处置,绝不敢有半句怨言。”说完,安摘下头上的帽子,跪地叩首。 “按照秦律,孤判你腰斩,且抄没你的家赀。”扶苏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番话,然后话音一转道:“然念你据实禀告,尔之家赀尽数抄没,暂缓尔腰斩之刑。” “待孤清理完景氏之后,一并核算,尔若立功,孤可免你一死。” “臣谢公子。”再听到前一番话的时候,安背脊处冷汗直冒,直到扶苏说到后面,才稍稍放下心来。 扶苏心中也是无奈,若有可能,扶苏还真想砍了这个县令,差一点,安就瞒天过海,将他耍的团团转。 可是,现在却是必须留着他,留着他稳住景氏,给自己争取时间,让景氏误以为自己对于他们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或是即便有所怀疑,也知不真切。 只有让景氏误以为还有生路,他们就不会狗急跳墙。 “孤要你尽管将案件整肃清楚,孤已经命人调大军来此,大军一到,即刻剿灭景氏,你须景氏之罪责全部勘定完毕,不可有任何遗漏。” “诺。” 第二百四十九章 邀请赴宴 听到扶苏说到已经调秦军来此,安也是心中狂跳,暗叹自己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秦军,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强军! 从商鞅变法之后,秦军之战力,便天下侧目,即便失败,给予地方之杀伤,也是达到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地步。 而在始皇帝统治下的秦军,更是悍勇无双,秦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六国之军队尽数击败,覆灭其国家社稷。 秦军的威名,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争验证过的,没有人觉得自己能够抵挡住秦军的进攻。 对于扶苏,安心中更加敬畏。 想了想,扶苏道:“牢中还有几人,似乎是景氏一族派来杀害景晏的,你可以从他们那里拿到口供,孤相信县令应该有办法。” 扶苏别有深意看了安一眼,安当即会意,道:“臣明白,不管是谁,臣都会让其开口的。” 对于这一点,安胸有成竹。 县城牢房之中过的刑具,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个铁人,进去又能捻几颗钉? 而扶苏的意思自然是要这几人招供,彻底坐实景氏利用水中猛兽害人的罪名。 扶苏之所以现在不动手,还有一层顾虑便是,景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太重了! 若是景氏煽动百姓,对抗官府,面对这些百姓,扶苏着实不知道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命人杀了这些百姓? 故而,扶苏决定还是再等等,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那整个局面就由自己掌控了。 到那时,有了完整的证据,百姓心中对景氏有多信任,就会有多怨恨,就会有多愤怒。 携当阳县百姓心中之怨,扶苏将会不费吹灰之力,荡平景氏一族。 一连几日过去,县衙之中,安亦是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卷宗以及证据,只等待扶苏一声令下,便可公诸于众。 扶苏面无表情,仍如同往日一般,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扶苏心中,已然是焦急万分,派高宠出发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可到现在,仍是杳无音信。 这不得不让扶苏心中生出几分焦躁与警惕之意,心中亦是不禁猜想,是不是高宠遇到了什么事情,耽误时间或是中途被人给暗害了。 只不过,扶苏唯一确信的一点就是,景氏不可能动手,倘若景氏对高宠动手,那必然是已经察觉了他的计划,那么,此刻,当阳县可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无论如何,景氏都应该做出一些反应,可是,到目前来看,景氏仍是毫无动静,这说明景氏对于他的底细,仍没有摸得透彻,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是南郡的郡守? 扶苏心中不免多想了几分,南郡郡守应该已经获知他来了当阳县,可是,直到目前为止,南郡郡守都未来与他相见,这显得颇为不同寻常。 可是,扶苏下达命令之时,亦是最后让高宠前去命南郡郡守调兵来此,按照道理来说,即便高宠被南郡郡守给扣下了,那么,楼船水师也应该率军感到此处了。 对于军法,扶苏相信那些将领比自己更加清楚,军法之中,失期皆斩,是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的。 这一点,与百姓服徭役的情况大为不同,百姓服徭役还可以因为天下大雨、道路等等情况,延迟之后,只要说明原因,最后并不会受到惩处。 也就是说一旦命令下达,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必须在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的位置,否则便会受军法惩处。 扶苏将这些思绪从脑海之中摒除出去,眼下,还是静观其变。 这时,一名士卒走了进来,道:“公子,门外有一人要见你。” “是何人?”扶苏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启禀公子,来人自称是景氏的家老。” 家老,其实就是这个时代,对于管家的称呼。 扶苏眼中出现一抹惊讶之色,这个时候,景氏派这么一个人来做甚? 自己这边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对景氏动手了,按照道理来说,景氏即便摸不清自己的底牌,那么,也应该有一些感觉的。 “请进来。”扶苏吩咐道。 还是先看看再说,眼下,还是要暂时先稳住景氏,看看这位家老要说什么,再做决断。 片刻之后,扶苏看到士卒将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引到自己面前。 来人见到扶苏,便立即拱手道:“小民见过殿下。” 扶苏脸上带着笑容,笑吟吟道:“家老,请坐。” “不敢。”男子立即推辞,道:“殿下,今日我来县衙,是替主人邀请公子三日后到蔽舍赴宴,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听到家老的话语,扶苏满脑疑惑。 接过家老手中的竹简,扶苏将上面的封泥拆开,细看其中内容,看完之后,扶苏笑道:“还请家老回禀家主,届时孤自当前去。” “谢公子。”男子拱手而退。 扶苏看着手中那份请柬,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冷色。随即便将英布和安叫过来,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安听完,立刻道:“公子,万万不可去,一旦景氏察觉了什么,只怕对公子不利。” 英布脸上却是没有多少在意的神色,于他而言,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畏惧的。 只不过,听安一说,英布亦道:“英布觉得,公子还是不去为好,某倒是不惧,只是怕公子到时有什么闪失。” 扶苏摇了摇头,道:“我非去不可。” 然后解释道:“我若不去,难免景氏生出疑心,届时,反倒更难处置,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应该是景氏一次试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见扶苏坚持,安和英布也不再劝阻下去,毕竟,扶苏说的确是实情。 想了一想,扶苏道:“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亦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英布,三日后你率领士卒隐蔽在景氏大门之外,若是我一个时辰未曾出来,你便动手。” “安,若我未能返回县衙,你即刻将景氏的罪状公诸于众。” “那公子呢?” 扶苏冷笑一声,道:“想来,那景氏应该对我仍有顾忌,不然今日就不会是这一份请柬了。” 第二百五十章 景驹 扶苏所依仗的正是他身后的大秦帝国,他料定不会有谁在这个时间点,去惹来秦廷的报复。 毕竟,此时的大秦,在多数人看来,还是那么一个无比强盛的帝国,秦军,还是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限于地域和眼界的原因,很少有人能够放眼天下,看到秦廷的虚实。 江陵,是南郡的郡治所在,郡守府中,南郡郡守站在下首,恭敬的对着主座上的中年男子。 “陛下,南郡郡兵已经集结待命。” 此时,一位身披甲胄的武将道:“楼船水师恭候陛下之令。” 董翳亦是站出来道:“三千新军已经休整完毕,整装待发。” 坐在主座上的嬴政点了点头,朝旁边问道:“当阳县有什么情况?” 韩谈立即拱手道:“刚刚收到急报,南郡之中,昭、景、屈三族族长已经纷纷赶往当阳县,身边随行护卫约莫有数十人,隐匿进入当阳县约有千人。” 嬴政脸上浮现一抹冷意,指关节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 猛然,嬴政站起身来,扫视了堂下的众人,道:“诸君,目标当阳县,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诺。” 见众人退去,嬴政坐回位置上,韩谈恭声道:“陛下,董翳都尉抓的那两人如何处置?” 嬴政脑海之中略微思索一番,并未作答。 韩谈见此,当即噤声。他知道为何嬴政会如此表现。 在九江郡之时,扶苏与那名女子表现的颇为亲切,在长沙郡之时,扶苏又恰巧相遇,故而,这些难免让嬴政产生了些许顾忌。 这些日子,除了最开始的时间,韩谈询问过此事,未得到答复,韩谈再也没有提过,可如今大军将要离开,韩谈自然要请示嬴政的命令。 沉默了片刻,嬴政道:“给他们准备一辆马车,随朕前往当阳县。” “诺。” 嬴政眼睛微闭,揉了揉太阳穴,那二人嬴政亦是见过。 屈复给嬴政的感觉,实在是颇为天真了些,虽有些才学,可在嬴政看来,却是难以成事。 而芈萱,则是让嬴政陷入了犹豫之中,他不知道芈萱在扶苏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位置,故而,也不好做出决断。 若是普通朋友便罢,可若是扶苏属意这名女子,那处置的手段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沉思些许时间,嬴政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先试探一番,然后再做打算。 盯着案桌上的地图,嬴政嘴角露出浮现出丝丝冷笑,没想到,扶苏还真的将这楚地的不轨之人引诱了出来。 而这张大网,嬴政也布置了许久,而如今,便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刻。 三日的时间眨眼即过,扶苏并未等来高宠。故而,扶苏只得去看看这景氏究竟想打什么算盘。 对于高宠,扶苏心中知道,此人不长于心计,凡事都表现在脸上,且为人胆大,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扶苏觉得此人可以信任,故而,扶苏才将这道军令交付于他。 只不过,扶苏也不知道高宠究竟发生了何事,到现在,都迟迟未归。 为了稳妥起见,扶苏决定还是孤身犯险一试,乘坐着马车,扶苏来到景氏的门前。 景氏面前整条街道都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且已经洒了水,一人早已经在门外恭候。 恭迎他的准备,不可谓不周到细致。 扶苏步下马车,男子见扶苏周围除了马夫一人,再无旁人,心中颇感惊讶。 但脸上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走到扶苏面前,不卑不亢道:“小民景乌拜见公子。” 扶苏此时脸上露出笑容,道:“族长,不必多礼。” 虽然扶苏心中恨不得锤死面前这个混账,但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 起码目前为止,还不能让这个混账察觉到危险,否则,就有前功尽弃的可能。 “此乃犬子景驹。”景乌指着他身侧一位青年人道。 提到这个人名,扶苏心中不免震惊,这应该就是陈胜起义被章邯剿灭之后,被立起来的楚王。 只不过其下场不是很好,虽然坐上了楚王的位置,全盘继承了陈胜起义的底子。 可是,项梁为了手中的权柄,便立了楚怀王熊心为楚王,再加上,景驹和熊心相比,身份的确不是差了一点半点,故而,景驹这个楚王,其实当的很是悲催。 刚当上楚王没多久,就被项梁手下的项羽一路穷追猛打,最后直接被杀,由此,楚王的位置正式确定熊心为正统。 看到此处,扶苏总算明白,景驹能够当上楚王的依仗在哪里,这是景氏一族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依仗着景氏的财富和权势,在秦末,自然是大有作为。 见此,扶苏心中看向景氏的目光渐渐产生了一丝变化。 如果之前扶苏要铲除景氏是因为景氏横行乡里,暗中鼓动人祭戕害百姓,令人心生不忿,那么这时,扶苏心中又多了一条理由,有不臣之心。 只不过,扶苏不确定,此时的景氏是已经有了反叛的想法,还是到了秦末,手中握有的力量使其膨胀,才产生了做楚王的念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哪一条,扶苏都不可能放过景氏。 在景乌的带领下,扶苏进入了这座宅院。 看着宅院之中的陈设,以及其中放置的假山假水,还有诸多美妙的景色,扶苏觉得,这里比之秦王宫都差不了多少了。 景氏作为楚国的三大氏族之一,的确令人侧目。 扶苏心中冷笑,难怪楚国最后难逃覆灭的命运,有这样的权贵,楚国不亡,实在是没有天理。 外面的百姓穷困潦倒,这里却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如此。 秦国却是因为商君的缘故,再加上历代君王持续打击的缘故,秦国的氏族力量已然被削减到十分微弱的地步,对于国家大政,难以干扰。 掩饰心中的厌恶,扶苏脸上仍带着和善的神色,跟随着景乌来到一处颇为宽阔的厅堂,其中,早已坐着不少的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约定 看到屋中坐着这么多人,扶苏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只不过,事已至此,扶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景乌看了扶苏一眼,呵呵笑道:“容我向公子介绍一番。” 场中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却是挥了挥手,躬身道:“昭氏族长昭岳见过公子。” “屈氏族长屈泽见过公子。” “屈炎见过公子。” “” 屋中一个个站了起来,纷纷向扶苏拱手,然后说出自己的姓名。 扶苏脸色变的有些阴沉不定,从刚才这些人报出的人名,扶苏便察觉到了不同,这些人的姓氏都是楚国的三大氏族昭、景、屈。 旁的一个姓氏也无,再看看自己身处何地,扶苏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只怕是从南郡各个地方赶来的。 不难猜测,这些人俱是三族之中的精锐与骨干,齐聚于此,已然让扶苏感到了威胁。 扶苏不动声色,目光盯向景乌,道:“景乌,你邀我前来赴宴,这是何意?” “也没有什么事。”景乌脸上装作露出不在意的神色,道:“只是,我们这些南郡中的楚国故旧想见一见公子,顺带与公子达成一个约定。” “楚国故旧?”扶苏心中渐渐生出不祥之感。 “不错,昭、景、屈乃楚国三大氏族,公子不会不知。”昭岳神色坦然,继续道:“如今楚国虽以灭亡,然我等无一时一刻不想着光复楚国。” “不错,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等矢志要光复楚国社稷。”屈泽脸色充满坚定之色。 “故我等冒昧,想与公子达成一个约定。”随即,众人朝扶苏纷纷拱手。 扶苏此刻亦算是有些明白这些人的如意算盘了,道:“诸位此举不觉得可笑么?” 扶苏负手而立,傲然道:“楚国已灭,我乃大秦公子,为何要与尔等达成约定?” 景乌道:“公子此言错矣,公子母亲乃是我楚国的公主,是我楚国的王室,公子身体之中,亦流淌着我楚国血脉。” “公子并非单单是秦国的公子,亦是楚人。” 看着景乌神色激动,慷慨陈词,扶苏心中冷笑不止,景乌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当初他在九江郡对百姓所言的翻版,本质上并无多大差别。 现在景乌居然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扶苏敏锐的察觉到,看来自己在九江郡的一言一行,这些人想来都知道了。 包括今日之局面,想来这些人也是筹谋已久。 昭岳道:“公子,你若愿意与我们达成合约,对双方而言,皆是有利无弊之事,还请公子慎重考虑。” “我倒想听听这是怎样的一个合约?” 扶苏知道此时自己想要脱身,已是十分艰难,故而,也不强求,决定伺机而动。 屈泽道:“公子若愿意,我们这些人愿为公子驱使,且府中金银,任公子使用,而公子他日若登上皇位,许我等复楚国之社稷。” 扶苏脸上浮现出讥笑之意,道:“尔等可真的算的很是精明呐!” “父皇诸多皇子之中,谁可与我争锋?” “至于尔等金银,人才,即便诸位愿意相送,扶苏可也不敢收啊!” 扶苏陡然站起身来,道:“这些暂且不论,尔等在这南郡的作为,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与尔等合谋,只怕我扶苏日后也要遭百姓唾骂” 一席话,直接令众人脸色阴沉下来,显然,照如此情形看来,扶苏压根没有看得上他们。 在南郡,他们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楚国尚在之时,要做出什么决策,也要顾及他们的意愿,可如今,在扶苏这里,都不值一提。 这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可他们知道,眼前这个青年人的确有这样的资格。 楚国已经灭亡了,可秦国,却是如日中天,拥有着精锐的虎狼之师,有着无与伦比的疆土。 而他的父亲,更是如今令人惊惧的始皇帝,哪个不慑服于始皇帝? 看着这些人的脸色,扶苏笑道:“尔等难道想对我动手,那尽管来便是。” 扶苏心中已然吃定这些人不敢动手,故而,才出言挑衅。 “公子,莫急。”昭岳眼睛微眯,道:“公子,难道你不想做这天下之主么?” 在昭岳想来,如今能唯一说的动扶苏的,恐怕只有天下之主这个位置了。 这套说辞,亦是他们之前想了许久,才确定最能打动扶苏的地方。 “尔等何意?” “公子真的以为嬴政会将皇位传给你么?”昭岳眼中充满着自信的神色,道:“公子如今看上去与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公子以为,这个位置,最终真的会落到公子手中么?” “当年,公子之先母嫁入秦国,可嬴政攻打楚国之时,可曾丝毫考虑过此乃先母之母国?最终楚国覆灭,公子之先母亦被赐死。” “在嬴政的心中,公子之先母不过是秦楚两国之间的一颗棋子。” “而公子你,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 “公子,只有我们是忠心于公子,愿意一力扶持公子登上皇位,公子若愿意与我们达成约定,届时,朝中诸多大臣都会受到一份重礼,鼎力支持公子成为秦国的新皇。” “还请公子三思。”、 扶苏拳头紧紧握起,他心中并不愿意相信昭岳所说的这些,他想起当日他杀了阎乐之后,嬴政曾经为了他,自请前去太庙受罚。 在扶苏心中,已然将嬴政视为了自己的父亲。 更为重要的是,扶苏知道,华夏的未来是大一统,而他扶苏,决然不可以为了自己,如此自私,一旦答应楚国复立,那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力气,才能整合华夏的版图。 扶苏知道,此时可不是后世,在这个时代,人们心中仍然没有大一统的概念,稍有偏差,华夏最后的结果便是四分五裂,而这样的结果,扶苏决然不能接受。 不管是放眼天下,还是眼前自己的心中所想,扶苏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决断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能为楚王者,只有一人 扶苏眼中布满了冷意,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些人,心中多出了几分蔑视。 这些人虽然一口一个光复楚国,可是心中盘算的有怎么会是致力于恢复楚国的社稷呢? 单单看当阳县景乌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而这些人与景乌在一起,又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所谓一丘之貉,莫不是于此。 再者说,昔年楚国最终覆灭,这些人可是居功至伟,若不是这些遍布地方的世家大族,若不是楚国朝堂之中充斥着佞臣,楚国焉能最后覆灭? 可如今这些人却说要复国,扶苏心中着实感到好笑。 无非是昔年楚国在的日子,令他们感到无比的逍遥快活,而如今,终归是寄人篱下,仰仗秦廷的鼻息过活,自然不能如以往那般自在。 “看样子,今日不商量出一个结果,诸位是不会放扶苏离开了。”看着周围,扶苏敏锐的察觉到已经有不少人盯在了自己身上。 景乌、昭岳、屈泽并未说话,只是已经默认了扶苏说的这个事实。 扶苏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我若答应诸位的约定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景乌道:“公子答应合则两利,公子若不答应两败俱伤,我等相信公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话间,一人端着笔墨走了出来,在上面,是一张已经写好的书。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口头约定,只有落到纸笔上,才令人放心。 在他们想来,只要扶苏在这张书上面签字,日后即便扶苏想要反悔,也没那么容易。 “哈哈!” 扶苏看着这张书,连笑数声,对于眼前这些人的伎俩,自然想的明白,高声道:“今日,我要告诉诸位的是,我扶苏是大秦的公子,是始皇帝嬴政之长子,这就是我的答复。” 扶苏拿起那张帛书,撕的粉碎,然后随手扔到空中,道:“这就是我扶苏的觉悟。” “诸位想做什么,那就尽管来便是,尔等的阴诡手段,扶苏并非没有见识过。” 看着扶苏这般反应,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未曾想到,面临如此情形,扶苏依旧如此硬骨,他们设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 甚至想过,扶苏限于形势的原因,暂时答应下来,对于这一点,昭岳他们亦是有着后手。 可他们不敢相信,扶苏真的会这么强硬。 或许,易地而处,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选项。 景乌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之色,道:“既然如此,扶苏公子,那我们就得罪了。” 说话间,便欲令人上前擒住扶苏。 “谁敢放肆?”一道雄浑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外。 听到这道声音,扶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一位头发花白,身躯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人。 “简叔?”看到来人走了进来,扶苏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熊简?”屋中不少人失声道出这个名字。 昭岳这等年岁的人对熊简自然不陌生,当年昌平君熊启来到南郡之时,他还不是昭氏一族的族长,而那时,对于跟在熊启身边这个侍卫统领,自然记忆深刻。 熊启走进屋中,站在扶苏身前,道:“公子是我们楚国唯一的王,尔等欲对公子动手,是欲背离楚国么?” 熊简的气势令众人为之一滞,皆是呐呐不言。 “这”眼前的一幕,让扶苏陷入迷惘之中。 在扶苏的记忆之中,简叔已经在他身边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二人的感情越发深厚,而扶苏也将简视为了自己的叔叔。 可今时今日,发生在扶苏的眼前,令扶苏着实有些接受不了,简叔居然是藏在自己身边的楚人。 “扶苏已经背离了楚国,他算什么楚国的王?”这时一道声音从众人中响起。 扶苏循声望去,正是景驹。 “说得对,他自己也说了,他是嬴政之子,是秦国的公子,还算什么楚人?” “若扶苏愿意做楚国的王,岂会连这样一份帛书都不愿意签署?” 在景驹的带领下,此起彼伏的质疑声不断响起。 熊简骤然拔出鞘中利剑,喝道:“公子不配做我楚国的王,你们谁又配?” “难道是你么?”熊简剑指景驹,厉声问道。 “还是你?” “是你?” 熊简剑尖划过一个一个人,被指到的人皆是不敢应声。 熊简看着这些人,心中暗骂一声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和扶苏坦白一切。 按照熊简的计划,是等待扶苏继位之后徐徐图之。届时,扶苏既是秦国的王,又是楚国的王,如此,秦楚便可连为一体。 可如今,提早泄露,对于这些人而言,倒是没什么,可是于扶苏而言,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今时今日的扶苏,熊简自然一清二楚,扶苏所面对的处境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熊简高声宣布道:“这天下,能为楚王者,只有公子一人,他人若有非分之想,自当诛灭之。” 见众人虽然偃旗息鼓下来,可脸上仍有不服之色,熊简继续道:“我再问诸位,尔等欲复立楚国,我问诸位,有哪位有资格担任楚王?” “这”众人面面相觑。 之前他们只是想让扶苏许诺他们复立楚国,可是他们从未想过楚王的人选,或是他们不愿意去想。 因为楚王的人选抉择,牵扯的利益方方面面,让一方有利,必然招致另一方损失,故而,众人不约而同的回避这个问题。 而如今熊简提出来,却是不得不正视。 见众人不说话,熊简道:“我先前便说过,这天下,唯有公子有资格担任楚王,他日公子继承皇位,是秦国之王,也是我楚国之王,秦楚相连,共为一家,尔等何必言复国之事?” “且尔等还未出力辅佐公子,便要公子给尔等承诺,尔等心中,复国大任与尔等之金银,孰轻孰重? 第二百五十三章 虚张声势 众人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话语仍是堵在喉咙之中,说不出来。 扶苏看着熊简,眼中充满着复杂之色。 他从未想到,在自己身边之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谋划与打算。 他不知道此刻熊简说的这些是真心话还是为了保全他,所采取的的权宜之计。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简叔真的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熊简,我们可以听你的,但扶苏公子他必须给我们立下字据,留作凭证。”昭岳看着二人,沉声道。 “哈哈!” 扶苏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走到熊简身前,扫了这些人一眼,道:“尔等是真心要复立楚国么?” “尔等不过是借复国之名,行尔等苟且之事,竟然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我送尔等四个字:无耻之尤。” “扶苏即便不是大秦的公子,也看不惯尔等所作所为,安能与尔等同流合污?” “秦人硬骨,不会为生死折腰,且尔等就真的以为你们稳操胜券了么?” “这门外,就有着秦军重重包围,纵使尔等能够逃出去,又能逃到何处?”扶苏脸上浮现一抹讥笑之意,道:“这天下,何处不为秦土?何处不受秦法约束?” “尔等是想做率兽食人的野人么?” 扶苏话语之中充满了自信,似乎门外真有无数秦军一般。 扶苏也是无奈,此次与他随行到此的士卒不过百人,再加上先前的一队楼船水师,总共连千人都不到,说将此地重重包围,那还真是吹牛逼了! 可此刻,扶苏只能无奈上演这场空城计,只有让这些人心生顾忌,最终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至于说虚与委蛇,站在这里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这样的招数他们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玩弄这样的手段,最终,反倒会将自己给框进去了。 索性,不如一开始就利用秦军的大旗,假秦军之威,寻求机会。 “公子”熊简见扶苏态度变的如此坚决,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意。 扶苏扫了熊简一眼,冷声道:“简,你是孤的臣子,这里,还轮不到你替孤来做决定,你不要僭越。” “这里,谁都没资格,替孤来做这个决定。” 扶苏冷眼看着众人,眼神之中透着的冰冷之意,令众人心中越发感到胆寒。 熊简敏锐的察觉到扶苏话语之中称呼的转变,以往,扶苏由于关系的亲密,以“简叔”相称,实际上,是对他的一份信任与尊敬。 可事实上,无一时一刻,熊简不是扶苏的臣子。 昭岳、屈泽、景乌看着扶苏如此强硬的态度,他们不清楚扶苏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愚蠢呢! 可若是门外真的有无数秦军,那么,此刻身在此地,等于自陷于死地,而唯一能让他们活命的也只有扶苏。 见众人踌躇不前,景驹道:“各位,千万不要被扶苏给骗了,他这是虚张声势,是要趁机借此逃脱。” 闻言,扶苏心中咯噔一声,先前几次也是景驹最先闹起来,然后其他人就跟着他一同闹起来。 本来刚刚有所好转的形势,眼看着就要被景驹给破坏掉,扶苏自然不许。 “哈哈!” 扶苏笑声不停,连正眼看景驹一眼都不看,可眼角的余光却是不断扫向景驹。 看着景驹脸上也有些发慌的神色,扶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真以为此人真的不惧秦军之威名,看来,先前那一番话,不过是虚有其表。 扶苏这般自信的笑声,在众人听来,越发让他们感到惊疑不定。 良久,扶苏才看向景驹,缓缓向景驹走过去。 看着扶苏朝着自己走来,景驹心中渐渐生出一抹慌乱。他知道,扶苏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相反,景驹可是听说,那头鳄鱼,就是扶苏亲手所杀,虽然在一旁有着众多士卒相助,可异地处之,景驹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此点。 哪怕这只是一个传闻,可是,此时景驹却是越发深信不疑,扶苏一步步逼近,带给他巨大的压迫感,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你以为我是虚张声势,你以为我要逃?”扶苏冷眼盯着景驹,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 “既然诸位不信,大可试一试,看看扶苏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诸位赌赢了,扶苏这条命就是诸位的了,可若是诸位输了,只怕诸位也要将命留在此地了。” 闻言,昭岳、景乌、屈泽脸上皆是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的。 景驹看着如此局面,自然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道:“爹爹,不要被他给骗了,这座庄园有多大爹爹不是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在外面埋伏了大队人马,我们事先怎么可能不知道?” 景乌恍然,便欲命人朝扶苏动手。 只是,却是为时已晚,靠着先前一连串的动作,扶苏距离景驹不过只有三步距离。 当即,扶苏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冲到景驹面前,制服景驹。 扶苏道:“景乌,你若不想你儿子死在这里,现在就给我把道让开。” “快,快,都快给我让开”见自己儿子被扶苏擒住,景乌立即慌了神。 “不能让。”昭岳见到面前这副情景,连忙劝阻。 “景乌,今日若让扶苏回去,在场的众人,有哪个能侥幸讨得一条性命?” 屈泽也道:“景乌,还请以大局为重。” 景乌也是有些明白过来,可是,景驹若是有失,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看到景乌的神色,屈泽道:“景乌,你是要我们大家都和你一起陪葬么?” 猛然间,外面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扶苏心中不免一喜,百般拖延,总算撑到了这个时候。英布已然按照先前的约定,向这里发起了进攻。 扶苏立即高声道:“如今我秦军已经快要杀进来,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扶苏知道,眼下,还需要将局面搅乱,他才有机会脱身,扶苏可不认为单单是自己手下那些士卒,就真的能将这些人聚而歼之。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正当扶苏以为大局将定之时,忽然间,扶苏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 扶苏下意识的侧身躲避,等意识过来之时,已经晚了,此时,景驹已经被人救下。 而扶苏想再将景驹控制在自己手中,已然不可能。 扶苏朝袭击自己那人看去,是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那字,嘴巴周围胡子拉碴,只是眼神之中,充满锐利与狡黠。 熊简急忙喝道:“陈胜,你做什么?” 本来见扶苏危局将解,却是未曾想到生出这般变故,熊简话音刚落,便感觉身后一凉,紧接着,疼痛感传来。 熊简看着穿过腹部的剑尖,缓缓转过身去,看到瞿才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此行,跟随熊简一同前来的正是当初熊简在陈县遇到的瞿才一等人。 熊简脸上满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不明白,为什么瞿才会出卖他。 眼前这一幕,彻底令扶苏惊呆了! 看着熊简缓缓倒下,扶苏慌忙跑过去,将熊简抱入怀中。看着熊简腹部流出的鲜血,扶苏眼睛瞬间变的通红。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 哪怕知道曾经熊简有过种种算计,哪怕在片刻之前,扶苏心中的的确确对熊简有着些许埋怨。 可此刻,扶苏脑海一切空白,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从未想过。 “简叔!” 眼泪缓缓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下来,滴落在地上。 “公公子”熊简望着扶苏,道:“臣臣从未从未背离过殿下。” “我我知道。”扶苏话语凝噎,几乎说不出话来。 蓦然间,看到熊简缓缓合上了双眼,扶苏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着熊简的鲜血,仍是不敢相信。 自己的简叔居然就真的这么离开了自己! 扶苏眼泪不断滚落,他想起来这十几年来简叔对自己的照顾,想起来了离开咸阳之时,一老一少两人形单影只的情形,想起了面对那些奸人派出的死士,简叔拼死护住自己的情形。 一直以来,都是简叔在保护他,包括今时今日,也不例外,依旧是简叔在保护他。 众人看着扶苏,皆是不以为意,景驹刚刚逃离了扶苏的掌控,便迫不及待道:“父亲,快些将扶苏拿下,若外面真有秦军包围,扶苏便是我等性命的依仗。” 众人立即醒悟过来,景乌当即命人向扶苏逼过去。 扶苏拳头紧握,牙齿咯咯作响,看着屋中站着的这些人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简叔,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一道短剑忽然出现,朝着一人喉咙割去,顿时,一人毙命。 扶苏接过那人手中的兵刃,旋即一剑朝着一人脸上头颅劈去,那人脸颊上浮现一道血色口子,缓缓倒在地上。 扶苏却是动作不停,便一次手中短剑划过之地,必然有一人殒命,手中长剑左突右挡,即使面对着面前七八人的围攻,扶苏亦是越战越勇。 墨家剑术,此刻淋漓尽致的被扶苏施展了出来,每一次出手,皆是狠辣无比,毫不留情。 起先,这些人还有着活捉扶苏的打算,可眼下,围攻扶苏的人看着扶苏杀性大发,皆是有些畏缩不前。 看到这副情景,昭岳、景乌、屈泽皆是有些焦急,同时也被场中已经战成一个血人深深震撼了一把。 在他们想来,扶苏素来养尊处优,对于这些技击之术纵然有所练习,亦没有多么精湛,想要擒住他,乃是易如反掌。 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这样的情景,李左车曾经有幸远远的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时的扶苏,比之今日的扶苏,仍是相差许多。 “公子,接剑。”蓦然间,一道声音炸响。 英布将眼前一人劈翻,看着血战的扶苏,急忙高喝一声,然后将太阿剑和当初墨楚相赠的墨剑交到扶苏手中。 扶苏接过两柄宝剑,如虎添翼,变的越发神勇,不管是何人上来,仅是一剑,便将其剑刃劈成两段,随即另一剑,便轻易取了那人性命。 “三位族长,不好了!”一人慌忙跑到景乌、昭岳、屈泽面前。 “秦军真的将此地重重包围了,在当阳县外千人余已经悉数被秦军歼灭,这宅院之中亦有着数不清的秦军涌了进来。” “什么?”三人大惊失色,连带着旁边的景驹、陈胜、瞿才脸色也是变的十分难看。 看了几人一眼,景乌道:“几位莫慌,我有办法。” 说完,便离开这里,朝里面走去,屈泽、昭岳、陈胜、瞿才、景驹等人亦是急忙跟上。 “老贼休走,留下命来。”将面前一人一剑毙命,看到景乌他们准备离开,扶苏急着向那里冲杀过去。 见扶苏血红的眼睛,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朝这边杀过来,当即唬的这几人纷纷加快了步伐,其中,仅仅陈胜的脸色能稍稍保持常态。 可受限于眼前这些虾兵蟹将的阻挡,扶苏距离景乌他们反倒是越来越远。 景乌带着几人来到一处院子之中,看着身后没有追兵追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景乌,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看到这处狭小的院子,看上去并无生路,自然惹得众人质疑。 景乌却是走进一间房屋之中,在床头按下机关,顿时,床板掀起,露出一处黝黑的地道。 看到这里,众人脸上纷纷浮现出喜意。 “你们快些下去。”听景乌这么一说,昭岳、屈泽脸上却是浮现出迟疑之色。 陈胜当即恍然,知道这些老狐狸不愿意头一个下去,生怕中了景乌的算计。 陈胜道:“景驹兄弟,我们一同下去如何?” 陈胜知道此刻时不我与,只不过,陈胜心中亦有着顾虑,故而,才拉着景驹一同下去,从先前的事情当中,陈胜知道景乌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倾注的感情亦是不少。 故而,即便下面真的有什么陷阱,有景驹在身边,也多一层保障。 忽然间,外面一阵喊杀声传来,此时,瞿才已然顺着梯子到达底端,而屈泽却是并未沿着地道离开,而是立在梯子一旁。 二人相视一眼,旋即将梯子撤掉,徒留景乌一人在外。 第二百三十五章 臣,明白了,陛下 随着大批秦军的涌入,庄院之中,残存之敌被迅速肃清。 扶苏满身血污,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语。 “公子。”英布走到扶苏身前。 “简叔死了!” 听到扶苏失魂落魄的说出这句话,英布脑袋也是觉得嗡嗡作响。 在咸阳那段日子,他知道,简叔和扶苏之间有多亲密,名为主仆,可实际上,在扶苏面前,简从来都不是一个仆人,而是一个长辈,一个关爱他的叔叔。 英布欲将扶苏搀扶起来,却被扶苏一把推开,依靠着自己,扶苏缓缓站起身来。 走到熊简面前,扶苏缓缓跪在地上,十指深深插入自己的发丝之中,眼泪不住的流下。 司马欣站在扶苏身后,道:“公子,陛下召见。” “陛下?”扶苏悄悄撇过头,有些失神。 扶苏不明白,此时此刻,嬴政为什么会到此处,包括他司马欣,到了这当阳县,他亦不知。 扶苏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司马欣离开这里。 看着扶苏离开,英布亦是有些无奈,朝身旁一位士卒吩咐道:“去买一副好的棺材以及一些祭祀用品。” 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帮扶苏将熊简好好入殓,入土为安。 在片刻之前,司马欣找到英布,拿出皇帝的诏令,英布的眼神中的震惊并不比扶苏少多少。 故而,英布只得遵从皇帝的诏令。 走到一间院子外面,司马欣望着扶苏,道:“公子,还请换一身衣裳,公子如此模样去见陛下,有失礼仪。” 当即两个宦官以及两个侍女端着衣物走到这里。 “孤知道。”扶苏看着司马欣,眼中越发冰冷,而身体却是任有宦官侍女摆布。 “长史,你,是什么时候接受父皇的指令?亦或是从一开始,你担任这个副使的位置,就是父皇的安排?” “公子,陛下还等着见公子。”司马欣拱手回道。 扶苏眼中露出一抹自嘲,旋即道:“司马欣,孤,记住了此事。” 然后便大步朝里面走去,看着离去的扶苏,司马欣心中也是暗暗发苦,他知道,扶苏已经不会再和以往那般信任他。 他与扶苏之间亲密的关系,到此刻,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以后,会不会有和扶苏重修旧好的机会,可还不知道呢!可这却是无奈的选择,司马欣接到嬴政的任命之时,便同时接到了嬴政的诏令,要他作为副使,配合嬴政的计划。 他,亦是一颗不得不受嬴政摆布的棋子。 走进屋中,看到屋子主座上坐着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扶苏躬身道:“儿臣拜见父皇,躬问圣体安康否” “朕躬安。”嬴政将手中竹简放下,走到扶苏身前,道:“扶苏,到了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儿臣此刻有诸多不解,不知父皇能解惑否?” 嬴政脸上浮现出笑意,道:“说来听听。” 扶苏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词,道:“儿臣想问,这件事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是父皇的安排?” 当知道嬴政来到当阳县之后,扶苏就隐约有些明白,这背后的执棋者终究是谁? 也有些明白,在这场博弈之中,自己扮演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嬴政点了点头,坦然道:“的确,你在九江郡之时,朕便已经秘到九江郡,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得到这样的回答,扶苏心中感到一抹凄凉,道:“如此说来,九江郡郡守是被儿臣误杀,其实,九江郡郡守从来都不知道儿臣前往九江郡。” “故而,儿臣才会看到他寻欢作乐,大灾之时,仍在郡守府中日日笙歌。” “父皇知道儿臣的性情,知道儿臣见到如此局面,必然是不加核查审问,便会对其下手,即便儿臣不动手,司马欣亦会秘密处死九江郡郡守,父皇,儿臣说的对么?” 嬴政点了点头,看到嬴政的神情,扶苏心中更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扶苏有些失神,“这一切,都是为了断绝儿臣和九江郡那些世家大族合作的可能,毕竟,九江郡郡守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中推选出来的。” 到了此刻,扶苏总算有些明白事情的始末。 “包括之后,儿臣借用母亲之名,在祭祀仪式之上,收拢民心,想必也是父皇授意司马欣如此做的吧。” 扶苏凄惨一笑,九江郡之时,他看似步步主动,可是,从始至终,他根本就是在按照嬴政的计划在走,嬴政知道,自己为了尽快解决春旱,一定会利用自己母亲的身份。 而杀了九江郡郡守,便是与楚地的世家大族结怨在先,如今又收拢了楚地的民心,自然,那些躲在背后楚国余孽会坐不住。 要么将自己铲除,要么将自己拉下水,而不管如何选择,这些楚国的故旧都必然会跳出来。而到时,嬴政就可以一网打尽。 只不过,这些楚国余孽,却是颇为隐忍,扶苏到了这南郡,才彻底暴露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便是楚国故旧想捕的那只蝉,而嬴政便是那只在后面的黄雀。 “所有的事情,父皇都知道,父皇亦是借此试探儿臣知道这些之后,心意如何,会做出如何选择。” “父皇,你现在知道儿臣心意了?可曾得到想要的答案?” “公子”一旁侍候的韩谈见局面越发紧张,想要劝解。 “放肆。”扶苏怒视韩谈,道:“这是我和陛下之间的谈话,你,又有什么资格插话?” “扶苏想问父皇,父皇,您究竟将儿臣视作了什么?” “一颗棋子么?” “昭岳说,我的母亲,是当初父皇牵制楚国的一枚棋子。而臣,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昭岳还说,臣的母亲是被父皇赐死,父皇,你也从未喜欢过儿臣,对么?” “一切,不过是因为臣这个长子的位置。” 嬴政看着扶苏,道:“扶苏,朕不仅是你的父亲,你也不仅是朕的长子。” 扶苏抬头望向嬴政,道:“臣,明白了,陛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亲自监斩 一声“陛下”,意味着扶苏和嬴政的关系,再度降到了冰点,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彼此之间,只剩下了君臣。 “扶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旁人。” “臣明白,臣不会怪罪别人,臣只会认为是臣自己愚笨,是臣自己怯懦。” 此时,英布走了进来,道:“陛下,刚刚抓到了一人,是景氏族长,名为景乌。” 扶苏脸上露出愤恨之色,眼神之中,充满了怒意。 看到扶苏如此神情,嬴政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在此之前亦是接到禀报,熊简在扶苏心中的分量,嬴政自然是一清二楚。 对于熊简的身份,嬴政早就知晓。当初,华阳太后将熊简安排到扶苏身边,从那时起,嬴政便知道了这一切。 只不过,这十几年来,熊简很是安分,故而,嬴政也未曾对熊简动手。 说起来,华阳太后,是为数不多嬴政愿意亲近之人,当初,嬴政年少继位,也是这位华阳太后,一力庇护他。 故而,对于华阳太后,嬴政心中充满了敬意,对于她的意思,纵然如今华阳太后已经逝世,嬴政亦不愿意去破坏这份情义。 嬴政看向扶苏,道:“扶苏,如果朕将此人交给你,你会如何处置?” “车裂!” 扶苏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在他的记忆之中,唯有此等酷刑才可宣泄他心头之恨。 “英布,楚国逆党是否已经擒拿完毕?” 英布立即拱手道:“启禀陛下,逆党已经全部擒拿,正在清点数目。”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向扶苏,道:“扶苏,你以为这些人如何处置?” “杀。”一字出口,杀意澎湃。 韩谈看着此时扶苏猩红的双目,一股凉意从脊柱骨直直窜入大脑。 包括英布,也被扶苏的狠辣给震惊到了,一直以来,扶苏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温尔雅,谦和有礼。 即便是处置一些有罪之人,扶苏一般来说,只惩治首犯,对于其家人,从来不行株连之举。 可今日,熊简之死,彻底让扶苏变的铁石心肠起来。 “英布,你听到了?” “臣听到了。” “照扶苏说的去办,不必再来报朕。” “诺。”英布躬身领命。 “臣谢陛下。”扶苏跪在地上,躬身一拜。 嬴政双手插在腰间,看着扶苏,冷声道:“你不必来谢朕。这件事,即便朕来处置,也是如此。” “只不过,朕有两个人,还请你见一见。” 韩谈闻言,立即走到门外,片刻之后,一男一女被押进来,嬴政看向扶苏,道:“这二人你可认识?” 扶苏回过头看向两人,失声道:“芈萱?屈复?” 嬴政笑了起来,道:“看来你是认得这二人的。” “朕告诉你,这二人乃是楚国余孽,你既然与这二人相识,扶苏,为证尔之清白,明日,就由你亲自监斩这二人。” 扶苏听到嬴政这道命令,看向嬴政的目光,彻底呆滞。 “陛下,他二人” 扶苏还欲为芈萱屈复分辨几句,嬴政脸上却是冷了下来,道:“天子一言,重过九鼎,此乃朕之诏令。” 听到此处,扶苏瘫坐在地上,他如何不明白,他已然失去了拒绝的资格。 嬴政挥了挥手,顿时旁的人立即会意,这间屋子之中,只剩下嬴政和扶苏两人。 扶苏怔怔看向嬴政,道:“陛下,臣不明白,陛下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待臣?” “臣是何处做的不好么?” 嬴政却是缓缓坐在主座上,看着扶苏,端过面前的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道:“你留下就是想和朕说这些?” “爹爹,不要杀他们,你要儿臣去做什么,儿臣便去做什么,儿臣心中绝无怨言。” “混账。”嬴政怒目直视扶苏,道:“这天下人的生杀予夺,皆是由你的好恶决定么?” “你要杀景乌,朕成全你,而今,朕亦要杀芈萱和屈复。” “你想让朕收回诏令,给朕一个理由。” “儿臣儿臣爱慕她。” “你说你喜欢那名女子?” “是。” 看着扶苏脸上的坚定之色,嬴政气极反笑,道:“扶苏,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你在此好好给朕反省反省。” 说完,嬴政便踏步离开,然后命人关上了这间屋子。 “陛下父皇爹爹”任凭扶苏如何呼喊,看到的只有闭塞的屋门。 一道屋门,将屋内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扶苏瘫坐在地上,想起过往,泪水簌簌流下来。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闹到今天这副样子,明明一切,他都在努力去做,都在努力去改变,可是,他所得到又是什么。 “爹爹,你问儿臣,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爹爹你真的想知道么?” “儿臣当初杀了阎乐,爹爹为了庇护儿臣,替儿臣遮挡了非议,甚至为儿臣去太庙自省,儿臣当时真是觉得,原来帝王家,也是可以有亲情的。” “自幼,儿臣的母亲便离世,从那时候起,儿臣便觉得,有个爹爹真好。” “所以,在洛阳,儿臣拼着性命,屡次犯险,因为儿臣知道,爹爹心中,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天下,就是这个大秦的社稷,所以,儿臣觉得,如果能为爹爹做些什么,那对儿臣来说,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爹爹问儿臣,是不是想坐那个位置,儿臣当时说想,因为儿臣觉得,如果有一天,儿臣坐在那个位置上,爹爹就可以安心养病,恋栈权位,非儿臣所愿。” “后来,爹爹派儿臣去九江郡治理灾情,儿臣接到这样的命令之后,心里很是惶恐,儿臣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做成什么样子,儿臣不知道自己做的能不能令爹爹满意,所幸老天相助,一场甘霖,帮了儿臣大忙,九江春旱,很快就顺利解决了。” “儿臣以为,这次回到咸阳,一定能够得到爹爹的褒奖,一定可以让爹爹以为,儿臣可以帮助爹爹分担一些。” “可是,在这里,简叔死了,爹爹你却告诉儿臣,你是将儿臣视为了一颗棋子,儿臣心中真的很不解。” “爹爹,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君臣父子 嬴政站在门外,并未离去,眼中蕴藏着复杂之色。 曾经,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十三岁,继承了秦王之位,他以为,万事万物皆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流转,自己想要什么,最终一定可以得到。 可是,继位之后,吕不韦把持朝政,他这个秦王有名无实,他又何尝心中不痛,他亦是十分不解,自己的亚父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后来,他的母亲赵姬,惑乱宫闱,甚至于想要废掉他这个秦王,另立她和嫪毐所生之子,最终,被他识破。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蓦然发觉,坐在这个王位上,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可以相信。 再后来,他的弟弟成蟜领兵攻打赵国,却中途叛乱,这是他的亲兄弟。 后来,为了实现王图霸业,横扫了六国,楚国灭亡的消息传来,扶苏的母亲芈若,选择了自尽。 一步步走来,留在他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每一个,离开之时,都在他心中狠狠的划下了一道伤口。 坐在这个王位上,谁可以相信?谁又能相信? 曾经那个心怀阳光的少年渐渐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令天下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始皇帝嬴政。 他的心肠被磨砺的越发坚硬,坚硬到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他心中的棱角被抹平,变成了一副铁石心肠。 扶苏的话语,令嬴政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想起许多尘封许久的往事,亦再次触碰到了这个帝王心中的柔软之处。 嬴政眼中闪烁着泪光,可数十年来的帝王生涯,早已能让嬴政完美控制自己的心绪,纵然此刻,亦不会为此左右自己的决断。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扶苏环抱着双臂,倚在屋门上,说起这些往事,扶苏心中何尝没有触动? 刚来到这个世界,面对自己的父亲嬴政,扶苏的脑海之中,全然都是“千古一帝”诸如此类的评价。 对于嬴政,扶苏心怀敬意,然终归只是将其视作了一个杰出的帝王,可是,刑杀阎乐之后,嬴政毅然站出来,为他平息风波,从那一刻起,扶苏的心中不再只是将他视为了一个帝王,心中更有了一份父子的孺慕之情。 故而,他走了大秦许许多多的地方,每到一地,对于当地的风土人情便多加留意,其意图便是希望这个大秦可以传承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个天下,在嬴政心中占据了何等分量。 他希望能够帮嬴政守住这个大秦社稷,或许最开始之时,扶苏确实是为自己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之世存活下去而努力,可之后,他的目的不再纯粹,他不再只是为了自己。 扶苏凄惨一笑,道:“爹爹一定认为,儿臣说喜欢那名女子,是为了保全他们二人,所以才这么说的。” “可事实上,儿臣的确喜欢她。” “在九江郡之时,当时她女扮男装,儿臣并未认得出来,可儿臣却与她聊的颇为投缘,当时儿臣觉得,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因为在她面前,儿臣不是大秦的公子,是遇到了知己好友。” “后来,在长沙郡,儿臣知道她是一位姑娘,儿臣心中悄悄升起了一份爱慕之情。” “儿臣第一次觉得,原来不用顾忌朝中的尔虞我诈,两人之间,坦诚相见,是那么美好。儿臣第一次觉得,卸下了这副担子,是如此的轻松惬意。” “儿臣知道不可能,所以决定将这份情义永远埋藏心底。长沙郡儿臣离开的那一夜,她冒雨来找我,我却将她拒之门外,因为,儿臣知道,如果见了她,最终反倒有可能害了她。” “可没想到,她还是落在爹爹手中。” “儿臣想,或许儿臣将这些都说出来,爹爹或许会怜悯儿臣,放过她。纵然儿臣以后永远与她无法相见,可知道她可以一生平安无事,可以和普通女子一样,找一个普通人家嫁了,儿臣便心满意足。” “可爹爹居然要儿臣亲自监斩她,爹爹,你是要诛儿臣这颗心么?” “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儿臣想问的是,儿臣在爹爹心中究就是一颗可以舍弃的棋子么?” “作为臣子,作为儿子,儿臣一直以来所做之事,自忖问心无愧,可父皇,您竟对儿臣无一点体恤之情,一时之间,儿臣不知,自己一直以来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儿臣,在爹爹的心中,究竟算什么?” 屋外,嬴政眼中藏着复杂之色,悄悄离开了这所院子,最后看了一眼,方才登上了车銮。 司马欣悄悄推开屋门,见扶苏此时瘫坐在地上,倚着门框,心中一惊,正欲说些什么,竟发现扶苏此时已经昏睡过去。 旋即哀叹了一口气,天子藏心,世上谁人又能摸得清皇帝在想些什么呢? 即便是父子,可掺杂上了君臣关系,亦变的不可捉摸。 翌日,扶苏已然穿戴好衣冠,而当阳县,亦以最快的速度,建起了一座刑台。 扶苏面无表情,坐在刑台中央。 看着刑台之上熟悉的二人,扶苏的手藏在袖中微微颤抖。 嬴政在一座院子之中,看着外面的天色,眼眶之中,露出深邃之意。良久,方才走到案几面前,提笔书写。 此时,刑场之中,一名令吏看了看太阳所在的位置,道:“公子,时辰已到,还请公子下令。” “再等等。” “公子,陛下诏令,若公子不欲行刑,臣要代为执行,公子只需看着便是。还请公子不要令臣为难。” 说完,见扶苏仍未有动作,令吏便欲上前,拿起令箭,发号施令。 “等一等。”扶苏急忙喝止,缓缓道:“让我来。” 扶苏有些发白的手指缓缓握住令箭,看着场中的芈萱,扶苏心头一阵疼痛。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竟是这般无力,这般脆弱。 扶苏缓缓闭上了双目,手中令箭骤然脱手,交付出去。 在刽子手将要行刑之际,忽然间,一道快马疾驰而来,手中高举一份帛书,道:“陛下有令,暂缓行刑。” 第二百五十八章 嬴政的觉悟 “陛下有令,暂缓行刑。” 听到这声命令,扶苏又惊又喜,没想到,最后他的父皇竟然改变了主意。 扶苏慌忙走下台去,解开捆缚在芈萱身上的绳索,脸上露出欣喜之意,道:“芈萱,没事了!” 看着扶苏的脸色,芈萱脸上亦是挂着微微笑容。 司马欣走到扶苏面前,道:“公子,陛下召见,还请速速前往。” 司马欣这么一说,扶苏当即回过神来。 来到嬴政面前,扶苏立即跪地道:“儿臣谢父皇。” “起来。” 嬴政挥了挥手,顿时,所有人离开此地。 嬴政骤然从剑架子上拔出一把利剑,扔到扶苏面前,道:“拿起剑,杀了朕。” 看着摆在面前锐利的剑锋,嬴政一道命令,吓出了扶苏一身冷汗。扶苏忙道:“父皇,父皇” 看着扶苏惊慌失措之色,嬴政面色冰冷,再度下令道:“起来,持剑,杀了朕。” “儿臣儿臣不敢。” “你当真不敢?” 扶苏趴在地上并未言语,良久,嬴政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平静道:“起来。” 看着扶苏脸上的泪水,嬴政目光陡然变的狠厉,道:“把你脸上的东西给我擦掉,以后,不要让朕看见这种东西。” “我秦人,可以流汗,可以流血,但绝不可以流泪。” “诺。”闻言,扶苏慌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扶苏,你以为朕今日暂时饶过她,是因为你昨日恳求的结果么?” 嬴政一双锐利的鹰眼盯着扶苏,道:“朕告诉你,我赢氏宗族子弟,若真喜欢上一件东西,可以跃起夺之,可以交换之,但唯独不可以屈膝祈求之。” “女子如此,皇位亦是如此,靠别人施舍,这不是我秦人风骨。” “朕的话,你要牢记于心。” “朕还要告诉你,为了这个天下,为了这个江山社稷,我秦人付出了几代先王和几代子民的热血,朕决不许任何人破坏它。” “为了这个天下,朕没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别说你是朕的儿子,就算是朕,如果要朕付出性命,朕也决不会有半刻犹疑。” 嬴政从怀中掏出一张帛书,扔到地上,道:“这就是朕的觉悟,你,有么?” 帛书落在地上,缓缓展开,扶苏震惊的看着上面的字,上面写着:立长子扶苏为皇太子,朕若驾崩,扶苏继位登基,为大秦二世皇帝。 最后,这道诏令上面还加盖这国玺,说明这道诏令不是拿出来忽悠人的,如果真的出事,那么凭借这道诏令,扶苏便可以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扶苏呆呆的看着嬴政,如果刚才自己真的持剑杀了嬴政,那么非但不会有事,反而,这道诏令会立即帮助他登基。 可嬴政对于他的性情摸得太准了,倘若自己真的如此做,只怕还会令嬴政刮目相看一眼。 扶苏并不后悔刚才的抉择,他知道,他还不够格。正如嬴政所言,他为了大秦这个天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他扶苏,做不到。 他的心中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有着太多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他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起码现在还不是。 “看看这些奏报。” 嬴政瞥了扶苏一眼,从案几上拿过几卷竹简,扔到扶苏面前。 等扶苏看完之后,嬴政道:“看完这些,有何感觉?” “自今年开春以后,北边匈奴、东胡、大月氏三方胡人对我北疆派出的侦骑与往年相比,明显增多。” “若儿臣所料不差,待到夏秋季节,水草丰盛之时,胡人必定南下,犯我边疆。” 这可以说铁板钉钉了,胡人那边要是没什么想法,何必派这么多侦骑来侦探边境的情况。 交手了这么多年,双方可以说知根知底,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即可以判断出对方想要干什么。 看着扶苏情绪立即稳定下来,很快便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嬴政心中点了点头。 嬴政看着扶苏,道:“你不是想救那名女子么?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去北疆监军,帮朕做一件事。” “这是你与朕的交换,这一次,你如果失败了,她,秋后处决,你若成功了,她可以活命,如何?” “还请父皇明言。” 嬴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案几上拿起一卷卷着的帛书,道:“现在不要拆开,离开的时候,在马车上看,看完之后,立即毁掉。” “诺。” 扶苏小心翼翼接过帛书,藏于袖中,然后缓缓退出。 刚回到屋子之中,立时,便有一道诏命传来。 扶苏收拾行囊,翌日,一道车驾缓缓离开当阳县,此次与扶苏随行的是三千新军。 三千新军,一个不落,这是嬴政交给扶苏的依仗。 坐在马车之中,扶苏缓缓打开了嬴政给自己帛书,看到上面的内容,扶苏愣了愣神,旋即明白过来。 的确,这帛书上的事情,的确,除了自己可以去做,并且将这件事做好的只有他扶苏一人。 换做旁人,都不可能。 “抵胡人南下,解蒙恬兵权。” 这便是帛书上的内容,难怪这份帛书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确,若是此道诏书流传出去,难免会令君臣猜忌,军心大乱。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做到前一点,并不难,有蒙恬在,抵抗胡人南下,其难度并没有多大。 可后面解蒙恬的兵权,遍观朝野,的确是自己去做才最合适。 因为他是大秦的公子,同时素来与蒙恬交好,只有他去做,军中才会相安无事,不会生出动乱。 从上帝视角来看,扶苏知道蒙恬绝不会做出背离大秦之事,可是,作为皇帝,嬴政决不许任何一人独掌秦军,在军中拥有无比崇高的威信。 这便是潜在的祸患,自蒙恬领三十万秦军北击匈奴,到现在已有数年之久。 蒙家三代从身军旅,本就在军中素有威望,而如今蒙恬独掌如此多的兵马,威信更是拔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自然令嬴政心中有些忌惮。 第二百五十九章 舐犊之情 当阳县中,嬴政掐算着时间,知道此时扶苏已然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途。 毛笔骤然落在笔架之上,嬴政抬头望着房梁,思绪万千。 “那名女子在何处?” 韩谈在一旁立即会意,道:“奴婢这就带她来见陛下。” “不,我亲自去见她。” 韩谈略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然后下去准备。 片刻之后,嬴政来到一处院子之中,走近屋中,看到芈萱十分坦然的站在那里,眼中没有丝毫惧色。 “你不怕朕?” 芈萱道:“小女何须怕?” 嬴政有些恍然,为何这名女子一开始便能和扶苏成为好友,纵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心中亦不在意,当真是世间奇女子也! 芈萱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道:“陛下当知,小女在寿春有一祖业,是醉桃居。” 嬴政点了点头,这些信息,嬴政自然一早就知道,自从芈萱进入嬴政视线之后,关于他们二人的信息便源源不断汇总过来。 芈萱继续道:“醉桃居中,往来多是天下名士,富庶商贾,达官显贵,有慕名而来者,有怀才不遇者,有胸怀凌云壮志者,小小一间醉桃居,小女倒是因此见到了世间百态,看遍了世间万人。” “故小女不惧怕陛下,因为陛下,也是人。” “朕是皇帝。” “皇帝也是人,也有人之七情六欲。只不过,陛下是天下人之中,最为独特者,自然,陛下之情欲,与常人不同。” “你倒是看得透!”嬴政嘴上虽是承认,可是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这世间,何人能够明白他,谁又可以明白他的心思。 故而,嬴政便欲迈步离开。 芈萱浅浅一笑,看到嬴政的神情,自然猜到嬴政的心思,道:“就比如舐犊之情,人皆有之,陛下也不例外。” 嬴政顿住脚步,静静等候芈萱接下来的话语。 “寻常农夫,若有一子,若有可能,必会为其子嗣寻一良师,使其子嗣可以读书写字,也好他日搏一个锦绣前程。” “若无可能,亦会教授其农活,使其可以倚此谋生。” “若他日农夫故去,亦希望可以给子嗣留一份田地或是产业,希望其日后无虞。” “小女以为,陛下之情,与农夫舐犊之情很是相似,不过,陛下给世人看的,却与农夫大不相同。” “将朕与农夫相比较?”嬴政气极反笑,说起来,这可能是天下间的头一份了! 这样的话,也就眼前这个女子敢说。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是陛下为了磨砺扶苏公子吧?”芈萱目光直视嬴政,平静而又淡然。 嬴政并未说话,不置可否。 “农夫想留一份家业给子嗣,陛下也想留一个太平祥和的天下给自己的儿子。” “只不过,与寻常农夫相比,这皇帝之位,不是谁都可以坐的,谁都能坐的?” “因为寻常之人纵然败光祖业,亦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若登上了皇位,便没有退路。” 嬴政凝视着芈萱,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 “扶苏,他说爱慕你,你以为呢?”嬴政不经意道。 听到嬴政骤然岔开话题,说起这个,芈萱骤然一愣,道:“小女配不上他。” “朕不是说这个,朕问的是,他说他爱慕你,你以为呢?” 芈萱思索一番道:“小女与扶苏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想来扶苏公子是顾念友情,才如此说的,陛下无须在意。” “呵呵!”嬴政冷笑了两声,道:“还是等等看再说吧。” 嬴政继续道:“扶苏,他已经去北疆了!” “而你兄妹二人,随朕回咸阳。”撂下这句话,嬴政便欲离开。 “陛下,可曾听说这两日当阳县的一个故事?” 嬴政顿住脚步,芈萱道:“前两日,扶苏公子率领士卒杀了一头巨鳄,有士卒说,那头巨鳄为了护卫自己未出生之子嗣,与众士卒拼死一战。” “此等凶恶之兽,尚且有此舐犊之情,是故,小女才敢如此笃定。” 说完这些,芈萱不再言语,嬴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离开了这里。 走到外面,对韩谈道:“命人好生照料这二人,不必限制这二人活动,只要这二人不跑,不可损伤他们。” “诺。” “我们也动身回咸阳吧,离开咸阳这么些日子,想来,咸阳之中,有些人不安分了!” “诺。”韩谈只是应诺,对此不敢发表丝毫见解。 当阳县数十里之外的一座荒山之中,有约莫数十个人影,此时,这些人俱是有气无力,显然,在这荒山之中,想要生活,是举步维艰。 更何况,他们有着数十人之多,对于粮食的消耗,于他们而言,已然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此时,一人急匆匆朝着这些人跑来,道:“少族长,少族长。” 景驹听见这道熟悉的呼喊,急忙站起身来,朝来人问道:“山下情况如何?” “少族长,族中大部分人都落入秦军之手,连族长也被秦军给”说到此处,来人话语哽咽,带有哭腔。 “到底怎么了?”景驹脸色难看,但还是执着问道。 “他被秦军给车裂了!” 闻言,所有人脸上皆是浮现出惊骇之色,景驹看向屈泽,眼中闪出愤恨之色,对于秦军之酷辣手段,心中亦是有些惊惧。 屈泽恍若没有看见景驹的脸色,脸上露出阵阵惋惜的神情,道:“景乌老兄,你我相识了有二十多年了,想不到老兄你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这秦人,真是暴虐,对你下手如此狠辣” 看着屈泽的表演,景驹几欲作呕,心中对屈泽更是没来由的更加怨恨,当日,看到自己的父亲没有跟上来,景驹也曾质问过屈泽,可是屈泽却是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坚称此事与他无关,是景乌自己所为。 景驹如何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怎么有活路不走,偏偏为了大家,引开秦军? 是故,对于屈泽所言,景驹压根不信。 看着局面越发紧张,陈胜站了出来,劝慰道:“诸位若是此时再起内讧,得利便是秦人,是秦廷,二位切不可做这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第二百六十章 初露头角 景驹看到陈胜出声,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这些日子以来,景驹之所以能压制住心中的愤恨与怒意,便是因为有陈胜在一旁劝慰。 扫视了众人一眼,陈胜道:“眼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了,若是再过一些日子,只怕我们这些人都要饿死在这山中。” “景驹,这当阳县是你景氏一族根基所在,应当不会如此轻易就被秦军一网打尽吧?”昭岳看着景驹,问道。 “你这是何意?”景驹心中怒火蹭蹭冒了出来。 在景驹看来,就是到了此刻,这些人居然还在算计景氏一族。 虽然这一次,昭、屈、景三族都损失惨重,可是,因为景氏一族根基在当阳县,所以,这一次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 昭岳笑道:“景驹贤侄,眼下我们已经危在旦夕,唯有同心同力,才能活下去,再做图谋,颠覆暴秦。” “是故,我们应该应该” 接下来的话昭岳并未明说,可是其话语的意思却是分外明显,就是要景驹拿出景氏一族的家私。 景驹冷声道:“我虽是景氏一族的少族长,可是,族中一应事务都是父亲处置,景驹对于族中的事物,亦不甚了解。” “这,景驹贤侄,莫不是怕我等白吃白占?待我们回到宗族之后,加倍补偿你们景氏一族如何?” 见局面再度要变的僵硬,陈胜道:“几位不必如此。” “依我看,这当阳县如今就算秦军走了,诸位难道还真敢回到当阳县么?” “先不论这秦军是否会杀一个回马枪,单单是如今的当阳县县令,若是知道我等回去,必然倾力追拿,落入官府之手,是何下场,不必陈胜多言了吧?” 陈胜一席话,令众人纷纷陷入沉思当中,这些日子以来,在这山中的生活,已然快要让人给憋屈疯了,更别提此时做出理智判断了! 瞿才看着自己提拔起来的这名戍卒,心中越发觉得此人不同寻常,亦是觉得应该委以重任,以后多多依仗此人。 瞿才也是唱和道:“陈胜,你以为我们应当如何?” 陈胜脸上浮现出笑容,道:“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应该就是饱餐一顿,然后上路。” “饱餐一顿?”不少人眼中露出讥讽之意。 当即有人叫嚣道:“这山中哪有吃喝?喝风屙屁啊?” “就是,若是能在这山中找到吃的,我们到今天何必饿着肚子?”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陈胜道:“这山中自然没有吃喝,可山下有啊!” “我们这其中,已经有人犯的是死罪,被官府通缉,既然如此,不妨再背一些罪名,又能如何?” “你们要是觉得这个主意不行,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家也就这么饿着吧,接下来的话我也就不说了。” 旋即,陈胜便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当即有人上来告饶,看着时机差不多,陈胜道:“我们可以派人下去抢,只不过这抢,也不能随便抢。” 看了众人一眼,陈胜道:“这首先,我们要去抢,要去抢那些屋子上带着瓦片的,屋子上是茅草的,可别去抢。” “这屋子上有瓦的,一定是有钱人,那屋子上是茅草的,八成是个穷光蛋,我们抢这些人干嘛呀?你们说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对于陈胜之言,表示赞同。 陈胜继续道:“这第二条,就是不能伤人杀人,现在还是秦廷的天下,要是杀了人,这官府一定会追究到底,可我们要是只抢东西,不杀人,那官府也不会追查的那么厉害,诸位可都明白?” 陈胜虽为一名戍卒,可是,对于这些底层官吏的心思却是摸得透彻,知道眼下这些人面对这些不同的情况会如何选择。 “好,既然如此,大家都同意,那我就点人了。”旋即,陈胜便在人群之中挑出数十人。 看到这些人,景驹道:“怎么没有你们的人?” 景驹可是记得清楚,陈胜就是瞿才的属下,眼下,这摆明的就是偏私,想要坐享其成。 陈胜却是笑道:“少族长,我们可都是秦卒,这我们要是抢了,诸位离开此地之后,这安全谁来保障?” “只有我们这层秦卒的身份,才能最终帮各位脱离险境。” 陈胜一语将事情说的清楚,的确,从长远打算来看,陈胜他们这些人的确不适宜去做这种事。 看着陈胜,此时,瞿才心中不免升起一抹忌惮,想起了当初陈胜立下的志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样的人就真的甘心屈居在自己之下么?瞿才心中也没有底。 半日之后,十几人欢天喜地的回到此地,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还有一些鸡鸭等等家禽。 当即众人饱餐一顿,此时,众人看着陈胜的目光眼中多出了几分信服之意,毕竟,现在,谁让他们能够填饱肚子,他们就相信谁。 哪怕是昭岳、屈泽、景驹对于陈胜也有了几分敬意,同时也知道,这样的一个人,说不定未来可以拉拢到自己的手底下,此刻自然要竭力保持善意。 看着众人,陈胜道:“诸位,我认为我们可以去陈县。” “陈县?”昭岳、屈泽、景驹脸上都浮现出惊疑之色,这可不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到了陈县,可就不一定是他们说了算了。 陈胜自然知道这几人所想,道:“三位族长,如今之局势诸位也知道,诸位若是各自回到自己族中,这反秦的大业何时能成?” “且经此一事,诸位回到自己族中,只怕也是不甚安全,可若我们聚合到一起,这楚人的力量便会越发壮大,反秦的大业假以时日,必会达成。” 陈胜一席话,戳中了几人的软肋,的确,这一次的损失,对于他们而言,是锥心之痛,心中对于秦廷,更加怨恨。 陈胜见三人都有些意动,趁热打铁道:“可陈县,乃是昔日楚国之国都,百姓心向故国,若我们到那里,必然是如虎添翼。” 三人相视一眼,旋即都是点了点头。 第二百六十一章 子渝来了! 看到陈胜在其中侃侃而谈,瞿才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陈胜说的这些是正确的,且对于他们而言,颇为有利,可是,却不由地让瞿才心中生出了一抹忌惮。 说起来,曾经,他也是熊简的心腹,是熊简颇为值得信赖的属下,可是,最终,瞿才还是选择了想熊简下手,因为,瞿才知道,只要有熊简在,他始终就要低熊简一头。 更别提扶苏如果顺理成章的成为楚王,于他而言,便意味着永远屈居在熊简之下。 而同时,这些年来,他与昭、屈、景三族这些年来多有联系,故而,三族亦给他开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是故,最后,他选择背刺熊简。 而如今,瞿才心中不免升起这样一个问题,陈胜会不会也像他一样,选择背叛他,甚至于将屠刀挥向他? 陈胜道:“三位,在陈县,可还有着一些六国的名士,诸位可知道是谁?” 昭岳眼中露出一抹光芒,道:“有谁在哪里?” “这第一位,是前不久刚刚到陈县的魏国名士陈余,现如今,隐匿在陈县之中,暗中联络各国旧部,待时机一到,便立即举兵反秦。” “这第二位,乃是与陈余有着刎颈之交的张耳,曾为信陵君的门客,魏国灭亡之后,信陵君许多门客都被张耳召集起来,且其人任侠好义,若是听闻三位率人到陈县之中,必然欣喜之至啊!” 众人闻言,对于此次陈县之行也是越发期待。 此时已是六月初,扶苏自离开当阳县之后,已经连续走了七八日。 只不过,这速度,却是有些缓慢。 说起来可能令人有些难以相信,日常行军途中,其实骑兵的行军速度比步兵要慢。 虽然此次扶苏身边的三千新军,每名士卒都至少带着两匹战马乃至于三匹战马,可是在日常行军途中,士卒根本就不许骑乘战马。 因为长距离行军,骑乘战马会进一步让战马掉膘,丧失体力。且在这个时代,由于医疗卫生条件极差,导致战马的非机动减员急剧增长。 倘若这些战马没有装上马蹄铁,那行军速度,可能还要进一步下降,因为长距离奔走,会让马蹄脱落,最终,马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 而且,在行军途中,对于后勤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毫不夸张的说,战马比人吃的要好,首先是要精饲料,粮食甚至于战前还要给战马喂鸡蛋。 可以说,骑兵是一个十分娇贵的兵种,稍有不慎,扶苏即便到了北疆,身边这三千新军,也几乎废了,想要恢复战斗力,时间将会大大延长。 而步兵就不同了,人首先没有战马那么娇贵,其次耐力其中非常强悍,在远古时期,人为了捕捉物,往往采用的一种方式就是将一种动物活活追死。 而军队的行军速度,则是完全取决于体制的问题,如果组织度低下,自然步兵的行军速度难看到了极点,可若是组织度很高的情况下,那步兵的行军速度,可就会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而秦国,举国男丁皆为兵,是中国古典的巅峰,其组织度自然不再话下,加之秦国有效的后勤保障,无数扎根在秦国基层的小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扶苏对此倒并不是十分急切,有蒙恬坐镇在北疆,即便胡人来犯,扶苏亦是十分放心。 故而,为了保持新军的战斗力,扶苏并未要求新军提高行军速度。 扎营歇息之时,英布走到扶苏军帐之中,拱手道:“公子,子渝来了。” 扶苏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欣喜之情。 说起来,离开当阳县之后,扶苏心情一度十分低沉,此时,骤然听说子渝来此,心中自然欢喜不已。 “随我出账迎候。” 看到扶苏,子渝正欲行礼,却被扶苏一把接住,然后引到军帐之中。 略微寒暄了几句,扶苏道:“子渝,此番你怎会到此处?” 子渝笑道:“公子,我在此已经等候三日,就是为了等候公子。” “哦”扶苏心中惊诧,看来子渝已然知道了自己要奔赴北疆的事情。 子渝继续道:“此次随我一同前来还有三十名墨者,俱是我墨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听闻公子即将北赴疆场,特来辅助公子。” 听到这句话,扶苏脸上更是欣喜,心中亦是有些感动。 “他们现在何处?”扶苏迫不及待问道。 “在十里之外的一处客舍之中,我让他们明日前来与公子相见。” “何必明日?”扶苏当即下令道:“英布,你立即带人将墨者接到此处。” “高宠,军中立即杀猪宰羊,欢迎墨者到来。” 闻言,英布高宠当即领命下去。 看到扶苏欢喜的表情,子渝不再多言,他知道,扶苏这是好意,亦是感受到扶苏对于他们的重视。 子渝从怀中掏出一份竹简,交到扶苏手中,道:“公子,这是墨楚师兄送回来的。” 扶苏接过来当即打开细看,子渝亦是从旁道:“墨楚师兄自去年六月到达北疆,奔赴北疆多个郡县,检修各郡县防备以及军械情况,至今已快有一年。” “这一年之中,墨楚亦是多次传信回来,报知北线情况。” “去年冬天,草原之上爆发了雪灾,胡人冻死冻伤不计其数,而今年春上之时,据说,胡人那边,亦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最后,匈奴那边,据说还发生了政变之事,只不过被头曼单于给镇压了。” 扶苏耐心的倾听着子渝述说的这些情况,对于北疆的情况,子渝所了解的远远比他多得多。 谋定而后动,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做打算,方为上策,要是两眼一抹黑,拍脑袋做决定,那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从子渝说的这些情况来看,扶苏知道,为何今年匈奴有了犯边的意图,首先是因为灾害原因,导致各个部落损失颇为严重,其次,就是头曼单于的位置已经动摇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蒙家军 在草原上,真正将丛林法则上演到了极致,因为草原的环境,比起农耕社会,更加残酷,也更加脆弱。 弱者是真的没有一丁点生存的空间,这也塑造了草原上的那些胡人的领袖必须是一个极为强势的人物。 就像狼群的头狼一样,必须时刻捍卫自己的头狼的位置,而如果某一天,狼群之中,有一些狼发现头狼不中用了,老了等等情况,那么头狼所面临的结局将会变得异常危险。 草原上的部族,可以接受头领是一个残暴的君主,但绝不接受头领是一个软弱之人。 因为残暴的君主,可以带领他们的部族存活下去,而软弱的君主,只会最终令部族灭亡。 每一次灾害,即便是一些大部落,也有可能扛不住,部落之中的青壮年,只能到其他部族中另谋活路,加入那些部族之中的军队。 而女人则会成为别的部族的妻子,而那些小部族,则会被一些大部族给吞并。 故而,每到没活路的时候,游牧民族都会选择南下入侵,因为富庶的农耕明,可以为他们提供生活所需物品,只有如此,部族才会延续下去。 哪怕明知是死,这些部族也会悍不畏死的南下,因为不入侵,就真的是坐地等死了! 游牧民族的问题,实际上到了清朝才得以彻底解决,而解决的策略也是残酷至极。 首先对于那些部族选择限定人口,但凡超过规定人数,直接杀掉,而对于那些游牧民族的上层贵族,则选择拉拢的手段,对于下层,则是传播黄教,如此一来,不管是上层下层都安置妥当,不会再有生事的可能。 子渝看了看扶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良久,方才道:“公子,有一言子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看着子渝脸上为难之色,扶苏宽慰道。 “是有关蒙恬将军的。” 扶苏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说实话,嬴政让他解除蒙恬之兵权,扶苏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如何抉择。 从上帝视角来看,扶苏知道蒙恬赤胆忠心,他并不愿意伤了这样一位将军的心。可是,他不做又不行,因为这是嬴政的命令。 别看嬴政拿着芈萱来威胁自己,实际上,即便不用芈萱,扶苏也必须去照做,因为,扶苏不做,嬴政便会派别的人,用别的方式来解决这样一个问题。 君王心中的猜忌一旦升起,不是那么容易打消的。 相比较来说,如果扶苏来做,结果是可以在预想之中的,也会柔和许多,而别人来做,就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可预测的可能性。 “子渝,但请直言。” 扶苏知道,即便现在子渝不说,到了北疆之后,只怕子渝口中之事自己也会发现,到那时,结果反倒更糟,不如早些知道,提前筹谋。 深吸了一口气,子渝道:“公子可知,在蒙恬将军账下,有一支军伍,人数大约有三万人,是从三十万秦军当中抽选出来的精锐,由蒙恬将军直接统领。” 子渝这番话虽然说得平常,但已然令扶苏深深的皱起眉头,若真的如子渝说的这般,子渝已然不需要和自己说了,只怕其中另有一些隐情。 悄悄看了一眼扶苏的神情,子渝继续道:“这支军伍,人员挑选,训练等等事务,俱是由蒙恬将军一手完成,且所需的补给等等,是三十万秦军当中最为优渥的。” “历次胡人入侵,这支军伍都勇猛异常,斩获颇丰。” “在北地的百姓之中,称这支军伍为“蒙家军”。公子知道这些,旁的子渝就不用多说了。” 子渝悄悄退出账外,扶苏眼神空洞,有些不知所措。 “蒙家军,蒙家军蒙”扶苏口中呢喃自语,他总算知道为何嬴政会让他去解除蒙恬的兵权了,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允许将领用朝廷的钱粮,去打造一支不属于朝廷的军队。 虽然名义上,这支军队归属于朝廷,可实际上,这就是一支私军。这支蒙家军想来只听从蒙恬的将令,而将皇帝的诏令丢弃到一旁吧。 想来,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嬴政忍到今日,方才准备动手,已经算是心胸十分宽大了! 要是放在南宋,这就是一天之内,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然后火速将领军的主帅处死。 扶苏知道,这不能怪蒙恬,为了战争的胜利,手底下能有一支敢战必胜的军队,是有必要且必须这么做的。 秦昭襄王时期的白起,手中同样有这样一支精锐劲旅,长平之战时,有三万秦军兵分两路包抄,最终才合围了赵军,而那两支包抄绕后的秦军,就是白起亲自统帅的秦军。 这支军伍,从创立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一切事物,都会由白起亲自决断,与今日蒙恬手下的这支“蒙家军”如出一辙。 其实在封建王朝的历史上,绝大多数名将手中都会有这样一支忠于自己的部队,因为,只有这样一支烙印着主帅印记的军队,在战场上,才会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支队伍,亦是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最重要一颗棋子。 能跳出这个范畴的,只有一人,兵仙韩信。 韩信是所有名将之中,最不挑人的,就算是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也能打赢战争,也是所有名将之中,唯一手中没有忠于自己军队的。 刘邦两次深入军营,很轻松的就解除了韩信的兵权,将韩信手底下的士卒给带走了,就是因为如此。 可是,这样的杀敌利器,放在君王眼中,同样刺眼,一支不忠于自己,却忠于自己将领的军队,让君王作何感想? 有这样一支军队,皇帝就算是晚上睡觉,也是睡不安稳的。 昭襄王之所以长平之战之后,不同意进攻邯郸,心中亦是有着对白起的忌惮,如果白起真的攻下邯郸,那么,狭灭国之功的白起站在朝堂之上作何感想?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白起不会谋反,可是,君王会这样想么? 君王考虑的是,从来都不是会不会谋反,而是能不能谋反。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密召 天色渐渐黯淡,夕阳时分,咸阳城的大门被悄悄打开一道缝隙,旋即,一辆车队没入其中,疾驰至咸阳宫。 “韩谈。”车驾之中默然传出一声呼喊,韩谈立即登入车厢之中。 看到嬴政苍白的脸色,韩谈面色大惊,慌忙走到嬴政面前。 嬴政喘了一口粗气,道:“密召蒙毅、李斯入咸阳宫。” “诺。”韩谈立即下去安排。 片刻之后,嬴政卧在床榻之上,夏无且略微诊治一番后,悄悄走到门外,此时,蒙毅、李斯亦是联袂而至。 二人立即问道:“太医令,陛下身体情况如何?” 夏无且见二人此时在这里,情知是嬴政召见,所以也没有隐瞒,道:“二位勿忧,陛下已经无碍。” 闻言,二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刚才,韩谈秘密派人到他们府中传达命令,可是将他们二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故而,他们是急急忙忙赶到了这里。 “陛下缘何如此?”李斯悄声问道。 夏无且道:“丞相,这一次陛下一路鞍马劳顿,且途中,又未曾暂停处理政事,是故,这病情已然是越发严重了。” “若是一年以前,陛下听从臣的劝阻,安心休养,还有根除病患的可能,可如今,这病情臣已然是束手无策,只能勉力为陛下控制病情,延续生命了。” 蒙毅和李斯脸上皆是露出惊骇之色,他们知道嬴政的身体这些年来一直不是很好,可是,却未曾想到已经发展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就在此时,韩谈走了出来,道:“陛下有令,令上卿蒙毅觐见。” 韩谈看向李斯,道:“丞相,还请到偏殿稍等片刻。” 说完,当即领着蒙毅步入大殿之中。 此时,嬴政半卧在床榻之上,眼睛微闭,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身上,散发着沉沉暮气。 “臣毅拜见陛下。”看到嬴政如此,蒙毅心中不免感到一阵心疼。 听到这声声音,嬴政缓缓睁开了双眼,扫了蒙毅一眼,笑道:“蒙卿,无事,朕还死不了。” “朕这次召你前来,是想问你,朕百年之后,谁可承继大秦的社稷?” “陛下这”蒙毅听到这声问话,心中已经放下的大石再度挂了起来。 嬴政道:“蒙卿,旁的不必多说了,你素来与扶苏交好,属意扶苏对不对?” 蒙毅骤然跪在地上,拱手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若陛下问臣,臣的确属意扶苏公子。” “好!”嬴政接连咳嗽几声,道:“朕知道诸多皇子之中,扶苏不管是声望,还是才德,皆是上上之选,可是,扶苏他终究心地还是太软。” “陛下”蒙毅刚想为扶苏辩解,便看到嬴政挥手阻止,蒙毅喉咙中的话语生生咽下。 嬴政道:“蒙卿,听朕说完。” “朕这一次令扶苏到北方,就是希望扶苏能够在那里,跟随你的兄长蒙恬锻炼出一副钢筋铁骨,倘若扶苏回来之后,仍如同前番,朕希望你们兄弟二人可以好好辅佐他,切不可让扶苏使我大秦有倾覆之危。” “臣领命。”蒙毅重重叩首在地上。 少顷之后,李斯被韩谈引领到此处。 “皇帝,你这”李斯亦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次秘密出行,对于嬴政的身体损害如此巨大,李斯记得,在这次出行之前,嬴政身体看上去尚算可以,可没想到,回来之后,却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丞相,坐到朕的身边来。” 李斯亦步亦趋,遵照嬴政的指示,坐在了床榻边上。 这天下,能够如此接近嬴政的,唯有李斯一人,相比起蒙毅,嬴政对于李斯更加宠信。 “丞相,你我君臣相处多少年了?”嬴政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 “启禀陛下,陛下继承王位十年之时,臣上的谏逐客书,至今已有二十六年了。”李斯面色之中亦是想起当年的种种场景。 “都二十六年了,真是时光飞逝啊!”嬴政亦是有些感慨。 “丞相,朕已经快要不行了!这大秦” 嬴政还欲说下去,李斯却是已经跪在了床榻边上,泣不成声道:“皇帝皇帝怎么会不行呢?皇帝一定会与日月同辉,万寿无疆!” 嬴政摇了摇头,道:“丞相,你虽比我年长,可是如今,朕却是要走在你的前面了。” “丞相,你以为朕待你如何?这大秦可有负你之处?” “陛下,臣以布衣之身,官至大秦丞相之位,此生夫复何求?臣能有今天,皆是陛下赐予,焉能有所不满?” “如此甚好!”嬴政盯着李斯,问道:“丞相,你以为朕百年之后,何人可为大秦之君主?” “朕要你说实话,朕已经时日无多了,这大秦,朕终究是放心不下啊!” 李斯心中咯噔一下,当即拱手道:“是,陛下,臣以为诸公子之中,扶苏公子不论是声望亦或是才德,当居首位。” 嬴政点了点头,道:“可是扶苏终究还是太过软弱,但愿这一次,塞上的大漠雄风能给他一副铁骨。” “丞相,朕知道你与扶苏素来不和,扶苏继承皇位,于你而言,无多大益处。可是,朕希望,你能帮朕这最后一次。” “臣跟随陛下二十多年,明白陛下的心意,臣都明白”李斯此时,越发泣不成声。 当年上蔡的一个看守仓库的小吏,到今日的大秦丞相,李斯不仅是地位的提升,更是这二十多年来君臣相知的过程。 是故,对于嬴政,这一份情感已然超脱了寻常的君臣之情。 “有你们辅佐扶苏,朕之大秦,无忧矣!” “陛下”李斯还想再说些什么。 此时韩谈适时走到旁边,道:“丞相,还是先让陛下歇息。”旋即领着李斯走出门外。 看到站在门外的蒙毅,李斯知道,皇帝和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扶苏寻找有力的助手,帮助他继承皇位。 而这一次,独独缺了右丞相冯去疾,就颇为令人值得玩味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黑板和粉笔 连续走了几日,扶苏一行来到了直道的起点,只要踏上了直道,不过旬日功夫,便可直达北地。 用后世的话来说,直道就是公元前的高速公路,而遍及全国的驰道则是大秦的国道,供皇帝出巡之用。 以扶苏目测来看,直道最起码有着二十米长的宽度,如若战时,的确是运送兵员之利器。 而这条道路的修建时间是秦始皇三十五年,只不过,这等军国大事,扶苏自然没有在其中参与讨论和置喙的地步。 即便参与其中,扶苏亦是不会提出反对的意见,投入军事的钱财,从古至今,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且此事是蒙恬蒙毅二人力主如此,扶苏更加没有反对的理由。 这件事,即便素来与蒙氏兄弟不和的李斯最终不也捏着鼻子答应了么?为直道的修建,筹措人力物力,才短时间之内,就将如此一条宽阔的道路给修建出来。 而此次停留下来,则是在抵达北地之前,接受最后一波物资补给,同时也是为了调整新军的状态。 扶苏知道,在北地,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这支新军所面临的将是战火的考验,是故,到了北地之后,如若战事爆发,将不会给他们任何休整的时间。 扶苏则是趁着这个功夫,做出两个小玩意儿。 “子渝,看看这两物。”见子渝正好走到自己这里,扶苏直接将他叫了过来。 子渝脸上亦是面露惊奇,道:“公子,这是何物?” “粉笔和黑板。”扶苏脱口而出。 制造这两样根本不是很困难,黑板不过是在木板外面刷上一层漆而已,而粉笔,也不过是需要掌握生石膏变成熟石膏的化学反应而已。 一个中学生,在简单了解这样的原理之后,将其复刻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扶苏来说,更是没有丝毫难度。 看着扶苏高兴的样子,子渝皱眉道:“公子,这两物有何用处?” 扶苏却是没有说话,径直在黑板随便写下了几个字,然后随手从旁边找了一块布,将黑板上的字迹擦去。 子渝恍然大悟,面露喜悦之色。 的确,有了这两样物什,教授别人读书写字那可是便捷许多。 别看扶苏已经将造纸术弄来出来,可是少府加班加点生产,在咸阳,仍是供不应求,少府生产的纸张,价格直接是与黄金等重。 不是富贵之家,哪有钱买的起? 更遑论用这些纸张进行读书练字。读书,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读的起的。 就算是喊着有教无类的孔子,不也要收十条肉干嘛?以为很少嘛?在这个时代的百姓之家,下个聘礼,取个媳妇也不过是几斤粟米的事,即便如此,这礼还显得有些厚重了! 十条肉干,可比几斤粟米来的贵重的多,一般的百姓之家,一年到头,也是碰不到一点荤腥的。 诸子百家之中,只有墨子,能够大公无私的将自身的学识全都传授出去,且不收取任何报酬,剩下的,就只有从墨家当中分化出去的农家了。 当然,比起读书,习武所花费的费用更加高昂。首先需要打熬身体,锻炼体魄,还有练习战阵杀敌之术,如果有条件,还可以练习骑术,弓箭等等,当然,这些对于习武来说不过是小花费。 真正需要花费巨额代价的是兵书,这才是真正的难求之物,此时,比如什么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吴起兵法等等都是千金难求一字的存在。 你就算拿着大把的黄金白银去找,也找不到。而那些拥有这些兵书的家族,则会将这些兵书视作传家宝,这是后世子孙衣食不愁的保障。 收取高昂的费用之后,仅仅允许来人看一两个时辰,且不许抄录,不许传扬。能学到多少全看来人的天资。 而子渝这些时日在新军之中的观察,发现新军之中,对于学习读书写字的情绪很是高涨。 所有军中校尉,屯长,什长,伍长这些军中基础军官,都需要带头学习读书写字。 托了扶苏的缘故,在加上嬴政对于新军前所未有的重视,眼下新军之中大半的士卒都可以进行简单的读写,甚至给自己的家人写一封书信,也不是什么问题。 扶苏从不认为一支军队只会操刀子砍人就行了,这样的军队,不会拥有持久的战斗力,这样的军队,也太过于依赖主将的指挥能力。 只有一支有化的军队,才会生生不息,所向披靡,遇到敌情,做出的选择也不尽相同。 比如一种最为常见的例子,被敌军包围了,一支没有学识和化的军队大概率就是猛冲猛打,冲过去了就算,冲不过去就只能坐地等死。 而一支掌握了学识的部队,完全可以根据风速,弓箭射击的角度等等,计算出弓箭的落地位置,进而可以给敌军以大量的杀伤,然后实现突围,这就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而扶苏此时之所以将黑板和粉笔弄出来,自然是因为,行军途中,不比新军在上林苑之时,那时,有少府提供笔墨纸张,不限量供应。 而在行军途中,难道也携带大批量的笔墨纸张么?这时候就凸显出黑板和粉笔的重要性。 制作起来格外的方便,且黑板可以反复利用,只需要将原来的字迹擦去便是。传授别人学识之时,也是越发简洁方便。 “此物,比之白纸,不落下风。”良久,子渝口中点评出了这一句。这已经算得上是极高的褒扬了。 毕竟,此时,白纸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有着种种光环加身。而子渝将黑板和粉笔与白纸放在一起,可见一般! 扶苏笑了笑,道:“各有各的用处罢了!” 相比较起来,黑板和粉笔,真的只适合教学之用,除此以外,再无别的用处。 “子渝,你立即带人火速制造这些东西,在我们出发赶往北地之前,确保一屯之中,起码有一块黑板用作教学。” “诺。”闻言,子渝立即领命。 第二百六十五章 焚书的另类解读 咸阳宫中,嬴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便坐在案几面前。 韩谈看到这一幕,急道:“陛下,你身体尚未康复,夏太医令说了,应该卧床静养为上” “好了好了”见韩谈还欲絮叨,嬴政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打断道:“朕想处理一会儿公,你这个老东西就在这儿叽叽歪歪,烦不烦?” 韩谈却是笑道:“只要陛下身体能够康复,奴婢多说两句也没什么,陛下若是因此怪罪奴婢,奴婢也心安情愿。” 韩谈从一旁拿过一件衣衫,披在嬴政身上,道:“陛下,依奴婢的愚见,陛下不妨将国事暂时托付给李丞相和蒙上卿,奴婢眼拙,却也知道这二人是陛下可以信赖托付之人。” “哈哈!” 嬴政笑了两声,站起身道:“交给别人,朕放心不下啊!” 韩谈小心的搀扶着嬴政回到床榻,道:“可奴婢以为陛下还应该保重身体为是,前两日那情形,可真是吓坏奴婢了。” “好了好了,这些暂且不说了”嬴政知道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韩谈会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道:“韩谈,咱们离开咸阳这些日子,咸阳可有什么动静?” 说到这个,韩谈当即神色一凛,道:“陛下,臣这两日刚刚查问过此事,只是各方探子来报,均是毫无动静。” “噢?”嬴政脸上闪过诧异之色,秘密外出对于扶苏而言是个秘密,对于咸阳的百姓而言,是个秘密,可对于朝中的大臣来说,这可是显而易见的事。 嬴政此次离开咸阳,一则是为了利用扶苏拿获隐藏在民间的楚国余孽,二则未尝没有借此事,教导扶苏的缘故。 而这第三嘛,自然是希望借此钓出咸阳中一些有着不臣之心的人。 只不过,看样子,这些人依旧隐藏在水面以下,而且藏得很深。 韩谈道:“启禀陛下,若说有异动,也是有的。” “这些日子,赢高公子似乎又在鼓噪声势,且和博士淳于越走的很近。” 嬴政轻捋胡须,眼中浮现出思索的神色,如此说来,倒是不奇怪了,上一次九鼎出现,可着实让赢高背负巨大的舆论压力。 而时隔这么长时间,赢高纵然没什么想法,冯去疾也应该会有一些动作的。 说起来,嬴政对于冯去疾这样的老臣子是又爱又恨,当初他能够安稳的坐在王位上,是有着冯去疾这帮老臣子支持的缘故,嬴政自然投桃报李,让冯去疾坐在了右丞相的位置上。 位置比之李斯,还要尊贵一些! 包括扫平六国的过程中,冯去疾亦是暗中出力不少,尉缭子暗中构建了一道庞大的间谍网,在最大程度上减小了秦军的伤亡和损失。 而冯去疾凭着手中的资源和优渥的人脉,也成功的让山东六国中的不少大族倒戈相向。 可以说,在秦军覆灭六国之际,山东六国,朝野内外,基本上都是与秦国亲善的人,如此一来,六国焉能不灭? 可伴随着统一,嬴政对于冯去疾的厌恶越发深刻,那些投降过来的大族欲壑难填,所求的,远远超过嬴政的想象,也超出了嬴政能给出的范畴。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人所要求几乎就是在地方上自立。 而他为了安抚这些人,不得不一步一步退让。嬴政记得很清楚,在三十一年的时候,他不得不下达了自实田的命令。 什么叫自实田?就是命令占有土地的地主和自耕农,按照当时实际占有土地的数额,向封建政府呈报。政府承认私有土地的合法性,并依此征收田租。 在这道命令颁布之前,秦国实施的田亩制度是土地国有制,很多人误解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承认土地私有,压根是不存在的。 商鞅推行军功勋爵制度,恰恰最重要的就是土地国有,只有如此,国家才有土地封赏有功的将士,军功勋爵制度下,秦人一个个才会悍不畏死,听到打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的往上冲。 而自实田之后,无疑是对军功勋爵制度的破坏,没有国家的限制,民间开始诞生了大批量的豪强,巧取豪夺,兼并土地。 同时,这也是无奈之举,在军功勋爵制度下,诞生一大批的军功贵族,这些军功贵族是扫平六国诞生的,在战时,这些人自然是杀敌之利器,可是放到了平时,就会变成祸害。 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人甚至会绑架皇帝,进而发动战争,嬴政根本无法忽视军中这样的声音,打仗,立功,得爵,娶媳妇,盖房子,是秦军上上下下每一个士卒的心愿,是每一个军官心中所想。 没有人可以脱离这个范畴,军官若是无法为自己的部下要来福利,自然得不到部下的爱戴,在战场上想立功,那更是痴心妄想。 故而,嬴政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暂时压制军中的好战之心,同时,也是安抚拉拢这些大族的手段。 而今,不过短短几年,嬴政也发觉了这样的弊端。 可是,已经为时晚矣! 在这条道路上,嬴政不管前路何方,他都必须要一条道走到黑,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故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安抚,秦始皇三十五年,博士淳于越要求实施分封制,不就是代表着他身后那些世家大族再向他讨要利益么? 为此,他只能让李斯站出来,坚定的推行郡县制,反对分封制,而为了安抚这一群人,他下达了焚书的命令。 这恰恰是淳于越和那些世家大族想要的。因为作为博士,淳于越以及一些博士将会合法的拥有藏书,除此以外,皆会触犯秦法。 有着书籍的这些世家大族,自然掌握着别人晋升的通道,不管你是从政还是参军,总归是要学习知识的,如果得不到这些世家大族的接纳,自然无法获得知识,自然也无法得到升迁。 而这些升迁上去的人,自然需要为这些世家大族大开方便之门,允许这些世家大族在各自的地盘攫取利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合纵发动机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你多了,我就少了。 这些世家大族在地方上得到了丰厚的利益,自然朝廷得到的利益就少了,如果要维持朝廷的利益不变,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压榨底层百姓。 而这样的结果,正是这些世家大族想看到的,到那时,那些破产的百姓,将会以极为低贱的价格,被这些世家大族所购买。 整个过程,淳于越以及身后的那些世家大族没有背负一点恶名,却得到了最为丰厚的利润,而朝廷,却要为此背负各种各样的恶名,同时,利润还少的可怜。 因而,秦在民间有了暴秦的名声,百姓的怒火全都集中在秦廷身上,可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却躲在背后,吃的满嘴流油。 即便日后秦倒了,也是祸及不到这些人,想要在当地取得控制,就必须得到当地世家大族的支持,就必须承认当地世家大族的利益。 这也是扶苏当初阅读完秦律之后产生的不解,明明这些法令与这个时代很是符合,可为何在民间见到的情景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个问题,扶苏至今没有找到答案。 而嬴政知道这个答案,却是有苦难言。 如今,扶苏显然已经和冯去疾决裂,自然,为了寻求一个新的能够代表他们利益的皇帝,赢高作为冯去疾的孙女婿,被推了出来。 “还有什么情报?”嬴政仰卧在床榻之上问道。 韩谈仔细思索了一番,方才回禀道:“陛下,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不过,近些日子,扶苏公子府上来了一个魏人,确有奇才。” “魏人?”嬴政猛然坐起身来,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在嬴政的影响之中,魏人多是玩弄心术阴谋之辈,曾经在秦国主持连横的张仪,挂五国相印的犀首公孙衍,秦昭襄王时期的范睢等等这些纵横家都是出自魏国。 且魏国在各国掌握的政治资源同样是庞大到令人生畏的地步。 就比如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门下食客几千人,这些人交织了一张遍布列国的大网,战国七雄,不管是哪一国,都有着数量不少魏国安插的间谍或是受过魏国恩典的人。 是故,魏国在后世有着一个外号“合纵发动机”。 在相继灭亡六国的途中,嬴政并未对六国的贵族大肆杀戮,可是,独独下达了尽诛魏公子的命令,就是知道,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对大秦终究是一个隐患。 魏公子活着,会联络各国势力,暗中图谋反秦。 这样的人,自然要斩草除根。 嬴政瞥了一眼韩谈,道:“继续说。” “是。”韩谈拱手道:“此人名为陈平,是阳武县户牖乡人。” “朕听闻当年武王继位之时,逼走了丞相张仪,张仪最后就是落户在这里?” “陛下记得不错,当年张仪离开秦国之后,去往魏国,最后的确就是落户在了户牖乡,至今,那里的张氏就是张仪的嫡系,如今朝中的御史张苍,是张仪之孙。” 韩谈将这些情况娓娓道来,这些情况,在面见嬴政之前,韩谈早就将这些熟背于心,不管是什么问题,韩谈皆是早有准备。 嬴政点了点头,见此,韩谈继续道:“不过陈平此人家贫,张氏有一孙女,嫁人五次,丈夫皆死,最后才嫁给了他。与张氏的关系,有些许关系,不过不是很密切。” “此人据说是扶苏公子亲自去户牖乡所请,当时扶苏公子为了帮助三川郡郡守李由查清敖仓之中的存放军粮之事,亲自将此人请来。” “陈平只不过七八日功夫,便找到了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揪出了背后硕鼠,整个案件清晰明了,陛下看过奏报的。” “后来,陛下斥罚扶苏公子之时,陈平被扶苏公子请到了咸阳,待在扶苏公子府中,据说是暗查咸阳流言之事。” “只是这短短的几个月功夫,陈平便摸清了咸阳城中诸多情况。对于多方人马亦是有了了解。” “我们的人已有几人被他发现,同时,丞相李斯、冯去疾、上卿蒙毅在咸阳的人手也被他查出不少。” “且此人在咸阳之中,还在安插人员,其方式,奴婢暂时还未摸得透彻。” 嬴政摸着胡须,眼睛微眯,道:“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不失为一名干才。” 韩谈说起的陈平,不禁让嬴政想起了已经去世已久的尉缭子。 当时,尉缭子为其献策,最后以金钱开道,在山东六国,布下了一张庞大的间谍网络。 在尉缭子的帮助下,山东六国刚刚做出的部署,用不了几天功夫,就会摆在嬴政的案桌上和前线的军中。 此时,甚至于山东六国的军队,还未得到这样的部署。 包括除掉李牧这样一个绊脚石,亦是没有费多大的功夫。 而陈平在咸阳几个月搞出的动静,不禁让嬴政觉得,此人与尉缭子堪称在伯仲之间。 若是早个几十年,二人相对,必然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嬴政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道:“扶苏这小子从哪儿找了这样的一个人才?” 旋即恍然,扶苏之所以能如此迅捷准确的找到这样的干练之才,出了仙人指引,没别的原因了。 当初英布只是一个刑徒,可是,其展现出来的将才,也是让嬴政不免心中赞叹,而今,扶苏又找来一个陈平,才智堪称无双。 “这小子识人的眼光倒是不差!”嬴政心中感叹一句,心中也是稍显安慰。 这样看来,即便扶苏不行,只要他有识人用人之能,这大秦,终归不会断送在他的手中。 嬴政觉得,现在扶苏各方面都比较满足帝王的要求,唯独一件,就是心肠太软。 这是帝王的大忌,对于敌人,还不够凶残和狠辣,嬴政就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打蛇必须要打死。 只有这样,敌人才不会有反噬的机会。 韩谈默不作声,作为帝王和一个父亲,嬴政自然有着评判扶苏的资格,可他韩谈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宫中宦官,又有什么资格评判陛下的子嗣?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韩谈还是分的清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烂泥扶不上墙 殿外,赵高焦急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约莫等了一刻,赵高方才看到急急忙忙赶来的胡亥,忙道:“公子,你跑到哪儿去了?” “老师,这”胡亥一脸无辜,等了半天,依旧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高看到胡亥这副样子,情知这一定是刚才胡亥贪玩,忘记了自己昨晚叮嘱的事情。 看着胡亥如此,赵高心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为他可是费尽了心力,可看胡亥的样子,好似全不在意。 赵高挥了挥手,当即,一人走了过来,端了一碗温热的汤药过来,赵高郑重将托盘放到胡亥手中,然后道:“公子,待会儿你一进去,看到陛下,你就跪在地上,记得怎么说么?” “记得,记得。”胡亥连连答应,然后将昨晚赵高教导他的话语复述一遍:“父皇为大秦日夜操劳,儿臣请父皇多多保重身体,特献上一碗参汤。” 赵高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意,最后仍是叮嘱道:“公子,待会儿你可千万别忘了。” 见胡亥点头,赵高道:“我会先进去,公子,你看到我的手势在进去,知道么?” 胡亥再度点头。 赵高旋即领着胡亥站在殿侧,然后赵高径直走入其中,看到韩谈在那里侍奉,心中不由放心了几分。 虽然这一次他并没有跟着嬴政秘密出行,可是,韩谈经过他多次试探,确实是他的人。 在嬴政身边,能有这样这样一个盟友,在赵高想来,对自己未尝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自己的恩宠被韩谈分去了不少,可是,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太大的动摇,如果自己加上韩谈,那么自己的声势比之原先,还要再大上几分。 “臣赵高拜见陛下。” 赵高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嬴政,见嬴政没有动静,道:“陛下,臣见陛下日夜操劳,臣心中万分担忧!” 旋即,赵高手悄悄背在后面,对门外做了一个手势,可是等了半天,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赵高悄悄侧脸朝门外看去,却发现胡亥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赵高心中不由地变的有些焦急,这是,床榻上的嬴政有了动静,赵高旋即躬身趴在地上。 嬴政缓缓坐起了身,无奈道:“尽说些废话,这大秦这么多国事,朕怎么能好好休养呢?” “朕不操心,谁来操心?” “现在朕也是老了,两三年前,身体还没这些毛病,可现在,却是每况愈下。”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嬴政清楚的很。 赵高站起身来,走到嬴政身边,道:“陛下正值壮年,怎么会老呢?” “这大秦,许许多多的事情还需要靠陛下撑持呢!” “行了,朕要一个人待会儿,你们暂且先退下。”嬴政缓缓坐到床边,显得颇有些心烦意乱。 赵高缓缓退到殿门之外,急忙扫视着四周,寻找胡亥的踪影,当眼角扫过一处角落之时,蓦然发现胡亥正蹲在那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赵高悄悄走到胡亥身后,看到胡亥正在逗弄一只蛐蛐,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此时,赵高心中隐隐浮现出六个字:“烂泥扶不上墙。” 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昨晚更是苦口婆心的叮嘱了大半个时辰,可是,到了这临门一脚,胡亥也做不成。 看着胡亥依旧在那里专心致志的逗弄蛐蛐,赵高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用手轻轻拍了拍胡亥的后背,道:“公子,你刚才人呢?” “这个那个”见赵高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胡亥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看到胡亥支支吾吾,赵高道:“臣给公子的参汤呢?” 听赵高问起这个,胡亥随手一指,赵高便看到被胡亥搁在地上的汤药。 赵高急忙端起汤药,交到胡亥手中,道:“公子,眼下你随我一同进去。” 赵高生怕再出什么纰漏,只得随时随地盯着胡亥,纵然有所纰漏,自己也可以在一旁稍加补救。 进入殿中,赵高躬身行礼道:“陛下,公子胡亥觐见陛下。” 旋即胡亥立即端着参汤走到嬴政的床榻边缘,跪在地上道:“父皇日夜为大秦操劳,儿臣请父皇保重身体,特进献一碗参汤。” 嬴政此时缓缓半卧在床榻上,看着端着参汤前来的胡亥,笑道:“我儿有这份孝心,朕心甚慰。” 赵高立即在一旁道:“启禀陛下,这些日子,奴婢也总是听到臣子们夸赞胡亥公子有孝心。” 嬴政看着参汤,心中不由感慨道:“要说起这孝心呐,朕诸多子嗣当中,当属扶苏最为孝顺,这参汤当中的人参,还是当初扶苏告知朕的。” 赵高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明明自己是帮着胡亥,怎么反倒帮着扶苏在陛下露了一把脸? 看到一旁胡亥有些委屈的神色,嬴政补充道:“当然了,胡亥,你也不差。” “赵高,胡亥自从拜了你为师之后,的确让朕省心不少。” “臣不敢当陛下夸赞,一切都是胡亥公子天资聪颖,品性纯良,臣不敢居功。” 赵高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自己做的这些,还是有些用处的。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道:“胡亥,你要是早几年是现在这样该多好啊!” “说起来,这一年以来,扶苏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走,如今,还让朕送到了蒙恬那边去了,真是的!” 看着嬴政脸上的懊恼之色,赵高藏在袖中的指关节悄悄的被捏的发白。 “朕这两日身体不适,倒是越发让朕想起了一些故人,赵高,你去准备一些香烛纸钱,不要被人发现,这你是知道的。” “奴婢明白。”赵高急忙拱手。 跟随嬴政十几年以来,赵高自然知道嬴政一些事情,就比如嬴政每年都会让他买一些祭祀之物,悄悄的带进咸阳宫。 至于祭奠何人,赵高不知,也不敢知道。 他只知道在咸阳宫中的一处角落,藏着一个人的神主牌位,再多的,知道了,对于他来说,只怕会有杀身之祸。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军魂 自扶苏领着三千新军踏上了直道,便一路疾驰。 十日的路程,生生被扶苏规定成了七日。故而,一路上,新军只得强行军。 扶苏亦是借此事想看看新军的潜力如何?到了战时,可不是你说可以休息就能休息的,打起仗来,昏天黑地,几天几夜不吃饭不睡觉也是常事。 只缩短三日的路程,已然是扶苏顾虑新军战力不能下降太多才有的结果。 扶苏看了看身旁的队伍,尽管每一个人都在前行,可是,实际上,这对于他们而言,亦是一次挑战。 十日的路程,对于秦军来说,并无什么难度,可是,缩短成七日之后,就变的格外艰难。 每一天多走的路,对于士卒而言,影响也是变的越大。 瞧着士气因此有些低落,扶苏看着众多士卒,下令道:“所有军中校尉军官,一律下马,与士卒同行。” 扶苏自己亦是亲自下马,道:“此道军令,自我扶苏开始执行。” 看着这些士卒,扶苏高声道:“诸位,从现在起,扶苏与诸位同行。” 见此,所有士卒皆是大为感动,在秦军之中,由于爵位不同,所得职位不同,所享有的一系列待遇也是不同。 可是,在扶苏以身作则的情况下,这种差距在迅速减小,起先是扶苏身边的一些人开始和士卒同甘共苦,随着时间的推迟,军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 扶苏并不是依靠自己的话语来影响这支新军,从始至终,扶苏都知道,军中漂亮话说的再多也没用,只有行动才能打动这些人。 故而,扶苏一点一滴的在影响这支新军,同时,这支新军也将扶苏化入其中。 在扶苏身边的子渝,眼中赞赏之意越发浓厚,对于他的师兄墨楚的信念也越发坚定。 随行的墨者看着扶苏,也越发觉得,扶苏在未来可以为他们建立一个理想世界。 这个理想世界,是墨子先师毕生都在努力追求的世界,是墨家历代先贤身体力行想要达到的世界。 而在扶苏这里,他们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种。 忽然间,扶苏听到一声颇为熟悉的旋律,在军中激荡,伴随着时间的推迟,渐渐军中都开始高声吟诵,震彻天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厚重的秦腔亦是让扶苏备受感染,身体之中,仿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支撑着他继续这段路程。 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他真正领略到了诗经的魅力,感受到诗经给予他的力量。 此刻,扶苏真正融入了这支新军当中。 这支新军,自创立伊始,就带有着他扶苏的影子,遍布着他扶苏的色彩,可他却无法与这样一支军队相融合。 因为这支新军正式的创立者不是他,而是英布。他所起的作用,不过是在一旁指导,对一些地方进行修改而已。 故而,虽有共通之处,却亦是大不一样。 而这支新军,起先只有三百人,是后面,扶苏在荥阳长水乡找到了那一块宝地之后,新军才扩充到了如此规模。 在新军之中,亦是遍布着长水乡的胡人,他们所带来的影响,同样不可忽视。 可以说,这支新军就是一锅大杂烩,并不纯粹,其中掺杂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直到此刻,新军终于聚合到了一起,在军队这样一个熔炉之中,所有人都化作了其中的一分子,锻铸成了一块,哪怕扶苏也不例外。 扶苏知道,经此一事,新军已然蜕变,在战场上,他们是可以互相交托后背的袍泽,是可以互相依赖的兄弟战友。 这样的一支新军,将会无往不利,将是战无不胜! 一支军队,如果只是拥有先进的武器,如果只是拥有可靠的后勤保障,这支军队最终难逃失败的结局。 因为,能让一支军队真正拖不跨,打不烂的从来都不是武器,不是后勤给养。 而是一种精神力量,可以称之为:军魂。 无衣,是诗经当中秦风中的一曲,在关中地带广为流传,人人会唱,他不仅是秦军出征之时的战歌,亦是秦人的风骨。 秦军在战场上,高唱着无衣,所向披靡,锐不可当。这样的一种力量令所有见识过秦军的对手都为之胆寒,都不敢生出与之争斗的心思。 无衣,他是秦人困苦之时,激励民心士气的源泉,是秦人昂扬奋发之时,对世人骄傲的展示 扶苏手中拿着一块黑板,在上面将无衣这首歌写了下来,然后挂在一名士卒的背囊上。 耐心的指导着身边的士卒认识黑板上的字,而见此,所有墨者纷纷效仿。 一时之间,新军之中,不少人背后都多了一块小小的木板,而在其身后,则是有墨者在教授读书写字。 这样的学习过程,充分调动了士卒的积极性。在无衣的战歌声中,所有人都变的斗志昂扬,锐意进取。 扶苏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充满了感动,亦有着一股浓浓的自豪感。 这些,都是他做下的,都是他给这个时代带来的改变,扶苏相信,一支有化,有信仰的军队,绝不会再是列国口中的虎狼之师。 列国的百姓,以后见到秦军,不会再畏若虎狼,见到秦人,也不会将其视为虎狼之人。 秦,将是百姓安居乐业的王道之国,秦军,将是解救黎民的王道之师。 对于一支百战之师,攻城略地并非什么难事,可难的是在攻城略地途中,可以征服当地的人心。 扶苏心中的目标,亦是收服山东六国的民心,只有如此,华夏,才会真正进入大一统的时代,也只有如此,他才可以将大秦建设成一个令人敬仰、傲视天下的大国。 以后不管岁月流逝,还是王朝更迭,大一统的思想,将会镌刻在华夏的骨子当中,不可磨灭。 第二百六十九章 蒙拓 七日的功夫眨眼即过,扶苏带着三千新军终于抵达了上郡的郡治所在肤施。 看着身后的士卒脸上多是带着疲惫之色,不过眼中皆是炯炯有神。虽是疲惫,不过战力犹存。 对于这一结果,扶苏心中感到很是满意。 新军来到肤施外的十里,扶苏远远的便看到一队人马在那里等候。在此之前,亦是早有军马来到肤施向蒙恬禀报自己一行人的到来。 为首的一人,虽然看着年少,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眼中却是尽显沉稳刚毅之色。 其长相亦是和蒙恬有几分相似,扶苏心中略微做出了些许猜测。 来人纵马来到扶苏面前,一个急停,道:“臣蒙拓奉父帅之令,特在此迎候公子。” 扶苏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心下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是蒙恬之子,只不过,如今这个少年人的表现来看,未免太显张狂了! 此时,又不是军情紧急之时,蒙拓却是安然立在马上,也未免太不把他这个公子放在眼里了。 这其中是蒙恬的指使还是少年人心性使然,扶苏不得而知。 只不过,扶苏心中虽有一些不喜,脸上仍是笑道:“蒙将军现在何处?” 蒙拓道:“启禀公子,父帅正在与一位重要客人商量一些军机要事,故而,才派蒙拓来迎候公子,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这样的回答,自然令扶苏心中升起一抹怒意,脸色变的越发冰冷。 什么样的客人,能让蒙恬如此重视?明明自己事先已经通报蒙恬自己的到来,并非自己搞突然袭击。 今日扶苏所见,已然觉得蒙恬是大大怠慢了自己。 虽说扶苏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可是,在一些情况下,细节往往可以说明一些东西,亦是管中窥豹,看出蒙恬对自己到来的态度。 起码到目前为止,扶苏还没感受到蒙恬对自己的善意。 倘若不是与蒙家关系尚属不错,若是嬴政换一个人来,只怕此时要当场发作了。 即便隐忍不提,可一份奏疏到了嬴政面前,让嬴政作何感想? 自己派去的大臣,却被你蒙恬大大怠慢,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扶苏暂时将心中这些想法压下,笑道:“无妨。” “只不过将军,可有为这些士卒准备营地?” 蒙拓道:“公子,一切早已准备妥当。” 蒙拓随即挥了挥手,当即一人来到扶苏面前,道:“公子,请随我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扶苏心中稍安。 “英布。”扶苏只是叫了一声人名。 英布立即站了出来,整肃军队,然后领着新军跟随那人前往宿营之地。 蒙拓看着这支军伍,心中不由地一惊。这支军队在他看来,已然是一支精锐之师,比之他手下的三万蒙家军,不遑多让。 所欠缺的,可能只是战阵之上的历练,杀伐气息远远没有蒙家军那么浓厚。 只不过,这一点,只需战阵稍加磨炼,便足以弥补。 而所领军的将领,更是没来由的让蒙拓感到了危险的气息。尤其是看到那一双瞳孔之时,蒙拓只感到背脊发凉,犹如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心中亦是好奇,扶苏公子何时手下招揽了这样一个将领,三千新军,尽数归他统领? 蒙拓虽然如今二十岁还没到,可是在其刚刚成年,十四岁之时,便已然跟着蒙恬,来到了军中磨炼。 在军中的六年时光,让他的见识大大增长,军中对于他,亦是多加赞誉。 故而,蒙拓有时虽显骄纵,只不过,蒙拓与咸阳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大不一样,蒙拓,确实有着真才实学。 “公子,父帅已经为公子安排好了住处,还请随我来。” “不急。”扶苏呵呵笑道。 “将军可先回去向蒙恬禀报,我先要去察看一番士卒的营房,将军可留下一人引路,我看完之后,自会前往。” “诺。” 见扶苏话语坚持,蒙拓也不再劝,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公子不免多了几分敬佩。 虽然一直以来,扶苏贤名在外,可是,若没有亲眼所见,蒙拓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在军中,一直以来都是眼见为实,能者居之,他蒙拓今日能获得军中不少人的敬重,不单单依靠的是他的父亲蒙恬,更是他自己付出了无数血汗的所获得的回报。 “诺。”蒙拓拱手领命。 见着扶苏跟着新军前往营地,蒙拓当即策马进入肤施城中。 待两者渐远,扶苏已然是不复之前的笑容,脸色冰冷。 肤施城中,一所宅院的厅堂之中,蒙恬看着面前的一个中年男子,道:“乌倮,你是知道的,你若能给本将军提供胡人那边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大秦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我自然知晓,我已经派遣商队,前往胡人那里交易,相信商队归来之时,将军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对于蒙恬,乌倮自然是小心逢迎着。他知道此人在朝中拥有什么样的话语权,不说别的,单单是手握三十万大军,即便是当今的始皇帝,也需要慎重考虑他的意见。 且据乌倮所知,蒙恬深得嬴政信任,从未对其有过猜疑,这一点,更是让乌倮感到蒙恬在嬴政心中居于何等重要的位置。 “如此,就多谢了。”蒙恬亦是笑吟吟道。 将乌倮礼送出门,蒙恬眼中浮现一抹精光。 乌倮表面上来看是一个商人,在边境,胡人与秦人之间两边游走,贩运货物,财富无与伦比。 可是,此人真正游走在两边的,可不只是因为其只是一个商人,贩运货物。 倘若仅仅如此,此人何德何能被嬴政下诏,令此人位于封君同列。 要知道在秦国商鞅变法之后,能够位列封君的,都是对秦国有大功的臣子或是赢氏的宗族子弟,在朝中,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乌倮真正让人重视的不是其财富,而是此人能够获取胡人那边的动向和情报。 商人,在这个时代,另一种身份就是间谍,以经商为名,探查对方底细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十分稀松平常之事。 第二百七十章 情报贩子 乌倮不仅在大秦这边位置超然,在胡人那边,亦是颇受重视。 乌倮起初经营的便是畜牧业,养殖牛羊,其后,在其牛羊渐多之时,便将牛羊卖掉,购买大秦之中诸多商品货物前往胡人那里,献给戎王,而戎王给予他的赏赐,牛羊是按照山谷的计量单位来算的。 若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有什么资格得到胡人首领如此重视? 其根源在于,乌倮不仅将胡人的情报带给蒙恬这边的秦军,乌倮亦会将秦军的情报卖给胡人。 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某种程度上说,乌倮就是一个战争的情报贩子,只要两边战火一开,他必然可以从中渔利。 这样的模式,在春秋战国以来,是无数商贾惯用的手段,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商人,哪里就有利益。 在战争开始之前,商人可以提供军需物资以及情报,而在战争之后,胜利一方所获得的战利品,商人亦是可以通通吃下。 只不过,伴随着大秦的一统,所有军需物资,都逐步被秦廷所掌控,但商人的地位依旧没有消失。 在这北疆,乌倮正是其中脱颖而出之人,故而,会同时受到秦廷和胡人双方的重视。 在一场战争之中,作为统帅,自然是希望能够对敌人越了解越好,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或许乌倮不会每一次提供的情报都产生巨大的利益,甚至于会和自己已经得到的情报相重复,可是,如果有一天,乌倮提供的情报对己方至关重要,可以左右战争的胜利。 那么,所有的一切花费都是值得的。 即便不会如此,多一条情报线路,能和自己已经获得的情报线路,相印证,那也是极为重要的。 须知战端开启,作为将领,所获得的情报,往往不是一份,是十几份情报乃至于几十份情报摆在面前。 能从中拨开战争迷雾,判断出哪些是敌人提供的虚假情报,哪些是真实的情报,那作为将领,已然具备了名将的潜质。 站在上帝视角看历史上发生的无数战争,会发现有时战争失败一方的统帅为什么会变的那么蠢?且做出的一些选择令人难以置信。 其实但凡能够统帅几十万军队的将领,其基本能力都不会太差,只不过,双方的差别在于对于情报的判断,对于战机的把握。 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决定的将领,大概率就是误信了手中的一些情报,从而误判了战机,进而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最后导致战争的失败。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长平之战,秦军秘换主将。 赵国上上下下都不知道秦军前线的主将已经换成了白起,即便是秦军之中,知道此事的,亦是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赵括倘若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杀神白起,还真的有胆子大举进攻么?这只是为后人所熟知的一次秦军提供的虚假情报。 实际上,历次战争,为了取得战争最后的胜利,双方所施展的手段层出不穷,为了迷惑敌人,花样也是越来越多。 故而,在这个时代,有了乌倮这样一个在双方都地位超然的商人存在。 扶苏巡视了一圈营房,心中稍稍有些宽慰,这些住的地方,还不算太差,有了一个夜晚御寒之地,对于士卒来说,已然是极好了。 “公子,将军为公子安排的这些可还好?”蒙拓留下的一名吏员道。 扶苏点了点头,见此,吏员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跟着属下前往将军所住之地,属下也好向将军交差。” 扶苏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就住在此地了。” “这”看着扶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吏员变的有些迟疑。 在他想来,扶苏是长安来的贵公子,是嬴政之长子,平日里定然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十分讲究。 住在这个的环境之中,如何受得了? 吏员道:“公子,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请公子到肤施城中入住吧!” 扶苏呵呵一笑,道:“有何为难之处?若是蒙恬将军因此问责,你照实说,是我坚持留在此地的。” “诺。” 见扶苏铁了心要在这里住宿,吏员亦是无奈的答应下来。 扶苏看了一眼天色,道:“这天色尚早,令吏不如带我到这肤施城中看看如何?” “诺。”既然扶苏有令,吏员自然需要遵从扶苏的意愿。 随即,扶苏一行人便跟着吏员出发,在扶苏身后,亦是有着十几人护卫,对于扶苏如此做法,众人早已是习以为常。 从最开始咸阳出发,到后来去了蜀郡,再之后去九江郡、长沙郡、然后南郡,扶苏每到一处地方驻扎,必然是先巡察一番士卒的情况如何,然后就会去了解一番周围的情况。 这已然成了扶苏的习惯。对于这些事情,扶苏从未懈怠过,也从未怕苦,怕累。 扶苏知道,躺在营房之中,睡大觉固然舒服,可是,倘若不了解实际情况,一旦面临突发状况,便是灾难性的。 就算到时有张地图摆在自己面前,扶苏亦是不敢确信这张地图准不准确,实际情况与地图究竟偏差多少。百姓对于秦军的看法如何,营地周围的道路状况如何。 只有将这些基础性的问题搞清楚,才能做到心中有底,不管遇到何种情况,都不会慌乱,做出的决定才会尽可能的避免失误。 哪怕到了上郡,这个蒙恬所在的地方,扶苏亦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从而将心中那根弦儿松下来。 在城中走了些许时辰,扶苏道:“令吏,这城中可有牛羊等货物贩卖贸易之地?” 扶苏知晓,上郡其实并不是在前线之地,面临胡人的压力并没有多大,乃是在一个二线的位置,然而上郡又靠近边境,且肤施又是上郡的治所,故而边境贸易活动应该十分发达,扶苏才有此一问。 胡人需要内地的各种生活所需物资,内地亦是看重胡人的牛羊,皮毛等等物品。 所以,才有有这样的交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游牧民族的难题 肤施作为上郡的郡治所在,加上其并非在面对胡人的前沿位置,故而,在这里,有着颇为丰富的资源互相交换。 在这样的地方,边贸的发达远超其他地方。 “启禀公子,在不远处就有一处交易的集市。”吏员拱手回复,然后便领着扶苏前往。 不多一会儿,扶苏便看到前方变的极为热闹起来,这里的繁华程度甚至于不逊色于咸阳。 街市上,来来往往商人不断,有商旅手中握有极为优质狐皮等贵重之物,正在与一旁的商人交换粟米,盐巴等一些基础的生活物品。 还有一些,则是将内地的丝绸带到了这里。 扶苏知道,丝绸这样的物品不管在何处都是广收好评,其光滑的质地,漂亮的纹路,会让拥有很多财富的贵族第一时间爱上这样的东西。 这一点,不管是在大秦这边,还是胡人那边,都是一样的。 在咸阳,一匹蜀锦价值千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纵然手握财富,也难以得到。 因为,这同样是地位的象征。 而盐巴,粟米对于胡人那边的中下层就变的极为重要了,人可以长时间吃不饱,但绝对不可以长时间不摄入盐。 而粟米,对于保证一个中等部落或是小部落的生存就显得尤为关键,因为在草原上,虽然牧民多是以放牧为生,可是对于身处底层的牧民,根本没资格享有肉食,即便是奶酪,能吃到也是非常可怜。 因为,上层的贵族会第一时间将这些部落的资源尽数征集走,根本不管这些部落的死活。 至于反抗,这样的选择,从未扎根在游牧民族的血液之中。 他们只会在那些贵族的带领下,一次次南下,悍然入侵。倘若破关而入,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有了存活到来年的希望。而一无所获,只能哀求这一年的冬天不要过于寒冷,将大批的牛羊冻死冻伤。 游牧民族的问题,其实是一直困扰中国封建王朝的问题。 故而,中国每每强盛之时,都会选择大举北上,一次次的逐亡追北,而当王朝衰落之际,游牧民族一旦诞生一位极为杰出的首领,那对于中国所产生的的威力将是极具破坏性的。 就比如眼下大秦所需要面对的匈奴。秦亡之际,匈奴趁机崛起,又应运而生两位杰出的首领,生生压制了汉室七十年。 自管仲尊王攘夷以来,华夏就从来没有如此被异族欺凌过。 直至卫青霍去病率军北伐,才终结了匈奴制霸东北亚的时代。 行走在繁华的街市之中,扶苏目光所及,所看到的,让他心中充满了好奇。 或许,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并不是天然为敌,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天然互补的情况。 双方都有需要对方物资的情况。如果农耕明当中的百姓拥有游牧民族的肉食摄取,将会成长了更加健壮。 而游牧民族所存在的问题便是环境的脆弱与恶劣,根本承载不起过多的人口,故而,满清在蒙古实行限制人口的政策,每个部落超出人口,立即杀掉。 故而,游牧民族的问题并没有成为困扰清朝的问题。 只不过,扶苏知道,或许还有一种方式,以科技的进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从而使草原承载更多的人口。 只不过,如何做,扶苏仍在思考之中,即便想出来,仍需要一步步去实验摸索。 “大哥!” 扶苏正思考间,忽然听到这一声声音,有些失神,旋即回过头去,便看到一道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还真是大哥!”看到扶苏的面容,成彪面色之中充满了惊喜。 扶苏回过神来,挠了挠头,没想到在此处还见到曾经的故人,心中也是有些欢喜。 “成彪,你怎会在此处?” “不只是我在这里,还有师阜大哥,公羊泽,公羊敬他们也在”正说话间,成彪瞥见了扶苏身边的人,其中还有一名身穿官袍之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还有着七八人,以成彪的感觉来看,俱是武力极为高强之人,且周身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再看扶苏的装束,亦不再如同当年一般,眉宇之间,更有着几分尊贵之意。 “你是何人?”高宠大喝一声,目光死死的盯着成彪,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只要稍有一丁点动静,高宠便会率先出手,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见二人快要动手,扶苏急忙站了出来,道:“高宠,这是我在洛阳的故友,不可放肆。” 见扶苏解释了一番,高宠这才缓缓放下了戒备,将手从剑柄上挪下来。 见到这一幕,成彪对于扶苏的身份也是产生了好奇心,道:“大哥,你身边从何处找来这些人护卫?” 扶苏打了一个哈哈,并未说什么,道:“成彪,你们怎会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成彪脸上闪烁着颇为高兴的神情,道:“我们在洛阳便是行商,加之大哥为我们夺下来的云溪客栈,以及乐心,晏秋,公羊泽,公羊敬这些兄弟的加入。还有因为大哥的原因,官府对我们也是格外的照顾。” “如今这洛阳的第一大行商,我们已然坐稳了!洛阳超出七成的货物,都是由我们在负责” “如今这洛阳的行商,只剩下寥寥几家,剩下的已然都加入了我们当中。” 扶苏瞠目结舌听着成彪述说着这一切,师阜率领下的行商膨胀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只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师阜他们竟然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这般声势,比之自己在洛阳所见到的马元,更加恐怖,须知全盛时期,在陈余支持下的马元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一方面是陈余时不时的需要抽取马元的钱财,而扶苏则是任由师阜他们发展,让师阜处于完全放养的状态,而师阜亦是交出了一张十分完美的答卷。 不过想想扶苏也就明白过来,自己在洛阳得到了一批人才,全都留在了那里,师阜所能调配的资源,不可想象。 第二百七十二章 洛阳旧部 扶苏骤然想了起来,在历史上,洛阳不也是有一个师家么?亦是拥有无数家赀,亦是以行商起步,走遍天下,莫非师阜就是师家的先祖或是开创者? 想了想师阜为人处事的风格,扶苏觉得还是非常有可能的,作为商人,师阜完全合格,不仅狡诈,下手更是狠辣,同时又非常会审时度势。 就比如自己初次见到师阜之时,便见到师阜发觉了有人给他下套,师阜旋即就毫不留情的予以报复,然后他出手之后,师阜见自己等人不是对手,旋即便放低姿态,寻求别的机会。 再比如师阜能在马元的压迫之下,虽说过的有点惨,可拥有如此庞大资源的马元却无法一口吞了师阜,一方面是马元此人是个十足的草包,而另一方面,也可见师阜才干比之一般人,高出太多。 众人站到街市之中,扶苏亦是察觉出了些许不对,知道这里不是谈话之地,道:“成彪,我们找个酒肆,好好聊一聊。” 成彪答应了下来,然后道:“大哥,容我先安排一番,不然,师大哥会怪责我们的。” 扶苏点了点头,成彪旋即走到了一处商队面前,将几个伙计叫到自己面前,吩咐了一番,然后又令几个伙计出去寻找师阜,公羊泽他们, 做完这些,成彪方才回到原地,扶苏笑道:“成彪,你所掌管的这支商队不下百人吧?” 成彪点了点头,道:“算上雇佣的伙计,有一百多人,师阜大哥那里还有一支商队,比这支还要大一些,大概有两百多人。” 扶苏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师阜,扶苏一路走来,所见到最大的商队,不过是二三十人,一些较为特殊的商队,也不过四五十人。 而如今,师阜所组成的商队,轻轻松松便越过了百人。 扶苏旋即领着成彪找到一间酒馆,坐了下来,成彪率先道:“这一次,是师阜大哥邀请洛阳所有的行商,组成了商队,一起来做这桩买卖。” “我所统率的那支商队,就是我们自己的,而师阜大哥手中那支商队,则是由洛阳的行商一起组成的。” 扶苏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只不过,扶苏仍是稍有些吃惊,一年不到的功夫,组建出这样一支商队,同时还能掌控洛阳的那些行商,这难度可真是远远超乎想象。 只不过,其利益亦是庞大的,当这些人抱成团之后,所能获得的利益,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他们人呢?” 成彪道:“大哥,我已经吩咐伙计去叫了,相信没多久,他们就会过来的。” “在这里,他们见到大哥,一定很高兴。” “他们为何不与你一道?刚才我看见你好似在安排人装卸货物。” 成彪道:“师阜大哥,他一早就去这集市之中遍访,看看此处何种货物稀缺,待到下次来此,便可将那货物带到此处,必然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 “而公羊泽,则是去收购一些毛皮等货物,这些东西,可是稀缺的很。若是能带回洛阳,其价必然高昂。” “而晏秋、公羊敬他们二人,则是守在洛阳,防止大哥不在之时,有人生事。” “至于这其中,就属我最没用,因此留我在此调配伙计,装卸货物。” 成彪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扶苏哑然失笑,手中调配一支百人以上的商队,还觉得自己没用,扶苏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对于这人员分配,扶苏亦是点了点头,说起来,这样的分配,已然是最好的配置。 看着扶苏身后的人,成彪心中疑惑更甚,最终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究竟是何人?” 扶苏哈哈笑了两声,打趣道:“你觉得呢?” “猜不到。”成彪想了想,道:“大哥在洛阳之时,便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我觉得大哥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看到扶苏的眼色,高宠终于憋不住了,道:“你口中的大哥,是当今大秦始皇帝之长公子扶苏。” 闻言,成彪一下子蹦了起来,然后呆呆的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弹。 看着有些傻了眼的成彪,众人不免笑了起来,良久,成彪道:“大哥,你真是扶苏公子?” “这世上有哪个不怕死的,冒充始皇帝的长公子?” 得到扶苏的亲口承认,成彪仍是愣在原地,显得颇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师阜和公羊泽二人走了进来,看见成彪再次饮酒,公羊泽当即脸上浮现出怒意,道:“成彪,你小子在此饮酒作乐,居然让伙计来通禀我说有急事,要我速速来此,我和那边的买卖都快谈成了,却因为你” “大哥!”公羊泽话未说完,便听到一旁的师阜目光注视着一人,呆呆的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公羊泽旋即目光顺着师阜的眼神看过去,立即呆滞了,道:“苏兄?” 成彪此时却是最先回过神来,道:“什么大哥苏兄,快快快!” 成彪拉着二人便欲下跪,道:“这是扶苏公子。” “这怎么可能?”师阜公羊泽异口同声道。 成彪挠了挠头道:“这我也是刚知道。” “大哥的确是扶苏公子,这世界上,有何人敢冒充扶苏公子?” 闻言,师阜和公羊泽的目光都看向扶苏,试探道:“大哥,你真是?” 见扶苏点头,师阜、公羊泽和成彪当即准备下跪,却被扶苏一把托住,扶苏笑道:“想当年,在洛阳,我们也是一起患过生死,这离别快有一年,在此相见,乃是天意,几位何必如此?” 看到三人的脸色,扶苏道:“难不成几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便不再将扶苏当成大哥看了么?” 三人连忙摇头,见此,扶苏亦是开怀大笑:“来人,上酒上菜。” 顿时,几坛酒水被端了上来,与此同时,大块的炖煮好的羊肉也被摆到案几上。 北地边境,素来没有什么讲究,饮食素来不甚精细,然后,如此大块吃肉,开怀畅饮,在北地,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官营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在洛阳之时,师阜亦是感到官府对他们好过头了,可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今,见到扶苏,师阜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官府之所以如此,其根源便是因为扶苏。 也只有扶苏有这么大的面子,只不过,这一点,扶苏并不知道。 准确来说,是三川郡守李由有意为师阜铲除前进的绊脚石的缘故,可以说,在这种既是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情况下,谁可与师阜争锋? 扶苏道:“师阜,此次来到上郡,你们多是带了何种货物?” “是一些丝锦,还有漆,盐巴,牛皮” 师阜大致说了几样,洛阳的行商经营的是五花八门,自然,师阜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带来的货物,也是各种各样。 看着师阜有些拘谨的神色,扶苏知道,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不免如此,扶苏亦是不强求再如同过去那般。 “师阜,你此来带了多少盐巴?” “盐巴并没有多少,只有几车。”说到这个,师阜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你是不知,我听说在胶东之地盛产渔盐,也曾经去胶东之地看过。” “却不想当地的产盐之地,尽数被田氏所占据,莫说是我们这些外乡人,就算是胶东的商人想分一杯羹,实乃是难上加难啊!” “田氏?” 扶苏眉头微蹙,见状,师阜道:“公子,恕师阜直言,当年齐国举国而降,故而,齐国之贵族很少殒命在战火之中。” “后来始皇帝虽然将其中许多人迁往咸阳,可是,在山东之地,仍是田氏说了算。” “这山东的盐价,比之别的地方,还要贵上几分。” 闻言,扶苏亦是觉得有些可笑,盐在产盐地的价格,居然高过了其他地方。 可是,略微细想,扶苏便发觉这其中蕴藏着多么残酷和悲惨的事实。 恰恰是为了牟取暴利,所以才将盐尽数收集起来,销往他地,因而,胶东之地的盐价便会一路飙升,进而出现这种状况。 扶苏眼中渐渐变的有些冰冷,盐,作为一种生活必需品,事关国计民生,掌控在这些大族手中,迟早会出事。 这已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故而,汉武帝为了加强中央的力量以及财税,将盐的生产贩卖收归中央。在此时,盐仍是民间销售,不是由官府代为经营,秦亦是如此。 若不然,师阜也不会将盐巴运到肤施。 谈到这个,扶苏知道,不只是盐,还有铁等物品也必须收归官府处置,放在地方大族手中,不过是成为他们鱼肉百姓的工具。 而放在国家手中,起码还可以用来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两者之差别,不可同日而语。 师阜继续道:“此外,此次我们本欲带一些茶叶来此,可是,却是苦无茶叶的来路。” “我听说,巴蜀之地盛产茶叶,只不过,这蜀道艰难,我倒是并未敢细想。” “巴蜀巴蜀”扶苏手指轻轻敲着案几,在巴蜀二字刚刚进入扶苏的耳中之时,扶苏瞬间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今之巴蜀,已然和之前大不相同,起码蜀郡,因为自己去跑了一趟,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说卓鼎山和程郑乐,自己还在那里留了一个司马昌。 扶苏记得,在后世,四川开发出来的盐井,一年的产量,可以供应全国各地,当然,那是科学技术极为发达的现代。 只不过,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自己让司马昌将盐井开发出来,供应这边塞之地,想来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山东的田氏,扶苏现在是鞭长莫及,自然管不到那里,可若有朝一日,扶苏的手能伸到那里,自然不会手软。 而茶叶,亦是可以为师阜大开方便之门。 一瞬间,扶苏觉得巴蜀之地,真是赐给他扶苏一块宝地,这样一块宝地上的资源,如今却是无人知道,无人汲取。 包括师阜这样走南闯北的人,虽然听说巴蜀之地盛产茶叶,却也是知道蜀道艰难,因为生出畏怯之心。 看着师阜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扶苏呵呵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多言语。 扶苏道:“今日我等兄弟在此相聚,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莫要因这些事搅扰了兴致。” 闻言,师阜也是打起精神,举起酒杯,道:“公子,” 扶苏打断道:“今日这里,只有你们的大哥苏腹,没有什么扶苏公子。” 师阜当即点头:“是,大哥。” “是因为大哥,我们才有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我在此敬大哥一杯。”说完,师阜端起酒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待饮完之后,将酒樽倒扣在桌上。 “好!”扶苏亦是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今日我等在此相聚,为我等兄弟情义干一杯。” 旋即,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个回合之后,师阜他们皆是有些支撑不住,已然昏睡过去。扶苏此时亦是有些醉意,脸红扑扑的,只不过,仍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将师阜他们搀扶到一件客舍之中,扶苏也是有些两脚发软,显得有些轻浮,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来之后,扶苏道:“舍人,这几位,是我的兄弟,还请舍人好生照料,银钱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说完,在扶苏身后的高宠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交到舍人手中。 舍人只是接过钱袋,感受到其中的重量,便知道,这袋中的银钱,只多不少。 舍人当即笑容满面,扶苏对此倒是并不在意,道:“舍人,你这店中可有笔墨?” 舍人连连答应,道:“有的,客人,自然是有的。” 说着,便已经令一个伙计去准备这些,少顷,竹简,笔墨便摆在扶苏面前。 扶苏提笔,蘸了一手笔墨,旋即在竹简上,洋洋洒洒写下了几行字,然后将竹简放入师阜的怀中。 回头看向舍人,扶苏道:“舍人,若是这三位醒来,要寻我,可让他到郡守府中来寻我。” 扶苏回头看向吏员,道:“现在你可以回去复命,刚刚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吏员慌忙拱手应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将帅父子兄弟 肤施城的一处宅院之中,蒙恬屹立在沙盘面前,如同一根柱子一般,一动不动。 一旁的士卒看到这样的情景并不感到有任何奇怪之处,在他们的印象之中,每临战事,蒙恬都是如此。 在沙盘之上,清楚的标注着三十万秦军部署在何处,,故而,这间屋子亦是被守卫的十分严密。 非蒙恬亲信之人,擅入者死! 一旦这里的兵力部署泄露,对于秦军来说,将是灾难性的,漫长的边境线,三十万秦军自然不可能均匀分布。 自然有轻有重,而带来的问题,就是有些地方,守卫并不是十分严密,倘若被胡人得知,趁机入侵,那所产生的损失将是难以估量的。 这时,一名吏员走了进来,蒙恬并未抬眼去看,随口问道:“公子现在何处?” “将军,公子和他带来的三千新军都住在营房之中。” 闻言,蒙恬抬起头颅,面容刚毅,眼神之中露出一抹惊诧之色。不过旋即就消失不见。 与扶苏也有四五年没有相见,其间,扶苏产生了些许变化,倒是可以理解。 且在蒙恬的印象之中,扶苏素来仁义,如今掌军,与士卒同甘共苦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见吏员还没有走,蒙恬道:“还有何事?” 吏员略显犹豫,还是道:“启禀将军,今日蒙阖将军并未前去迎候公子,是蒙拓将军去的。” 听到这句话,蒙恬骤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直视着吏员。 吏员继续道:“且蒙拓将军一直是在马上答话,态度十分倨傲,不过扶苏公子,好像并未在意。” 蒙恬拳头握了握,道:“去将蒙阖和蒙拓叫过来。” 今日,他和乌倮商议要事。故而,他令他的长子蒙阖去迎候扶苏,就是为了表示郑重。 可是,蒙阖居然没去,而去了的蒙拓,则是态度倨傲,浑然没有将扶苏放在眼中的姿态。 少顷,蒙阖率先来到此处,蒙恬却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发怒,朝蒙阖问道:“今日你做什么去了?” 蒙阖愣了一下,道:“禀父帅,奉父帅之命,前去迎接扶苏公子。” “撒谎!” 蒙恬眼睛直视蒙阖,蒙阖当即明白,蒙恬已然知道他并未去迎接扶苏公子,改口道:“禀父帅,是军中出了一些急事,所以,我才” 蒙恬将手中的竹简放下,站起身来,走到蒙阖面前,道:“蒙阖,你何时学会了蒙骗我?”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不遵循我的军令?” “儿没有”蒙阖急忙想要辩解。 “没有?”蒙恬凝视着蒙阖,冷声道:“那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 见蒙恬质问,蒙阖面色彻底阴暗了下来,见蒙阖不说话,蒙恬道:“你自己去领军法吧!” 说完,蒙恬便坐回主座上,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诺。”蒙阖无奈领令,退到外面。 少顷,蒙拓亦是来到此处,见有人在用军棍处罚蒙阖,慌忙将行刑之人推开,看着蒙阖背后渗出的鲜血,蒙拓吼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他是” “是我,不管他是谁的儿子,违反军令,就要接受惩处。”蒙恬此时走了出来,站在蒙阖蒙拓面前。 “继续行刑。” 听到这声命令,几名士卒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毕竟,他们所处罚的是蒙恬的长子,蒙恬冷声道:“你们是没有听到军令么?” 闻言,士卒只能准备再度行刑,蒙拓见状,急忙道:“父帅,不能再打了,再打,大哥可就废了!” “二哥早夭,我可只有这一个哥哥” 蒙恬脸色冰冷,道:“蒙拓,你给我记住,军中首先是将帅,其次才是父子兄弟,继续行刑。” “不不!”蒙拓跪在地上,急忙道:“父帅,是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要代替大哥去的,与大哥无关” 见蒙拓出来维护,蒙恬挥了挥手,当即,士卒全都退到外面。 见众人退出去,蒙拓道:“父帅,大哥所犯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父帅何必重责大哥?” “小事?” 蒙恬冷哼一声,道:“在你眼中是小事,所以,你在公子面前尽显骄纵,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到咸阳之中,那会如何?” “你们当朝中的那些御史都是瞎子么?这件事,如果传到陛下的耳中,陛下又会怎么想?” “那又如何?”蒙拓脸上尽显桀骜之色,道:“我们蒙家历代对大秦赤胆忠心,为大秦出生入死,难道陛下因为这些小事,就猜忌父亲么?” “他扶苏,没了我们蒙家的支持,又算什么?” “蠢货!”蒙恬怒目圆视,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真后悔当初带你到上郡,让你参军,早知如此,我宁可让你在咸阳做一个纨绔子弟,起码那样,不会平白丢了性命。” “自古君臣猜忌,便是发于末端,为父手中握着大秦三十万军队,更应当洁身自好,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和口舌。” “尔等却好,如此骄纵,是要陷我蒙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我们蒙家自祖父蒙骜起,便为大秦出生入死,的确功劳卓著,可是功劳这个东西,不是你说有就有的。” “陛下说有,才有,作为臣子,不可说。更不可因此恃功自傲,你二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愚蠢!” “所幸,扶苏公子并未计较此事,尔等也算是好运” 忽然间,蒙恬捂住胸口,几欲站立不稳,慌得蒙拓急忙走上前去,扶住蒙恬,口中不住的喊道:“军医军医!” 蒙恬却是指了指自己的怀中,蒙拓当即会意,从蒙恬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一颗小药丸,喂蒙恬吃下。 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蒙恬的旧伤犯了,久在军旅,难免留下各种各样的暗伤。 而上郡又是处于长城边地,气候苦寒,对于蒙恬的旧伤,自然是雪上加霜。 这样的旧伤年轻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是越发折磨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以狼为师 少顷,一位军医走了进来,看到已经昏迷的蒙恬,不敢耽搁,道:“将军,还请到门外稍候。” 闻言,蒙拓只能退到门外。 而军医则是将蒙恬上半身的衣襟解开,便看到左胸上方的肩头有一处发黑的创面。 军医小心的选择了一把细刀,将创面挑开。只是瞬间,蒙恬脸上便浮现出痛苦之色。 此时的蒙恬已然深深的被疼醒,也知道军医是在为其处理伤口,故而,面对这般苦楚,一声不吭。 站在门外的蒙拓看着换出来的一盆盆血水,脸上焦急不已。 这样的伤口,乃是四年前,他的父亲授始皇帝任命,北击匈奴,一次去边塞探查地形的时候留下来的。 当时的边关,远远没有现在安宁,这边塞之地,常常有胡人的游骑出没。 而那一次,胡人与蒙恬不期而遇,双方各有百十余人,在蒙恬一阵冲杀之下,胡人溃不成军,百余人最后只逃了寥寥十几人,剩下的,被蒙恬尽数斩杀。 可是在追击的路途之中,胡人之中,一名射术极好的射手回头一箭,便射中的蒙恬。而彼时蒙恬亦是没有当回事儿,拔出箭头,径直朝着胡人冲了上去。 胡人见为将者如此悍勇,不由地心生惧意,旋即溃不成军,而蒙恬,也因此留下了这一处伤口,至今都未曾恢复。 房中,蒙恬脸色灰白,一点血色也无。 军医小心为蒙恬包扎伤口,然后将一应用具收好,正欲走时,却见蒙恬拉住军医的衣衫。 军医见蒙恬嘴巴张了张,急忙附耳过去,知道此时蒙恬根本没有气力述说什么。 “蒙阖伤势”军医耳中只断断续续的听到这几个词,旋即对着蒙恬拱手道:“将军,属下明白。” 见蒙恬松开自己的衣衫,军医推门走到门外,看到背上满是血污的蒙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命人将蒙阖搀扶到另一座房间中,为其上药。 等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军医刚刚走到门外,便看到早已经在一旁恭候的蒙拓。 “军医,我父亲和大哥伤势如何?” 军医轻捋胡须,略微思忖,道:“蒙阖将军所受不过是皮肉伤,只需要按时上药,再稍加休养不日就可痊愈。” “只是将军的伤势,凭老朽目前的医术,想要为其根治,只怕颇有些为难。”军医无奈叹息道:“将军亦是知道,此非新伤,乃是旧伤。” “当日蒙恬将军在战阵之中,身中此箭,浑然不顾,将其拔出,是那时留下的祸患呐!” “这一次虽然有些稍加凶险,但想来,应该无事,还请将军放宽心。” 蒙拓听了之后,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今这屋中躺着的二人,乃是其至亲之人。 军医看了蒙拓一眼,略有些犹豫,旋即还是道:“将军,老朽有一言,不知将军可愿听?” “先生请讲。” “将军这伤本来只需要静养,心绪平和,变天之时,再稍加看护,便无大碍。” “将军今日之所以如此,想来是二位少将军在一些地方上气着将军了,老朽恳请少将军以后行事多加思忖,不要再让将军出现今日这般局面了。” “知道了。”蒙拓深深的低下了头,脸上皆是羞愧之色。 六七月之时,塞上的草原,正是水草丰盛,芳草连天的时候。 成群的牛羊,漫步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散步,尽情的享受着这些丰盛的水草。 虽然战争日益迫近,但这些动物恍若未觉。 一处地势低洼的山地之中,狼群悄悄集结,开始对山谷中的黄羊群进行包围切割。 这块地方,不仅是动物围之地,一些优秀的手亦将此处列位打的上佳之地。 处在包围圈中的黄羊群没有丝毫察觉危险的迫近,仍在山谷之中,啃食着丰盛的水草。 而此时,狼群已然即将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 “嗷!” 伴随着这一声狼叫,四五十匹狼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向黄羊群发起了冲锋。 而此时惊觉过来的黄羊群,为时已晚,谷口已然被狼群封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些黄羊,今日将会成为狼群的口中食。 而这样的景象,则是完全被处于山谷之上的冒顿收入眼底,狼群和黄羊群的变化被这样一个局外人记在心底。 为了这一刻,冒顿已经在此连续蹲伏了四五日,就是为了等待今日的这一刻。 伴随着狼群之中一声嘶吼,狼群正式发动了进攻。 狼群开始有组织的分为一个个小团体,三五只狼为一组,开始对黄羊进行绞杀。 面对已经咬死的黄羊,狼群并未有所动作,咬死一只之后,又朝着下一只黄羊扑过去。 这已经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惊慌失措的黄羊在狼群的进攻之下,节节败退,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纵然掀起零星的一丁点攻击,也被狼群轻松化解。 杀戮在山谷中上演,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而在其中,狼群之中,始终有一支狼眼神之中散发着凶狠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这群狼之中的狼王! 待到所有黄羊被杀殆尽,只有零星几只跑掉之后,狼群开始享受这场盛宴,之前一直未有所动作的狼王此时终于动了。 它撕咬着黄羊身上最为鲜美的部分,将其吞咽下肚,而环顾在周围的狼只是顺从的趴在地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站在山谷顶上的冒顿,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在思考刚才狼群是如何在黄羊未曾警觉之时,便对黄羊进行了包围。 包括在之后的战斗之中,狼群所展现出来的配合能力。用从容不迫,进退有至这样的词来形容并不为过。 对于已经死去的黄羊无动于衷,等到最后,方才开始享受这样丰盛的美餐。 在冒顿看来,这是极为高明的用兵之道。他亦是在从中摸索出奇制胜的道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来自匈奴王庭的召见 此时草原的部族采用的仍是结绳记事的原始方式,连字都没有,匈奴部族亦是如此。 莫说此时的草原部族,即便千年之后,那个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部族,也是如此,是成吉思汗继位之后,才正式创立确定了蒙古的字。 草原上部族更新的周期,比起农耕明,更为迅速,往往几十年就是一个轮回。 而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草原的生态更为脆弱,草原的环境更加恶劣。 故而,草原上的部族还有一个特性,有奶便是娘。只要能够存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 在草原上,依附强者,这并不是一件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相反,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故而,几十年一轮回,为了生计都自顾不暇,哪有闲情去思考除了生存以外的东西。 没有字,自然无从谈起兵法,可冒顿拥有的是敏锐的观察力和惊人的判断力。 世间万物想通,冒顿从中亦是总结出自己一套带兵的方式和自己的打法。 这时,一人来到冒顿身后,道:“左屠耆王,撑犁孤涂派遣使者前来召见,说有要事相商,请左屠耆王赶回王庭。” 左屠耆王,其实就是左贤王,在匈奴语之中,屠耆,就是“贤”的意思,而左贤王,在匈奴之中的位置,大概就相当于太子。 而匈奴部族称呼首领并不是称呼单于,而是撑犁孤涂,“撑犁”是上天的意思,而“孤涂”则是儿子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宣称是上天之子。 冒顿眼中闪烁出轻蔑的神情,对于自己这位父亲,冒顿未曾表现出丝毫尊敬的意思。 在冒顿看来,头曼实在是太过于软弱了,在头曼的统治下,匈奴已然是到了灭亡的边缘,此时,说是在夹缝中生存也不为过。 东有强大的东胡,西边是大月氏,南边是强盛统一的大秦,而北边,是苦寒之地,只有丁零人才会生存在那里。 而他的父亲,头曼根本未将其看做是自己的儿子,将其送到大月氏去做人质,可是转眼就急攻大月氏,若不是他偷了一匹良马,回到匈奴,这条性命早就丢掉了! 而头曼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是因为宠爱阏氏,进而爱屋及乌,想要废掉他,立阏氏的儿子为太子。 故而,冒顿与头曼的关系并不友善,头曼见冒顿独自一人逃了回来,不好再下杀手,只能让他统领一支万骑。 故而,若无什么急事,头曼根本不会召见冒顿,而冒顿亦不会自讨无趣,赶回匈奴王庭。 “匈奴王庭可有传出什么消息?” “左屠耆王,据安插在匈奴王庭之中的人说,撑犁孤涂似乎今年夏秋之际,打算组织一次对秦地的进攻,只不过,仍有些犹疑未决。” “此次召见左屠耆王,想来就是应该为了此事,想让左屠耆王回去,一起做这个决断。” 冒顿脸上浮现出丝丝冷笑,对头曼心中更加瞧不起,在今年刚刚开春之时,冒顿就知道头曼已经派人打探秦地的情报,派出去的探马一波又一波。 其根源在于在去年的冬天,头曼已经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统治受到了动摇。 而秦地那边拒绝了头曼求亲的要求,故而,头曼要以另一种方式,以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仍有资格做匈奴的单于,仍然可以带着匈奴部族存活下去。 亦是以此安稳人心,只不过,既然决定了要攻打秦地,此时却又表现的迟疑不决。 这就让冒顿觉得,头曼毫无魄力,在冒顿看来,既然决定要做的事,就要当机立断。 冒顿知道,头曼现在在匈奴王庭之中,已然再也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如果这次南下,不能大胜,不能抢到足够的粮食,女人,那么相信,在这个冬天,王庭之中,流血政变之事,将会层出不穷。 匈奴部族绝不会允许一个废物久居单于的位置。 可若是不南下入侵秦地,那无异于坐地等死,与之相比,反倒是南下去搏一把,有可能博得一线生机。 对于头曼心中在想些什么,有什么顾虑,冒顿早已是一清二楚。 只不过,冒顿知道,目前要夺取单于的位置,时机还不成熟,在王庭之中,仍有不少头曼的死忠分子,只有让对头曼的不满积聚的越来越多,到那时,夺取单于之位,才顺理成章。 从始至终,冒顿都未曾想过顺位继承单于之位,因为他知道,头曼的心中,只有那个阏氏,只有那个阏氏所出的子嗣。 可是头曼不给又有什么关系?他冒顿完全可以自己去抢,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左屠耆王,这一次撑犁孤涂派遣的使者是巴休烈,据说是巴休烈主动要求来召见左屠耆王的。” 冒顿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自巴休烈从秦地回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本对于头曼是忠心耿耿,可是,这一年以来,巴休烈最开始向他示好。 并且在匈奴王庭为其发声,其后,更是数次向他表示忠心。 只不过,冒顿一概拒绝罢了! 冒顿并不确信巴休烈可不可靠,毕竟,曾经巴休烈是头曼最为信任的心腹。 “召集万骑,回匈奴王庭。” 简短的几个字,冒顿瞬间跨上战马,从马背上拿起一张强弓,抽出一支箭矢,朝一个地方射过去。 顿时,箭矢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刺爆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这是他所发明出来的箭矢,名曰响箭。 顿时,在草原上放牧的骑士在听到这道声音,都不约而同的朝天上看过去,紧接着,便跨上了战马,有序的集结在一起。 整个过程,迅捷有序,在不远处的巴休烈看到这一切,心中充满了震惊,在他看来,即便是同为草原部族的东胡,大月氏也没有一支这样精锐的万骑。 这支万骑统共不过六千余骑,可是,给巴休烈的感觉,即便是面对两三支万人的骑兵,这支万骑的赢面依旧很大。 而这支万骑的统帅是冒顿! 第二百七十七章 伟大的人,永不犯错! 当日,巴休烈清楚的记得,头曼单于给冒顿的这支万骑,其人数约莫有一万二千人。 这也是草原上的编纂骑兵的方式,往往一个大一点的部族拥有的就是万骑,而具体人数,则是由这个部落决定的。 有的部落庞大无比,自然轻轻松松组建起来的万骑人数就超过万人,而有的部落则小一点,组建起来的万骑人数不过六七千人。 只不过,一律称之为万骑。 在经过残酷的考核之后,冒顿手中这支万骑缩水到了原来的一半,而那些被淘汰出局之人,下场无一例外,都化作了草场上的肥料。 可经历过这样淘汰训练的万骑,其战力不降反升,巴休烈在匈奴王庭之中,见识过无数人手下的骑士,可没有哪一支万骑与冒顿手中这支万骑能够媲美。 巴休烈见到这副情景,再度确定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当日,从大秦一路战战兢兢的回到草原,巴休烈就知道,匈奴,只有在一位雄主的带领下,才能走上强盛,才能生存下去。 而这位雄主,除了冒顿,不会有第二个人选。 冒顿策马而来,巴休烈亦是跨上马匹,一支万骑跟随着冒顿的步伐,朝着匈奴王庭一路进发。 立在马上,冒顿问道:“巴休烈,此次王庭召我何事?” 巴休烈立刻答道:“左屠耆王,撑犁孤涂想要南下入侵秦地,可是尚未有所决断,所以,召见左屠耆王,就是商量此事。” “巴休烈,秦地那里你亦是去过,你以为,这一次我们可以南下么?” “不可以。”巴休烈斩钉截铁的答道。 “哦?”冒顿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道:“说说你的理由。” 巴休烈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之色,道:“南边的大秦,其皇帝,是一个盖世雄主,在他的带领下,将原本的六国悉数扫灭。” “其中甚至有重创我匈奴部族的赵国,也被秦军消灭。” “而在边塞,一直是深受皇帝宠信的将军蒙恬在主导边防事宜。其人亦是骁勇善战,麾下的士卒所拥有的的装备,精良无比。” “若是与这样的军队交锋,匈奴很难有获胜的可能。” 此刻,巴休烈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冒顿亦是点了点头。 如此局面摆在头曼面前,难怪头曼会犹豫不决了,因为头曼要的不是平局收场,而是一场大胜,是希望从秦地,可以劫掠出足够的物资,满载金银回到草原。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够打动头曼,掀起这场战事。 “左屠耆王,你以为,匈奴部族这一次应该南下么?” 巴休烈知道,这一次冒顿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到匈奴王庭的决断。 略微想了一下,巴休烈还是补充道:“左屠耆王,这一次在王庭上,还请慎言。” “撑犁孤涂的意思是,如果左屠耆王同意南下,便以左屠耆王为先锋,如果左屠耆王不赞同,那么” 接下来的话巴休烈没有说,可是冒顿已然知道,如果自己不赞同出兵南下,届时,所有的责任都会推给他冒顿,什么胆小怯战一类的帽子都会扣到他冒顿头上。 可是如果出兵,则可以趁机削弱他的力量,让他冒顿和他麾下的万骑去先做一个炮灰。 谁都知道,南边的蒙恬设置的长城边防线,是一个难啃的骨头,即便能够啃下来,也要损失很多。 纵然可以在秦地劫掠很多物资,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在后面头曼率领的部队,完全可以等到冒顿吸引住秦军主力,从另一个地方打开缺口。 如此一来,他冒顿就要背负战败之责,可头曼,则是满载而归。 种种利益,头曼计算的很是清楚,冒顿心中亦是轻蔑一笑,对于他这个老子心中打着什么算盘,冒顿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样一个做事畏首畏尾,不愿担责任,没有丝毫魄力的人也有资格坐在单于的位置上? 冒顿转头问道:“巴休烈,此次是何人在王庭上进言,要我前去王庭?” 冒顿自然知道,此番如果不是有人在王庭之中暗中帮助自己,自己决然不会受到王庭的召见。 冒顿所能接到就是王庭打算如何,而他冒顿应该带着他的万骑应该如何做。 这样的局面可要被动的多,起码,目前留给冒顿还有选择的余地。 “是属下。”巴休烈低下头道。 冒顿脸上浮现出笑意,并未说话。 瞧见冒顿的脸色,巴休烈急忙解释道:“左屠耆王,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一般人来说,无疑是为了陷害他,可是,属下以为,对于左屠耆王而言,是一个机会。” 冒顿并未打断巴休烈,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巴休烈,冒顿自然察觉到了巴休烈称呼和语气的变化,只不过冒顿并未点破。 巴休烈继续道:“左屠耆王,您已经太久没有在王庭发声,王庭中已经有许多人忘记了有您这样一位雄才伟略的王子。” “这一次不管左屠耆王最后的决定为何,巴休烈及所属部族都将愿为左屠耆王效力,左屠耆王的命令,即是巴休烈及部族的使命。” 冒顿十分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以往巴休烈效忠,并未将其部族捆绑在一起,而这一次,连同他的部族都押上了,足见巴休烈决心之坚定。而这一切,皆在冒顿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 “因为巴休烈相信,左屠耆王,一定会做出一个英明的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什么,是左屠耆王做出来的,就一定有其道理,左屠耆王,是一个有着雄才伟略的英明之主。” “伟大的人,永不犯错!” 或许在旁人听来,巴休烈此刻真可谓不要脸至极,拍马屁拍到这个份上,可是巴休烈心中明白,就单单是刚才所说的这些,已然不足以显露眼前这个青年心中的蓝图,更不足以表露其伟大的才干。 冒顿听后,只是笑了两声,道:“巴休烈,回到王庭之后,不要再为我说话,耐心的等候我的命令。”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王庭会议 见着冒顿扔下这句话策马向前驰骋,巴休烈眼中露出喜意。 自然,他知道,这标志着冒顿已然接受了他的效力,至于说冒顿让他不要为他说话,耐心等候他的命令,巴休烈虽然不解其意,可是知道,冒顿之所以如此做,必有深意。 巴休烈看着冒顿在马上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冒顿已然明白回到王庭之后,如何面对这次选择。 想起在大秦见到的那位扶苏公子,一样是英俊豪杰,而匈奴部族,也终于即将诞生一位伟大的单于。 未来,匈奴与大秦之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可起码匈奴,已然有了强盛的希望,已然有了无限的可能。 巴休烈亦是很期待,这一次冒顿在王庭上,会说出怎样的话语。 他相信,在此之前,冒顿已然知道他的来意,可是,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集结所属万骑,朝着匈奴王庭进发。 这说明,在此之前,冒顿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胸有成竹。 与冒顿一对比,巴休烈就发现,头曼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冒顿作为头曼的儿子,比起头曼这个父亲,冒顿有魄力的多,更加的雄才伟略,且目光之中,永远闪烁着自信、智慧。 这才应该是匈奴的单于,只有这样的人杰,才能带领匈奴摆脱困境,走上强盛,才能为匈奴夺取丰盛的草场,无尽的财帛,和无数的女人。 到了今日,巴休烈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的正确,追随强者,找一个好的主子,这在草原之中,是一件比生死还要重要的事情。 绘着猛虎标志的大纛旗,代表着左贤王的万骑,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匈奴王庭。 在草原当中,兽皮是一件十分珍贵的物品,而布帛则更加珍贵。 故而,大纛旗,只有部族才能拥有,且有着至高无上的象征意义,上面所绘的图案往往就是这个部族的图腾。 此时,匈奴所崇尚的乃是原始萨满教,认为万物有灵,即便是一块石头,一块草叶,倘若发生了一些神奇之事,也会被视若神明,然后被部族的牧民供奉起来。 故而,图腾也是多种多样,花样繁多。 甚至于,对于强者,哪怕是敌人,匈奴同样会供奉。 就比如汉朝的帝国双璧,卫青霍去病二人,就被无数匈奴人供奉起来,视为神明,认为卫青霍去病二人是天神派来惩戒他们的。 所以,才日夜供奉,祈求宽恕。 而霍去病离世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匈奴内每次召开大会,进行祭祀仪式,首要的便是向天神祷告,不要再让汉朝出现一个霍去病这样的人物。 对卫青,霍去病的畏惧,可以说已经刻在的骨子里。 而此时,匈奴人供奉的是李牧,还有蒙恬。在李牧手中,匈奴经历了一场大败,损失了十余万骑士,故而,之后,难与东胡,大月氏争锋。 而蒙恬领兵三十万北击匈奴,则是再一次唤醒了匈奴人内心深处的恐惧。这一次,大秦的强弓劲弩成为了匈奴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每每想到那令人头皮发麻,遮天蔽日的箭雨射过来,连躲藏都来不及躲藏,这样的情景让匈奴人从心中感到战栗。 匈奴人没有一个敢到长城的边缘去放牧,更不敢朝秦军射出一支箭矢,生怕惹来秦军更可怕的报复。 而巴休烈知道,冒顿所统帅的这支万骑,已然不会惧怕任何人或事物,因为,不管是谁,都不会比冒顿更加残暴,更加令人害怕。 只要冒顿射出手中的响箭,无论射向何方,这支万骑的箭矢亦会跟着射向何方,不会有半点犹豫。 曾经,这支响箭射向了冒顿自己的爱马,有人没有射出手中的箭矢,被冒顿毫不留情的杀掉了。 后来这支响箭射向了冒顿自己的爱妻,有人迟疑了,仍旧被冒顿毫不留情的杀掉了。 所以,当初的一万两千多人的万骑,如今只剩下六千多人,在冒顿治理下,士兵唯一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听从冒顿的命令。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冒顿一声令下,也必须毅然撞进去。 匈奴王庭之中,冒顿走了进去,看到大帐之中,已然有着二十多人站在那里,这些人都是匈奴人当中的贵族,或是一些大部族的头领。 他们当中,不少人手中都握有一支万骑,整个匈奴当中,唯有匈奴本部最为特殊,掌握着四个万骑。 故而,他们可以站在大帐之中商量事情,他们可以向单于提出自己的请求,甚至于,当年指责单于,也未尝不可。 一切,都是源于实力。 冒顿的目光看向正中间的那个稍显年迈的人,跪在地上道:“冒顿参见撑犁孤涂” “好了!”头曼看着跪在地上这个儿子,心中不是很欢喜,只不过仍道:“冒顿,你起来吧。” 看着冒顿越发的英气勃勃,头曼心中一阵叹息,即便自己多方掣肘,也无法遮掩他的光芒,见到冒顿,作为单于,头曼甚至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冒顿,这一次叫你来,想来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头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淡淡道:“你以为,我们匈奴部族今年夏秋之际,应不应该南下?” 冒顿站起身来,扫视了大帐中的人,道:“我认为,我们今岁必须南下。” “去年冬天,已经有不少部族受灾,如果我们再无法为部族获得足够的物资,那我们这个冬天都要冻死,饿死。即便能够活下来,我们匈奴部族也将实力大减。” “到那时,我匈奴岂不是任人宰割?沦为人人可欺之部族?” 一番话说完,大帐之中不少人皆是点了点头,的确,这也是大帐之中不少人请战的原因。 大帐之中,不少人看着冒顿的眼光之中,多是带着欣喜之意。 左屠耆王,长时间没有参与过这样的会议,今番一回来,就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如何不令人欢喜? 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庭献策 巴休烈眼中并没有多少惊喜之意,刚才冒顿那一番话,在巴休烈看来,并没有多少值得令他惊叹的。 对于冒顿来说,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中规中矩的发挥。 头曼眼中寒芒微微闪烁,心中对于冒顿忌惮更甚,只不过想到巴休烈对自己说的话语,头曼才勉强按捺下来。 头曼站起身来,走到冒顿面前,道:“冒顿,你说说,我们应当如何向秦地进攻?” “秦朝的皇帝,可是在那里驻扎了三十万大军,其统帅乃是蒙恬,对于我们而言,想要在其手中讨得什么便宜,可不是容易之事。” 头曼话语一出,顿时给众人浇了一盆凉水,即便先前战意盎然之人,当提到蒙恬的名字之时,眼中亦是流露出惊惧之意。 对于他们来说,蒙恬是比东胡、大月氏还要可怕的敌人,可是,大秦的富庶一样远胜东胡、大月氏,只需要能够成功抢掠一次,将所得物品带回草原,就能吃的满嘴流油了! 可这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撑犁孤涂所言不错。”冒顿站在大帐之中,雄视四周。看着众人脸上惊惧之色,冒顿高声道:“撑犁孤涂,匈奴是要站着生存下去,还是卑微着死去?” “如果我们不南下,那么,这个冬天,在这个大帐之中的诸位一样难逃厄运,我们会饿死,冻死。” “而来年春日,东胡、大月氏见我匈奴虚弱,必然趁火打劫,掠夺我匈奴的草场,那时,我匈奴便到了真正的灭绝之地。” 冒顿一席话,令众人心中一凛,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冒顿的话语,因为,冒顿所说,正是每个人心中的忧虑,不然,今日,自己这些人也不会站在这里商讨匈奴该不该出兵了。 “可如果我们南下一搏,匈奴就有存活下去的可能,就算我们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顿时,大帐之中,所有人醒悟过来,的确,局势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匈奴必须做出一些牺牲,才能获得生存的空间。 “撑犁孤涂,为了匈奴部族的子孙计,我们就算流血牺牲也是值得的。” “是的,为了匈奴部族的延续,我们愿意为此流血,请撑犁孤涂下令吧!” 说着,说话的这位贵族从腰间拿出匕首,在脸上划下了一道伤口,鲜血从脸颊上溢出来。 这是用鲜血来表达自己的决心,对于匈奴人来说,男人脸上的伤疤是越多越好,因为这是男子汉的象征,是强者的标志,匈奴人并不以此为丑,相反,这是荣耀的疤痕。 头曼正欲下令,冒顿却是道:“我们匈奴南下,不见得就不能全身而退,流血,只是最后迫不得已才会如此。” 冒顿的这句话令众人眼前一亮,如果能够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 “来人。”冒顿朝着账外喊了一声,顿时,两名士卒扛着一卷牛皮走了进来,在大帐之中,将牛皮铺开。 顿时,一副完整的边塞形势图便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清楚的标识着大秦修筑的长城,以及依托长城构建的防线。 “诸位请看,大秦虽然有着三十万人马之众,可是,这漫长的防线,将他们的兵力,分扯的极为分散,对于,一些险关要塞,蒙恬必然派遣大部兵力进行防守。” “故而,这漫长的防线,必然有所漏洞,而我匈奴就有可乘之机,只要在秦军还未对我匈奴形成合围之前,提前撤离,自然无事。” “而我匈奴,所依仗的正是人人皆是天生的骑士,秦人,根本追不上我们。” “只要我们不和秦军硬碰,发挥出我们的长处,这一次,我们南下,必然可以满载而归。” 听着冒顿有条有理的分析,大帐之中不少人眼中放光,不少人脸上更是带着兴奋之意,对冒顿不由地升起了佩服之意。 巴休烈亦是赞赏的看着冒顿,这样的思考,巴休烈绝不相信,是突然出现在冒顿的脑海之中的,只怕对于这样的情景,冒顿心中已然想过无数遍了。 在此之前不知道多少个岁月,冒顿就已经开始思考匈奴部族的前路该如何走了,这才是匈奴单于应该去思考的事情。 冒顿,是上天赐予匈奴的雄主! “撑犁孤涂,冒顿还有一个想法。”未等头曼说话,冒顿便已经先开腔道:“我们可以联络东胡和大月氏,邀请他们与我们共同南下。” “如此,集结我们三方的兵力,应对蒙恬的三十万大军,想来也是绰绰有余。” 冒顿这个主意,顿时让不少人有些心动,的确,有了东胡和大月氏的加入,积聚的声势的确比以往壮上不少。 “东胡、大月氏能接受我们的邀请么?”旋即这个问题被抛在了众人眼前。 冒顿眼中闪烁着自信之色,道:“我听闻秦地有一句话,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这天下,以利诱之,无人能敌!” 看着冒顿胸有成竹的样子,众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此时冒顿再度出声,道:“我们还可以兵分两路,一路佯做诱饵,进攻云中,九原两郡,吸引蒙恬大军注意力,而另一路从雁门、代郡直入秦地,如此一来,我匈奴必可满载而归。” 看见众人脸上的迟疑之色,冒顿自然知道这群人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让他们其中某些人去担任诱饵这份任务。 冒顿道:“撑犁孤涂,冒顿愿为匈奴牺牲,做此诱饵,吸引秦军大部注意。” 见冒顿挺身而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而头曼先前看着冒顿的发挥,心中不免有些不快,此时,冒顿还未等到自己说,便主动揽下这份差事,令头曼高兴不已。 若是此次冒顿死在秦地,那可就完美了! 如此一来,他的位置将会大大的稳固,且不需要在处心积虑削弱冒顿的势力了。 看着头曼眼中的喜意,冒顿心中冷笑不止,这最后究竟是谁套得大利,可还不知呢! 第二百八十章 丝绸妙用 巴休烈震惊的看着冒顿,他没有想到冒顿居然会做出如此选择。 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选择,亦是与冒顿平日里展现出来的过人智慧,完全不相符合。 巴休烈心中默默哀叹,想了许久,终究是想不明白,冒顿如此做的用意。 呜呜呜呜 连绵不绝的号角声自匈奴王庭响起,向四面八方传播,所有的牧民都抬头看向匈奴王庭的方向,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开战的前奏。 “看,那是撑犁孤涂的龙旗”一位牧民看着飘荡在烈风之中的应龙大纛,话语之中充满了震惊。 应龙大纛,这是标志着单于本部骑兵的到来。 是单于手中最为中坚的力量。 “还有左大将的大纛旗帜”就在此时,一名牧民再度高呼,呈现在牧民眼前的是一面旗帜上绣着的白虎图案。 这是巴休烈所属的万骑,作为头曼的最为信任的心腹,头曼将这支万骑交予了巴休烈。 接下来,又是五六面大纛旗帜来到这里,所有牧民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眼下,匈奴集结的兵力已然达到了十支万骑,人数约莫有着十万人上下,所有人都确信一点,真的要开战了! 这十万铁骑集结在一起,每一日的耗费都是天数字,对于经过的草原,所造成的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 即便是一些上好的草场,也需要两三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而一些品质不是很好的牧场,所花费的时间,会更久。 不要以为游牧民族发动战争是不需要后勤的,只不过与农耕民族不同的是,农耕民族发动战争,所运输的是粮食,而游牧民族,所携带的是大规模的牛羊集群。 此外,还有配置的战马,每一名士兵,至少是两匹战马,如此庞大的牲畜群踏过任何一片草场,都会对这片草场造成巨大的伤害。 战马,牛羊会连草的根茎都啃食的干干净净,所遗留下来的,将会是一片荒漠。 草原的生态环境更加脆弱,更加恶劣,根本经不起如此折腾,因此,所有人都确信,单于真的准备南下了! 而付出了如此代价,在秦地,如果不能取得丰硕的战果,可以预见,草原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大批没有足够草料的牛羊会饿死,而失去牛羊的牧民也将失去生存的资本,最好的结果,是成为别的部落的奴隶,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成批的部落会在草原上消失。 与此同时,匈奴王庭之中,两批使者分别出发,赶往东胡和大月氏,说服两方共同出兵。 此时,在肤施城外的一座营房之中,师阜领着七八辆马车,满载着货物来到这里。 进入营房之中,看到扶苏,师阜道:“大哥,这就是你要的丝绸,都在这里。” 扶苏走到外面,看着马车上装着的丝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师阜,一会儿去找军需令领钱吧!” 师阜见状,挠了挠头道:“大哥,这些就算是我送给秦军的,我师阜分不取。” “哦?”扶苏看着师阜,眼中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看着扶苏的脸色,师阜急忙解释道:“大哥,你可别想歪了,我这可不是巴结你,这些丝绸送给秦军,可不是因为大哥你。” “说来听听。” 师阜略微停顿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道:“这第一,就是我了解大哥,知道大哥做事从来都是有的放矢,虽然有时让人看不太懂,可大哥这么做,必有深意。” “你小子”扶苏嘴角浮现出笑意。 “这第二嘛,实不相瞒,大哥,我这一年,去过的郡县也不少,其中一些郡县靠近胡人,时常受到胡人的劫掠骚扰,不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师阜没什么大能耐,不能杀了那些胡人,为百姓报仇,可我相信,大哥一定可以,所以,这些丝绸,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到这里,师阜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他亲眼见识过,被胡人掠夺之后的村庄,是何等的惨状,说一句人间地狱,并不为过。 地上遍布着残臂断肢,无数人倒在血泊之中,所有人家中的粮食,一应物品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连小孩都不放过,带回草原,训练成奴隶。 原本充满了生机的村庄,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残垣断壁,就变成了一座鬼城,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寂静的令人害怕。 看着师阜的样子,扶苏拍了拍师阜的肩膀,道:“我一定会的。” 不论扶苏居于何种身份,只要他是诸夏的一分子,他都有义务,保卫诸夏的百姓不受胡人的欺凌。 扶苏盯着师阜,道:“师阜,这些丝绸,实际上用处就是作为衣物。” 师阜听到这句话也是有些愣神,给每名士兵用丝绸做衣物,也未免显得太过有些财大气粗了吧! 要知道,这些即便不是蜀锦这类价值千金的绸缎,可也是丝绸,价格依旧不便宜,寻常的百姓,只能选用麻这一类的原材料,制作衣物。 看着师阜脸上的不解之色,扶苏随手取来一块丝绸,然后又用一支箭矢刺穿丝绸,展现在师阜面前。 见师阜依旧不解,扶苏道:“敌方若是射来箭矢,丝绸可有着减伤之用,即便射中士卒,士卒完全可以顺着丝绸,将箭矢带着拔出来,如此一来,我秦军士卒存活下来的希望必然大大增强。” 说起这段,就不得不提名震世界的蒙古铁骑,这个办法,扶苏就是照抄蒙古铁骑的。 蒙古轻骑不着衣甲,身上贴身所穿的衣物正是丝绸,就是和敌人对射之时,发现丝绸有明显的减伤作用,且即便中箭,也可以让士卒用丝绸拔出箭矢,同时减少箭矢对士卒的伤害,进而保持军队的战斗力。 只不过由于条件的限制,扶苏想让所有秦军都拥有如此待遇,自然是玩不起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新军装备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 听到扶苏这般解释,师阜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对于他来说,的确,用丝绸来迟滞敌方箭矢的伤害,未免显得有些天方夜谭了! 只不过,此话是从扶苏口中说出,不管如何,师阜仍是信了大半,这是源自他对扶苏的信任。 “那大哥” 师阜还未张口,扶苏便打断道:“师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丝绸,这一次我可以收下,不过,下一次,钱货两清。” “这”见扶苏言辞拒绝,师阜有些不解其意。 扶苏道:“秦军乃大秦之利器,你若将这些货物白白赠与,令朝廷侧目啊!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 扶苏一语就点醒了师阜,的确,师阜若是长此以往,白白赠与,的确是自取死路,大秦的军队,绝不能受一个商人控制,哪怕这个商人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其二,师阜,我留你在洛阳是要做大事的,你安心将行商的生意做大,最好你的商队,在这天下随处可见,那才是最好。” “现在你将所赚取之钱财为秦军置办这些东西,岂不是坏我大事?” 听着扶苏一番话语,师阜心中有着些许感动,他没有想到,在扶苏的心中,他和他的商队,会居于如此重要的位置。 “师阜,那一天我给你的竹简,你应该已经看了,你可以令人手执这份竹简去蜀郡找司马昌和九江郡找吴芮,他二人见到之后,自会为你找到所需之物。” “这蜀郡有茶叶,这九江郡有大黄,皆是边塞稀缺之物,你若能运来此地,必能套取大利。” 不经意间,扶苏又为师阜指了一条发财之路。 扶苏最后叮嘱道:“只不过此事不可伸张” 扶苏还未说完,师阜便连连点头,虽然他对于朝局之中的事情,不甚了解,可也知道,此事一旦放到台面上,必然会让扶苏陷于很被动的地步。 毕竟,堂堂的大秦长公子,居然和一个商人勾勾搭搭的在一起,难免会让人非议。 二人正商谈间,一名士卒走来,道:“公子,蒙恬将军想见公子一面。” 闻言,师阜十分知趣的告退到一旁。 而扶苏亦是跨上战马,直奔肤施城中去。 前两日,扶苏亦是亲自去找过蒙恬,只不过,那时的蒙恬,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脸上全无血色。 扶苏亦是询问过军医,只不过,无论是谁,对此都是三缄其口。 扶苏顿时明白,蒙恬这是怕自己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引起一些人别样的心思。 此刻,一听到蒙恬想见自己,扶苏自然马不停蹄的赶去。 扶苏径直走了进去,看到蒙恬正欲起身,扶苏慌忙上前扶住。 蒙恬道:“公子,臣有病在身,未曾行礼,还望公子勿要见怪。” “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将军为我大秦戍边数年,劳苦功高,若无将军,这胡人之祸只怕早已蔓延至内地,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区区礼节,何必在意?” 蒙恬见状,也不再客气,瞧了一眼房中的其他人,蒙恬道:“你们都出去,我有军机要事和公子详谈。” 见所有人退去,蒙恬道:“公子,想必你已经看过臣的奏报了?” 扶苏点了点头,道:“我来肤施之后,亦是将之前的发往咸阳的奏报看了一遍,亦是很赞同将军之判断,胡人今岁只怕有南下入侵的意思。” 蒙恬道:“只不过,如今情况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如今已将至七月,胡人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个月,胡人对边境骚扰侦查的次数亦是明显减少。似乎,胡人那边对于南下有些犹豫不决。” “公子到的那日,本来臣应该去亲迎,只不过,乌倮前来,臣才未来得及去见过公子。” 蒙恬当即将那日的情况说了一遍,闻言,扶苏脸上也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如此说来,这乌倮亦是对匈奴的动向不是很明晰?” 蒙恬点了点头,道:“想来是这几年,已然将胡人打的有些怕了,不敢轻易动弹。” 说到这个,扶苏不禁笑了起来,蒙恬这个名字只怕在胡人那边,已然到了如雷贯耳的地步。 提起这个名字,只怕胡人也要哆嗦三分,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 故而,胡人对于南下这个选择其实并不怎么情愿,谁没事愿意去撞上全副武装的大秦三十万将士? 那可真是最后死的连渣渣都不剩! 扶苏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间看向蒙恬,道:“蒙卿,可还记得李牧么?” “赵国名将?”提起李牧,蒙恬不禁有些愣神,随即不由的露出感慨之意,道:“当日武成侯领兵攻赵,久攻不下,是后来武成侯回到咸阳,上奏要求行反间计,除去李牧,我秦军才一举大破赵军,覆灭赵国。” “说起来,这李牧若是不死,我秦军想要覆灭赵国,可还没那么容易,只是可惜赵王自毁长城。” 蒙恬话语之中亦是流露出惋惜之意,即便秦赵曾为敌国,可是,李牧这样的将领,最后死在反间计下,不由地不让人觉得可惜。 这样的人杰,亦是值得获得每一个领兵之人的敬重。 扶苏道:“当年,李牧曾为赵国戍边,连败数十阵,最终才引得匈奴南下,李牧率军一举大破之,蒙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扶苏这么一说,蒙恬也是有些猜到扶苏的意思:“公子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扶苏点了点头,道:“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秦军不论是装备还是补给,斗远远胜过胡人,若是一举能大部歼灭胡人,这边疆,数年之内将不会再有胡人犯边。” “昭襄王之时,丞相范睢曾经进言,毋要独攻其地而攻其人,我以为,范睢此策用在此处最为妥当。” “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蒙恬闻言,亦是细细品味,的确,这的确是对付胡人的上佳之法。 草原上的胡人打仗素来是转进如风,只要局势稍有不对,便立即撤离,对于草场土地,也从不坚守,这对蒙恬来说着实是越大困扰。 第二百八十二章 要兵权 蒙恬亦是参加过扫平六国的战争,后来又蒙嬴政信任,领兵三十万,北击胡人,自然对两者作战方式感受十分深刻。 与山东六国作战之时,可以说,对于土地是锱铢必较。可是面对胡人,胡人压根就不在乎。 再加上胡人又有马匹,一人三马乃至于四马,故而显得机动灵活多变。 而蒙恬又不敢率军过于深入草原,须知,在草原上,一望无际,没有任何标识物,即便是一些牧民也常常迷失方向,更不用说领军在草原上作战了。 对于后勤补给亦是极大考验。倘若胡人派兵截断后勤,这深入草原的数万大军,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对于扶苏提出来的方略蒙恬认为是极好的,只不过,蒙恬认为,实施起来的难度却很大。 要知道之前李牧为了勾引匈奴人上套,打败仗打了几十次,期间还被赵王撤换过一次,整个布局谋划有三四年之久,最后匈奴才打定主意,一举入侵,撞进了李牧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 “公子,此事只怕行之不易!”蒙恬还是委婉道:“胡人虽不通诗书兵法,可也是狡诈之辈,想要对其合围重创,很难。” 扶苏微微一笑,道:“蒙卿,若是胡人听说将军病重,你以为会如何?” 蒙恬看了一眼自己,顿时明白了扶苏的用意。 的确,胡人不敢南下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忌惮蒙恬,而如今,听闻蒙恬病重,只怕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 如此一来,秦军只需要以逸待劳,便可给予胡人以重创。 蒙恬对扶苏此时颇有些敬佩之意,能因势利导,想出这样的计策,足见扶苏成长的颇为迅速。 战争本就是一场艺术,只能因势利导,不可逆势而为。而面临一个知兵的大秦继承人,蒙恬自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看着蒙恬,扶苏心中颇有些犹豫,自己应不应该将自己的一个想法说了出来旋即,扶苏决定还是说出来为好。 抗胡人南下,这一点要做到,不是太难。可解蒙恬兵权,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不然,一旦让嬴政觉得连他扶苏都解不了蒙恬手中的兵权,只怕事情会变的更加糟糕。 因为,嬴政未来如果打算让扶苏继位,继位之人居然指使不动三十万秦军,这将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场景? 如果不是扶苏继位,更要坚决彻底的消除蒙恬在军中的影响,为继任者铺路。 这驻扎在边境的三十万大军已然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这一点,嬴政心中早已有所筹划,比如扶苏被扔到这上郡,如果扶苏完不成这个任务,嬴政自然还有后手,必要时刻,处死蒙恬也是应有之理。 而扶苏,亦是对嬴政心中的忌惮略知一二。 只不过,扶苏知道,这件事还急不得,只能循序渐进,渐渐消减蒙恬手中握有的力量。 一方面是不让蒙恬难堪,而另一方面,扶苏就是想借此保护蒙恬。 此时,三十万大军对于蒙恬来说可不是一张护身符,而是一张索命符。 想到此处,扶苏道:“蒙卿,我听说蒙卿手下有一支蒙家军,不知可有此事?” 蒙恬听得此话,脸色顿时变了,道:“公子,你从何处听得此言,臣手中的军队尽皆听从陛下调遣,绝不会有我蒙恬之私军。” 这番话蒙恬说的斩钉截铁,“蒙家军”这三个字实在是太犯忌讳了! 看着蒙恬的样子,扶苏忙道:“蒙卿,不要多虑,不管是父皇,还是我,都是极为相信将军的。” “只不过,蒙卿应该知道,卿手握三十万大军,难免会有人中伤将军,我与蒙卿乃是相知之人,故而,刚才才说出那番话,远在咸阳的父皇,或许一次两次会置之不理,可若是朝中大臣尽皆如此,皆言蒙家军,试问父皇心中作何感想?” “将军孤身在此,纵然是心怀赤胆忠心,朝中的大臣也是看不见的。” 闻言,蒙恬亦是点了点头,这亦是他在外最为担心的地方。他孤身一人在此,不在朝中,对于朝中的一些事难免后知后觉了一些,即便有自己的弟弟蒙毅在朝中帮衬,比起他人,对朝局的洞悉,亦是慢了一些。 他也知道,所谓树大招风,自己手握三十万秦军,没法不让人非议,只能事事谨慎,处处小心,生怕被别人抓到错处。 可只要他掌管兵权,这样的诋毁就会绵绵不绝。 扶苏继续道:“将军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的时候,父皇亦是交给我三千新军,皆是列装新式马具装备,将军应该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蒙恬点了点头,的确,在三月之时,少府就不断生产出这样的马具,然后运抵到上郡,对军队进行列装。 蒙恬亦是亲自骑乘在马上,的确,安装了马鞍,马蹄铁,马镫的马匹,给骑手带来的便利极大。 骑手在马上完全可以进行一系列复杂的动作,而不至于从马上掉落下来,而安装的马蹄铁,亦是有效的保护了战马脆弱的马蹄。 只不过,唯一有些不足的就是,安装了马蹄铁的战马,奔跑起来,声势比寻常大了很多,很远便能听到这样的动静,不利于隐藏行踪。 “新军所训练之科目,与将军手中之精锐多有不同,而蒙卿之边军,亦是有着丰富的作战对敌之经验,正是新军所缺,依我之见,不如将两者混编,进行统一之调配训练,如此一来,二者可取长补短,面对胡人,我们胜算又会大上一些” “公子,不必再说了!”扶苏话还未说完,蒙恬已然知晓扶苏的意思,道:“这三万精锐本是我儿蒙阖领军,而如今,蒙阖伤势还未痊愈,我想,就暂时让公子统领,不知公子愿否?” “扶苏谢过将军。” 扶苏坐了下来,道:“蒙卿,刚才你说蒙阖将军受伤,这几日并无战事,蒙阖他怎么如此?” 见扶苏问道这里,蒙恬只是含糊其辞,道:“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见蒙恬不愿说,扶苏也不再勉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新军与亲军 回到营房,扶苏也是暗松一口气,未曾想到取得蒙恬最亲信的三万精锐的控制权,如此容易。 原本,在扶苏的预料之中,还要多费几番周折,甚至于会与蒙恬生出一些嫌隙,才会最终拿到这三万人马。 蒙恬之忠肝义胆,扶苏也是深有感触,可越是如此,这蒙恬的兵权就越要解除。 扶苏不愿意看到最终蒙恬因为被猜忌,死在嬴政的手中。 为了大秦江山的稳固,他清楚嬴政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别说一个蒙恬,就连他扶苏,是他的亲生儿子,说利用也就利用了! 想到这里,扶苏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自嘲。 正在此时,一名吏员走了进来,扶苏认识此人,乃是蒙恬身边的亲信之人,刚一进门,便见吏员将将印等一众物品拿了过来。 扶苏见此,当即明白,这是蒙恬将自己的三万精锐交割给自己。 只不过,怎么会如此急迫? 扶苏询问了一句,只听吏员答道:“启禀公子,蒙恬将军旧伤复发,如今已经卧床不起,所以,才令我与公子从速交接。” 扶苏当即明白过来,没有想到蒙恬竟是如此迅速,自己才刚刚离开那里不久,蒙恬便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然后开始装病。 或许不能说是装病,因为蒙恬本就抱病在身,只不过,如今的伤势,因为扶苏所献的计策,变的“加重”了。 扶苏相信,这其中的分寸,蒙恬一定会处置妥当,比如以何种形式,何种途径传播到胡人之中,想必蒙恬都已经有了周密的筹划。 心中暗叹一声,扶苏还是接过符令。 待吏员走后,扶苏将三千新军尽数召集起来。然后奔赴距离不过肤施几十里之外的一处地方。 这里宽敞无比,在其中,时不时有骏马奔腾的声音传出,不单单是扶苏对这种声音很熟悉,三千新军自组建以来,可以说,就是整日与这种声音为伴。 也只有安装了马蹄铁的战马,进行训练之时,才会发出如雷鸣般的轰鸣声,若不是知晓这其中有着三万秦军,旁的人听见了估摸着,这其中有着十数万之众。 扶苏带着三千新军径直步入军营之中,与新军随行的,还有着诸多上等的战马,皆是扶苏当日在长水乡的收获。 蒙恬的三万亲军皆是目光汇聚在新军之上,一直以来,这支新军,在三十万秦军当中,就属于天之骄子的地位。 的确,他们也有着骄傲的资本。 因为他们是蒙恬亲自掌管调动,他们的主将是蒙恬的长子蒙阖,他们所获得的一切军需补给都是最精良的。 如果只是这些,当日不足以让他们俯视别人,他们在三十万秦军当中,处于救火员的位置。 长城防线,哪里有漏洞,最先赶到那里的一定是这支秦军,最令人放心的也是这支秦军。 即便面对数倍之敌,这支军队也显得格外的从容,他们每当加入战场之中,便会立即改变战场的局势。 他们是从三十万秦军当中精挑细选编组成的一支队伍,他们所值得自豪的便是,这累累的功勋。 故而,他们可以安心享受比其他秦军优渥的资源配置。 在边疆戍守的秦军,亦是对这支部队心向神往,但凡是有志男儿,皆想在这支军队中效力,只不过,这样的选拔条件却是极为的苛刻。 这里的训练,比之其他秦军,亦是要艰苦的多! 而如今,从装备上,扶苏的三千新军,很明显的就将蒙恬这支新军给比下去了。 比如,这三万秦军,所拥有的战马不过六七万匹,平均下来,一人连三匹战马都没有。 而扶苏的新军,一人三匹战马,则是标准配置。 还有,在穿着上面,明显扶苏的新军更好一些,毕竟嬴政已然为新军调配了少府最顶尖的资源。 蒙恬的亲军此刻虽然没有口出秽语,或是一些挑衅之词,只是,目光都不由地瞪向了新军,充满了战意。 看着面前这些如狼似虎的目光,扶苏的新军亦是毫不畏惧,同样反瞪回去。 这支新军在英布的调教下,已然不知道畏惧为何物。自成立之初,英布便一直告诉他们,他们是大秦的新军,秦军之中,第一,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故而,面对蒙恬亲军投射过来的目光,扶苏的新军反倒是被激的战意盎然。 这样的情况扶苏自然察觉了,然后,心中亦是不觉得奇怪,英布作为新军的第一任统领,自然,英布什么样,大致就可以猜出这支新军是什么样子。 不符合英布脾性的,早就被剔除出去了,以后,不管岁月如何流逝,英布在这支新军上打下的烙印永远不可磨灭。 至于场中越发浓厚的火药味,扶苏置若罔闻。 这平时嘛,若是不能较量个高低,到了战场上,若是因此生出什么嫌隙,那时是悔之晚矣。 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较量个高低,彼此的心中都不会服气,扶苏的心中,亦是很好奇,这两支军队,如果打起来,在同样的人数之下,谁能够占据上风。 一支是自己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新军,而另一支,则是三十万秦军当中的佼佼者。 扶苏知道,新军如果说目前为止,还有什么缺陷,那么,应该就是缺少实战经验了,作为新组建的一支队伍,新军目前的战绩还是白板。 这也是对比起蒙恬的亲军,唯一的劣势之处。 蒙恬的亲军,给扶苏的感觉明显不一样,这支军队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战场上获得过战功,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战场上杀过人。 军功勋爵制,已然确保了秦人要想获得战功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砍下敌人的脑袋,作为自己的晋升之资。 除此以外,再无它图! 故而,扶苏感觉,蒙恬的亲军,给他的感觉,杀意浓厚的多! 百战之师,自然有着其骄傲的资格! 扶苏知道,要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军队放在一起磨合,对他来说,亦是一个挑战。 第二百八十四章 玩花样 “坐!” 一个字出口,顿时,三千新军整齐有序的坐了下来,整个过程,除了盔甲碰撞上发出的一点声响,竟是连一点杂声也无。 蒙恬的亲军,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暗自心惊,亦是知道,扶苏这一次所带来的新军,不是什么善茬,准确来说,是一支完全可以和他们相媲美的军队。 虽然他们内心很不愿意承认这世界上还有和他们一样优秀的军队,可事实就是如此。 而对于扶苏,说实在的,并无好感。 他们皆是知道,蒙阖将军被杖责,其缘由就是因为未曾去迎候这位扶苏公子。而蒙阖将军,作为他们的统帅,平日里对他们颇多照顾,故而,此时,很难对扶苏升起什么好感。 这时,蒙拓走了过来,看到扶苏将三千新军带了过来,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蒙拓来到扶苏面前,仍是做出一副礼节,道:“公子,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这是军营重地,不可擅入,且公子还将属下士卒带过来,究竟是何意?” 本来军中主事的是蒙阖,可是,那一夜,蒙阖被蒙恬惩处,至今仍是趴在床上,不能动弹,故而,这军中事务,就由蒙拓代为料理。 那一夜,见兄长被惩处,他们兄弟二人,虽然被蒙恬教导一番,可是蒙拓心中,对于扶苏,仍是有些不服气。 再加上兄长蒙阖受伤,在蒙拓看来,很大的缘故就是因为扶苏,故而,心中对于扶苏,倒是有几分埋怨。 此刻,二者交织在一起,蒙拓自然很难给扶苏什么好脸色了! 而偏偏此时,蒙拓并未接到蒙恬军令,不知扶苏是来此接管三万精锐,且看着场中一触即燃的火药味儿,蒙拓下意识的就以为扶苏是来砸场子的。 在蒙拓想来,咸阳城里面那些纨绔子弟玩的花样繁多,也是什么都敢玩,扶苏虽然贤名在外,但蒙拓以为,扶苏只不过比那些纨绔子弟知道稍稍收敛一些。 眼下离开咸阳,来到这上郡,蒙拓下意识的就以为,扶苏是来抖威风的! 看着扶苏手中那支军队的确训练有素,进退有度,蒙拓认为,那不过是从咸阳中抽调出来,保护扶苏的精锐罢了。 毕竟,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扶苏的新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在众人的印象之中,根本就没有这支新军的存在。 上林苑乃是嬴政为自己规置的林苑,占地庞大,新军藏匿其中,自然很难发现。 且为了严格保密,这支新军,一直以来都是少府在供给物资,而后面,扶苏亲自到荥阳跑了一趟,新军秘密扩编这件事才总算办了下去,没有泄露丝毫。 扶苏瞧着蒙拓的脸色,心中亦是猜测到几分原因,从第一次在肤施城外相见,到之后自己与蒙恬相见,自然很明显的感觉得出来,二者的差距。 蒙恬不可谓不忠信,只是,其子嗣,就未必了! 虽然不至于反叛,可是,认为自己蒙家劳苦功高却是在所难免的,进而恃功自傲,再加上一些少年人心性,如此情状就十分合理了! 一念至此,扶苏更加觉得,这三万精锐不能留在他们手中。否则的话,只会害了他们。 蒙恬做事有分寸,可是,这蒙拓,看上去并非是一个行事缜密周到之人,要是任其发展下去,只怕这最后还真的会出现坑爹的一幕。 如今蒙家在朝中的风光是一时无两,可所谓“盛极必衰”,今日的蒙家风光无限,可也恰恰处于了最危险的位置上,此时摔下去,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扶苏扫了一眼蒙拓,道:“如今主管军务的是何人?” “我。”蒙拓毫不犹豫的答了出来。 扶苏嘴角露出微笑,道:“此乃蒙恬将军令,即刻起,三万军队,归我扶苏统领,可有异议?” “什么?” 蒙拓满脸不可置信,这三万蒙家军,可是他们的心血,父帅居然就这么忍心交出去了? 这扶苏究竟给父帅灌的什么迷魂汤,竟让父帅这般听命于他? 蒙拓心中蕴含着太多的不解,在这支蒙家军上投入的心血,他蒙拓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转眼之间,这一切都成为了扶苏的了,这让蒙拓如何能够接受? 看着蒙拓的样子,扶苏道:“将军若是不信,可去找大将军验证,且蒙恬将军将令在此,尔等亦可以验证。” 扶苏知道,即便自己有着大秦公子的身份,可要收拢一支军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封建时代,军中往往有一个问题就是,皇帝说的话不一定比将军说的话好使。 皇帝说的话都不一定好使,更何况他这个皇帝的儿子呢! 士卒们心中所依赖的恰恰是能够每日见到的将军,故而,他们也愿意听从统帅的号令,而不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皇帝。 扶苏可是记得,在清末的时候,袁大头当时赋闲在家,可是到了发军饷的日子,却是亲自到军中,发给每一个士卒。 结果,军队果然只听从袁大头的命令,这便是封建时代的军队。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士卒很容易沦为将帅的私兵,而这,恰恰是皇帝所忌讳的。 “不必了!”蒙拓脸色骤然平静下来。 见状,扶苏心中暗松一口气,若是蒙拓闹将起来,他倒是的确不好处置。 毕竟这是蒙恬之子,扶苏若是出手太重,难免伤及了蒙恬的心思,可若是处理轻了,这蒙拓又不记打。 左右现在的局势已然令扶苏很是满意,蒙拓瞧了扶苏一眼,拱手道:“公子,我现在可立即将三万将士召集起来,听候公子命令。” 扶苏亦是点了点头,这亦是应有之义,本来就是为了收拢兵权,岂能让士卒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不过,蒙拓如此积极,倒是让扶苏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安。 蒙拓刚才脸上不服之意甚是明显,这时却是主动帮他,扶苏敏锐的觉得,蒙拓可能要玩什么花样。 只不过对于扶苏来说,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闯过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两军比试 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三万秦军整齐有序的集结在一起,无声亦无息,只是看着人的目光中,均是凌厉的杀意。 若是一般人见到这副阵仗,只怕登时就要被吓的瘫软在在地上。 扶苏心中暗自赞叹一声,果然不愧是蒙家军! 这般杀敌之锐气,世间又有哪样的军伍能够如此? 蒙拓站到扶苏身前,道:“三万秦军已集结待命。” 扶苏点了点头,蒙拓却是径直走到军阵面前,高声道:“我们蒙家军的军魂是什么?” “忠肝义胆,勇武传魂!” “忠肝义胆,勇武传魂!” “忠肝义胆,勇武传魂!”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那般气势,虽千军万马不过如此。 蒙拓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回头却只是看见扶苏平静的脸庞,似乎并没有变化。 蒙拓道:“公子,以为蒙家军如何?” 看着蒙拓此时虽然恭敬,只是那话语之中的得意,已然出卖了他此时的内心。 这无疑是一次示威! 至少扶苏是这么觉得,扶苏心中微微摇头,显然,蒙拓的做法,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蒙恬固然是忠信日月可鉴,可是,他的子嗣,可就未必如此了! 蒙家三代效忠大秦,可唯有蒙恬,在其中位置最为尊贵,蒙家的地位最为高涨。 权力的膨胀,蒙恬固然没有迷失自我,可是,他的儿子确是认为理所应当,已然忘记了自身。 这便是未来的隐患,纵然此时并没有招惹出什么事端,可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日,必然是祸端。 扶苏眼睛微眯,看着蒙拓,思考着如何应对,对于蒙拓,扶苏心中亦是感到颇为为难。 此事,若是就此揭过,来日要令这三万秦军听命于自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周折,且蒙拓见此,必然是得寸进尺,酿成更大的麻烦。 可若是不放过去,想到蒙恬为大秦披肝沥胆这么多年,想到此时蒙恬旧伤复发,至今仍然卧在病榻之上,扶苏又是生出一抹不忍之心。 蒙拓呀蒙拓,你此举,可真是叫人为难呐! 思来想去,扶苏忽然余光瞥见站在自己身侧的英布,道:“英布,你为新军统帅,以为如何?” 扶苏决定还是将这个问题抛给英布,首先,英布可没有自己这般顾忌,其次,以英布的性格,断然没有服气的可能。再者,就算是英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是无妨,军中之争,争于实力。 也唯有实力,在军中说话,最为硬气! 见扶苏问及,英布口中冷笑两声,道:“公子,臣并不以为如何。” “臣素来觉得,军中,还是以战场拼杀才能看出一些东西,至于旁的” 听见英布如此评判,扶苏心中亦是知晓,大概英布也被这三万蒙家军震动了一下,只是表面上,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承认的,故而才有战场拼杀此语。 扶苏轻笑两声,道:“若今岁胡人入侵,到时英布你再看蒙家军战力便是。” 瞧着扶苏并未应对,反倒抛出一个英布对答,然再看英布,虽并无贬低之语,只是瞧着英布的神情,蒙拓心中,反倒生出一丝争强好胜之念,道:“公子,臣想让蒙家军与公子之新军比试一番,求公子成全。” “英布,你以为呢?”扶苏再一次毫不犹豫的让英布挡在自己的前面。 “新军,敢于应对一切之挑战,不惧任何来犯之敌。”英布脸上带着颇为自信的神色,道:“若要战,那便战!” 看着英布的样子,的确,这世间倒是没有什么能够令他感到畏惧的,即便自己有着大秦长公子的身份,英布也从未太过重视。 反观蒙拓,此时脸上带着颇为亢奋的神色,亦是有些期待扶苏答应他的请求。 扶苏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各自下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校场比试。” 闻言,二人各自离开,扶苏看着二人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军中,若是没有实力作为支撑,那自然是被人看不起。因而,只有展现出相匹配的实力,双方才有形成合作的基础。 毕竟战场不是儿戏,谁也不愿意将后背交给一个窝囊废。 而两者比试,则是让扶苏手下之新军与蒙家军有了联合的可能。只有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谈合作,将两支完全不同风格的军队混编,统一训练。 片刻之后,两人再度站到了扶苏面前,蒙拓道:“请公子示下,比试什么?” 扶苏略微思忖,道:“既然是两军比试,便比试一些最为基础的东西如何?” “请公子示下。”“铿锵”一声,英布身上的盔甲发出交鸣之声。 “两支军伍皆为骑兵,骑兵首在队列以及进攻之阵形,便以此为题,蒙拓,你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蒙拓拱手答道。 旋即,蒙拓领兵率先开始,伴随着一声号令,三千骏马开始缓缓提速,随着蒙拓手中旗帜一变,顿时,军马开始加速,只不过,整个过程,并未因为提速,导致阵形有任何紊乱的迹象。 看着这一幕,扶苏亦是微微颔首,列装马鞍,马蹄铁,马镫等物,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已经很大程度上完成了磨合,恢复了战斗力。 的确,安装了这些装备的蒙家军,的确是如虎添翼,只不过,以扶苏的目光来看,蒙家军仍是局限于旧思维之中,远远没有新军之开拓进取。 不过这亦是不能怪谁,这些装备,扶苏知道,才运到这里不久,蒙拓带着士卒训练,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然是大大超出了扶苏的预料。 看蒙拓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回来,扶苏笑道:“请将军稍待,看新军战力如何。” 此时,英布亦是来到了校场之中,跨上了战马,一声令下,三千新军鱼贯而出,朝着前方冲去。 起先的步骤倒是和蒙家军别无二致,蒙拓心中暗暗思索,这样的阵型排列,对于他来说甚是熟悉,只是细看,却又有些不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平局 蒙拓自然不知,扶苏前番已经将蒙家关于军阵的兵法心得讨要过来,并且和英布一同学习。 而如今,英布所展示的,便是其所学,至于不同之处,则是英布察觉其中不足之处,进行的修改。 新军创立已然一年有余,这么长时间以来,几度修改,虽然外在的样子没怎么变化,只是,内部构造已然是面目全非。 故而,蒙拓看着眼熟,只是细看之下,却又和自己所学完全不同。 蓦然间,蒙拓看见新军的士卒并未按照进入冲锋的状态,而是纷纷从身侧取出一支箭矢,朝前方射去。 蒙拓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虽然已经和这些马具进行了磨合,只不过,所操练仍是过往的内容,至于在马上做出一些高难度的动作,还未来得及训练。 此时看着新军做出来,蒙拓心中很不是滋味,亦是明白,新军已然快过他们一步。 虽然蒙拓知道,假以时日,蒙家军也可以如此,只是不知,那时的新军,又会做出何等的惊人的动作。 蒙拓心中亦是十分明白,新军之所以能够在马上完成如此这么多高难度的动作,马镫、马鞍所起的作用巨大。 至于马蹄铁,自钉在马掌上,蒙拓就想知道是何人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须知,在此之前,保护马匹脆弱的马匹,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甚至他们尝试过用布匹将马蹄裹好,只是,伴随着骏马激烈的奔跑,没多远,便将布匹给磨穿了。 而这样对于布匹的消耗量,已然让蒙拓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故而最后选择了放弃。 可是马蹄铁是铁所铸,比起布匹,不知道耐磨多少倍,唯一让人觉得有些缺憾的是,钉了马蹄铁的骏马,其跑动的声响,比原先大了两三倍都不止。 若是夜袭,以骑兵突袭,只怕很远处便能听到骏马奔跑的声音。 随着英布手中旗帜一变,顿时,阵中,一个个什长声嘶力竭大喊,然后所有人提起了马槊,向前冲锋。 这般气势,丝毫不落于蒙家军。 而所使用的马槊,与蒙家军所使用的马槊,则是略微有一些不同,是经过扶苏以及少府的工匠改制而成,比原先的马槊,威力更为强劲。 马槊整体长度接近四米,利用高速移动起来的马匹。是马槊本身拥有巨大的动能,随之便有了极为强悍的破甲能力,不管面前是何人阻挡,在马槊之下,无人能挡。 蒙拓看着新军的表现,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以为蒙家军可以问问的压过新军一头,如今看来,却是蒙家军输了一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刚新军在马上骑射的本事,皆是落入了蒙拓的眼中,他知道,此刻蒙家军远远做不到这个地步。 而后面的冲锋过程之中队形的保持,比之蒙家军,新军也是不遑多让,两者堪称是在伯仲之间。 蒙拓渐渐将心中那一份轻视之意收了起来,开始重新审视扶苏带过来的新军。 原本他以为扶苏带来的这些人,不过是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新兵,不值一提。 而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扶苏心中亦是赞许,新军并未给他丢脸,自己在新军上面所倾注的心血并没有白费。 说起来,军中最为简单基础的就是队列,可是,往往这个,也是一支军伍最难训练的。 而骑兵,更是困难,要保持马匹的步调一致,步伐一样,不经过常年累月的训练,压根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在后世,别说骑兵,就是步兵,走上一百五十步,也已然变的松松垮垮,看上去不堪一击,只能停下来重新整队。 英布踏步来到扶苏面前,见状,扶苏宣布道:“此番比试,为平局。” 蒙拓惊讶的看着扶苏,看着蒙拓的脸色,扶苏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服气,道:“说好了只较量队列以及进攻之队形,两军不分伯仲,自然是平局。” 虽然扶苏说的十分有理,只是,蒙拓心中依旧有些不好受,反倒是扶苏若能宣布新军获得这次胜利,倒是能让蒙拓心里舒坦一些。 名为平局,不过是扶苏有意偏袒的结果,可是扶苏所偏向的却是蒙家军。 看见英布仍杵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是眼神之中,高傲的神情触动了蒙拓。 自成年之后,他一直跟随着父兄,在军营之中历练,说起来,军营之中,没谁比他更加高傲,他亦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而英布的眼神,让蒙拓那一颗高傲的心被彻底激活了起来。 “公子,臣还想比试。”蒙拓眼睛直视扶苏,毫不避让。 看着蒙拓的样子,扶苏不禁皱起眉头,感到这蒙拓真是十分难缠,亦是知道,这蒙拓还想借机找回场子,扶苏依旧是耐着性子,问道:“蒙拓,你想比试什么?还是蒙家军?” “是臣,臣想和他较量一下拳脚功夫。”说话间,蒙拓已然看向英布。 瞧见这一幕,扶苏心中不觉好笑,这英布的拳脚功夫,即便是自己也很难胜他。 须知,此时自己已然对于墨家格斗之技了然于胸,在外历练,又未曾荒废、可就算如此,依旧是难以胜过英布。 只因为英布虽然对于格斗诸多技巧不甚熟悉,可是,英布却是深谙一力降十会的道理,挨上英布一拳,也着实不好受。 当世之中,能在武力上,稳稳压过英布的,只怕唯有楚霸王项羽了! “英布,此事你可愿意接下?”扶苏亦是照例问询了一句。 “臣全凭公子吩咐。” 扶苏略微沉吟,道:“好,既然如此,此事我允了!” 对于英布,扶苏自是充满信心的,而蒙拓,扶苏则是打算给他一点教训,只不过,却是不能弄的太过难看。 一念至此,扶苏朝着身旁高宠低语了几句,然后,高宠便离开扶苏,靠近了英布身旁,片刻额之后,回到了扶苏身边。 只是如此,已然将扶苏的吩咐悄悄转达出去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军政委制度雏形 校场之中,众多士卒已然站立在两侧,而英布和蒙拓站在校场中央。 蒙拓看着英布,眼神之中满是戒备之色,旋即,大喝一声,朝英布奔去,手肘微微后屈,碗大的拳头便径直朝英布的脸颊挥去。 英布脸上尽是平静之色,对于蒙拓这般凶狠的攻势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伴随着拳头在英布冰冷的眼瞳之中逐渐放大。 英布一个侧身,便躲过了蒙拓这一攻势,而英布的左手却是乘势抓住了蒙拓的后颈。 感受到身后一股大力袭来,蒙拓急于挣脱,又是一脚朝身后踢去。 英布见状,冰冷的瞳孔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踏步向前,只是手臂一扫,便已然让蒙拓倒在地上。 见蒙拓还欲爬起来再战,英布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一次,却是英布抢先发起了进攻。 连接英布数拳,蒙拓只感到刚刚与英布硬拼的地方生疼,心中亦是觉得此人好大的气力。 在英布这般攻势之下,蒙拓毫无还手之力,英布见时机差不多,也不再纠缠,手中发力,抓过蒙拓的手腕,然后一个过肩摔,将蒙拓摔倒在地。 看着英布如此轻松写意的将蒙拓击倒在地,扶苏心中微微摇头,虽然自己已然命令英布暗中放水,只是看来,效果不佳。 虽然扶苏知道,目前这般情景,已然是英布放水才有的结果,若是真正的战场拼杀,蒙拓断然没有可能与英布交手上几十回合,寥寥几招,便可取蒙拓性命。 这一点,与英布交手多次的扶苏,已是深有感触。 即便是第一次与英布交手,那也是欺负英布已经有几天没有吃饭,肚中饥饿无比,饶是如此,英布也和扶苏战成了平手。 后来,扶苏修习了墨家剑法以及诸多杀人技法,与英布对阵,仍是战他不过,扶苏自信那时自己对上七八名一般的士卒,也犹有胜算。 只不过,英布却是能敌万人的骁勇战将,英布尚且如此,不知那项羽又是何等英雄人物! 扶苏心中暗自遐想,只不过,不管如何,扶苏都知道,他和项羽,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项羽的对立面上,故而,扶苏虽然叹息项羽之英勇,却也知道,无法收项羽为自己所用。 若是自己最终能收服项羽,那也不是万人莫敌的项羽了! 瞧着场中蒙拓落败,扶苏急忙叫停,知道再比下去,对于双方皆是没有好处。 英布看了一眼蒙拓,道:“多谢将军,承让了!” 蒙拓口中哼哼了两声,让人将自己搀扶离开这里,刚才与英布对阵,着实伤的不轻,只怕要养个七八日才能恢复。 尤其是最后那一摔,彻底让蒙拓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才站起来。 见状,扶苏也不挽留,如今这般情形,皆是蒙拓自讨苦吃。 从扶苏一来到这里,蒙拓便是以一副极为高傲的姿态出现在扶苏面前,不管是对于扶苏,还是对于扶苏麾下的新军,蒙拓心中甚为轻视。 “希望经此一事,这小子可以长点记性”扶苏心中暗暗叹息,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 若蒙拓仍旧不改这般性情,那扶苏只能让蒙恬准许自己带他会咸阳了,蒙拓留在军中,迟早会闹出一些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就比如今日蒙拓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公开称蒙家军,并且喊出口号,向自己示威,若这一次不是自己站在这里,而是嬴政派来的某个使者,传回咸阳,让嬴政作何感想? 若是在之后的战事之中,出现了蒙恬因为临机决断,没有遵从嬴政的诏命,联想到今日之事,又会让嬴政作何感受? 会不会让嬴政以为今日之事是蒙恬授意为之?虽然表面上嬴政不会多说什么,只怕心中的猜忌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扶苏在这里知道蒙恬仍如同当初那般,对大秦忠心耿耿,可是,远在咸阳的嬴政,知道么? 嬴政所能看到就是蒙恬手握三十万大军,在军中,朝局的影响一日高过一日,若是嬴政将大秦都寄托在蒙拓的忠心之上,只怕这个大秦早就毁于一旦了! 嬴政也决然不会做出那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 而蒙恬能始终保持对大秦的忠心么?就比如今日这般情形,未来蒙拓惹出了什么乱子,在亲情和家国面前,如何抉择,无疑会成为蒙恬心中的困扰。 将这些按在心底,扶苏知道,他既然来到了这北疆,就要充分化解这其中所蕴藏的矛盾,对于一些隐患,也要及早拔除。 这也是嬴政将自己派来这里的用意,对于蒙家,嬴政是不得不用,却又不得不防,故而,扶苏来到这里,是最佳的选择。 而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如何不削减三十万秦军的战力的情况下,巧妙的将蒙恬手中的权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三万秦军的归属,是一个好的开始! “英布,照先前旧例,令两军混编。”扶苏果断下令,没有丝毫拖沓。 “诺。” 这般混编,其实英布挺有经验的,当初三百新军,扩编成三千新军,就是在英布的主持下进行,而当时吸纳的士卒一部分是从咸阳的两军之中进行挑选,而另一部分则是长水乡的胡人。 而如今,将这三千新军,与三万秦军混编,对于英布来说,已然轻车熟路。 扶苏继续道:“子渝,你率墨者在军中展开教学,教导士卒读书习字。” 略微想了一下,扶苏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道:“所教授内容,照此进行。” “诺。”子渝郑重接过册子,心中对于扶苏所编写的册子,亦是感到好奇。 扶苏心中哀叹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让墨家掺和进军队,无疑是一招险棋,因为墨家的理念,与皇权并不暗合,当中更是有着诸多悖逆之处。 若是处置不慎,最终很可能出现的结果是玩火自焚! 只是,墨家此时对于扶苏而言,同样重要,亦是在这北疆,他为数不多可以亲信任用之人。 起码,目前来说,他与墨家相处的十分愉快! 且在军中推行教育,令士卒读书识字是势在必行之事,若不然,他也没必要将黑板和粉笔给弄出来。 只有士卒识字,懂得道理,才能让军队真正的国有化,变成国之利器,而不会变成某个将领的私军。 只有这样的一支军队,才不会因为受人恩惠,受到一些将领的蛊惑,起兵作乱。 这亦是真正解决君王和将领之间互相信任的方法。 而这样的工作,扶苏打算让墨家来进行,相信墨家亦是十分愿意接受这项差事。 自然喽,在教学过程中,没有哪一个学派是不掺杂私货的,至少也会宣传自己学派大体之思想和主张。 这也是扶苏担忧的根源,想到墨家的那些主张,扶苏只想说太超前了! 但这恰恰也是墨家的魅力所在,对于这些主张,墨家并非只是空口闲谈,而是切实的去实践,这便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地方。 而这些思想,一旦在军中广为流传,被士卒所接受,只怕到时,扶苏所孕育出来的将是一个更大的祸患。 扶苏丝毫不怀疑墨家的魅力,全盛之时,墨家的弟子并没有多少,可是却能够和儒家分庭抗礼,可见一般。 扶苏相信,若是放手让墨家在军中发展,只怕要不了几年,整个军队都会成为墨家的信徒。 这和后世太祖手底下的红色战士其实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只要有一个人,就是一个火星扔在了干柴之上。 到那时,将会比现在,更难处理。所以说,这是一项风险与收益并存之事。 思来想去,扶苏决定还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来改造墨家,既然墨家能够影响其他人,那扶苏自然有信心可以影响墨家。 其实墨家传承至今,并非泥古不化,一成不变,这与儒家时刻高喊复古大不相同。 就比如说墨家明鬼,在墨子之后,墨家便很少再提,其原因便是发觉有一些地方已然与实际不相契合,所以,便逐步抛弃。 而那本册子,则是扶苏自己这些日子抽取时间编写而成,对于墨家的思想,与墨家接触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十分清楚。 故而,册子之中,尽量规避皇权与墨家的矛盾之处,在皇权和墨家思想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待到日后,扶苏自然不会让墨家在军中继续操办这些事项,墨者,将会全数替换成扶苏的亲信之人,墨家,在军中会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远远不足以干预军中事务。 这亦是扶苏想着尝试一番后世的军政委制度,若是成功,自然可将兵权握在手中,同时,对于军队来说,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亦是一个极大的创举。 要知道此时的士卒,根本不知道为谁而战,当初商鞅告诉秦人的答案是为了自己,只有战场立功,才可以获爵,才能享受尊荣,故而,秦人一个个前赴后继,展现出了强大的战力。 可时至今日,商鞅所创立的制度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且时过境迁,大秦已然实现了一统,再如此做法,便已是不妥当。 就比如现在,在这边境戍边四五年,都捞不到一个人头,获取军功,长此以来,谁愿意来这北疆? 需知在家种地打粮,比这不知道舒服安逸多少倍,士卒之所以卧冰尝雪,来这边疆受这种苦寒,不就是奔着军功来的么? “公子,墨楚师兄来了!”扶苏正思考间,看到子渝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向自己传达这个消息,扶苏立即欢喜到不能自持。 “在哪里?” 看着扶苏兴奋地跑到外面,子渝亦是紧随其后。 “墨楚拜见公子。”看到扶苏朝自己走来,墨楚慌忙行礼。 “进营帐说话。”将墨楚请进营帐,扶苏才真正仔细打量了墨楚一眼。 此时的墨楚,与扶苏记忆中,已然是有着天壤之别。比之那时,墨楚削瘦了许多,面容也变的更加黝黑。 在北疆这一年多来,扶苏亦是从子渝那里知道,这边疆的几个郡,墨楚皆是走访过,对于军中的一些军械,墨楚亦是带着人去亲自察看,进行修缮。 扶苏心中亦是有些感动,只怕当时嬴政就已经动了要动蒙恬军权的意思,若是能借着公主出嫁,争取到一年的时间,届时,匈奴必定不会南下,这北疆防线便有了机会可以重新构造。 只不过,却是被扶苏生生的给搅和了! 为此,嬴政只能暂时按下这份心思,让墨楚来到了这北疆,加固城防工事,可以说,墨楚是为了给自己擦屁股,才来到了这北地边疆。嬴政便是料定匈奴使者无功而返,匈奴那边会产生什么波折,进而南下犯边。 在这个时候,自然不宜动蒙恬之军权,甚至要给外界一副君臣和睦的样子,而去年,匈奴也的确安安静静的没有动作。 而今年匈奴频繁的试探,便是昭然若揭,匈奴已然再也无法抑制自己那颗狼子野心,而蒙恬所掌握之军权,亦是不宜再拖。 接着这个机会,嬴政自然希望能够大败胡人,使胡人四五年之内,再也无法对边疆构成威胁,同时,又可以收拢军权,如此一来,便是两全其美。 墨楚亦是对扶苏的变化感到有些吃惊,扶苏比起一年前,明显成长了许多,在和灵焚子渝互通信件的过程之中,自然也是知道了有关于扶苏的一些事情。 看着扶苏的变化,墨楚心中亦是十分高兴,似乎扶苏与自己心目中所想,更近了一步。 扶苏亦是问起了墨楚在这边塞的所见所闻,眼下,扶苏急需的便是有关于这边塞的情况,这边塞百姓的情况如何,所修筑的防线如何等等都是扶苏想要了解的情况。 眼下,扶苏自然是没有时间去一一走访调查了,只能希望从墨楚的口中多了解一些。 第二百八十八章 要价千金 与墨楚谈论了半日有余,扶苏仍有些意犹未尽。 这半日之中,借墨楚之口,对于北方之地,扶苏亦是有了一些重新的认识。 这边地之苦寒可不是说说的,百姓在这边疆可是困苦不堪,难怪嬴政几次三番不是将刑徒不是发配到长城之地,就是塞到岭南,桂林象郡之地。 这些地方,若有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去居住。可若是没有人口充实,这些地方,迟早会被外族吞食。 扶苏不禁有些佩服嬴政,虽说嬴政的武功在帝王之中已经登峰造极,然其治,亦是不差,懂得利用行政和军伍的力量,充实边境。 这等手段,在后世,不算稀奇,可是,却是最卓有成效的手段。 只不过,如此做法,有些不得人心,被强制迁徙到这些不毛之地的百姓,自然是心存怨望。 扶苏心中亦是对此有着些许想法,只是扶苏知道,目前要实现的时机还不成熟。 只要北方的胡人没有遭受到重创,这边地,不管发展的如何繁荣,都时刻威胁在胡人的兵锋之下。 而增派兵力,对于国家财政又是一个极大的压力,目前,维持三十万秦军在北地的消耗,已然是一个天数字。 故而,扶苏亦是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边患问题。 扶苏亦是知道,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山东六国那些隐藏的余孽是必反无疑,这个反叛的时机应该和前世之时差不多,就是在嬴政死后的几个月内。 如果不能解决边患问题,万一胡人趁着扶苏处理六国宵小反叛之际,腾不出手来,一举入侵。 那可真是腹背受敌! 故而,扶苏打算借这次的机会,一举对胡人造成重创,至少要让胡人在未来七八年之内,都无法对边地形成有效的进攻,才算成功。 攘外必先安内,这个决策,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算错,但关键是,如何界定内外,这是一个需要慎重思考才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当中,扶苏每日加紧操练士卒,马换人不换,对士卒的操练严苛到了极点。 不少士卒因为长时间骑在马上,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皮,鲜血溢出。 不过,对于这一点,士卒却是不敢生出什么怨言,因为,令士卒佩服的是扶苏这一个月来,亦是和他们一起操练。 且这一个月伙食之丰盛,令人难以想象,有着许多以往都吃不到的美味佳肴,而这就要归功于扶苏的缘故了。 以往对于肉食的处置,无非是蒸、煮,且难得一见,而扶苏首先却是命人造了几十口又大又黑的大铁锅,随后,在这一个月里,对于菜肴的烹饪的花样,亦是层出不穷。 倘若不是有着严苛的训练,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赛过神仙了! 而随着一个月的苦练,新军和蒙家军也终于磨合的有些样子了! 以新军为骨干,扶苏亦是可以做到对蒙家军如臂使指的程度,新军与蒙家军,因为这一个月的苦练,关系亦是增进了不少。 虽然比起资历,新军是差了一大截,可军中素来是实力为尊,只有实力过硬之人,才能从战场上存活下来。 而混编在新军之中,本就有一些长水乡的胡人,但蒙家军并未因此对这些人产生歧视,反倒是认真向其请教一些在马背上的动作要领,以及如何照料马匹等知识。 这一日,扶苏正领着士卒进行操练,蒙拓却是来到扶苏面前,脸上已然不再有刚开始的轻纵骄狂之色。 一月的时间,蒙拓亦是对扶苏的态度几度改观,曾经,蒙拓亦是想过,为何英布这样的人愿意任扶苏这样一个公子差遣? 须知扶苏虽是大秦的公子,可却并非是太子,而始皇帝足足有着二十多个儿子,扶苏的声望的确很高,可并非扶苏就是稳如泰山。 起码蒙拓以为,扶苏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声势,和蒙家的支持分不开。 可是,后来,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蒙拓对扶苏的感官亦是几度改变,就比如,最开始之时,蒙拓看到扶苏和士卒同食同衣,亦是心中感到些许轻蔑,认为扶苏不过是在拉拢人心,作秀而已。 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扶苏却仍旧和士卒同甘共苦,这或许仍是在拉拢人心,可却早已超脱了作秀的范畴。。 没听说过,哪个作秀,到了如此自虐的程度,扶苏对于自己的要求,比他对士卒的要求,可是高上许多。 而对于触犯军法之士卒,扶苏处置起来亦是公允,不论是新军还是蒙家军,俱是一视同仁,按照军法处置,无半分偏袒之嫌疑。 如此一来,这军中上下,倒是没有哪个不敬服扶苏。 “公子,父帅说有要事和公子相商,还请公子速到肤施城中商议。” 闻言,扶苏亦是跨上一旁的战马,向肤施疾驰而去,在扶苏身后,亦是几十匹军马一同跟上,掀起了一阵尘土。 来到蒙恬所在之府宅,扶苏疾步走入其中,他知道,蒙恬大概在何处。 看到蒙恬正盯着面前的沙盘沉思,扶苏道:“蒙卿。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他知道,蒙恬将他唤回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或是他这边有了什么进展,不然不会如此。 蒙恬回过神来,道:“公子,刚刚乌倮来此,留下了一道情报,说此番乃是东胡、匈奴、大月氏三方共同大举入侵我秦地。” 闻言,扶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道:“东胡、大月氏、匈奴三方共同入侵?” “我听说这草原之中,彼此之间常常因为草场领地之争,素来不和,这三方联手的消息可靠么?” “应该可靠,据乌倮所说,这个消息,是他在一个匈奴贵族那里所得,据说,这个主意,乃是匈奴的左贤王冒顿在王庭上提出来的,得到了多数匈奴贵族的支持。” “而东胡、大月氏两方俱是给出回应,愿意和匈奴联手,犯我大秦边境。” 如此一说,扶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一直以来,草原都是一盘散沙的形态,草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一个真正的霸主,故而,大秦完全可以各个击破,不管是匈奴,还是在东北边的东胡,都很难对秦地形成有效的进攻。 而如今,这般联手之势,明显是草原之中,出现了一位有着长远目光之人,促成此事。 而这个人,是此时的匈奴左贤王冒顿! 因为这个人名,扶苏已然对这个消息相信了大半,似这等雄主,想出此等主意,并非难事! 能够狭四十万之众,入关南侵,还包围了刘邦的十万身经百战的汉军,足可见其人不是一个易与的角色!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刘邦其实一直是一个无赖的形象,只是,一个无赖真的能够开创一个绵延四百年的王朝么? 从一个小小的亭长,到最后开创一个大汉王朝,不过是六七年的时间,或许刘邦的确是一个无赖,只是,刘邦所蕴含的一些特质,却是被隐藏在无赖这个外表之下。 就比如其统兵才能,在整个汉军之中,除了韩信,还有哪个人胜过刘邦?韩信亲口言刘邦可以统帅十万大军,比之韩信,自然不足,但与汉军的将领相比,却已是十分优秀。 包括后来被封为九江王的英布作乱反叛,亦是觉得刘邦老朽,不会亲自领兵,而韩信、彭越已经死了,才趁机作乱。 且匈奴真正崛起便是自冒顿开始,匈奴最后成长为一个拳打汉室,脚踢西域的庞然大物,和冒顿的雄才伟略是紧密相连的。 在击败东胡的过程中,能让一个有一个部族心甘情愿的臣服,可见冒顿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扶苏心中亦是暗下决心,若有可能,这一次亦是要及早除去这个隐患。 略微想了一下,扶苏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道:“蒙卿,乌倮既然知道这个消息,想来对匈奴、大月氏、东胡三方各自派出多少兵马应该有所了解,不知其可曾说明?” 蒙恬心中亦是觉得扶苏心思之快捷敏锐,叹息一声,道:“公子,之前那个消息乌倮分不取,可是公子所问以及其他一些相关的情报,乌倮却是要价千金。” “千金?”扶苏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骂乌倮这厮真的是狮子大开口。 扶苏可是记得,在历史上,周亚夫率军平定七国之乱,不过也是以千金之资就领着大军出发。 而如今,单单情报,乌倮就敢开这么大口,想来,其对于自己获取的情报之时限以及真实性,都有着极大的自信。 “所以,臣请公子示下,是否立即传信至咸阳,求陛下速速调拨金银。” 扶苏微微摇头,见此,蒙恬心中大惊,忙道:“公子,事关军国大事,不可儿戏,费些金银,多获取一些情报,事关大局,还请公子三思。” 扶苏见蒙恬误以为自己不知此事要紧之处,笑道:“蒙卿,此事紧要扶苏自然知晓,勿要多虑。”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为乌倮设套 见蒙恬蒙恬脸上仍是将信将疑之色,扶苏道:“蒙卿,不若我们做两手准备,若是我能不费金银,便可从乌倮那里套问出情报,这便是最好。” “可若是乌倮不从,届时蒙卿再出面平息事态,这样又可用金银换之,左右无非是折损一些颜面,不打紧的。” 扶苏这么一说,倒是让蒙恬有些宽心,只是,亦是知道,此事若是失败,只怕扶苏的名声颜面将会大为折损。 扶苏再度开口,道:“蒙卿,乌倮此人左右逢源,只是因为如此,套取大利,今日他开价千金,可日后若是再有什么要紧的情报,乌倮得寸进尺如何?” “我边塞军民流血牺牲,大秦百姓缴纳赋税,可不是供养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的。” 蒙恬对于扶苏的话深感赞同,说起来,对于乌倮,蒙恬心中亦是十分瞧不起,若不是看在此人能够从匈奴那里套取情报,只怕蒙恬连与此人肩上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蒙恬沉思道:“公子,不如我俩换一换,我去逼问乌倮情报,如若成了便好,若是不成,公子亦可在后面拾遗补缺。” 扶苏摇了摇头道:“不妥。” 扶苏知道蒙恬这是为他好,只不过,此事若是这么做,只怕从一开始便已经失去了成功的可能。 “蒙卿你与乌倮打交道甚多,乌倮对于你的脾性略知一二,蒙卿你去做,只怕会被乌倮看穿,反倒误事。” “且这一次乌倮开价千金,只怕亦是有吃定你的意思,你若去,乌倮必然是早有防备。” 听到这些,蒙恬亦是知道,扶苏说的十分有道理,刚才自己那一番话的确有些欠妥。 扶苏继续道:“乌倮与我素未谋面,所知道不过是一些市井之言,对于我,乌倮知之甚少。此事若是由我来处置,必定事半功倍。” “不知公子打算以何种手段让他交出情报?”这亦是蒙恬比较担心的一个问题。 蒙恬生怕扶苏手段过于激烈了一些,这样即便他站出来,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亦是担心乌倮见状,提供的是一些假情报,那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扶苏知道,这些事情还是要和蒙恬交个底的,且这件事亦是需要蒙恬在其中斡旋,才能发挥出最佳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扶苏唱白脸,蒙恬唱红脸,共同在乌倮面前演一出戏。 扶苏道:“蒙卿,此人虽然名列封君之位,可是,其实际上仍是一介商贾。” “如今乌倮坐拥万千家赀,当是惜命怕死之徒,且乌倮乃是一商人,以大利相诱,必然能折服其人。蒙卿,稍后他来时,我们可以” 扶苏在蒙恬耳边接连细语,亦是听的蒙恬啧啧称奇! 蒙恬亦是未曾想到,扶苏对于人性竟然有着如此深刻的认识,所设计之圈套,几乎就是照着人性之弱点去设立的。 二人在这间屋中,又是商议了些许时间,对于其中一些细节,亦是详加探讨。 此事事关边境三十万将士,由不得二人不慎重思考,详细布置,务求万无一失。 正交谈间,一名吏员走了进来,道:“将军,公子,乌倮氏来访!” 蒙恬和扶苏相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这二人刚刚大体商议完如何设套让乌倮中计,未曾想到,此时乌倮便已经送上门来。 蒙恬亦是知道,乌倮是来向自己要答复的,毕竟兵贵神速,许多情报,一旦过了时限,基本就等同于废纸,没有丝毫作用。 见乌倮如此迫不及待,蒙恬道:“将其接到正堂之中,好生伺候,少顷,我便过去。” 扶苏最后看了一眼蒙恬,道:“蒙卿,如此一来,我们就照刚才商议的行事。” 蒙恬重重的点了点头,见扶苏已然准备前往正堂,去会一会乌倮,亦是命人将自己送到正堂旁边的偏房之中。 偏房与正堂隔绝,二者并不互通,只是,隔绝的木板却是很薄,在偏房之中,对于正堂所谈论的内容,基本能听的一清二楚。 正堂之中,乌倮坐在垫子上,仿若在思考着什么,今日他来此,便是想再度催促蒙恬一番,让蒙恬买下自己手中从胡人那边获得的消息。 对于此行,乌倮有着很大的信心,他知道蒙恬的为人,因为自己所能提供的消息并非是一场战役的胜负,而是三十万秦军的生死。 蒙恬作为秦军的统帅,绝不会吝啬这些金银,想到那些金灿灿的金饼要落入自己的口袋之中,乌倮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正在此时,扶苏走了进来,乌倮虽然察觉扶苏进来,可是身子并未动弹,仍是跪坐在那里。 在乌倮想来,自己最好也是先抻一抻蒙恬,只有如此,蒙恬方才知道手中握有这个消息是如何的紧迫。而乌倮下意识的就以为眼前出现的这个年轻人是蒙恬派出来的,故而,乌倮架子拿捏得十足。 扶苏仔细打量眼前此人,身上的穿着的确贵气,即便是咸阳之中的一些大贵族亦是有些不如。 要知道那些贵族要么是依靠祖上立了军功,要么是自己在沙场拼杀才有了这般优渥的生活,可是,乌倮却不必冒这样的风险,其位置比一些大贵族还要高。 难怪商贾这个阶层,在中国古代不怎么招人待见,首先商人囤货居奇,高卖低买,遇到一些灾荒年景,更是大肆抬高粮价,单是这个,商人就不会获得百姓的支持。 而贵族一想老子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死拼活在战场上砍人才挣下这份荣华,商人你躺在家里,啥都不干,就过的比老子好,还有没有天理了? 哪怕是和商人有着利益来往的官僚,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嘴上是必须抵制商人的,甚至在一些必要关头,抛出两只替罪羊替自己顶罪。 商人,在统治者的眼中,根本就是肥羊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在大秦,要是什么时候国库短缺了,就是秦廷对商人开刀之时。 第二百九十章 攻心 扶苏笑吟吟的来到乌倮面前,道:“足下可是乌倮。” 乌倮点了点头,道:“你又是何人?我来此是要要事和蒙恬将军相商,还请蒙恬将军快来见我。” 扶苏轻笑两声,答道:“公子扶苏。” 乌倮心中一惊,心中自然明白,这绝不是同名同姓之人,能出现在这里的就是声名远播的扶苏公子。 不过也仅仅是惊诧而已,对于扶苏,乌倮并不怎么在意,始皇帝特地下令,令他乌倮位比封君。 扶苏是是始皇帝之长子,却也是并不值得他太过重视。始皇帝之长子,或许能让那些没见识的泥腿子心中惊惧,然后纳头便拜,可是,他乌倮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的多了去了,连匈奴王庭也曾去过。 到了那边,匈奴的头曼单于亲自设宴相待,一旁还有着许多匈奴的贵族在一旁作陪。 眼下大秦虽比起这匈奴强上不少,可是,却远远未到天差地别的地步。 乌倮仍是坐在席间,只是双手略微拱起,道:“粗鄙野人乌倮不知是公子前来,有失礼仪,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扶苏心中想道:“此人话语看似恭敬,可是,即便是得知自己身份,仍然安坐在席间,看来,对于自己倒是很有自信呐!” 的确,若是没有什么依仗,乌倮又怎敢如此托大?能够周旋在秦人与胡人之间游刃有余,又岂会没有两把刷子? 不管是大秦这边,还是胡人那边,对于乌倮皆是厚赏有加,始皇帝亲自下令,令他位比封君,而胡人那边,赏赐给他的牛羊等牲畜,多的用山谷来计数。 扶苏轻笑两声,道:“什么怪罪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乌倮,我听说你手中握有一则消息,问蒙将军要价千金,不如告知于我。” “我初来北地,与蒙将军四五年未见,还未曾为蒙将军准备什么礼物,想来你这则消息竟然敢开价千金,必然对蒙将军重要异常,扶苏若是能得知这则消息,也好转告蒙将军,想来蒙将军定会高兴异常,不知能否成全扶苏?” 乌倮笑眯眯的看着扶苏,心中暗自揣测,已然认为扶苏是蒙恬派来这里,向他讨要那则消息。 只是,使出这样的手段,蒙恬,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乌倮心中冷笑,看着面前的扶苏,眼中有着一抹讥讽之意,原本以为扶苏素有贤名,其为人当是有一些聪明和贤德,眼下看来,不过如此。 听扶苏刚才那般话语,乌倮甚至觉得面前此人也未免太不经世事了些,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情报,就凭着两句话,就让自己实言相告,扶苏也未免将自己这层大秦长公子的身份看的太重了些吧! 尽管心中对于扶苏甚是瞧不起,感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乌倮脸上却是未曾露出丝毫,毕竟扶苏是大秦的长公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乌倮笑道:“公子贵为大秦公子,这天下何物没有见识过,想来从中挑选出一个作为见面礼送于蒙恬将军,不是什么难事,又何必为难我小小一介商贾呢!” “唉,正是因为见识过天下甚多精美之物,皆是觉得送与蒙将军,无甚特殊意义,而那则消息,却是特殊,蒙将军定然喜欢。” “若是乌倮君心中吝惜,那我愿意出十金,将那则消息买下” “十金?”乌倮瞠目结舌,心中亦是感到好笑,觉得扶苏是真的敢开牙啊! 自己向蒙恬开价千金之数,却没想到扶苏只是给出了区区十金 扶苏自然察觉到了乌倮眼中的一抹讥笑,却是恍若未曾看见,继续道:“乌倮君,你莫不是嫌价格太低?” “唉,乌倮君,所谓礼轻情意重,虽说十金对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今日你我相交,这份情义可是无价的” 乌倮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心想眼前此人若不是大秦的公子,这会儿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乌倮道:“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 “哪个与你开玩笑?”扶苏话语骤然冷了下来,道:“乌倮,你真的不愿意将那则消息告知于我?” 见扶苏话语转变,乌倮脸色也骤然板了起来,道:“公子,在下确是有要事和蒙恬将军商议,事关军国大事,还望公子不要随意插手。” “你这是在和谁答话?”扶苏脸色充斥着寒意,布满威严,怒道:“在本公子面前安然坐着答话,是谁给你的胆子?给我站起来。” 一声怒喝,令乌倮身子一颤,仿若失去了心神,乌倮只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势朝自己席卷而来,自己只能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任由扶苏摆布。 “来人,将这厮绑了!” 旋即从外面进来两人,手中拿着绳索,径直朝乌倮身上缚去,乌倮见到这副情形,醒悟过来,急欲挣扎,口中亦是大呼:“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见扶苏并不答话,而身边捆缚自己的两名士卒亦是乌倮从未见过,乌倮心知这是扶苏身边的亲信之人,怒道:“扶苏,我曾蒙始皇帝之诏令,位同封君,今日你绑了我,便是折了陛下颜面,待来日,我看你如何向陛下复命!” “我手中所握情报事关三十万秦军生死存亡,你不过只是大秦的一个公子,竟敢插手军国机要之事,就不怕最后兵败,这败军之责你承担的起么?” 乌倮面色涨红,脸上露出又急又恼之色,以往哪个对他不是客客气气,视作上宾,眼下倒好,这扶苏话不投机,居然将他给绑了起来,他乌倮何曾受过如此待遇?即便是面见始皇帝,亦是倍有身份尊严,何曾到这种地步? 在偏房的蒙恬亦是感到心惊,他自然听见了正堂之中的动静,亦是察觉乌倮此时已经被绑了起来,心中暗暗觉得,扶苏这么做,似乎是有些过火了! 只是蒙恬久居军伍之中,谋事果断,时机亦是掐的极妙,知道这时自己还不宜到正堂之中,贸然前去,只怕反倒是会乱了扶苏胸中的计划。 更兼之,蒙恬亦是不爽乌倮很久了! 虽然表面上,每次乌倮前来,蒙恬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招待亦是十分招待,可是打心眼里,蒙恬对于乌倮,却并无半分深厚的交情可言。 每一次乌倮前来,走的时候,都可算得上满载而归。这几年,乌倮前前后后足足从他手中挣取的钱财不下十万金之数,有的是乌倮以情报交换,有的则是乌倮见边地稀缺什么物资,趁机囤积居奇,然后高价卖给蒙恬。 可以说,每一桩有利润的事情,乌倮都好似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般,半分都不可放过,是故,蒙恬从心底里,烦透了这样的人。 可是,困于世故和颜面,蒙恬始终不好对乌倮做出什么动作,眼下,扶苏这般做法,倒是令蒙恬心中颇为畅快! 扶苏看着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乌倮倒伏在地上,蹲下了身子,看着乌倮恼怒的脸色,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乌倮,看来你对本公子还不是很了解,至少本公子近两年做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也罢,我就说一说,让你死个明白。” “这两年,先是在咸阳,我前往皇陵,发觉皇陵官员趁机贪污敛财,最后因为我,捅到了父皇面前,父皇震怒,皇陵上下,一干官员,全部罢官去职,为首者少府令更是落得一个腰斩弃市的下场。” “这不算什么,后来匈奴使者前来和亲,咸阳令阎乐谏言,赞同此事,我于是便当街杀了阎乐。” “再之后,我去了洛阳,将昔日的韩国素有贤名的公子横阳君给抓了起来,至今,横阳君仍被囚禁在咸阳的牢笼之中。” “后来,我又去了蜀郡,九江郡,蜀郡的太守丢官去职,九江郡的太守,却是被我一怒之下,一剑刺死。” “细细算起来,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倒在我手中有一位九卿,一个两千石的大臣,还有两个出任地方郡守的封疆大吏,死在我手中的或许没有万人,但想来,千人早已够数了!” “眼下,即将又有一位封君死在我的手中,正是妙哉!妙哉!” 听着扶苏十分平淡的将这些事情一一说来,脸上无半分变化,只是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乌倮越听,身体便不由地生出一阵阵寒意。 见乌倮脸上已然没有最先的恼怒之色,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之中夹杂着惊恐,扶苏知道,自己的攻心之策已然起作用了! 扶苏自然是无心要杀乌倮的,不然的话早就一刀将其剁了,何须废这么多话?乌倮手中掌握的情报,对于秦军来说,至关重要,扶苏亦是想趁机恐吓一番乌倮,使乌倮乖乖的听话,能为自己所用!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这一次本公子来北地,乃是奉了陛下之命,来此监军,你说我有无插手军机大事的权力?” “至于说没了你的情报,我军会大败而归,这败军之责,就不劳你担心了,就算是死,你乌倮,也一定会死在我的前面,且一定比我死的难看十倍百倍。” 扶苏拂袖而立,看着乌倮的脸色已然垮了下来,见自己这一套组合拳奏效,扶苏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还没有效果,自己只能再想一想别的办法了! 在偏房的蒙恬,心中亦是暗自震动,未曾想到,这一年多以来,扶苏竟是走了这么多的地方,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朝中的格局亦是未曾想到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地方上,两个封疆大吏被扶苏给干掉了,而咸阳,却是倒了一位九卿和两千石的重臣。 前番献策,让自己装病,诱惑胡人来攻,蒙恬已然是对扶苏刮目相看,而今日,从扶苏口中听到他这一年多以来的所作所为,蒙恬不禁对扶苏再一次的刷新了认知。 扶苏在军营之中的表现,,蒙恬亦是知道不少,见扶苏每日朝夕和士卒相处训练,从未喊过一声苦,道过一声难,蒙恬觉得,即便吴起在世,做到的只怕也不会比扶苏更好了吧! 而他的儿子蒙拓这一个月来,对扶苏态度的转变,亦是清晰无误的落在蒙恬的眼中,这就不禁让蒙恬有些惊讶了,他这个儿子,素来眼高于顶,信奉实力。 若是实力不济者,就算是面服,蒙拓心中也是不服,迟早想把场子给找回来。 蒙恬亦是几次告诫,只不过蒙拓却是全然当了耳旁风,盖因为自十四岁时,蒙拓便已经到了军中历练,亦是在军中养成了靠实力说话的习惯,连他自己现在的位置,也是未曾依仗他这个父亲,而是他的实力得到的。 “乌倮,我给你两条路,如何选你自己决定。” 扶苏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道:“这第一条嘛,就是你带着你那个消息,永远的闭上那张嘴。而你的一应訾产,将尽数充作军饷,你的家眷,亦会受你连累,便贬为奴隶。” “而这第二条,将这个消息告知于我,不仅不用死,我还有大利相赠。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扶苏说完,便不再言语,甚至连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乌倮,安然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见乌倮眼中浮现挣扎之色,扶苏也不相劝。 知道这等人坐拥无数家赀,平日里素来是养尊处优惯了,且乌倮平日素来是有便宜就占,这等人,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带给他的恐惧,自然明白该如何抉择。 又是等待了一炷香左右,扶苏脸上适时露出不耐烦之色,道:“乌倮,你可有想好如何选择?” 扶苏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再逼一逼乌倮,才能让乌倮下定决心。 见乌倮仍是不答话,扶苏喝道:“来人,将此人带下去,就地正法,其家赀,尽数抄没。家眷一律贬为奴隶。”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士卒走了进来,乌倮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公子,且慢。” “我愿意说出那则消息,不要分,只是恳求公子,能否在小人说出这个消息之后,放过小人,小人想从此以后归隐,不再做这些买卖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谈生意 扶苏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对于乌倮说想要从此归隐,不再做这种买卖,扶苏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有些事情,一旦牵涉其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就算是想半途而废,也是不可能。 更何况,以乌倮这种贪婪的性子,即便面临生死的威胁,心中真的会产生这种退隐的打算么? 扶苏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乌倮之所以如此,想必是为了应付自己,使出的权宜之计,自己这般逼迫于他,他心中必怀怨恨。 一旦等他见到了蒙恬,乃至于跑到咸阳去告状,都是有可能的,只需要到时将自己的境遇说的再惨一些,到时,嬴政为了朝廷的颜面,自然是要厚赏于他。 而乌倮也知道咸阳不是铁板一块,加之其地位特殊,再以金钱开道,只怕到了朝会上,这满朝的大臣会有不少人站到他的那一边,为他说话。 短短时间之内,扶苏脑海之中犹如九曲回肠,一念之间,便将事情前因后果想的透彻。 “乌倮,你此话可是出自真心?”扶苏看着乌倮,笑着问道。 “我绝不敢欺瞒公子,退隐之事,其实臣早有打算” 见乌倮还欲废话,扶苏挥手打断,冷声道:“乌倮,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我知道你以往为我秦军提供了不少消息,可是,你若是想以此挟功要挟本公子,就大错特错了!” 乌倮此时噤若寒蝉,背后汗毛直竖,即便他在草原面见那些茹毛饮血的匈奴贵族也不曾如此。 原先他只不过以为扶苏只是温室里长成的一个花朵,最初扶苏的表现亦是十分符合他心中的猜想,看上去并不聪明。 可是,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其目光之毒辣,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对于他的心思,把握的也是极为精准,乌倮甚至猜想扶苏是不是有读心术这般奇妙的神通! 扶苏却是不顾忌乌倮在想些什么,重要的是他想让乌倮做些什么。扶苏轻拍了两下手掌,此时,已经在门外恭候的师阜走了进来。 成彪、公羊泽已然带着商队返回洛阳,而师阜,却是遵从扶苏的命令,留在了肤施。 自那日与蒙恬详谈之后,知道了有乌倮这么一个巨商盘踞在北地之后,扶苏心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此等巨商,若只是表面遵从与朝廷,迟早必成祸患。 故而,这些日子,扶苏虽是领着士卒训练,可是,却是派人打听关于乌倮的消息,得到之后,一律汇总到他手中。 说起来,这个计划,扶苏已经心中盘算了很久,若是对乌倮之性情不甚了解,只怕扶苏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用出这个计策,弄不好,弄巧成拙的可能性会很大。 扶苏朝乌倮介绍道:“这是师阜,如今是洛阳最大的行商,且洛阳之行商十之七八都唯他马首是瞻。” 师阜朝乌倮拱手道:“晚辈师阜见过乌倮前辈。” 此时,在师阜的眼中,乌倮可不是朝廷下令的封君,而就是一个商人,因为乌倮经商较早,且在北地的商贸,乌倮的势力庞大,师阜才有了“前辈”这一声称呼。 乌倮虽是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拱手回了一礼。 虽说听起来师阜的实力不可小觑,只不过,乌倮心中亦是算了出来,师阜的实力,还远远没有达到和自己比肩的程度,更没有和自己分庭抗礼的地步。 故而,乌倮只是维持表面的客气,对师阜倒不是太感兴趣。 扶苏道:“乌倮君,方才是扶苏有所得罪,还望乌倮君不要怪罪。”说完,扶苏便是躬身一拜,回礼道歉。 乌倮心中哀叹一声,见扶苏如此,越发感到扶苏难缠,软硬有度,软起来的时候,能让人如沐春风,可若是扶苏摆出自己的威势,却是有如令人坠入三尺冰窟之中。 “公子言过了,臣不敢。”乌倮急忙回礼。 此时乌倮已然没有了先前那份倨傲的模样,对于扶苏的态度,也悄然变化。 在偏房之中的蒙恬,虽未亲眼见到,可是正堂之中的动静他一清二楚,未曾想到,扶苏没费多大力气,居然将乌倮这个奸滑之人,治理的是服服帖帖,心中颇有些称奇。 “乌倮君,方才我说过,你若是能将消息告知于我,必有大利相赠,眼下,这便是大利。”扶苏手指着师阜,畅快笑道。 “乌倮君,我知道眼下师阜之实力,确实不如你,可是,乌倮君可知,如今师阜做到这个程度,用了多长时间?” 扶苏伸出了一根手指,乌倮口中奇道:“一年?” 扶苏笑而不语,实打实算起来,师阜可能连一年都不到,就从一个云溪客栈,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乌倮心中充满了震撼,他知道,师阜的发展,有扶苏在背后扶持的原因,可是,短短一年之内,就成为了洛阳最大的行商,且洛阳行商十之七八都听从他的号令,这发展速度,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乌倮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你就算给他再顶尖的资源,再好的配置,他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而有些人,只要机缘得当,那将会是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 无疑,扶苏的支持固然重要,可若是师阜不成器,就算扶苏有心扶持他,也是无用,现在乌倮方才仔细打量起师阜,眼中充满着欣赏之意。 扶苏笑道:“乌倮君,我不妨告诉你,其实这一年的时间当中,我并未向师阜提供任何助力,今日师阜所领商队之发展,皆是有赖于他自身。” 乌倮倒吸了一口气,心中狂震,如此说来,只怕眼前这个坐着的青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扶苏此时方才笑眯眯道:“乌倮君,你以为师阜可有资格与你共谈经商之事否?” 想要进行平等的交谈,自然要先让对方看到自身的优势所在,而师阜眼下实力与乌倮相比,自是不济,可师阜却是潜力无限。 乌倮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虽是扶苏相问,却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看向师阜所在的位置,朝师阜问道:“既然足下是行商,不知足下到过哪些地方?” 扶苏一听,便知乌倮是在试探师阜的虚实,不过对于这一点,扶苏却是有信心,在肤施与师阜相遇之后,扶苏也是和师阜交流过几次,知道师阜也算得上见识广博,在未曾和自己相识之间,便已是去过许多地方,对这些,照实答之便可。 师阜不假思索道:“小人见识自然不如前辈广博,也是去过几个繁华之地,西有咸阳,东到临淄,皆是见识过。” “如今到了这北地,也是想来套得一番大利,不知乌倮君可愿成全小人?” 见师阜表现的不卑不亢,回答的亦是从容不迫,乌倮心中暗自赞许,这经商,不仅对别人需要察言观色,隐匿自己的情绪亦是十分重要。 想要套得大利,首先便是要处变不惊,不能让对手看出自己的底牌,如此才有胜算。 “不知公子这大利从何说起?”乌倮目光投向扶苏,这是扶苏起的头,自然向扶苏询问。 闻言,扶苏嘴角露出笑意,知道这是乌倮已然接受了师阜,并且愿意和师阜合作。 扶苏朝师阜示意了一眼,师阜当即会意,道:“我可筹措盐巴,茶叶,大黄,丝绸等物,运到这北地,届时,可尽数交托给乌倮君,不知乌倮君意下如何?” 乌倮面露惊讶之色,这些东西,他自然知道,在胡人那边,可是极为短缺之物,运到胡人那边,那是想不挣钱都很难。 以往,他一直对茶叶、盐巴的产地很是发愁,未曾想到,师阜居然满口答应下来。 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小视了这个师阜,乌倮不动声色问道:“不知足下茶叶、盐巴、大黄产自何地?” 师阜征询的目光看向扶苏,见扶苏点了点头,方才道:“盐巴,茶叶皆是产自巴蜀两郡,大黄来自九江郡。” 乌倮猛然惊觉,看着扶苏,眼中越发觉得恐惧,这从师阜口中说出的几个郡,可都是扶苏曾经到过的地方,再想到师阜也是洛阳人氏,乌倮不禁从心底生出寒意。 未曾想到即便扶苏离开了这些郡县,依旧有实力能够左右这些郡县,这也说明了自己其实并不是在与师阜合作,而是是否选择和扶苏合作。 如果选择和扶苏合作,那么便意味着自己和扶苏捆绑在了一起,以后与扶苏的关系可不只是生意上了,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联盟。 可若是不和师阜合作,眼下已然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若是拒绝,想起先前扶苏发起怒来,乌倮就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直直涌入大脑,到了那时,只怕不仅保不住自己,;连自己的妻儿老小也要受到连累。 犹豫了片刻,乌倮道:“不知几月可运抵一次货物到这肤施城中?” 师阜略微思忖了片刻,便道:“最低三月,每一次至少可运抵千斤茶叶和盐巴来此。” 看着乌倮的脸色,师阜忙道:“乌倮君,我知道你觉得只有千斤的茶叶和盐运抵此地,有些少,只不过,我可以承诺的是,随着时间的推迟,未来运抵到这里的茶盐会越来越多。” 听着师阜这般承诺,乌倮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若是只有千斤的茶盐,乌倮就算是打死自己也不愿意上扶苏这条贼船的,这么一点芝麻小利还不值得他冒如此大的风险。 要知道,眼下扶苏可还不是太子,万一远在咸阳的嬴政改立了别人怎么办?已经烙上了扶苏的标记,未来,他在新君那里,还有活路么? 乌倮手指敲击着案几,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他在计算其中的利弊得失,扶苏也不催促,扶苏知道,生意场上,皆是你情我愿。 即便是上当了,也是如此,用武力威逼,不是上上之选,只能等乌倮自己做出最后的决断。 良久,乌倮才道:“一万斤,一年之内,茶叶、盐巴这些货物,你每样至少要运抵一万斤到这肤施城中,我便与你合作,你若是做不到,便需以一千金作为赔偿。师阜,敢立下此约否?” 扶苏心头一震,未曾想到这个乌倮胃口还是真的大! 师阜亦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年之内,将每样万斤的货物运到这里,对于他来说,亦是一个挑战。 倘若做不到,赔偿千金,这等对赌条约,说起来给师阜的压力很大。 师阜不禁抬头看向扶苏,以往,遇到困难,只要扶苏在自己身边,师阜便本能的想将决定权交给扶苏,这是他对扶苏的依赖。 只不过这一次,他听到并非是扶苏下的决定,而是看到了扶苏鼓励的眼神,他看到扶苏眼中对于自己的信心。 看向乌倮,师阜深吸了一口气,答道:“这个赌约我接下了!” “好!”乌倮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毫无疑问,这是他给师阜和扶苏挖的一个坑,至于扶苏和师阜能不能爬出来,就看这二人的本事了,如果师阜能从这个坑里爬出来,那自然是不同的光景了。 乌倮旋即从袖中抖落出几个竹片,扶苏定睛看去,看到这些竹片,心中对乌倮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这坑人的家伙社都随身带着,可想而知,乌倮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程度。 乌倮笑着将三片竹片摆在了扶苏面前,道:“公子,你是我与师阜的见证人,这个凭证不妨由公子来写。” 扶苏轻笑了一声,道:“乌倮君,你不怕我写下这份凭证当中略显偏袒或是写完之后就不认账了?” 见扶苏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乌倮倒是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讪笑道:“不会的,公子贵为大秦的公子,绝不会做出此等事。” 听到这般回答,扶苏未曾言语,只是径直在竹片上写下了三分凭证,然后三人各自在上面签字署名,最后将其中两份交给师阜和乌倮,令他们各自保管。 第二百九十二章 商议军情 扶苏知道,乌倮相信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大秦的公子,乌倮坚信,大秦的公子,决计不会为了这件事,损害自己的名声。 因为扶苏的一言一行,已然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整个赢氏宗室的颜面,是展示给天下的臣民看的。 若是最后爆出大秦的长公子耍无赖,只怕不需要乌倮动手,他这个大秦的公子,也算是做到头了! 见师阜和乌倮之间的事已经妥当,扶苏示意了一眼,师阜当即明白,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从容退去。 厅中,再度只剩下扶苏和乌倮二人,扶苏嘴角挂着笑意,道:“乌倮君,还请坐。” 乌倮见扶苏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是感到一阵尴尬,方才,他亦是算计了扶苏了一回,按照乌倮今日对扶苏的认知,只怕扶苏待会儿一定会有报复的举动。 当即,乌倮心中暗下决心,不管扶苏做什么,他皆是称是,等熬过了这一关,蒙恬来此,一切都好办多了! 在偏房之中的蒙恬,听到正堂之中达成约定,陷入思索之中,刚才乌倮和师阜所谈论的那几样物资,的确,在这边地是稀缺之物。 比如茶盐,这两样,在军中还稍微好一些,有少府专门保障,后勤之中,这两样是必不可少的运到了军中。 因为茶中含有一些微量元素,乃是人体必需,这一点,蒙恬虽然不知道,但是,有了茶,士卒会更加健康,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盐,则是身体必需之物,且军中比之民间,对盐的需求更是庞大,因为每日的训练,士卒将会大量的流汗,若是无盐,只怕这军中的士卒皆会脚步虚浮,连甲胄也穿不起来,手中的兵器也拿不稳了! 这样的士卒,谈何战斗力?要不了几日,便会不战自溃。 而民间,这北方数郡,根本无处产这两样东西,茶盐,在北方亦是稀缺,蒙恬亦是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万斤的茶盐,运到这肤施,只怕会让乌倮大赚特赚。 而且不止如此,须知这是长期的合作,只要师阜的货源不断,乌倮可以说基本就是躺着挣钱,在这北方数据的销售网络,早已让乌倮丝毫不愁销路,即便最后多了出来,运到胡人那边,也是大赚特赚的。 对于这些事情,蒙恬并不是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乌倮之所以能将情报从草原带回来,便是因为时常有商队在胡人那边走动,进行交易。 若是将这条线掐断了,日后想从乌倮这里得到情报,只怕是再也不可能。 掐算着时间,蒙恬也知道接下来,扶苏要和乌倮谈正事了,自己也应该适时的出场了! 扶苏笑道:“乌倮君,你不妨说一说,这个消息是什么?” “这这个”乌倮此时脸上尽是犹豫之色,见此,扶苏冷笑道:“莫非乌倮君还有别的心思不成?” “不不是!”乌倮连忙否定,生怕扶苏再度命人将他给绑起来,乌倮亦是发现,扶苏做起事来,不仅狠辣决绝,而且还不按章法,令人防不胜防。 包括刚才,虽是和师阜洽谈生意,可是乌倮却是要时时顾及扶苏的感受,故而,对于师阜,亦是不敢狮子大张口。 乌倮解释道:“公子,臣以为,此乃军国要事,须蒙恬将军在场方可言说。” 扶苏心中对于乌倮的算计亦是一清二楚,若是由扶苏转述,乌倮是担心自己一点功劳都捞不到,而之前乌倮曾经要价千金,更是会让蒙恬心中不痛快。 无疑,这是让他乌倮去做了恶人,而扶苏却是借花献佛,做了一个大好人,这让乌倮如何能答应? 对于乌倮这般小心思,扶苏心知肚明,也不戳穿,只是安静的坐了下来,少顷之后,蒙恬步入正堂之中。 乌倮见状,心中亦是大骇,据他所知,蒙恬已然是病重之躯,可眼下看这幅情形,似乎蒙恬的病症并不是很重。 本以来此时蒙恬纵然不是昏迷不醒,亦当卧病在床,岂能如现在这般随意走动?而看蒙恬的气血,虽是脸色有些苍白,比以往削瘦了许多,可却是并无大碍。 乌倮旋即醒悟过来,只怕前些时日所得到的情报,说蒙恬病重,这十有八九就是蒙恬设立的圈套。 蒙恬走了进来,朝着扶苏行了一礼,扶苏却是径直拉着蒙恬的手臂,笑道:“蒙卿,你可是不知,方才我与乌倮君相见,可是一见如故啊!” “乌倮君还要有一则对于蒙将军你价值千金的消息要告诉我,作为见面礼呢!” 蒙恬却是扭头看向乌倮,道:“乌倮君,你今日可真是大方啊!” 乌倮听后,脸上顿显尴尬之色,只能赔笑,扶苏见蒙恬这么快进入演戏的状态,道:“乌倮君,现在这个情报可以说了?” “自然自然!”乌倮神色陡然变的严肃起来,道:“公子,将军,这一次是东胡、匈奴,大月氏三方共同来犯,其发起者是匈奴。” “前些时日,分别前往东胡和大月氏的匈奴使者已经返回王庭,皆已经得到东胡和大月氏的肯定答复。” 蒙恬猛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同,以往草原部族都是各自为战,很少会联合起来行动,这一次,显得有些颇不寻常,且如此轻易的说动东胡和大月氏,只怕许下的利益不小。 将这些压在心底,蒙恬表面上仍是不露神色,乌倮继续道:“这一次东胡预计有十五万骑兵,匈奴预计十万骑兵,大月氏约有七万骑兵,共计三十二万骑兵南下。” “好快的动作!”扶苏心中有些感叹,未曾想到这草原之上,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将这几十万的士兵召集了起来,期间甚少发生推诿,扯皮这类事。 扶苏可是清楚的知道,要想完美的实现一次联合行动,是有多困难! 别的不说,这山东六国,数次合纵攻击秦国,可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不欢而散,或是稍稍取得战果,联盟内部便爆发激烈的矛盾。 甚至于在开战之前,因为战后利益瓜分没有达成一致,合纵便胎死腹中。 如果说比较成功的一次合纵,那也唯有五国攻齐了,而达成合纵的期间,亦是爆发了无数争端和矛盾,商议了几个月都没有结果,最后若非秦国一马当先,为诸国做出表率牺牲,只怕这五国攻齐,最终也会是不欢而散。 五国攻齐当中,是秦国最先出兵,吸引住了齐国大部主力,才给了乐毅机会,自北向南,一路横扫,将齐国打的只剩下最后两座城池。 事后,秦国也不过是取了陶邑这么一块地方,还是魏冉贪求所致。 若不然,秦国在五国攻齐的过程之中,是一点实际的利益都没有得到,只不过,从长远来看,秦国却是大赚特赚的,因为东方最后一个强国已经被打翻在地,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秦国一统天下的道路,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蒙恬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他越发感觉得出来,这一次胡人入侵不同寻常,蒙恬亦是升起了一丝不安。 看了乌倮一眼,蒙恬立即会意,旋即领着乌倮和扶苏进入了一间房中,只见在房中的正中央,挂着一幅庞大无比的地图。 将这北地的地势情形、各个郡县都清楚的标注在上面,乌倮站到地图面前,手指着地图上的几处地方道:“这一次,他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自云中郡、九原郡南下进攻,而另一路,则是从雁门郡、代郡进攻” 看着乌倮在地图上的几个地方点一下,然后将整个计划皆是说了出来。 扶苏面无波澜,心中对于乌倮探察出来的情报也是深感震惊,此时虽然没有胡人具体部署如何,可是,已然将胡人的大致方向说个透彻,亦是不容易。 要知道,知道了敌人的进攻的方向,亦是可以从这其中推算出很多东西,比如进攻的人数,大约何时进攻,进攻的地点在何处。 而推算出这些,秦军完全可以针对性的做出战略部署。 “乌倮,在胡人之中的地位,可是不一般呐!”扶苏心中亦是有些感叹。 蒙恬凝视着地图,他感觉,这一次胡人,没有以往那么傻了,似乎比以往的胡人要聪明许多。 在以前,胡人可想不出来联手行动,更不会想到分兵出击,往往都是一窝蜂的涌过来,活了干,死了算逑。 可以说毫无章法和兵法可言,而这一次,明显是有人在后面居中调度,似乎胡人那边,也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才。 “乌倮,这一次胡人三方联手以谁的号令为尊?敌方统帅又是何人?” “这个,因为匈奴是这次南下入侵的发起者,故而,匈奴的号令,三方共同遵守,至于统帅,我真的不知。” 蒙恬猛然看着乌倮,道:“那这次计划是谁制定的?” 乌倮想了想道:“是匈奴的左贤王冒顿,只不过冒顿与匈奴单于头曼素来不和,想来出出主意谋划尚可,至于担任联军统帅,不大可能。”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借无还 扶苏惊诧的看着乌倮,不过旋即恍然,连胡人三方的部署乌倮都能探知一二,这胡人内部的斗争,乌倮知道,也并不稀奇了! 且这般斗争,草原上的部族比起农耕明,更加简单,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故而,在王庭之中,是不是就有这种二愣子,连谋划都不谋划,可能因为今天天儿不好了,或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了,就胆大包天,拎着把刀就想一刀剁了单于,然后自己做到那个位置上去。 这样的蠢货,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不过,既然冒顿已经和头曼之间的斗争日益严重,只怕迟早有一天,冒顿会和头曼兵戎相见。 什么父子亲情,在胡人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种观念,胡人从上到下都是强者独尊,最强的那个人就是这一户的主人,享有一切资源,财产,牲畜,女人皆是归属于这一个人所有。 比如青壮年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用最肥美的食物,而老年人,则因为体力大不如从前,只能吃残羹剩饭,甚至于最后被扔到荒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自然,既然享有这些权利,自然也有相应的义务,如果单于宣布战争开始,这个青壮年就要跨上战马,拿起刀剑,追随单于征战。 而如果这个青壮年不幸战死,那么谁能抢回他的尸首,谁便可以获得他的全部财产,这亦是草原上的规矩。 见蒙恬盯着地图思索,扶苏并不打扰,只是带着乌倮走到外面。 看着扶苏笑眯眯的眼神,乌倮心中暗道不好,只是如今已然是不好脱身。 扶苏笑道:“乌倮君,这一次可是多谢你为我秦军带来珍贵的情报,扶苏在此多谢了!” “不敢,不敢。”乌倮赔着笑道。 “好!”扶苏亦是面露喜意,看着乌倮道:“只盼日后乌倮君能为我秦军再多多提供这些情报,至于价钱嘛” “应该的应该的!”乌倮看着扶苏的脸色,忙道:“公子既然许我大利,这日后,为秦军继续探听情报是乌倮份内之事。” 听着乌倮的说辞,扶苏心中感到乌倮十分识趣,自己还未曾开口,乌倮便已然满口答应下来。 乌倮心中暗道无奈,方才和自己商谈的师阜,一眼就能看出来,唯扶苏之命是从,只要扶苏一声令下,师阜放弃和自己生意上的来往,只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要和师阜长期合作,这日后,若是将情报告诉蒙恬,还要收取费用,只怕到时扶苏一声令下,断了自己的货,到那时,就算是哭死也没用了! 只要货一断,外人只怕立即就会嗅出他乌倮已经和朝廷之间生出了嫌隙,到那时,这些人还不是谁都上来咬他一口,哪怕平日里与他素昧平生之人,只怕届时也要落井下石,趁机踩一脚了! 只是如此就以为完了么?扶苏心中不禁暗笑,方才乌倮趁机算计了自己一把,扶苏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如此一只大肥羊摆在自己面前,不趁机薅一把羊毛,简直天理难容! 看着扶苏脸上的笑容,乌倮越发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气直直的从背后窜上来,这般情形,还不如刚才扶苏发怒之时,起码那时乌倮知道扶苏要些什么。 扶苏看着乌倮,道:“乌倮君,这些时日,我在军中,知道不少士卒已经在这边疆戍守疆土四五年之久,一些士卒甚至待在这里已经超过了十年。” “士卒饱受背井离乡之苦不说,这边疆苦寒呐!我看在眼中,觉得甚是痛心。” “可眼下胡人入侵在即,朝廷的国库也没有太多的钱拨出,乌倮君为人仗义,且我听说乌倮君有不少牲畜,不知能否给出一些,犒赏士卒,以慰藉他们思乡之苦。” “乌倮君应当知道,一旦胡人破边南下,其实对于乌倮君的生意也不是很好的,我知道乌倮君在胡人那边地位崇高,可是要知道,这胡人入城之后,杀人可是不分男女老幼的。” “若是胡人一时杀红了眼,只怕未必会认得乌倮君你的旗号,到时乌倮君你开设的商号被劫掠,损失可远远不止于此了。不如给些牲畜,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上战场,杀胡人,将士们铭记乌倮君你的恩德,一定在战场上勇猛异常” 乌倮一听,顿时就知道自己是要非出血不可了,只不过,还是自己下手比较好,要是让扶苏开价,乌倮只怕扶苏会狮子大开口。 “公子,臣愿意献上一百头牛,一千只羊作为犒军之用。” “乌倮君,我可是听说,匈奴单于给你赏赐的牛羊,多的可是用山谷来计算,且我三十万秦军将士,受了乌倮君你的恩惠一定铭记于心,难道乌倮君还吝惜区区些许牛羊么?” “这”乌倮眼中闪出犹豫之色,悄悄看了扶苏一眼,道:“公子,既然如此,那我再加五百只羊,一共一百头牛,一千五百只羊,公子意下如何?” 扶苏仔细算了一下,原本在他的计划之中,是让乌倮出两千只羊的,不过眼下倒也算是够了,能够让这驻扎在这边疆的三十万将士都能沾到一些荤腥,且也不能逼乌倮太甚,毕竟扶苏还想着细水长流嘛! 一念至此,扶苏顿时脸上浮现出笑意,道:“如此,扶苏就代三十万秦军将士多谢乌倮君了!” 乌倮心中感到直滴血,若有可能,他真的不想答应扶苏,可是如今已经上了扶苏这条贼船,想要下来,只怕人家扶苏也未必愿意放了! “乌倮君大方,如今朝廷之国库不是太过宽裕,扶苏在此恳请乌倮君再大方一次,借些许金银,作为犒赏军士之用。” “借?”乌倮心中苦笑,这钱借给扶苏,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借,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 难道他真的拿着欠条到咸阳去,问扶苏讨要?最后嬴政倒不会不给,毕竟作为这天下之君,大秦的皇帝,嬴政丢不起这个人,不过,只怕钱给完之后,也会恶了始皇帝和扶苏,这欠条拿到咸阳去,就是啪啪打嬴政和扶苏的脸。 想到这个后果,乌倮一下子就绝了这份心思,一下子得罪现在的皇帝,再顺带着得罪一个未来有可能当皇帝的主儿,这还让人活不活了? 乌倮可不认为扶苏是什么大度之人,起码对于他来说,并不宽容,这个结论,是今日乌倮与扶苏接触之后,乌倮立即得出来的。 “这个,不知道公子打算借多少?”乌倮知道,这扶苏既然开口了,自己就必须要做好出血的打算,否则,依着扶苏的性子,只怕还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得不偿失。 “三千金。” 见扶苏话语干脆利落,乌倮顿时明白,只怕扶苏在心中已经算计了很久,乌倮略微沉吟,并未立即答应下来。 扶苏也不催促,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总要给乌倮些许时间考虑不是?毕竟这是再割乌倮的肉。 乌倮反复思虑,最后沉声道:“公子,臣家中并无这么多钱财,公子需知,经商唯有账面上有活钱,这生意才能周转的开,故而,臣最多只能拿出两千金。” “两千金?”扶苏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觉得乌倮这些年挣的钱可还真是不少,虽说这个数字已然是超过了扶苏的预期,不过,扶苏还是打算再和乌倮讨价还价一番,将这个数字再往上提一提。 见扶苏刚欲说话,乌倮便已经抢先出口,道:“公子,臣事先说明,臣从账面上只能拿出这么多钱,再多一金,也是没有。” “这两千金,不算臣借给公子,是臣主动献上,还请公子体谅臣下则个。” 乌倮想的很明白,既然这钱最终不能要,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干脆说是献上,如此一来,扶苏倒是承了他一个人情。 此言一出,扶苏顿时明白,自己已然没有再度讨价还价的空间,因为此时是乌倮主动献上,自己哪还有挑肥拣瘦的道理? 虽说借来的钱扶苏根本没打算还,可是,若是最终乌倮讨要,扶苏还是要还的,到那时,丢的倒是他的面子,眼下乌倮这么做,倒是免去了他的后顾之忧。 扶苏亦是觉得,乌倮能周旋在大秦与胡人之间,在两方都有着极为不错的地位,果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单单就是这份对形势的判断力,就远不是常人所能及。 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当即认怂,若要非出血不可,则是及时止损,换做一般人,岂能如此果断决绝?扶苏可以想见,那些在生意上与乌倮较劲的对手,只要稍显颓势,乌倮必然是穷追猛打,得寸进尺。 扶苏笑吟吟道:“乌倮君真是豪爽大方,今日与乌倮君相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乌倮脸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中亦是觉得,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今天在这里遇到了扶苏,以往,还没有哪个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 “乌倮君比我年长,以后扶苏就称之为大哥如何?” 听到这句话,乌倮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摇手,这以后若是做了扶苏的大哥,以扶苏的性子还不是经常过来打秋风? 乌倮道:“公子,你是陛下之长子,乃是金贵之躯,臣何德何能,敢忝列公子之兄长?这话若是被陛下知道,只怕臣朝夕之间,便有性命之虞。” 扶苏心中暗乐,未曾想到这个乌倮倒是怕死的很!只不过,此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你蒙混过去?扶苏道:“乌倮君,陛下知道乌倮君对我大秦将士的贡献,又怎么会对乌倮君你下手呢?” “既然乌倮君你不放心,那这样,在明面上,你我仍是朋友,若是无人之时,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见扶苏坚持,乌倮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暗道:“自己今天来这个,花了这么多钱,倒是收获了一个这么金贵的弟弟,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呀!” 扶苏却是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兄长在府衙先住上几日,一则我与兄长也好见面,二则兄长若是得到什么消息,也好及时与小弟我、蒙卿及时沟通。” “至于兄长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扶苏笑了两声,道:“兄长,等这一次与胡人的战争结束之后,兄长便可离开,只不过此仗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管是小弟我,还是大哥,只怕都难以保全自己啊!” “兄长还是就在这府衙之中保佑我秦军吧!” “这”乌倮瞪大的眼睛看着扶苏,明面上是邀请自己在这府衙小住几日,可实际上,就是软禁呐! 见乌倮有些难看的脸色,扶苏故意装作疑惑,道:“莫非兄长嫌这府衙不如兄长的家中舒适?那倒是自然,还请兄长委屈则个。” 扶苏朝门外喊道:“高宠,拿笔墨来。” 旋即门外便见一壮汉端着笔墨走了进来,扶苏道:“兄长,还请写下一封书信,交待一些事宜,也好稍后我命人送到兄长家中,不让兄长的家眷担心” 乌倮刚欲说些什么,找些托词,高宠径直端着笔墨送到乌倮面前,道:“请吧!” 乌倮见状,亦是感到无奈,旋即只能遵从扶苏的命令,等乌倮将书信交到扶苏手中,扶苏脸上露出笑容。 看了一眼书信,扶苏朝高宠道:“稍后你将这份书信送至兄长家中,不可延误,若有差池,军法处置。” “诺。” “再给我兄长在这府衙之中找出一间最上等的客房,另外,这饮食,也要是最好的,再安排两个人,保护兄长的安全,不可有所差池。” “诺。” 待高宠将乌倮领了下去,扶苏心中也是暗叹,自己是不是也太没有节操和下限了? 只不过扶苏唯一可以慰藉就是,做这些事情,扶苏一点愧疚都没有!心中亦是暗道这是在帮乌倮做好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方略选择 看着乌倮被高宠领下去,扶苏心中暗自摇头,若非是担心乌倮这个老狐狸耍滑头,扶苏也不至于将他软禁在这府衙之中。 说白了,扶苏就是信不过乌倮! 扶苏也知道,今日这些事只怕乌倮心中生出些许怨恨,如果趁机在情报中做些手脚,秦军只怕会吃大亏。故而,扶苏才有意点出,如果战事失败,那么他乌倮也要陪葬。 想起从乌倮那里空手套白狼套来的那两千金,扶苏嘴角露出微笑,这两千金,他已然有了用处。 转身走进房中,看到蒙恬仍在那里盯着地图沉思,扶苏笑道:“蒙卿,刚刚乌倮君可是大方的很呐!” “哦?”蒙恬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看到扶苏脸上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蒙恬的印象之中,乌倮一直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这一次,扶苏能让乌倮白白的将情报交出来,蒙恬已然是非常惊讶了! 扶苏也不再卖关子,道:“乌倮君愿意献出两千金做为军资。” “两千金?”蒙恬已然是坐不住了,这个数字,对于他个人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于三十万秦军来说,这两千金可算得上巨款。 扶苏看到蒙恬的脸色并未感到奇怪,扶苏可是记得,在后世,七国之乱时,周亚夫出兵朝廷无钱,是朝廷向商贾无盐氏借了一千金的高利贷,才有了军资让周亚夫顺利出兵。 “这还不止,还有一百头牛,一千五百只羊,亦是作为犒军之用” 扶苏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听的蒙恬啧啧称奇,未曾想到,这四五年未曾见扶苏,扶苏与过往已然是判若两人。 在蒙恬的印象之中,扶苏以往可是一个翩翩君子,行事风格都暗合君子之风,与当今的陛下可谓是有着云泥之别。 而如今,虽然扶苏行事的风格依旧与陛下有着非常大的差别,只不过,其做事却也是狠辣果断,而结果,却是与陛下并无差别,可谓是殊途同归。 蒙恬看着扶苏这般变化,也不知是喜是忧 略微说了几句,扶苏知道这些可还不是正题,这北方意欲犯边的胡人,才是令人头疼的麻烦。 扶苏站在地图面前,眉头紧锁,道:“蒙卿,你以为这一次我军当如何应对?” 蒙恬想了想道:“公子,按照上一次我与公子的商议,此次是要诱胡人南下,给予胡人以重创,公子,是否依旧照此方略?” “这个”看着蒙恬脸上的神色,扶苏敏锐的察觉到些许异常,故而,扶苏变的有些迟疑。 见扶苏迟疑,蒙恬直截了当道:“若是按照此方略,胡人自然可从雁门郡、代郡长驱直入,然之后我秦军可截断其退路,将其围而歼之。”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两郡的就要有十数万的百姓难逃厄运了!” 蒙恬仿佛一个冰冷的机器一般,话语之中,不带丝毫的感情,扶苏却是脱口而出道:“蒙卿,难道我们不能先向两郡百姓示警” 话说到一半,扶苏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且不说这两郡百姓多达数十万,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根本无法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就算是能够转移,也绝不能那么做,因为入侵的胡人,一旦发觉如此情况,便会立即知道这其中有诈,然后立即退去。 如此一来,这转移所耗费的种种将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故而,这雁门郡,代郡的百姓,只能看谁的运气好,所在的位置不会被这次入侵的胡人所波及。 蒙恬扫了一眼扶苏,道:“还有一方略,便是御胡人于我秦边之外,我军只需适时机动到胡人有可能入侵的位置,胡人见我秦军,自然会不战而退。” “只是如此一来,想要重创胡人,却是不可能了!” 的确,胡人南下并非是为了正面与秦军交战,而是为了劫掠足够的物资,让他们可以安然的度过这个冬天。 胡人亦是明白,正面和秦军交战,根本就是取死之道,即便是胡人当中最愚笨之人,也不会做出这么一个选择。 说完这些,蒙恬眼睛凝视着扶苏,他在想,扶苏会做出怎样的一个选择,或许以前,扶苏会为了百姓,选择将胡人阻挡在边疆之外吧! “蒙卿,我以为,我军当坚持原地方略不变,给予胡人以重大创伤,使我边疆在接下来数年之内不至于有胡人侵扰之患。” 扶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伴随着他这一句话出口,这边疆,将会多出数万亡魂,这两郡,将会有十数万百姓无家可归。 但凡胡人经过之地,将是一片人间地狱,所有的财货,将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可是,这是他必须做出的抉择! 因为蒙恬不知道,只要他的父皇嬴政有任何不测,那么,那些隐匿在民间的六国余孽便会蠢蠢欲动,这一次战争不可避免,所以,扶苏只能选择给予胡人以重创,继而腾出手来全力镇压。 蒙恬盯着扶苏,面色平静,只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略微平缓了一下心绪,蒙恬道:“公子,我秦军可动用兵力约有十万,既然此次胡人决意兵分两路,我秦军便也兵分两路。” 扶苏点了点头,的确,这漫长的边境线,每一城池关隘都需要留守人马,而实际上,能动用的兵力非常少,这十万秦军,可以说是能抽调的最大人数。 “蒙卿,请讲。” “我意,这云中,九原两郡侧重防御,集中兵力消灭入侵雁门郡、代郡两地胡人。” “公子请看,代郡与雁门郡与东胡相近,想来,这路胡人应当是以东胡和匈奴为主,东胡,乃是如今草原最大的部落,只要能将入侵之胡人歼灭,必能给予东胡以重创” 扶苏看着蒙恬手指不断在地图上指点,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听蒙恬讲解整个战争的规划,着实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所以,我意这东路,可有蒙阖率军机动,待得知这一路胡人动向,便设下口袋,然后由王离领军掐住口袋口,我军趁机合围,将这一路胡人尽数歼灭。” “而西路,我则亲自去云中坐镇,首要防御住这一路入侵的胡人。” 扶苏点了点头,亦是知道蒙恬这个计划,是没有什么漏洞的,三十二万胡人南下,若是全数放进来,只怕到时候,反倒弄巧成拙。 想要将这么多胡人一口吃下,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尽管秦军在兵器甲胄上尽数优良,可是,毕竟秦军所要顾忌的太多,真正能参加战斗的秦军人数与胡人相比,乃是劣势。 总不能给老百姓发把刀,然后逼着百姓和胡人硬拼吧? 扶苏心中诧然,然后道:“蒙卿,这东路可否交由我?” 蒙恬道:“既然公子要求,这东路可由公子率军前去设伏,只不过,公子应该知道,军令如山,若是公子最后兵败,亦是要承担败军之责,不能幸免,还望公子三思。” “蒙卿,我都明白,这东路的胡人,就交给我吧!”看着蒙恬,扶苏郑重道。 的确,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的一些王朝,仗要是打败了,可是要付责任的,严重的,甚至于因此丢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蒙恬道:“既然如此,公子,这东路就交给你,我让我儿蒙阖前去辅佐你。” “多谢蒙卿成全。” 接下来,扶苏又是和蒙恬商议了一番事宜,方才离去。 望着扶苏离去的背影,蒙恬口中唏嘘,他知道,眼前的扶苏终究和自己以前认识的不一样了。 蒙阖走到蒙恬的身边,亦是看着扶苏的背影,皱眉道:“父帅,公子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父帅么?” 蒙恬摇了摇头,道:“不怪公子,是陛下,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蒙阖脸上已然露出了震惊之色,一直以来,他所看到的都是嬴政对于他的父亲蒙恬信任有加,对于蒙家十分倚重,可是,他亦是知道,蒙恬这么说,自然有其道理。 蒙恬长叹一口气,道:“蒙阖,你是我的长子,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你应该知道,蒙毅时常于我有书信来往,这一年夺来,蒙毅在心中已经几次说到皇帝病重,而我蒙家手握三十万大军,不管继位的是谁,就算是扶0苏公子,陛下亦是担心我蒙家势大难制。” “我带兵在外已经五六年了,其实陛下心中对我早已有了猜忌,只不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陛下才决定动手,才将公子派到了这里。” “所以,那一次,你未曾去迎接公子,我便以军法处置了你,所以,公子一向我讨要蒙家军的兵权,我便立即给了。” “而这一次,如果是以前我认识的公子,一定会放弃原来的方略,而现在,却选择了坚持。” “不仅如此,公子还要继续率领蒙家军,抵御胡人是真,可趁机削弱我蒙家兵权亦是真。”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张底牌 蒙恬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惨笑! 蒙阖对于蒙恬所说的这些,倒是颇有些不相信,道:“父亲,我蒙家世代对大秦忠心耿耿,陛下怎会如此猜忌父亲?” 蒙恬并未直接辩解,只是道:“你觉得我蒙家现在与当年的王家相比如何?” 蒙阖自然明白,蒙恬口中的王家,自然指代的便是王翦那一家,满朝之中,能在蒙家得到重视的也唯有这一家。 蒙阖不假思索道:“自是不如。” 这一点,蒙阖是心知肚明,尽管现在蒙恬握有三十万秦军,可是和巅峰时期的王家相比起来,那可是相形见绌的多,要知道,王家巅峰之时,可是一门两侯,皆是顶尖的彻侯。 在商鞅变法之后,彻侯可就是军功勋爵制最后一个爵位了,那时,王家的声势,比现在的蒙家还要浩大。 那时的蒙家,也需要跟在王家后面攻城略地,才能得到一些军功。可如今却是时过境迁,蒙家和王家位置完全颠倒过来了,如今王翦的孙子王离,只能作为蒙恬的副将,在这北疆任职。 “可王家如今如何?”蒙恬一句反问,顿时令蒙阖哑口无言,蒙恬道:“十年前,秦始皇二十六年时,王家声势一时无两,这大秦不论是谁,都不能忽视这样一个家族,可仅仅十年,如今的王家,却是没落至此,蒙阖,你以为我蒙家就不会落魄到如此地步么?” 蒙阖呆呆的看着蒙恬,他的年岁比蒙拓大上一些,在十年前,他已是十几岁,对于这些事,纵然影响不是很深刻,却是知道许多。 自然,蒙阖清晰无误知道一个事实,就是现在的蒙家与巅峰时期的王家相比,是全方面的不如。而他蒙家之所以能够崛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踩着王家登上去的。 若非陛下对王家心生忌惮,又怎会刻意雪藏王家,曾经声势显赫的王家,如今王翦之孙王离却只能作为蒙恬的一个副将,经过蒙恬一番点拨,蒙阖亦是猛然醒悟过来。 他知道父亲说这些的意思,今日蒙家的声势虽然远远不及当年的王家,可是,当年的陛下春秋鼎盛,风华正茂,可今日的陛下,已然是重病缠绕,时日无多。 蒙恬很清楚这样一个事实,为了大秦这个天下的安稳,陛下,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曾经,他发觉父亲接手三十万秦军之后,便彻底变了,变的谨小慎微,除了在军事上,一如既往的犀利和睿智,在其他方面,看上去似乎变的愚笨了许多。 可实际上,一切父亲都知道,也都明白,自接手三十万秦军那一刻,蒙恬便预料到了有今天。 看着蒙阖脸上愁苦之色,蒙恬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忧!”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蒙家今时今日之声势,已到顶峰,再往下一步,便是考虑如何保住我蒙家的富贵,以待他日蒙家东山再起。” “此战之后,我便会主动向朝廷提出回京述职。” 蒙恬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将自己打算说了出来,蒙阖心中大惊,他未曾想到,父亲在此时就已经萌生了退隐之心。 见蒙阖的脸色,蒙恬轻笑两声,道:“陛下将公子派来,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 “只是我没想到,陛下居然是派公子来。”蒙恬眼中透着一抹苦意,道:“公子,他已经变了,与现在的陛下,是越来越像。” “这不仅是为了公子,也是为了蒙家,同样也是为了你!”蒙恬缓缓看向蒙阖,期许的目光之中,更夹杂着一抹平淡。 方才他询问扶苏方略,同样是一次试探,而结果显然,便是给予胡人一场大败,之后,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重新构建北疆的防线。 “蒙阖,这一次你随公子出发,一定要竭力辅佐公子,给予胡人重创,不可破坏我与公子定下的方略。” 蒙恬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番,生怕蒙阖念及私情,导致最后功亏一篑。这也是刚才为何他将这些事情言明的原因。 他知道,蒙阖在蒙家军的影响力,即便没有兵符,想要令这三万蒙家军听从他的话语,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恰恰是蒙恬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蒙阖能够帮助扶苏此次获得大胜,那么,未来便是为蒙家再度崛起,埋下了一颗种子。 匈奴王庭之中,比之以往,更为热闹。 这在以往,也是前所未有的盛大之事,东胡、大月氏、匈奴三方共聚在大帐之中。 只不过,这等聚首有几分诚意就不知道了! 以往,三方为了一些丰盛的草场,屡次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可以说,彼此之间,都有着血海深仇,恨不得将对方的头颅砍下来,做成酒器,让这些仇人天天看着自己纵情享乐,玩弄他们的妻女,奴役他们的子嗣。 而此时坐在这王账之中,不过是貌合神离,强行聚集在一起罢了! 头曼看了一下场中的众人,站起身来,道:“东胡王,大月氏的使者,二位来此,当是知道了来意,我匈奴愿意联手两方,共同南下,侵略秦境。” 账中左手边一人身上披着兽皮,脸上尽是一些刀疤,耳朵上挂着铜环,头发散乱的披着,站起身来,看着头曼,道:“先说说此次南下,所获得的战利品如何分配?” 头曼道:“这仗还未打,东胡王就想着分取利润,未免太心急了!” 话音刚落,大月氏的使者站起身来,不急不缓道:“还是事先说清为好,省得到最后吵闹。” 东胡王冷眼看着头曼,道:“头曼,要我们合兵攻打秦境,便需要拿出诚意,谁不知道,这大秦的边境,可是那么好碰的” “我东胡愿意出兵十五万,若是匈奴无此诚意,依我之见,还是各自趁早回去” 说起来,这个问题,在这些日子中,已是商议了许多次,在这王账之中,大吵大闹已然是一个常态,甚至于说道最后拔剑相向,也是有过。 此时,冒顿巧妙的躲在一旁,未曾出言,他在看着头曼如何化解眼前这般情势,可以说,只要稍稍处置不当,这本就松散的联盟,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的确,是他进言要求联手大月氏、东胡,共同进犯秦地,可是后来,头曼生怕他趁此机会,邀买人心,便亲自主持这件事。 而冒顿亦是乐的如此,在他看来,既然头曼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他亦是求之不得。 坐在这个位置上,实际上这亦是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地方,拥有怎样的权力,自然便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倘若最后不欢而散,这头曼,自然是首当其冲要背负起责任。 看着头曼对于这一点点利益斤斤计较,冒顿心中摇了摇头,如此看来,这头曼,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须知此时匈奴所面临的的局面是生死存亡的危机,如果能让东胡和秦人打起来,将会大大的转移东胡和秦人的注意力。 而匈奴亦可趁机赢得喘息之机,与此相比,那些一丁点利益,都不值一提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尽管冒顿并不知道这样流传在大秦的一个成语故事,可是,世间万物的道理是想通的,这一点,冒顿自然能够领悟。 此次南下,东胡出兵十五万,而匈奴满打满算,不过十万人,明显东胡是作为主力,而匈奴,不过是跟在后面吃点残羹冷炙。 匈奴现在的力量,可以说弱小无比,不管是东胡,还是大月氏,都比匈奴强大。 冒顿亦是清楚的知道秦军的战力,尽管秦军转进的速度远远逊色于东胡,可是秦军的战力以及盔甲,却是远远胜过东胡,两者交手,一时之间,很难分出胜负,除非秦军打造了一支转进速度与东胡一样的骑兵。 最后不论是东胡获得胜利还是秦人站到了最后,匈奴都将会成为最大的赢家,在冒顿的计算之中,这两方,不管是哪一方获得胜利,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在一旁休养生息的匈奴,却可以安然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到了最后,先将其中失败的一方吞掉,然后整合力量,再对付剩下的一个。 整盘计划,冒顿想的极为透彻,其中种种步骤,遇到的许多难以预料的困难,冒顿也不知道,所能做的便是极力将事态的发展向这个方向推进。 看着场中越来越激烈的气氛,冒顿知道,接下来,这场争吵必须平息了,也是时候结束了! 冒顿自然不会冷眼看着头曼这个蠢货破坏自己的计划,对于头曼的表现,冒顿自然早已计算其中,而对这样的情形,冒顿亦是留有一张底牌。 冒顿清楚的知道,如今的他,还不能风头太甚,毕竟如今匈奴王庭之中,支持头曼的人还为数不少,盲目出头,只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只有暗中积聚力量,等到时机成熟,一击必杀才是正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方结盟 匈奴王庭之中,局面越发的僵硬! 头曼坐在位置上,看向东胡王和大月氏使节的目光,充满了不耐,只是如今匈奴的实力,还不能与这两方相比,故而,他发作不得。 头曼心中,反倒是对于冒顿,充满了怨恨,浑然记不得前些时日为了抢夺在这件事上的话语权,那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看着躲在一旁看戏,不做声的冒顿,头曼心中更加恼怒,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头曼不好说些什么。 就在头曼越发尴尬为难之际,巴休烈站了出来,道:“东胡王,大月氏使者,此来我们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能够南下,抢夺足够的物资,让我们度过这一个冬天”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东胡王轻蔑的看了一眼巴休烈,一旁的大月氏使臣脸上也是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显然,也是在看匈奴人的笑话。 “我是匈奴的左大将!”东胡王眼中的轻蔑之意,巴休烈自然感受的出来,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这些都不重要了! “东胡王,不妨听听这位左大将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们再做决断如何?”一旁的大月氏使臣假意劝道。 东胡王再度扫了一眼巴休烈,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头曼看向巴休烈,则是充满了感激,可以说巴休烈此时出声,很大程度上,为他解了围。 巴休烈站到大帐中央,看向众人,道:“这一次我们三方联合,已经商议了数十日之久,再过两月的时节,便到了大雪之日,难道诸位要商议到那时才出兵南下么?” 巴休烈并未说错,眼下已然到了八月,再过两个月,便是十月,莫说这北边的草原,即便是关中之地,也会下起大雪。 到了大雪纷飞之时,出兵只是一种寻死的行为! 东胡王冷哼一声,道:“总不能连战后所得都没有说清楚,就稀里糊涂的南下。” “东胡王说的是,依奴才之见,我们不妨以各自出兵数目来划分战后所得利益,二位以为如何?” 东胡王心中略微盘算,点了点头道:“公平!” 的确,这一次三方联手,就属他东胡出兵最多,自然如此划分,对于他东胡最为有利。 大月氏使臣见东胡王答应下来,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本来这一次,他大月氏计划所出兵力就最少,纯粹就是想从中捞一把,。 大月氏使臣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巴休烈道:“你说话在匈奴管用么?” 巴休烈并未作答,只是目光悄悄看向头曼,头曼心领神会,自然顾不得巴休烈让出的利益,若是他直接否了,只怕到时候架在火上烤的又是他头曼。 头曼想的很清楚,若是如此利益分配,令匈奴之中,各部族不满,他大可以将责任一股脑的推给巴休烈。 “巴休烈是本单于信任之人,他所言,可代表本单于。” 闻言,东胡王和大月氏使臣心中皆是大定,东胡王再度道:“此次何人为联军主帅?” 巴休烈道:“东胡王,此次三方共分为两路,一路自云中九原进攻,而另一路,则是自雁门代郡进攻。” “奴才的意思是东胡王的十五万铁骑,再加上我匈奴的七万骑兵,合计二十二万兵力,进攻雁门代郡。东胡王有十五万人马,自然是东胡王为这东路主帅。” 头曼一听,心中很是不喜,只不过,他知道,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咽下,东胡十五万的兵力,自然决定了这东路的战场只能归他统属。 东胡王一听,心中甚是满意,连带着看巴休烈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 巴休烈继续道:“大月氏七万骑兵和我匈奴三万骑兵,共计十万,进攻云中和九原两郡,至于这统帅”巴休烈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头曼却是出声道:“本单于提议,这一路统帅,由我长子冒顿担任。” 见大月氏使臣欲反对,头曼急忙道:“大月氏使臣,我匈奴愿意将此次所得收获分两成给贵方,以换取冒顿担任这统帅之位。” 见头曼许下这般利益,大月氏心中虽是不愿,可依旧是答应下来。 头曼如此大方,自然不可能是对自己这个长子莫名其妙的好起来。头曼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云中和九原两郡,与雁门郡和代郡可是不同,堪称真正的铜墙铁壁,被秦军修筑的如同铁桶一般。 而头曼自然希望,冒顿会死在与秦军交战的途中,即便没有战死,冒顿战败,头曼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处置冒顿。 冒顿作为挛鞮氏的宗种,匈奴的左贤王,是名正言顺的匈奴下一任单于继承人,即便是头曼,作为匈奴的单于,想要处置冒顿,也需要足够的理由。 故而,头曼只能将冒顿安排到大月氏做质子,然后发兵攻打大月氏,借大月氏之手除掉冒顿。 而如果此次冒顿那一方失利甚至无功而返,头曼都有足够的理由处置冒顿,而对于东路,头曼则是信心满满,有着东胡十五万人马,头曼自觉这一路,是绝不会败的。 而带回来足够的缴获,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单于的位置都将稳固无比。 对于头曼这般计算,冒顿心中一清二楚,原本冒顿的打算是主动争取这样的一个位置,未曾想到,头曼倒是尽心,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 “如此,三日后我三方便共同发兵,攻打秦地。” 说话的功夫,三个奴隶走了进来,在头曼、东胡王、大月氏使臣面前各自摆放了一个碗,碗中是新鲜的奶酒,其中还混杂着鲜血肉块。 头曼率先端起酒碗,看向二人,道:“为了我们的胜利,干!” “好!”东胡王和大月氏使臣亦是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 这般粗犷的方式,对于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刚才他们所喝的这碗酒中,除却本来的奶酒之外,还加了一些牛羊血。 草原没有字,如此一来,便是意味着三方缔结盟约,不会违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军队医疗 扶苏自那日与蒙恬将方略商议妥当之后,便回到军营之中,交代了几句,让英布继续带着士卒训练,然后便离开了军营,至今未归。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扶苏与士卒分离最长的一次。 而此时扶苏正坐在案几面前,伏笔写作。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吵闹之声,仿佛并未影响到他。 良久,扶苏再度检查了一遍手中的书信,看向恭候在一旁的高宠,道:“快马加鞭,即刻发往咸阳。” 高宠接下那封书信,谨慎的放入怀中,然后退了出去。 扶苏看着高宠的身影,悠悠叹了口气,信中,他已然要求他的父皇嬴政在关中组织青壮,待此战结束之后,便会立即顶到这北边的防线来。 扶苏知道,现如今关中的青壮,许多已经被征发到军伍之中,可是,这是消除军功家族对军队影响唯一的办法。 这军中,单单只是一个蒙家令人感到畏惧么?起先,扶苏也是这么想,制定的方略亦是从蒙恬手中徐徐拿过军权,如此一来,兵不血刃,便解决了军权的问题。 只是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天,再综合了解到的各方情报,扶苏发现自己可真的是太天真了! 可以说,目前军中门阀化的趋向越来越明显,不单单是蒙家,还有王家以及其他一些跟着这两家的家族。 王家在嬴政灭六国途中,居功甚伟,自然,军中有着无数故旧,而蒙家,这十年来,在军中的亲信日益增多,加上王家后继无人和嬴政的刻意打压,蒙家反倒越居在王家之上。 这种纽带关系,就算是不含有血缘姻亲,处理起来也是麻烦无比,可如今,家族之间是互相联姻,构成了一张庞大无比且纷繁杂乱的人关系网。 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故,扶苏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办法,釜底抽薪,将一些久在军中的老士卒替换成年轻的青壮,然后再在军中进行化普及等工作,尽量抵消顶层军功贵族对于这些身处底层士卒的影响。 只不过,这件事情,却是要在这场仗打完之后才能进行,扶苏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自废武功的蠢事。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更何况,这一次来的可不是什么兔子,足足三十二万胡人组成的骑兵,虽然在军械盔甲上,胡人与秦军相较,差距甚大。 可是,除了现在的新军以及蒙家军之外,其余的,想要在机动的速度上和胡人比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胡人素来作战风格就是转进如风,根本不会与秦军主力正面较量,更是给秦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只不过,却是可以让嬴政下达诏命,暂时先在关中动员起来,一方面是为了组织足够的人替换老卒,而另一方面则是稍后大战开启,自然需要青壮运输粮草军需补给等物资。 另一方面,扶苏则是考虑到,在北地戍边的士卒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回家了,有些人甚至于七八年都没有回到家乡,而在这北地戍边,可是没有银两发放的。 到这北地,大多数人的打算是捞一笔军功,然后得到爵位,回到家乡封妻荫子,可想要斩获转进如风的胡人首级,实在太难! 光阴白白在这里虚度,自然让不少人纷纷怀念起家乡的一切,如今,在他们想来,已经不奢求能够获得爵位,只希望能够回到家乡,安安稳稳种地,娶妻生子,而不至于在这边塞之地忍受苦寒,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而如此多的士卒回乡,对于秦廷的能力自然是一次极为严峻的考验,这些人自然要妥善安置,而这个难题,扶苏果断抛给了嬴政、李斯他们,扶苏知道,嬴政一定会想办法完成这件事。 扶苏望向远方,他在想,如果蒙恬此时知道他所谋划的这些,应该作何感想? 军队门阀趋向化,扶苏并不怪蒙恬,在这件事上,并不以蒙恬的意志为转移,蒙恬他也挡不住,毕竟,在战场上,还是自己人来的可靠,用的顺手。 扶苏只希望,在这件事上,蒙恬不要站出来从中作梗,这亦是扶苏目前唯一想到最优解,其余的方法,要么对蒙恬太过狠辣,要么就达不成嬴政心中所想。 扶苏走到旁边一间屋子,看到这里有着数十人热火朝天的干着,皆是汗流浃背,方才扶苏所听到的喧嚣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而像这样的房间,还是五六间之多。 扶苏掀开一个木桶,一股扑面而来的酒精味席卷而来,扶苏知道,这木桶之中,所装的并非是酒精,而是经过蒸馏的高度白酒。 依照现在的技术,扶苏只能简单对酒水进行蒸馏提纯,提升浓度,而扶苏干这些自然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酒精扶苏弄不到,高度白酒扶苏还是有办法的,在扶苏想来,这二者虽然消毒,清理伤口有些差距,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然是划时代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出了军官的命稍微值得重视之外,那些普通士卒,基本就是炮灰,即便能够从战场上活下来,也不会有人去管。 扶苏姑且不去挑战一个现代人的道德,单单就自身而言,一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伤兵,其价值远胜十个新兵,就算是残了,也是如此,虽然无法再上战场,可是,他完全可以将战场上的经验传授给新人,以旧带新。 故而,对于这件事,扶苏是不遗余力! 而提纯的方式,自然是土法蒸馏,这已然是扶苏觉得在这个时代最为实用的方式,也是如今用起来最快的方式。 只需要在大锅上扣放一个蒸笼,然后其中放置一个冷却管,之后,就可以得到高度的白酒,方法颇为简单,可以说,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而蒸馏所用的原料,一部分是扶苏令人在这北方几郡搜集的,还有章邯从少府的府库之中运过来的,最后便是扶苏从乌倮那里弄来的等等! 弄来的途径是五花八门,扶苏是穷尽一切手段,搜集在北方各郡的酒水。 而其中,尤以少府运来的量最大,少府作为皇帝的管家,可以说,就是一个小型的王国,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造。 修建皇陵,打造兵器,改良军械,制造军粮,供给皇族一应生活物品等等,都是少府在负责。 可以说,就算全国所有的部门都叛变了,皇帝只要将少府握在手中,就有翻盘的可能。 章邯领着一帮囚徒军,在多方掣肘之下,还将复起的六国打了一个遍,可见少府恐怖的组织能力。 将这几处蒸馏的房间视察了一遍,扶苏转头来到了另一间房,这间房却是与蒸馏的酒水不同,为首的乃是太医令夏无且。 扶苏的到来,倒是未曾引起扶苏的发现,夏无且此时神情严肃,扫视着众人的眼神之中带着凌厉之意。 “这本册子内容方才我已经讲过一遍,现在开始实地练习。”夏无且将手中册子合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扶苏从心中感到好笑,其实,这本册子扶苏虽然也出了些力气,只不过,扶苏对于医术,毕竟是个半吊子水平,自然不可能过多的干预。 在将消毒等简单的医学观念灌输给夏无且之后,扶苏就任由夏无且发挥了,除非扶苏明确知道其所犯的错误,其他的,扶苏倒是不多加干预。 而夏无且能来这里,可是因为扶苏的缘故,当年荆轲刺秦之时,就是这位夏无且,用药囊砸向了荆轲,才救了嬴政一命,可以说,夏无且对扶苏有救命之恩。 经此一事,夏无且不仅受到褒奖,还赢得始皇帝的信任与宠信,而这次应扶苏的要求的缘故,夏无且是万般不情愿的来到了这北地。 毕竟北地这苦寒之地,哪有咸阳花花世界那般精彩?在动身离开咸阳的时候,老实说,夏无且对扶苏的怨念不小。 只不过,当来到北地之后,扶苏将种种有关医疗知识说了一通之后,彻底让夏无且服气了,并且庆幸自己的好运。 为医者,自然要提升医术,只有如此,不管是治病救人也好,还是升官发财,才有前途。 扶苏亦是暗笑,他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些在后世极为粗浅的医学知识,只不过,在此时,要忽悠住一个夏无且倒不是什么难事。 而在扶苏的要求下,夏无且开始了授课,向面前这几十人传授医术,扶苏自然不要求面前这些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水平达到多高的地步,只要能在战场上,及时救治士卒,避免士卒不必要死亡,便令扶苏心满意足了。 扶苏知道,即便自己如此煞费苦心,最后,从战场上救治下来的士卒,能活的超过五成都算不易了,在以往,死亡率可是高达九成以上,能活下来的,不夸张来说,真的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扶苏的野心自然不止于此,他做这些,亦是希望能够形成一个制度,并且日后不断改进和细化,要不然,他也不必每天盯在这里,察看进度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战起 夏无且一声令下,所有人神情肃穆,手中都拿起了针线,而在他们面前的摆放的是一块块已经被褪毛的猪羊肉。 这些自然是扶苏令人从伙房拉过来的,扶苏此刻自然找不到活人来给他们练手,没办法,只能用这些猪羊肉进行代替。 左右是差不了多少的,其实在这个时代,中医并非只是单纯的汤药,对于外科,一样深有研究。 只不过,尚处于懵懂状态,一切都只是在摸索着前进,而扶苏,虽然不精通医学,可是,起码在目前来说,给中医提供的帮助很大。 所有人开始对着面前的肉开始进行缝合,一针一线,都显得格外认真,夏无且在众人间走动,审视着每一个人手中的动作,训练的十几日有余,终于有了一些样子了。 而此时则已经有人注意到扶苏,不由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夏无且当即一戒尺挥过去,惊的那人立即凝神,注意着手中之事。 而夏无且正欲训斥两句,不由的顺着刚才那人的目光,看到了扶苏,便是连训斥也忘记了! 扶苏笑着走到夏无且目前,拱手一拜,道:“这段时间,有劳太医令了。” 夏无且见扶苏行此大礼,慌忙推辞,道:“公子不必如此,折煞臣了!” “能为秦军供奉绵薄之力,臣自当竭尽全力,亦是臣之所幸” 瞧着屋中的情形,扶苏自是满意无比,虽说与后世现代化的医疗完全没法比,可是,能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做到如此地步,已然令扶苏很是满意了。 扶苏正欲和夏无且再寒暄几句,这时,一名士卒走到了扶苏身边,朝扶苏耳边耳语了几句,扶苏脸色顿时变了变,忙道:“太医令,边关示警,胡人入侵,恕扶苏不能奉陪了!” 说完,扶苏也不顾夏无且的反应,径直跟着士卒前往蒙恬所设的帅帐所在。 夏无且看着已经离去的扶苏,不由地愣神,来之前,他亦是想到有可能北境会有战事,可是,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 “具体情况如何?” “启禀公子,诸位将军已至蒙恬将军帅帐,等候帅令。” 扶苏点了点头,对于这般应敌的速度,扶苏自是感到满意无比,“胡人情况如何?”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刚刚收到边境发来的奏报,昨日深夜,胡人两支骑兵,突破关隘,已经杀向内地。” “从何处突破?” “上谷和渔阳。” 这个回答让扶苏骤然顿住了脚步,不确信道:“胡人分成了两支人马,分别从上谷和渔阳突破?” 略为迟疑,士卒答道:“是。” 不应该啊! 听到士卒肯定的回答,扶苏心中浮现出疑惑,按照道理来说,凭着乌倮的地位,在胡人之中的情报绝不会有错,即便错了,可胡人这一次是三方联手,没道理胡人更改计划,乌倮一点情况都不知道。 难道乌倮故意诓骗?想到这个可能,扶苏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应该是最没有可能的事了。 不说乌倮如今被自己软禁,即便没有如此,乌倮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断绝自己的生路。 在扶苏想来,依照乌倮的性格,即便说谎,也一定是一个十分高明的谎言,而不是被人一眼看破的那种。 将心中的疑惑按下,扶苏道:“军报是否已经发往咸阳?” “启禀公子,蒙恬将军一接到奏报,便已经令人快马加鞭送往咸阳,不日便可到达。” 听到这句话,扶苏松了一口气,方才听到胡人入侵,顿时就有些紧张了,浑然忘记了蒙恬尚在这里。 只要有蒙恬在,就宛如一根定海神针插在这里,不论何等的风浪,都不足以动摇。 提振了一下心绪,扶苏大步踏入堂中,堂中已经有不少人站立其中,扶苏一眼便看见最接近蒙恬位置的一人,身着盔甲,腰佩秦剑,头发有些花白,还有一串胡须,看着其年岁,大约在四五十岁上下。 不说扶苏也已经猜出来了,王离! 整个秦军之中,除了王离,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即便是蒙恬的长子蒙阖也不行。 一方面,王离承袭的可是王翦武成侯的爵位,到目前为止,秦军之中,可还没有谁的爵位能够高过这个爵位,哪怕蒙恬也是如此。 不算其他,单单就是六国,王翦独自灭了赵国、燕国、楚国,有着这样的灭国之功,自然其爵位也是无人能及,乃是最顶尖的彻侯,金印紫绶。 见扶苏走了进来,当即众人纷纷朝扶苏拱手拜道:“臣等见过公子。” 不说扶苏是大秦的公子,毕竟军中,一个公子说话,压根就不值得别人重视,因为他们所忠诚的对象是始皇帝嬴政。 这些将军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自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嬴政给扶苏监军的这一层身份,除了蒙恬,其他人,皆在扶苏之下,而蒙恬,在某种程度上,亦是要接受扶苏的监察。 以皇子的身份领监军之职,就算是头猪摆在那里,也必须重视起来,因为,这代表的是始皇帝。 扶苏见状,也是急忙还了一礼,道:“诸位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扶苏蒙父皇不弃,任为监军,在此,小子代父皇,谢过诸位。” 众人心中更是感动,先前一段日子,扶苏命人将牛羊送到军中,已是让全军上下感动不已,而他们这些领军之将,已是对扶苏有着一份感激,毕竟,扶苏实实在在的为他们的麾下的士卒谋了福利。 以往早就听说扶苏素有贤名,军中许多人其实大都不以为然,而一些底层的士卒,纵然知道了,也不觉得如何,毕竟与他们毫无干系,可如今,才到了不久的扶苏,就让他们吃上了一顿肉,如何不让人记忆深刻? 而一些人私底下亦是追究其这些牛羊的来源,知道之后,对于扶苏,更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当然,他们所听到的故事自然与真实发生的事不是一个版本,比之之前,更多了一层神话般的色彩。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分兵 “公子不愧是陛下之长子,真是贤明呐!” 见扶苏姿态放的如此之低,自然令这些人受用无比。而他们亦是听说,这一次扶苏所带来的新军的战力丝毫不亚于蒙恬的亲军,这更是让他们心服口服。 对于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在场的诸位将领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所有人都知道,蒙恬的亲军,平日里有多狂傲。 那种天下第一的气势是镌刻在骨子里面的,仅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感受的出来。 所谓无第一,武无第二! 若是新军之战力不堪一击,蒙家军岂能容这样一支军队站在自己的头上?别说是扶苏的新军,就算是嬴政的亲卫,蒙家军说什么也要比一比。 军中素来实力为尊,虽然新军不是扶苏亲自训练出来的,可是,新军受扶苏的影响亦是颇大,自然由此可知,扶苏也不是易与的角色。 蒙恬见众人见礼完毕,道:“此番入侵之敌乃是东胡人,自上谷,渔阳进入我秦境,具体人数,尚不知。” 再次从蒙恬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扶苏已然知道,这必然是真的,只不过,似乎事情与己方设想的有些不同啊! 蒙恬道:“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将领便站了出来,吼道:“末将苏角,愿领兵杀敌。” 账中诸多将军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苏角可以算得上蒙恬手底下最为悍勇的战将,此时,一听到敌情,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扶苏则是诧然,他记得清楚,苏角最后就是战死在巨鹿之战中。看看苏角的为人,的确,如此悍勇之人,如何能够容忍自己被敌人俘虏? 对于苏角表现出来的这份勇气,扶苏表示出欣赏之意,只不过,扶苏却是认为,苏角缺少了一份与之相匹配的智谋。 对于敌军的情况尚未摸清,便急冲冲的请战,此举,扶苏很不赞同。 苏角的反应自然在蒙恬的意料之中,而在苏角旁边的涉间则是赶忙拉了拉苏角。 比之苏角,涉间悍勇自然不如,只不过,涉间显得更是圆滑一些。 蒙恬看向王离,道:“王离将军,你有何看法?” 见蒙恬问到自己,王离拱手回道:“我以为,目前敌情尚不明朗,应当静观其变,待敌情探明之后,再伺机而动。” 蒙恬点了点头,道:“本帅之意与王离将军相同。” 蒙恬挥了挥手,顿时两名士卒搬来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蒙恬手指着上面的方向,道:“日前,我得到情报,胡人将会分两路袭扰我秦地,一路自雁门郡,代郡进攻,而另一路则是从云中,九原郡进攻。” “我与公子商议过,云中、九原这一路当以防御为主,进而调集我秦军之主要兵力,将进攻我东线之胡人一举歼灭” 王离心中惊讶,平心而论,这个方略确实精彩,如果能够将东线入侵的胡人全数歼灭在秦地之中,那么未来数年之内,边境都将不会有胡人之祸。 “报!” 蒙恬正待详细解释,一士卒急冲冲到军帐之中,道:“将军,今日凌晨有三路胡人自雁门、代郡两地越过长城,进入我秦地。” 军帐之中,众人脸上皆是露出惊讶之色,与胡人交手了这么多年,胡人交战素来是不讲究兵法,都是胜则一拥而上,败则作鸟兽撒。 可这一次胡人居然几度分兵,与以往大不相同。 蒙恬眼睛微眯,将士卒递过来的奏报看了一遍,然后立即在沙盘之上的几处地方插上了小旗子。 众人看着这几处地方,自然明白,这几处地方,就是胡人突破之地。 扶苏看着这些地方,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云中、九原的胡人尚不可知,只不过,这东路的胡人,所选择突破之地皆是十分有章法。 而其分兵策略,也是极为高明,起码到目前为止,秦军还没有搞不明白,这几路胡人具体分别有多少人数,情况如何。 莫非冒顿在东路?扶苏猛然间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在扶苏看来,冒顿作为草原上千年难得一遇的雄主,用出此等方略,倒是再正常不过。 不然,扶苏想不明白,平日里乱糟糟的胡人,今番的入侵怎么表现的如此有章法? 众人正欲商讨之时,一士卒再度闯入堂中,道:“将军,云中告急。今日上午,云中郡遭胡人侵扰,云中郡郡守领兵血战,还请将军速派援兵。” 蒙恬挺起胸膛,神色凝重,目光扫向众人,道:“诸位将军,本帅废话不多说了!” “右军主将涉间、步军主将苏角听令,你二人即刻领兵,随本帅前往云中支援。” “王离将军,你即刻领兵,将雁门郡、代郡、上郡、渔阳郡的口子卡死,不可令胡人走脱。” “扶苏听令,率军围剿进入秦地之胡人,务必歼灭之,蒙阖、蒙拓你二人从旁辅佐。” “” 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的下达,显然,这些事情,对于三军的统帅的蒙恬来说,已然是轻车驾熟,一切都已经镌刻到了骨子里,不是什么难事。 伴随着一道道军令下达完毕,蒙恬再度扫视了众人一眼,道:“诸位,此次入侵之胡人与以往不同,诸位一定要多加小心,不可疏忽大意。” 最后蒙恬的目光在扶苏身上顿了顿,他最放心不下的其实就是扶苏这一路,毕竟扶苏是大秦的公子,毕竟扶苏这是第一次面对胡人。 “诺。”所有人齐声应道。 “如此,就拜托诸位了!”蒙恬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便立即朝着众人俯首而拜。 “我等定不负将军所望!”众人齐声应和一声,旋即徐徐退下,扶苏自是领会到蒙恬眼神之中对自己担忧的神色。 可扶苏眼中,战意盎然,充斥着兴奋之色。 这一刻,他渴望的太久!这些日子以来,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这场即将来临的大战,扶苏没有理由退缩,也绝不会退缩。 第三百章 日子不过了! 直道之上,一道道骏马在上面飞驰,掀起了一阵阵尘土。 而沿途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眼中则是露出喜意和亢奋之色,他们知道,每到这种状况,一定又是北边打了起来了。 自然,在这种情况下,百姓自是希望自己运气好,能够斩首得到敌人一颗首级,如此一来,便可获爵。 自商鞅变法之后,军功勋爵名田制推行之后,秦国的百姓人人好战,对于战争充满了渴望。 他国的百姓,畏之如虎,可秦国的百姓,却是闻战则喜,欢送着娃儿上战场杀敌立功。 骏马一路疾驰,即便进入了咸阳城中,速度依旧不减,一路疾驰到咸阳宫的宫门之下。 “军中急报,军中急报,军中急报!” 当即那人被一路送达嬴政面前,将怀中信件交付到嬴政手中,便已经昏死过去,自上郡一路到达咸阳,一路上不眠不休,除了换马,未曾作一刻停留,即便是铁人,也扛不住如此折腾。 嬴政将信件看完之后,朝旁边道:“韩谈,立刻将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上卿蒙毅,少府令章邯,太仆召来此地。” 随着嬴政点出的一系列人名,韩谈不敢耽搁,知道事情紧急,一定是北地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而联想到自今年开春之后,嬴政几度命章邯向北地运送军械,已然是不言自明,这北地,想来是要打起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嬴政所点之人悉数站在了咸阳宫中,将手中的奏报递给众人,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嬴政手中。 嬴政目光扫向李斯,道:“丞相,青壮动员情况如何?” “已经基本完成。”李斯想了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启禀陛下,再有两月不到,便是秋收时节,若是战事拖延,只怕会影响秋收。” 这样的问题,李斯在以前自是不会提出,因为以往战事都很是短促,根本没有提出的必要。 可是知晓嬴政计划的李斯,深切知道这次动员的青壮不只是动员起来运送军需战略物资那么简单,而是在此之后,还要远赴北疆戍边。 这其中一耽搁,自是无时间收割粮食,抽调如此大批的青壮,对粮食的收成影响可想而知。 要知道,此时一个壮劳力,几乎就是一个家庭主要的劳动力,家中大半的活计都要依仗他。 如此一来,李斯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毕竟,这粮食产多少,事关税收,马虎不得。 这件事还是要交由嬴政拍板! 这时,章邯站出身来,拱手道:“陛下,少府最新制作了一批农具,镰刀,俱是用铁铸造,按照臣的估算,若是给青壮每人分发一把镰刀,最多半个月可以收获完成。” “只不过,若是少府制造镰刀,必会影响军械之制造,臣想,能否暂停信都城之营造,令营造新都之工匠人力悉数参与到少府制作中来,待战事结束,秋收完成之后,再行建造新都?” 嬴政陷入思索之中,少顷,嬴政站起身来,目光之中透着凌厉之意,道:“章邯,自即日起,新都、皇陵营造悉数停下,所有人力优先供给少府,余下的,充作青壮,运送军械补给,待战事完毕之后,抽调其中部分,送到长城戍边。” 此言一出,顿时令这里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都有些不敢相信嬴政的话语,看嬴政这副架势,是摆明了日子不过的样子,拼尽全力,也要彻底干翻这次来犯的胡人。 连皇陵都不修了,就是为了支援前线,这可以说,嬴政已经在最大限度上支持北疆的战场了。 嬴政亦是知道此战之胜负对于扶苏接下来的铺排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若是最终战败,自然,扶苏接下来想做的无论是哪一件事,都会变的困难无比,而如果答应了,狭大胜之势,扶苏在北地干什么都会顺畅无比。 嬴政自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故而,亦是下定决心,给予扶苏最大的支持。 若是如此,扶苏都失败了,那只能说明,扶苏真的不适合大秦继承人这个位置。 一切就要看扶苏如何抉择了! 蒙毅感觉到这其中似乎有一丝不对劲,可是,却是说不上来。 章邯愣了半晌,最后道:“诺。” 起先,章邯的打算只是将新都营造的工匠抽调进入少府,如此一来,少府的压力将会大减,没想到,现在连修建皇陵的工匠,刑徒等等,一律都抽调上来,为这次战争做准备。 嬴政看着众人的脸色,自是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道:“诸位卿家,你们看看这一份从北地递上来的奏折。” 嬴政示意了一眼,韩谈从案几上将奏折取下,交到李斯手中,待众人看了一遍,心中也是有些恍然。 嬴政道:“诸位,此次胡人入侵非以往小打小闹,乃是重创胡人之大好良机,岂可错失?” “朕之所以这么做,亦是要告诉尔等朕之决心,惟愿尔等能够体察朕之良苦用心。” 众人顿时纷纷脱帽,道:“臣等不能体察陛下之心意,实乃死罪,死罪!” “这一次,望我们君臣能够同心勠力,共击胡人。”嬴政手微微高抬,示意众人起来。 嬴政道:“左丞相李斯,此次大军粮草之征集运输全仰赖卿了!” “上卿蒙毅,朕赐你朕之佩剑,行督察之职,见此剑如朕亲临,两千石以下官员若有人在战时坏法,可先斩后奏,两千石以上官员可先行拘押。” 说完,韩谈已然将嬴政的佩剑捧到了蒙毅面前。 “臣谢陛下厚恩!”蒙毅忙跪地叩首,恭恭敬敬接过嬴政的佩剑。 “右丞相冯去疾,朕知你素有一些密探,此次须派些人扮做商旅,进入胡人之地界,探查情报。” “诺。”冯去疾低下了头颅,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少府令章邯,太仆,此次你们要竭力供应前线之军械甲胄马匹,不可有所延误、” “诺!” 第三百零一章 和亲的基础 随着一条条命令自咸阳宫和丞相府发出,整个关中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被动员起来,大批的青壮,将粮草军需物资沿着直道送到前线。 少府也开始昼夜生产前线急需要的物品,国库之中的钱粮如流水一般,哗哗的流出去。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此时,虽然大炮还没有被造出来,可是,战争的开启,所耗费的资源依旧达到了一个难以估量的地步。 而关中地区,秦人好战的性子已然镌刻到了骨子里,此时骤然听闻战争开启,并未显得惊慌失措,眼中反倒露出亢奋之意。 而前线,则是一片肃杀的氛围! 扶苏已然带着三万蒙恬的亲卫以及新军,开始向雁门郡和代郡行进。 望着前方无尽的路途,扶苏心中亦是感到激动兴奋,如果冒顿在东路,那么这一次,将是一个极大的机会,为大秦除去这样一个隐患。 而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冒顿在东路的可能性很大,扶苏综合自己得到所有的情报,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 只不过,具体如何,扶苏却是不知,而当日乌倮所言,对照如今的情形,已然是全乱了! 胡人并未完全按照计划进行,而是在其中进行了变通,单单是东路,就分成了五路人马,且是分批入侵秦地。 扶苏眉头微蹙,在他想来,这样的分兵固然有好处,就是短时间内,秦军无法查清这五队胡人各自实力如何,谁强谁弱。 只是,这样做的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很容易被秦军各个击破。单纯的那一支队伍,都不会是秦军的对手,若是聚合在一起,尚能令秦军忌惮三分。 这样一个问题,扶苏觉得胡人那边不会想不到,若是之前,扶苏还真得不觉得胡人会有人考虑到这一层。 只是,如今这东路的胡人行军变的如此有章法,不得不令人生疑。 天知道这一次东路来了多少胡人,若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胡人悄悄集结,然后将自己包围起来,那局面可就真的精彩了! 这样的事情,扶苏不得不提防,扶苏可是清楚的记得,在原本那个时空,刘邦带着十万汉军北击匈奴,结果就在白登山被围了! 史书上虽然是说陈平献计,利用冒顿的爱姬游说,才最终解围,可稍微了解一点军事的人就知道,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说别的,刘邦被包围了七天,陈平要在七天之内,想要摆平冒顿的爱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又不是玩游戏,鼠标一动就完成了! 而冒顿是什么人?草原千年难得一遇的雄主,杀自己老子眼睛眨都不带眨的,后来东胡威胁,向匈奴索要马匹和他自己的老婆,冒顿二话没说就直接给了,等后来要土地的时候,冒顿这一次却是没有再答应,而是带领匈奴人将不可一世的东胡人打的落花流水,这一战之后,直接奠定了匈奴草原霸主的地位。 如此狠人,会被自己的爱姬说动,放过敌对的君王?这样的故事骗骗不识字的老百姓还有可能。 而实际上,冒顿之所以退兵,是因为再不走,就走不了!周勃已经带着大队的汉军开始反包围冒顿,骑兵一旦被步兵包围,基本就是等死的结果。 因为只要步兵一步步压缩骑兵运动的空间,最后骑兵的优势将会彻底丧失,失去了高机动性的骑兵,与步兵相比,还剩下什么? 而趁此机会,汉军反倒收复许多失地,要知道,秦末大乱之际,谁有空去管匈奴如何发展?匈奴在冒顿的带领下,亦是趁机侵占了不少地方。 平城之战,则是让匈奴看到了汉军的力量,即便此刻中原大地历经战火,百废待兴,可是,想要趁机讨得什么便宜,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和亲,要知道,和亲的基础其实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或者说实力不能相差太过悬殊,才有可能。 不然,和亲干嘛?难道匈奴都是善男信女嘛?直接抢岂不是爽的多? 而和匈奴人的和亲,基本和放屁差不多,毕竟,那时,汉室还未曾在北疆构建有效的防线,匈奴人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正让匈奴开始重视和亲,是老上单于与汉帝约定,长城以内冠带之室皇帝治之,长城以外引弓之民单于治之。 而这件事发生的基础是,老上单于火烧了回中宫,而匈奴右贤王麾下则有一个大当户死在了汉军手中,匈奴士气大损。 可以说,那时,长城的防线已经基本构建起来,匈奴即便能够入侵,想要走,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和亲,从来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尽管那时汉军并未具备战略进攻能力,可是,防守却是绰绰有余,甚至于反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扶苏现在拥有的条件,可比原本时空的汉军,优渥许多! 不说别的,单单是已经列装的马蹄铁、马鞍、马镫的三千新军以及三万蒙恬的亲卫,其战斗力就已经远远超出想象了! 倘若在这种情况下,最后这场仗却是打的一塌糊涂,要是还被胡人给算计了,那他扶苏可真就是将脸丢尽了! 更应该在自己的脑门上贴个“穿越者之耻”的标签! 正在此时,一名士卒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便将一份竹简递到了扶苏手中,然后转身离去。 扶苏打开细看,脸上渐渐浮现出凝重之色,东路的胡人,根据探查,人数不会少于二十万,总共不过三十二万胡人,可来到东路,却是占了一大半。 而情报显示,五路胡人有会合的迹象,一旦这五队胡人会合,将会更难办! 届时想要将东路的胡人,彻底消灭,难度大了十倍都不止,弄不好,还能让胡人突围出去,返回到草原。 一念至此,扶苏当机立断,朝身旁下令道:“英布,命令士卒加快速度!” “诺。” 第三百零二章 会合 巴休烈立于马上,在其前方,一座村庄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村里的青壮但凡反抗的,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 而剩下的,则是如同驱赶牛羊一般驱赶在了一起,这些青壮,在草原上,将是价值不菲的奴隶,可以帮助匈奴人放牧,照顾牛羊。 而村庄中一些妇女则是被驱赶进草垛之中,匈奴人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扑了上去。 这些妇女,将会统统带回草原,来年,会为匈奴繁衍生息下一代的人丁。 而那些七八岁的孩童也不会放过,这些,同样是奴隶。 唯一没有什么用处的,想来就是村中的那些老人了! 这亦是草原部族崛起的方式,掠夺其他部落的人口,壮大自己,只不过,如今抢掠的对象变成了大秦的百姓。 而妇女,更是其中最为重要的掠夺对象,因为,只有拥有足够的妇女,部族才能够繁衍生息,不断壮大。为此,在部族之中,甚至推行继婚制,父亲死了,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父亲的女人,兄长死了,弟弟可以理所当然的娶嫂子为妻。 而对待子嗣方面,草原上的部族压根就不讲究血统,只需要孩子跟随自己的姓氏便可以,至于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压根就不在乎。 这亦是为了传承做出的妥协,成吉思汗的妻子也曾经被别人掠夺过,只不过后来又被成吉思汗抢回来了,而回来之时,妻子已然怀着孩子,可成吉思汗压根就不在乎,而那时,已然是千年之后的草原。 巴休烈满意的看着这一切,自进入大秦境内,一切都顺利无比,除了最初入关之时,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之后,一直未曾遇到成建制的秦军。 而取得收获,到目前来说,战果颇丰,不仅抢到了许多物资,更是抢到了许多的人口作为奴隶。 只不过,巴休烈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担忧,他知道,秦军必然会有所动作,秦军断然不会纵容自己在秦地之内随意抢掠。 他是胡人之中为数不多见过嬴政的,自然对嬴政的脾性略知一二,亦是知道嬴政绝不会轻轻揭过此事,这样的一位铁血君王,其报复手段必然酷烈狠辣,宛如雷霆一般。 这时,一名匈奴的骑兵纵马来到巴休烈面前,道:“奉撑犁孤涂之命,特来请左大将前去商议要事。” “知道了!”巴休烈跨上战马,即便头曼不派人来找他,他也想去找头曼,他可不想将自己这条性命扔在这里。 账中,头曼身边坐着两名女子,看到这般情形,巴休烈早已是见怪不怪,这些日子,头曼在大帐之中一直如此,日日宣淫。 巴休烈眼中对头曼的鄙视越来越甚,只不过,掩饰的很好,并未被头曼发现。 看着眼前只顾着享乐的头曼,巴休烈越发觉得冒顿雄才伟略,只有冒顿才更适合做匈奴的单于,只不过,现在,他还要遵从冒顿的命令,继续以头曼的心腹出现。 “奴才拜见撑犁孤涂!” 看到巴休烈进来,头曼道:“起来,左大将,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们和东胡王可没这么容易破关进入秦地。你的那套战法实在是太有用了!” 巴休烈暗暗的撇了撇嘴,其实入关的方式压根就不是巴休烈想出来的,而是冒顿暗中传授于他,要他进言给头曼,然后头曼与东胡王进行沟通,达成这样一个计划。 初次听到这个计谋,巴休烈对冒顿敬佩更甚,分兵进攻,从多处南下,这样的一个谋划,在过去,匈奴人是想都没有这样想过,更别谈具体去做。 而这次,所发挥出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左大将,你从何处知道这样一处战法?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头曼依旧在两个女子身上上下其手,不经意问道。 巴休烈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悄悄看了一眼头曼,道:“撑犁孤涂,这是奴才从秦人那里知道的。” “在秦人当中,有一群贤者,将自己一生所学,各自写成了一本书,臣侥幸听过其中只言片语,才想出这个办法。” 面对这个场景,巴休烈早就想好了!这个回答,亦是不会被头曼找到错漏,难道头曼还派人去咸阳查证不成? 方才头曼看似不经意,不过是在试探自己,对于这一点,巴休烈心知肚明,虽然头曼昏庸,但并不意味着头曼就是一个笨蛋,戒备心极强,能坐在危机四伏的单于位置上数年,岂是泛泛之辈? “左大将,你真是本单于的好奴才!” “说吧,你要什么赏赐,你看中了什么,尽管拿走便是。”头曼脸上挂着笑意,最后手指向自己身旁的两个女子,道:“包括她们。” 巴休烈道:“撑犁孤涂,奴才以为,现在还没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我们应当先确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然后再做打算。” “哦?”头曼眼中露出兴致勃勃之意,这些天来,所得的收获已然让他这个匈奴的单于有些忘乎所以了,如果现在能够带着这些回到草原,他的单于之位,将在很长时间,不会有人动心思。 只不过,人素来是欲壑难填,尤其是头曼,眼下刚刚收获了如此大的利益,头曼岂会轻易罢手? 巴休烈面色凝重,想了想道:“撑犁孤涂,奴才认为,我们下一步应当立即和东胡王他们会合。” 听到巴休烈说出这话,头曼有些许不高兴,本来这一次的东路的主帅被东胡王抢了过去,头曼就很是不快! 而后来分兵,头曼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一力促成此事,不用听从东胡王的摆布!而如今巴休烈竟然主动要求和东胡王会合,这不就是意味着他头曼要受东胡王节制么? 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第三百零三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头曼脸上不快之色,巴休烈在头曼手下这么多年,如何不知原因。 巴休烈跪在地上,沉声道:“撑犁孤涂,我们已经深入秦境,这里是秦人的地方,如果我们不与东胡王会合,一旦被秦军包围,依照东胡王的性格,是不会驰援我们的,他只会坐视我们被秦军消灭。” 一言顿时让头曼立即失去了继续淫乐的心思,巴休烈说的没错,如果匈奴这五万骑兵被秦军包围,东胡王绝不会领兵前来救援。 自己算计着东胡,拉着东胡来进攻秦地,东胡何尝没有算计着匈奴?彼此之间,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如果有机会,覆灭对方,将对方部族的女人统统掠走,男人全部贬为奴隶,这才是草原上行事的风格。 尽管之前已经约定盟约,只是,这盟约,转眼当成擦屁股纸都觉得硬! 见头曼脸色变的凝重,巴休烈觉得头曼还不是太蠢,只不过,与冒顿相比,差的太远! 巴休烈继续道:“撑犁孤涂,尽管我们与东胡王会合之后,要接受东胡王的命令,可是,一旦我们与东胡王会合之后,声势却会壮大许多,可以在秦地抢掠更多的物资。” “而且即便真的遇上秦军的主力,有东胡王在前面为我们顶着,我们匈奴也可以安全的回到草原,而不用让我们匈奴的勇士去冒险。” 头曼心中暗自思忖,亦是觉得巴休烈说的不错,即便是遇到秦军主力,东胡王是一定会要他出战的,到时他大可以出工不出力。 虽然说听从东胡王的调遣,可是,实际上,匈奴的七万骑兵,真正听从的命令还是来自他这个匈奴的单于,而不是东胡王。 “巴休烈,这一次真的是多亏你提醒我!”头曼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巴休烈,将他扶起。 “这件事,即刻由你去做。” “你的命令,我的使命!”巴休烈当即大步走出账外,然后听到账中传来的靡靡之音,不由地冷笑。 云中郡中,蒙恬盯着面前的沙盘眉头紧锁,在了解了云中郡的情况之后,蒙恬眉头紧锁。 在云中郡外的那一支胡人,人数有十万之众,虽然对云中发动了几次进攻,悉数被打退,可蒙恬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道理来说,这样僵持下去,其实对于秦军来说,更加有利,因为作为守城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调集物资,加固城防。 云中郡,九原郡最初的设立者是赵武灵王,是胡服骑射之后,将这里原本居住的林胡,楼烦吞并赶走之后,才设立的这些郡县。 而秦灭赵之后,这些自然被秦国全部接纳过来。云中作为直面胡人的郡县,对于城防这么多以来,自然是不断加强修缮,早已如同铁桶一般,不可撼动。 而到了后面,云中几乎不直面战事,因为蒙恬领兵三十万北击匈奴之后,在云中西北阴山,有着一座高阙塞。 在战国之时,依旧属于赵国,只不过,秦军击退匈奴之后,高阙塞再度被加固,成为了秦军应对匈奴的桥头堡,亦是最前沿的地方。 云中和高阙互为犄角之势,二者之间,有长城相连,构成了严密的防御体系。 而这一次,匈奴绕过高阙,直接突袭云中,的确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只不过,胡人却是就此没了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起初,蒙恬和扶苏的判断也是一样,可如今看来,这统领胡人的西路主帅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蒙恬不禁深思,这胡人之中,什么时候冒出这些人杰,而他却对此毫不知情? 只不过,既然胡人没有什么动静,蒙恬只能命令士卒继续加固城防,这时候,贸然有动作,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蒙恬很清楚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就是做好防御工作,而并非主动出击。 一旦自己这里有失,那北地的局势将彻底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作为北地的统帅,蒙恬自然考虑的万分周全,避免自己任何一个失误的产生。 而云中郡外,大月氏的使臣掀开账帘,望着其中坐在主位上的冒顿,急哄哄道:“冒顿,究竟何时发动进攻?” 急切之下,大月氏的使臣连称呼也不喊,直呼冒顿名字,这在草原上亦是常态,吵到最后,直接用刀子解决问题也不是新鲜事儿。 见到来者是大月氏的使臣,冒顿并未恼怒,说起来,这些日子,这位大月氏的使臣兼七万大月氏的统领,已经变的越来越不耐烦。 原本三两日才往他这里跑一趟,而如今,一日就要来上几次。 “冒顿,大军每日呆在消耗的可是我大月氏的牛羊,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抢掠更多的奴隶,粮食,而不是待在这里,看着秦军一日一日加固城墙的。” “今日,你若不能给我大月氏一个交待,莫怪我大月氏不愿再让你担任统帅之职了!” “我大月氏当初之所以答应你们匈奴部族,让你为统帅,不禁是因为你匈奴允诺的两成好处,更是因为我大月氏敬重你冒顿是一个汉子,是一个英雄豪杰。” 当日,冒顿单枪匹马,从大月氏一路逃亡回到匈奴,不仅匈奴人被惊呆了,连大月氏也是如此,不少人心中亦是对这个抢夺马匹,逃离大月氏的匈奴部族的王子产生几分敬佩之情,亦是认为冒顿乃是上天之子,得到了上天的庇佑。 是故,这一次尽管大月氏兵力比匈奴多,可是,统帅却是冒顿,就是因为大月氏相信冒顿会给他们带来许多好处。 冒顿望着有些恼怒的大月氏使臣,道:“使者,还请等上些许时间,如何出兵,我心中自有打算。” “冒顿,你莫要再拿这些话敷衍我,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怪我大月氏不给匈奴面子。” 冒顿眼中寒芒一隐而过,知道此时还不宜闹翻,毕竟还要仰仗大月氏的兵力,若是大月氏撤兵,那这一路的进攻可真的要溃退了! 第三百零四章 冒顿的方略 以三万人面对全副武装的秦军,不管干什么,都是自取死路! 冒顿正欲想些措词安抚住大月氏的使臣,忽然间,一人跑了进来,道:“左屠耆王,东路传来战报。” “东胡王和撑犁孤涂他们已经顺利进入秦地,且正在秦地会合” 将东路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士兵便退了出去,而大月氏使臣更是焦急,眼瞅着东路的战果颇丰,而他们却是毫无成果,自然越发眼红。 冒顿解下腰间的响箭,边走便道:“使者,我们的进攻的时机到了!” 走到账外,看着远方蓝蓝的天空,冒顿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响箭射出,响箭在空中划过,发出尖锐的响声,听到响声三万匈奴骑兵只不过半刻的功夫,便已经集结完毕,整肃有序。 而在一旁的大月氏,才三三两两开始整队,马匹也是散乱无序,仍旧在啃食着草地,看着这副情景,冒顿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如果营地遭到突袭,眼下,这七万的大月氏的骑兵,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毫无还手之力。 使者虽未听到冒顿发出什么讥讽之辞,可是明眼人都瞧得见,冒顿手下的三万匈奴骑兵,明显优于大月氏的骑兵。 而据大月氏使臣所知,冒顿的三万骑兵之中,只有约莫六千多人是他的本部直属,其余的,都是匈奴其他部落的。 只不过十几日的功夫,这剩下的匈奴骑兵便被冒顿带的有模有样了! 而对于冒顿整治的办法,大月氏使臣看着也是有些头皮发麻。在冒顿的整军过程之中,只有一个字,杀! 不服管束者,杀! 老弱病残者,杀! 军中,只有冒顿一个人的意志,除了冒顿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声音,凡是跟不上冒顿,或是不愿意听从冒顿命令的人,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是令人万分宝贝的射雕者也不例外,原本一些射雕者还想依仗自己的特殊地位,觉得冒顿不敢怎么样,然后冒顿杀了一个射雕者之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了。 知道冒顿所言非虚,说杀就杀,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似乎在冒顿的脑海之中,只有杀这一条处罚的方式。 在冒顿近乎残暴的统治下,所有匈奴骑兵战战兢兢,对于冒顿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背。 正是因此,冒顿才将匈奴骑兵变的如此的高效! 而这种训练的方式,大月氏使臣自然不可能套用,只怕用到一半,半夜就有人悄悄摸进营帐之中,悄悄结果了他。 底下的那些领兵的将领,也绝不会接受他这样残酷的训练方式。 又是略微等待了些许时辰,大月氏的骑兵方才集合完毕,冒顿马鞭一挥,顿时匈奴三万骑兵开始缓缓退去。 见到这一幕,大月氏使臣急道:“冒顿,你这是干什么?” “难道你要撤兵?” 冒顿瞥了一眼大月氏使臣,道:“云中郡城池坚固,我草原部族,可有攻城之器械?” “况且就算有,难道我草原部族的士兵就白白消耗在这里么?” “那难道我们就此作罢?”大月氏使臣眼中出现一抹不甘的神色。 瞧着大月氏使臣这幅样子,冒顿心中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因为大月氏有七万的骑兵,冒顿根本就懒得费这番功夫,在此同这位纠缠。 “当然不是。”冒顿话语坚定,道:“云中我们打不下来,不代表其他地方我们打不下来,稍后,我会令一队士卒突袭雁门郡,而我大队人马则走九原郡。” 冒顿心中的计算很是清楚,虽然改道进攻九原郡,在距离上要绕不少的路,可是,匈奴的士卒皆是长于马背,一人可做到三马,乃至于四马,其机动性非常高,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大月氏使臣听到冒顿简短的几句话,顿时脸上一脸懵的神色,他实在想不明白,冒顿在云中稍微进攻一番之后,便转攻九原郡,这计划未免转变的也太快了一些,颇有些跟不上冒顿的思路。 只不过,对此大月氏使臣倒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九原郡恰恰与大月氏接壤,比之云中,对于大月氏更为有利。 冒顿丝毫不管大月氏使臣的脸色,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细。 就比如这一次,若是持续进攻云中郡的话,那可真的就是为头曼吸引秦军的主力了。 先前一番进攻,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东胡和头曼看,堵住他们的嘴,这一点,即便现在大月氏现在想不明白,事后也会明白的。 而之所以僵持在这里,冒顿等待的就是东胡和头曼已经进入秦地的消息,相信蒙恬也早就接到。 包括冒顿授权巴休烈一些计策,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将秦军的主力吸引到东线。 冒顿心中亦是笃定,秦军还没有能力,能够一口吞下二十二万骑兵,只不过,东胡和头曼即便能够回到草原,也一定会损失惨重。而秦军,因为苦战,其损失也不可小视。 如此一来,东胡,头曼,大秦三方势力都受到了削弱,而冒顿心中亦是想的明白,如果计划顺利,那这个冬天,单于之位便会易主了! 之后整合匈奴的力量,打垮东胡,如此一来,草原的一半都会落到匈奴手中。 这样的方略盘桓在冒顿的脑海中不是一日两日了,只不过,冒顿一直在等待实现这个方略的机会,而这一次,冒顿感到时机已经到了! 唯一让冒顿有些不确定的是,秦军能不能给予东胡和头曼有效的杀伤,若是东胡王和头曼浅尝辄止,抑制住心中的贪念,及早的撤兵,只怕计划不易实现。 想了想头曼平日以来的行事风格,冒顿微微摇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止住心中的贪念? 有些时候,头曼所做的一些事情看上去很蠢,然而冒顿知道,那只不过是头曼贪念所致,所以才给人一种错觉。 当一个人变的贪婪的时候,恰恰头脑就会变的不清晰,对于事情产生错判。 第三百零五章 代县 扶苏抬头望天,见远处似有云气聚集,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眼下正是八九月份,已然到了北方的雨季,根据扶苏所了解的知识,来自太平洋的暖流一路北上,与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相遇,形成降雨。 而雨季的到来,意味着对于秦军来说,想要合围这一股入侵的胡人,困难程度将会加倍。 虽说扶苏手头握着的三万蒙恬的亲卫以及三千新军,标配皆是一人三马,完全可以和胡人拥有一样的机动速度,可是,难道扶苏就凭着手中这三万多人合围二十多万敌军么? 孙子兵法曰:“十则围之,五则倍之,倍则分之。” 眼下,这作战之地,虽是大秦的主场,可是,却也同样给扶苏带上了一层枷锁。 若是先将胡人合围,扶苏手中的精锐自然可以作为主攻的力量,可眼下,扶苏却是不能不顾及到友军。 可若是合围未曾来得及形成或者说是有漏洞,扶苏便发起进攻,三万精锐的战力暴露,胡人必然是立即撤退,到时,想要追上,比登天还难。 而包围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和扶苏新军拥有同样机动速度的骑兵,只能是步兵,其中甚至不乏郡兵,乃至于地方上的民兵。 在战时,这些人机动速度,可是远远落后于骑兵。 “老天啊老天,就保佑一次大秦吧!”扶苏在心中暗自祈祷。,只希望这场雨能够来的稍微慢些。 哪怕将大部分的胡人包围住,这场雨再下,对于扶苏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公子,急报。” 一士卒将竹简递到扶苏手中,扶苏将竹简略微扫了一遍,心中不由地一阵烦躁。 竹简上所探到的情报正是东胡的胡人开始会合,且已经有三两路敌人合聚在一起,剩下的,也正在汇集。 这意味着想要自己想要将东路胡人逐个击破的方略失败了,敌人压根就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地图。” 扶苏将地图摊在地上,蹲下身子,回忆起方才竹简上看到的内容,在地图上接连标注几个点,最后猛然看向一地。 蓦然间,一道嘶鸣声传来,子渝翻身下马,道:“公子,胡人已经开始会师,师兄判断,胡人有可能进攻代县。已经一路召集墨家弟子前往代县守城,这是师兄的亲笔信函。” “墨楚?”扶苏立即从子渝手中接过信件,浏览起来。 自战事开启,墨楚便主动请缨,在东线寻找胡人的去向,探查胡人的动静,在这个节骨眼上,扶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墨家几度传来的情报,俱是与扶苏从其他方面获得的情报互相印证,着实为扶苏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看到墨楚信函中所写,结合自己刚才看到的竹简,扶苏的判断与墨楚是一致的。 胡人进攻的目标是代县,乃是代郡的郡治所在。 代郡在大秦诸多郡县之中算不得富裕,在这北方的郡县之中,甚至是倒数的存在,代地苦寒,众所皆知。 在汉朝,基本上只有不太受重视和恩宠的皇子才会被分封到这里,比如汉帝刘恒,在继位称帝之前,就是代王。 而汉帝的老妈薄姬,在刘邦那里根本就排不上号,是一次刘邦马尿喝多了,然后就顺势推倒了薄姬,然后就有了刘恒。 后来刘邦死后,吕后大权独揽,若不是刘恒选择了代郡这样的苦寒之地,只怕也会被吕后给惦记上。 后来,诸吕之乱结束之后,周勃将刘恒扶上了皇位,一方面是因为刘恒的外戚势力的确薄弱的不像话,而另一方面,就是刘恒本身作为代王,没多少钱财。 本以为这样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皇帝,掌控起来易如反掌,谁知道汉帝政治斗争手段已然到了一个非常出神入化的地步,一道旨意,就将扶保自己的大功臣周勃赶回了自己的封国,顺利的拿回了权柄。 而此时,代郡虽然苦寒,但终究,赵国之时,不少赵国的王公大臣在此,甚至于到后面,赵国覆灭之后,赵王还在此建都,称代王。 伴随着天下归一,代郡自然有些不如赵国之时,但比之草原,仍是富裕太多,在已经穷的叮当响的胡人眼中,代郡,依旧是一块肥肉。 而代县,作为代郡的郡治所在,自然是首当其冲。更为关键的是,代县的城池,与其他城池相比,简陋许多。 要攻克,对于胡人来说,难度大大降低。 再综合上胡人行进的路线,不管是墨楚,还是扶苏,皆是认定胡人一定会选择进攻代县。 “高宠。”扶苏怒吼一声,身后高宠急忙站了出来。 扶苏道:“高宠,你即刻派人传信王离将军,要他加快行军速度,不可让胡人逃回草原。” “诺。” “英布,即刻率领士卒赶往代县,要快!” 下达完这道军令,猛然间,扶苏感觉到脸上有雨水滴落,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天公不作美。 这老天爷总不会事事让自己顺心! 扶苏略微收拾了一下心绪,沉声道:“蒙阖,你即刻调度所有可用之士卒朝代县方面运动,在代县外面,组织兵丁,不可使胡人逃脱。” “蒙拓” 有条不紊的军令一道道下达,而做完这些,扶苏则是和士卒开始一道赶路。 扶苏心中虽然焦急,但脸上却是未曾表露出丝毫,只是不断的催促队伍的行军速度加快,朝王离亦是接连不断的派出传令兵。 他知道,现在的每一刻,都是墨楚为自己争取来的,每耽搁一秒,代县那里,都会有无数人为这一秒而失去性命。 只有最终将这一股入侵的胡人围歼在这里,才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大雨连绵,扶苏依旧在雨中督促着军伍的前进,面对扶苏这般态度,一些人心中自然有些怨言,只不过,当看到扶苏挺立在雨中之时,这些不满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扶苏的带领下,所有将校都没有搞特殊化,一律与士卒同甘共苦,还会有谁对此产生不满呢? 第三百零六章 横生变故 而在千里之外的王离自然看不到这一幕,他所能见到的就是每日扶苏不间断派来的传令兵。 对此,王离感到烦不胜烦,故而再度将扶苏派来的传令兵送走之后,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扶苏天天往这儿派人来,难不成我等在这北地数年,这行军打仗还要他来教么?” “他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子,也有资格对我们指指点点?” “还居然对王将军传达军令,这不是明摆着王将军要屈居在他扶苏之下么?” “那蒙恬好歹也算是将门世家,我等受他的调遣也无不可,可那扶苏,读过几本兵书,竟然也发号施令?” 一人脸上露出不忿之色,道:“我们在这北地立下了多少战功,为大秦戍守边疆多少年,竟不想到临了还要受这份窝囊气!” “不就是因为他和蒙恬关系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这次,让我们去堵截回撤的胡人,这一次的功劳,有我们什么事呀?” “闹了半天,只怕连根胡人的毛都见不着!” 大帐之中,王离手下的诸多将校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亦是知道这次去堵截胡人,很大的可能是不会正面撞见胡人,自然战功无从谈起了。 而王离心头亦是有些不快,就任由这些将校在大帐里说了。 “这扶苏公子,好好的咸阳不呆着,非要跑到这穷的鸟都不来的地方,图什么呀?” “还编练了什么新军,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竟任由他胡闹。” “等这次战事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一瞧。” “够了!” 王离在地图上反复瞅了瞅,见众人话语越说越没边,出言阻止,略微想了一下道:“诸位,平心而论,这个方略的确是精彩。” “将胡人放进来,然后堵截其后路,在将其一举歼灭,总比我们年年和胡人对峙强得多。” “如果能够将入侵的东路胡人一举歼灭,那这北疆,至少七八年来,不会再有战事。” “至于我和他谁位置高,谁位置低,这些就不要说了!”王离道:“我王家世代忠于大秦,忠于陛下,说这些都毫无意义。” “况且,现在也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眼下,我们唯有通力合作,将入侵的胡人尽数全歼,方才是正理。至于战功,那要看战场上本事如何了!” 王离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虽说一些人心中仍是有些不服,可终究还是偃旗息鼓下来。 王离扫视了众多将校一眼,沉声道:“众将听令,派出侦骑,打探各路胡人动向。” “军中大部,全速前进,不可延误。” 王离一声令下,顿时众人神色皆是一凛。对扶苏,他们没有什么敬意,可对王离,他们是心服口服的。 而此时已经身在代县的墨楚,眉头紧锁,看着平静的远处,墨楚心中泛起了阵阵疑惑。 按照道理来说,胡人应该早就到代县并向代县发起进攻,可直到此时,为何连一个胡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掐算着日子,墨楚昼夜不眠,方才比胡人早到了一日,因为墨楚来到这北地已经一年有余,这代县亦是来过,故而,没费什么事,墨楚便已然接管了代县的防御阵地。 而代郡的郡守,对于墨楚,亦是信任有加,众所周知,墨家守城是出了名的,而墨楚在墨家之中,更是佼佼者。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墨楚这般想着。 正在此时,一身穿褐衣的墨家弟子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墨楚身边,道:“师师兄,胡人有有变,在距离代县八十余里的地方,胡人改道了!” “?” 墨楚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对于胡人来说,八十里的距离,压根就算不上什么距离了,对于人手三马乃至于四马的胡人来说,八十里的距离,半日的功夫不到便可以赶到了! 而在这个时候,胡人居然没有选择攻击代县,反而是改道了! “胡人改道,去向何处?”墨楚急忙问道。 同时,一张地图已然铺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名墨家弟子急忙在地图上找出了几处地方,然后逐一标记。 “上谷沮阳?” 看到地图上标注了胡人行军路线,墨楚下意识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意识到这一点的墨楚立即朝身旁的两位墨者道:“你二人分别联系扶苏公子和王离将军,将这一情况立即报知他们。” “郡守,稍后我会立即带几名墨家弟子离开,前往上谷,我会在此预留几名墨家弟子,协助郡守守卫城池,防止胡人再度变道,回身袭击代县。”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代郡郡守,见墨楚已然将事情考虑妥当,自不必多言,拱手拜道:“放心,此地有我,绝不会有事。” 墨楚亦是感觉得出来,这一次胡人全然与以往不同了,几度变道,行踪也颇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似乎这东路有一个极为高明的人在指点。 这一次,已然是墨楚预估的最为成功的一次了,胡人居然在距离代县八十里处的地方变道,着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而不管胡人行进的路线如何变化,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立即让扶苏和王离知道这样一个情况。 只有如此,方才能做出相应的改变。望着外面下着连绵不断的雨水,墨楚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布满血丝的双眼透着一抹疲惫,可是,他必须要硬撑下去。 这场战事是胡人挑起来的,而他只能奉陪下去,直至到最后战争的结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墨楚的人数只有寥寥几人,相比起来,比此时的胡人大军要灵活的多。 其机动性,比胡人亦是要高出许多,完全有可能在胡人之前,赶到上谷的沮阳,组织起防御的阵线,为扶苏争取时间,创造包围这股胡人的条件。 而所要经受考验的便是这一行人的身躯以及意志,只有撑过去,他们才能实现心中的目标。 第三百零七章 东胡王的陷阱 连续不断的赶路,墨楚终于抢在了胡人前面进入了沮阳城,并进入了郡守府中,半刻之后,墨楚和上谷郡的郡守狄站在了城头。 墨楚眼中透着说不尽的疲惫,到现在,他已经有四五个昼夜没有合眼了,判断沮阳有险,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 幸运的是,沮阳和代县之中,有驰道相连,否则的话,墨楚在路上将会花更多的时间,才会到达沮阳。 “胡人真的会来这里么?”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略有些担心的看着墨楚。 墨楚并未说话,因为此时,在远处,已然是烟尘四起,已经不需要他说什么了。 狄亦是注意到这般景象,脸上惊慌之色愈显。只不过作为郡守,他知道自己此时若是退缩,待到战后,定然难逃朝廷的问责。 “这有多少人马呐!” 狄瞪大的双眼,在烟尘之中,他所看到的胡人连绵不绝,马蹄所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连太阳散发的光芒都因此被遮蔽。 对于这个问题,墨楚心中知道答案,只不过看到狄眼中的惶恐之色,墨楚沉默了下来。 倘若将真实的数字告诉狄,对于守城,其实是一件大大的不利的事情。 “师兄,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墨家弟子田桓在一旁劝解道。 见墨楚眉头紧锁的样子,田桓补充道:“师兄,胡人还要些许时间方才能到此,况且,胡人最初进攻,定然是试探,不是十分猛烈,后面还有许多恶战需要师兄支撑,还请师兄三思。” 墨楚闻言,点了点头,对于田桓,他亦是十分放心,田桓的先祖乃是田襄子,当初,墨家巨子孟胜带领弟子守城,一百八十名墨者全部牺牲,孟胜指定的墨家矩子就是田襄子,所剩下的墨者方才聚拢在了田襄子的身边。 而如今,田桓在墨家之中,亦是佼佼者的存在,虽然不及自己,可是要暂时应付面前的局面,倒不是什么难事。 一念至此,墨楚旋即带着狄走下城去,留田桓在此督促,而墨楚则是随便找了一处地方,抱剑而眠,刚一躺下,便响起了呼噜声。 城外,东胡王和头曼望着眼前这座城池,两眼放光。他们看得出来,眼前的这座沮阳城防备并不严密,站在城头上守卫的人亦可以看出,不是精锐。 若是能将这一座城池攻破,那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太美妙了! 要知道虽然他们这一路走来,是走了一路,抢了一路,可是二十多万骑士的吃喝拉撒也是一个令人觉得恐怖的数字。 故而,其实此时,他们的口袋之中,除了金银这些黄白之物,粮食,食盐等等这些生活必需品都所剩不多。 而将大秦一郡的郡治攻破,这些将都不是问题,更为关键的是,这将会给秦廷极大的打击,亦会给草原部族极大的信心。 要知道如果达成这个目标,那这将是几百年以来,草原部族最大的胜利。 在春秋战国之时,即便是相对弱小的燕国也可以吊打草原上的任何一个部族,燕国向北拓疆千里,都是从东胡手中抢到的地盘。 而匈奴,被赵国名将李牧一战干掉了十几万兵马,百万的牛羊悉数拱手,匈奴由此在草原三大部族之中居于垫底的地位。 而后来,秦将蒙恬,更是给草原部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凡提到蒙恬这个名字,草原部族没有不瑟瑟发抖的。 连一支箭矢,都不敢射出,一句抱怨的言辞都没有,可见畏惧到了何等地步。 包括此次入侵,若不是三方联手,聚众壮胆,也不会有这个胆子破关而入。 东胡王看向头曼身侧的巴休烈,道:“头曼单于,这一次可多亏了你部下建言献策,我们才能顺利抢掠到这些物品,而且,一路上皆是避开了秦军的主力。” 头曼眼中带着笑意,显然也是极为自豪! 巴休烈是他的心腹臣子,一直以来,头曼对于他都是委以重任,信任有加。 巴休烈回复道:“东胡王,我等不过是献了一些小计策,真正取得如此丰硕成果是因为东胡王英明的领导。” 东胡王颇有些赞赏的看着巴休烈,说话如此中听,几次献策均是十分有用,若是可以,他都有些想招揽至麾下了! 头曼对巴休烈此举不以为忤,他知道巴休烈这是在从中斡旋他和东胡王之间的关系。 若不是这一路走来,匈奴未曾损什么,只怕头曼早就带着匈奴士卒单干了! 对于东胡王的命令,尽管头曼并不想遵从,可是,却又不得不遵从。 “头曼单于,稍后我要你带兵先行攻城。”东胡王不声不响道,话语平淡,可是却没有留有商量的余地。 头曼神色顿时一变,道:“东胡王,眼下我们又无攻城器械,这般城池虽谈不上固若金汤,可想要攻下也绝非易事,还请东胡王稍加考虑。” “这攻城器械,我自会命人打造,还请头曼单于依令行事。” 见头曼不理睬的样子,东胡王眼中渐渐变冷,忽然之间又变的热切起来,道:“头曼单于,从今日起,你攻城一日,我攻城一日,最终不管谁攻下城池,这城池中所得一切财帛粮食等物,东胡和匈奴平分如何?” “当真?” “东胡绝不会反悔!”东胡王颇为自信道,心中却是暗想:“若是在此地能够大幅消耗你,到时候就算是反悔你又能如何?别说反悔,就算是你头曼,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到自己的部落,还要看我心情如何。” 巴休烈望着东胡王的脸上颇有些诡异的笑容,隐隐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劲,可是,头曼已经答应下来,只能作罢! 望着头曼眼中贪婪的目光,巴休烈心中不禁摇了摇头,想不到头曼竟然如此短视,东胡王几句话,头曼便要用匈奴的勇士去拼命。 连东胡王设计的如此浅显的陷阱都看不穿,还心甘情愿的跳下去,巴休烈心中对头曼更是失望。 第三百零八章 沮阳守城战 巴休烈见头曼已经答应下来,心中感到无奈,情知这件事已经无法阻止,只能将这件事压在心中。 若是将事情点破,反倒会令头曼恼羞成怒,得不偿失。 猛然间,巴休烈想到了一种可能,想起了冒顿在王庭大会上要自己陈述的那一番话,在联想到今日的情景,巴休烈心中不得不浮现出一抹猜测,这一切似乎都在冒顿的计算之中。 借东胡王与秦军,削弱头曼的心腹势力。当这样的一句话浮现在巴休烈心中,巴休烈感到手脚一阵冰凉。 若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恐怖了!对于人性洞察的如此彻底,精确的把握了头曼,东胡王的脉搏。 将这些隐隐的放在心中,巴休烈旋即遵照头曼的命令组织士卒攻城。 果不其然,战斗到傍晚,匈奴并未攻克下沮阳,一方面城中有墨者协调指挥,各式守城器械一应俱全,而匈奴则并无什么攻城器械。而另一方面则是巴休烈有意放水的缘故。 巴休烈自是知道沮阳乃是上谷郡的郡治,自是没有那么容易攻克,故而,并未尽全力,亦是有着保存自身的意思。 东胡王看着进攻回来的匈奴人,冷哼一声,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方才他亦是看的清楚,虽然城墙上的秦军很是英勇,可是,匈奴未曾尽力他亦是看的出来的。 只不过,东胡王对此并未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开出价码的那一刻,头曼已经急不可耐了! 为了自己许诺的那一半的利益,头曼会比自己更急! 头曼的脸色亦不是很好看,草原上的男人,从一出生开始就面临生与死的考验,就步入了战争的旋涡之中,弱者早已被淘汰了! 从幼年七八岁之时就开始骑羊练习骑术,然后骑小马驹,稍稍成年,又会被编入万骑之中,忍受饥饿或是吞食腐烂的臭肉,接受各种严苛的训练与考核,方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而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强者,故而,草原上的男丁都是天生的战士,拿上一把弓弩,骑上马匹,就可以征战沙场。 而头曼,作为匈奴的单于,对这些自然是清楚无比,对于手底下的骑兵能发挥到何种地步,有多强的能力,那是再清楚不过。 而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巴休烈并未遵照他的指令行事。 夜晚,巴休烈自头曼的大帐之中走出,在他的一番游说之下,头曼被他说服了! 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巴休烈的话语之下渐渐平静下来。 接连几日的攻防战在沮阳城上演着! 城墙之上,墨楚神情肃穆,身上亦是披着一副甲胄,新鲜的血液凝固在铠甲上,将原本上面的血污遮蔽,这是方才一战所留。 “郡尉,你那里的情况如何?”墨楚不带丝毫感情问道。 韩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答道:“死了三四十个兄弟,伤了七八十个。” “你呢?” 见墨楚看向自己,田桓脸色亦是难看,道:“情况和郡尉差不多。” “这样下去不行啊!”墨楚望着阴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就在方才,胡人冒雨拼力死战,好不容易才将其打退。 “这城中无多少救治的伤药,受了重伤的士兵慢慢也会死,这样子下去,还没有等到公子,我们就支撑不住了!” 韩斌和田桓皆是沉默不语,墨楚的话语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可这样的话决然不能外传。 否则军心动荡,只会亡的更快! 这些天来,每一次来墨楚这里报伤亡数字,他们都变的有些麻木了!死去的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呐!而他们只能看着自己这些士卒、兄弟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郡守,城内情况如何?” 狄知道此刻只能依靠墨楚,道:“城内百姓目前还算安稳,只不过再过三两日,不少百姓家中的粮食可要吃尽了!现在城中人心惶惶。” “城内还有多少粮食?” “城内已无多少粮食,只不过,有为大军筹备的军粮,可供应城内一月之需。” 狄知道,这部分军粮乃是筹措给大军所用,不到万不得已,这批粮食,根本就没人敢动。 墨楚回身面向众人,扫视着面前一个个熟悉的脸庞,道:“我们的弓箭所剩不多,拆民房,走最近处开始拆,拆下来的砖石木料一律运到城墙上来。” “这”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还有,告诉百姓,胡人一旦破城,必会屠城,老少不留。” “城中的军粮,让百姓放开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但有一条,但凡吃了粮食的,都要到城墙上来帮我们守城,我要你把城中每一个男丁都弄来助阵。” “告诉百姓,只要我们打赢了,可得爵位,可得田地,可得新宅,可得朝廷赏赐。” 面对墨楚说的这一切,狄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墨楚话语不断,继续道:“还有牢中的囚犯统统放出来,若是打赢了,死囚免死,其余囚犯,赦免其罪行,视其功劳,折其罪行,给予赏赐。” “最后,在城中堆积焦炭,浇上猛火油,若是真的守不住了,点火焚城,一砖一瓦都不能留给胡人。” 见墨楚脸上的疯狂之色,众人心中大骇,皆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墨楚绝不是说着玩玩的。 狄躬身领命,心中却是生出一抹别样的心思。 墨楚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入田桓怀中,道:“田桓,待会儿你突围出去,将这封信交给师父,告诉他我墨楚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还有,在肤施城我的住处之中,有十几卷竹简,告诉公子,让他善用这些,墨楚始终认为他可以做一个福泽天下万民的圣明之君!” “师兄”田桓话语哽咽。 墨楚眉头一皱,道:“我还没死呢!” “这封信对我墨家至关重要,绝不能有失,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师父,帮助师兄完成这个任务。” “还有那竹简,对公子和这北方数郡的百姓亦是非同小可,你一定要亲口告诉公子。” 第三百零九章 最后的攻防战(一) 扶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泥泞的道路,心中越发焦急。 他知道,此刻沮阳每时每刻都有士卒殒命沙场,而他,却只能带着精锐的士卒和这样的鬼天气作斗争。 北方彻底到了雨季,连绵不断的细雨接连下了四五日。 英布走到扶苏身边,道:“公子,是否命令军队暂时歇息片刻?将士们又累又饿” “不行。”扶苏话语斩钉截铁,道:“吃饭可以拿着干粮在路上吃,但时间绝不能给你。” “英布,你知道么?在沮阳城,每天伤亡几百名士卒,十天就是几千名,我们在这里多休息片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条条人命。” “命令,加快行军速度,若敢有延误者,我就先处置了你英布。” “诺。” 这短短的几日,英布发现扶苏已然是大变样了,此时的扶苏早已然没有当初儒雅随和的样子,变的冰冷无比,连英布亦是觉得此时的扶苏可怕无比。 处置起来,连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不留情面,前前后后,扶苏已然处死了三位校尉,其中一位还是新军校尉,而仅仅是因为这三人未曾遵循扶苏的军令。 墨楚屹立在城头上,望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他知道,其中有不少都是这城中的百姓。 “沮阳的诸位父老,看到了么?” “那里就是胡人的大军,如果让他们破城,我们,都将不能幸免,我们只有守住城池,等待扶苏公子的大军到来,我们才能有救。” 望着众人眼中惊惧之色,墨楚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想问,扶苏公子什么时候能来?”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可我坚信扶苏公子一定会来。”墨楚凝视着众人,道:“我与扶苏公子乃是至交好友,他是绝不会放弃大秦的子民,朝廷也绝不会,这边境驻扎的秦军将士也不会,请诸位父老,相信我,相信扶苏公子,相信秦军。” 说起来,上谷郡本是燕地,归于秦廷,才不过十年,这里的百姓,对于秦国,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只不过,相较于胡人,显然眼下唯一可以依赖的便只有秦军。 他们与胡人之间乃是解不开的血仇,这份仇恨,细数起来,跨度几百年,燕国从当初一隅之地,后来成为战国七雄之一,向北拓土千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不知道多少人为此流血。 当年的东胡,亦是如今在沮阳城外的敌人,更是惨败在燕国大将秦开的手中,如此,双方之间,岂能没有恨意? 而墨楚现在做出的这般保证,亦是相对的安稳了人心。 靠着城墙的无数民房被拆除,无数砖石被城中的青壮搬上了城墙,按照墨楚的命令,牢房之中的囚犯也被安排到了城墙上面。 而一切,早已讲明,囚犯手中亦是被分发到了武器,一些死囚犯眼中涌现出生的希望。 即便不能活,为杀胡人而死和直接被官府剁了脑袋,二者之间亦是有着云泥之别。 燕赵大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英雄豪杰数之不尽! 慷慨说的是赵人,因为赵人多不事生产,专意与经营买卖,故而其国民不少都有巨资,对外人亦是大方无比。 而悲歌说的便是燕人,当年荆轲受燕太子丹所托,刺杀秦王政,临行前吟咏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成为了千古传颂的名篇佳句。 在燕人心目中,荆轲虽是一刺客,可却是英雄般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队妇女走了过来,墨楚眉头微皱,这时领头一位女子看到墨楚,情知这里他乃是最高的决策者,道:“诸位军爷,我们虽是一介妇孺,比力气比不上你们,可我们同样愿意来这里助阵。” “大块的砖石我们搬不动,可小块的砖石我们可以帮忙,你们有谁受伤了,我们也可以来照顾” “好,你们留下来,韩斌,你负责调配她们。”墨楚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此时,可没有时间给他在这些地方纠缠。 胡人军阵中央,城墙上的情景自是被不少人瞧见,头曼见状欣喜,道:“看来这沮阳已经抵挡不了多长时间了,连妇孺也被派上了阵。” “哦,是吗?”东胡王望着头曼,道:“那今日,我就恭祝单于旗开得胜了。” “那是自然!”头曼极为高傲回道。 见头曼已经被自己撩拨出了斗志,东胡王也不再相激,这几日,纵然头曼再如何放水,这攻城的损失依旧不可小视。 头曼的七万骑兵已然减损到了五万余人,损失了一万多人之中,有大半都是身上带伤,而一些无法上战场的骑兵,则是被抛掷在那里,对其死活不管不问。 在胡人的眼中,显然这类人已然失去了价值,再花费资源纯属于浪费。 头曼眼中闪烁着兴奋之意,道:“巴休烈,即刻组织人进攻,这一次,不要留手。” “这” 巴休烈刚欲出言阻止,头曼便已经不耐烦打断道:“巴休烈,我问你,谁是匈奴的撑犁孤涂?” “自然是您。”巴休烈听到头曼这样的问话,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你的命令,我的使命!”巴休烈跪下身躯,亲吻头曼的靴子,然后起身,率领匈奴的骑兵杀向沮阳城。 这一日,匈奴的精锐尽出! 巴休烈想到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头曼,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着这样的单于,匈奴永远不能崛起。 在这里,匈奴人已经损失了太多,这一场仗下来,匈奴这一次已然损失了两个万骑的人马,而东胡那里,损失的人数远远小于东胡。 在这个沮阳城中,损失如此多匈奴的骑士,巴休烈认为很是不值得,要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骑兵,所花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按照冒顿的说法,草原部族长于距离运动,机动速度快,攻城战,其实是一种最为下成的做法。 故而,巴休烈认为或许这一次,选择进攻沮阳城就是一个错误。 第三百一十章 最后的攻防战(二) 沮阳城外,匈奴人如同蚂蚁一般,攀附着云梯,不断向沮阳城头涌去,沮阳城下,匈奴的射雕者不断从背囊中抽出箭矢,向城头射去。 地上的尸体被清理到一旁一层又一层,而城头上的秦军,脸上布满着黑灰和血污,机械的将城头的砖石朝城下砸去。 墨楚一剑刺向一个刚刚登上城头的匈奴人,然后将他的尸体从城头扔了下去,下面云梯上面三四个胡人因此也被砸了下去。 当那具尸体落地,顿时有几个匈奴人争先恐后的去争夺这具尸体。 按照匈奴的规矩,如果有人站死,谁能夺回他的尸体,将他带回草原,便可以继承他的遗产。而方才死的那一个,则是匈奴里面一个掌管百人的低阶军官, 旁的一些人看不上,可对于一些底层的士卒来说,可就是一块天大的肥肉。 墨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到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地方已经被胡人突破,胡人不断从云梯山攀爬到城楼上。 这一次,他感觉的出来,胡人比之前疯狂了无数倍! 仗打到这个程度,匈奴人的损失也不小,可是,这一次匈奴的指挥者却并没有命令撤退。 “墨楚,东关已经破城了!”韩斌喘着粗气,来到了墨楚面前。 “杀退他们,夺回东关。”墨楚挥舞手中利剑,再度将一人斩下。 “郡尉,南关也快不行了!” “” 沮阳城各处皆是告急,可是,墨楚已然无兵派往各处,但凡能拿起兵器杀敌的,都已经被他动员到了这城头上。 距离墨楚不远处,已然有士卒眼中露出决绝之色,将三两个胡人推到城墙边,然后纵身抱着两个胡人跳到城下。 韩斌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道:“墨楚,沮阳城我们守不住了,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就会被破” “韩斌,命令你麾下的士卒到城关集合。” “墨楚,你要干什么?”望着墨楚眼中的疯狂之色,他不知道墨楚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疯狂之举。 “沮阳城既然守不住,那我们不守了!”墨楚挥舞着手中利剑,道:“我要带他们出去反攻。” “只要我死了,立即让郡守举火焚城,绝不能给胡人留下任何一件有用的东西。” 沮阳的城关下,八百名秦军士卒整齐肃穆的站在这里,虽然他们身上的盔甲已经破烂,虽然他们手中的兵刃有些已经缺了刃,虽然他们身上布满了血污,显得狼狈不堪,可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然聚集了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墨楚扫视了这群人,其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他只是见过寥寥数面的,可在这一刻,都聚集在了这里。 “大秦的将士们,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的祭日。你们放心,朝廷不会忘记我们,公子也不会忘记我们,你们的妻儿老小,有不少都在城中,城若破,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 “若是你们有谁怕死,尽可以走到一边去,剩下的,随我出城杀敌。” “打开城门。”墨楚话语果断,眼中露出决绝之意,道:“随我杀!” 八百秦军,自城关鱼贯而出! 此时在城外攻城的匈奴人心中大骇,未曾想到,此时城门竟然会打开,而后从其中杀出一支如此彪悍的秦军。 为首的那人更是有如杀神一般,一路上的胡人犹如被砍瓜切菜一般,横扫了一路。 城墙上的压力在墨楚等人杀出之后,压力骤减,无数胡人则纷纷朝着墨楚这一支秦军聚集而来,奋力绞杀这一支秦军。 连杀四五人之后,墨楚目光瞥见匈奴的大纛王旗,上面绘着应龙图案。旋即剑指大纛,高声喝道:“兄弟们,匈奴的单于在那里,给我杀!” 随即带着八百名秦军将士直奔匈奴的大纛王旗,一路上锐不可当。 无数匈奴人来到墨楚这一支秦军面前,试图阻挡这一支秦军,可是刚刚组织起来,便已然被这支秦军杀穿,陷入了混乱。 待组织起来,想要再度赶上之时,已然被己方的士兵阻挡住,难以真正威胁到这支秦军。 头曼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他亲眼看到那秦军为首的那人几次倒下,可是又奇迹般的几次站了起来,大杀四方。 每一次手臂的挥动,利剑的挥舞,至少都要带走两名匈奴的士卒。 而伴随着时间的推迟,墨楚这支秦军却是越来越逼近头曼所在的位置。 巴休烈从前阵退了下来,急忙跑到头曼身边,道:“撑犁孤涂,我们快撤吧!” “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场中神勇的墨楚给予了匈奴人极大的震撼,无数匈奴人眼眶之中露出惊惧之色,看着墨楚的眼神,满是敬畏之色。 不少匈奴人待在原地发呆,而有一些则是陷入了恐慌之中。 头曼见状,咬牙切齿叹了一口气,旋即命令后撤。 伴随着匈奴王旗这一动,整个匈奴的骑兵彻底陷入了溃败之中。 所谓兵败如山倒,莫不是如此。本来匈奴的军事结构就非常粗陋,打仗之时毫无章法,胜则一拥而上,败则作鸟兽散。 这亦是给了墨楚以可乘之机,故而,墨楚领着八百秦军在匈奴之中大杀四方,生生搅乱了匈奴的阵型,而墨楚这支秦军,却并未被匈奴绞杀殆尽。 在远处的东胡王看到这一幕,看着场中疯狂屠戮的秦军,心中的震撼并不比头曼心中少多少。 只不过,东胡王心中亦是暗骂头曼无用,明明夺下沮阳城已是近在咫尺,可是,眼下的局面却是闹成这副样子。 溃散的匈奴士卒已然是慌不择路,乱作了一团,即便此时,东胡王想要派出军队,接替匈奴继续攻城,或是绞杀墨楚这一支秦军,都已然是不可能了! 在他们之间,是无数混乱无序的匈奴人,除非此时东胡王选择连同匈奴人一起消灭。 可这个时候要是这么做,无疑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姑且不论城上的秦军看笑话,单单就是如今尚在秦地,便不能这么做。 第三百一十一章 招揽人才计划 如此一来,便等于自断一臂,若是遇到秦军主力,那可如何是好? 略作沉思,东胡王果断下令,道:“全军后撤。” “胡人退了!!!” “胡人退了!!!” “胡人退了!!!” 城头上,无数人望着徐徐退却的胡人大军,坐在地上,喜极而泣。 夜色渐深,匈奴的王账之中传出一声声怒吼之声,在大帐之外,直听见一件件东西摔在了地上。 “撑犁孤涂,不要为此生气了!”巴休烈躬身站在一旁,望着暴怒的头曼劝诫道。 “我们可以收拢兵马。整军再战。” “今日一战,我们损失不小,可城中的秦军亦是如此,相信我们只要再攻,就一定可以攻克沮阳城。” “今日那将领是何人?”头曼想起了白日带着七八百人,便将他麾下的匈奴士卒冲的七零八落的那人,不由地问了起来。 巴休烈想了想道:“撑犁孤涂,据打探,那人名叫墨楚,乃是一名墨家的弟子。” “墨家弟子?”头曼眼中露出迷惘之色,这个学派的名字,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一方面,草原上获得秦廷的消息相对来说,比较闭塞,而另一方面,墨家近几十年来,名声不显,亦是很少有人谈及,自然在匈奴之中流传不是很广泛。 巴休烈见状,解释道:“这个学派在大秦那边,便以守城著名,相传,墨家的创始人墨子便曾经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楚宋两国之间的战争。” “而这一次,我们所遇到的便是一名墨家弟子,据说,此人在大秦那边,地位亦是极为崇高特殊。” “哦?”头曼眼中露出兴致勃勃之色。 “此人的师父乃是当代的墨家巨子灵焚,据传,此人极有可能是下一代墨家巨子,且在秦廷的少府之中工作,负责军事器械的打造和修缮。” “而且此人与大秦的长公子扶苏亦是走的颇为亲近” 诸多相关的信息从巴休烈口中说了出来,巴休烈一直以来对于中原的化便是甚感兴趣,而上一次自咸阳回到匈奴部族之后,见识到秦军的强大和秦廷的恐怖组织能力,巴休烈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大秦的长处。 只有学习大秦的优点,化长处为自己所用,匈奴方才能走向强盛。 在边境,他看到数万的秦军将士整齐有序的操练,手中的矛戟擦得发亮,身上装备着最为精良的青铜甲胄,每一个人眼中都透着杀气。 而在咸阳,他看到数万的民夫一同劳作,据说,那是秦皇想要新建一座都城,而那时,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地基,上面便有着数万的民夫在劳作,还算不得正式开始新建。 一切在秦廷的安排下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紊乱,在那时,巴休烈就想,倘若匈奴部族的骑士能够令行禁止,能够整齐有序的形成一个战阵,匈奴的骑兵打遍草原也不会有敌手存在。 而这一点,他所看到的唯有冒顿的麾下的万骑达到了如此地步。 其余的贵族,要么认为他是危言耸听,要么就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作一回事儿。 包括巴休烈自己的部落,想要整训万骑,也是掣肘重重,没有一个敢有冒顿的魄力,对于不服从者,直接采取血腥的镇压。 而关于第二点,更是无力,大秦帝国乃是一个中央集权体制,故而能够集中力量,动用大批人力物力修建一座新的都城,可是,匈奴部族不是。 此时的草原各个部落之间,不过是一种极为松散的联盟体制,部族的财产并不归王庭所有,而是归部族自己所有。 在王庭之中,站着的那些贵族多是拥有自己的部族,如何肯将自己手里的利益全数吐出来,交给王庭。 这亦是令巴休烈感到羡慕的地方,只不过,当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他巴休烈却是要第一个挑出来反对,因为,这已然将他的利益剥夺的一干二净。 “这大秦的人杰可真是层出不穷啊!”头曼颇有些嫉妒的恨恨道。要知道,别说在匈奴,就是在整个草原部族,想要找到一个墨楚这样的人才,也是不可能的。 “此人实乃是我匈奴之心腹大患,这一次,我们定要铲除他。”头曼话语坚定,想起白日里的损失,头曼便不由地一阵心疼。 巴休烈跪在地上,道:“撑犁孤涂,我想这一次我们攻下沮阳城,对于抓到的秦人,也要细细加以甄别,对于其中一些人才,我匈奴要善加利用,如此我匈奴才会越发强盛。” “不单单是秦地的工匠,还有大秦的官吏等等,对于大秦的诸多化事项,了解清楚的,我们都可以许其厚利,让他们为我们匈奴效力。” “甚至封其为王,许其建立部落这样的条件亦是可以开出。” 这样的想法,在巴休烈的脑海中盘桓了许久,这亦是他认为能让匈奴强盛独一无二的法门。 “好,就照你所言。”头曼亦是知晓其中的利害。 工匠头曼知道其重要性,东胡王自然也是知道,有了工匠,尤其是其中铸造的工匠,更是广受草原贵族的重视。 若是听说谁会冶炼青铜,打造兵器,立即就会免去其奴隶的身份,赏赐万头牛羊,然后还会有无数的贵族前来求亲。 这样的人才,在草原上,已然稀缺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要知道,这百十余年以来,草原部族和中原的国家打仗几乎就没怎么赢过。 草原上用的兵器也是简陋至极,就比如他匈奴部族,就有不少士卒手中拿着的弓箭,箭头是用骨头做的,而一些近身的武器,不过是将石头绑缚在木杆之上,再好一点的就是,偶尔从秦军这里缴获的几件兵器。 而远胜于匈奴的东胡,其情况比匈奴也好不了多少。 而秦军则是全面实现了青铜化,所装备的矛戈俱是青铜,更好一点的还有铁制兵器与甲胄,比之青铜,更为先进。 单单是这些,两者之间的差距便有若云泥之别!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宁为华夏犬,不做夷狄王! 夜色渐深,一道人影自东胡王的大帐离开。 翌日,两军再度交战,在城墙上拼死搏杀的秦军已然是人人带伤,奋力的砍杀面前如潮水般的胡人,可城下的胡人如同蚂蚁一般,源源不断涌上来。 此时的秦军已然是强弩之末,可依旧顽强的坚守在城头上。 这时韩斌来到墨楚身边,道:“墨楚,狄叛变投敌,南关失守了!” “什么?”墨楚拳头紧握,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候,狄给了他关键一击。 伴随着狄的叛变,南关已然全面被破,大批的胡人顺着这道口子疯狂的涌进城中。 无论墨楚如何拼杀,到了这个地步,都已然是无力回天。 甚至如今连焚城都做不到了,原本这件事便是狄在负责,而今狄既然已经投敌,如何能够让此事发生? 须知只有一个较为完整的沮阳城,才能在胡人那里卖一个好价钱。 兵败如山倒,伴随着南关被攻破,整个沮阳城犹如被突破了一个点,所有地方瞬间节节败退。 “墨楚,我们怎么办?”韩斌望着墨楚,等待着他的回答。 “无他,拼力死战尔!”墨楚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平淡道。 自坚守沮阳城,墨楚便已然预料到了这一天,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方式,居然是大秦的郡守反水投降。 如此这般,让墨楚心中感到颇为不平,若没有这一档子事,他有信心再坚守三日。 只不过,木已成舟,如今想要反悔,却也是不可能了! 层层胡人已然将墨楚、韩斌以及七八个士卒围困在了一起,密不透风。 狄来到这里,望着圈中几人,道:“韩斌,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活路可走,放下兵器投降。” “你若愿降,东湖王必然厚待于你,金银美女,享之不尽,亦会重用于你,总比你在大秦作甚郡尉要强得多。” “条件真的是很优厚啊!”韩斌舔了舔嘴唇,嘴角勾出讥讽的笑容,道:“狄,老子我读书没你读得多,圣人道理也没学多少,可有一条,要老子给夷狄效力,办不到。” “我韩斌,宁为华夏犬,不做夷狄王!” “而你狄今日出卖同袍,卖友求荣,来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有颜面去见先祖?” 说罢,韩斌当即提着一杆长戈,朝胡人群中杀去。长戈挥舞,在胡人之中大杀四方。 狄面色铁青,本以为自己亲自出面,若是能说动韩斌一起投降,那届时在东胡那里,自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可如今,却是反被韩斌这个武夫给奚落了一通。 亦是知道,想要招降韩斌这样一个武夫,已然是不可能,而韩斌所说的那些话,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令他不由地心中大怒。 “给我杀了他!”随着狄一声令下,数十人朝着韩斌围攻过去。 韩斌望着围攻过来的数十人,没有丝毫惧色,左手长戈,右手长剑,左刺右突,连杀七八名胡人,而韩斌身上亦是多了十几道口子。 狄脸色更是难看,道:“给我放箭,放箭,射死他。” 韩斌越是如此,狄对于韩斌的怨恨反倒是越重,如今已然投靠胡人,狄自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杀了韩斌,亦是向东胡表达忠心的方式。 历来,杀自己人杀的最狠的,往往就是叛徒内奸,因为,这是向新主子表达效忠的方式,亦是表明,自己绝无可能回到过去。 韩斌身上插着数十道箭矢,缓缓倒在地上,墨楚看到这一幕,眼眶通红。 虽然他与韩斌相识的时间不长,自他来到沮阳,组织守城,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寥寥数日,可这几日的相处,已然让墨楚认定了韩斌这个朋友。 战场上生死相搏建立的友情,远非一般情义可比。 对于墨楚,狄根本没有劝降的打算,墨家死硬,是出了名的,要墨楚投降,不过是徒劳无功。 狄正欲挥手命人解决掉墨楚之时,一道马蹄的嘶鸣声响起,巴休烈推开众人,看到被围困在中央的墨楚,脸色不是很好看。 自知道狄投靠之后,巴休烈自然明白,沮阳城今日必破无疑。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巴休烈自是要考虑如何为匈奴博得最大的利益,而在巴休烈看来,这沮阳城之中最有价值的当属墨楚。 不提墨楚那极为优秀的战场格杀能力,其人还精通机械等等,若是这样一个人能为匈奴效力,对于匈奴来说,无疑是天降大礼包。 此时,即便是整座沮阳城,在巴休烈眼中,也没有墨楚来的有价值, 巴休烈望着墨楚,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说完之后,旋即看向身旁一人,那人立即翻译道:“墨楚,你若是能为匈奴部族效力,匈奴必会厚待于你。” “我代表匈奴单于告诉你,你若能归降,整个匈奴部族,除了单于一人,其他人的地位皆可以在你之下,单于会赏赐你万匹牛羊,会赐给你最丰盛的草场” 站在一旁的狄,听到巴休烈开出来的条件,嫉妒的眼睛都要发红,这些,在东胡王这里统统没有,东胡王所答应他的条件,与这些比起来,两者之间相差太远。 “凭什么?”狄在心中暗自嘶吼,他知道匈奴的实力远远不如东胡,可匈奴毕竟是草原上出了东胡和大月氏,最为强大的部族。 匈奴开出来的这些条件,几乎可以重新组成一个中等偏上的部落了。 而这样的条件,偏偏是为了眼前这个身穿褐衣的墨楚所提出来的。 虽说狄亦是知道,墨楚的才能远胜过他,可是,依旧让狄嫉妒的发狂。 墨楚并未答话,只是眼中带着嘲讽之意望着面前的这些胡人。 墨楚长剑前指,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巴休烈叹息一声,如此人杰,其人必定高傲,又岂能轻易为这些外物所打动? 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禽兽行径 扶苏摊开地图,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看向地图上沮阳城的位置。 到了此刻,终于要赶上了! 在一旁的田桓也是满怀激动之情,他知道,此刻大军距离师兄不过百里的距离,只要师兄再稍微坚持一下,就一定可以等到大军驰援。 只不过,眼下对于沮阳城的情况,他亦是不知道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或许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师兄仍然守住了沮阳城,等待公子的大军到来,或许已经支撑不住,沮阳城已经陷落了! 将地图收起来,扶苏道:“英布,命令新军先行,为先锋,三万蒙家军,大军随后。” “诺。” 墨楚,撑住,我一定可以将你救回来!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扶苏心中亦是没有底,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待到沮阳城后,看到满城烽火,扶苏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城中,无数的民房被烧毁,死尸遍地,鲜血渐渐干涸,凝固成灰褐色,可以想象,在这里发生的战斗必然是惨绝人寰。 “师兄!”田桓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急忙大喊,他心中仍有一丝希望,认为墨楚绝不会有什么事。 “公子,”一名士卒望着扶苏,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扶苏心中颇为烦躁,皱眉道。 “公子,还是到南关去看看吧!” 南关之上,两具无头尸首吊在那里,而看起装束,其中一名穿着的正是褐衣,这是墨者的标志。 扶苏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真实,当将这两具尸首放下,田桓看向其中一具尸体,虽已无头,可他还是认了出来,那就是师兄墨楚。 “他的头呢?” “头呢?” 田桓跪在地上,望着四周的人,厉声质问。可现场却是静的出奇,许多人胸口仿若压了一块大石,都快喘不过气来。 一名久在军伍的老卒悄声对扶苏道:“公子,我听说胡人里面有这样一条规矩,他们在杀死他们所憎恨或厌恶之人之后,会将他们的首级斩下,然后命他们的巫师,制作成酒器。墨楚他们会不会” 后面的话语老卒并未再说,可是,任谁都知道,眼前的情景表示着什么。 这时,英布来到扶苏身边,恭声道:“公子,在城中还躲藏着一些残军,刚刚已经问清楚了。” “是上谷郡郡守狄这个杂碎,私通东胡,然后里应外合,沮阳城这才被破。后面,墨楚和上谷郡郡尉韩斌也是狄率领胡人所杀。” 扶苏拳头紧握,面色已然冰冷到了极点! “好啊!真是好得很!”扶苏牙齿咯咯作响,未曾想到,这沮阳城竟然是这么破的。 “胡人何时离开沮阳?”扶苏森冷发问。 英布神色一凛,道:“据估算,大约是半日前,刚刚离开,一路向北逃遁,似乎劫掠了沮阳之后,胡人意欲返回草原。” “杀了人,抢了东西就想走,哪有这般好运!”扶苏冷哼一声,道:“英布,命令部队即刻集合,向北追击。” “诺。”英布背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说起来,这是英布到目前为止见到扶苏最可怕的一次,以往任何人见到他英布,被他看上两眼,都要胆战心惊,而这一次,扶苏轻飘飘的话语,却是让英布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意。 而在这般森冷的杀意的表面上,扶苏却是十分平静,平静到令人看不出来扶苏心绪究竟如何,更不知道在此刻扶苏的内心,怒火达到了何种程度。 “田桓,站起来。”扶苏一把将田桓拉了起来,道:“擦掉眼泪,我们要让胡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句话,顿时令田桓振作起来,望着扶苏,田桓急忙用袖子将眼泪擦干,道:“公子说得对,我们要让胡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个仇,一定要报。” 望着已经变成人间炼狱的沮阳城,扶苏心中已然没有了悲伤,只是滔天的怒火,以及无穷无尽的仇恨。 这份血债,他必须前去向胡人讨还! 扶苏跨上了战马,率领着士卒一路向北,对于如何追击胡人,压根不需要有过多的细致观察和判断。 在秦军境内,胡人此时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每到一地,便径直将当地化作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死尸和一些老人的哭嚎之声。 而那些青壮,要么已经被胡人杀死,要么就被当做俘虏带走。一些年纪小的,在胡人看来,更是上好的奴隶。 而女人,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不会放过的群体。 一路走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扶苏也是涨了极大的见识,这些,他从未见过,也为看过。 事实远远比他所想像的更为残酷,在后世现代,他所能见到的最为残酷的情景,便是南京大屠杀遗留下来的一些照片或是影像资料,感受并不是很深。 而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他所见到的这些,却是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的眼前,给予了他极大的冲击,这些更是化作了干柴,让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扶苏做梦也没想到,人竟然可以恶劣到如此地步,或许,这样的做法已然不配称之为人,用禽兽一词更为妥当。 怪不得老祖宗们对于夷狄皆是怀着贬斥的态度,如此恶魔般的行径,已然是只有禽兽方才能做的出来。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唯有用刀和剑才能教这些畜生做人的道理! 自沮阳城出发,这般追寻了两日,依旧不见胡人的踪影,扶苏心中并不焦急,。 越是在这种时候,扶苏越是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和绝对的理智,愤怒会让人冲昏头脑,然后便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扶苏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绝不能再犯任何错误,因为他所犯的任何一个错误,都将有人用生命前来买单。 这一路走来无辜的鲜血,皆是胡人所为,可未尝没有他扶苏的缘故,正是因为他选择了将胡人放进关内,才会出现如此惨剧。 而现在,他要弥补这样一个错误!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出塞 扶苏不断看着地图上的距离,这两日,他翻得最多的便是这张地图了。 望着地图上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扶苏的心紧绷着。 如果按照计划,王离应该能够将胡人堵截在长城之内,为围歼胡人创造条件。 “公子。”英布脸色凝重,道:“王离将军没有截住,胡人大部已经突破长城,回到草原。” “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面色难看,这个计划筹谋了这么久,居然没想到,实行起来却是百般不顺,自一开始,便是波折丛生。 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已然走到了最后这个时候,到了收获成果之时,却没想到,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英布挥了挥手,顿时,一名士卒被带到扶苏面前,士卒拱手道:“启禀公子,自王离将军出发以来,天多有大雨,行军缓慢,且山洪爆发,冲垮了多段道路。” “王将军率军来此,胡人大部已经越过长城,王将军率军与之激战,斩首八千余人,胡人大部逃脱。” 扶苏拳头紧紧握着,眼中充斥着愤怒之意,他所听到的这些,已然证明这个方略彻彻底底的失败。 似乎这一次老天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从始至终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所有的运气,都偏向了胡人那一边。 英布神色一黯,望着此刻平静的扶苏,他知道扶苏的内心远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里面背负着太多的东西。 一切,都是扶苏在勉力支撑,而两日前墨楚的离去,再一次给扶苏的心中加了一块万斤巨石。 他不知道在经历了这些,扶苏是否还能撑得住? “英布,召集所有军官士卒,我有话要说。” 扶苏话语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不经意的事一般,片刻之后,三万秦军整齐的矗立在扶苏眼前。 望着三万秦军,他们其中有些脸上还有着青稚的朝气,有些胡子拉碴,已然三四十岁,做了父亲,还有些在这里虚耗光阴,至今未曾婚娶。 “家有父母者,出列!” 伴随着扶苏一道军令,军伍中有一些人站了出来。 “家有妻儿者,出列。” 又是一群人站在了军伍面前。 “家中独子者,出列。”随着最后一道军令,扶苏大致看了一下,场中约莫有着半数留存下来。 “凡出列士卒留在此地收营,等候大将军命令。其余士卒,上马,随我出塞,追击胡人。”扶苏率先跨上了战马,回头望向众人。 英布嘴角露出笑意,眼前种种困难并未击倒扶苏,反而使他变得越发坚韧。 英布拱手道:“公子,相识至今,英布一直未曾报答公子,此次,英布愿随公子出塞,追击胡人。” 高宠闪到身前,道:“公子,九江郡之时,蒙公子恩德,许我跟随公子,信任有加,公子到哪里,高宠便到哪里。” “蒙拓誓死追随公子!” 望着眼前一幕,蒙拓胸中激荡,站出列表示自己的心意。这段日子的相处,已然让蒙拓和英布他们打成了一片,亦是知道英布他们有着怎样的能耐,却都是心甘情愿的蛰伏在扶苏之下,听从扶苏调遣。 对于扶苏,蒙拓亦是发自内心感到敬服! 蒙阖拱手出列,道:“蒙家军每一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愿誓死追随公子!” 旋即蒙阖翻身上马,身后三万多名士卒,动作整齐划一,一同跨上了战马。 “出发!” 这一日,三万秦军出塞,杀向了草原! 王离坐在军帐之中,也是颇为苦恼。 若是行军的速度能够再快上一线,必然能够堵住返回草原的胡人,可是,偏偏到达之时,胡人的大部已然过去,只剩下一个尾巴仍然留在长城以内。 而他麾下,却并无能够追击的军伍,他所携带的军队,其中虽有军队配备了战马,可那终究是少数,大都还是步兵。 仅凭那一点点骑兵,盲目追击,反倒极为容易陷进去。 王离亦是知道,这一次战略的失败他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可以说若是他能够及时赶到,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精彩的方略,最后执行成这幅样子,王离心中亦是有着几分羞愧。 而为了这个方略,为了能够全歼这一次入侵的胡人,付出的代价亦是前所未有的大。 不单单是北方数郡被胡人侵略,无数百姓被胡人掳掠,朝中更是花费无数。 王离可是听闻,陛下可是连皇陵、新都的营建这两个大工程都停了下来,全力支援前线。 可是最终的战果却是这般可怜,可以说,整个守卫北地的秦军,上上下下皆有罪责。 毕竟皇帝给予了如此大的期待,交出的答卷却是如此难看,任谁心中也会掀起无名怒火! 王离正暗自愁苦之际,忽然间,一名士卒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让王离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王离安耐下性子,问道:“何事?” “启禀将军,扶苏率三万秦军出塞了!” 一句话顿时让王离站起身来,吃惊的看着传令兵,似乎传令兵传来的这个消息好像玩笑一般。 “此事千真万确?”王离再度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传令兵再度肯定的回答道。 “何时出塞?” “大约一个时辰以前。” “快,无论如何都要派人把公子找回来!”王离立即下令。 待传令兵离开大帐之后,王离手掌抚着脑门,显然颇为头疼。 这对于他来说,可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本来前线战事不利,陛下便要问责,如今,若是扶苏出了什么问题,即便他有武成侯这个爵位,想来也是保不住自己。 茫茫大草原,本来就凶险万分,其中,胡人更是神出鬼没,秦军并无出塞作战之经验,故而,在王离看来,扶苏此举,无疑是找死罢了! 损失三万秦军,的确令人心痛,可若是扶苏战死,或是被俘,那大秦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若是找不回扶苏,别说是他王离,就算是蒙恬,也吃罪不起,整个北地的秦军,都会承受来自始皇帝的怒火。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到了那时,甚至于来说始皇帝就要考虑北地秦军的忠诚问题了,好好的一个儿子担任监军,放在了北地,却被胡人所杀或是俘虏,皇帝会如何想? 会不会认为这是北地的秦军对于皇子担任监军的不满?所以才故意放任? 即便嬴政不这么想,那北地的秦军至少也要背负一个饭桶之名,每年花着国家财政那么多钱,最后连监军都被胡人俘虏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一巴掌甩在了朝廷脸上。 如果真的发生了此事,想来想去,王离也不觉得嬴政会轻飘飘揭过这件事。 作为王翦的孙子,他在清楚不过了! 在北地啃了这么多年的沙子,他也算是想明白了! 当年他的祖父王翦率领六十万秦军伐楚,为何要请田?就是为了以安嬴政那一刻猜疑的心。 可后来,嬴政还是不放心,将他的大女儿嫁给了王翦,王离可是记得,当时他的祖父都已经八十多岁了! 而嫁过来的那位公主,十几岁而已,比他王离的年岁还要小上一些! 后来伐楚之役大胜,而后来他的父亲王贲,在覆灭六国的途中,亦是独掌一军,立下了无数功勋。 可以这么说,山东六国,大半都是他王家给灭掉的! 当时的王家何等风光,可是才不过十年,朝中还有多少人记得王家?作为王翦之孙,王贲之子,他只能在北地啃沙子,天天和胡人打交道,还要做蒙恬的副将。 而这一切幕后的推手,王离想的过来,就是当今的陛下。 在王离看来,当今的陛下,确实英武!的确是前无古人,后亦不会有来者的帝王。 不仅对于国事精准的把控,对于权谋,各方势力的平衡,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蒙家如今虽说势大,可是,在军中,要接受他王离的监督和制约,在朝中,李斯等一众臣更是旗帜鲜明的和蒙家不对付。 可朝中又有蒙毅扶持,再加上冯去疾这个老狐狸背后的功勋故旧,可以让嬴政从容的在几方势力之中进行平衡,并且从容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此微妙的布局,彼此之间,都有制约,换做一个一般的帝王,是断然做不到如此程度的。 而这一次扶苏来到北地担任监军,亦是让王离嗅到了王家再一次崛起的契机。 故而,不管基于何种原因,王离都不愿意看到扶苏有事。 只是,事情不会按照扶苏预想的发展,自然也不会按照王离的想法来进行。 进入了草原的扶苏,彻底回归了自由! 扶苏再也不需要考虑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需要考虑彼此之间的协同等等问题,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到胡人的主力,然后将其彻底歼灭之。 而且,目前三万秦军在扶苏的手中如臂使指,与秦地之内的秦军大不一样。 “你们觉得如何?”扶苏已然将几位将领召集到了自己的身边,征询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现在可不是搞一言堂的时候,秦军首次出塞,在此之前,无任何经验可循,故而,只有集思广益,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不管是蒙阖蒙拓兄弟二人,还是英布,扶苏俱是第一次来到茫茫的大草原,要想在这里歼灭胡人的主力并且保全自己,所依仗的自然不可能是个人的力量。 蒙阖想了想,道:“公子,臣自沮阳一路走来,发现胡人掳掠了不少人口,还有粮食等等物资,其行军速度必然大大减缓,我们只需按照原速行军,至多五日,便可找到胡人主力。” 蒙拓在一旁补充道:“此次出塞,我秦军三万多人马,携带有八万多匹战马,所携带粮草供应七八日不成问题。” 蒙拓一贯和底层士卒搅和在一起,故而,对于秦军士卒的情况颇为了解。对于每日每名士卒耗费多少粮草,蒙拓心中皆是大致有数。 英布望着地图,道:“公子,胡人此刻志得意满,而王离将军虽然给了他们一点教训,却并未追击,我想来,此刻胡人皆已经放松警惕,这一战,我秦军必胜。” “秦军必胜!”众人眼中皆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破敌军,誓不回还!”扶苏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掌。 三人亦是伸出手掌,四人手掌放在一起,共同道:“不破敌军,誓不回还!” 大军在草原上缓缓行进,速度并未有多快!可与胡人的主力却是一点点在逼近,而这一切,胡人却是蒙在鼓里,仍然沉浸在从秦地劫掠,顺利回到草原的喜悦之中。 夜晚徐徐降临,三万秦军亦是在这草原上扎起了营地,大锅之中,烧起了热水。 这锅中的热水,用的自然是不可能扶苏从秦地所带,而是这草原上的河流。 得益于新军之中长水乡人的存在,即便在这茫茫的草原,亦是可以知道水源所在的位置。 而取来的水,扶苏亦是不许直接饮用,先是用木炭,布匹等等材料自制了简易的滤水器,过滤之后的水还要放在锅中煮沸,方才能饮用。 扶苏可不想因为饮用了不洁的水源,导致秦军大面积的非战斗减员。本来,秦军的人数就不多,若是再出现这种状况,那扶苏现在就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三万秦军带回去了,而不是伺机寻找胡人主力。 扶苏记得,霍去病英年早逝,就有专家猜测有可能是北伐匈奴的途中,误饮了不洁净的水源所致,虽然具体原因并未明确,可这一点,却是让扶苏引以为戒。 而从秦地带来的干净饮用水,自然是要先暂时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秦军初次深入草原,有很多的方面对于秦军来说十分陌生,故而,只有多加小心才是正道。 这样的经验对于秦军来说亦是宝贵的,为以后秦军的出塞可以打下坚实的基础。 “寇可往,吾亦可往!”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扶苏细细品味汉武帝这一句在明堂之上发出的呐喊,想起如今自己所做,心中亦是澎湃不已。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志得意满 蒙恬站在一片焦土上,神色凝重! 这一次,在西路的较量之中,蒙恬罕见的觉得遇到了对手,先是在云中佯攻,之后绕过阴山,自九原南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如同艺术一般,若非他蒙恬久经战阵,经验老到,这一次可还真有可能吃不小的亏。 虽然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亦是让蒙恬成功的给堵了回去,可是,能在防备如此严密的秦军防线找到漏洞,可谓是不易! “将军,胡人此次劫掠之后,在水井、河流中投放了牲畜的死尸,属下已经命人尽力打捞。” 蒙恬目光一凝,心中暗道:“胡人好狠辣的手段。” 春秋战国打了几百年,这几百年的战争,最开始是堂堂正正之师,开打之前还要先向对方通报,敌方不整肃好军队,绝不进攻,如今已然蜕变成为了战争的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于为了最终战争的走向,杀降也是在所不惜! 而如此频繁的战争,自然不可避免的有大量的人口死亡,尸体亦是有未来得及处理,最终诱发瘟疫的情况发生。 所以到了后面,所有人都学精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战后清理尸体是一件必不可少的措施。 而向水源地投放死尸这种行为,在蒙恬看来,是一种十分恶毒的行为。 胡人这么做的原因便是想要通过污染水源,从而导致秦军大规模的染病,最终降低秦军的战斗力。 只不过,对于这种情况,许多百姓不明所以,但军中却是对此早已有了普及。 而夏无且手中的那一本小册子对此亦是有着详细的说明,对于此事应当如何处置,皆是十分明了。 蒙恬沉声道:“打捞起来的死尸,全部焚毁,告诫百姓,最近几日不要饮用被污染过的水源,若是无水饮用,可就地掘井。” 此时,蒙恬亦是看到夏无且来到此地,连忙拱手行礼,道:“太医令,这里就要烦劳您盯着了!” “此乃老朽应尽职责。”夏无且亦是十分谦虚,开始带领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前去探查水源。 蒙恬点了点头,显然此时交给夏无且,蒙恬十分放心,作为大秦的太医令,其医术在这天下自然是佼佼者,而其曾经更是以药囊救过始皇帝,忠诚毋庸置疑。 “启禀将军,王离将军来报,公子出塞,寻找胡人主力,伺机突袭。” “什么?”蒙恬一下子就站不住了,此事的利害性即便没有仔细言说,蒙恬心中亦是明白。 况且,一直以来,蒙家所支持的公子,只有扶苏一人,这一点,自然也是因为蒙家曾经与楚国外戚的那一点香火情。 而今,朝局变幻莫测,这个时候,扶苏一旦出事,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蒙恬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蒙恬道:“马上给王离传信,要他全力保障公子的后勤供应,不可延误。” 蒙恬自是知晓,秦军出塞,乃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对于后勤的供给,亦是极大地挑战。 可无论如何,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 蒙恬亦是知道扶苏既然决定出塞,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就绝不会轻易返回,故而所剩下的唯一选择便是,全力支持。 况且,如今既然已经出塞,自然没有退回来的道理。所谓开口没有回头箭,若是此刻回来,就不怕胡人得知秦军的虚实,然后进行围剿么? 要知道在草原上,那是胡人的主场,两军数量亦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稍有不慎,真的会令这支出塞的秦军万劫不复。 “另外告诉王离,我会即刻赶往上谷郡。” 作为三十万秦军的统帅,自然肩负首要的职责,故而,,蒙恬亦是决定前往上谷郡。 胡人大帐之中,一鼎鼎青铜巨釜中炖煮着大块的牛羊肉,香气弥漫在大帐之中,令人垂涎三尺。 炉火舔舐着青铜巨釜,望着巨釜之中不断翻腾的热汤,账中胡人皆是发出开怀大笑之声。 “还真别说,这从秦人手中抢来的东西就是好用啊!”坐在主位上的东胡王闻着香气,不由笑道。 这青铜巨釜自是不可能胡人自家造出来的,需知此时有些部落仍是处于石器时代,所用的箭头尚是骨头做的,斧子不过是在木棒之上绑上一块锋利的石头。 而已经将青铜技术攀登到了巅峰的大秦,自是有足够的力量,供应秦地的百姓使用上青铜器皿。 即便是现在的铁器,发展地也是有声有色,只是暂时还做不到青铜如此大的规模,可是在军事上已经开始逐步应用。 就比如马蹄铁,马镫皆是少府以搜集来的精铁打造,以保证其质量。 “若是能够每年都能来上这么一次,那就好了!”账中有人闻着牛羊炖煮的香气,遐想道。 见有人谈到这个,东胡王道:“这一次我们能够回到草原,也算是险之又险,若不是头曼单于及时提醒,我们只怕真的要被王离那个老家伙堵在长城里面了。” “饶是如此,亦是折损了我东胡两个万骑。”说起这个,东胡王不禁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整整两个万骑,被王离率领的秦军给打散了! 虽然后面又收拢了一些兵马,可是这两个万骑已然不再完整,可以预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这两个万骑将没有什么作战能力。 想到这里,东胡王便是一阵心痛! 头曼面色如常,心中对于巴休烈更是依仗,若非最后关头,巴休烈阐明利害,告知秦军主力就在咫尺,只怕他们还要在沮阳逗留上一段时间。 而那时,一旦被王离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这一路以来,巴休烈不断出的计策,头曼对于巴休烈也是越发依仗,亦是发誓,回去之后,也要学习一番秦人的那些东西。 巴休烈从秦地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似乎脑子也比以往灵光了许多,提出的诸多意见,对于他来说,都很有帮助。 “东胡王,这些事情都不要再说了!”头曼举起手中的青铜爵,道:“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部族的传承,他们的英灵会受到上天护佑的。” 东胡王亦是举起了手中的青铜爵,与头曼共饮了一杯。 “传令下去,命令勇士们开怀畅饮,为了这一次伟大的的胜利,庆祝一番!” 见东胡王下令,头曼亦是道:“如此伟大的胜利,自当庆祝,传令下去,我匈奴部族愿与东胡一同庆祝。” 巴休烈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走到头曼身边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得意忘形的头曼喝止。 “想说什么尽管说,在这里有何说不得的?” 巴休烈无奈,道:“东胡王,如此做法想来是有些不妥吧!” “若是有人趁机夜袭,我军如何应对?” “夜袭?”当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皆是哈哈大笑。 东胡王道:“头曼单于,你这位奴才未免也太小心过头了吧!” “如今我们已经回到了草原,谁会偷袭我们?谁又能在这茫茫草原找到我们?” “难道是秦军么?” “秦军在关内尚且没奈何得了我们,如今到了这草原,若果真有秦军来犯,只不过是送到我们嘴边的一块肥肉罢了!” 东胡王志得意满,对于巴休烈所言一切,根本不信。 “退下。”被东胡王一番话语戏说,头曼顿感巴休烈让自己失去了颜面,让东胡小视了匈奴人。 巴休烈见状,只得退出了账外。 众人见状,皆是不以为意,旋即又举起酒杯,撕咬着大釜之中炖煮的牛羊肉。 酒至半酣,投诚的狄站起身来,拱手道:“大王,这两日我寻得两名女子甚为漂亮,那肌肤光滑似水,且还会一些歌舞,不知大王可有兴趣?” 一听到这个,东胡王顿时两眼放光,忙问道:“在何处?” 狄拍了拍手掌,顿时从账外走进来几名女子,开始跳舞为众人助兴。 东胡王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面前几名女子妙人的身姿,不禁沉迷其中,端着酒樽便朝着舞女扑去。 本来,这群舞女便是在狄威逼下,来到大帐之中助兴,故而,多有些不情不愿,而此时,东胡王如此举动,更是令几名女子吓的花容失色。 在一旁见到这副景象的人脸上则是流露出兴奋之意,而狄则是坐在一旁观看,眼中没有丝毫回避之色,如同一旁的胡人一般。 巴休烈在账外听到里面的女子的哭喊声,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碰巧取得了一次胜利,便如此放纵,如此这般,实在是难成大器! 巴休烈却是不觉,自那日冒顿接受他的效忠之后,巴休烈便有意无意将自己所见到的这些贵族和冒顿进行比较,对于自己的要求,无形之中亦是拔高的许多。 如此这般,自是显得自己与众人格格不入,需知,原本的巴休烈断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令人扫兴的话的,纵然知道,也会放在肚中,绝不会说出来。 心中暗道一声无奈,旋即便开始盘点起派出去的侦骑。 侦骑在草原上,就是大军的耳朵和眼睛,大军移动,所有的信息,都要通过侦骑进行获知。 故而,侦骑对于草原部族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能够担任侦骑的骑手,必然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其中甚至不乏有射雕者担任这样一个职位。 但凡在草原上遇到这种落单的骑手,多半便是大军的侦骑。 清点到最后,巴休烈蓦然发现有三四个侦骑未按照约定的时间归队,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觉得有什么。 茫茫的大草原,迷路是在正常不过的操作,连一些老手,亦是常常在草原上迷路。 所以未曾按照时间归队,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巴休烈再度派出了几只侦骑,向大军四周方圆百里侦探情报。 “公子,抓了两个舌头。”季婴押着两人来到扶苏面前。 望着眼前这道熟悉的脸庞,扶苏倍感欣慰,当日云阳里的一个后生,如今在战场上已然开始建立功勋。 扶苏亦是听英布说起过,季婴在军中训练的成绩以及刻苦程度,都名列前茅。 想起那位痛失两子,如今只剩下三子季婴的那位老丈,扶苏亦是感慨万千。 扶苏手略微挥了一挥,顿时,便有四五人站出来,将两个匈奴人押到了后面进行审问。 扶苏的新军之中并没有懂匈奴话的,可是,蒙家军中却是不乏这样的人才,和匈奴打交道这么多年,自然有人开始琢磨对方。 而从两个匈奴人嘴里得到情报,扶苏亦是丝毫不怀疑那些军法官的手段,不消一时三刻,便可让受训之人将肚子里藏着的东西吐个一干二净。 这些人,懂得如何能够让受到刑讯之人感受到最大的痛苦,同时又不至于死命,可以说,审讯亦是一名艺术! 少顷之后,从军阵后方走来一人,将几张白纸交到扶苏手中,扶苏眉头抬了抬,心中暗道:“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吧!” 将这一抹杂念撇除,扶苏仔细浏览起白纸上的字迹,读到最后,扶苏脸上露出兴奋之意。 这么多天以来的努力,终于见到了回报,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扶苏如何不欣喜,要知道他们现在距离胡人已经不足七十里,对于毫无掣肘且一人双马乃至于三马的秦军来说,七十里不过是半日之事。 只不过扶苏仍是有些不放心,问道:“这二人说的内容照尔等判断,可信否?” 审讯的军法官对视一眼,皆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扶苏望着季婴,笑道:“此战若胜,季婴,你小子可是立下大功了!” 见扶苏这么说,季婴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只不过见到扶苏高兴的样子,情知自己带回来的两个俘虏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第三百一十七章 部署 在扶苏面前,堆着几个人头,而在一旁,还有十几个擒获的俘虏。 说起来,骑兵首要的作战并非是两军直接进行拼杀,一般来说,到了这一步,已然是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 而在此之前,则有着种种繁琐的工作,就比如如何找到敌人,两军皆是骑兵,皆是高机动作战的力量,其中一方想找到另一方并非是那么容易之事。 要不然,李广也不会即便带着博望侯张骞,依旧迷路了! 而找到之后,最先进行的动作,便是让己方的侦骑将对方侦骑全数破坏掉,使得对方瞬间变成一个聋子和瞎子,如此一来,此战便已然有了胜算。 而显然,在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之中,扶苏暂时先略胜一筹。 扶苏望着手中的情报,心中越发感到激动,他们离胡人越来越近了! 甚至于可以说近在咫尺,可是胡人还没有发现他们这一行秦军,胡人根本就没有人想到秦军居然会有胆子出塞寻找胡人,主动出击。 而对于手中情报的真实性,扶苏自然是相信的,因为这些皆是军法官分开审讯匈奴俘虏得到的结果,最后汇总起来,自然可信度极高。 “公子,侦骑探报,前方二十里处发现胡人大营,人数约在二十万左右。” 扶苏翻身下马,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再过些许时辰,天便会彻底黑了! 扶苏摊开地图,士卒立即在地图上标明了一处地方,解释道:“此处乃是一处高地,西面和北面地势平缓,而东面地势低洼。” 在一旁看着的蒙拓不禁冷笑两声,道:“这胡人之中,还有人懂得排兵布阵的嘛!” “挑选这么一个地方,作为宿营之地,的确不错。” 历来骑兵作战,多是究竟选择一处高地,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减少战马爬坡动能的减少,反而可以增加战马奔袭的速度。 需知骑兵作战,最重要的便是速度的提升,而骑兵巨大的破坏性,便是建立在速度之上。 故而,高地是骑兵作战首选之地,而若是无此适合的地形,便至少要寻找一处平缓之地,因为平缓之地有利于大军展开,发动攻击。 骑兵冲锋的过程之中,自是不可能乱糟糟的一拥而上,而是需要整齐有序的队列,才能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 蒙阖道:“从此次胡人入侵来看,胡人当中,也不是没有能人,以往,我们还真是有些小觑了胡人。” “不管胡人之中有没有能人,这一次他都跑不掉了!” 感觉到扶苏话语之中的坚决之意,蒙阖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道:“公子,这一次胡人有二十万人,我们是不是” 扶苏知道蒙阖是为了稳妥起见,可是扶苏却是颇为自信,这份自信源自他对新军的掌握,来自他对秦军的了解。 他相信不过三万的秦军,面对二十万胡人,是有胜算的! “英布,你以为此战如何?”扶苏见英布站在一旁,并未言语,便主动征询起来。 英布脸色平淡,道:“公子说怎么打,臣便怎么打。” “诸将听令!” 众人脸上旋即浮现出兴奋之色,扶苏道:“此道军令我只说一遍。” “蒙阖,你率领两万蒙家军从胡人西面发起进攻。” “蒙拓,你率领一万蒙家军自胡人北面发起进攻,一路行军之时不必遮掩,且务必要大造声势。” 蒙拓蒙阖脸上皆是露出疑惑不解之色,扶苏见状,旋即在地图上,绕着胡人所在位置画了一个大半个圈,然后在胡人所在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公子是要从东面进攻?”蒙拓脸上露出吃惊之色。 “不妥呀不妥,东面那可是一片低洼地,根本不利于大军的展开。”蒙阖连声摇头。 扶苏笑道:“我们都觉得不可能,胡人也一定想不到我军会从这里进攻。” “况且,我有三千新军便足够了!又何必带大批人马呢?” “这里,将会是胡人致命一击所在。” 蒙阖见扶苏主意已定,苦笑道:“可这是疯了,可从没有哪一本兵书里敢这么干!” “兵书也是人打出来的。”扶苏笑着看着跟随自己的几人,道:“这一次,就让我们彻底疯狂一次吧,让这些胡人,见识见识我们秦人的厉害。” “我们不单单在马背下面可以将其击败,即使是在马背上,他们胡人也要输给我们秦人。”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扶苏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三人握了上来,齐声道:“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蒙阖,你在亥时发起进攻,蒙拓,你在蒙阖发起进攻两刻之后,发起进攻。” “明白。” 黄昏之时,三万秦军悄然拆分开来,朝着指定的目标移动过去。 而对于这一切,胡人仍是处于茫然未知的状态,丝毫不知危险正在悄然降临。 扶苏带着三千新军,一路潜行,马口衔枚,马蹄之上包裹着布匹,而这一切,皆是照着扶苏的命令行事。 望着马掌之中的马蹄铁,扶苏此时总算是知道这玩意儿的弊端了! 声音实在是太响,这一匹马发出来的声音比之寻常三四匹军马,声音都要来的响。 不过扶苏也知道,这世间万物哪有十全十美的,有得必有失,在马掌之上钉上了马蹄铁,便可保护马蹄,大大减少战马的非战斗损失,而同样,亦是必须承受其声音过大的弊端。 当扶苏赶到指定位置之时,天色已然漆黑,扶苏凭着肉眼,依稀看到前方地形轮廓,的确是一处洼地。 扶苏停下了步伐,挥手道:“命令士卒风餐冷食,人马半饱,原地待命。” 大战将来之际,扶苏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士卒过于紧张的,此时,让士卒和战马填一填肚子,将是一格非常好的选择。 但同时却又不能让士卒一次性吃饱,此时吃饱,接下来的战事,将会大受影响,扶苏自是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秦军夜袭 “现在是什么时辰?”扶苏凝视着眼前的胡人大营,不带丝毫情感问道。 “启禀公子,还有一刻便是亥时、” 扶苏并未言语,微风朝着胡人大营吹去,只不过,建此刻胡人仍是没有半分动静,扶苏渐渐放下心来。 战前让士卒吃个半饱,其实是惯例,因为,一旦战端开启,便不知这场仗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让士卒吃个半饱,可以有效地延长士卒作战的时间。 而蒙家军和新军这一次所携带的粮草俱是牛羊肉干,这些,自是从乌倮那里敲诈得来的一部分。 扶苏唯一担心的便是,这胡人之中有没有能人会通过风向,判断敌人的位置。 当然,这样的人在胡人那里一样稀少无比,能练就这样本事的人,亦是万中无一。 胡人大营之中,巴休烈在营帐之中越发感到不安,派出去的几波侦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回来一人。 如果说一个两个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还说得通,可是,接连几波侦骑都是毫无消息,这绝不可能。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巴休烈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只不过,当他走到大帐之中,见其中多数人已经在这里喝的烂醉如泥,七倒八歪的睡在地上。 巴休烈找到了头曼,看着眼前的头曼,巴休烈眼中浮现出恨铁不成钢之意,曾经,他效忠头曼,乃是头曼最为忠诚的鹰犬。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头曼许多作为,着实有些让巴休烈瞧不起,其人更是贪婪成性,做出的决定也是越发愚蠢。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南方强大的秦朝,让巴休烈感到了危险,本来,匈奴在蒙恬的打击之下已经节节败退,可是,只要秦朝后继无人,那么,秦朝便会衰落,总有一天,匈奴还是可以反攻回去的。 可这样的情景,巴休烈并未如愿以偿见到,相反,他见识到了大秦的强盛,看到了秦廷恐怖的动员能力,见识到了当今世界上最为精良的铁甲方阵和大秦锐士。 其臣武将,优秀者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的一个强敌,难道就会安心缩在南方?难道就会就此止步?想想都不可能。 匈奴,如果继续在头曼的带领之下,那么,迎接匈奴最后的结果将是灭亡。 想了想,巴休烈还是将头曼背出了大帐,蓦然想起狄也在其中,旋即命人将他也背了出来。 巴休烈将二人缚在一匹马上,离开这里,回到匈奴所在的营地。 至于东胡王是死是活,他可管不着,相反,如果东胡王这一次受到重创,那巴休烈还是会乐见其成的。 东胡,亦是匈奴的敌人,以往,东胡亦是数次勒索匈奴,问匈奴索要牛羊,马匹,女人等等,而匈奴因为实力弱小,逊色于东胡,不得不答应下来。 匈奴大营驻扎在距离东胡相隔不远的地方,当巴休烈带着头曼刚刚离开东胡营地不久之后,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 数不清的秦军破开东胡设置的壁障,直直朝营地杀奔而去,每到一处营地,根本不作任何停留,只是放火将营帐尽数烧去。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东胡一方始终未曾组织出有效的力量进行拦截和反击,即便是有一些抵抗,也迅速在消弭在秦军的铁甲洪流之中。 马蹄阵阵,在东胡人听来,便是有如梦中恶魔的狰狞笑声,令人心中生出无限恐惧。 巴休烈回头望着远方一片火光,他心中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听马蹄声,巴休烈觉得,这一次进攻胡人营地的人数应当不少于八万,而在这个时候,能有八万精锐骑兵的,想来不用说也知道主角是谁了! 只有秦军,才能拿出这么大的力量,且有理由向东胡发起进攻。 东胡的营地之中哭嚎声不断,东胡王听到外面的声响,顿时被惊醒,吼道:“发生了何事?” 这时,一名满脸血污的人道:“秦军夜袭。” “什么?”东胡王额头之上顿时冒出冷汗,忙问道:“有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知。” “快组织人反击。”到了此刻,东胡王脸上俱是慌乱之色,方才喝下去的酒水,已然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 “头曼呢?”东胡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朝四周搜寻了一圈。 “被巴休烈给带走了!”这时,有知情的人立即回复道:“还有狄,也被带走了!” “该死!”东胡王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道:“等这一次战事结束,我一定要他匈奴部族好看。” “将军,胡人正在组织人手进行反击。” 蒙阖脸色凝重,道:“再上五千士卒,加紧破坏胡人营地。要求将士们不可恋战。” “诺。” 说起来,蒙阖所选择的进攻方向,实乃是正面进攻胡人,故而,所面临的的压力可想而知,在最初的时间段过去之后,已经有陆陆续续的胡人反应过来,开始围堵进攻的秦军。 虽然在最一开始,蒙阖所取得战果极为辉煌,可是毕竟未曾波及到整个胡人营地,故而,胡人仍是可以组织人手,进行反攻。 “将军,前方有大批胡人对我秦军进行拦截。” 不用说蒙阖也知道了,在黑夜里,但凡被火光笼罩之地,皆是被秦军光顾的地方,而如今,秦军进攻的锋芒却被迟滞了! 蒙阖拔出腰间的佩剑,道:“全军将士,随我杀!” 话音落下,蒙阖便已然是一马当先,朝着胡人营地冲锋过去,而在蒙阖身后,无数士卒紧随其后,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胡人营地之中,未曾有一支军伍,对这支新加入的秦军进行有效的进攻,即便刚刚已经奏效的组织起来的胡人防线,可此刻,在这般冲锋之下,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阻挡秦军强悍的进攻。 在这般攻势之下,胡人大营已然有一半乱了套,不少胡人茫然的看着四方,望着燃起的熊熊大火,手足无措。 三百一十九章 万胜!万胜!万胜! 蒙阖盔甲上已然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死在他手中的胡人不计其数。 可胡人终究是太多了! 所幸胡人阵营被秦军搅乱,故而,从始至终未曾对蒙阖形成有效的攻击。 蒙阖大口的喘着粗气,凝望着北方,忽然间,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喊杀声响起。 此时,作为生力军的蒙拓发起了突袭,这般变故,再度给予了胡人重创。 黑夜之中,胡人已然分不清是敌是友,开始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而东胡王,则是在竭力调动兵力,预备挽救这一切。 他不知道这一次夜袭的秦军有多少人数,只是凭着经验在估算,有士卒回禀,有说十万,有说八万,众说纷纭。 在这般情况下,没有一人能给东胡王准确有效的信息,即便是站在东胡王身边的人,亦是人心惶惶,心中萌生出退意。 若非东胡王还矗立在这里,只怕这些人已然都作鸟兽散了! 漫天的火光,将一片天空照的通红,隐藏在黑夜之中的一支军伍,所有人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未曾有所动作。 “传令,全军上马。” 扶苏缓缓拿出了一副青铜面罩,戴在脸上,身后三千士卒在扶苏一声令下,皆是拿出一副青铜面具,系在脸上。 将腰间的佩剑拔出,扶苏驱使着马匹,游走在军前。 “将士们,看到了吗?”扶苏剑指火光之地,道:“那里,就是胡人的营地。” “胡人连年领兵侵扰我秦地,我大秦北地数十万百姓因此受尽苦楚,今日,我等便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我要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我要他们永远记住,扰我大秦者,死!” “谁愿同我一起战斗?!!” “我!”三千将士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发出怒吼。 “谁愿与我一同赴死?!!” “我!”所有将士眼中皆是萌生出死志,不灭胡人,誓不回还。 “大秦万年!秦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在扶苏的带领下,三千新军士卒悍然向胡人大营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扶苏手中马槊,径直捅向一名拦在扶苏前方胡人身体之中,在高速的马背上,马槊具有极强的破甲能力,已然将那名胡人捅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紧随着扶苏身后三千将士形成一个锥子形凿进了胡人的大营之中,胡人大营彻底陷入了慌乱之中。 在他们看来,是有一群魔鬼杀进了大营之中,青面獠牙,手中挥舞着强大的利器,每挥动一下,都意味着四五名胡人丧生。 看到这般情形,一些胡人心理防线已然被彻底攻破,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大营之中四处逃窜,不知何处才是安全之地。 眼前胡人的这般乱象,扶苏冷眼相看,可并未因此手下留情,猛然间,扶苏看到不远处一面大纛旗帜高高竖起。 “东胡王?” 与胡人打交道这么多年,秦军自然并未放松对草原情况的侦察摸索,对于胡人的大纛旗帜,自然亦是有本图录专门记载。 皆是因为,胡人本质上是一个部落联盟的形式,每一个部落信仰的神灵不同,绘制在大纛旗上的图案亦是不同,作战风格亦有相似的变化。 比如白羊部族,部族信奉的神灵是羚羊,在大纛旗帜上绘着的便是羚羊,其作战亦是擅长回射,抛射。 发现了东胡王的大纛旗,扶苏立即高声呼喊道:“英布!” “在!”英布自扶苏身后闪出。 “东胡王就在那里,你带人随我杀!”将身旁的一个胡人解决掉之后,扶苏已然开始带着士卒朝东胡王杀将过去。 随着扶苏一声令下,英布手中马槊不停挥舞,在英布手中,马槊这件神兵利器已然达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地步。 加之英布本身神力无匹,又有了马槊这么一件趁手的兵器,更是如虎添翼。一路上,无一人是英布一合之敌。 整个胡人大营已然乱作了一锅粥,胡人从上到下,皆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听从谁的命令。 三万秦军,投入了战斗之中,已然扰乱了整个胡人大营。 东胡王吃惊的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如刀绞,这一夜,他所损失的不知道有多少。 望着前方朝自己杀来的一队人马,为首两人更是骁勇无比,胡人之中,无一人能够阻拦两人步伐。 东胡王眼中闪烁出愤怒之意,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铤,翻身上马,带着几十名士卒朝他们杀去。 及至眼前,东胡王骤然将手中青铜铤投掷出去,在胡人的作战之中,将这类兵器投掷出去,偷袭敌人,已然是在正常不过的手段。 英布只觉眼前一阵劲风划过,下意识的弯腰伏在马背上,手中马槊已然在身侧朝前方刺去。 一击,便捅穿了东胡王战马的身体,望着眼前这一幕,东胡王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惊奇于眼前此人已然脱离了他的认知。 英布却是不管不顾东胡王此时是什么反应,手中马槊横扫,便将东胡王扫落下马,然后一刺,便轻松结果了东胡王的性命。 而此时扶苏已经带人杀至东胡王的大纛旗下,周围护卫大纛旗的胡人已然被扶苏杀的一干二净。 看着眼前高高的旗帜,在夜空之中飘扬,扶苏手中利剑挥舞,将旗杆砍成两段。 东胡的大纛旗跌落在地上,任由马匹踩踏,看着这一幕的胡人,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了! 面对秦军的汹涌的进攻,已然没有了半分斗志,一心只想着逃命。 整个胡人大营陷入了崩溃之中,胡人之间相互踩踏,导致死伤者不计其数。 而健存的胡人,则是拼尽全力,逃离这个地方。 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十几万胡人争相呼嚎着,还有人直接跪在地上,祈求神明的庇佑。 唯独此时,没有几个人敢拿起兵器,挥向秦军。 战争已然成为了一面倒的局面,此时再也不会有什么悬念,而在东胡大营一旁的匈奴,则是早早的离开了这里。 三百二十章 大好时机 天色将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存活下来的秦军将士,在此时一个个皆是大口喘着粗气,一夜的激战,令他们感到疲惫不堪。 只不过,看到眼前遍地的胡人尸首,每一个人脸上皆是浮现出喜悦之色。 此战大胜,作为这一次战争的主角,他们自然会得到朝廷的封赏。 历来,秦廷对于军功,不吝啬于赏赐,也正是因为如此,无数秦人前赴后继,为了爵位,不惜征战沙场。 英布此时却是神采奕奕,虽是激战一夜,可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英布,仿佛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变的亢奋起来。 “初步计算,敌我损失各是多少?” “公子,我军死伤一万多人,胡人大约有五万多人,在这里,大约有两万多具胡人的尸首。”英布将大致估算的结果告诉了扶苏。 在这个当口,自然是没有时间精确的确定伤亡人数。只能暂时估算,以便于得到敌我实力的增减变化。 沉思了一会儿,扶苏道:“告诉将士们,稍作休息,半个时辰之后集合。” “公子,你这是要?”在一旁的蒙阖此时亦是来到扶苏身边,便听到扶苏这道命令。 “进攻!”扶苏连半分犹疑都没有,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蒙阖,蒙拓脸上皆是有些不解,英布却是面无表情。 蒙阖道:“公子,以今日之战绩,我军便可班师回朝,若是深追下去,于我军只怕不利呀!” “这茫茫的草原,我秦军首次出塞,应稳妥为上。” “不!”扶苏立即将蒙阖的意见否定,道:“眼下,正是追击东胡的好时机,虽说这一次我们大胜,可是,东胡依旧未曾伤筋动骨。” “将养一些时日,东胡必定还来扰我秦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只有斩草除根,才能让我大秦北地在未来数十年之内,不受胡人侵扰。” “且这一次,东胡王折损在我们手中,恢复过来的东胡,报复必定更加凶残疯狂,我们只有抢先一步,将这种情况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便是大好良机,昨夜一战,逃跑的胡人惊魂未定,已然是惊弓之鸟,我们一旦发动进攻,这些胡人绝没有一战之力。” “如此良机,千载难逢,绝不可错失!” 扶苏话语果断,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颇令人信服。 众人亦是点头称是,旋即各自下去准备。这一个时辰,对于一些人来说可是相当的忙碌,别的不说,单单是跟随着大军一同出塞的战马便有八万多匹。 这些战马,又不是机器,亦是需要精心的喂养,而苦战一夜之后,照料更是要仔细。 而胡人丢弃了大营逃窜,其中,亦是有不少战马和牛羊滞留在营地内,这些统统都需要妥善的安排。 扶苏眼中有着些许疲惫之色,但依旧继续巡察着营地,忽然间,望着有一群穿着粗布服饰的人聚集在一起。 扶苏叹了一口气,看这些人的装扮,也知道,都是胡人自秦地内劫掠的百姓。 胡人将这些百姓带回草原,会将其贬为奴隶,然后放牧等等活计,都会交给奴隶来做,这亦是草原上的规矩。 一户之中,其实是众人在奉养一人,而被奉养的那人,便是要追随单于出征的士卒。 故而,但凡被编入万骑的骑兵,压根不需要从事生产,他所要做的便是不断训练,提高骑术和射术以及马上的格杀技巧。 扶苏将这些百姓召集起来,望着这些人眼中的恐惧之色,扶苏高声道:“诸位父老,我乃大秦长公子扶苏。” “尔等如今安全了,不必再担心受到胡人的欺凌,稍后,便会有人带你们回家。” “扶苏以大秦长公子之名,向诸位郑重起誓:朝廷,会帮你们重建家园。” 无数人眼中涌出泪水,自被胡人掳掠到草原上,被胡人如同猪狗一般对待,无数人心中已然绝望。 而此时,扶苏却是率领秦军解救了他们,并且要送他们回去,还要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我等叩谢公子!”众多百姓纷纷跪在地上,向扶苏道谢。 “诸位父老,快快起来,不必如此。”扶苏忙让这些人起来,道:“是我扶苏对不住你们,未曾保护你们不受胡人侵扰,在此,扶苏向诸位赔罪了!” 说着,扶苏已然是躬身一拜。 如此这般,这些存活下来的百姓,心中更是感动,已然将扶苏视作了大恩人。 又是略微说了几句,扶苏方才离开此地,对身旁高宠道:“命一屯人马在此护卫百姓,等候蒙恬将军派兵前来。” “诺。” “公子,那些俘虏如何处置?” 扶苏眉头微皱,道:“带我去看看。” 在高宠的引领下,扶苏看到面前约莫有着万余人的俘虏,这些人皆是激战之后,未曾来得及逃脱的,全数聚在这里。 “英布,你以为这些人如何处置?”扶苏在离着这些俘虏尚有些距离的时候,问道。 英布眼中光芒一寒,道:“杀。” “公子,上万人若是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的百姓,只怕是等不到大将军,便要遭毒手了!” “若是将这些俘虏编入秦军,姑且不说会让秦军战斗力下降,若是临阵反水,便是隐患。” 扶苏眼睛微眯,对于英布说的这些,他自然是想得到,毕竟他现在手头不过只剩下两万不到的人马,而俘虏的胡人足足有万余人,再添个几千人,几乎和他的军队持平。 这般庞大的数量,混在秦军之中,可以说就是给自己安装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炸的炸弹。 稍有不慎,便会炸的粉身碎骨。 扶苏百般思索,想了想,道:“或许他们还有点利用的价值。” “既然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里,又不能将他们混编入秦军,不如便让他们自成一军。” 扶苏此时瞬间回忆起后世满清和霓虹的做法,将投降过来的汉奸编组在一起,由汉人自己监管自己,或许自己可以借鉴一番。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以胡治胡 头曼摇了摇头,到了此时方才酒醒,看着眼前的一切,头曼充满了不解,旋即朝身旁的巴休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道理来说,他昨夜在东胡大营饮酒作乐,醒来也应该是在东胡的营地之内,至少也是在匈奴的大帐之内,可眼前,虽说是匈奴的营地,可全然与昨日驻扎的营地不同。 他在向巴休烈要一个解释。 巴休烈道:“撑犁孤涂,昨夜秦军夜袭东胡大营,奴才事先发现不对,才将撑犁孤涂从东胡大营带出来,然后命令我匈奴骑兵撤退。” “什么?”头曼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道:“这里居然会有秦军?秦军居然出塞了?” “东胡王那里情况怎么样?”头曼迫不及待问道。 “奴才方才派出侦骑前去打探,具体情况,不知。” 听到巴休烈这样的回答,头曼心中亦是觉得有些不满,道:“巴休烈,你为何要抛弃东胡,独自离开?” 显然,对于昨夜巴休烈直接越过他,命令匈奴大军撤离,头曼心中有些芥蒂。 “夜袭秦军数量不明,我匈奴大军若是加入其中,奴才怕折损过多” 头曼冷眼看着巴休烈,丝毫不觉得昨夜是巴休烈救了他的性命,只是觉得巴休烈如今居然从容的调动匈奴大军的进退撤离,这已然让头曼心中生出了一抹猜忌之意。 “所以你就私自让大军撤离,让东胡独战夜袭的秦军?” 见头曼话语越说越冷,巴休烈眼中露出一抹愤恨之色,若是早知这般结果,昨夜就不会将头曼给弄出来。 “请撑犁孤涂饶恕奴才这一次冒犯!”巴休烈跪在地上,恳求道。 正在局面越发变的糟糕之时,一名匈奴侦骑押着一人来到这里,道:“撑犁孤涂,属下抓到一名东胡人。” 看到来人身上的装束以及头上的发型,不疑有他,头曼问道:“昨夜战况如何?有多少秦军夜袭?” 问及这个,这名东胡士卒眼中满是惊惧之色,道:“那些人那些人都是魔鬼,他们是天神派下来,惩罚东胡部落的,是天神,那名天神手中挥舞着长长的,尖尖的神兵,刺死了我们的王” 头曼眼中闪烁出一抹惊诧之色,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秦军夜袭,东胡的士卒也不该表现出如此模样。 而且这名士卒最后居然说有人杀死了东胡王,头曼着实不敢相信这名士卒说的话。 心中只是认为这名东胡士卒已经被秦军吓破了胆。 巴休烈眼中亦是涌现出惊奇之色,十几万的东胡大军,一夜就败了? 头曼挥了挥手,命人将这名东胡士卒带下去,而这时,巴休烈派出去的侦骑陆续的回来了,向头曼报告前方的情况。 “撑犁孤涂,东胡大军溃败” “秦军人数约有两三万,此时正在东胡营地休整” 前线的情报不断汇聚到头曼这里来,当听完所有侦骑探听回来的情报之后,头曼立即道:“集合大军。” “撑犁孤涂,你是要”巴休烈震惊的看着头曼,心中亦是浮现出一个念头。 “不错,我要带领我匈奴大军回去,给秦军一点颜色瞧瞧。” 头曼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色,道:“秦军苦战一夜,必定疲惫,且人数不过两三万,而我匈奴大军足有五万多人。” “若此时杀回去,必定可以大破秦军。”头曼越说越自信,道:“纵使不能大胜,亦是可以给秦军不小的伤亡。” “届时,秦军那些铠甲兵器,还有东胡所掠夺的那些财货,统统归属于我匈奴。” 说到这里,头曼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对此,似乎已然是胜券在握。 望着头曼得意自认为无懈可击的样子,巴休烈心中一阵焦急,这仗还没打,头曼居然已经开始算计着战后能得多少好处,着实让巴休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知道在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刚刚击溃了十几万东胡骑兵的秦军呐! 人数虽少,但必定也是秦军之中的精锐。 若是一战灭之还好,可若是拖延,整个大秦便会彻底动员起来,源源不断的将各种物资从秦地运输到草原上来,支援秦军。 秦军一旦得到支援,势必反击,到那时的匈奴,前路何在? 想到这里,巴休烈劝诫道:“撑犁孤涂,奴才以为,我匈奴一夜奔走,未曾休整,此时若是进攻” 巴休烈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头曼挥手打断,眼中满是不耐烦的神色,见此,巴休烈喉咙中的话语也无法说下去。 只是觉得,头曼如今已经是利欲熏心,根本听不得别人的建议,心中的贪念,已经蒙蔽了他的神智,令他变的愚蠢无比。 想到这里,巴休烈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接下来走一步算一步吧!” 呜呜呜 绵长的号角声在草原上响起,匈奴大军在头曼的带领下,向最初的营地折返。 扶苏冷着面容望着眼前万余人的俘虏,在他看来,这些人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的斗志,眼中尽是颓丧畏缩之色。 昨夜一战,已然打的面前这些人肝胆俱丧,对于秦军,这些投降的胡人心中充满了恐惧。 “你,还有你,出来。”在扶苏身旁的一名秦军司马以胡语令其中两个人站出来。 扶苏知道,这两人可能是胡人之中地位相对来说比较高一点的,在草原上,对于阶级的限制十分严重,奴隶若是敢冒犯主人,将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 “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扶苏冷声道。 秦军司马当即拱手禀道:“公子,这位叫狐尔,而那位叫骨奢。” 见秦军司马面对扶苏恭敬的样子,看到的不少胡人心中更是畏惧,这意味着眼前这位青年人比秦军司马的位置要更高。 而狐尔和骨奢眼中虽然十分畏惧,可是却有着一抹希望之色闪现。 但凡在草原上出现这种情况,成为了对方的俘虏,若是有机会,便会选择成为一名手握权势贵族的奴隶。 须知,在草原上,奴隶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比如东胡王的奴隶,有些地位甚至比王庭之中一些贵族的地位还要高。 而这种奴隶,本身就是十分出色的勇士,效忠于东胡王,为东胡王征战。相对应的,东胡王亦会给这样的奴隶赏赐,金银财宝,乃至于自己的女人,都在赏赐的范畴。 而这样的奴隶,亦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奴隶,供他们享乐。 眼下,在狐尔和骨奢眼里,扶苏无疑是值得抱的一条金大腿,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地位还要高于扶苏的人。 扶苏挥了挥手,顿时百十名士卒来到胡人面前,扶苏走到一旁,在一旁的秦军司马则开始按照扶苏的吩咐进行。 依次从胡人之中挑出五十人,秦军司马望着眼前这些人,道:“尔等可愿归顺我大秦?” 胡人之中一些反应快的当即跪地答应下来,更有一些胡人用刚学会的极为蹩脚的华夏语回复:“愿愿意。” 而那些稍有迟疑的则立即被站在身后的秦军士卒砍下了脑袋。 扶苏所要的就是这种不假思索归降秦军的胡人,其中哪怕有人半点迟疑都不行。 说了慢几秒,便是生与死的差别! 在这个时候,扶苏已然是没有多少时间来慢慢感化吸纳这些胡人俘虏了。 茫茫大草原上,处处皆是危机,即便是已经败退的东胡部落,也不见得就真的一败不起,若是东湖之中,有能人将溃退的胡人收拢起来,然后知道秦军的虚实,到时,这支出塞的秦军,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还有一支未曾受到打击的匈奴部族,若是此时折返回来,对现在的秦军亦是一个颇为严峻的考验。 一万多胡人,望着同伴的鲜血,并未有人站出来反抗,昨夜一战,已然将他们打的失魂落魄,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甚至于效忠于大秦,是一条极好的出路。 在草原上最可怜的其实并非是生存在底层的奴隶,而是无部落接纳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活不过一个冬天,就会在野外饿死,冻死。 在最初看了一会儿之后,扶苏便没有看下去的心思,见自己的命令执行的很好,自是没有必要继续监督下去。 “公子。”季婴喘着粗气,来到了扶苏面前。 望着季婴这幅样子,扶苏笑道:“何事?” 季婴当即道:“公子,刚刚我从百姓口中听到,这些人都是沮阳城和沮阳城以北村落的百姓,只不过他们这里只有一半人。” 扶苏眉头皱起,道:“还有一半人呢?” “据百姓说,是分给了匈奴。”季婴将事情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然后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扶苏面前。 扶苏眼中顿时闪烁出寒芒,原本的计划,是继续追击东胡部落的残余之敌,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半的百姓在匈奴那里。 既然如此,计划只能更改了! 季婴道:“公子,这是从一个巫师账中搜出来的,是墨楚大哥的人头。” 扶苏小心的接过包裹,缓缓将包裹上的扣子打开,看到面容果然是墨楚,扶苏眼泪当即垂下来,然后对着季婴深深一拜。 “季婴,多谢你。” 季婴话语有些哽咽,眼角亦是情不自禁的泛出眼泪,道:“昨夜那名巫师奉东胡王的命令,预备将墨楚大哥的人头制作成酒器,幸亏我们及时” “好兄弟!” 英布疾步朝扶苏走来,道:“公子,侦骑探报,匈奴折返,现在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五里。” 扶苏略微愣了一下神,然后道:“季婴,将墨楚的人头交给田桓保管,我们要把他的魂儿带回去安葬。” 扶苏将脸上的泪水擦干,脸色瞬间变的肃穆,道:“英布,等候我的命令,整军备战!” 扶苏回头看向狐尔和骨奢,道:“方才你们说愿意归顺我大秦,现在,你们展示忠诚的时候到了!” “拿起你们的武器,将他们彻底击溃,一个不留。” “您的命令,我的使命!”狐尔和骨奢跪在地上,郑重向扶苏保证。 二人旋即开始整顿身后的万余东胡人,而扶苏亦是将武器还给了他们,扶苏并不怕他们反水一击。 这些人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投靠自己和投降匈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投降匈奴? 以往在草原上积累的血债,可比大秦与东胡之间深厚的多! 在听到匈奴折返回来,扶苏当然清楚匈奴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觉得秦军苦战一夜,想回来捡便宜罢了! 而因此,扶苏也瞬间下定决心,实行“以胡治胡”的方略,以此尽量减少秦军的损失。 狐尔和骨奢将万余东胡人召集起来,道:“东胡的勇士们,我们要给那些卑贱,胆小的匈奴人一个教训。” “大秦的贤王说了,现在是时候表露我们的忠诚,只要击溃匈奴,贤王会给我们丰厚的赏赐。” 望着匈奴人的方向,所有东胡人眼中的恐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昨夜匈奴丝毫不管盟友,独自撤走,让他们感受到了背叛。 而此时,正是扶苏所给的复仇良机。 在狐尔和骨奢的带领下,万余东胡人跨上战马,径直杀向匈奴人所在的位置。 所有东胡人眼中闪烁着仇恨的怒火,发誓要将眼前这些叛徒的脑袋砍下来。 这亦是向大秦证明自己忠心最好的机会,只有在这场战争之中,砍下一个匈奴人的脑袋,进献到大秦的君主面前,大秦的贵族才会相信他们。 望着万余的东胡士卒朝自己杀奔过来,连试探都没有,头曼心中一惊,连忙命令匈奴大军发动进攻。 只不过这个命令刚刚下达,东胡人最前锋的几人已然悍然撞进了匈奴的阵营之中,大肆屠杀匈奴的士卒。 而紧随其后的东胡人顺着这个缺口,源源不断的朝里面杀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决战 扶苏跨立在马上,巍然不动。 在前方,刚刚投降的万余东胡人拿起了兵器,和匈奴展开了血战。 骑兵的对撞,是战争的艺术,是暴力的美学。在这样的战争方式里,没有投机取巧,有的只有生与死的碰撞。 落马即死,这即是骑兵交锋默认的潜规则,不管是谁落马,己方和敌方的士卒都会毫不留情的驱使着战马,践踏过去。 扶苏凝神望着眼前的一幕,万余东胡人此时虽然战斗意志比匈奴人强悍不少,可是,不论是装备,还是作战的方式,二者之间相差并不多。 故而,此刻不过是勉强保持均势而已,随着时间的推迟,扶苏如果不命令秦军参加战斗,东胡人必败无疑。 在扶苏身旁,英布问道:“公子,我军何时出击?” “不急,再等等。”扶苏望着前方的对碰,眉头微皱,现在还不到让秦军出击的时候。 让东胡领军出击,一方面是为了验证投降过来东胡人的忠诚,而另一方面,便是让东胡人迟滞匈奴人进攻的锋芒,为秦军争取些许宝贵的休息时间,同时,亦是为了消耗东胡人的数量。 与其让秦军上去与匈奴人死拼,折损秦军的将士,不如让东胡人来当这个炮灰。 这样的决定,在扶苏这里,连考虑都不需要考虑。 头曼望着阵中和自己拼杀的东胡人,不禁气的咬牙切齿,这才多久,这些投降的东胡人居然就选择了反戈一击? 预想中与秦军的碰撞并未实现,反倒因为这支东胡骑兵的加入,使得战事越发变的扑朔迷离。 要知道此时还有一支秦军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呢,头曼根本不敢将匈奴全部力量投入绞杀东胡骑兵之中。 本以为这一次能重创秦军,可如今,能全须全尾的回去都不太可能了! 即便这个时候匈奴想要退出,也要问一问秦军答不答应了! 巴休烈同样看到眼前战况的严峻,这可以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乌龙。两支同为草原部族的胡人骑兵互相交战,而秦军却是在一旁看戏。 “撑犁孤涂,让奴才领一支骑兵剿灭这股东胡人吧!” 头曼望着巴休烈,眼中颇有些不情愿,可是,头曼亦是知道,眼下唯有巴休烈值得依赖。 望着战事越发焦灼,头曼略微思考,便道:“巴休烈,领三千人,将这些软弱的东胡人头给拧下来。” “伟大的撑犁孤涂,如您所愿!”巴休烈说完,旋即领着三千人朝东胡骑兵的方向运动过去。 骨奢看着周围源源不断的匈奴人,眼中尽是疯狂之色,口中不断叫道:“杀光他们,杀光这些卑贱的匈奴人!” 而狐尔则是比骨奢冷静的多,望着四周越来越少的东胡骑兵,狐尔心中焦急,若是照着趋势持续下去,要不了多久,万余人便会损失殆尽。 狐尔看向扶苏所在的方向,心中不断询问何时秦军才会参战?他知道自己见到的那位贵族一定会让秦军进入战场,区别是让东胡骑兵损失到何种程度,才会进入战场。 扶苏亦是察觉到了匈奴骑兵的动向,抚摸着手中的剑柄,沉声道:“吹军号,号令全军!” 他感觉到时机快要到了! “呜呜”号角声自秦军大阵中响起,无数原地休息的士卒当听到号角之时,立即站起身来,跟随着带领他们的军官跨上了战马。 “蒙拓,你随我率五千人去支援东胡人。”这个时候,扶苏还不想让东胡这支骑兵完全损失殆尽,起码这些活下来的人还有利用价值。 秦军,需要吸纳一部分胡人,因为在骑术上,胡人终究比秦人领先太多,他们能在马上解决吃喝拉撒睡等等问题,可以说就是生长在马背之上。 秦军需要学习胡人的骑术,只有取长补短,秦军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战力! “诺。”蒙拓已然对扶苏的命令绝对遵从。 “蒙阖,领一万五千人,从侧面进攻。策应我和蒙拓。” “英布,率新军绕后。” 寥寥几句,扶苏已然将命令全盘布置下去。 扶苏拔出腰间利剑,道:“剿灭匈奴,杀!” 蒙拓已然带着五千人跟着扶苏朝着匈奴杀去,五千秦军将背后的长剑抽出。 这样的长剑乃是秦国独有,长有一米二,而一般的剑,能有八十公分,便已是极为难得! 如此长剑,赋予秦军比一般的骑兵更强的杀伤力和破坏力。 巴休烈望着五千秦军冲过来,眼中满是愤恨之色,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就足以将这支东胡军队彻底歼灭,可是,这支秦军出现在战场上,意味着不可能了。 骨奢和狐尔见到秦军破开匈奴阵营,心中更是振奋,士气大振,更是疯狂屠戮匈奴的骑兵。 头曼看到秦军已然全军出动,知道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不管他愿不愿意,秦军已然全军出动,他所能选择的只能是应战。 匈奴军阵前方,萨满祭司手中捧着器皿,不断将器皿中的圣水洒向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 “去吧!”萨满祭司眼中满怀虔诚,开始对这些奴隶进行洗脑,道:“天神会保佑你们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会让你们充满神力,只要你们虔诚的向天神祈祷,勇敢的作战,秦人的弓弩射不中你们,秦人的刀剑伤不了你们。” “你们在战场上足够的勇敢,即便是奴隶,死后也有机会受到天神的感召,进入神圣的国度,那里,有匈奴的先祖,天神会洗涤你们的灵魂,会让无数神女来侍奉你们,你们会有无穷无尽的食物,将永远无忧无虑生活在这样的神国。” “真的么?”无数匈奴骑兵满怀期待,他们之中还有不少是奴隶。 对于他们来说,活,已然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而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是的”萨满祭司纷纷点头,眼中满怀憧憬之色,洗脑的最高境界,无疑是到了最后,连自己也相信了! “我们一定可以杀死秦朝人的!”奴隶们看着自己的同伴,纷纷为自己鼓劲呐喊。 曾经,他们畏惧秦人,而这一刻,他们在萨满祭司的祝福下,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并相信即便战死了,在死后也可以得到极为舒适的享受。 “骨突奢!”头曼呼喊出一个名字,这是他的小儿子,头曼对他寄予厚望,这亦是他最喜欢的阏氏所生之子,未来,他亦是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够继承自己的王位。 “父王,您有什么吩咐?” “骨突奢,带领你的本部,护卫我军后卫。”历来,骑兵作战,最忌讳的便是腹背受敌,即使是再强悍的骑兵部队,一旦陷入这样的处境,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头曼看得见一支人数并没有多少的秦军朝自己的后卫包抄过来,自然不会忽视掉这样一支秦军。 而骨突奢则是有着自己的一个万骑,要应对这样一支三千人都没有的秦军,在头曼看来,应该是十分容易之事。 骨突奢素来为头曼所喜爱,对他的培养自然是最好的,现在,头曼希望在这一次的战争之中,骨突奢能够立下一份战功,这样便有了和冒顿相争的资本为以后坐上匈奴的王位打下基础。 匈奴里面那些支持冒顿的贵族,相信因此产生的不满也会大大降低。 “遵命。”骨突奢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在脸上划下了一道伤口,让鲜血留下来,以此保证绝对遵循头曼的军令。 望着骨突奢如此,头曼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更是喜爱,道:“去吧,我的孩子!天神会保佑你战无不胜!” 大批的匈奴人跨上马匹,手中握着简陋的兵器,越出阵营,向秦军发动了冲锋。 蒙阖领军来到匈奴的侧面,二话不说,便已然命令士卒发动了总攻,没有任何试探性的进攻。 这样的试探是没必要且没有价值的,今日一战,不是匈奴死,便是秦军亡! “笃笃!” 面对冲锋而来的匈奴骑兵,蒙阖麾下的秦军手中握着弩机,在距离匈奴五十步距离的时候,纷纷扣动弩机,连瞄准都不需要,锋利的箭矢划破空气,在前方的匈奴任纷纷栽下马来。 “怎么会?”匈奴人吃惊的看着秦军扣动手中的弩机,在他们看来,秦军怎么能够在马上扣动弩机? 难道这些弩机可以提前上弦么? 的确,在扶苏的改良之后,这样的弓弩已经开始配备给秦军,只不过,这样的弩机还有很多很多确定,其中一个就是制作比较繁琐困难,想要全面应用秦军,比较困难。 其二便是这种弓弩原材料的获取,也十分不易,而一些简易的原材料替代品,则制作出来的弓弩大都不符合要求。 故而,这样的弓弩并不多,只有新军和蒙恬的亲军才有这样的配备。 扣动完弩机的秦军根本不看成果如何,径直从背后抽出长剑,五十步的距离,对于两支高速运动的骑兵来说,不过是眨眼即至。 长长的秦剑散发着寒芒,在战场上收割着匈奴骑兵的生命。 相比较来说,匈奴人的兵器实在是太过于简陋了!他们身上别说是铁甲,就算是布甲,也没有。 他们的兵器,在触碰到秦军的第一时间,便已经便砍成了两截。 要知道,此刻匈奴骑兵所面对的是当今天下兵器甲胄最为精良和最为骁勇善战的蒙家军,其赫赫威名乃是无数功勋累积起来的。 仅仅是一个照面,匈奴便已经损失了千余人,而这样的杀戮还在继续。 头曼脸色极为难堪的望着这一切,本以为这次能过来捡个便宜,却不想,即便是苦战一夜之后的秦军,仍是如此勇猛无敌。 “都怪那些该死的东胡人!”头曼想起了那一支万余人的东胡人,若不是他们投降了秦军,然后又与匈奴血拼,秦军怎么会有时间养精蓄锐? 英布的新军亦是杀到,而新军最前方百十余人的兵器皆是马槊。 手执马槊的这些人,皆是秦军之中最为骁勇善战之人,他们的力气,比之常人,亦是要大上许多。 这些人,乃是真正的百里挑一,在新军之中,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他们,此刻将作为刀尖,从后方直直的刺入匈奴的腹心,给予匈奴人重创。 面对面前阻挡自己的这一支匈奴万骑,英布面无表情,带领着新军直直的冲了过去。 一个照面,便有四五名匈奴骑兵倒下马来,英布不管不顾,继续带领着骑兵,朝匈奴的应龙大纛旗杀过去。 英布的勇猛,令无数匈奴人心中惊骇无比,此时恍若看见了一座杀神,在匈奴的阵营之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该死该死!”骨突奢望着这一幕,气的哇哇大叫,随即便领着一队匈奴骑兵朝英布杀去,试图阻止英布的步伐。 面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一支匈奴骑兵的阻拦,英布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手中马槊不断挑动,每一次,至少都可以带走一名匈奴的骑兵。 骨突奢手中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朝英布砸去,英布望着眼前这个蛮夷满嘴的黄牙和狰狞的面容,心中不由地生出一抹厌恶。 英布身子半侧到战马身旁,躲过狼牙棒,手中马槊径直朝前方捅去,带着巨大的惯性和动能,刺入骨突奢的胸口之中。 骨突奢的内脏在马槊强大的破甲能力下,瞬间破碎,马槊余威不减,直接贯穿了骨突奢的胸口,从骨突奢背后露出尖头。 然后骨突奢便坠落下马,身后的骑兵直接从他的身上践踏过去,将他的身体踩成了肉饼。 英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杀了一个匈奴的王子,眼睛皮连抬都没抬,冰冷的瞳孔之中闪烁着野兽的疯狂,将马槊弃掷不用,转而从身后拿出秦剑,开始挥砍匈奴的骑兵。 此时的英布宛如一个杀人机器一般,眼中除了杀戮,再无其他。 第三百二十三章 初心 这般变化,亦是让巴休烈注意到了,从秦军驰援东胡人之后,巴休烈便知道要歼灭东胡人已然是不可能了,巴休烈旋即将目光投向了战场其他地方。 当看到是扶苏亲自来驰援之时,巴休烈不是没有过打算将这位大秦的公子干掉,可是,战场之上,匈奴并没有主动权,更遑论在千军万马之中,将扶苏斩杀。 更令巴休烈没想到当日在咸阳见到的儒雅公子,在战场上,是如此骁勇善战,寻常匈奴骑兵,根本不是扶苏一合之敌。 偏偏扶苏又不是一味地猛冲猛打,对于时机把握的亦是极为精妙,杀敌之余,还有心思观察着战场上别处的情形。 一念至此,巴休烈旋即调马回头,仗打到这个地步,不能再打下去了! 而到了头曼大纛旗下,便已然看到一位秦军战将朝着大纛旗杀来,当此人出现在眼前,巴休烈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当日校场之上的情景,依旧是历历在目,匈奴人无法驯服的汗血宝马,在英布手下,却变得温顺无比。 而今日战场之上,一路杀来,又有哪个万骑能够拦住他?即便是骨突奢的万骑,只不过片刻,便被英布突破了,随即乱作一团! “撑犁孤涂,撤兵吧!”巴休烈望着头曼,恳求道:“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头曼望着秦军,眼中闪出一抹恨意,他最喜爱的小儿子骨突奢都死在了那名秦将手中。可他亦是知道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匈奴到现在损失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万余。 接着打下去匈奴纵然赢得了这场战争,只怕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一个虚弱的匈奴,不管是对于东胡,还是大月氏,都是嘴边的一块肥肉。 就算是草原上的小偷,那些卑贱的丁零人也会趁机欺负一把匈奴。 而若是忠于他的匈奴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个冬天,即便东胡和大月氏不来找匈奴的麻烦,只怕王庭之中又有人惦记着他的匈奴单于之位了! “撤兵!”头曼眼中满是不甘之色,可最终还是下达了这个命令。 号角声自匈奴大营中响起,无数匈奴人茫然的望着这一切,“撤兵了?” 明明他们还没有败,明明秦军的人数并不是很多,可却是他们要选择撤退,无数人心中产生了不满。 可是在此刻,他们仍是要遵守来自匈奴大营的命令。 战场之中,这般变化自是逃不过扶苏的眼睛,苦战已久的秦军终于等来了这个时刻,每个人心中皆是无比的振奋。 “传令,全军追击!”在这个时候,扶苏自是不会手软。 狐尔和骨奢望着撤退的匈奴人,当即带着东胡骑兵展开了追击。 一路上,匈奴已然是全无战心,面对秦军的追杀,根本不做抵挡,不管有多少人被秦军留下,匈奴皆是不管不顾。 直到追击了百里,扶苏望着眼前逃窜的匈奴人方才下令士卒停止追击。 面对有心要跑的匈奴人,委实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留下他们,大家都是马匹,机动速度是相差无几的。 更何况,面对秦军的追杀,匈奴人背后时时刻刻有这样的生死危机慑服着,自是马不停蹄,连稍作停留都没有。 直至夜晚,扶苏方才领着秦军回到了大军营地,激战一日,秦军自是人困马乏。 “传令,全军休整。” 扶苏径直让所有士卒都进入了东胡原本驻扎的营地,虽然昨夜袭击了东胡大营,破坏了不少,可是有一些地方仍是比较完善的,再加上秦军本身携带的帐篷等物资,完全可以成为秦军宿营之地。 扶苏大致看了一下秦军如今的规模,不过剩下万余人,而东胡,经此一战,也是折损了快一半的力量,如今大约只剩下六七千人。 两方加起来,如今连两万人都不到。 进入大营之中,扶苏已然看见自己留守在此地的百十余名秦军士卒组织百姓,搭建起了帐篷,架起大锅,烧起开水,将大块肉食放入锅中。 看到这一幕,扶苏倒是哑然失笑,本来自己留守百十余人士卒在此地,不过是为了让这些百姓安心,亦是为了不至于让这些百姓生乱。 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乱子,所带来的影响,对于整个秦军来说,都可以说得上是致命的。 现在看来,自己留守的这百十余名士卒发挥的作用还真是不小,亦是给他带来了这一份意外之喜。 仗虽然已经打完了,可是扶苏却是比以往更加忙碌。 “公子,此战我军大败东胡和匈奴,斩首东胡三万两千人,匈奴一万八千余人,共计五万。缴获牛羊不计其数,初步估算,约有五十万头。” 听着蒙拓将这一次的胜利的战念出来,扶苏脸上亦是露出一抹喜悦之色。 看着蒙阖走进账中,脸色有些沉重,扶苏情知为何如此,道:“蒙阖,伤亡统计出来了?” 蒙阖将伤亡的数字递到了扶苏的案头,道:“此次蒙家军伤亡约有一万人,负伤约有万人,如今能战之士卒,算上一些伤兵,大约一万一千多人。” 蒙阖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眼眶仍是忍不住红了起来,在战场上,一时杀红了眼,倒是不会顾忌到有多少士卒阵亡。 可是,当这些死去的士卒变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汇总到了他的手中,蒙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撕扯开来。 三万蒙家军,如今能战的士卒连一半都不到,那些受了重伤的士卒,其中相当的一部分,也会慢慢的死去。 自蒙家军成军以来,这是损失最大的一次。 蒙阖跟随蒙恬身旁已久,这支蒙家军一直以来,都被蒙恬交给蒙阖掌管,蒙阖将其视作了自己的第二性命。 扶苏并未说些什么,在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徒劳的。 蒙拓原本的喜悦之情,在听到蒙阖口中的伤亡情况之后,顿时被冲的干干净净,对于蒙拓来说,蒙家军在他的心中,亦是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地位。 英布步入大帐之中,道:“此战新军未曾负伤只有八百人,能战之兵,不过千人。阵亡千余人。” 英布话语之中不带丝毫的情感,可是,扶苏感觉得出来,英布不过是在压抑这份痛苦。 英布和新军朝夕相处,没有谁对新军的情感比英布更深,那是和他朝夕训练的兄弟,是他在战场上的左膀右臂,是他值得信任的战友。 三千新军,结果和蒙家军相差无几,仗打到这一步,秦军取得的战果很大,可是损失亦是不小。 “都振作起来。”扶苏知道,在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有时间悲伤,唯独他不行,他是整个秦军的统帅,他要为整个秦军负责。 “我意,休整一夜,按照原定计划,追击东胡。” 当这句话出口,蒙阖、蒙拓和英布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扶苏。 “公子,我军损失过半,如此还要追击么?”蒙拓不确定的问道。 “如此,我秦军还能有多少回去?”蒙拓道,“公子,班师回朝吧!” 蒙阖和英布皆是默不作声,可从他们的眼神和样子之中,扶苏感觉得出来,他们二人在期待自己肯定蒙拓的建议。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扶苏目光紧紧盯着英布和蒙阖。 历来战争受挫或是军队损失过大,军中便会弥漫着一股思乡的风潮,上至将军,下至士卒,都会被这样的风潮所包裹。 蒙阖想了想道:“公子,东胡已经逃了一日,我秦军只怕追赶不及” 扶苏仔细聆听着蒙阖的话语,然后道:“十万大军纵然撤离,一路上亦会留下痕迹” 见三人皆是默不作声,扶苏道:“不错,我们的损失很大,可是我们的战果同样很大。” “我们以三万兵力,击溃了五倍于我们的东胡人,击溃了两倍于我们的匈奴人。” “可是,胡人并未因此受到重创,东胡人如今还有十余万骑兵,只要这些骑兵还在,要不了三年,胡人便可重新侵犯我大秦北境。” “难道到了那时,胡人破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被胡人掳掠到草原上为奴为婢,就是你们所愿意见到的么?” “看看外面那些百姓,他们都是我们大秦的子民,他们年年缴纳赋税,供养国家,供养军队,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的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重创胡人的大好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就真的应该放弃这个机会么?” “我们的损失很大,可是胡人的损失也很大,我们所要比拼的就是谁能够撑到最后” “你们好好想想吧!”扶苏步出大帐,将三人留在账中。 扶苏抬头望着外面的星空,努力的让眼泪留在眼眶之中,他如何不心痛?可是,他却必须要狠下心来,带着这所剩不多的秦军,选择继续和胡人死磕。 因为,这是理智告诉他所能做出唯一且正确的决定,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扶苏看向咸阳所在的方向,他感受到了为何他的父皇嬴政有时候做事为何会变得如此决绝和心狠手辣! 无他,时势使然。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身不由己,看似权力极大,拥有四海,可是,所做的决定,越是要慎重,所考虑的东西也会更多。 而关键便在于取舍二字,所舍弃的东西,便是要付出的代价! 扶苏来到了一处地方,在他前方,横列着万具尸体,皆是阵亡的秦军将士。 扶苏记得,一日之前,这些还都是鲜活的生命,可是,现在都成为了冰冷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上。 扶苏朝着前方,躬身三拜,道:“诸位兄弟,一路走好,你们的妻儿父母,扶苏但凡活着一日,绝不会亏待他们” 在明日,这些,将会在大火之中化作一捧骨灰,然后,带回到大秦。 说到最后,扶苏瘫坐在地上,眼泪不住的流下,他记得,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他还认识,还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聊过天,训练过 “谁?”骤然感觉到身后一道身影,扶苏当即擦干眼泪,朝后看去。 见是田桓,扶苏问道:“你来此做什么?” 田桓并未说话,二人僵持在那里,良久,田桓道:“我自小和墨楚师兄在一起,也最为崇拜墨楚师兄。” “墨楚师兄的天分很高,在墨家诸多弟子里面,没有谁能够超过他,所有师兄弟对墨楚师兄皆是心服口服。” “可后来,墨楚师兄和公子相识,又来到了北地一年有余。” “这一年,墨楚师兄跑遍了北地大大小小的险峻关隘和周遭大的城池,记录下了几十卷东西。” “我和师兄弟们皆是不解,问师兄为何如此?” “他说,他是为了公子。” “在最后,他告诉我,说他相信公子会做一个福泽万民的圣明之君。” 田桓脸上露出一抹惨笑,道:“我起初有些不信,可现在,我信了!” “为什么?” “因为公子也会悲伤,也会为这些阵亡的将士哭泣,而不是和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一般,所思所虑皆是自身得失,不顾百姓喜悲,不顾将士死活。” “可田桓还要告诉公子,您的路还很长,公子的前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坎坷等着你。” “想要成为福泽万民的圣明之君,公子的前面还有的是大苦大难,只有经历了这些,公子才能达成心中所想。” “可到了那时,不管是墨楚师兄,还是子渝师兄,还是师父,都不知道公子还能否保持初心,还能否如同今夜这般为阵亡的将士哭泣。” “而我田桓,更看不到了!公子,墨楚师兄所写的书籍在肤施城中,你去询问,自会知晓。” “还有这封信,是墨楚师兄所写,帮我交给师父。”田桓骤然拔出腰间长剑,朝自己腹部刺去。 扶苏面色大骇,慌忙冲上去,心中充满了不解。 田桓嘴角溢出鲜血,道:“公子,在沮阳城的时候,我早就该和墨楚师兄一同守城赴死。” “可为了完成墨楚师兄的遗命,我活了下来,今日,我托付给公子,放心了!” “我和师兄一样,相信公子一定会成为福泽万民的圣明之君。”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沉璧复现 扶苏抱着怀中仍有些温热的身体,有些失神。 当年,孟胜带领一百八十名墨者为阳城君守城,命三人前往宋国,将巨子之位传给田襄子。 而将巨子之位传给田襄子之后,三人则立即折返楚国,与孟胜共同赴死,田襄子以新任巨子之命阻拦,却未能拦得住。 当年的一切,如今却是如此真切的出现在扶苏面前。 为了心中的道义和理想,墨家弟子即便是姓名撕裂,即便葬身于荒郊野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扶苏望着手中那封信,缓缓将其折了起来,放入怀中。 “公子!”高宠急冲冲走了过来,望着眼前这一幕,骤然停住了脚步,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何事?”扶苏冷声道。 高宠回过神来,道:“臣来请示公子,那些东胡人应当如何处置?” “知道了!”扶苏点了点头,旋即将眼角的泪水抹去,瞬间,便已然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来到东胡的营地,骨奢和狐尔早已恭候在那里,面色之中充满了谦卑。 扶苏做到主位上,直接问道:“二位,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骨奢想了想,答道:“约莫还有六千余人。” 扶苏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决意,明日率领大军继续北伐,寻找东胡主力,尔等可愿为我大秦一战?” “骨奢,狐尔是公子最忠诚的奴仆,凡公子所命,便是我二人的使命。”骨奢和狐尔话语铿锵果断,没有丝毫犹疑。 扶苏望着二人这副样子,心中甚为满意,打趣道:“面对昔日的族人,你们可下得了手?” “公子指向哪里,骨奢和狐尔便打向哪里!” 扶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你们放心,大秦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日后你们亦可在秦地获爵,得地,若尔等立下莫大功勋,我亦会向陛下进言,令尔等去咸阳觐见陛下,获封爵位。” “我等粗鄙野人也有幸得见天颜?”骨奢和狐尔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太让人觉得意外了! 见二人眼中的崇敬之色,扶苏心中也是暗自一跳,对此颇有些疑惑不解。 骨奢和狐尔的身份转变了很快,此时,他们已经忘却了自己是东胡人的身份,而是认为自己是大秦的忠犬。 扶苏咳嗽了一声,答道:“尔等立下功勋,自然是有机会前往咸阳,得到陛下的召见。” 扶苏这话的确不假,对于一些中阶和高阶爵位的授予,的确是要在咸阳进行盛大的仪式,这是对有功之臣的表彰。 说实话,扶苏亦是觉得商鞅当年设计的军功爵战制有些不厚道,想要晋升爵位,实在是太难太难。 一般来说,朝中能达到左庶长爵位的人,都可以独自领军出征了,就比如当年长平之战一开始领兵的王龁,所获得的就是左庶长的爵位。 而左庶长,不过是军功勋爵名田制的第十级,而整个军功名田勋爵制有二十级。 王翦有着灭国大功,才获封武成侯。 说起来,这样的军功爵战制显得颇有些不厚道! 再次得到扶苏肯定的回答,骨奢和狐尔心中更是欢喜振奋。 望着扶苏,骨奢和狐尔脸上露出一副扭捏的姿态,扶苏心中惊诧,淡然坐在主位上,道:“二位有何话,不妨直说。” 骨奢道:“公子,不知能否有幸,得公子赐予姓名?” 这是骨奢和狐尔商议出来的决定,既然选择效忠大秦,自然要毫无保留。 在草原上,奴隶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包括性命,姓名,生育权都要服从主人的安排。 故而,这对于骨奢和狐尔来说,已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扶苏则是暗自咋舌,这些投降东胡人的顺服令扶苏也有些动容了!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先人诚不欺我也!扶苏心中暗自感慨。 想要征服夷狄的手段实在是太简单了!只需要展露出足够的武力,自然有大批的胡人前来投效。 这在草原上便是常态,追随强者,才能够有肉吃。有奶便是娘这样的特性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扶苏可还记得,王莽篡位之时,西汉的王公大臣无一人站在刘氏天子这一边,可是当王莽将诏书和符印送到匈奴的时候,却不被匈奴所承认,非要哭着喊着要刘氏天子赐予的符印。 两相对比,实在是令人觉得汗颜呐! 扶苏摇了摇头,见此,骨奢和狐尔脸上皆是露出黯然之色。 他们已然打听出来,眼前这位年轻人乃是大秦皇帝的长公子,乃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公子,故而,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们便毫不犹豫的选择彻头彻尾的投诚。 这样的一条金大腿,放在眼前不抱,留到何时? 扶苏话语一转,道:“尔等立下军功,我会奏请陛下,不禁让陛下赐尔等姓名,且是国姓。” 当听到一旁的军官将这句话翻译给骨奢和狐尔听时,二人皆是陷入了呆滞。 待回过神来时,眼角已然流露出泪水,扶苏望着这一幕,心中更是一惊,看来自己这个许诺发挥的效果实在是杠杠的! “只不过”扶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然后道:“尔等若想获得陛下恩赐姓名,却是仍有一个难题。” 骨奢和狐尔脸上皆是露出期待之色,扶苏见此,也不再卖关子,道:“父皇一统六国之后,车同轨,书同,天下车马皆按照秦轨制定,天下字皆按照秦字。” “尔等如欲朝见陛下,必不可说胡语,需说我秦语,书写我大秦字,如此一来,才可获得陛下恩典。” 不知不觉间,扶苏已然开始对这些投降的胡人进行改造,扶苏又道:“仅仅你们二人学习还不够,尔等的属下士卒皆要学习,这亦是让陛下看到尔等的诚心。” 骨奢和狐尔心中更是振奋,本来他们二人已然有了这个打算,准备在这一次仗打完之后,学习秦地的化,语言,字,却不想扶苏已然先提了出来,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之事。 翌日,扶苏带着总共两万余名士卒踏上了漫漫征途,而这里,仅留了百十余名士卒,在这里组织百姓,使得各项工作有序的进行,不至于发生混乱。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关内已然开始源源不断将粮草等物资送到扶苏这里,而回程途中,则是将扶苏解救下来的百姓带回到长城以内。 与此同时,一同回去的还有扶苏首次出塞大捷的战报。 当得知扶苏仍是执意带着秦军前去追击东胡残余主力,蒙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发觉现在的扶苏和以前是截然不同了,认准的事情,几乎无人可以改变他的主意。 蒙恬知道,即便蒙拓不说,蒙阖在获得这样的大捷之后也一定会建议班师还朝,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扶苏继续北伐,这只能说明,作为主帅的扶苏并未听从蒙阖的建议。 “公子啊公子,你为何要如此急躁?”蒙恬目光望向北方,充满了担忧。 斩首胡人五万余人,这样的战绩,已然超过了大多数的将军,不管是对百姓,还是朝廷,还是陛下,都已然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蒙恬发觉,他有些看不懂扶苏了,良久,蒙恬摇了摇头。 咸阳城中,此时人心惶惶,整个咸阳城,此时充满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 嬴政这些日子也变的越来越暴躁,即便是在一旁服侍的人,亦是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遭到无妄之灾。 而一切的缘由,皆是因为一块玉璧。 这是几日前一个使者路过关东华阴之时,一人将玉璧塞到了使者手中,并且说了一句:“今年祖龙死!” 等到使者询问缘故之时,人已然不见,而当使者交给始皇帝之时,却是秦始皇二十八年时,嬴政出游,渡江所投的一块玉璧。 八年前的玉璧复现,并且整个过程如此诡异,自是令嬴政雷霆大怒,可无论如何详查,却都没有结果。 而之后,北方的战报传来,胡人并未被截在长城以内,安然返回了草原,嬴政心头更是充斥着怒意。 耗费了如此多的资源,甚至为了这场战争,连皇陵和新都营建都停了,搜集一切资源支持前线,可是,却唤来这样一个结果,嬴政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再之后,听到扶苏领军出塞,嬴政更是气的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若是扶苏出了什么事情,那对于秦廷来说,无疑是极具震动性的。可是,既然扶苏已经出塞,嬴政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供给物资。 接踵而来的坏消息令整个咸阳变的压抑无比,更令嬴政本就差的身体雪上加霜。 即便是当日扶苏挖出了九鼎,在此时,亦是不断开始有人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谣言,城中百姓亦是对此犯起了嘀咕。 显然,九鼎虽然在百姓心中极具神圣性,可如今发生的种种一切,如何都不像天命在秦的样子。 正在这时,一道骑兵自直道直入咸阳城,打破了咸阳城沉闷的氛围。 “大捷!塞外大捷!” 无数人翘首以待,对于前方战事的关心,咸阳城中的百姓不亚于任何人。他们当中,亦有不少人的子侄,兄弟,父亲,丈夫从军。 故而,没有谁比他们更加关心战事的胜负如何。。 “扶苏公子领兵出塞,大破胡虏,斩首胡人五万,大捷!大捷!大捷!” “扶苏公子领兵出塞,大破胡虏,斩首胡人五万,大捷!大捷!大捷!” “扶苏公子领兵出塞,大破胡虏,斩首胡人五万,大捷!大捷!大捷!” “” 报捷的传令兵自咸阳城门口,一路疾驰到咸阳宫门前,口中不断高呼,沿途百姓起先皆是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之时,整个咸阳已然成为了一片喜悦的海洋,之前种种谣言,在如此捷报之下,已然是不攻自破。 如何让已有的波澜的消失?答案是掀起更大的波澜。而如今,显然,如此大捷已然彻底盖过以往任何言论。 咸阳宫中,嬴政连鞋袜都未曾来得及穿,便急忙从传令兵手中拿过信件,将其拆开,然后将军报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 嬴政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一旁的韩谈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最近的半个月以来,对于他们这些侍奉在嬴政身边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赵高脸色并无太多的变化,可是眼神之中,却是布满了阴狠之意。 “这个臭小子”嬴政话语之中虽是责备,可却是满满的欣慰之意,这对于大秦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即便是当初蒙恬领军北击匈奴,也未曾取得如此大的战国,拥有战马的匈奴人,在察觉到战事不对,旋即撤退,故而,虽然拓土千里,可是,斩获匈奴人头却是不多。 “山鬼言朕活不过一年,那有如何?”嬴政眼中闪烁着浓浓的自信,颇有些欣慰道:“纵然朕不在了,这大秦,有扶苏在,便绝不会垮掉” 听着嬴政话语之中的欣慰赞美之意,站在一旁的赵高,眼中几欲冒火,可是,此时赵高却不敢表露出丝毫。 对于此刻的嬴政来说,扶苏在其心中的地位已经拔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此时对扶苏表露出敌意,所引来的只会是嬴政的杀机。 “扶苏他何时班师回朝?” 喜悦之后,嬴政亦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扶苏的状况。 传令兵再度从怀中拿出一份奏章,道:“启奏陛下,这是蒙恬大将军的奏章,公子下令继续追击东胡部落,要将东胡残余主力斩杀殆尽,此刻,扶苏公子想来正在和东胡激战。” “什么?”嬴政立即站起身来,当得知这个消息,他再也站不住了! “密召丞相李斯、上卿蒙毅入咸阳宫议事。”嬴政敏锐的捕捉到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扶苏继续追击,便意味着补给线拉长,想要为其供给军需,便会越发的困难。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东胡主力 蒙家本就和扶苏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有蒙恬和蒙毅辅佐,嬴政自是放下了半个心。 而最近两年,扶苏和李斯的关系又大为改善,故而,嬴政相信即便李斯不会从中相帮扶苏,但也绝不会从中作梗。 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曾经和扶苏相交尚算不错的冯去疾则是彻底站到了扶苏的对立面。 故而,这一次,嬴政并未让冯去疾具体负责什么事务,关于大军粮草征发和运输皆是李斯和蒙毅在主持。 故而,这一次,嬴政选择密召李斯和蒙毅,而独独缺了冯去疾。 三人在咸阳宫中直至商议到了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才各自离去。 嬴政在大殿之中,回想起方才李斯说的话,根据御史的测算,现在每十石粮草,运输到前线,至多只能剩下三石粮食。 这一路上的耗费,着实惊人! 不过这般积累的经验却是宝贵的,秦军首次出塞,便获得大胜,这不仅极大的提振了朝野的士气,也是一个划时代的改变。 这意味着秦军以后完全有能力出塞寻找胡人主力决战,当日建立新军的初衷已然初步达成。 以后,完全可以依照新军之模板,大规模训练新军样式的秦军,彻底平定北地边患将是指日可待。 唯一让嬴政有些发愁的就是,新军所用之军械甲胄,造价实在是太过高昂,从上到下,都实现了完整的革新换代。 如果依照新军的模板,那便意味着以前的秦军军工作坊,有大半都要淘汰出局。 这样一个过程所产生的的花费,已然达到了一个触目心惊的数字。 不单单如此,新军所用之军械甲胄皆是上好的铁料所打造,为了打造这三千人的装备,少府已然将历来的存货和从各地搜集过来的材料都用上了。 而为此报废的钢铁,不计其数,其原因便是此时的冶炼钢铁的工艺还未达标,生产出来的钢铁多很脆薄,想要生产出可堪一用的钢铁完全看脸。 至于将钢铁打造成士卒的甲胄,兵器,其中所投入的人力和武力已然是不计其数。 而这些,嬴政皆是清楚不过。对于章邯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亦是甚感欣慰,需知这样的工作,换做另一个人来做,只怕是很难胜任。 即便胜任,也远远没有章邯来的可靠。 不过既然看到了这样的希望,即便遇到了再大的苦难,嬴政怎么说也要完成这件事。 在嬴政的眼中,从来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岭南军团第一次出征失利,军需供给不上,旋即就开凿了灵渠,然后派遣第二支秦军继续征讨岭南,修建的灵渠为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最终,岭南臣服在大秦的铁骑之下。 车同轨,书同,六个字看似简单,可是推行起来的时候,民间的反对之声甚嚣尘上,即便是秦廷内部,也有大批的人反对,可是,都是他的铁腕之下,坚定的执行了下去。 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对于嬴政来说,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一定会撞破南墙,继续前进。 这一次,同样如此,只有打的赢,不管让嬴政付出何等的代价,嬴政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草原上,扶苏带着两万人马搜寻着东胡主力,只是,已经整整找了三日,都未曾找到。 当日,因为对付匈奴,整整耽搁了一日,而后来,又是休整了一夜,整整一日一夜,东胡亡命逃窜,早就跑的人影都没了! 扶苏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眼看去,除了草还是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秦军之中,已经有不少将士对此感到了疲惫。 扶苏尽管心中有些焦躁,可是神色却是如常,如果连他都急躁了,那么,整个秦军又会达到何种状态。 这样的军队,即便最终找到了东胡主力,只怕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错误,最终导致失败。 越是紧要时刻,越要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这般道理扶苏心中一清二楚。当一个军队的主官急躁了,便会不可避免的犯下各种各样的错误。 长平之战最终决战前,整个赵国上下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反面教材。 原本急欲速胜的秦国反倒变成了赵国,赵王急躁,找了一个赵括,更是急躁,到了前线,还未彻底摸清情况,便换了副将,然后全军出击,如此焉能不败? 季婴纵马来到扶苏面前,道:“公子,前方发现一个部落。” 扶苏刚欲下令整军备战,只听到季婴又道:“公子,那个部落似乎被洗劫了!” “?”扶苏脑海中生出疑问。 率领着大军,在季婴的带领下,半个时辰之后,扶苏便看到了季婴所说的那个部落。 的确,从外面上看,的确像是被洗劫一空。 在部落的外围,一眼望去,一只牛羊都没有,纵然有些牧民会将牛羊驱赶到远方啃食草地,可是,一只牛羊也无,未免太不正常了些。 况且,这个部落之中,还有火光冒出,不少营帐被焚毁了! 季婴说被洗劫了,倒是没有推断错。想到这里,扶苏当机立断,命令军队立即将这个部落包围起来。 本已遭到洗劫的部落,此时看到周围出现这么多手执利刃的士卒,心中更是惊慌不安。 部落之中的牧民眼中皆是带着恐惧看着这一切,似乎以为这一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是预备再度洗劫他们部落的。 扶苏看着这些牧民眼中的惊恐之色,心中颇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是鬼子进村一般。 这时,在扶苏身侧的骨奢,接到扶苏的命令,旋即开始发问。 而部落之中,亦是有人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半晌之后,骨奢以极为蹩脚的秦语说道:“伟伟大的殿殿下,是是败退的东胡人将他们的牛羊牛羊全部征发走了。” 扶苏眼中精芒一闪,心中亦是暗觉好笑,说起来,这胡人抢掠起来,可真是敌我不分。 不管是秦人还是自己这边的胡人,只要有可能,都有可能成为掠夺的对象,只不过说法不一样,在秦人这里是掠夺,在胡人这里是征发。 这亦是草原上的常态,每临战事,一些大贵族便会将一些小部落的牛羊全数征走,根本不管小部落的死活。 而这支败退的东胡人,为了自身的生存,自然没有丝毫留情,连一只羊都没有给这个小部落留下。 想到这里,扶苏旋即朝身边的高宠吩咐了几句,片刻之后,在扶苏前方,摆放着一些肉干和粮食。 对于这个小部落来说,有了这些肉干和粮食,又可以多撑上几日了! 牧民惊恐的看着扶苏以及他身旁的秦军,可是,望着前方的粮食和肉干,却是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扶苏见状,道:“告诉他们,这些粮食和肉干都是送给他们的。” 当即有人将扶苏的话翻译成胡语,牧民听后,脸上皆是有些半信半疑之色。 可已经有一些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上前拿了肉干,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将这些东西领走。 扶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 在一旁的秦军司马当即开始问起那些败退东胡人的去向,得到扶苏恩惠的这些牧民,此刻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望着扶苏,皆是充满崇敬和感激之情。 望着这个部落之中还有着约莫百十余名青壮,扶苏心中又生一计,在一旁的秦军司马得到扶苏吩咐之后,再次询问。 片刻之后,这个部落的青壮已然尽数补充到了骨奢和狐尔的东胡军中。 能用一点粮食和肉干,换百十个炮灰,对于扶苏来说,一点也不亏! 要知道,这些人皆是生于马背,长于马背,给一匹战马,就是出色的骑士,完全可以拉上战场。 败退的东胡人,此刻自然是巴不得人越少越好,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吃饭的嘴巴,而前番的抢夺,因为秦军的夜袭,已然全数尽失。 故而,这个部落的青壮,倒是让扶苏捡了一个便宜。 而这一次扶苏出塞总共带了八万多匹战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战马损失不少,可是由于前两番大战,秦军折损的人数亦是不少,如此一来,战马便还有富余。 这时,一人领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人来到扶苏面前,对着秦军司马说了几句。 “公子,这人说,这位老人名字叫巴图,因为年纪大,不如从前了,已经没人要了,不过他是草原上的活地图,询问我们是否能够带上他?” “活地图?”扶苏亦是感到惊诧。 不过的确,若是没这份本事,只怕是活不到这个岁数,草原上的男子,在这个公元前的时代,除了一些大贵族和巫师祭司,能活的超过四十岁的确是不多。 对于老者的侍奉和供养,草原上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概念,一旦年老了,气血显得不足了,等待老人的往往都是自生自灭。 故而,说眼前的这位四五十岁的人是老者确是没有什么问题。 扶苏点了点头,这样一个人放在军中,不过每日多一个人的口粮罢了!可若是在关键时刻发挥大用,对于扶苏来说,可就赚翻了! 接下来两日,扶苏又是碰到了几个部落,皆是和最初的小部落的一般遭受了败退东胡部落的洗劫,而扶苏亦是如法炮制,将这些部落中的青壮吸收到了秦军之中。 扶苏感觉的出来,他已经离东胡的主力越来越接近了! “公子,我军的粮草只够支持十日,不能再前进了!”蒙阖郑重提醒道。 “现在我军的补给线已经拉的过长,粮草补给线十分脆弱,若是胡人断我粮草,我军必定大乱,请公子三思。” “继续前进!”扶苏冷漠的下令。 “公子”见扶苏依旧我行我素,蒙阖脸上焦急之意愈显。 “再给我三日,若是还找不到东胡主力,我军便班师回朝!”望着蒙阖的脸色,扶苏决定还是先退一步。 的确,他知道蒙阖说的十分有道理,亦是知道如今秦军最大的破绽便是在粮草上。可是,扶苏感觉的出来,他和东胡之间已经十分接近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一定能够找到东胡的主力。 “老天,请保佑扶苏这一次吧!”扶苏不由地在心底祈祷。 这一战,某种意义上说,直接关乎着大秦的未来,扶苏最怕的便是自己在集中全力对付山东六国的余孽之时,这时候传来胡人入边的消息。 一旦到了那时,大秦腹背受敌,可以说立即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 这还是其次的,若是胡人趁机入侵内地,五胡乱华的情景提前上演,那他扶苏可真就是千古罪人。 历史的走向,扶苏已然不可预知,扶苏知道,他所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对原本历史的破坏,想要按照原本历史轨迹行走,已然不太可能。 “公子,前方六十里发现胡人主力,正在休整。” 这样又是走了两日,扶苏终于等到了侦骑这样的回报。 扶苏压抑住激动的心绪,在距离胡人大营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沉声下令道:“立刻具甲,发起突袭。” 只不过半刻,秦军便已经整装完毕,旋即在扶苏一声令下,朝着胡人大营杀去。 几日之前那场夜袭已然令他们变成了惊弓之鸟,如此秦军骤然出现在这里,立时,整个胡人大营陷入了混乱。 而骨奢和狐尔率领着投降过来的东胡人作战更是勇猛无敌,为了向扶苏表达最为忠诚的决心,为了赢得扶苏的许诺下的那些东西。 骨奢和狐尔下手格外的狠辣,而紧随其后的秦军,则是大大减少了伤亡,弹压着全场。 激战半晌,被吓的魂飞魄散的胡人再度退去,浑然不顾大营之中,还有不少自己的同胞和族人。 而扶苏则是加紧让秦军解决战斗,好不容易找到了东胡人,扶苏可不想轻易就放过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承诺 鲜血自剑尖滴落,在这片草原上,空气中芳草的清香混合着血腥的味道。 扶苏眼神冰冷,望着骨奢和狐尔率领着东胡骑兵,回到秦军军阵之中。 骨奢喘着粗气来到扶苏的面前,扶苏想着方才骨奢在东胡大营之中奋勇作战的情景,心中暗道:“果然二鬼子比鬼子下起手来更狠。” 这亦是古今中外的通例,对同胞下手最狠的往往就是叛变的自己人,为了表达自己同自己过去的一切割裂开来,表达对新主子的忠诚,这是最有效,最简单的方式。 将这些按在心中不提,扶苏脸上露出笑容,道:“骨奢,此战你功劳最大,稍作休息,继续追击。” “诺。”骨奢进步神速,已然能用简单的秦语开始对话。 扶苏并未打算就此结束,只有彻底重创东胡,极力削减胡人的实力,扶苏才能安心去对付六国那些残存的余孽。 扶苏知道,这些人可比胡人难对付的多,他们玩弄阴谋诡计的手段,层出不穷,在民间走访过的扶苏,深深的知道这一点。 随即,扶苏下令秦军再度展开追击。 面对已经完全失去战心的东胡骑兵,秦军势如破竹,每每一战,东胡骑兵便陷入溃败当中。 夜幕降临,骨奢喘着粗气回来,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战,而东胡人在扔下几千具尸体之后,再次消失在秦军的视线之中。 不管是这些投降的东胡骑兵,还是秦军,扶苏一眼看下去,皆是透着疲惫,一日血战五场,这已然让他们感到疲惫不堪。 “继续追击!”扶苏冷声下令。 “公子,不能再打下去了!”蒙阖望着扶苏,话语格外的坚定。 “我军将士此时皆疲惫不堪,如何还有战力?”蒙阖道:“纵然我军将士还能战,可是战马呢?” “若是继续追击下去,战马大批死伤,面对胡人,我军如何应对?” “还有粮草,我军将士粮草只剩下不过几日,补给线拉的如此之长,其中若有什么变故?我军如何应对?” 蒙拓亦是来到扶苏身边,道:“公子,大哥说得对,我军如今斩获已是不小,且损失颇为严重,此时,班师回朝最为妥当。” 扶苏凝视着二人,道:“军中大多数的军官也是这么想的?” 见蒙阖和蒙拓并未出声反对,扶苏便知道,想来是如此了! 这也幸亏带着出塞的是新军和蒙家军,才能在如此战损之下,依旧能够成建制的存在,并且听从他的命令。 需知秦军如今的情况已经损失过半了,而在历史上,能在如此损失之下,依旧没有混乱,保持战力的军队,无一不是精锐强悍之师。 然后,即便如此,军中自然难免产生一些怨言,扶苏亦是时刻关注着军中的状况。 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用在军中再合适不过。 在军中,无论怎样的问题,若是没有得到及时解决,往往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召集所有百人将以上军官,我有话要说。” 片刻之后,在扶苏面前,林林总总的站着百十人。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几天前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卒,可是几战下来,便成为了百人将。 一方面,这样的士卒在战场上的确杀敌英勇,而另一方面,则是军中不少基层军官损失十分惨重,急需补充军官,故而,这些人被提拔上来。 扶苏扫视着眼前这些人,道:“我知道,你们都很累,可是,你们要知道,那些逃窜的胡人更累!” “此刻不与胡人决战,更待何时?” “尔等随我一路走来,亲眼见过胡人掳掠的惨状,沮阳城变成一片焦土,无数百姓被他们掳掠到草原上来,成为奴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在何时?便是今日今时!” “我们就此回去,的确,我们一个个都是功臣,都可以获爵,得赏,置地。” “可是,要不了五年,胡人便可以卷土重来,到那时,尔等如此自处?” “难道告诉那些死难的百姓,今时今日明明可以追击的你们,选择了放弃,导致如此结局么?” “我再问你们一次,谁愿随我与胡人一战?” “我!”百十名军官眼中闪烁着复仇的怒火,齐声呐喊。 他们亲眼见识过一路走来胡人掳掠的惨状,那一幕幕景象,说是人间地狱,亦是不为过。 “好!”扶苏脸上露出振奋之色,道:“将士们,我向你们承诺,待班师回朝之后,我便向陛下上奏,此次阵亡之将士,一律陪葬皇陵,随我赢氏永享血食供奉,赢氏在一日,便一日不改。” 所有人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望着扶苏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激动。 作为一名士卒,最为害怕便是遗忘,即便是为国而死了,可是却连姓名都未曾留下,即便是有人有心祭祀,也不知给何人祭祀。 而没有血食祭祀,对于此时诸夏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意味着他们死后不得安宁,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游魂野鬼。 可如今,扶苏不仅许诺他们可以陪同赢氏一同享受祭祀,更是可以陪葬皇陵,这对于军士来说,实乃是最高的荣誉和褒奖。 这亦是朝廷,陛下对于他们的嘉奖最好的表达方式,世人亦会记住他们,在秦始皇三十六年,有这样一支秦军,为了护卫桑梓,为了保护百姓不受胡人侵扰,在公子扶苏的带领下出塞远征胡人,战死沙场,死后陪葬皇陵。 扶苏话语不停,继续道:“战死沙场将士之子嗣,不仅承袭尔等之爵位,且皆由朝廷抚养,请当世大家为其老师,教授学问。父母皆由朝廷赡养,妻若不改嫁,可终身不缴纳田税。” 无数人眼眶泛红,望着扶苏,不禁流下泪水。扶苏所承诺的这些,恰恰说到他们心坎中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最怕的无疑便是战死之后,虽有爵位,可是父母年迈,无人照料,孩子太小,无人抚育。 可是如今这一切在,在扶苏的承诺中,将会统统改变。 在此时,最能体现二人有着同袍之义,便是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汝妻儿父母,吾养之。” 或许这在后世是一句玩笑话,可在这时,不是至交好友,根本不会说出如此厚重的承诺。 而许诺下这般诺言的人,亦会郑重完成守护这一诺言。即便是自己饿着,也会将弄来的粮食给好友的妻儿父母食用。即便是自己没有冬衣可穿,也会给好友的妻儿父母置办冬衣。 一句许诺,便是一生的践行! 这便是此时的风尚,为了心中的道义,即便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扶苏说的这些话语,与那句“汝父母妻儿,吾养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且许诺下的诺言更为厚重。 请当世大家教导子嗣,这样的诺言在这里,唯有扶苏能给出,因为他是始皇帝的长公子,他说的出,便能做得到。 在场的这些军官,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军中已经算是做到了头。 想要在往上升,不再是战场上英勇杀敌那么简单了,而是需要学习兵法等学问和知识,不再是如同底层的伍长、什长带着士卒猛冲猛打。 爵位想要再往上晋升,亦是需要开始顾虑大局,并且学习学问,只有如此,方有晋升的可能。 否则,即便是侥幸升上去了,一战下来,随时都有可能撸回去。 而兵法学问这些书籍,要么掌握在贵族王室手中,要么就是当世的大家才有,其他的,便是再无。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些珍贵的兵法书籍,往往是千金难求一字,若是有这么一卷兵书,完全可以当成传家宝一般供着的。 有这么一卷兵书,即便是让一个家族兴盛百年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而扶苏的承诺,无疑是给了他们的后世子孙无限的可能性。 扶苏扫视着众多将士,道:“我大秦素来不会亏待有功之将士,比厚之以爵禄,赐之以田宅,赏之以金银,今番,随我征战有功者,朝廷定会厚加赏赐。” “万胜!万胜!万胜!”在扶苏一番话语的许诺与慷慨激昂之下,整个秦军气息为之一变。 蒙阖和蒙拓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在此之前,整个秦军上下还弥漫着颓丧之气,可是,扶苏几句话,便让整个秦军士气大增。 二人看向扶苏,似乎觉得扶苏的话语之中,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聆听者不得不受到感染。 扶苏对此倒是不以为意,看似秦军将士是因为他几句话为之一变,可是,这一切的建立基础却是秦廷的公信力。 他扶苏有把握,代表朝廷,敢许下这样的诺言,就有把握做得到。 自一百多年前,商鞅变法之初,徙木为信,秦廷的公信力骤然为之一增,在百姓心中,秦廷的公信力一直坚挺。 对于爵位的授予,皆是有迹可循,毫不含糊,尽管近些年来,秦廷的公信力隐隐有下降的趋势,可是,在百姓心中,依旧相信朝廷,对于朝廷说的话语,依旧保持信任。 而扶苏素有贤名,在这北地亦有传颂,作为蒙恬的亲卫军,如何不知?故而,对于扶苏这般许诺,更是坚信不疑。 望着士气如虹的秦军将士,扶苏沉声下令:“传我将令,每个人只带兵器和五日粮草,其余的甲胄,粮草,辎重全部抛弃,随我追击胡人。” 一声令下,当即所有士卒按照扶苏的吩咐,将身上的甲胄等沉重笨拙之物卸了下来。 战马上装备的铠甲也被卸下来,整个秦军队伍顿时变成了一支轻骑兵。 为了追求速度,扶苏决定最大程度上减轻负重。而另一方面,扶苏则是害怕逃窜的胡人之中,若是有明白人反应过来,那对于秦军来说可就危险了! 只有不断的运动,且在运动中不断打击胡人,整个秦军才能保持一种较为安全的状态。 蒙阖想要劝阻扶苏,可看着士气如虹的秦军将士,便张了张嘴巴,始终没有说出口。 趁着夜色,秦军再度在茫茫大草原中行进。 这一次,秦军的速度运动比以往可是快捷许多,当行进到了后半夜,前路侦骑再度传来情报,发现了胡人的大营。 扶苏望了望天色,下令道:“所有将士原地休息一个时辰。” 再过一个时辰,就快到了天明时分,到了那时,乃是胡人最为困乏的时候,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胡人,再加上困乏,必定难以挡住秦军的进攻。 这也是扶苏敢于让秦军抛弃甲胄以及辎重等物品的依仗,他相信此时战心已失的胡人,不会是秦军的对手。 “呜呜”进攻的号角吹响。 胡人不少人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可此时,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令他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只是为时已晚,望着势如破竹的秦军,胡人之中已然没有一支敢战之师,跨上战马,便开始亡命逃窜。 望着逃走的胡人,扶苏也不追击,只是命令将士们专心致志的将眼前的胡人全数解决掉。 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每一次都能啃食掉敌人一部分数量,积少成多,最后胡人的实力便会大减。 扶苏心中十分清楚,凭着自己这不到两万人的兵马,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他所能采取的只能是蚕食。 只不过,这对于秦军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意味着秦军要进行连续作战。 “左军司马,这是怎么回事?”到了天明时分,扶苏发觉整个秦军队伍打完之后陷入了停滞之中,连忙询问起缘由。 “为什么不继续前进?知不知道我们不能停下?” “公子,可是这些缴获?”司马望着扶苏,想要解释一番。 “通通扔掉!”扶苏面无表情道:“带着这些缴获,会拖累我们的行军速度,传我的命令,继续前进,追击胡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最后一战 扶苏眼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整个秦军在他的带领下,已经连续五日不眠不休,连续发起对东胡的进攻。 五日之内,血战一十七场! 追到了此时,甚至于扶苏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达了何处,只是追寻着东胡人逃窜的痕迹,一路追击。 而亡命逃窜的东胡人逃命之时,又哪里顾得方向,只是找准一个方向,一个劲逃窜罢了! 而此时的扶苏手中秦军只剩下了八千余人,其中蒙家军只剩下七千余人,而新军亦是只剩下八百多人。 当初三万蒙家军,三千新军出塞,如今所剩下的人数却是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了! 而骨奢手下的胡人军队则是再度膨胀,已经达到了两万五千余人,这其中,要么是从沿途的部落收集起来的,要么就是击溃东胡人之后,招降俘虏得来的。 这也是为何扶苏这一路追击而来,秦军损失并不严重的原因。 其缘由便是每次扶苏皆是让骨奢打头阵,而秦军负责弹压全场,作为关键一击使用。 而此时,扶苏望着眼前的刚刚聚集起来的胡人,扶苏知道,打完这一仗之后,便不能再追下去了! 为了追赶速度,扶苏丝毫不顾战马的损耗,战马如此娇贵的品种,在扶苏这里生生的变成了消耗品。 当初出塞携带了八万匹战马,如今还有五万多匹,看似并未损失多少,可是,这是扶苏击溃胡人之后沿途补给的结果。 包括军队的粮草,皆是从胡人那里抢来的,为了保持秦军打击的能力,扶苏已然是不管什么招数,都用了出来。 望着身后的将士,扶苏知道他们几乎已经快要到达体能的极限,长期在马上,别说是秦军,即便是骨奢那边的胡人,也已经有不少人受不了! 扶苏望着近在咫尺的胡人,朝身后瞥了一眼,道:“将士们,这是我们出塞之后的最后一战,此战之后,我们便班师回朝,为了家中的妻儿,为了大秦,杀!” 当这句话传入整个军中,顿时令士气有些萎靡的秦军为之一振,所有士卒麻木的眼神之中,闪烁出了光芒。 茫茫的大草原,没完没了的追击,追上了痛揍一顿,然后接着追,除了冲锋之间能够短暂的休息片刻,积蓄体力,其余的,便是再无休息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已然令不少秦军将士陷入了深深的麻木之中,而听到只要击溃眼前的胡人,便可以回家,秦军上下,士气得到空前的提高。 依旧是骨奢率领胡人最先发起进攻,而扶苏则是领着秦军士卒押后。 骨奢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扶苏的忠犬,扶苏一声令下,旋即骨奢便朝着东胡人发起了进攻。 这亦是扶苏敢将两万五千多胡人交给骨奢管理的缘故! 扶苏丝毫不怕骨奢反客为主,自然有着一些自信的。一方面是骨奢的表现令扶苏放心,而另一方面,则是扶苏对于秦军有着自信。 即便如今的秦军人数大大的处于劣势,可是,不管是这些亡命逃窜的胡人,还是这些投降,为他所用的胡人,对于秦军,皆是心存恐惧。如此,秦军纵然人数处于劣势,可是真正打起来,胜负犹未可知。 一个半时辰之后,战斗结束。 伴随着胡人的败退而告终,秦军则开始有序的打扫战场,收割人头,核对战果。 对于首级的核查,秦军自是有着一套方案,确保不会有杀良冒功存在。若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触犯者自会受到秦律的严惩。 秦国的军功爵战制,想要实行,便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若是有人杀良冒功,没有受到惩戒,那对于军功爵战制便是最大的破坏。一旦公信力损失,想要弥补回来,实乃是难上加难。 这一点,作为秦国军功爵战制的总设计师商鞅,自是十分明白的,故而制定的法令,对于这方面亦是有着专门的规定。 如何勘验人头记录皆是十分详细,在勘察完成之后,还会将首级曝晒三日,方才算结束。 而一伍之中,亦是会相互监督,一人犯法,全伍受罚。 正是这样严苛的刑罚,成就了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一路走来,许多命令下达的不合人情,乃至于违反人性,可是,最终仍是执行下去了。 这一切,皆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扶苏望着茫茫的草原,眼中露出沉思之色,到了此刻,地图已然没有什么作用了。 因为如今秦军已然深入到了草原之中,他们所到的地方,是秦人从未来过的地方。 即便是有地图,也是模糊不清,粗糙的很,与实地相比,偏差很大。 有时候即便所在的地方与地图上标注的地方是同一个点,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瞧着骨奢来到自己身边,扶苏顺口问道:“损失如何?” “约莫两千多人。” 扶苏点了点头,说起来,若没有骨奢这一支胡人骑兵的加入,扶苏还真不敢深追下去。 若是没有骨奢这一支胡人骑兵秦军只怕早就因为连番损耗,要么极早退出战场,要么就要反被胡人给包饺子了! 哪能如此,五日之内,接连追击十八场,且每场皆是以胜利结尾? 扶苏望着骨奢,道:“尔等的功劳皆已经记录下来,回到大秦之后,陛下定会对尔等厚加赏赐。” “阵亡将士之骨殖,收拾起来,我欲上奏陛下,尔等或可与我大秦将士享受同等待遇,生前为我大秦而战,死后为陛下戍守皇陵。” “谢主人,奴才誓死为主人的鹰犬。”骨奢眼中充满着激动的神色。 在草原上,阶级之别十分明显,一个奴隶,怎么可能同贵族葬在一起呢?除非本身就是将奴隶作为祭品,献祭天神。 而扶苏追加的这一条,令骨奢激动不已。草原上的牧民由于饱受原始萨满教的印象,对于生死的看重,可比诸夏的百姓还要深得多。 许多牧民生前受苦,就是希望死后能够被天神召唤,进入神国。这样的幻想,亦是对他们所受苦难的一种慰藉。 而如今,扶苏答应他们会为他们上奏,让他们和秦军将士一样陪葬皇陵,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拿到了通往神国的通行证。 要知道,扶苏虽然招降了他们,可并非对于这些投降的过来的胡人放任不管,在扶苏的洗脑之下,这些胡人已然认定秦皇是一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伟大神明。 秦皇不仅是人界的皇者,亦是天下万物的主宰,拥有神鬼莫测之能,天地山川,草木星辰,也要按照他的意志流转。 即便是神明,也需要对始皇帝恭恭敬敬,甚至于在数丈之外,都会因为始皇帝的威仪,被吓的瑟瑟发抖。 扶苏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这些宣讲给骨奢这些胡人听,相同的话语,扶苏亦是给嬴政灌输过,此刻做起来,要忽悠这些连字都没有的胡人,实在是简单的不得了。 而无意之中,扶苏所讲述的这些事实,亦是算得上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和草原上的神明联系起来。 神明,对于草原上的牧民来说,那是必不可少之物,每个部落,都有着自己信仰的神明,各不相同。 而当扶苏告诉秦皇不仅统治人界,即便是神明也归秦皇管辖之时,骨奢立即接受了这一设定。 因为明显在秦皇治下的百姓要比草原上的百姓生活的好上太多太多,若不是秦皇的神力比草原上的神明大上许多,怎会如此? 而且在秦皇的统帅下,秦军将士更是无往不胜,这在草原上,就是被神明庇佑的军队,显然,庇佑秦军的唯有秦皇。 不经意间,骨奢开始将两者之间进行比较,越是比较,骨奢对于秦皇的崇敬更是深刻。 而因为骨奢从未见过嬴政,脑中亦是不经意开始想象,将秦皇想象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就算是眼前的扶苏,亦是已经让骨奢彻底的折服,更加上,秦皇之长子的这层身份,亦是不经意间骨奢从心中感到敬畏。 略微交谈了几句,见英布和蒙阖蒙拓走来,骨奢十分自觉地退了下去。 骨奢亦是亲自见识过英布的神勇,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草原上最为强壮的男人,也无法与之较量。 骨奢更是清楚,东胡王以及匈奴的小王子在英布面前皆不是一合之敌,只是一招,英布便将这两人刺死,这已然是突破了骨奢的想象。 骨奢心中更是认定,大秦是一个受神明庇佑的国度,和这样一个国家作战,无疑是自取死路! 想起当初东胡王听从匈奴的怂恿,发兵攻打侵扰大秦,骨奢此时就觉得东胡王愚蠢至极,作为报应,东胡王的头颅被割了下来,和那些卑贱的奴隶放在了一起,这就是下场。 扶苏简单的将当前的问题说了一遍,现在如何撤退的问题,时刻困扰着秦军。 这亦是决定着秦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蒙拓思考片刻后,道:“不如我们原路返回” 扶苏似笑非笑的看着蒙拓,而蒙阖已然开口否定道:“不行,原路返回,若是被胡人察觉,沿途袭扰我们还是小事,若是埋伏我们,如何?” 的确,现在秦军的处境就是已经过于深入草原,已经闯到了胡人的老窝里面,稍不小心,便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纵然如今秦军战果丰硕,可是,亦是不得不提防这一条。 扶苏望着眼前二人,眼中露出笑意,说起来,这二人之中,蒙阖已然是与蒙恬越来越像,处置事情起来也是四平八稳,绝对不会出什么错。 只不过少了一丝疯狂和作为将领对于战机的把握,军伍交到蒙阖手中,绝对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而但凡遇到战事,蒙阖亦是会选择一个极有把握的机会出击。 而蒙拓与之相比,就少了一些沉稳,且明显没有蒙阖历练的多,眼光亦是没有蒙阖那么老辣! 只不过,扶苏相信,只要给他们一些锤炼,未来他们亦是可以成为独挡一面的将才。 作为蒙恬的儿子,这二人即便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少年便随着蒙恬进入了军伍,在军中一路摸爬滚打,和咸阳之中那些旧贵族,靠着祖上余荫吃饭的纨绔子弟,有着天然的不同。 这也是蒙家眼光长远的地方,在大秦,蒙家亦是因此,已经传承了三代不倒,每一代,秦王皆是厚遇有加! 一个家族若想要长盛,自然不能让后世的子孙混吃等死,因为终归,无一技傍身,终归会坐吃山空。 在君王眼中,这种纨绔子弟亦是国之蠹虫,若是国库时有不济,拿这种货色开刀再合适不过,一方面,处置了这种人,百姓拍手称快,而朝中,亦是不会有什么人为此说话。 相反,若是君王想要处置蒙阖和蒙拓两兄弟就要多考虑几层了,毕竟这两人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有着价值。 英布思考了许久,眉头皱起,道:“公子,几日前我记得公子不是收纳过一个胡人么?胡人说他是草原上的活地图,是不是可以一用?” 扶苏一听,亦是觉得如今唯有这个办法了,这个办法扶苏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草原上广袤无比,许多胡人亦是没有亲自涉过这些地方,故而,也不甚熟悉。 甚至于有胡人在草原上迷路,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而草原上一旦走错,找不到食物和水源,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这样的危机足以致命! 只不过既然英布提起,扶苏亦是觉得目前这般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若是真无什么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大军往南行进了! 辨别方向,对于秦军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对于方向的辨别,这一点,打了几百年的战争的诸夏民族,早已经镌刻到了骨子里。 白日可以看太阳,晚上可以看北方的北斗星,这些皆是可以作为方向的参照物。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斗蟋蟀 英布这么一说,顿时让扶苏想了起来,旋即下令令人将巴图带过来。 将巴图带来的那人正是季婴,只不过此时季婴不是很好,一只眼睛永远失去了! 那一战,秦军发起了突袭,而东胡亦并非全是待宰的羔羊,一支流矢射中了季婴的眼睛。 季婴疼痛难忍,索性直接将箭矢拔了出来,连带着眼球亦是拖了出来,然后利刃一挥,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再度冲阵杀敌。 扶苏并未说话,只是拍了拍季婴的肩膀。他和季婴的交情亦是深厚,扶苏可还记得,季婴的父亲,是一位对种田颇有心得的老农,他育有三子,大儿子和二儿子先后为大秦殒命沙场。 而如今季婴又痛失一眼,可以说,这一家皆是大秦忠烈! 季婴虽与他相识,可是,一切功勋皆是自己挣来的,从未求过扶苏给他开过后门。 这亦是让扶苏颇为佩服的地方! 要知道,一些人若是有这般条件,求扶苏为其开个后门还是小事,更有甚者,狐假虎威,借扶苏之名欺压乡里,鱼肉百姓,这都是有可能之事。 季婴看到扶苏眼中鼓励之色,季婴脸上挤出笑容,道:“公子,无事,征战沙场,难免有些损伤!” “比起那些阵亡的将士,季婴已经很幸运了!” 说完,季婴便从容退下,不再打扰扶苏他们议事。 扶苏见此,也是颇为感慨,看向巴图,扶苏当即将事情前因后果叙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巴图,你可识得路,助我秦军返回关内?” 巴图朝周围看了一遭,然后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在一旁的一人立即翻译道:“他说,这里他虽然没有来过,可是,只要向南,他可以帮助大军找到水源,可以让秦军回到关内。” 闻言,众人脸上皆是露出振奋之色,的确,只要能够找到水源,便无大碍。 在茫茫草原上,最为稀缺的其实并不是食物,最难寻找的恰恰就是水源。 大不了到了最后的时刻,没有食物,还可以杀马充饥,平时还可以有马奶作为能量的供给,食物并非是最为紧要之事。 扶苏当即下令道:“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天明出发,班师回朝。” 望着天色,扶苏知道还有些许时间天色将要彻底黑下来,既然已经和将士说明,扶苏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让将士们饱餐一顿,然后好好休息一觉,对于返程将会大有好处。 而扶苏亦是觉得,受到如此打击的胡人,在一夜的功夫,绝对不会反应过来,此刻只怕还在亡命逃窜之中。 等回过神来,想要找到他扶苏的踪迹,可不是那么简单之事。 要知道即便是他扶苏,一路上为了找到东胡主力,也是颇费周折,再加上利用骨奢和狐尔手下的胡人,方才可以找到东胡主力,进而发动连续打击。 当这个消息传遍秦军,整个秦军陷入了彻底的欢呼声中,对于他们来说,压抑的太久! 追击胡人,给胡人的压力很大,可对于他们来说,肩上亦是仿佛压着千斤重担,这是生与死的角逐。 “蒙阖,秦军眼下暂时交由你指挥和安排。”留下这一道命令,扶苏已然率先进入了营帐之中。 蒙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旋即想要问明缘由,只是,刚刚走到营帐外面,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呼噜声,旋即苦笑的摇了摇头。 在扶苏身旁的蒙阖虽然有时候并不赞成扶苏的做法,可是,这一路走来,扶苏所做的一切,蒙阖皆是看得见的。 蒙阖相信,扶苏所做的这些,即便是他的父亲蒙恬,掌管三十万秦军的统帅,亦是挑不出错来! 这五日五夜的追击战,看似毫无技术含量,只不过是找到胡人主力,然后发起突袭便可以了,可是,这上面背负的重量,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每一次的决断稍有差池,这几万的秦军,便会彻底埋葬这大漠之中! 而扶苏却毅然决然的挑起了这副重担,连一声苦都没有喊过。蒙阖亦是感觉到自身责任的重大。 本身将秦军暂时交给他来统领和安排,就是扶苏信任蒙阖的一种表现。 在扶苏看来,蒙阖做事稳健,对于此时的秦军来说,恰恰是最为契合的,即便是底层的士卒略微有些放松,蒙阖也绝不会。 纵然遇到什么突发的事件,没有他扶苏,蒙阖最终一定也会处理的很好。 故而,扶苏可以放心的将秦军交给蒙阖,而自己在营帐之中呼呼大睡。 蒙恬站在关隘上,看着最后一批橐驼装载着百姓战利品进入关隘之中。 橐驼,便是骆驼,这是这个时代战争之中用途最广的牲畜,但凡是运输辎重都必定少不了橐驼的身影。 相比较于娇贵的战马,橐驼耐饥耐渴,而且拥有非常强悍的耐力,自然是运输补给的不二之选。 望着北方的草原,蒙恬面色凝重,看不出是喜是悲,几日前,他便已经彻底了失去了关于扶苏那支军队的联系。 而蒙恬亦是知道,扶苏选择了最为冒险和大胆的一种做法,抛弃一切辎重,轻装突袭。 用得好自然可以收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可是,稍有差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到那时,即便是蒙恬,想要予以援手,想来也是有心无力。 而如今,扶苏解救的百姓,皆已经被送回到关内,而且,从各地过来的民夫,亦是和着当地的百姓,在官府的组织下,开始重建家园。 整个北地受到战场的创痛,正在迅速抚平着,唯一令人挂念的就是如今仍然孤悬在外的那一支秦军。 那些被解救回来的百姓,心中皆是为此默默祈祷,若是没有这一支秦军出塞,他们之中,不知有几人能够活下来。 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也会受到胡人的欺凌和压迫,而女子,作为其中的弱势群体,更是会成为胡人的发泄对象。 又岂会有今日,还能回到长城之内? 不过说起来,此次的斩获亦是十分巨大,不算斩首的数字,仅是从草原上将五六十万匹牛羊马匹带回来,这样的战果便已然让人嫉妒的眼睛都快发红。 在少府的安排下,不计其数的曲辕犁亦是源源不断的朝燕赵之地输送过来。 本来,曲辕犁虽然制造出来,可是多是以人力拉拽,因为当此之时,大秦并无多少耕牛。 所谓牛耕自然无从谈起,只能是以人力来进行翻耕,而此时缴获了这么多匹牛,这北地自是有了实施牛耕的条件。 相比人来说,牛耕耕的更深,对于土地的翻耕的效果,比人力好上几倍不止,那些淤积在地下肥沃的泥土,被翻耕出来,可以预见,在这样的土地上种上冬小麦,来年必然是一个丰收之年。 关中之地多食粟米,江淮之地多食稻米,而这燕赵之地,百姓却是多食用小麦,再配合上牛耕,如此一来,倒是相得益彰。 而缴获的羊,则是迅速令市面上的羊肉价格下跌,一瞬间,羊肉的价格成了大白菜的价格,即便是生活过得并不是多么如意的百姓,亦是可以买上一些羊肉,食些肉味。 天色渐暗,负责重建沮阳城的徭役们已然放工,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天打屁,纾解一天的苦闷。 其中一人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着,只是随便裹着一块头巾,一脸神秘的看着众人,朝周围人道:“诸位,我这两日可是得了一个宝贝。” 这人话语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好奇,纷纷问道:“是什么宝贝?” “拿出来瞧瞧!” 见着众人脸上急不可耐的样子,那人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不再卖关子,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盒子,将盖子打开,一只蟋蟀正在其中。 众人一瞧,脸上皆是露出不以为然之色,人群之中,一人讥讽道:“卢绾,我记得上次斗蟋蟀你好像输给了陈溪,怎么,这一次又想和他斗上一斗?” “哪有的事儿?”卢绾脸色涨红,争辩道。 “怎么没有?”一人起哄道:“上次我分明看见你输给陈溪十钱,到现在还欠着呢!” “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我可以作证!”旁边一人亦是附和,人群随即发出哄笑声。 原来,因为战事的爆发,卢绾直接被编入了徭役的队伍,与卢绾相同命运的还有刘邦或者说此时是一个叫刘季的人,还有樊哙,周勃皆是在征发之列。 这一次,刘季并未逃亡到芒砀山中,而是顺顺利利的来到了这上谷郡沮阳城,与众多民夫一起负责修建沮阳城。 被征发作为徭役,修建城池,自是极苦,故而,不少人苦中作乐,这斗蛐蛐便是其中一样,在诗经中,亦是有关于蛐蛐的篇章。 卢绾在泗水亭之时,便喜爱斗鸡,如今这斗鸡自是不方便带的,而此时九十月份,这蟋蟀正是恰逢其时,弥补了他这一缺失。 卢绾见自己谎言被戳破,脸色一红,道:“我告诉你们,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 望着盒子中的蟋蟀,卢绾脸上闪烁出颇为自信的神色,道:“你们也不看看这一次我这只蟋蟀是什么来头?” 卢绾几句话瞬间又将众人的胃口吊得十足,其中一人顺着话头问道:“那你这蟋蟀什么来头?” 卢绾见状,却是拿捏起了架子,众人见状,心中亦是一急,“快给我们讲讲。” “讲讲?”见时候差不多,卢绾也不再卖关子,道:“你们看我这只蟋蟀,这触须,有多直,还有着个头,有几只蟋蟀能与之相比?还有着大腿” 卢绾说的眉飞色舞,吐沫横飞,众人此时做工回来,身体疲乏,听着卢绾讲解,亦是觉得十分有趣,故而,皆是津津有味的听了下去。 见众人脸上期待的神色,卢绾心中更是满意,讲起来更是卖力,道:“我这只蟋蟀可是与寻常蟋蟀不同,有几个能比?故而,我给他取名黑钳大将军!” 卢绾得意的看着众人,却是引来众人一片嘘声。 “上次你也是这么吹嘘,可结果如何?”众人之中夹杂着一道声音,道:“还不是被人家陈溪的铜牙给杀的屁滚尿流?” 见又有人来揭伤疤,卢绾心头不由一阵气急,道:“这一次,我的黑钳大将军绝对不会输。” 众人嬉笑声一片,良久,其中一人道:“口说无凭,得真刀真枪干一场才知道,你敢不敢?” 卢绾却是有些犹豫,脸上颇有些为难之色,众人见状,脸上讥讽之意越发明显。 “光会说大话有什么用?”那人再度发声,道:“有本事将陈溪的蛐蛐打败,我们可都信你。” 被那人一激,卢绾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道:“比就比,你去讲陈溪叫来,我和他再斗一场。” 话一出口,卢绾便是有些后悔,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卢绾亦是不好将这句话吞咽回去。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陈溪,不许反悔。”说完,那人便一溜烟没了。 少顷之后,一人手中亦是捧着一个盒子来到这里,望着卢绾,道:“就是你说你的那个什么黑钳红钳大将军能打败我的铜牙?” 望着卢绾,陈溪道:“上次你可是输给我十个大子,到现在可还没还呢!” 众目睽睽之下,卢绾亦是极要面子,不肯退缩,道:“这次我赢了你,上次的债不就消了?” “好,有胆量!”见卢绾脸上信心满满之色,陈溪从怀中摸出十个大子,道:“这局我要是输给你,不仅上一次的债一笔勾销,就连这十个铜钱,也是你的。” “可你要是输了,你要连本带利一次性给我二十枚铜钱,敢是不敢?”陈溪脸色颇为严肃的看着卢绾。 卢绾一听,亦是觉得自己占了一些便宜,说起来,这一次自己的赌本不过只是十枚铜钱,而陈溪却是二十枚铜钱。 唯一让卢绾发愁的是别说二十个铜钱,就算是一个铜钱,他现在都掏不出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刘季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众人围成了一个圈,一人从外面拨开众人,挤了进来。 那人和这里的民夫亦是一般,穿着粗布烂衣,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头上戴着一顶竹冠。 “哟,原来是季哥来了!”当即有人脸怀笑容,让出了一个位置。 其中不少人亦是知道刘季喜好热闹,想必是这里的动静,将刘季给引了过来。 “你就是刘季?”陈溪对于刘季并非多么恭敬,他与刘季并不相熟,不过在这沮阳城几日,这刘季的大名他都是听说过。 “对,我就是。”刘季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在一旁当即有人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刘季听完,看着卢绾,脸上瞬间浮现出怒意,道:“你不是说你不赌了么?” 卢绾支支吾吾,不敢正眼相看刘季,一旁的陈溪见此情景,知道在这样下去,卢绾极有可能被劝回去,道:“卢绾,你不会是大哥来了,就不敢赌了吧?” “你闭嘴!”刘季心思何等敏捷,对于陈溪这等小心思,自是摸得明白,这些都是他早年在泗水亭之时,用剩下的招数。 陈溪亦是被刘季话语一噎,方才刘季身上露出的那股气势,着实令他反应不及。 陈溪却是将东西收拾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卢绾,道:“卢绾,你若是输不起,就给一句痛快话,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被陈溪这么一刺激,卢绾立即道:“赌,谁不赌谁是乌龟儿子!” “好,痛快!”陈溪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今日你若是还不起赌债,你是知道规矩的,留一只手下来。” 见二人又欲相赌,刘季一把抓住卢绾的领子,脸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卢绾,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今天你要是和他赌,你就别认我这个大哥,我也没你这个兄弟,出了事可别找我。” 此时赌性上来的卢绾,哪里顾得了刘季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道:“季哥,你就放心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 “等我赢了钱,请你去喝酒吃肉” 望着卢绾这副样子,刘季情知自己已经拦不住他,只得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少了刘季的阻拦,卢绾和陈溪相对坐在地上,在周围的一圈人,亦是将这里围绕的密不透风。 卢绾陈溪二人将蟋蟀放入同一个盅中,望着两只蟋蟀触碰在一起,卢绾和陈溪亦是兴奋的大喊,为盅中各自的蟋蟀加油打气。 “钳他,钳他,钳他!”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情绪亦是被点燃起来,纷纷加入这个行列之中,誓要看两只蟋蟀分出胜负。 不少人脸色涨红,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盅中的战场,显得颇有些兴奋难耐。 少顷之后,伴随着一方蟋蟀退出战场,一边人发出哀叹声和唏嘘声。 刘季见局势差不多分明,便已然钻出了人群,听着身后的哀嚎声脚步一顿,旋即继续向前走去。 而场中,陈溪一脸狞笑的看着卢绾,道:“拿钱来!” “这一次可是二十个大子。” “我我”卢绾支支吾吾的半天,就是不见他从口袋中掏钱。 陈溪见状,情知卢绾拿不出钱来,道:“卢绾,你这可就怪不得兄弟我了!”旋即从背后掏出一把柴刀。 “剁左手还是右手?”陈溪冷声发问,见卢绾一脸为难之色,道:“既然你不决定,这个决定就由我帮你来做,把他的左手按住。” 卢绾瞬间被三四个大汉制服在地,左手被拖了出来,而陈溪手中的柴刀亦是高高挥起。 卢绾见状,急忙大喊道:“季哥,快救我!” 刘季听到这声呼喊,眼睛一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口中喊道“慢着,慢着,刀下留手啊!” 将人群拨开,刘季喘着粗气道:“刀下留手啊!你这一刀下去,他的手可就没了!” 陈溪冷哼一声,将柴刀放下,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 “我?”刘季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是刘季!” “他,卢绾,是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我可不能不管他!” 陈溪一听,顿时明白过来,问道:“你有钱?” 见陈溪问到这个,刘邦脸上浮现出自信之色,道:“我有钱,有钱!” 见陈溪朝自己摊开手掌,刘季悄悄将陈溪的手合起来,道:“我今日出门没带钱,钱都在营房里。” “要不这样,你们受累跑一趟,随我回营房取钱怎么样?” 看着刘季的神色,陈溪亦是有些犹豫不决,旋即下定决心,道:“好,我就跟你走一趟。” “可要是到了地方,拿不出钱来,这手还是要剁!” 刘季瞬间大包大揽道:“你们放心好了,这钱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我刘季从来都是说话算话,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朝这些人问一问,我刘季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见着刘季这副样子,卢绾心中亦是疑惑,他可是记得,季哥并没有钱呀!可是季哥这副样子,又完全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只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这支手,算是暂时保住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营房中走来,站在营房外面,陈溪见刘邦仍然杵在营房外面,没有进屋拿钱,问道:“钱呢?” “什么钱?”刘季脸上露出一副迷茫之色,道:“没钱,我哪有钱?” “你”陈溪见自己被刘季戏耍了一通,不由地气急,道:“把他给我押上来。” 见陈溪又欲将卢绾的手剁下来,刘季慌忙拦住。 陈溪一把将刘季推开,道:“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钱来,这只手我非剁不可。” 刘季身子挡到了卢绾面前,直面陈溪的柴刀,道:“陈溪,要钱,我是真没有。” “要不然这样,这里的东西,你看重什么,就直接搬,就当是顶赌账了!” “我这里还有半条羊腿,也一并给你。”刘季将一条羊腿搜摸出来,放到了陈溪面前。 见陈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刘季趁热打铁,道:“陈溪,你这一刀要是下去,能有什么好处?” “可你要是不剁,还能得一些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陈溪仔细一想,亦是觉得刘季说的十分有道理,旋即将柴刀放下,命人开始搬东西,而自己则是将那半只羊腿抗走。 见总算是摆平了这些人,刘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到一旁低着头的卢绾,刘季二话不说,直接抄起一根棍子,朝着卢绾的屁股砸去。 “我让你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早点把这玩意儿给戒了!可你呢,就是不听” “哎呦呦,季哥季哥你快别打了,我我知道错了”刘季找到机会,在卢绾的屁股上接连打了几棍,激的卢绾捂着屁股,连声哀嚎。 追着打骂了几圈,刘季大口喘着粗气,连正眼看都不看缩在一旁的卢绾。 卢绾试探着移动到刘季身边,道:“季哥,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我发誓,我要是再赌,我就是龟儿子,我就是” “行了行了”瞧着卢绾这副样子,刘季眼中透着一抹不耐烦。 刘季正眼看着卢绾,道:“卢绾,你是我兄弟,你听我一句劝,真的别去再赌了!” 刘季手指着陈溪离去的方向,道:“你不知道陈溪他是什么人么?” “你和他赌,不就是中了他的套了么?什么时候能赢啊?” 见卢绾连连点头,刘季也是不知道这一次卢绾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最后严肃道:“你要是再去赌,就别认我这个大哥,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兄弟,听清楚了没有?” 看着卢绾声泪俱下,刘季哀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卢绾这一次有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正在这时,营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些熟悉的声音。 “季哥今天可是选了一块又肥又大的羊肉,足够我们哥几个好好的吃上喝上一顿了!” “那还得多亏了季哥,你要是换了别人,那卖肉的老板娘怎么舍得?” “听说那个老板娘还是个寡妇,我们季哥,这女人缘呐” “可别乱说,季哥可是成了家的人。”较为木讷的周勃,此时亦是参与了话题,说上了几句。 “怎么是乱说,你没看见那个寡妇看咱们季哥那个滴溜溜的小眼睛” 樊哙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朝众人道:“哥几个,这件事可不能乱说,要是嫂夫人知道了,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樊哙想起来,在泗水亭之时,季哥未成婚之时,还有一个相好的名为曹氏,可是娶了吕家大小姐之后,便和那个相好曹氏见面甚少,就连和曹氏为他生的那个儿子,见面亦是不多。 这一次,临出门前,吕雉对他们这些刘季的兄弟,亦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看好刘季。 周勃刚一踏进营房,便觉得不对,道:“这是怎么回事?遭了贼了?” 屋中但凡值点钱的,先前都被陈溪带来的人搬的干干净净,看上去,倒还真的像是遭了贼了。 樊哙目光扫向平时生火做饭的地方,并未看到羊肉,连平日里做饭的瓦罐都不见了,叫道:“肉呢?” 樊哙,周勃这份吵吵嚷嚷的样子,令刘季心中更是烦躁,不耐烦道:“肉我吃了,怎么了?” 刘季一句话,顿时噎的众人纷纷不语。樊哙忽然间瞥见卢绾,看到卢绾眼中躲闪的目光,当即猜的八九不离十。 樊哙一把揪住卢绾:“是不是你小子偷吃了?” “还是把肉拿去赌了?”对于卢绾什么德行,众人久在卢绾身边,亦是略知一二。 被樊哙这么一恐吓,卢绾当即将事情和盘托出。 樊哙听完,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好小子,可还真的是你!” 说罢,一拳朝着卢绾身上砸去,卢绾瞬间弯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知道真相的众人,亦是感到愤恨不已。 好不容易等来的一顿大餐,没想到却是因为卢绾,泡汤了! 看着众人围殴卢绾,刘季心中更是觉得烦闷和抑郁,自己的这些个兄弟,就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好了,你们能不能消停点?”扔下这句话,刘季旋即步出门外,在这屋中,刘季着实觉得有些憋屈的慌! 看着刘季走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夜晚,刘季躺在一个妇人的怀中,闭目凝神,妇人只是爱惜的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个男人。 在妇人看来,自己怀中这个男人可是有着别样的魅力。 平日里虽说有些油嘴滑舌,可是,似乎什么难事,在他的手中都不能称之为难事,总是能轻描淡写的就解决了! 就比如,初次见到他,这个男子言语之中就调戏自己,可是,实际上却并未逾矩。 而后来,当自己遇到难事,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解决问题的便是这个男人。 刘季双目微睁,望着妇人,道:“赵氏,你说我把你带回沛县好不好?” 赵氏莞尔一笑,道:“你就不怕你家那口子生气?” “男人嘛!三妻四妾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季嘴角露出笑意,旋即道:“当然了,把你带回去,娥姁吕雉的字生气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日子久了,娥姁也是会慢慢理解的。” 赵氏笑了起来,抚摸着刘季的头发,并未回话。言语之中,她感受的出来,刘季对于他这位夫人不是一般的尊重。 “怎么样?跟不跟我会沛县?”刘季坐了起来,问道。 “我可不受你家那口子的气,到了沛县,我还不任由她搓扁揉圆?”赵氏撅着小嘴道。 “她敢?”刘季眉毛一竖。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跟我回去,这一路上也不是很方便,我那些个兄弟,都是些糙人”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实意的!”赵氏佯怒。 刘季却是将赵氏一把搂入怀中,然后钻进了被窝之中,登时,满屋春色。 第三百三十章 乌桓归义义纵 “将军,公子率领秦军已到乌桓山,不日便可回到长城之内。” “什么?”蒙恬瞬间站起身来,等待了这么多日,终于等来了扶苏的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蒙恬再度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士卒眼中亦是闪烁着喜意,道:“公子前路派来的侦骑已经率先抵达,禀明事情经过。” 说着,士卒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道:“这是扶苏公子的亲笔信函。” 蒙恬急忙拆开细看,看完之后,旋即便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将军府中,一些下人亦是惊讶的朝里面探了探,对于蒙恬骤然发出的笑声颇有些不解。 这些日子以来,整个将军府的气氛格外的压抑,一支秦军骤然消失在地图上,无法联系的上,蒙恬可谓是心急如焚。 可偏偏对此却是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派出一波又一波侦骑,进入草原,进行寻找。 只是,侦骑亦是不敢太过深入草原,数十人的骑兵若是过于深入,很容易被胡人调集兵马围攻,如此便是给胡人送食罢了! “随我去右北平。”蒙恬想也没想,便立即做出了决定。 到了乌桓山,要不了几日,便可以返回到关内了,而右北平,恰恰是回到关内的第一站。 扶苏看着士卒一个个饱满的神情,精神矍铄的样子,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乌桓山接连休整了三日,整个队伍的精气神极大程度上得到了恢复。 而在乌桓山中,亦是有不少的动物,眼下正是晚秋,经过一年的成长,这些动物长的亦是膘肥体壮,不少皆是成为了秦军的物。 “巴图,这次可真是要谢谢你了!”扶苏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巴图,感谢道。 这一次,自草原之中撤回来,多亏了巴图,若是没有巴图相助,这三万人极有可能走不到这里,更不用说回到关内。 单单就是一项,巴图数次为秦军找到了可以饮用的洁净水源,仅凭这个,巴图便是功莫大焉! 期间虽然几次辗转,可是皆是证明,巴图所选择的路线是正确的! “为公子效劳,是我的荣幸。”巴图亦是谦卑的低下头,表示感谢。 在秦军的这些日子,巴图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在草原上,因为他已经渐渐年老,已经不受重视。 可以想见,如果没有秦军,没有扶苏,那么他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自生自灭,想要在草原上生活下去,就不能心存怜悯。 尤其是对待一个没什么用的人,怜悯更是多余的! 而这一路走来,扶苏对待他却并无苛责,而且,对于他的建议,亦是选择了遵从。 故而,不用多说什么,扶苏已然在胡人之中,有多了一个死忠粉。 现在可以这么说,但凡是扶苏账下的胡人,忠心皆是有了保证,在骨奢等胡人贵族的大力洗脑下,所有胡人都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大秦是被神明庇佑的国度,大秦的始皇帝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神皇。 扶苏有几日早起,前往胡人大营进行巡察,更是发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不少胡人对着咸阳所在的方向,竟然跪在那儿,进行朝拜。 看着那一个个胡人虔诚的样子,扶苏起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便是从心底感到欢喜。 显然,这一幕说明他的父皇嬴政真的逐步成为了这些胡人心中的神明。 而这样的一幕,也正说明,扶苏那一套洗脑战术,发挥的极为出色。 温言在口,大棒在手。当是未来解决草原问题的唯一方略! 扶苏此时已经开始通盘考虑以后的问题了,北方边患问题对于华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疑难问题。 每一次华夏强盛之时,都会重重打击北方胡人,可是,过不了多少年,北边又会再度犯边。 因为华夏对于草原的统治始终是鞭长莫及,不能长久。 而无人的统治的草原自然便形成了一个权力真空,从胡人之中厮杀出来的豪杰,此时便会重新占据到了统治地位,然后开始扩张。 而如今,在扶苏的设想中,已然有了解决草原问题的办法。 单纯的发展生产力,自然是见效极慢,而且所耗费的资源着实也太多,所以,扶苏已然另外设想出了两条对策,一个是华夏明的软实力,还有一个便是军队。 若是有可能,儒家这样的学派来教授这些胡人就是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扶苏亦是清楚,想要儒家主动前往这些蛮荒苦寒之地,是不大可能的。 即便有,其数量也是少的可怜。 在这一点上,恐怕就要用铁腕手段了! 而正好,咸阳那些叽叽歪歪的儒生,完全有理由发配到这些地方,还有盘踞在齐鲁之地的儒生,若是有可能,扶苏亦是想将其连根送到这塞外来。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还需要徐徐图之,至少来说,要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教化蛮夷,诸子百家里面,做的最好的只怕便只有儒家了! 好为人师,放在大秦,那的的确确就是毛病和缺点,可是放在这些连字都不认识的胡人,那就是优点了! 而且,扶苏也不担心这些胡人学了儒家会怎么样。 换成别的,扶苏只怕晚上就要睡不着觉了!比如兵家,这一次要是领头的胡人有本华夏先贤写的兵书,只怕扶苏都不一定能走到这里。 或是纵横之术,就比如这一次,胡人一次三方联盟,便已然是让他应对的有些焦头烂额了,而这其中,还有着胡人诸多矛盾存在着。 还有法家刑名学说等等这些,胡人要是学了这些,可真算得上开了外挂了! 还是学儒家好!不用担心教坏蛮夷友邦,懂了礼义廉耻,多好! 最后再有军队上最后一道保险,可就算是齐了! 扶苏亦是清楚的知道,旁的手段都是外物,唯有这最后一条,才是大秦安身立命之本。 只有始终保持强大,大秦才不会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弱小,就算是一个蕞尔小国,也敢朝你脸上吐两口唾沫,顺带一脸鄙夷。 弱肉强食,即便是后世两千年的现代明,亦是彰显的淋漓尽致。 扶苏继续在大营之中漫步着,思索着种种问题的解决方式。 “公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骨奢来到扶苏面前,恭敬道。 扶苏亦是回过神来,看着恭敬的骨奢,想起来这最近几日骨奢老是晃悠在自己眼前,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且又不好说。 扶苏笑道:“骨奢,你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 “那个”骨奢此时突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道:“公子,这一次我们和狐尔立下的功劳够不够去神都朝见陛下?还有公子承诺我和狐尔,会给我们赐予姓名” 此时的骨奢,秦语已然说的相当流利了! 至少基本交流已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虽然还带有一点口音,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消失的。 “神都?”扶苏在心中默念,旋即明白过来,在胡人的眼中,他父皇嬴政所在的咸阳乃是神明所居住的都城,自然是神都了! 骨奢这么一说,倒是令扶苏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曾经许诺给他们,想起来他们这一路走来,亦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扶苏道:“骨奢,你和狐尔这一次皆是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骨奢和一旁的狐尔眼中皆是闪烁出自豪的神情,扶苏继续道:“这一次,我会在给陛下的奏疏中说明你们的功劳,为你们说明此事。” “多谢公子。”骨奢和狐尔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骨奢,狐尔,我大秦素来不会亏待有功之士,此事陛下即便是不召见你们,只能说明,你们在陛下眼中做的还不够。” “你们便需要继续努力!”扶苏并未将话说死,道:“对于我大秦的语言化,你们要更加努力学习,只有这样,才能早日得到陛下的召见,达成你们心中所愿。” “公子,我们明白了!”领悟到扶苏话语中的意思,骨奢和狐尔心情之中充满了崇敬和肃穆。 见二人准备离开,扶苏立即将他们叫住,道:“现在你们仍是东胡的名字,我以为尔等归顺我大秦,沿用旧名,不甚妥当。” “敢请公子赐名。”骨奢和狐尔相视一眼,顿时齐声说道。 这对于他们来说已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意味着他们同过去的自己彻底决裂,融入了大秦的怀抱之中。 扶苏略作沉吟,看向四周,望见前方郁郁葱葱的山脉,道:“尔等归顺我大秦,乃是顺天应道,乃是归义义纵。” “听说在你们东胡之中,乌桓山亦是圣山,既然如此,索性尔等便叫做乌桓归义义纵如何?” “乌桓归义义纵?”骨奢和狐尔心中一思忖,皆是大喜。 “谢公子赐名。” 看着二人的表现,扶苏心中十分满意,只不过,扶苏知道,自己还要给他们上一道枷锁。 纵然现在他们看起来十分温顺,可谁知道会不会背着自己反咬自己一口?况且,现在这些东胡人是归顺自己了,可万一草原来人,暗中与他们见面沟通,彼此之间勾勾搭搭,对于大秦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啊! 为了保险起见,再加一条锁链也是应有之义。 想到这里,扶苏道:“骨奢,狐尔,我欲在乌桓归义义纵中设立护乌桓校尉一职,指导尔等训练,耕种生产,学习我大秦礼仪化,你们以为如何?” 骨奢和狐尔闻言大喜,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之事,连忙答应了下来。 扶苏点了点头,旋即命人将蒙拓给叫了过来。 在扶苏设想的人选之中,首要第一人便是蒙拓。 接下来,回到北地之后,嬴政必然会令蒙恬回京述职,而那时,守卫北境的重担,不出意外,将会落在王离身上。 虽然这一次战争之中王离的表现并不是很好,并未将胡人全部堵截在关内,可是,蒙恬走后,王离却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其他人,有军功的没王离有资历,有资历的又没王离有军功,再加上,王离怎么说也是王翦的孙子。 王家纵然如今已经风光不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北地之中,亦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而蒙恬走了,倘若再将蒙恬的两个儿子带回咸阳,那对于蒙家的损失就有些大了! 外面的人见到这副情景,只怕都会误以为这是始皇帝想要对蒙家动手的前兆! 到那时,君臣相互猜忌,只怕弄到最后不好收场! 而蒙拓如今还是稍显稚嫩,放在这个职位上磨炼一番,委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即便是弄出了什么茬子也是没事,完全兜得住! 再加上蒙拓乃是蒙恬之子,蒙恬在草原上亦是颇具威名,有了这层光环加身,蒙拓比其他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无疑是更加彰显说服力,这亦是说明朝廷对这些归义胡人的看重。 “公子!”隔了老远,蒙拓便已经朝着扶苏挥手,然后跑着来到了扶苏面前。 扶苏当即将乌桓归义义纵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到设立护乌桓校尉一职。 “这护乌桓校尉一职,我想让你来做。”扶苏目不转睛的看着蒙拓,期待着蒙拓的回答。 蒙拓挠了挠脑袋,显然没想到扶苏将他叫过来,会说这件事。 亦是没想到扶苏的目光如此长远,已经开始着手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蒙拓虽然显得有些稚嫩,可是脑子却是不笨,对于扶苏话语之中的含义,自是十分清楚明白。 这样的职位,不是将他看成了自己人,扶苏压根连提都不会提。 扶苏见蒙拓沉默下来,也不打扰,总要是给他一些时间权衡利弊得失的。 “公子,臣愿意一试。”终于,扶苏等来了意料之中蒙拓的回答。 一直以来,蒙拓的偶像都是他的父亲,而蒙拓,虽然比起其他纨绔子弟,吃了不少苦,可也算得上是在蒙恬庇护的羽翼下长大。 这一次,是蒙拓第一次决定,凭着自己,来胜任这一位置。 第三百三十一章 治本之策 蒙恬站在长城边关口,凝望远方。 不知等待了多久,终于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黑点越来越多,伴随着黑点逐渐的移动和靠近,渐渐放大。 见到这一幕,蒙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多日,这孤悬在外的将士们总算是回来了! 扶苏此时并未骑乘在马上,在他身后的八千余名秦军将士皆是如此,一路步行。 走在最前方的战马,马背上背着几个坛坛罐罐的东西,所有人脸色肃穆,望着这一切。 蒙恬亦是知道,那些皆是这一次阵亡将士火化之后收集起来的骨殖,总共五千余名。 而在此之前,依然有两万余名将士的骨灰跟随着百姓回到了关内。 这一次,回来的将士满打满算不过八千余人,而出塞有着三万多人,活下来的人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每一个士卒,每一个活下的将官,都是经历了种种恶战,才幸存到了最后。 这亦是秦军近些年来,面对胡人,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蒙恬望着眼前这些秦军将士,出征之前,皆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军中,俱是意气风发,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 而如今,他们的衣衫褴褛,他们的衣服上的血迹尽管已经洗过,可是,在阳光的映照之下,依旧能依稀分辨出来。 无声,却是代表着这八千秦军更加强悍,活下来的人,已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活,死去的人荣誉他们亦是要背负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知何时,这首传唱在秦腔大地上的战歌再度被吟诵起来,蒙恬身后前来迎接的将官,亦是在这般氛围的渲染下,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巴,唱起了这首秦国的战歌。 燕地的百姓亦是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对于才不过统治十年的大秦,他们并没有多少归属感,直到现在,他们当中不少人仍然认为自己是燕国的百姓。 他们亦是知道这一次出塞的秦军斩获很大,可是,当燕地的百姓看到眼前这些装着阵亡将士骨殖的器皿,仿佛心中皆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燕赵大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豪杰壮士,数之不尽! 当他们看到这些将士,其中有不少都是来自关中的秦人,阵亡在茫茫大草原上,为的是他们而战,某种时刻,在他们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这些阵亡的将士,对于素来崇尚豪杰的燕地百姓来说,无疑是值得歌颂和崇敬的。 尽管曾经秦军破城,尽管曾经燕国被灭,可是如今,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唯一值得被人记住的便是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 大军缓缓入城,扶苏则是和蒙恬走到了一起,事情的大体过程,扶苏已然写成奏疏,交付给了蒙恬,而蒙恬则是立即抄录了一份,然后又快马加鞭送往了咸阳。 两万多名胡人并未随着秦军入城,而是被蒙恬安排在了一座大营之中。 此时胡人出现,对于不明白底细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亦是会加剧双方的矛盾。 蒙恬亦是有些佩服扶苏的手腕,八千余名秦军,竟然敢受降两万多名胡人俘虏,并且让这些俘虏为自己所用。 如此大胆的做法,放眼天下,蒙恬不觉得再有一个。 “蒙阖,英布,带领将士们下去休整。”扶苏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口吩咐道。 蒙恬发觉,此时的扶苏与出塞前相比,又是有些不同,似乎为人变的更加杀伐果断了一些,整个人多了一些干练,曾经显得儒雅随和的公子,如今已然褪去。 “蒙卿,咸阳可有什么消息?” 在北地这么长时间,尤其是领兵出塞,更是完全断绝了对内地的消息,扶苏此刻自然是优先关注咸阳中的消息,这对于他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这是内弟蒙毅寄来的信件。”蒙恬早知扶苏会有此问,将信件递给扶苏之后,蒙恬道:“朝中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一个多月以前,华阴使者献上一块玉璧,是二十年陛下祭祀水神之时,投入江中的一块玉璧” 看完整个信件,扶苏头上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这件事,显然又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打击秦廷的公信力和嬴政的威望。 “这些六国余孽,可还真是贼心不死!”扶苏心中暗怒。 显然,这些隐藏在民间煽风点火的六国余孽三番五次兴风作浪,让扶苏颇有恼怒,可是,想要抓到这些人,却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这些人一个个滑溜无比,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即消失于无形。 扶苏自是知道这是为什么,走了洛阳那一趟,让扶苏明白,大秦对于山东六国基层统治出了很大的问题。 甚至于反噬到了秦地的大本营关中地区,就比如这一次沉璧复现之事,华阴所处位置就是关中地区,这说明关中地区也开始被六国贵族渗透。 归根结底,还是基层的干吏太少,秦国以往面对山东六国能够无往不胜,不就是因为在基层有千千万万个喜这样的干吏能吏么? 而急速扩张的秦帝国,一时之间根本调不出这么多的人手,山东六国实行有效的管辖,被抽调力量的关中也因此成为了薄弱地区。 “不过秦国大幸,公子这场大捷可来的太是时候了!”蒙恬嘴角浮现出笑意。 蒙恬话语一转,脸上显得颇有些忧心忡忡,道:“臣弟蒙毅来信告诉我说,陛下有意再东巡一次。” 扶苏眉头一皱,亦是猜测出几分嬴政的用意。 在史书上,扶苏记得,嬴政还为此占卜。实际上,占卜早已经可以被人为操控。 比如想在龟甲上烧出什么图案,完全可以先在龟甲之上做一些手脚,然后假装神明旨意。 假借神明,这样的套路可不仅仅是他扶苏会玩,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人玩这一套了! 要不然,朝堂之上都已经决定要带兵打仗了,难道因为一次占卜,就决定罢兵言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故而,只有操纵神意啦! 故而,扶苏觉得,可能是嬴政已经察觉到秦国在六国统治不甚稳固,想要东巡一次,威慑一番那些隐藏在地下的六国贼子。 只不过,这样的方法却是治标不治本! 纵然能收一时之功效,可是,长久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可扶苏同样明白,这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无法有效的打击那些六国余孽,这已然是拖延时间最好的办法了! 扶苏发觉,他的父皇嬴政,近乎是一个完美的帝王!总能找到最为有效和最有利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的。 倘若不是有着时代的局限性,扶苏真的要怀疑他的父皇不是人而是一个神了! 将这些按在心中,扶苏岔开话题,道:“蒙卿,接下来可有打算?” 见扶苏并未对此说些什么,反倒问起这个,蒙恬好整以暇,笑道:“不知公子指的是哪一方面?” 见扶苏盯着自己,蒙恬道:“此战公子重挫匈奴和东胡,想来,未来五年之内,北地应该太平无事。” “我会与公子一同回京,向陛下述职。”蒙恬话语轻松写意,道:“离开咸阳也有些年岁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呐!” 扶苏并不惊讶,久在朝中多年,蒙恬猜到陛下这一层心思并不难,而蒙恬如此洒脱的放手,亦是让扶苏有些感激和敬佩。 不是谁都可以将手中的权力拱手让出的!若是蒙恬不让,只怕接下来,双方会难看的很呐! 扶苏略作沉吟,不知在想些什么,道:“蒙恬,我不是说的这件事。” 蒙恬疑惑的看向扶苏,显然不知扶苏还在打着什么主意。 扶苏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词,道:“方才蒙卿亦是说过,北地五年之内,想必不会有什么战事,依我之见,我想让一部分秦军退役。” “退役?”蒙恬心中甚是疑惑。 在这个时代,作为将领,显然都没这个概念。一般来说,要是当兵,就是当到死为止了! 除非就是战场打仗,导致身体残疾,才会退役回家,要么就是一身伤病,总归是出了各种各样的毛病,才会让士卒退役。 而对于高阶的武将来说,更是职业了!老子当完了,儿子亦是有可能接替老子的职业。 扶苏稍微解释了一番,最后道:“蒙卿,我以为,军中有伤病者,未曾婚育者在秦军中年满五年,婚育者三十岁以上者纵然无爵,皆发还银两,送回家中。” 扶苏简单的和蒙恬商讨了几个标准,总之一句话,就是将军中相当一部分年老以及不合格的人,还有一些未曾婚育的人剔除出去。 将年老者剔除出去,是为了精简秦军,并且增强秦军的战力,而让未曾婚育的人回家,则是长久的为秦军培养下一代。 秦军只有不断有新鲜血液补充进去,才会强大依旧! 而这亦是扶苏给嬴政出的治本之策!这些回到家中的士卒可不是仅仅做一个农夫了事! 若是如此,那也未免太过浪费人才且做的有些得不偿失了! 准确来说,对于这些人来说,种田只能算得上是副业!主业则是帮助秦廷充实基层力量,夯实秦廷对于基层的统治。 这些士卒,在忠诚度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皆是赢氏最为铁杆的支持者。 有这么一群人在遍布在关中的乡野,可以说,秦国基层存在的问题便没有多大了! 不过让人有些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对这些人进行培训! 打仗和在乡野之间处理事情完全是两码事!需要一个对乡野有着充分认知且又能拿出行之有效办法的人出来才好。 而在扶苏的记忆,仔细搜寻了几遍,都没找到这样的人才。或许萧何是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可是萧何却是两度拒绝自己,这就让扶苏有些为难了! 想了半天,扶苏决定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将这件事做下去! 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少了张屠夫,就要吃带毛的猪了?扶苏可不信这个邪。 在军中让部分人还家,这是势在必行之事。这也可以有效的解决军中门阀趋向化的问题,当一个个士卒分散到基层,可以说就完全将这些门阀的势力打散,这些士卒原本依附在将领身边,如今也要改变方向,依靠到朝廷这边来。 这一点,扶苏在出塞之前,便已经写信给嬴政说过此事,亦是让嬴政筹谋这件事,如今这么长时间,扶苏想来,嬴政该是办的差不多了! 蒙恬略作沉吟,脑中几度翻转,已然将这件事的前后利害关系想的清楚明白,心中亦是对扶苏这招釜底抽薪有些叹为观止。 只是,对于他蒙家来说,已然是没什么意思了! 他回京述职,可以预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赋闲在咸阳,即便有战事,王离也足以应付。 所以,这军中改成什么样子,对于蒙家,影响虽有,却是并没有多大。 而退一步来说,蒙恬认为扶苏这个方略亦是极妙的,对于军中一些势力的瓦解,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补充的新兵,经过四五年的历练,完全可以成长为一支投入战场的精锐之师,如此,秦军的战力没有损失多大,但收获却是多多。 唯一对这件事要提意见的,只怕是王离了! 扶苏此举,无疑是短时间内让秦军进入了一个虚弱期,需要时间来慢慢调养和恢复。 这对于王离来说,着实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扶苏亦是有些紧张的望着蒙恬,显然亦是想和蒙恬敲定此事。现在蒙恬还是北地的秦军统帅,只有蒙恬支持自己,这件事方才有可能推行下去。 蒙恬对扶苏笑了笑,道:“臣会竭力玉成此事,还请公子放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今日孤儿,明日强军!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得到蒙恬应诺的扶苏亦是松了一口气,现如今蒙恬还是北方三十万秦军的统帅,有了蒙恬相助,要做成此事,困难减少了很多。 而接下来扶苏又和蒙恬商议了一些事情,比如从民夫之中选取优秀人选,补充到秦军之中,如何对待和安置那些如今已经投靠过来的胡人等等问题。 等这些事情商议的差不多,扶苏方才从容离去。 望着扶苏离去的背影,蒙恬眼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如今的扶苏已然和他当初的预期有了偏差,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扶苏,已经有了几分当今陛下行事的风范和手腕。 以前的扶苏是一位温尔雅的谦和君子,如今这样的书生气却已然消磨殆尽,且比之以往,更多了一抹狡黠,对于人性的洞察,亦是有着独到的理解。 在对待胡人的问题上,不谈扶苏如何将投效过来的胡人整治的服服帖帖,唯扶苏之命是从,仅是方才交谈之时,扶苏出了两个主意,便让蒙恬觉得大妙! 而对于新兵的征召所用的方式,亦是让蒙恬涨了一番见识。 接下来的四五日的时间,扶苏一直闭门不出,一方面是等候嬴政的诏令。 而另一方面却是在整理在北地以来的心得和感悟。其中包含诸多方面,比如对于秦军军制的理解,对于战法运用,如何行军,如何调配物资兵马,骤然间遇到敌人如何应对等等问题进行解答和总结。 还有一些对于在这一次出征途中,自己做出一些决定的反思,以及对自身不足的剖析,反复进行归纳和总结,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 对于新军,扶苏亦是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和感悟,如今的新军战力自然是令人侧目,可仍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仍然有许多不完备的地方。 比如马具还可以反馈给少府,进行再一次的改进。骑兵骑术与胡人相比,仍有一些差距,只不过因为马具的出现,极大的缩小了! 再比如,这一次扶苏亦是发现,在战场之上,蒙家军对于骑兵的战术运用比较呆滞,与胡人转进如风、灵活运用相比,蒙家军简直就可以说是骑在马上的步兵。 扶苏知道,这是思维的局限! 以往骑兵从来都是与步兵混在一起,不管如何,骑兵总有步兵作为依托和保障,且又是在大秦内地,未曾深入草原,进行实战过。 故而像刚才所说的问题,从未被人发觉过。或者说即便有明眼人发现了,也完全没有提出和修正的必要。 可是,扶苏知道,要想彻底的解决边患问题,主力尽出,进入草原寻找胡人,这是唯一且正确的方法。 故而,这个问题也就显得尤为突出! 扶苏伸了一个懒腰,望着案几上一沓白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总算是整理完了! 瞥了一眼外面,扶苏起身,这四五日的时间,他也未曾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不知如今这北地复建工作做的如何了! 一念至此,扶苏当即踏出门外,带着一队士卒出了将军府。 行走在乡野之中,扶苏眼中浮现出笑意。一切似乎都在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虽然眼下马上寒冬将要来临,可是地表之上的冬小麦,大多已经播种下去,有些长势迅速的已经露出了嫩芽! 在墨者的推广之下,以及扶苏从草原上缴获回来的牛羊,曲辕犁在燕赵大地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播着,牛耕推行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得多! 毕竟两者之间的效率清晰可见,牛耕,不仅用时短,而且耕出来的地也比人力拉纤深的多。 谁说打仗不能赚钱?仅凭牛耕这一项,扶苏就觉得,这次的损失值。这一次战争所带来的的影响完全是深远的。 而沿途亦是见到许多刚刚建起来不久的民房,有些民房,已经有百姓搬入其中入住。 正走着,忽然间一个满脸黑灰的小乞丐挡住了扶苏一行人的去路,小乞丐看着扶苏这群人装扮不凡,且护卫扶苏的人皆是雄壮有力,知道这一行人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当即跪地道:“几位大人,给点吃的吧!” 小乞丐眼神之中带着期盼的看着扶苏众人,只希望他这次遇到的其中有一些贵人心善! 扶苏略微示意了一眼,在一旁的高宠当即从怀中拿出一些干粮放到小乞丐手中。 望着眼前这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乞丐,扶苏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乞丐接过干粮,急忙放入口中啃了两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有些不舍的将干粮放入怀中,然后飞快似的跑了! “这”高宠见着眼前一幕,颇有些气急,觉得这个小乞丐连说都不说一声,竟是直接跑了! 扶苏望着小乞丐飞快的身影,道:“想来他是心中有挂念的人呐!” “跟上他。”几名士卒当即和扶苏一同向小乞丐追去。 在扶苏身边的这些士卒,久在军中操练,且又是负责保卫扶苏安全,故而,耐力皆是不差。 而扶苏其个人勇武,亦是不差,只不过饶是如此,在追了一段时候之后,亦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而前方那个小乞丐速度却是丝毫未减,跑的极快! 扶苏等人勉勉强强跟上,看到小乞丐进入了一间破茅屋之中。方才缓下速度,朝着破茅屋走去。 扶苏等人刚踏入屋中,便引起了小乞丐的警觉,当认出扶苏等人是给自己干粮的人之后,眼中仍是有一些戒备,不自觉的将另一个比他更小一些的小乞丐拉到了身后。 扶苏看到在小乞丐身旁的那个小孩大约只有七八岁,手中握着方才高宠给的干粮。 众人顿时有些明白过来方才小乞丐的举动,想来这个小孩儿便是小乞丐心中惦记之人了! 望着两人眼中的惊惧之色,扶苏缓缓蹲下身子,道:“我们刚才见过的。”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你们答出来我便再给你们一些干粮,以为如何?” 小乞丐眼中仍是带着几分警惕之意,只是比起先前已然松懈了一些,有几分相信了扶苏。 扶苏见小乞丐不说话,已然自顾自问道:“你们的父母呢?” “都死了!”小乞丐眼中浮现出一抹伤感。 扶苏闻言一怔,并未说话,只是从高宠手中接过水壶和干粮,递到小乞丐手中。 伴随着扶苏这一善意的举动,几人之间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来。 “你们恨胡人么?” 小乞丐眼中浮现出一抹仇恨的怒火,道:“恨,怎么不恨?” “我和小石头的爹娘都是被胡人给杀死的。”小乞丐身子颤了颤,双拳紧握,道:“今年胡人入侵,到了我和小石头的村庄,一村子的人都死了,我和小石头贪玩,在野地里睡着了,才最后活了下来。” “房子全被烧了,粮食都被抢光了!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尸体” 回忆起自己见到的场景,小乞丐脸上渐渐充血,眼睛变的赤红,那一副仇恨的目光,即便是扶苏,看着亦是有点胆战心惊。 扶苏静心聆听着,在扶苏身旁的那些护卫,听到小乞丐的描述,拳头不由地握了起来。 当日行军途中,见到的一幕幕惨景仿佛再度出现在眼前,令他们心中激愤不已。 扶苏面色平静,他的心已然在一次次磨砺中渐渐变的坚硬起来,所以,他能在军中下达那些不近人情的命令,面对违反自己军令的士兵,处置起来亦是从不手软。 小乞丐说道最后,蓦然看向扶苏,然后跪地道:“贵人,请收留我们吧!” “我们有力气,可以帮您干活,吃的也不多” 显然,小乞丐知道,眼前的扶苏是他们二人活命的唯一途径,再过两月不到,可就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 到了那时,若无人收留他们,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真真切切的一道鬼门关!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答道:“我没名字,只知道我爹姓燕,他爹和我爹是一个村子的,也姓燕。” 扶苏脸上露出笑意,道:“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二人起个名。” “你叫燕定胡。”扶苏又指着那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道:“你叫燕破奴。” 说完,扶苏便起身,小乞丐二人茫然的看着这一切,而高宠却是将那个小一点的孩子抱在怀中,朝小乞丐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公子已经决定收留你们。” “你们的命可真好!” 小乞丐听到这句话,这才明白过来,脸上浮现出喜悦之情,忙跟着高宠走出去。 高宠本就不是什么寡言少语之人,一路上和小乞丐谈谈笑笑,当来到府衙门前,小乞丐骤然立住脚步。 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原本小乞丐认为收留自己二人的不过是城里的富家公子,却没想到居然是府衙里面的贵人。 “怎么了?”看着小乞丐脸上的异样,高宠问道。 “那位是?”小乞丐指了指扶苏的背影。 高宠脸上露出自豪神情,道:“他是我们大秦的扶苏公子。” “所以我之前说,你们能被他收留,命真好!” 扶苏进入府衙,让高宠带着小乞丐他们两人去洗漱一番,而扶苏则是径直进入了书房。 研墨,提笔,然后在纸上奋笔疾书。少顷之后,扶苏手中拿着一封信函,站在门外,高声道:“高宠,即刻将这份信封发往咸阳,快马加鞭呈交陛下,立等回信。” 高宠见扶苏的样子,也不敢耽搁,当即按照扶苏的吩咐照做。 扶苏胸中激荡,就在他遇见这两个孩子之时,扶苏脑海之中突然跳出了一段故事,并且由此萌生了一个想法。 在汉武帝之后,有这样一支军队,皆是由孤儿组成,效命于天子,接受最为优良的训练,在战场上,可以以一当百,人数不过区区几百名,可却足以扭转一场万人战争的胜负。 这就是羽林卫,是由汉武帝一手组建,其成员皆是阵亡将士的孤儿。 而当扶苏想起这个故事,效仿汉武帝的做法,组建一支羽林卫的想法便在扶苏的脑海中疯狂生长,不可抑制。 今日孤儿,明日强军!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一想到这些,扶苏心中不可抑制的心潮澎湃! 本来只剩下八百的新军,在经过休整之后,亦是要重新进行重组扩编,这件事扶苏亦是早有计划。 这样的计划照旧,但扶苏如今却是额外增添了一个新的计划,就是筹建羽林军。 新军初次作战发挥的效果是巨大的,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新军已然将视野暴露在大众面前,不再具有隐蔽性。 扶苏则是打算筹建这支的羽林军,完全可以摸着新军过河,使用修改完善之后的新军制度。 新军本身因为草创,加上扶苏时间并不充裕,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扶苏的种种想法都未曾来的及实施。 而羽林军,有将是扶苏的另一块试验田。 且扶苏坚信四五年之后,等这批羽林少年郎长成,所展现出来的战力比如今新军战力更加强悍。 他们和胡人都有着血仇,骨子里对胡人充满了仇恨,而因为受皇室抚育,对陛下更是会忠心耿耿。 扶苏亦是决定最开始就教授他们读书识字,并且兵书敞开向他们供应,同时实行严格的军事化训练。 几年之后,这支长成的羽林军,充实到秦军之中也未尝不可,因为这个模式一旦可以复制,那么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诞生出这样的人才。这将大大增强赢氏在军中的影响力。 同时,这也完全可以成为未来大秦军校的雏形! 当一支军队连一个百人将,屯长,乃至于什长,伍长都读过兵书,而所面对的敌军,读过兵书不过尔尔,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 这注定了面对同样的情况,己方做出的选择和应对的方案永远比对方多得多。 这样的计划所带来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 扶苏现在行事已然不是考虑一时的得失利益,他想的是大秦的未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饭九鼎 扶苏自蒙恬住处离开,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方才,他已然请求蒙恬将北地的孤儿集中起来,一一登记造册。 蒙恬亦是询问缘由,扶苏却是含笑不语。见此,蒙恬也不再继续追究,并按照扶苏的要求去搜集这北地的孤儿。 休息了一夜,扶苏精神极佳,走到庭院之中,以为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站在那里。 见那少年身形俊朗,扶苏亦是大为惊奇,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个邋遢小乞丐。 只不过,洗漱和收拾一番之后,少年极为精神。 扶苏满意的点了点头,令高宠将他们带下去修习字。这个年龄正是识断字的最佳年龄。 扶苏自后世而来,知道一项发明或是技术或许能在时代大放异彩,但是,这却只能收一时之功效。 甚至于一项发明和技术出现在这个时代会起到反作用,成为少数人牟取利益的工具。 但是,若是培养出一批识断字,掌握知识的人,那所产生的的影响将是无可估量的。 最好的是能如同后世的现代中国,通过大量的小学,中学复制出一批有一批掌握基础学问的人。 若是能做到这一步,那大秦的未来可期! 即便扶苏拿不出什么发明和先进的器物,也没什么,有着如此高素质的人才,何愁这些器物造不出来? 只不过,扶苏却是知道,要想达到这个结果,所走的道路却是最为艰难和笨拙的。 这条路没有捷径可走,只能是不间断的投入资源,起码要投入二十年以上,方才会收到成效。 将这件事按在心底,每一件事都要在恰当的时机方才能推行,显然,现在的大秦迫在眉睫的不是这件事。 扶苏趁着这段时间,亦是有了闲心,查看着沮阳城方方面面的情况。在这一次战争之中,所受损失最为严重的便是沮阳城。 一想到沮阳城是墨楚阵亡之所,扶苏便对狄恨得牙根直痒痒。 也是暗暗觉得自己和匈奴战至一团之时,没有将这个祸害给弄死了! 现如今,这个祸害居然还和匈奴搅和在一起。更是让扶苏气的有些肝疼。 扶苏心中亦是下定决心,若有机会,一定要将狄这个祸害给五马分尸了! 扶苏正走着,忽然见到前面一群民夫围在一起,当即朝身边示意了一番,然后悄声来到这群民夫身后。 “你们知道么?”卢绾口中唾沫横飞,道:“我们的季哥可不是普通人,他出生之时,雷电交加,只听得我们季哥一声啼哭,这外面雷电全消,立时便是晴空万里。” “你怎么知道?”当即有人表示不信。 “你们这都不知道?”卢绾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采,道:“我和季哥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这些,可都是从村里老人那里听来的。” 众人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已然是信了几分。 见众人脸上还有些将信将疑之色,卢绾一脸神秘道:“你们知道季哥左腿上有多少颗痣吗?” 众人纷纷摇头,卢绾道:“是七十二颗!” “七十二颗。”卢绾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们那儿一位高人曾经为季哥占卜算命,可说了,季哥可不是一般人的命,未来总有一天,他会飞黄腾达” “总之,我告诉你们,跟着季哥混,没错!” 不少人都有些意动,显然被卢绾说动,想要加入到刘季这里。 这时,有一人口中冒出讥讽之声,道:“飞黄腾达?别做梦了!” “纪信,你说什么?”卢绾认识此人,亦是他的同乡,却是和他们不怎么对付,因为他的老大是雍齿。 在沛县之时,雍齿便处处和刘季相争,二者之间极为不和,此时见卢绾蛊惑众人,纪信自然跑出来拆台。 “我说错了么?”纪信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屑道:“我和那刘季是同乡,那刘季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穷的连饭都要蹭大哥大嫂的,又从不帮家里干活,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吃吃喝喝。”纪信话语极为刻薄。 “你”卢绾见纪信越说越来劲,心中不由地一急,千般话语堵在喉咙口,竟是说不出来。 “怎么,我说错了?”纪信乘胜追击,继续道:“刘季如今四十多岁了,还不过一小小的亭长,连官都算不上,他还能飞黄腾达?” “就算是在这里,一板砖下去,也能砸到一片亭长,他刘季算个什么东西?” 说到最后,纪信发出一声声讥讽的笑容。 “我撕了你!”卢绾心中一股怒意涌出,一脚便朝着纪信踹了过去。 二人当即扭打在一起,在一旁的众人纷纷拉架。 扶苏亦是瞧见这一幕,只是未曾出声,朝身旁高宠道:“去查清楚这个刘季是何许人,还有这个卢绾以及这一次和他们一起来的民夫,我立等回信。” 高宠心中凛然,对于扶苏这道命令不是很能理解,似乎公子对此人格外的重视。 只不过在高宠看来,这些人与旁人却是并无什么不同或是特殊之处。 在民间之时,这样的手段他便见识过,无非以神明蛊惑百姓,从而将一些不知底细的人拉入伙。 只不过,扶苏吩咐,高宠只能依照命令照办。 扶苏站在厅堂之中眼睛微眯,想起方才那聚集在一起的几个民夫,难不成刘邦真的在这里? 扶苏不禁有些怀疑,历史似乎在这一处悄然拐了一个弯儿。只不过结果如何,还要等待高宠调查回来的结果才能定夺。 这亦是有可能只是同名,并非是没有这种可能! 扶苏胡乱瞎猜着,当知道刘邦有可能在这里之后,扶苏的心绪有些乱了起来。 “公子。”这是高宠走了进来,将调查出来的内容立即汇报给了扶苏。 听完结果,扶苏立即道:“高宠,你即刻带人将这些民夫一个不少的给我带过来,要是少一个,这会儿我饶不了你。” “诺。”高宠心中一惊,显然扶苏的态度也是有些吓到他了! 扶苏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还真是此人,一切都对上了! 眼前的这个刘邦此时还叫做刘季,是沛县人氏,生长在丰县,目前担任的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四十六岁,与历史信息全部吻合。 而这个刘季身旁一个个熟悉的历史人名,更是验证了这一点,比如樊哙,周勃,卢绾这些。 扶苏亦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如何处置这么一帮人。 是斩草除根还是留为己用,扶苏显然有些迟疑不决。留为己用,无疑未来有可能成为大秦江山的隐患。 可若是斩草除根,扶苏却是觉得,这些人在历史上皆是声名显赫之辈,颇具才能,若是如此处置,未免有些可惜。 如今的大秦,在扶苏看来,正是用人之际,人才自是越多越好! 扶苏正在纠结之时,刘季也是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大哥,你倒是快拿个主意啊!”樊哙性子有些急躁,不住的催促道。 “是啊,兄弟们都等着你拿主意呢!”身旁亦是有人附和。 “卢绾是我们的兄弟,可不能不救”樊哙虽然有时候瞧不起卢绾,可是卢绾仍是他的兄弟,故而,再度开口催促。 “” 刘季挠了挠头发,道:“你们吵什么,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么?” 刘季心中暗暗觉得这些货是真的能给自己惹事,只不过,既然事情出了,那他只能为他们擦屁股了! 刘季站起身来,环绕着众人,略微沉吟,道:“卢绾是因为和别人打架才被人抓去的。” “我们先去探一探情况。”刘季双臂环抱在胸口,道:“若是处罚的不重,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要是处罚的重的话,我们弟兄几个就凑点钱,再托人去说说情,看看能不能起点效果?” 这已然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做法了! 正在此时,高宠突然闯进了这间营房之中,道:“谁是刘季?” 众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刘季缓缓站出来道:“我就是。” “带走!”高宠当即大手一挥,顿时高宠身后涌出几名士卒,准备将刘季带走。 众人面色大惊,周勃忙道:“这件事和季哥没有关系,你们凭什么要抓他?” “就是,我们季哥犯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抓他?”樊哙拉扯着士卒,气呼呼道。 “你们又是何人?”高宠冷眼扫视着拦着的几人。 “樊哙!” “周勃!” “这就对了!”高宠嘴角浮现出笑意,道:“全部带走。” 当即涌现出来的士卒将营房之中的人一网打尽,全部带回到府衙之中。 而扶苏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厅堂之中,高宠走了进来,朝扶苏点了点头,扶苏立即会意。 旋即高宠手一挥,一人便被带到扶苏面前。 刘季望着眼前之人的穿着,虽身上没有挂着多少金银珠宝,甚至来说显得有些素,可是,他感觉的出来,眼前这个人气质不俗,其身份定然是极为尊贵。 刘季想不起来,自己何处得罪了眼前这位贵公子。 高宠却是觉得刘季一双眼珠子四处乱看颇为失礼,喝道:“这是大秦扶苏公子,还不过来见过公子?” 听到这个名号,刘季神色骤然一变,反应极为迅速,立即拱手道:“小吏刘季见过扶苏公子。” 扶苏挥了挥手,方才他看的清楚,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刘季的脸色稍稍一变。可是,扶苏知道,刘季总体上来说显得极为平静和从容。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趣,有趣! 扶苏打心底里觉得刘邦的确是一个人才,在纷繁杂乱的乱世之中脱颖而出,登上帝王之位,开创传世四百年的大汉王朝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单单是这份面对上位者的淡定从容,就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而对于太史公为刘邦塑造的“地痞无赖”的形象,在扶苏见到本人之后,也是轰然倒塌。 一个地痞无赖又怎么会令众人信服?又怎么能够统领千军万马?如此残酷格局杀出来的豪杰,其本身决然不是那么简单。 扶苏站起身来:“不必多礼!” “我已经为诸位设下宴席,还请入座。” 刘季对扶苏这般举措更是摸不着头脑,只不过,既然扶苏开口,刘季只能照做。 当看到摆在面前的饭食之时,不单单是刘季,众人皆是吞咽了一口吐沫。 扶苏为他们准备并非是什么精致的饭食,反而是显得极为粗犷,大块的肉类,鸡鸭鱼肉等等。 对于他们而言,眼前这些便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只不过皆是有所顾忌,不敢动筷。 扶苏笑道:“诸位请随意,不必客气!” 众人虽然纷纷拿起了筷子,可是却并未因此彻底放开来,而刘季却是独具一格,已然拿起一只整鸡,大块的撕咬起来。 扶苏呵呵笑着,只是默默的轻抿着青铜爵中的美酒。 少顷,众人桌上亦是一片狼藉,骨头汤水撒的到处都是,刘季打了一个饱嗝,方才心满意足。 尽管刘季不知道扶苏为何将他们这些兄弟都带过来,并且还请他们吃饭,可是刘季知道,扶苏绝没有存害他们的心思。 在刘季想来,凭着扶苏的身份,想要对他们不利,就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根本不需要如此多费周折。 既然如此,刘季自然放开肚皮吃喝了! 高宠看着这些人粗俗的吃相,亦是有些觉得难以入目,只是看扶苏的样子,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都吃好了?”扶苏脸上挂着笑意,向众人询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只是脸上皆是有些意犹未尽之色,似乎仍是在回味方才享受的美味佳肴。 “那好,既然如此,本公子也不拐弯子了!”扶苏站起身来,道:“我这里有一条规矩,不管是谁,吃了本公子的饭食,便要为本公子做事。” “你们既然吃了我的饭食,那么以后,便要为我做事。” “男子汉大丈夫,一饭九鼎,你们可不许反悔!”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奥斯卡影帝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没想到扶苏居然就这么直接大大咧咧的要他们这帮人为他效力。 只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众人皆是觉得有些太过魔幻了! 在他们想来,自己等人在扶苏公子眼中无疑和蚂蚁差不多,又有什么地方能为扶苏公子效力呢? 即便扶苏公子真有什么难事,想来依靠扶苏公子的身份地位,都解决不了,交给他们来解决,岂不是太可笑了? 这般道理刘季脑子一转,便反应过来,朝扶苏拱手道:“公子今日厚待我们兄弟,若是公子有什么难事,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尽管直言。” 扶苏微微一笑,刘季话语一转,道:“只不过,公子,我们这些人都是粗人,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有些事情,只怕是无能为力。” 扶苏心中暗暗觉得刘季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出的这番话有理有据,且没有将话说死,即便是日后跑路,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后世诸多史学家皆云:刘邦会用人。包括刘邦自己也这么说,可是,要真觉得刘邦仅仅如此,未免也太肤浅了些! 别的不说,在芒砀山中,让几百亡命徒听命于自己,仅是这一点,就足以淘汰掉大部分人,而后,取沛县为自己的根据地,更是刘邦凭着自己做到的。 其中沛县的县令更是还未参与这个赌局,便已经被刘邦淘汰出局,接下来雍齿,王陵悉数败在刘邦手中。 而那时的刘邦可没有谁帮助,即便是萧何,也是求着刘邦去解救自己的一家老小。 一个逃亡的派出所所长将一县的县令给干掉了,还将县里的其他刺头摆平,成功的将一县纳入自己的掌控,仅是如此,古往今来,有几人做到? 扶苏笑着应承下来,然后道:“不知诸位可有意愿投身军旅?” “诸位是知道的,在我大秦,若立战功,可得爵位,可得田地,可获赏赐。” “这想来不是强诸位所难吧?”扶苏原封不动的将皮球踢了回去。 既然刘季说他们不认字,难道让他们从军,操刀子砍人也算是难事嘛? 众人听扶苏这么一说,皆是有些意动,只不过目光纷纷投向了刘季,显然,在这里他们以刘季马首是瞻。 刘季亦是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公子既然如此说,我等自然遵从。” 刘季亦是知道,要是再拒绝下去,可真就是给脸不要脸了!虽然眼下扶苏的态度尚算是和善,可毕竟这是大秦的长公子! 要是直接驳了扶苏的面子,接下来扶苏要是发飙,自己这些人哪个能活? 况且,跟着扶苏后面也算是不错!刘季想的明白,首先自己这些人也算是与扶苏相识,和那些同样当大头兵的士卒不可同日而语! 眼下投效扶苏,日后只要立下军功,扶苏必然是重重提携,前程富贵可以说是近在眼前。 扶苏暗道刘季识趣,若是刘季几度不愿意留下来,那他只能除掉这个隐患了! 杀掉这些人,对于扶苏难度并没有太大!自己两次派人去请萧何,都遭到了拒绝,扶苏却是不能动萧何。 只因为萧何乃是大秦的狱掾,是一个吏,且其人才学是被当地的许多人知道的,若是除掉这么一个人,这日后天下的士子哪个愿意投效这么一个君主? 战国士子风尚,宁可一死,也绝不会趋炎附势。面对胁迫,往往选择就是宁死也不低头。 此时虽然六国已经覆灭,可是这样的士子风尚仍然充斥着大秦的各个地方。 又略微聊了几句,扶苏便让高宠将樊哙,周勃等人带下去,仅留刘季一人在此。 “刘季,你可读过什么书么?”扶苏此时却是有意关注起刘季了解何种书目,据此亦是可以推算出刘季的深浅。 扶苏亦是知道,刘季作为掌管十里之地的亭长,断然是识字的,这是大秦设计的基层制度决定的。 刘季脸上挂着笑意,道:“我没读多少书,除了知道大秦的律令之外,便是早年向萧狱掾借过一本尚书,读过一番。” “萧狱掾?”扶苏眼睛微眯。 “对,就是萧狱掾。”刘季重复了一遍,然后道:“他叫萧何,在我们沛县那可是一等一的,前些时候,我听别人说,有御史前去考察,萧狱掾便是得了一个第一名。” “后来据说朝廷还有贵人相请,可他却说没这么一回事儿。” “这么说来,你和他关系很好?”扶苏不冷不淡问道。 刘季脸上满是自豪神情,道:“那是自然,我与他那是好兄弟,好哥们。” 扶苏点了点头,然后道:“说起来我与这位萧狱掾也是有点缘分。” “哦,公子也认识他?”刘邦脸上带着惊讶之色。 “真是不巧,前番两次我派人去请这位萧狱掾,都被他拒绝了!”扶苏缓缓道来,同时有心留意刘季脸色的变化。 刘季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了下来,然后面带怒色,道:“这个萧何怎么能这样呢?” “公子你是什么人呀?”刘邦已然自言自语答道:“公子是大秦的长公子,派人去请他是多大的情面,他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我和他好歹算得上好哥们,他连这件事都不和我说,还瞒着我,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刘邦站起身来,走到扶苏面前,大包大揽道:“公子,你放心,等我回到沛县,我一定臭骂他一顿,然后帮公子你好好劝劝他。” “他要是真不来,我就算是绑,也把他绑过来。” 看着刘邦前后这番变脸应对,扶苏心中暗自心惊,觉得刘邦不去做演员,拿个奥斯卡影帝,实在是可惜了! 这样的人,不管到何处,只怕都能风生水起,时机一到,便能做出一番不俗的事业。 扶苏心中暗自思量,决定还是将刘季留在自己的身边。 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就算是出了什么动静,自己也有时间足够应对,可要是扔到什么别的地方,那可就说不准了! 刘季想了想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位萧狱掾,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才呀!” “公子可真是慧眼识珠!”刘季拍了一记马屁。 扶苏笑道:“刘季,何必等你回到沛县?” “你不如立即写一份信,然后我差人送到沛县如何?”扶苏脸上挂着笑意,又道:“况且,你和你们这些兄弟的家眷皆在沛县。” “要不然这样,就让萧狱掾带着你们这些兄弟的家眷搬来咸阳如何?”扶苏又道:“这咸阳花花世界,比沛县不知好上多少,来到咸阳,可算是享福了!” “呃,这个”刘季有些语塞。 万万没想到扶苏居然是这么一个心思,看似是好意让人将他们的家眷接来咸阳,可若是他们这些兄弟出了什么变故,只怕这些个女人和孩子老人是一个都跑不了! 扶苏自是知道刘季会猜到他的用意,明面上是将家眷接过来住,实际上在某些时候,也可以称之为人质。 扶苏可不会做出项羽那种蠢事,明明抓了刘邦的家眷,拿了这么一张好牌,结果反倒被刘邦拿捏,束缚住了手脚。 若是以后刘邦真的反水,到时候扶苏反倒会更加好吃好喝的对待刘邦的家眷。 同时,完全可以以此对刘邦手下那些士卒发动一次攻心战,连刘邦的家眷都可以善待,他们这些追随的小卒子还担心投降之后,被扶苏秋后算账么? 见刘邦支支吾吾,扶苏道:“刘季,有话不妨直言。” 刘季拱手道:“实不相瞒,公子,我在这儿有个相好的,要是娥姁过来,只怕” 扶苏哈哈笑了起来,见刘邦将吕雉拉出来当挡箭牌,道:“刘季,你这话就说错了!”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海,就算是三妻四妾又何妨?” “我听说你在沛县还有一个相好的,和她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一次,不如一齐接来。” 刘邦心中一惊,道:“公子,你从何处得知?” 扶苏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道:“看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了!那就照我说的办,一同接过来。” 见扶苏已然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刘邦心中一叹,总觉得眼前这个扶苏公子有些太神了! 自己许多心思都被这位扶苏公子给看穿了! 扶苏看着刘季有些懵的神色,心中亦是觉得有些快意,这可以算的上是给穿越者的福利了! 扶苏心中亦是打定主意,若是刘邦日后可靠,扶苏定然会重用于他,若是不可靠,那便以金银,美女诱惑之。 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发现,扶苏可不觉得刘季是一个见美色不动心,见到财宝不起意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边几日,便和一个寡妇勾搭上,足见刘季是一个好色之徒。 只不过,若是有人提醒,刘季能够及时控制住自己,压抑自己的欲望,由此可见,这也正是刘邦的可怕之处。 为了长远的未来,完全可以听从谋士的建议,舍弃短暂的欢愉。 扶苏并不怕一个人贪财,好色,求官,因为这样的人掌控起来并没有多困难,只需要投其所好便可。 相反,若是遇到一个圣人,那就没有丝毫办法了,完全不可操控,甚至预料不到此人下一步会做些什么,更不用提此人所做的行径对于他的利弊了! 扶苏拿起刘邦刚刚写好的信件,看了一番,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朝门外道:“即刻将这封信送到沛县。” “并告诉当地县令,让萧何,曹参,夏侯婴三人亲自带着刘季他们的家眷搬到咸阳,不可有误。” “诺。” 将信件交给高宠之后,扶苏回头看向刘季,却见他躺在席上,手中拿着一份竹简。 扶苏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刘季真的是胆子极大,脸皮亦是厚的可以。索性不去管他,任他去看。 “公子,你是不是在为这些退役的士卒何处安置苦恼?”刘季突然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 “嗯?”扶苏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清楚的知道那卷竹简之中虽然提及到了此事,但并未详细叙述,却没想到刘季仅是看了一卷竹简,便已然敏锐的发现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我以为,这些士卒完全可以放回乡里,担任地方小吏。”刘季结合自身经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扶苏点了点头,刘季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说下去!” “其一,他们乃是大秦士卒,公子放还他们回家,又给予他们金银,对于公子,他们必然是死心塌地。” 这一点刘邦说的一点也没错,从乌倮那里敲诈得来的金银,扶苏全数发给了退伍的士卒。 如此自是得到了士卒发自内心的感激,而这些,刘季皆是看在眼中。 这也是不少民夫踊跃报名参加秦军的原因,即便是退伍,秦廷亦会给予一些钱财,而倘若能立下一些军功,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二,这些士卒久在军中,熟悉各种器械,在地方上,可操练兵马,又可种地打粮,为大秦囤积粮草,此所谓藏兵于民。” 扶苏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季,一个小小的亭长,提出这样的建议,竟是如此周到和毒辣。 要知道,虽然扶苏在做这些事,可是,如何安置这些退伍的士卒,整个秦军上下,不过寥寥数人知道,而刘邦绝不在此类。 刘季又道:“不过,他们还有一个唯一的缺陷,这些士卒久在军中,对于地方事务不甚熟悉,地方律法不甚了解。” “那你以为如何解决?”扶苏看向刘季。 刘季拱手道:“如蒙公子不弃,臣愿意一试,代公子管教这些士卒。” “哦?”扶苏并未立即答应下来,只是看着刘季。 刘季脸上闪烁着自信的神色,道:“臣为过地方小吏,对于地方事务颇为了解,公子将此事交给我,尽可放心。” “这刘季还真是能见缝插针呐!”扶苏心中感叹,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已然让他找到了证明自己价值的方法。 第三百三十五章 捷报入咸阳 “好,此事我可以交给你。”扶苏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季。 刘季道:“公子,臣还想问公子要几个人。” “哦?”扶苏点了点头,这亦是应用之意。 某种程度上来说,接下这道任务,可就算是接下了一道军令状,若是期限到了,交出的答卷不合格,作为此事的负责人,就算是掉脑袋也一点都不冤枉。 此事是没有半点情面可讲的,当然,为此,扶苏自然也要尽力满足刘季的要求。 “说说是何人?” “臣想要雍齿他们那帮人。” “可以!”扶苏连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即便刘季没这么个要求,扶苏还想找个由头将雍齿塞到刘季的队伍之中,眼下真可谓是瞌睡来了就送来了一个枕头。 刘季心中却是想借此好好整治一番雍齿,在沛县之时,雍齿便和他处处作对,而二人也是斗的旗鼓相当,眼下,倒是让刘季找到了机会,这雍齿如今却是要位于他之下了! “刘季,日后你要出入宫廷,你这个名字,只怕是有些不合适。”扶苏想了想,起了一个别样的心思。 刘季闻言一怔,却也立即反应过来,的确,刘季这个名字在沛县那样的小地方叫着倒是不妨事,可是,以后出入咸阳,这个名字着实显得有些不雅。 同时,刘季心中确定,扶苏公子对他是格外的看重,若是一般人,扶苏何必亲自关照此事? “不知公子以为什么名字妥当?”刘季见扶苏提出来,便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 “刘邦!”扶苏想也没想,便直接说了出来。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建立不世功勋,下可保境安民,上可治国安邦,这个邦字你以为如何?” “刘邦刘邦”刘季口中不住念叨,旋即脸上浮现出喜意,道:“臣谢公子赐名。” 望着刘邦离去的身影,扶苏略微思索,道;“去将子渝叫来。” 这数万名就这么交给刘邦,让他前去教授,扶苏终归是还有些不放心,故而,让子渝在一旁看着,可保无虞。 而扶苏虽是对墨家一直以来好感有加,可是却也不敢将这数万名士卒交给墨家来调教。 扶苏自是不担心墨家办事的业务能力,怕的是墨家会做过头了!到那时,扶苏可真算得上是骑虎难下了! 墨家思想太过超前,在封建时代,注定没有太多生存的土壤。而扶苏只能一方面让墨家不断发展,却也不能让墨家发展的太快。 这既是打压,也是保护。 一道骑兵快马进入咸阳,片刻之后,北方大捷的消息就彻底传扬开来。 先前人心惶惶的咸阳城因为扶苏斩首五万胡人,惊慌情绪被冲淡的干干净净,百姓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而如今,这场大胜,彻底让咸阳城陷入了喜悦的气氛之中。 这堪称是大秦统一以来打的最大的胜仗了!以往蒙恬虽说领着三十万的秦军北逐匈奴,可终究是斩获不多。 可这一次,斩杀胡人十余万人,缴获牛羊六七十万头,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场极大的胜仗。 而这场战争的领导者扶苏在民间的声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咸阳的众多百姓先前便是知道扶苏梦中得遇仙人指点,而如今这场胜仗,更是让无数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例子可以证明了! 这亦是天命在秦的明证,先前所谓的鬼神言始皇帝今年死,不过是谣言尔! 嬴政看着手中的奏报亦是有些兴奋,不断的来回踱步。 “此次前线大捷,实乃是我大秦之莫大盛事,臣为陛下贺,为我大秦贺,为我大秦千万黎民百姓贺。” 嬴政亦是脸上亦是挂着笑意,道:“此次大捷,实乃是扶苏那小子侥幸所致,算不得什么。” “也幸得将士用命,方才有此次大胜!”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嬴政脸上的得意之色是任谁都瞧的出来的。 “不过,朝廷却是不能薄待了前线有功的将士,丞相,立即着手拟定功臣将士的赏赐事宜。”嬴政亦是知道,赏赐只有及时发下去,才能有效的激励军心,让将士们死心塌地。 “诺。” “再往前线发一道诏令,让扶苏回来吧!还有蒙恬,在外也是许久了,朕甚是想念,随扶苏一同回来。至于前线的军务事宜,就暂时移交给王离决断。” “诺。” 李斯心中一动,没想到陛下却是在此时将蒙恬抽调回咸阳,看来陛下心中对于蒙恬,亦是有些忌惮。 的确,眼下正是让蒙恬回来的大好时机,在短时间内,胡人将不会组织起有效的力量对秦地发起进攻。 受此重创,至少在未来五年以内,胡人只怕都无暇南侵,若是胡人之中再出现什么变故,这个时间还要大大的延长。 即便蒙恬离开了上郡,也是无妨,有王离足以应付局面。 “丞相,待蒙恬扶苏回来之日,让朝中百官皆随朕前往咸阳城外十里迎接。” “诺。” “还有,让奉常着手准备祭祀事宜,等扶苏回来之后,朕要亲自前往太庙,向秦国历代先祖禀报此次大捷。” 这亦是最为常见的操作,向祖先表明,自己这个皇帝干的还不赖,这一次,皇子扶苏立下如此功勋,亦是可以让祖先们放心了。 李斯看了一眼奏报,道:“陛下,扶苏公子说让阵亡将士陪葬皇陵,不知此事允否?” 李斯心中暗惊,发觉扶苏这道计策可真是不管是将死人还是活人的忠心都给收拢了! 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陪葬了皇陵,那出门走道都可以完全比别人横上两步。 自古以来,哪个阵亡将士有这样的待遇?这意味着会随着始皇帝永远安眠在地下皇陵,永享祭祀血食。 而为此花费,却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在奏报中,扶苏话语亦是写的极为漂亮,说这些阵亡的将士死后亦将是陛下的士卒,为陛下震慑亡灵世界,守卫陛下。 嬴政亦是被这番话说的舒畅至极,对于其中的利害关系亦是看的透彻,暗道扶苏去北地之后,成长了不少。 “此事朕准了!”嬴政答应了下来,嬴政道:“将士们为我大秦戍守边疆,奋勇杀敌,应得到如此殊荣与奖励。” 待李斯退下,韩谈见殿中无人,将一份书信递到嬴政手中,道:“启禀陛下,这是扶苏公子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直言此中涉及之事事关机密,要陛下亲拆。” 嬴政接过书信,拆开看了一遍,道:“韩谈,宣少府令过来。” 少顷之后,嬴政将那份信件交给了章邯。 章邯将信件细细的浏览了一遍,道:“陛下,公子真是深谋远虑。” “此次我新军折损严重,想要补充,并且形成战斗力与重建一支新军相差不了多少。” “而新军已经为胡人所知,日后想要出奇制胜,实属不易。” “公子所言,实属另辟蹊径。”章邯略做思考继续道:“且这阵亡将士遗孤对于胡人乃是恨之入骨,他日战场之上,遇见胡人,必定骁勇异常。陛下亲自拨给钱粮,这些孤儿必定对陛下感激万分,公子此策,实乃是一石多鸟。” 见章邯口中不住赞叹,嬴政亦是点了点头,对于章邯所言,他自是想的明白。 “扶苏这个劣子,鬼点子还真是不少!”嬴政笑骂了一句。 “章邯,这些孤儿到了咸阳之后,尽数安置到上林苑,如前番故事。” “诺。” 章邯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有些难为情,嬴政见状,道:“少府令,有话不妨直言。” 章邯立即跪地道:“陛下,不知这支新军能否交由臣来操练?” 嬴政面露惊诧之色,旋即明白过来,亦是明白章邯的心思。 眼下章邯虽然担任少府令,乃是朝廷的九卿之一,地位极为尊崇,可是,大秦毕竟是一个军功至上的国家。 故而,但凡有点门路,即便是身居高位,都会想办法转成武职,然后借此立下军功。 只有军功,才能得爵,日后即便是犯事了,也可用爵位来抵罪,有了爵位,有了军功,才可以开启一个长盛不衰的家族。 比如王家,比如蒙家,已经为大秦效忠了几代人,至今仍然活跃在朝廷上,对于朝局的变化仍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和王家,蒙家同时代的家族至今还有几个?一个都没有。 军功,便是这两个家族长盛不衰的秘诀之一。 嬴政略作沉吟,笑道:“少府令,此事你且等扶苏回来之后,找他相商,若他应允,这件事朕也就允了!” “臣谢陛下。”章邯话语微颤,颇有些激动。 章邯知道,凭着自己与扶苏的交情,一旦开口,扶苏十有八九不会拒绝,如此一来,可以说此事已经成了大半了! 章邯回到少府府衙之后,当即开始筹备物资,为建设新军做着准备。 这极有可能是他章邯未来立下军功的依仗和根本,故而,章邯自是毫不吝啬少府的资源。 不管是什么,为这支即将创立的新军,准备的都是最好的。这亦是他能够在自己职权内为新军争取最大的福利了! 草原上匈奴王庭内,满是凝重的气氛,压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大帐之中,有不少人看着头曼,有些人眼中闪烁着愤怒,有些人眼中却是贪婪。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惨败,让头曼在王庭之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威信更加坠入了谷底,因为这次失败,王庭之中,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即便是一些没有什么野心的贵族,在看到头曼惨败之后,心中亦是升腾起了一丝野心。 谁不想做到那个宝座上?这张宝座意味着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对于这般情况,做了匈奴这么多年单于的头曼如何不知?在他在位期间,都不知道平定了多少次叛乱。 可以说,这样的事情每年冬天都有野心家上演,而结局自然是以流血而告终。 草原人只有看到鲜血流淌在面前,才可以暂时镇压住部落里面一些人蠢蠢欲动的内心。 而这一次,头曼已经后悔的不行,主动去向秦军找场子,半分便宜没占到不说,甚至他的大半本部精锐都搭了进去。 不仅如此,连他最喜爱的儿子在这次战争之中,都被那位骁勇的秦将给带走了,而头曼亦是听巴休烈说,那名秦将就是当初在大秦降服了汗血宝马的那位勇士。 头曼的目光看向巴休烈,眼下,他唯一能寄托的便只有巴休烈了,因为巴休烈察觉到时机不对,撤离的较早,故而损失亦是最小,保存住了大半的力量。 只要巴休烈还支持他,他头曼就可以安然的度过这个冬天。 看到巴休烈,头曼心中就一阵悔恨,早知道自己当初就应该听从巴休烈的建议,撤退,不要去和秦军硬碰硬多好! 需知他们已经获得了从秦地劫掠了一半的财货,凭着这些财货和奴隶,他们完全可以安然的渡过这个冬天。 部落之中,将不会有人反对他。因为他掌握着这些财货和奴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掌握了一些部落的生死。 可伴随着一战,什么都没了,只顾得亡命逃窜,又哪有心思和实力将那些东西带走? 冒顿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面无表情,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在他意料之中,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秦军居然有了出塞打击的能力。 也幸亏这一次秦军能够出塞,否则的话,事情的后续发展将会变的极难预测。 头曼遭受到了极大的失败,而西路的他,虽说斩获不是很大,可终究没吃多大的亏。 而事先讲明,他们这一支乃是诱饵,而且,他所携带的兵马远远不及头曼,如此情况下,还有斩获,对比一败涂地的头曼,他冒顿着实就有些英明的过分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白手套乌倮 匈奴王庭的势力悄然发生着转变,对于头曼的不满已经越来越多,而冒顿的声望也是渐渐高涨。 可以预见,这个冬天,匈奴王庭的台阶下又会多出一些鲜血。 只是在这般情况下,冒顿却是蛰伏了起来,仿若没有察觉一般。 回到大帐之中的冒顿,并未对王庭之中那些释放好意的人抱以好感。 冒顿知道,这些人不过属于墙头草,根本靠不住。谁强便倒向谁,故而,冒顿认为,即便是将这些人晾一会儿,也是无事。 而他则是有着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稽鬻。”冒顿呼唤出了一个名字,门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父亲,召唤儿臣,有何吩咐?”稽鬻腰杆挺直,虽是十四五岁,可身体却显得很是精壮。 这便是历史上在冒顿死后,继承匈奴单于之位的老上单于。 如果说匈奴在冒顿的手中崛起,那么在老上单于手中,就到达了顶点,成为了东北亚这一块的巨无霸。 匈奴在老上单于之时进入了全盛时期,执行双头鹰政策,南打汉室,脚踢西域。 只不过,此时的稽鬻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即便是他的父亲冒顿还没有开始在匈奴王庭之中独掌话语权。 稽鬻对于自己的父亲冒顿十分崇拜,在稽鬻的眼中,父亲充满智慧,且非常勇武。稽鬻认为只有自己的父亲才配做匈奴的单于,带领匈奴走上崛起之路。 而对于头曼,稽鬻保持着和冒顿一样的态度,所谓恨屋及乌,头曼喜欢小儿子,不喜欢冒顿,认为冒顿未来会成为他小儿子继承单于之位的障碍,自然对于稽鬻,也不是十分喜欢。 冒顿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喜爱非常,虽然稽鬻只有十四五岁,可是冒顿却发现这个孩子与自己格外的相像,不管自己做出什么决定,稽鬻总是能很快明白自己的用意。 故而,对于这个儿子,冒顿培养起来也是十分的用心。 冒顿道:“稽鬻,你即刻出发,带人和乌倮接触一下。” “乌倮那个小人,父亲何必要我去见他?”稽鬻皱着眉头,道:“他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这一次若非父亲临时改变主意,我匈奴只怕损失会更加惨重。” 冒顿摇了摇头,知道稽鬻现在看待事情还有些稚嫩,道:“乌倮的确是一个不可靠的家伙。” “他会将我们匈奴的情况告诉秦军,可同样,从他那里,我们也可以获知秦军的虚实。” “这一次,出塞的秦军的装备很是奇特,据说装备上这些骑具的秦军,骑术上已经丝毫不弱于我们,且能在马上做出种种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冒顿走到一处,将一样东西拿到稽鬻面前,道:“这是我派人前去东胡与秦军交战之地捡到的。” 出现在稽鬻面前的是一个半圆形的东西,刚好可以将脚伸进去。只不过,这件东西却是有些坏了! 扶苏当日为了加快速度追击东胡主力,对于这些坏了的东西只能下令选择抛弃,减轻负担。 却不想让冒顿派人给捡了回来。 “还有这个。”冒顿再度拿出一物,这一次却是一个U型的铁片。 “稽鬻,我听巴休烈说过,秦军的人数并没有多少,可是他们的马蹄声与寻常马蹄声相比,重了三四倍不止。” “我想其中缘由可能就在此处。” 稽鬻略作思考,道:“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带人去找乌倮,将这些事情打探清楚?” 冒顿脸上浮现出笑意,自己还未说出意图,稽鬻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冒顿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你不仅要将秦军的新式装备打探清楚,还要想办法看看是否能够换取秦军的装备。” “我匈奴的骑兵装备与秦军相比,实在是太差了!” 冒顿心中亦是对那些秦军所配备的军械装备有些眼热,若是能弄回来一部分,为秦军列装,对于匈奴而言,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冒顿有着信心,如果匈奴能够列装秦军那些甲胄和兵器,那么匈奴未来一定可以一统草原。 凭借着这些军械,匈奴将会无往不胜! “若有可能,你还要尽量打探秦军这次出塞的那支神秘部队的情报,我有预感,未来我匈奴早晚会对上这支秦军。” 稽鬻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父亲,我前去和乌倮联系,会不会影响父亲你在王庭中的计划?” 冒顿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道:“这次效忠他的主力尽失,他凭什么还继续坐在单于这个位置上?” “拉他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稽鬻,你放心,王庭之中,绝不会有事。”冒顿对此颇为自信。 显然,冒顿认为,头曼如果不是匈奴的单于,压根没资格进入他的视线,而如今的头曼,还有什么? 稽鬻见冒顿脸色,亦是浮现出笑意,道:“如此说来,稽鬻回来之后,父亲就会是匈奴的撑犁孤涂了!” “稽鬻在此先恭贺父亲。” 父子二人在这营帐之中,皆是发出笑声。 “稽鬻,此去你还要小心为上。”冒顿仍是有些不放心,最后叮嘱道:“乌倮那个家伙,并不可靠。” “孩儿知道,还请父亲放心。”对于乌倮,稽鬻早就有些看不顺眼。 以往,在匈奴王庭之中,依仗着可以给匈奴运输粮食,盐巴这些东西,对匈奴的东西大肆压价。 一张羊皮,往往是被乌倮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走,而换来的盐巴,粮食这些东西,却是少的可怜。 从一开始,稽鬻便是对乌倮产生了防备的心思。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 “稽鬻,若是能够换取一些秦地的物资,价格高些也是无妨,你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孩儿明白。”稽鬻自是领会了冒顿的意图。 扶苏看着面前的乌倮,却是有些颇不好意思,直到现在,乌倮才被放了出来,解除了控制。 自草原回来之后,由于各种各样繁杂之事,扶苏亦是忘了在开战之前,命人将乌倮给软禁起来了。 不过说起来扶苏心中亦是有些恼怒,这一次秦地之所以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乌倮情报不准是有很大原因的。 扶苏亦是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乌倮。战争的变化形势是多样的,往往一个很小的因素,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匈奴的进攻方向的改变,完全是无法预料到这种情况的,能够提前为秦军示警,乌倮已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了。 只不过扶苏却是不能表露出丝毫这种意思,在扶苏眼中,乌倮这种商人,你要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见扶苏板着一张脸,乌倮心中亦是十分的忐忑,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一仗已经打赢了,而且就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这位扶苏公子打赢的。可是,他亦是知道这一次他提供的情报出了很大的问题。 乌倮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公公子,此次胡人突然改道,臣委实不知啊!” “臣若是知道,必然第一时间告诉公子,也免得我秦军将士损伤如此惨重” “行了!”扶苏冷哼了一声,道:“此次我秦军大胜,暂且不追究你的罪过,只不过下一次” “绝不会,绝不会。”扶苏话未说完,乌倮便急忙应承下来。 扶苏瞥了乌倮一眼,道:“此次,我找你是因为秦军历年来积攒了一批老旧的军械盔甲,我意是交由你来处置。” “这个”乌倮略显迟疑。 的确,这是一个极好的发财机会,可是,这同样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差事,以往乌倮知道这件事情,草原上那些胡人也是几次三番想要这样的军械甲胄,可是乌倮始终没敢干。 平日里往草原上走私一些盐巴,粮食这些物资也就算了!可要是走私军械盔甲,那可就是通敌。 乌倮知道界限在哪里,这件事要是发了,始皇帝是绝不会饶了他的。 乌倮悄悄看了扶苏一眼,道:“公子,此事陛下知道么?” 扶苏轻咳一声,道:“我还未来的及向陛下禀明此事。” “不过此事是我与蒙恬将军同意的,请乌倮君尽管放心。若是出了事,自有我和蒙恬将军担着。” 乌倮顿时感到无语,这一个是掌管着大秦三十万兵马的将军,一个是陛下的长公子,就算是陛下要降罪,这二位也可以在极大程度上豁免罪责。 可是自己凭什么?想到此处,乌倮便欲拒绝。 扶苏见状,道:“乌倮君,我不妨告诉你,此事我一定会禀明陛下,现在你答应本公子,这桩美事就是你的,我许你抽取一成利润,可你若是不答应,日后你想掺和这件事,只怕也是痴心妄想。” “一成利润?”乌倮“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看这只是一成利润,可军械甲胄交易素来就是暴利,尤其是此时草原上的胡人极度短缺的情况下。 就算是一成利润,也已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了! 扶苏颇有些无奈,这件事他起初亦是和蒙恬说过,当时蒙恬自然是严厉拒绝,亦是有些想不通扶苏为何脑海中会出现这种想法。 在蒙恬想来,这些军械甲胄卖给胡人,日后对付胡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扶苏为此颇为费了一番嘴皮子,才将蒙恬说服。 这其一,这些青铜制式的军械盔甲已经被秦军淘汰,放在库房中,就算是放上一百年,也是一个子都不值。 可若是将这些盔甲军械全都卖给胡人,那自然是可以套取大利。甚至从胡人那里获得优良的马种也不是不行。 须知,在此之前,就算是流入秦地的公马,也是被阉割过的。 秦国以养马起家,可是,秦国所饲养的乃是中原马,相比起草原马,中原的马匹更加温顺,以往六国之间打生打死自是看不出什么差距。 可是一旦与胡人对敌,中原的马匹劣势就显现出来,草原上的马匹明显冲劲更大,战场上所产生的的破坏力更强。 为此,对于草原上优良的马种,大秦一直是一种渴求的态度。 而其二,扶苏将军械甲胄卖给胡人自是没有怀着什么好心思的,扶苏自从草原回来之后,便已然预感到草原上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将进入洗牌阶段。 其中,匈奴和东胡的变动将会最大,一旦草原部落之间发生战争,那么,这些军械甲胄的流入,必然会使得战争更加白热化,而且趁机抬高兵器甲胄的价格,也是极好的一路棋。 后世的三角贸易,不就是不断挑拨两个部落之间的争斗,从中获利,然后为欧洲的资本主义完成了原始积累嘛! 而美帝两次世界大战之时,不也是双方面卖军火,挣的盆满钵满,才坐上了世界第一的宝座的嘛! 如此罪恶般的行径,只因为他们是胜利者,只需要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给出一些假惺惺的补偿,便已然没有多少人提及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样的情景正是扶苏想看到的,扶苏清楚,自己这一次回到草原之后,很长的时间都无暇应对草原上的事情,他要集中精力对付那些隐匿在民间的山东六国余孽。 这样的隐患不拔,对于大秦来说,始终是一个可能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而这样的脏事扶苏和蒙恬自是不会亲自去做,他和蒙恬只能让乌倮去将这样的脏事干完了! 即便是后世史书写起来,扶苏完全可以将责任一股脑儿的推给乌倮,至于他和朝廷,全程都是小白兔一般天真无邪,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扶苏见乌倮有些意动,当即趁热打铁道:“乌倮,此事筹备还要一些时间,我已然接到父皇的诏命,这两日便会动身返回咸阳。届时自是会向陛下禀明此事,到时即便陛下不允,停下来便是。” 扶苏的话语对于乌倮来说,着实有着一种别样的诱惑性,乌倮深吸了一口气道:“臣但凭公子吩咐。” 第三百三十七章 联姻 瞧着乌倮离去的身影,扶苏心中冷哼一声,他知道乌倮可以用之,但绝不是可以信任之人。 只不过作为北地的地头蛇,现在的乌倮还有利用的价值,而朝廷正好缺一个背锅的,乌倮来做这个背锅侠,再合适不过! “让骨奢和狐尔过来!”扶苏朝身旁吩咐了一声。 北地的事宜已经大致处理妥当,接下来要做的自是返回咸阳。而这两个胡人,扶苏亦是已经接到嬴政的诏命,命令他二人随扶苏一起回京。 这其中自是因为扶苏建议的结果。 这恰恰是对这批投效大秦胡人最好的安抚,只有这些胡人的首领,到达了咸阳,见到大秦的繁华与富庶,见识到大秦的强大,才会心悦诚服的效忠大秦,不会生出什么异心。 某些时候,适当的展示肌肉,可以收获到超出想象的效果。 “主人,唤我们二人何事?”骨奢和狐尔跪地道。 此时骨奢和狐尔已经能够较为熟练的说着大秦的语言,并且开始学习大秦的字。 将二人扶起,扶苏道:“我已经接到父皇的诏令。”扶苏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并未将话说全。 二人心中顿时一紧,喉结滚动,脸上满是期待之色,眼神之中亦是有些紧张,似乎想问些什么,可又有些不敢。 扶苏估摸着时机差不多,道:“陛下已经允许你二人前往神都觐见。” 骨奢和狐尔相视一眼,顿时露出欣喜若狂之意,只是碍于扶苏在此,并未敢有什么大动作。 扶苏话语一转道:“只不过你二人学习我大秦字语言到了何种地步?” “我不希望你们到了咸阳之后,口中说出胡语,你们可明白?” 这自然是应有之理,臣服者就应该有臣服者的姿态。扶苏心中甚至有过一个梦想,未来但凡是大秦旗帜插到的地方,所使用的只能是大秦的字,大秦的制度,大秦的语言等等,总之,种种都要以大秦为标准。 只不过,想要实现这个梦想,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路要走,所付出的代价和艰辛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奴才明白。”骨奢和狐尔庄严承诺。 自随着秦军进入秦地开始,站在营地之中,他们便已经带着手下的胡人骑兵除了训练,便开始了学习秦地的语言字。 对于扶苏派来的老师,更是尊敬无比,不敢有丝毫的悖逆。 作为胡人的头领,骨奢和狐尔更是进步神速,每日学习秦语颇为发奋和刻苦。 摒退了二人,扶苏心中松了一口气,旋即开始收拾东西。 望着箱子里面装着的竹简,扶苏怔怔出神,这些都是墨楚留给他的,对于这边塞之地的风土人情,这里面记叙的十分详尽。 还有一些险关要隘的不足之处,亦是清晰无误的标明着,如果改进,怎么调度,驻扎多少兵马,每支兵马如何分配,这其中,墨楚皆是有着极为独到的见解。 可以说看着这些竹简,就好像对于这北地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番,对于扶苏而言,亦是受益匪浅。 只不过,如今,墨楚却是不在了! 扶苏握紧双手,将心中的伤感尽数压下,既然墨楚相信他,那么他扶苏也要实现墨楚心中所想。 一日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自上郡肤施离开,八百新军随行。 而在此之后,则是有着数千名士卒,分批带着孤儿踏上了前往咸阳的路程。 扶苏并未停留下来,随这些孤儿一同行进。如此多的孤儿,行进起来,自然是有如龟爬一般,不管是扶苏还是蒙恬,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返回咸阳。 十余日后,扶苏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来到了咸阳城外的一处地方。在这里,嬴政站在最前方,在嬴政身后,三公九卿,朝中的官百官悉数聚集到这里。 而扶苏此时自是落后蒙恬半个马头,蒙恬乃是上将军,且三十万秦军的统帅,而扶苏眼下不过仍然领着监军之职。 故而,扶苏在,蒙恬身后,理所应当。 “臣蒙恬拜见陛下。”蒙恬离着嬴政很远,便翻身下马,然后来到嬴政面前,躬身行礼。 嬴政脸上满怀笑意,道:“卿为我大秦镇守北疆,保我大秦子民安宁,功莫大焉!” “儿臣扶苏拜见父皇。”扶苏亦是下马行礼。 “扶苏,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嬴政脸上亦是露出由衷的赞许。 可以说,扶苏自北境传来的那一场大捷,给他解了极大的围。 在一旁的李斯道:“蒙将军,公子,陛下已经为你们在咸阳宫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嬴政亦是道:“蒙卿,随朕来。”说着,便拉着蒙恬登上了辒辌车。 蒙恬连忙推辞,道:“陛下,此乃是陛下所乘,臣不敢逾越。” 嬴政道:“蒙卿,你戍守苦寒之地几载,劳苦功高,朕自当厚赏之,卿就不要推辞朕的一番好意了!” “扶苏,此次就由你来驾车吧!” “诺。”对于嬴政这样一个要求,扶苏自是应诺下来。 这对于扶苏来说,并没有多少难度,御车,是扶苏以前必修的科目。作为贵族必备的科目,扶苏自是没有荒废。 “这”蒙恬见嬴政要扶苏驾车,便欲推辞,却被嬴政拉上了辒辌车。 辒辌车中,极为宽敞,里面还摆着一张床榻,还有案几等等物品。这是皇帝出行的威仪。 以往,嬴政巡游列国之时,便是乘坐这一辆辒辌车,沿途休息,批改奏章,皆是在这辒辌车中进行。 嬴政坐在主位上,而蒙恬则是坐在一旁,以往,在辒辌车中,嬴政亦是会有着召集朝廷重臣商议事情的举措,故而,设计者亦是考虑到了这一要求。 嬴政望着蒙恬,虽然蒙恬镇守北疆数载,可是看蒙恬的样子,依旧如同以前那般拘谨,没有丝毫骄纵之色,这让嬴政很是满意。 这些年来,背地里上奏章弹劾蒙恬亦是不计取数,可是,嬴政所选择的态度一直都是不予理睬。 在某种程度上,嬴政亦是对蒙恬充满着自信。 车驾缓缓启动,辒辌车中极为平稳,宛如平地一般,没有丝毫颠簸之感。 嬴政掀起门帘一角,便看到了此时专心致志驾车的扶苏,望着扶苏的背影,嬴政亦是颇为满意。 “蒙卿,你以为扶苏如何?” 蒙恬神色凝重,对于嬴政这般问话不明所以,答道:“以臣这几月在北地观之,公子颇具陛下风范。” “做事果断,亦有着长远的算计,臣佩服之至。” 这些话,皆是蒙恬发自肺腑的感慨,与扶苏相处这几月,蒙恬已然感觉到扶苏大变样了! 全然没有以前读书读多的酸腐之气,做起事来狠辣果敢,对于不对人亦是知道采取不同的方针策略,以此达到自身的目的。 “哦?”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蒙恬,在嬴政的印象之中,蒙恬对于一个人,是很难看得上眼的。 虽然以往蒙恬便是和扶苏处于一个阵营,只不过那时蒙恬的评语与现如今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其中多有维护之意。 “此皆是臣的肺腑之言!”蒙恬再度强调了一遍,然后开始向嬴政述说扶苏在北地做的事情。 说起了扶苏如何光明正大的向乌倮敲诈了一大笔的钱财和牛羊,并且威逼乌倮说出了他口中的情报。 这番刚柔并济的手段,是蒙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故而,说起来亦是绘声绘色,没有掺杂别的什么东西。 而后又说到了蒙恬在军中的表现以后后来出塞后做出的种种决断等等! 嬴政听完,望着扶苏,亦是唏嘘不已。尽管这其中许多事情他已经通过蒙恬写给他的奏章知悉,可是,当蒙恬当着嬴政的面说起这些事情,嬴政心中亦是颇为触动。 尤其是说到扶苏对于乌倮用的手段,威逼恐吓有之,以利相诱亦是有之,堪称是滴水不漏。 诚然,现如今的扶苏,心肠已然磨炼的颇为坚硬,已然很少为外在事物打动了! 做起事情来亦是颇具谋远见,看起来这一次让扶苏去北地走了一遭,效果很是拔群。 边塞的草原大漠,军中的苦寒磨砺,已然为扶苏打造了一副钢筋铁骨,极具雄风。 等蒙恬说完,嬴政笑道:“蒙卿,朕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蒙恬心头亦是闪过一抹疑惑,显然,这件事嬴政亦是打算征求他的意见,蒙恬当即道:“还请陛下直言。” 嬴政手指着扶苏的背影,道:“蒙卿,你说让扶苏做你的女婿如何?” 蒙恬当即面露震惊之色,显然没想到嬴政此时居然会有联姻之举,更是让蒙恬心中颇为感动。 显然,这说明陛下对于蒙家还是十分看重的!日后亦是有着继续重用蒙家的打算。 嬴政道:“蒙卿,朕听说,卿有一女,正值碧玉年华,年方十六,依朕来看,正好婚配,不知蒙卿可愿意?” “陛下所令,臣自然遵从,不过臣不知公子愿不愿意”蒙恬看向扶苏,颇有些不确定。 显然,如今的扶苏给蒙恬的感觉极具主见,想来不是以前那般容易受人摆布。 “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见蒙恬答应下来,嬴政当即拍板,并未有征求扶苏意见的意思。 “蒙卿,朕稍后便让少府令择选良辰吉日,筹备事宜,日后朕与蒙卿,便是亲家了!” 当日芈萱之事嬴政可还是历历在目,可是,芈萱注定是不可能成为扶苏的正室的,一个楚国贵族之后,还和扶苏结为了夫妻,这秦国日后究竟算是秦国还是楚国? 而且,将扶苏和蒙家联姻,则是彻底将蒙家绑上了扶苏的战船,这亦是嬴政的良苦用心。只有如此,方才可以让扶苏这个皇位继承的顺畅。 “臣谢陛下!”蒙恬心中亦是欢喜,如此一来,对于蒙家,自是好处多多,且这是长久为蒙家保住了富贵和地位。 说话间,嬴政和蒙恬敲定此事,而辒辌车亦是来到了咸阳宫。专心致志驾车的扶苏浑然不知,此时已有一桩亲事砸中了他。 扶苏松了松肩膀,显然,这驾车也是一个技术活儿,在这个时代,没有一定的财力和地位,想要练就这门技术,还真是难上加难。 扶苏随着武百官一同步入咸阳宫中,咸阳宫中,亦是摆好了各色美食以及琼浆玉液。 众人纷纷入座,酒至半酣,嬴政举杯来到英布面前,英布见状,亦是急忙起身。 嬴政拎起酒壶,为英布斟了满满一爵,英布急忙接过,嬴政道:“朕听闻这一次大胜,皆是有赖将军,故以此杯酒水,酬谢将军。” 从奏报之中,嬴政知道这一次扶苏出塞,立功最多的便是眼前的这位,嬴政还记得,一年多以前,英布尚是一个刑徒,然后扶苏举荐,英布降服了汗血宝马,崭露头角。 其后又开始操练新军,而这一次大胜,无疑是对新军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肯定。 在这次战争中,英布单单是斩首东胡王这一事迹,便已然可以位列全军之首,其后,更是阵斩了匈奴的王子,其余的胡人,尚没有计算其中。 英布立即放下酒杯,拱手道:“臣不敢。” “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获得大胜,皆是因为公子指挥有度以及将士用命,臣不敢据此邀功。” “请将军满饮此杯。”嬴政更是满意,旋即举杯。 英布亦是举杯,和嬴政共饮一爵。 “诸位,尽皆举杯,随我一饮,为蒙恬将军贺!为我秦军将士凯旋而归贺!为我大秦贺!” “大秦万年!大秦万年!大秦万年!”众多臣武将皆是符合,声振咸阳宫。 见众人纷纷饮酒,嬴政放下酒樽,道:“好,诸位请自用。” 旋即咸阳宫中,歌舞声起,诸多曼妙的歌姬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时之间,整座咸阳宫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扶苏却是浅尝辄止,并未开怀畅饮。对于他来说,宴饮之后,还有着事情与嬴政相商,自是不能醉酒。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秦基业重过一切! 酒宴散去,扶苏跟着嬴政进入宫中。 看着如今的扶苏,身上稚嫩天真之气消散,举手投足之间反倒是有种杀伐果敢的味道,嬴政微微颔首。 “扶苏,在北地感受如何?” 扶苏拱手拜道:“儿臣在北地数月,收获颇多!亦是明白了几分父皇的良苦用心。” 嬴政微微点头,道:“北地情况接下来你以为如何?” 扶苏略作思索,道:“胡人在最近五年之内,当不会有犯边举动。至于北疆防线嘛!” 扶苏略微犹豫道:“蒙恬将军已经回京,王离将军主持事务当无大碍!补充的新兵这三两年之后亦是可以练成。” 嬴政笑道:“扶苏,你以为乌倮如何?” “此人不可信。”扶苏微微摇头,然后道:“然此人却也是一把利剑,若处置得当,兴许是对付胡人的一记妙手。” “儿臣正有一事要禀告父皇。” “哦?”嬴政略显惊讶,按照道理来说,很多事情大可现在奏折之中言明,即便说的不太详细,亦是会有一些痕迹。 向这种当面禀陈的事情要么是极为重要之事,害怕泄密,要么就是不能摆到世人的面前。 “儿臣已经允诺乌倮,将北地淘汰下来的甲胄器械,许他卖给胡人,并从中抽取一成利润。” “?”嬴政眼睛盯着扶苏,显然是在等候扶苏一个解释。 嬴政相信,这样的一件事,即便是给一个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能判断出来,而扶苏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再者,这件事要想做成,必然是要通过蒙恬的,嬴政相信蒙恬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 但偏偏蒙恬也没有阻止,这说明是扶苏将蒙恬说服了! 这其中必然是有着别人不知道的缘故。 扶苏略微停顿了一下,脑海之中整理了一番措词,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若传出去,必然是有着资敌的嫌疑。” “还请父皇听儿臣讲述其中缘故。”扶苏拱手拜道:“儿臣之所以这么做,是想以小惠套得大利。” 嬴政神色一凝,道:“何为小惠?何为大利?” “将这些陈旧的兵器甲胄出售给胡人,这便是小惠。”扶苏神色之中带着几分自信之意,道:“至于大利,可就多多了!” “其一,这些陈旧的兵器甲胄于我大秦而言,无甚益处,反倒是徒占仓库,若是能换得草原上的大批牛羊,乃至于优良的马种,这便是其中一大利。” 嬴政点了点头,只不过仅仅如此,想来还是不够。 “其二,出售给胡人的皆是陈旧准备,而我秦军列装之新式甲胄兵器,仍是处于保密阶段,故而,父皇无需担心,胡人购买我大秦甲胄器械之后反而对我大秦造成威胁。” “只要我大秦军械甲胄始终优先于胡人,那么战场之上,我秦军必不会因此而败,而出售这些军械甲胄所获取之利,可用作新式军械的研发和改进,此为第二大利。” “其三,胡人与我大秦对阵,几百余年来都未占到什么便宜,穷则思变,即便是我大秦不将这些军械甲胄卖与他们,这些胡人亦是会想法设法窥探我大秦军事机密,并且暗自打造兵器,整顿军马。” “届时,他们极有可能制作出威胁我大秦军队之器械,而若是将这些陈旧的兵器甲胄卖给胡人,胡人必然欣喜若狂,且无充裕的财富研制克制我秦军之器械,而那些兵器甲胄的长短之处我军尽皆知晓,想要胜之,易如反掌。” 嬴政点了点头,这番话,扶苏说的极有道理。 而这样的局面,透过时光,在两千年后,这样的把戏已然上演过了,曾经的中国也盛行过造不如买,买不如租。 结果本土的工业被外国工业挤压的都快生存不下去,更别提投入大量的资金搞研发了! 幸好也是醒悟的很快,坚持自力更生,才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在许多方面,不必再受外国人的制约。 而隔壁的三哥则是将这句话进行到底,直至二十一世纪,所用的武器仍是万国牌,弹药的口径完全不统一,面对这样的情况,可想而知,一旦战争开启,三哥后勤部门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其四,草原一部若购买我秦军之器械,则草原诸部皆需购买。我大秦可在一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扶苏这么一说,嬴政顿时明白过来。的确,出售给胡人的那些军械甲胄是残旧的,可就算是再怎么残破,对比上草原上那些部族的装备器具,怎么也算是六神装了。 只要其中一个购买,其他的部落都要争相购买。当你看到旁边的部落买了这些军械甲胄之后,难道你以为别人买这些东西是纯粹为了开心的嘛? 当然是抓紧时间买买买了,再不买,连命可能都没了! 由此可以预见,当这些军械甲胄流入草原之后,草原的诸多部族第一时间不是将矛头对准大秦,而是身旁那些比较弱小的部落。 在未来这段时间,草原部族之间相互进攻,攻讦将会提高到一个非常激烈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持续,热度将会空前的提高。 如此这般下去,草原部落的实力自是得到了削减,对于大秦,更是无暇顾及。 “儿臣亦是知道,此事若是朝廷出面定是不妥。”扶苏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道:“故而,让乌倮接手此事。” “如此一来,朝廷不失体面,却又可套得大利” 嬴政脑海中略微思索问道:“扶苏,此事若是败露,你会如何处置?”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扶苏此前说了种种好处,可是其中的弊端亦是十分明显,嬴政很是好奇,经过这一番磨炼之后的扶苏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扶苏眼神之中陡然露出一股凌厉之意,脸色变的冰冷,道:“父皇,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只有一个办法,杀!” “为了朝廷的颜面着想,只能将这些知情人尽数铲除。”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扶苏,显然对于扶苏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对于一些不重要的人,有时候牺牲了也就牺牲了!若是因此犹疑不决,反倒是有可能误了大事! 扶苏这一次果真是成长了不少! 嬴政道:“扶苏,这一次你在北疆立下的功劳不小,朕已经为你预备下一桩亲事。” 扶苏抬头有些惊诧的看着嬴政,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喜意。 嬴政道:“别高兴的太早,和你结亲的乃是蒙氏之女,蒙恬的女儿,方才在辒辌车上,我和蒙恬已经敲定了此事。” “此事对你而言,算得上大有裨益。” 扶苏神色骤然一黯,并没有说话。 嬴政望着扶苏,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此时的扶苏面色已然恢复了平静,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悲。 父子二人就此沉默,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没有半点声响。 良久,嬴政道:“扶苏,此次封赏有功将士大典之后,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显然,见扶苏并未对这桩亲事表露出什么异议,嬴政心中对于扶苏担任太子之位这最后一丝羁绊也消失殆尽! 此时的扶苏,在嬴政看来,已然是一位较为合格的继承人,已经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从而主导事情的变化,看待事情,想到的更多的是得失利弊。 而促使嬴政做出这个最终的决定的,则是他发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行了! 既然扶苏已然符合他的要求,此时立扶苏为太子,嬴政认为最为妥当。 扶苏却是立即跪地,道:“父皇,儿臣想将此事延后。” “说说你的理由!”嬴政眼中古井无波,他相信扶苏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意图和目的。 “其一,儿臣身旁无多少谋臣良将,此时为太子,底蕴太薄,朝中虽有不少大臣胸怀谋略,可儿臣信不过他们。” 这一点,扶苏乃是实话实说。身处在咸阳这个大漩涡之中,扶苏亦是感觉到出来,这周遭已然是没有多少可信之人,谁知道安排在自己手下做事的那些人使哪个派过来的? 若是因此惹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出来背锅的可是他扶苏。扶苏不怕背锅,可最怕的是莫名其妙的锅扣在自己身上。 再加上,扶苏可不清楚,这朝廷之中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心向自己,有多少是墙头草,如此凶险的格局,不知底细,贸然踏入其中,只是在找死。 嬴政微微点头,显然对于扶苏保持冷静,并未因此冲昏头脑感觉到很是赞赏。嬴政笑道:“朝中局势如何,你可询问你府中的陈平,他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扶苏一怔,却是没想到在自己府中的陈平居然也被嬴政知晓了,看样子,貌似许多事情嬴政已然是有意无意透露给陈平知道了。 “既然有其一,那必然有其二了,说说吧!”嬴政在等待扶苏第二个理由。 扶苏道:“其二,儿臣想再往山东六国走一遭,寻访一些能才干吏。” “哦?”嬴政脸上惊奇,道:“看样子,你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人选了?” 扶苏点了点头,最后道:“不错,儿臣心中确实有几个人选。” “其三,儿臣听闻父皇将欲巡幸山东各地,儿臣愿为父皇打个前站,先往彭城等地,为父皇安排一切。” “儿臣若为太子,自是不能离开咸阳,方才所言之事,无一能做,还请父皇成全。” 显然,扶苏打算最后到山东六国去走一遭,这两年以来,扶苏自己走过的地方也算是不少。 先是洛阳荥阳一带,后来是巴蜀,还有九江等地,然后又前往了上郡,可以说,走过了这些地方,扶苏已然对当地的大致情况了解了不少。 眼下,便是齐楚这些地方,还没有涉足过,扶苏此番,一则是想着探访当地的民情,二则是希望将几个人给拐回来。 时间已然是没有给他留下多少了,若是派人前往,出了什么纰漏,那对于扶苏来说,可真的是要后悔的撞墙了! 若是现在做了太子,便是国本,岂能轻动?尤其是嬴政还在外巡游,显然更是被牢牢限制在了咸阳这一亩三分地上面,动弹不得。 这不是扶苏所希望的! 嬴政亦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沉默许久,嬴政终于开口道:“好,此事朕允了!” 嬴政对于扶苏充满信心,从扶苏找来的几个人来看,目前扶苏还未曾有过失手的前例,所挑选的人所展现出来的才能皆是极好,这一点,嬴政是深有体会。 嬴政相信,扶苏这一次所要去寻找的人才,应该来说,不会走眼! 人才的重要,嬴政心中是十分清楚明白的,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天子一朝臣,这是常态。 孝公之时,商鞅辅佐,惠王之时,张仪司马错,昭襄王之时,白起范睢,而他嬴政,有李斯,武有王翦,这些皆是当世罕见的大才。 秦国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不拘一格任用这些大才,才最终成就了前无古人的霸业。 而朝中,如今却是处于一个新老交替,青黄不接的状态,虽然年轻一辈中已有几位才能出众之辈,可是,还未曾磨砺,远远达不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此时,唯有放眼天下,从天下之中,遴选贤良之臣,方是上佳之选。 嬴政望着扶苏,他此时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向扶苏叮嘱,嬴政缓缓道:“扶苏,你以为李斯,冯去疾,蒙恬这三人如何?” “这三人位高权重,未来你若登临皇位,只怕所受掣肘不小!” 扶苏心神一震,偷偷看了一眼嬴政,有些不明白此时嬴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未来,你若是受此三人制约,你当如何?”嬴政目光骤然盯着扶苏问道。 “还请父皇示下。” 嬴政缓缓说道:“记住朕的一句话,武将勋贵,可用之而不可信之,臣士子,可使之而不可亲之。” “这三人若挡了你的路,杀之也未尝不可。” “大秦的基业重过一切,包括你!” 第三百三十九章 庞大的消息网(一) 扶苏心头震动,嬴政的话语久久在他脑海中回荡。 李斯,乃是嬴政最为得力的助手,攻灭六国的过程之中,李斯在后方亦是居功甚伟,而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之后,提出的诸多建议,更是极具创设性的。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嬴政如今所建立下的功绩,几乎都有李斯的参与,且在其中的贡献皆是不小。 而蒙家,蒙恬掌三十万兵权,眼下虽然已经回京,可在军中的影响力并非一日就可以消弭的,而蒙毅,为秦国上卿,亦是朝廷重臣。 冯去疾为大秦的右丞相,地位最为尊崇,诸多旧贵族勋贵皆是以冯去疾马首是瞻。 可以说,这三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手握大权的朝廷重臣,朝中的派系大多以这三人为首,各自分开。 这也意味着如果扶苏继位之后,那么,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受这些人的掣肘,无论想做什么事情,只怕都会有人跳出来,不会让他顺心如意。 对此,嬴政给出的办法是杀,的确,这是一种最为直接,最为有效,也是最为粗暴的解决方式。 但这同样意味着屠刀一旦举起,就再难放下。 准确来说,这三人已然不是他们自身,而是他们各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若真的下定决定搬掉这些挡着自己路的绊脚石,这其中所涉及到的人数只怕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扶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望着嬴政,的确,作为皇帝,没有谁比嬴政更为合格。 在嬴政的眼中,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包括他自己,如果有需要,也会毫不吝惜。 就比如这一次的东出巡游,虽然这样的举动发挥出来的效果很是有限,可对于嬴政来说,这是目下处置震慑山东六国余孽势力的最佳以及最有效的方式。 故而,即便是拖着病躯,嬴政也要义无反顾的完成这一次巡游。 绝情绝爱,冷酷冷血,没有丝毫情感可言,嬴政将一位合格的皇帝的特质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比如方才还让扶苏和蒙氏联姻,可是转脸就说出了若是蒙氏挡了扶苏的路,可杀之这样的话。 或许,嬴政所爱的,只有这大秦的江山吧! 扶苏心中虽有感触,可对于嬴政这样的情感并不是很能理解,他亦是在新心中不断的问自己,作为皇帝,是否真的要做的这么绝,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这个问题扶苏心中没有答案。 扶苏离开了咸阳宫,回到府宅的一路上,不断思索着嬴政的话语,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公子,少府令来访。”一道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扶苏耳畔响起。 扶苏回头看去,正是景晏。 当日扶苏离开南郡,前往上郡,自是不可能将从未有过军旅经历的景晏随身带着。 故而,扶苏便令他来到了咸阳,安置在了自己的府宅之中,如今却是接替了简叔的位置。 想来景晏装疯卖傻十几年,其心志与常人相比,已是坚韧无比。 未来若有机会,未必不可以塑造一番不朽的功业。 “章邯?”扶苏微微一怔,道:“快请进来。” 二人相见,略微寒暄的几句,各自坐定,章邯道:“公子可知,陛下已经吩咐,命令宗正为公子挑选良辰吉日,预备与蒙氏女完婚?” “看样子少府令早就知道了?” 章邯道:“陛下吩咐少府筹措事宜,自是了解了一些,不知公子有何看法?” 扶苏淡淡一笑,仿佛局外人一般,道:“此事是父皇所定,不管是为臣还是为子,又有何看法呢?” “我自会照父皇所想去做。” 章邯微微抬头,有些惊诧的看着扶苏,似乎眼前的这个公子,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每隔一段相见,章邯总感觉扶苏有了明显不同的变化,如今的扶苏,在回到咸阳之后,锋芒已然完全内敛。 即便是遇到这等事情,从他的神色之中,亦是察觉不出来是喜还是悲。 本来,章邯来此的打算是劝解扶苏一番,若是扶苏还是以前那般性子,此事只怕最终会闹的难堪的很呐! 当日的扶苏可是手持利刃,一路疾驰到了官署面前,直接格杀了咸阳令阎乐。 若是不顺扶苏的心意,只怕最终的结果怕不是比这个好看多少。 只不过,见扶苏如今的状态,章邯确定自己的顾虑是多疑的!从北地回来的扶苏,已然成长了起来! 章邯站起身来,朝扶苏深深一拜,然后道:“臣有一事,还请公子答应。” “哦?”见章邯如此正式,扶苏心中当即明白,这件事对于章邯来说,应该是重要至极。 “少府令有话但说无妨。” 章邯是扶苏在咸阳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之人,若有疑难,扶苏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臣闻公子想新建一支新军,公子可否将这支新军交由臣来统领?” 扶苏不疑有他,这件事章邯知道,想来是嬴政透露给他的,组建一支羽林军所需要的资源皆是要从少府中拨出,自是绕不开章邯。 扶苏想了想道:“这件事想来应该是去询问陛下吧?” 章邯道:“公子,陛下告诉臣,只要公子允准,陛下便允准此事。” 扶苏恍然大悟,脑海之中飞快的翻转,说起来章邯担任这支羽林军统帅倒是也无不可。 毕竟扶苏知道大秦将亡之时,章邯可堪称是大秦帝国最后一根擎天支柱,其忠心,才能皆是有所体现和保证。 扶苏略作思忖,并未立即答应章邯,反倒是一人走进了书房之中,从箱子之中拿出了一部分的稿。 章邯见此,心中亦是疑惑,看样子那箱子上面还上着锁,里面定是放着极为重要之物,却没想到尽是一些稿。 扶苏将稿分为两部分,先将其中一部交到章邯手中,道:“章邯,这是我自北地领兵以来的感悟,尽数都记录在此,还有一部分是墨楚在北地所写,将其抄录完了之后,还于我。” “还有这部分,是我对新军的构想,你可以此为参考,酌情删改,这部分就送于你。” 接过扶苏手中两份稿,章邯脸上布满了激动之色,他哪里还不明白,扶苏不仅同意了这件事,而且还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和指导。 随意看了看这些稿的大体架构,所涉及的地方方方面面,对于军制的革新,日常的训练,新兵的识字教育等等内容,皆是给章邯耳目一新的感觉。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就这么一份稿,即便是出价千金,寻常人只怕也是难以看得到一眼。 但扶苏却是毫无保留的赠送于他,一时间,章邯心中感动异常。 “臣绝不负公子所托。”望着扶苏,章邯郑重承诺。 扶苏只是脸上带笑,并未多说些什么,对于他来说,这实属于正常,扶苏并未有敝帚自珍的癖好。 无论是谁作为新军的统帅,扶苏都将会这些稿贡献出去,只有如此,方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这亦是不辜负自己这些时日以来投入的心血。 若是将其束之高阁,反倒不是扶苏所愿。 扶苏深知,不管是技术方面,还是军事方面,中国古代有一个最大的通病就是有着门户之见。 子孙后代,总是想躺着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一本兵书,便足以让一户人家百年衣食无忧,过上极为富足的生活。 一门独特的技艺,往往传承之时,也有着严格的限制和偏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更是许多手艺人提防徒弟的原因。 短期来看,的确保证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从长远来看,却是将这些技艺,军事思想陷入了一潭死水之中。 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学习,相互交流和促进,才能爆发出蓬勃的生机,这样,许多优秀的技艺也不至于失传。 “公子。”陈平来到扶苏身后,手中捧着一本极厚的簿子。 见状,扶苏当即明白,陈平应该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详细叙说。 扶苏笑道:“让先生屈居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倒是有些委屈先生了。” “为公子效劳,是臣的福分。”陈平的确所言不假,很少有人能如同扶苏这般信任于他,这府中的资源任由他调遣任用,而没有丝毫犹疑,扶苏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 “我要先生追查的事情如何了?”扶苏脑海之中可还没忘记,先前天降陨石的那一事,直接导致嬴政将陨石周围方圆百里杀的鸡犬不留。 可以说六国余孽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对于大秦的基层腐蚀的相当严重。 后来,从草原回来之后,扶苏又从蒙恬那里得知沉璧复现一事,在咸阳亦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人心惶惶,若不是他这场大捷及时到来,现如今的咸阳,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 而这两次事件,扶苏发现,如今这咸阳城,消息传达的未免也太诡异了一些,前脚这件事刚刚传进宫中,后脚这个消息就在咸阳城里面传的沸沸扬扬。 连给人封锁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故而,这两件事让秦廷都陷入极为被动的状态。 包括他的父皇嬴政也因此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最终选择了巡游这一条路。 扶苏能发现这样的异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挖掘出九鼎这件事他整个事件参与其中,事态如何发展扶苏皆是了然于心,如何造势,如何勾起百姓的兴趣,在民间形成巨大的舆论。 这些扶苏都有所涉及过,故而,能敏锐的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陈平拱手道:“公子,这件事眼下还未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相信要不了多久,应该有眉目了!” 扶苏点了点头,亦是知道这件事还急不得,嬴政都还未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陈平手头掌握的资源可比嬴政远远少得多。 “这些是?”扶苏瞧见陈平手中抱着的那本极厚的簿子,不由地心生疑惑。 陈平将簿子放下,道:“公子,这些是臣探查到的人名,这些人皆是归属于右丞相冯去疾。” 扶苏眉头微皱,旋即开始轻轻翻过几页簿子,眉头皱的更深,这上面不仅有着人名,还有着在朝廷中所担任的职位,而且这些人可以说已然不单单是咸阳所在之地,可以说这簿子上的人遍及了天下。 就连少府之中,亦是有着不少冯去疾的人。而少府,乃是受皇室直辖。扶苏有些明白过来,当日的少府令可是与冯去疾颇为亲近,故而,少府之中亦是被安插了不少人。 虽然后来章邯接管了少府,成为了少府令,可是少府之中这些人可都并未驱逐出去。 这也说明,其实那时自己所建立的新军冯去疾是知道底细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扶苏看着这厚厚的一个簿子,不禁有些吃惊,旋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陈平,单凭我这府中的资源,你是查不到这些的吧?” 陈平点了点头,道:“是少府令章邯。” “每次臣缺少银钱铺排人手的时候,少府令便会秘密的支援臣” “章邯?”扶苏笑着摇了摇头。 恐怕这并不是章邯的意思,如此庞大的金钱支持,绝不是某个人所能做到的。章邯是少府令,想来是调动少府的资源。 而章邯之所以能这么做的原因,便是得到了嬴政的授意。 如果没有嬴政的允许,章邯是绝没有这个胆子这么干的。让章邯当这个管家,可不是让他来监守自盗,私相授受。 “看来父皇也是注意到了陈平。”扶苏心中暗自猜测,想来便只有这样的原因了。 陈平拱手道:“这其中有一些人名是有人故意透露给臣的,按照臣的猜测,应该是陛下。” 扶苏对此倒是并不奇怪,其实这朝中的重臣哪个没有自己的情报网和消息海。 别说嬴政有,李斯,蒙家皆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这些网络往往经营了数年乃至于几代人,才最终成型,涉及的地方方方面面。 第三百四十章 庞大的消息网(二) 只不过,这将情报网经营到这么多人数,未免也有些太过夸张了! 况且,这还只是陈平眼下查出来的,其中还有许多,现在还没有被揪出来的。 大秦的右丞相,手下掌管着如此多的人,名义上听从朝廷,可实际上这些人偏偏都是以冯去疾马首是瞻,这不禁令人脊梁骨有些发凉啊! “公子,可否听臣讲一个故事?” 扶苏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惊诧,知道此时陈平绝不会无的放矢,道:“说。” 扶苏侧耳倾听,陈平亦是娓娓道来。 “这件事还要从秦昭襄王时的长平之战的起因说起,长平之战起初乃是我大秦攻韩,切断了韩国与上党郡之间的联系。” “韩国本已经答应献上党郡给秦国,可是,上党郡郡守冯亭却转手将上党郡献给了赵国,这才让秦赵两国大打出手。” “冯亭,冯去疾?”扶苏细细揣摩,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莫非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扶苏脸色之中带着震惊。 陈平缓缓道:“二人乃是同族。” “当年长平之战后,一部分冯氏家族进入了赵国,而另一部分,则进入了秦国。可追根究底,他们乃是同族同源。” 扶苏胸膛起伏,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两面下注。 韩国在战国之时,七大诸侯国中实力乃是最末,故而,韩国从一开始,即便是变法,想的也是成为一方小霸,自保而已。 到了后面,更是自保堪虞,韩国若要自保,自是要吐出上党这块肥肉,可是却也绝不能都便宜给了秦国。 只有引来当时唯一能和秦国扳手腕的赵国,令两强相争,他们这些剩下来的稍微弱小的诸侯国,才能够浑水摸鱼,博取利益。 上党这块地方,对于赵国来说,既是肥肉,亦是不得不保的地方,倘若上党为秦国所得,那么接下来秦军便可直逼赵国的国都邯郸,这对于当时有心和秦国争雄的赵国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果不其然,秦赵双方大打出手,不断向前线增兵,事情的进展正如所有诸侯国预料的那般。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赵国居然昏招迭出,而秦国上下却是团结一心,一心要在长平这里,重创赵军,更是派出了赋闲在家的杀神白起。 一切都是为了最终那场胜利。 秦军将四十五万赵军尽数围困,本以为旗鼓相当的两强,最终却是打成了一场歼灭战,这是令天下所有诸侯国瞠目结舌的地方。 一时之间,列国皆是被秦国军威震慑! 白起本来欲打算趁此良机攻破赵国国都,如此一来,赵国势必从此以后,不复崛起,可惜,秦国内部,此时却产生了分裂,错失了良机。 而后列国援助,赵国趁机反攻,秦军也是遭到了极大的挫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陈平缓缓道:“自此以后,冯氏一族便在秦国扎下了脚跟,出入庙堂,暗中亦是和列国相勾连,互通有无。” 扶苏渐渐明白过来,这其实相互利用,冯氏一族可以借用秦国的名头,一方面谋取官位利益,而另一方面,则是可以成为山东六国一些人在秦廷的发言人。 秦国亦是需要这样一个家族的存在,来策反山东六国的地方家族势力。 随着时间的推迟,冯氏一族为秦国立下的功劳越来越多,掌握的权柄也越来越大,最终,秦国横扫了六国,一统了天下。 而冯氏一族,地位也是登峰造极,冯去疾成为了大秦的右丞相。 伴随着统一,那些冯氏一族安插在六国的间谍,情报人员对于大秦自是没有了什么用处,可这是冯氏一族的根本。 冯氏一族的兴旺发达都寄托在这上面,这对于冯氏一族来说,自是难以忍受这样的结局。 而下面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地方势力与冯家自是同仇敌忾,故而,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不论是谁,都要小心谨慎的处置。 即便是嬴政,只能选择安抚和压制。若想要彻底根除,所引发的便是朝局动荡,这个责任没有谁担得起。 “故而,这簿子上的写着的这些人,皆是臣调查所得,臣相信,在民间,还有许多,没有挖出来。” 扶苏点了点头,按照陈平所言自是不差了! 这地方上一个小一点的家族,也有着几十口人,若是大一点的家族,上百口人也是有的,一个家族之中,就算出四五个人,那累计起来,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了。 “这簿子之中记了多少人名?” “有三万一千多个,其中在关中的人数,大约有八千多人。”陈平对此,自是对答如流。 扶苏心中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单单是关中就有八千多人,涉及的位置还是方方面面,小到一些地方小吏,大到朝中一些要害的部门,皆有着冯家安插的人手。 如此多的人员构建出来的一张情报网,庞大无比,却又细密万分,枝枝杈杈,将大秦完全掌控其中。 扶苏心中不禁一股寒意升起,想要对付冯家,果然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要对付这样一个家族,不动则已,动必若雷霆,将其彻底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方才是正道。 否则,一旦反扑起来,纵然最后能够镇压下去,所付出的代价,已然是大到了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即便是如此,这朝廷,也要经历一番不小的动荡,甚至有可能造成一部分部门的瘫痪。 “陈平,从簿子中,将冯家安插在宫中和少府的人员挑出来,我另有所用。”扶苏简简单单吩咐了一声。 “诺。”陈平拱手答应。 现在,还不是动冯家最好的时机。 只不过,扶苏却是要先做到心中有底,而且,这一次新军筹备的计划,绝对是不能让冯去疾这个老家伙知道了。 幸好眼下还没有动手,知道再建立一支新军的人寥寥无几,只要将名单给章邯,扶苏相信章邯自是可以做好这一份工作的。 乃至于利用这些冯家安插进来的人麻痹一番冯去疾未尝不可以,该看到的自是要让这些人看到,不该看到的,连一根毛都不行。 而知道宫中有哪些人是冯去疾的人,则是为了提前有底,即便有什么突发状况,亦是可以及时应对,不至于临了被翻了车。 至于其他的人,扶苏暂时觉得,对于他来说,还没有关注的必要。相比较于整个大秦来说,关中最为重要,乃是秦国的基本盘。 可是关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咸阳,咸阳之中,最为重要的是咸阳宫。把握住最为主要的,对扶苏来说,是最为重要的。 “公子,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陈平脸上略作犹豫之色。 扶苏见状,道:“对我而言,陈平你尽管直言。” 陈平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这是臣前两日刚刚查到的。” 陈平缓缓从袖中拿出一片竹简,交到扶苏手中,道:“前些时日,冯去疾曾向上谷郡发,而狄为上谷郡郡守,与冯去疾有旧,臣觉得狄引胡人入城,会不会是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扶苏话语平淡,话语之中无喜无悲。 等陈平走后,扶苏骤然将手中握着的那枚竹简掰成两段,眼中充满着怒色。 若是墨楚因此而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前方战事吃紧,后方不予帮助不说,反倒是竭尽全力拖后腿,致使大秦良才殉国,这在扶苏看来,实在是罪无可赦。 只是,扶苏知道,这只是推断,还做不得数! “冯家,一笔笔血债,我迟早会和你算清楚。”扶苏在心底暗暗发誓。 三日之后,咸阳宫布局格外的浓重,护卫皇宫,保持咸阳宫秩序的士卒脸上皆是闪烁着彪悍冷漠的气息。 伴随着一声钟响,大臣纷纷站到了两侧,而中间留下来的地方,英布等有功将士缓步踏入其中。 纵然是英布,天不怕地不怕,在见到眼前这番场景之后,亦是变的有些拘谨,跟在英布身后的那些将士,更是如此。 骨奢和狐尔见到眼前这般声势浩大的仪式,早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骨奢和狐尔记得,即便是草原上一年一度召开商讨划分牧区的大会,亦是没有这般隆重和厚烈。 与这个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初到了咸阳之后,他们二人立即见到了叔孙通,这亦是扶苏有意为之。扶苏亦是暗中叮嘱了一番叔孙通。 叔孙通顿时拿捏起儒生为人师表的那一副架子,神色之中满是倨傲,话语之中更是多有训诫和责备。 可是正因为如此,迅速令骨奢和狐尔被叔孙通折服。被叔孙通那一副大儒的气派完全震慑住,不管叔孙通说什么,二人皆是不敢有半句反驳,只能是点头称是。 在叔孙通的教导下,骨奢和狐尔完全按照叔孙通的要求学习礼仪,当听到要用到这样的礼仪朝见大秦的皇帝之后,练习起来更是勤奋有加,让叔孙通都颇为动容。 虽然心中对这些蛮夷有些鄙夷,可是脸上,叔孙通仍是悉心教导,不为别的,这是扶苏公子的吩咐,叔孙通只能照办。 骨奢和狐尔看着高高的台阶上,坐着的嬴政,从下往上看,心中不自觉的便认为嬴政的形象甚是高大,再加上扶苏坚持不懈的洗脑,心中对于嬴政的敬畏更甚。 而在他们这样的角度,是很难看到嬴政的面容的,再加上嬴政所带的冠冕上,有一派琉珠挡着,更是看不真切,这不由地令骨奢和狐尔二人心中更生出敬畏。 “英布,卿此番立功甚大,朕决意封你为昌武侯,望卿日后再为我大秦建立新功。” 说话间,嬴政来到了英布面前,将一个冠冕亲手为英布带上。 朝臣口中皆是咋舌,如今的英布,可算是一步登天了,居然是一战封侯,便观整个朝廷,能有几个如此? 只不过,英布这份爵位却并不是很冤,其所建立的功勋,阵斩东胡王和匈奴小王子,单单是这两件功劳,便是极大。 再加上,这亦是嬴政有意为之,为扶苏造势。可以说,英布身上已然是烙印着扶苏的标签,是扶苏最为忠诚的部下,嬴政自是要为扶苏的得力帮手安排一个极好的爵位,这亦是扶持扶苏朝中的力量。 “蒙阖,封关内侯,为王离将军偏将,戍守北方。蒙拓,封关内侯,任护乌桓校尉。” “传达旨意至边关,一应赏赐,尽皆送去。” “诺。” 显然蒙阖蒙恬两兄弟这一次不能回来咸阳,但对于他们的封赏,自是少不了的。 “骨奢,狐尔,你二人虽为胡人,然朕闻此次你二人为我大秦亦是立下不小的功勋。” “我大秦素来对有功之士,必然是不吝惜赏赐。” “朕闻你二人有心归化我大秦,特赐尔等赢姓,骨奢,汝为赢效秦,狐尔,汝为赢忠国。” 骨奢和狐尔闻言,心中皆是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没想到始皇帝不仅赐予了他们姓名,还是赢姓,这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等叩谢陛下。”骨奢和狐尔二人急忙跪地。 “尔等可知朕赐尔等姓名何意?”嬴政对于这二人表现十分满意。 心中对于扶苏那小子提的建议亦是觉得不错,只是如此简简单单的表示了一下,就收获了如此效果,实在是妙不可言。 骨奢和狐尔道:“我等明白,日后我二人必定竭尽全力效忠大秦,虽死不悔。” “好!”嬴政闻言,亦是高兴异常。 嬴政亦是发觉,扶苏在处理胡人这些问题上,实在是颇为老道,几乎完全契合了胡人的性子,对于胡人的弱点利用的亦是恰到好处。 而接下来的封赏自是不需要嬴政出面了,嬴政只需要高高坐在上面,监督事情的发展便好。 时间悄然流逝,众多大臣心中亦是惊讶,为何到了此时还不见对扶苏的封赏,众所周知,这一次扶苏立的功劳最大,可封赏的时候却是独独漏了扶苏,颇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王庭政变 待到整个仪式结束,也是未曾听到对于扶苏的赏赐,众人不禁心中惊讶,按照道理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少不了扶苏的。 莫非其中有什么缘故?众人心中纷纷猜测,颇有些惊疑。 这时,一名御史站出来道:“陛下,此次扶苏公子立有大功,不知有何赏赐?” 嬴政轻笑一声,道:“朕正要说此事,却不想御史问及。” “扶苏乃朕之皇儿,为大秦建功,理所应当,只不过我大秦素来对于有功之士,不吝啬于赏赐,此次封赏,应我儿扶苏要求,已经尽数赏赐给有功将士和阵亡将士遗孤了。” 站在台下的扶苏心中讶然,似乎他并没有这么做,不管转念一想明白过来,这是嬴政在为他铺路。 包括今日接受反封赏的这些将士,赏格也是比以往高上许多,而这些人,因为与扶苏同生共死,有过袍泽之情,很显然,就是扶苏身边最铁杆的支持者。 而嬴政这些话无疑是将那些将士遗孤彻底拉到了扶苏的身后,为扶苏打下了最为坚实的基础。 以后不管扶苏想要做什么,这些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会立即跟着扶苏去干。 李斯,蒙恬,蒙毅,冯去疾对此看的透彻,看似没有赏赐,可用这些赏赐为扶苏换来的东西却是比赏赐更为划算。 只不过,他们同样知晓,这样的事情,能做成的人非常有限,平常哪个武将,大臣敢这么干,积攒人望,那可就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而其中一些朝臣,则是感动的稀里哗啦,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了赏赐还往外面推的。 随着封赏的结束,朝中百官则是在嬴政的带领下,前往了太庙,之前嬴政亦是已经来过一次,向先祖报告喜讯。 而这一次,却是更为的正式,并且将扶苏缴获过来的胡人的大纛旗拿到了太庙面前,除此以外,还有东胡王以及匈奴小王子的首级。 这便是对先祖的进献,亦是嬴政对于自己丰功伟绩向世人宣示的方式。 大捷,嬴政作为皇帝,是天然就拥有一部分功劳,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咸阳流言四起,随着边塞传来的大捷,流言顿时被冲散的干干净净。 经过一系列仪式之后,总算是告一段落。 嬴政则开始筹谋接下来的东巡,扶苏则是准备启程,去淮阴泗水一番,顺带察访一下故齐之地的民情如何。 扶苏之前在上郡之时,便是听师阜说过齐地的盐价极高,当地的百姓,很多只能买很少的一点盐来糊口。 而盐则是被当地的豪强以及曾经齐国的王室田氏所垄断,以此牟取暴利。 彼时的扶苏尚在北地,事务缠身,自然是无暇顾及,只能让师阜去巴蜀之地,令程郑氏和卓氏两位巴蜀的巨商开挖盐井,然后将制造出来的盐运往北地。 可现在,扶苏则是打算去齐地看一看究竟如何,然后再做决断。 夜幕渐渐降临,此时草原的匈奴王庭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而头曼则是在账中搂着两个女子呼呼大睡。 忽然间,外面一阵刀剑声传来,旋即又归于寂静,而头曼大帐之中,火把则是点起。 头曼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到冒顿立在他的床头,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这番情况,当即唬的头曼魂飞魄散,按照道理来说,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在匈奴的王庭之中,极有可能是政变。 而政变之中失败者的下场,便是死! “你也该醒一醒了!”在这寒冬之中,冒顿提过一盆冷水,将头曼从头到脚浇水浇了一个透彻。 头曼瞬间变的无比清醒,沁人心脾的寒意令他打了一个冷颤。 “冒顿,你”头曼心中亦是感到大大的不妙。 “来人来人”头曼口中不住的呼喊。 可是冒顿却并未阻拦,反倒是一脸讥讽的看着头曼,整个匈奴王庭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头曼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一个人来救他。 “巴休烈巴休烈”头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呼喊。 在他心中,巴休烈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曼心中仍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这时,巴休烈走进营帐之中,看着冒顿所在的位置,跪下来亲吻冒顿的靴子,然后道:“伟大的撑犁孤涂,如您所愿,王庭之中只剩下您的忠犬。” “巴休烈,你”头曼满脸的不可置信,巴休烈身为他的心腹,一直以来,头曼都对他信任有加,从未想到巴休烈居然会背叛他。 头曼面如死灰,紧接着便感到胸前一阵剧痛,冒顿已将一把短刀插进了他的胸膛,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色。 冒顿将刀子拔了出来,略微擦拭了一番,道:“巴休烈,你这一次做的很好。” “撑犁孤涂的命令,即是我的使命。” 冒顿点了点头,旋即短刀指着头曼的尸体道:“将他的头颅割下来,明早上我要召开王庭大会,让各部落的头领都来参加,谁若是不来,我将亲率我大匈奴的铁骑踏平他的部落。” “是。”巴休烈毫不表情的应声附和。 对于割下头曼的头颅这道命令,巴休烈没有丝毫的抵触,既然选择了效忠冒顿,过往效忠的头曼,自然是早已被他抛弃在了脑后。 要怪,头曼也只能怪自己太弱了! 草原上,是强者生存的地方,弱者坐于高位,下场自然是死路一条。 而冒顿,在明天的大会结束之后,就是正式的匈奴单于,只不过,这件事确是更像告知各个部落一般,一般来说,在这种局势之下,不会有一个部落为了头曼这样一个死人反对冒顿。 更何况,伴随着这一次的惨败,头曼在匈奴之中,威信已然降低到了极点,头曼的亲信大半都损失在了那一场战争之中。 而余下来的那些忠犬和亲信,则是在巴休烈的带领之下,被铲除的干干净净。 整个匈奴王庭,完全在冒顿的掌控之中,冒顿,即是匈奴新一代的单于。 第三百四十二章 淮阴韩信 一月之后,扶苏来到了淮阴县中。 此时已是隆冬季节,街上行人甚少,只有一些孩童,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外面嬉笑追逐着。 扶苏亦是知晓这些孩童对于这县中的事情极为熟悉,拿出一袋子饴糖,便已然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扶苏本以为在淮阴县中,找到一个韩信,要颇费一番功夫,最后甚至要让淮阴县的县衙来帮自己,可是,扶苏发觉自己显然是多虑了! 韩信如今在这个淮阴县的市面上,实在是大名鼎鼎,不过却是恶名,乃是众人讥笑和嘲讽的对象! 而这些孩子,亦是不知轻重,时常围着韩信,编唱着一些讥讽韩信的儿歌。 故而,这些孩童对于韩信在哪里,那是门儿清! 在几个孩童的指引下,扶苏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粗布的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闲逛着。 背后背着一把剑,看到其面容,亦是邋遢不堪,显然是很长时间,都未曾好好打理过卫生了,宛如一个流浪汉一般。 事实上,此时的韩信的确是一个遭人嫌弃,货真价实的流浪汉。 倘若不是知道未来的轨迹,扶苏真的有些不敢相信,就是眼前这么一个人,居然可以设下十面埋伏,逼的项羽走投无路,只能够乌江自刎。 人不够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扶苏对于这句话如今也是感受颇深,当日自己初见英布之时,英布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刑徒,可是,如今却已经封侯拜将。 自己见到刘邦之时,亦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极为不靠谱,油嘴滑舌,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英雄气概,可是,伴随着深入的接触,扶苏却发现刘邦对于时事政治有着敏锐的直觉。 对于时事政治的判断,是一种近乎野性的思维,可刘邦往往做出这种判断,总是正确的。在这一方面,扶苏却是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产生这种思维,所做的便只能是通过理性的分析,将这个时间缩短到和刘邦一样罢了! 而如今,看到韩信如此,扶苏亦是很期待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能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这时,高宠走到了扶苏身边,道:“公子,已经打听清楚了,眼前这人就是叫韩信。” 扶苏方才虽然得到了一些孩童的指引,可终归是有些不放心,便让高宠再去打探一番,见得到的情报相同,不禁有些振奋。 高宠则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扶苏,他委实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有何特殊之处,虽说眼前这个人与寻常人相比,的确是名气大了一些,可是,那些都是恶名啊! 反正高宠方才去打听之时,听到那些人说起此人的故事之时,高宠听完之后,便对韩信产生了鄙夷之情。 堂堂的七尺男儿,居然从别人胯下钻过去,遭受别人如此羞辱。高宠以为,若是自己,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将那人斩于自己剑下,以此洗刷自己的耻辱。 再加上,高宠更是听说此人游手好闲,素来不事生产,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只是在街上闲逛。 要么就是在河边钓鱼,聊以糊口。 高宠还听说,此人有段时间,居然每日靠着一位老人家的饭团过活,更让高宠觉得,此人怎么如此不要脸? 高宠有些忍不住,道:“公子,此人有何处值得您看重?” 扶苏呵呵一笑,道:“高宠,我说此人以后可执掌帅印,调动百万大军进退自如,你信是不信?” 高宠脸上略微有些迟疑,眼中满是不相信的神色,只不过这话从扶苏口中说出来,却又让高宠不得不信几分。 自从跟了扶苏以后,高宠便发现扶苏几乎从未误判过什么事情,凡事皆是谋定而后动,有着自己的筹谋和算计。 扶苏打了一个哈哈,并未深究下去,却是看见韩信此时正朝城外走去,旋即道:“高宠,你带几人随我来,其余人在此等候。” 却见韩信来到了一处溪边,拿起了钓竿,只是这般情况,却是让高宠有些忍俊不禁。 高宠道:“公子,此人脑子莫非有些问题?” “这钓鱼多是在盛夏寒秋之时,且鱼钩上装上香饵,还有投下香料,如此才能将鱼群引来,钓到大鱼。” “而此人钓鱼,却是在这寒冬季节,未曾投下饵料,鱼钩上又未曾装上香饵,如何能钓到鱼?” 扶苏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正巧几名村夫走来,看到韩信,嘴角挂着笑意,道:“韩信,你又来这儿钓鱼啊?” “这寒冬季节,鱼儿早就沉入水底,你又没有香饵,从哪儿能钓上鱼来?” 韩信只是自顾自的坐在那儿,并不答话。 另外一人又讥讽道:“韩信,我听人说,你曾经夸口你乃人中之龙,未来必可飞黄腾达,这话你可曾说过?” 未等韩信答话,一人已经说道:“他要是龙啊,早就飞上天上去了,何必与我等凡夫俗子一起,还穿着这一身粗布烂衣,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众人齐声哄笑,这时,韩信似乎再也忍不住,脸上满是愤怒之色,道:“昔年楚庄王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朝一日,我韩信一定会飞黄腾达,我韩信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 “什么楚庄王楚怀王的”众人齐声嬉笑,显然,这些人并未读书,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只知道曾经有个楚国,又哪里知道韩信说的典故是什么意思呢! 韩信见此,心中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群乡野愚夫,将手中竹竿扔下,已然自顾自的离去,不欲在与这些人多加辩解。 这样的情况,他已经面对了无数次眼前的这番情景了,可是,所得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嘲笑和讥讽。 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未来真的可以一飞冲天,有大出息! 每一桩,每一件,韩信皆是记在自己的心中,他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可以一鸣惊人,让所有人对他都大吃一惊。 第三百四十三章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韩信愤然离开此地,扶苏等人亦是尾随其后。 走了片刻,只见韩信来到一座已经破败的茅屋中,搓了搓双手,坐在了一块床板上,床上还有一条已经破旧的被子,韩信蜷曲着身体,口中不断的哈气,似乎想让身体更为暖和一些。 显然,这座破败的茅屋就是韩信的容身之所了! 扶苏面无表情,心中却觉得未来能够统帅千军万马的统帅在未发迹之时,过的竟是如此的困苦。 或许正是今日遭受的种种白眼和困窘之境激励着他不断走到那一步吧! 扶苏步入这间破旧的茅屋之中,看到韩信此时虽然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可是手中仍是握着一卷竹简,仔细研读。 扶苏心中讶然,世人皆惊叹韩信用兵如神,可是又有谁知道即便是在这般困苦境地,韩信仍旧勤学不辍,在不断研习。 单单是这份心性以及毅力,便已经令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韩信看到有人来访,立即放下手中竹简,看向扶苏等人。 目光扫过扶苏等人,韩信便已然察觉到扶苏身上的穿着不同凡响,虽然看上去朴素无华,并无多少珠宝富贵之气,可是此人穿在身上,却已然彰显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具体如何韩信也说不上来,但和自己平素见到的富家子弟决然不同。 而在扶苏身后的几人,身上明显透露着一股精干的气息,一个人即便是敌上四五人,只怕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韩信知道自己穷困,身无分,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惦念的东西,在加上对方身份不俗,想来平常之物也是瞧不上,故而,对于扶苏,韩信倒是并无多少戒备之心。 “兄台,可否暂借一地,容我等在此休息片刻?”扶苏轻笑一声,询问道。 “此地非我所有,我亦是暂居在此处,贵客若是不嫌弃,歇息便是。”韩信答完,也不再去管扶苏。 只是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双眼凝视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苏微微一笑,并未在意,而高宠则是命令护卫将随身带来的铁锅支架起来,锅中放入清水,然后点燃木炭,再从外面捡一些柴火。 此时又不是行军,自然,扶苏能让自己过得舒适一些,便尽力想办法,故而,才有了面前这些物什。 少顷,锅中热气蒸腾,扶苏瞧了韩信一眼,道:“兄弟,这外面天寒地冻,你不妨到此处喝一碗热汤,与我等一起取暖如何?” 韩信看了几眼扶苏,将信将疑,说起来,对他表达出善意的,在这淮阴,可还真是不多。 甚至说得上是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以为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 看到扶苏眼中真诚的目光,韩信略微犹豫,便坐到扶苏的身边。扶苏亲手舀了一碗热汤,递到韩信手中。 然后又从高宠手中拿过几块面饼,递到韩信手中。韩信看着面饼,略微有些惊诧,这样的食物是他从未见过的。 只不过看着扶苏的眼神,韩信有些疑惑的咬了一口,酥软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旋即开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说起来,他已经有几日没有吃过饭了! 一口热汤,一口面饼,韩信片刻间便吃的大汗淋漓,韩信口中嚼着面饼,看向扶苏,道:“公子,等我韩信以后发达了,一定报答你。” 扶苏手下的护卫口中发出笑声,显然韩信的这般言语让他们觉得此人着实有些不自量力。 作为大秦的公子,未来更是会成为这大秦的主宰,富拥天下,眼前这个落魄青年又拿什么报答呢! 扶苏瞪了高宠等人一眼,当即高宠等人立即止住了笑声。 韩信先前亦是被这番笑声搞的沉默不语,不再说话,只是胡乱的啃着手中的面饼。 这样的情景他见识的多了,当初那位给予他饭团吃的漂母最后亦是劝诫他做人要脚踏实地,不可好高骛远。 没有人相信他未来真的会一鸣惊人! 扶苏轻咳一声,为了化解尴尬道:“方才我见你正在看竹简,不知是何书目?” 韩信闻言道:“是一位士赠予我的,乃是他的家传兵法。” 韩信想起那位士,心中不禁一暖,那位士亦是为数不多瞧得起他的人,还将自身最为珍贵的兵法赠予了他,希望他未来能够用这卷兵书建功立业。 扶苏惊诧一声,不禁问道:“那位士可留下姓名?” 扶苏知道,在这个时代识字已然是非常难得,能够拥有兵法更是极为稀少,不同于常人,只要用心打听,总能打听个所以然来。 “李左车。”韩信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扶苏怔怔出神,当日他在九江之时,还是他送李左车离开了寿春,当时李左车言要去临淄走一遭,却不想,竟是与韩信相遇,还将自家最为珍贵的兵法赠予了韩信。 扶苏可是知道,那上面决然是有着不少赵国名将李牧领兵的诸多经验和心得领会。 “公子认识他?”瞧见扶苏的脸色,韩信亦是暗自揣测。 “他走时可曾说去哪里?” 见韩信摇了摇头,扶苏心中亦是叹了一口气,知道此事不能强求。 韩信道:“那位士只是说,这卷兵书于他已经无用,是故才赠送与我。” 扶苏看向韩信,显然,定是韩信某些特质打动了李左车,李左车才舍得将如此珍贵的兵书送给韩信。 扶苏起身,来到韩信的床榻面前,将被褥掀开,密密麻麻的竹简出现在扶苏眼前,方才他只不过看见一角,看到这里如此多的竹简,扶苏心中亦是充满了震惊。 随便捡起几卷竹简看了一番,扶苏惊讶道:“这些书你都看过?” 韩信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显然并不认为这件事有多么值得称颂。 高宠等人看见了,脸上亦是充满了震惊之色,对于眼前这个落魄青年,眼中的鄙夷之色减轻了几分。 高宠嬉笑一声,对韩信道:“想不到你居然还读过这么书!” 韩信轻蔑一笑,道:“这些算什么,若是能让我带兵打仗,必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我韩信一出马,就那些大秦的名将,在我面前,根本不配称之为名将。” 此言一出,顿时让高宠等人心中生出几分怒气来,先前刚刚产生的一丝好感迅速消退,显然,高宠认为眼前这个青年实在是太狂妄了! 扶苏则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床榻上的这些兵书,对于外界的事务恍若未闻。 高宠讥讽道:“你说你能够统帅千军万马,可你如今连自己生存还要依靠别人接济,连活下去这样的小事你都做不好,如何让人相信你能够统帅千军万马?” 韩信冷哼一声,道:“世界上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种愚蠢的偏见论调,所以才都不相信我的才能。” 高宠顿时被韩信这句话语噎住,若不是顾着扶苏在一旁,此时高宠就要动起手来,问韩信要一个说法了! “那你倒是说说那些大秦的名将在你面前如何不配称之为名将?”高宠气呼呼的发问道。 显然,高宠追随了扶苏,便是效忠于大秦,此刻听见有人对大秦的将领满不在意,自是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 “好!”韩信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道:“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号称人屠的白起,长平一战,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韩信不知此事有何值得夸耀之处。” “王翦灭一个楚国,居然要动用六十万人马” “蒙恬率领三十万秦军,对付北方几个胡人” 韩信冷笑一声,道:“这秦国的家底都被这些所谓的名将败的干净!” “你怎么对大秦的将领的经历如此熟悉?”扶苏此时亦是抬头惊讶的看着韩信,自先前韩信开始点评大秦的将领开始,扶苏已然是全没有心思看这些所谓的兵书了。 “这算什么?”韩信道:“不单单是这些人的事迹我知道,还有孙武,孙膑,吴起,廉颇,李牧等等这些人的事迹我都知道。” “就你刚才拿的那卷兵书,就是孙子兵法。” 扶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些兵书里你都会背?” 扶苏当然知道这些兵书分别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想要获得什么样的兵书,实在不是很困难,大秦的藏书处乃是云集了天下书籍所在。 可以说,天下绝大多数书目在大秦的藏书室都可以找到副本。 “那是自然。”韩信眼中充满着高傲的目光,道:“这些兵书,我全都了然于胸。” 韩信目光旋即一黯,道:“可惜生不逢时啊!” “我若是早出生二十年,这天下必定有我韩信一席之地” 韩信的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不过其眼神之中,充满着自信的神色。 “韩信,跟我走如何?” “跟你走?” 见着扶苏脸上的笑容,韩信脸上露出惊诧之意,显然没有想到扶苏会对他发出邀请,包括刚才一系列的话语,也只是对一直以来生活不如意的发的牢骚。 “对,跟我走。”扶苏再度强调了一遍,道:“韩信,你若是跟我走,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你想要建立的功业,也都会实现” 韩信盯着扶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扶苏施施然起身,并未答话,高宠看了韩信一眼,道:“这是大秦的长公子扶苏公子。” “你是扶苏公子?”韩信眼神之中满是不相信。 扶苏轻笑两声道:“你以为有人敢冒充大秦的扶苏公子么?” 韩信愣了愣神试探道:“韩信有何处值得公子看重?” “第一,我相信你有真才实学,你有统帅千军万马将领的傲气。第二,我喜欢你的自信。” “第三,我记得当年姜太公钓鱼不用香饵,你溪边钓鱼,亦不用香饵,岂不是以姜太公自比?欲求贤人另眼相看?” 韩信颇为震惊的看着扶苏,亦是有一抹感动在心底流淌。在这淮阴,所有人都将他视为了一个好吃懒做,丝毫不知廉耻的懒汉,他口中说出的豪言壮志,亦是被人认为是狂妄之语,异想天开。 扶苏想了想却道:“不过我大秦素来是军功至上,你如今既无爵位,又无功劳,想来还是要在军中磨砺一阵,方才有可能让你统兵领军。” “士为知己者死,韩信平生之志便是统帅千军万马,建立功勋。韩信愿为公子效劳。” 见韩信单膝跪下,向自己表达忠诚,扶苏慌忙将韩信扶起,此时韩信的眼角竟是隐隐有泪水流出。 这是这么多年来韩信头一次得到别人理解和支持留下来的泪水。 “高傲的外表下,竟是有着一颗脆弱的心呐!”扶苏心中感叹,道:“高宠,将这些兵书收拾好,一起带走。” 一路之上,扶苏和韩信谈论起兵法,扶苏心中亦是不住的赞叹,说起来,对于兵法的学习,扶苏从未松懈过,更是有着出塞作战的经历和经验。 可是,韩信却是往往语出惊人,令扶苏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对于行军布阵,如何调度兵法,韩信皆是有着极为深刻的见解。 每一个成功的人都不是侥幸的,世人皆以为韩信用兵如神,可是,在这背后下的苦功,已然是超越常人数倍。 不怕一个人天赋奇佳,也不怕一个人努力,可最怕就是一个人不仅有着令人嫉妒的天赋,其努力程度也已然到了令人汗颜的地步。 这样的人,即便是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 正说话间,扶苏忽然看到韩信的身子冻得发抖,立即醒悟过来,此时已到寒冬腊月,可韩信身上还穿着单衣。 而扶苏穿的极好,自是感觉不到寒意。 旋即扶苏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了韩信身上。韩信看向扶苏,当即心中感动异常。 从未有人对他赏识到如此地步,韩信正欲说些感谢的话,扶苏却是挥手阻止,道:“韩信,我们继续谈刚才说到的兵法,围三缺一,其后应当”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盐商田七 “公子,这件大氅”此时的韩信从上到下已然是换了一遍新,身上的穿的亦是极为的暖和。 故而,韩信想将大氅还给扶苏。 扶苏摇头拒绝,眼睛示意了身旁的高宠一眼。当即高宠走上前去,将账付干净。 布店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幕啧啧称奇,韩信的大名在这淮阴城中是尽人皆知,故而,布店老板亦是认识韩信。 若是寻常时候看见韩信,不拿着棍棒往外面赶亦算是态度好的了! 只不过看到韩信身旁的贵公子,尤其在其开口之后,更是令布店老板笑逐颜开。 这可以说的上是他开店以来做的最大的一单生意。 而给钱的时候亦是极为爽快,令布店老板心中更是欢喜。扶苏则是令韩信在此间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在这个空档,亦是让布店老板将布匹裁剪成合适的衣物。 对于扶苏的这些要求,布店老板自然是全然应允,毕竟没有人和钱过不去。 心中亦是感叹韩信不知从哪里交来了这样的好运,得蒙这样一位贵公子的看重。 只不过看那位贵公子有些眼生,口音又不是这里的,想来是一个外来的,不知韩信的底细,才被哄骗了! 布店老板心中暗自揣测,可却没有说破,若是他将此事说破,到时他的生意做还是不做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桩大生意,布店老板自是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 待最后钱数到手,布店老板方才松了一口气。 而扶苏和韩信则是找了一个大酒楼,酒楼的伙计起先看到韩信的装扮,亦是有些没认出来。等后来认出来之时正准确刁难一番,看到韩信身旁的扶苏,则立即作罢! 扶苏与韩信交谈兵法自是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故而,扶苏要了一间包间,点上了几个上好的酒菜,二人边吃边谈。 刚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扶苏嚼了几口直接吐了出来。 却是不想着菜里面居然有泥沙,且还有苦味,扶苏当即将伙计喊来。 在扶苏想来,这样的一个大酒楼,用盐纵然比不上供给宫廷所用的精细白盐,起码也是上等的盐粒,断然不是这等粗盐。 见扶苏面生,伙计当即恍然,知道扶苏不知道这其中内情,忙拱手道:“贵公子,实不相瞒,这样的盐在我这店里已经算是上好的了!” “上好的?”扶苏被伙计这一句话弄的一头雾水,心中更是浮现出一抹怒意,心中亦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弄的水落石出。 伙计解释道:“贵公子,你若是想在菜中加入上等的细盐,得再加一金。” 扶苏当即从怀中掏出两块金子拍在桌上,道:“伙计,你若是能将事情说明白与我们听,这一金是菜钱,还有一金,就是你的了。” 看到扶苏掏出来的金子,伙计脸色顿时一变,然后笑嘻嘻道:“贵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扶苏直接开口发问道:“好,我来问你,为何用上等的细盐还要再加一金?” 伙计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儿虽然临近大孩,本不该缺盐,可是这盐尽数在那些贵人手中,盐价奇高,这五百枚铜钱,才能买来一斗食盐。” “而公子要食用的上等细盐,寻常人家更是买不到,若非我们店主在府衙之中有些门路,这细盐同样不可得。” “即便如此,我家店主为此亦是要花上不低的价钱,才能买到这上等的细盐,故而,公子若要食用,便需要加钱。” 扶苏眉头微皱,再度问道:“如此说来,这淮阴城中的百姓大都是吃不起盐了?” 伙计亦是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何止是这淮阴城,这齐地有何处不缺盐?” “也不知道这盐都到哪儿去了!” 这间酒楼亦是极为有名,故而南北客商在此歇脚亦是不少,消息在此处亦是颇为灵便,作为酒楼的伙计,自是知道不少实情。 扶苏脑海中回想起师阜说过的话语,当日师阜说起之时,扶苏还是将信将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师阜述说过程中很有可能有夸大之词,而如今亲眼得见,这般情景,师阜已然是说的极轻了! 扶苏整顿了一下心绪,又问道:“如今这淮阴城中,是谁售卖这盐?” 得了钱的伙计自是没有什么隐瞒,道:“这城中原本有五家卖盐的,只是随着秦军入城之后,这其中四家陆续倒闭了,只剩下一家,说起来也怪,盐价也正是从那时候一路飙涨。” “而剩下的那家,店主叫田七,人们都叫他田七爷” 当说到这个人名之时,韩信不由地握紧了双手,身体有些发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这田七爷,这些年来,卖盐家赀挣了无数,乃是这淮阴城中一等一的富商。” 扶苏轻笑一声,道:“这田七如此嚣张,想来是背后有什么人吧?” 伙计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传闻,田七的背后是一些故齐的王室。” “哦?”见扶苏饶有兴致的神色,伙计慌忙否认,道:“公子,这话也是我们这些人私底下胡乱猜测的,公子千万不要在意。” 扶苏摩挲着手中一块金饼,并不说话,伙计见到那一块金饼,眼中顿时露出挣扎之意。 伙计悄声道:“公子,我告诉您,您可千万别往外面传。” “当年齐国灭亡,齐王田建出城投降,后来被流放到共地。可这齐国虽灭,还有不少王族在此。” “这之前,这些盐业就是在这些王族手中,只不过,后来如何,我们也是不知。” “我们也只不过私底下胡乱猜测” 扶苏将手中金饼抛给伙计,然后道:“伙计你且放心,今日我等在此就权当听一个故事,与你无关。这一金就算是给你的赏钱,再给我来些好酒好菜。” 扶苏略微思索,将此事压在心底。看向韩信,却发觉此时的韩信出神的在想些什么。 等回过神来之时,韩信看向扶苏,当即站起身来,拱手道:“韩信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应允。” “何事?” “韩信想问公子借一些钱财,为一位知己赎身。”此时,韩信目光灼灼的盯着扶苏,眼中充满着紧张。 扶苏笑了一声,这对于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刚欲答应下来,却是听见窗外有人呼喊韩信的名字。 韩信听见呼喊,急忙到窗前,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即下楼,扶苏亦是跟在后面,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姑姑,杏,发生了何事?”见二人脸上的焦急之色,韩信急忙询问。 云姑姑和杏起先几乎没认出来韩信,等认出之时,杏急忙道:“是香姬啊!今日田七爷来到天香楼,点名要让香姬作陪,并且还准备花三百金,要让香姬做他的妾室。” 韩信脸色赤红,当即浮现出一抹怒意,便径直想往天香楼,却被云姑姑拦住,云姑姑道:“香姬说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忍耐为上,千万不可以动怒。” “要留有有用之躯,一展抱负。你切不可以辜负香姬的期望啊!” “你现在这样子是救不了她的,你还是忍下这口气吧!” 韩信一把推开二人,刚想解释什么,可是又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急忙离开。故而,也没有多数什么径直往天香楼赶。 扶苏挠了挠头,看样子这个田七今天算是流年不利了! 本来即便是没有这件事,扶苏亦是打算找个时间好生去拜访一下这位田七爷,如今却是太巧了! 想到此处,扶苏当即大步跟上,疾步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天香楼前。 扶苏到来之时,却正好见到韩信被三五个壮汉围在中间,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见到韩信,嗤笑道:“韩信,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到还算是不错!” “只不过,我今天是不会让你踏进天香楼一步的,田七爷可是答应了给我三百金,你若是进去,必然搅扰了田七爷的好事,日后我天香楼还怎么做生意?” 韩信见状,心中更是急躁,慌乱之中,竟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扶苏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高宠,高宠当即会意,几名护卫立即上前为韩信解围。 只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已然将围困韩信的几名壮汉放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天香楼的老鸨亦是很有经验,知道眼前这些人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只不过这些人此时突然跳出来为韩信解围,着实有些让她想不通,在她的记忆中,韩信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连自己都顾不了的穷小子,又怎么会结交这些人。 “田七,快给我滚出来!”解决完面前这些人,高宠也不顾老鸨的脸色,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田七,快给我滚出来!”高宠身旁的几名士卒亦是随着高宠高声呼喊。 此时在天香楼面前,已然是围起了一大批百姓,听到高宠等人的呼喊内容指指点点起来。 田七的名字,在这淮阴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就是有这么一群人当着众人的面,敢把田七的脸面拔下来,然后扔到地上,还在上面踩上了几脚。 天香楼内的田七望着眼前的美人,正欲有所动作,便听到外面的呼喊,当即打开窗户来看,却见几人肆无忌惮的站在那里,而那些人口中吐出的话语更是令他气的七窍生烟。 已经有很久在这淮阴城中,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真是扫兴!”看着香姬眼角挂着的泪水,田七心中更是觉得不畅快。 旋即出门,对于他来说,此时找回受损的颜面更为重要,至于香姬,田七认为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老鸨看着面前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喊着这些话,不知这些人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底气。 老鸨提醒道:“几位,看你们的面生,想来是外乡人,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 扶苏却是径直打断老鸨的话语,冷笑一声道:“什么规矩?” “这是不是规矩?”扶苏眼睛一瞥,顿时便已经有一名士卒拿出包袱摆在地上,然后将包袱摊开在地上。 满眼的金色令众人呼吸急促,几乎不能自持,对于他们来说,能见到如此多的金子,一生当中,也没有几回。 “外乡人,你在淮阴城得罪了田七爷,又是何必呢?”老鸨看向韩信,道:“为了这么一个窝囊废,你值得么?” 老鸨心思玲珑剔透,方才从扶苏几人的眼中,便已然看出,扶苏他们乃是为了韩信出头的。 “他是不是窝囊废,轮得着你来评判?”高宠走到老鸨面前,蒲扇大的手掌一巴掌抡了过去。 高宠亦是一个明白人,在来时的路上,高宠亦是偷听过扶苏和韩信交谈的兵法,可是听了没一会儿,高宠便发觉其中涉及的知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对于他来说,扶苏和韩信交谈的内容无异于和天书一般!心中亦是知晓,韩信绝不是比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公子看人,亦是极为精到,从未走过眼! 此时听到有人咒骂韩信窝囊废,高宠自是不能忍。 老鸨立时惨叫一声,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颊,嘴角有鲜血渗出。 高宠却是甩了甩自己的手掌,啐了一口道:“脸皮真厚!”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更是彻底陷入了呆滞之中,不明白为何眼前这群人是如此的嚣张跋扈。 田七从里面走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缓缓开口道:“不知几位是什么人,田七可有得罪几位的地方?” 扶苏站在一旁并不说话,这样的场合,显然是高宠这样游走过江湖的人更适合应对,高宠本身就属于性子极为火爆的那一种类型,甚至来说有些呆莽。 高宠指了指韩信,然后道:“你倒是没得罪我们,只不过,楼上那位香姬,是他的知己好友,今日他特地来为她赎身。” 第三百四十五章 田七的后招 “赎身?”田七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韩信如今虽然穿的衣冠楚楚,田七心中却是很不以为然,道:“他韩信能拿的出来钱么?” “我田七愿出五百金,买下香姬。”田七一脸挑衅的看着高宠等人,在这淮阴城中,不会有人比他更具有财力。 这是田七的自信。 扶苏微微一叹,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道:“我随身并未带多少金银,这块蓝田白玉,价逾千金,我以此物暂时押解在此,算作千金之数,等取来钱物赎当如何?” 无数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了扶苏手中的玉佩,色泽柔和,雕工精美,虽只是小小一块,却透着一股灵透之劲。 所谓君子如玉,当今之士,士子之中最受追捧的除了一柄宝剑之外,便是这种美玉了! 故而,即便是扶苏说这块玉的价格是价逾千金,可若是真正卖起来,只怕还远远不止这个价钱。 扶苏浅浅一笑,蓝田白玉,单论价格,自是不会如此高昂,可是,在经过少府匠作的精挑细琢之后,已然是世所罕见的珍品。 少府之中云集了当时最为顶尖的匠人,而蓝田又是处于关中地区,早早的就被秦廷开发和利用,故而,可以说,少府的工匠当时无人可以比拟。 自然出自少府工匠之手的蓝田美玉,这价值起码要翻上几番。 而这样的玉佩,扶苏自是不可能真的卖的,这是身份的象征,岂能随意流落到民间?即便是他扶苏不在意,秦廷负责这些器物的宫廷奴婢也不会不在意。 每一件物品,都已经登记造册,若是少了什么物什,他们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田七看着扶苏手中那一块美玉,眼中生出几分贪婪之意,这样的美玉若是能弄到手,然后进献给上面那些贵人,那么可以想象,以此换取的好处只怕是令他都有些吃撑了! 一瞬间,田七就打定主意,要将这块美玉弄到手。 只不过,田七亦是心有顾忌,这群人的底细他并不知晓,能拿出这些钱财和美玉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只不过,这一点田七并不没有太过担忧,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淮阴城的一亩三分地上,他田七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没有人可以违逆他的意思,而官府,亦是早早的被他打通了关节,这官府上下,哪个没有收过他的好处? 而方才,他已然是派人去官府通风报信,之后他才出来,与众人相见。 故而,在田七看来,只需要在拖延片刻,他便是稳操胜券! 田七望着扶苏,道:“几位真的要与我过不去?” 高宠轻声一笑,道:“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 “大家平日里素昧平生,只不过今番都有意为香姬姑娘赎身,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喽!” “你若是出的价钱高于我们,香姬姑娘自然是归你所属,只不过”高宠看着田七的样子,笑而不语,显然是很怀疑田七的实力。 田七脊背上汗水渗出,别人不知,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家事么? 每月的流水便是一笔极大的数字,虽说卖盐的确是牟取了暴利,可是,这其中的大半利润可不是归他所有,他只不过是明面上作为这淮阴城的盐商而已。 真正在背后掌控这一切的,却是另有其人。 故而,这账上的大部分资金,他根本无权调配,有限的调用一部分自是没有什么,生活也是极为的奢侈,可是,若是花上千金买一个歌姬,只怕他田七也是活到头了! 高宠从扶苏手中接过玉佩,当着众人的面交到老鸨手中,道:“明日自会有人携千金来此,到时你将玉佩交还便可。” “我也不妨告诉你,若是这玉佩有什么损伤或是有了什么瑕疵,就算是卖了你这天香楼,也是决然承担不起的。” 老鸨颤颤巍巍的接过玉佩,温润的玉石摸在手中,着实令人有些爱不释手,不过老鸨却也知道,既然这些外乡人能拿出这样的玉佩,断然是不怕他天香楼对这枚玉佩动什么心思的。 只不过,如今她天香楼夹在田七和这些外乡人的中间,着实有些难做!若是今日真让这些外乡人将香姬带走,无疑是狠狠的驳了田七的面皮,日后天香楼只怕和田七之间,只怕会多添许多纠葛。 可若是让田七将香姬带走,老鸨委实舍不得这千金之数,要知道,若是有了这么多钱,即便是不开天香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暗自纠结之时,高宠已然在前面开路,将田七推到一边,带着韩信走了进去,少顷之后,便看见韩信身边尾随着一名女子。 脸上并无多少脂粉,似乎刚才还哭过,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更是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感。 扶苏甩袖,正欲离开,不料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顿时有一些穿着官府服饰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看见来人,田七脸上露出振奋之色,急忙跑到领头的人面前,道:“亭长,我要报官。” 旋即田七手指扶苏等人,道:“这群人当街聚众斗殴,还强买强卖。” “哦?”亭长目光看向扶苏等人,立即道:“通通带回去审问。” 高宠几人立即围到了扶苏身边,面色警戒的看着四周,手中的兵刃亦是准备出鞘。 亭长见状,道:“尔等还欲负隅顽抗?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扶苏令众人按捺下手中刀剑,然后朝着亭长道:“跟你们回衙门自然无不可,只不过,你为何只抓我们,而不抓他?” 扶苏手指田七,道:“方才与我们斗殴的可有不少都是他的属下,莫非亭长不知大秦律例?还是有意偏私于他?” 亭长亦是极为惊奇的看着面前这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他感觉的出来,面前这个青年人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 “真是奇哉怪哉!”亭长在心中暗自想道。扫视着周围众多的百姓,亭长旋即命令亭卒,将田七亦是一同带回。 第三百四十六章 颠倒黑白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高宠见亭长将自己等人移交给淮阴县衙之中,然后县衙吏员便要将自己等人分别关押起来,心中不由地急躁。 虽说分别关押乃是衙门应有之理,这是为了防止串供,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高宠很是担心扶苏会出什么意外。 扶苏安抚一声,道:“稍安勿躁。” 这样的情景扶苏如何不知,自然先前在追随韩信来到天香楼之前便已经派一名士卒前往城外,命令董翳前来接应。 这亦是嬴政为扶苏安排的护卫人马,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董翳便可前来。 对于这淮阴县的县衙,扶苏自是信不过,若不然,这田七在这淮阴城内做下这许多无法无天之事,为何能够全然无事? 从秦始皇二十六年时起,这十几年的时间,整个淮阴县城的盐商局然只剩下田七这么一位,原先的盐商难道是真的因为经营不善,最后倒闭了? 官商勾结,如此最基本的操作,已然是在扶苏的算计之中。 被关在一间小屋之中,倒也还算干净整洁,扶苏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倒还是真让他感慨颇深! 少顷之时,一名狱卒打开房门,道:“出来,县尊要亲自审理此案。” 扶苏微微惊诧,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案件根本惊动不了县令,基本上县里的狱掾便可以断案,只需要事后上报便可。 扶苏旋即大步迈出,他倒要看看这个淮阴县令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狱卒的带领下,扶苏来到了公堂之上,见到堂上坐着的正是淮阴县令,而辨别的办法便是县令佩戴的是黑色绶带,所用乃是铜印,而县丞则是铜印黄绶。 而公堂之上,田七已经站在了那里,见到扶苏被带到,道:“田七,你将事情经过细细说来。” 田七对此已经十分熟稔,张口便道:“小民禀告县令。”然后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今日我本欲为香姬姑娘赎身,可惜银钱没有带够,故而以玉佩作为抵押,暂押在天香楼老鸨手中,等到了明日取来足够的银钱,赎回玉佩。却不料韩信那厮居然纠结了这一伙人,不仅夺了我的玉佩,还将我的家仆尽数打伤。” “并且要将香姬姑娘带走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还请县令为小人做主。” 扶苏冷眼看着这一切,高宠见扶苏一脸淡然,心中大定,而韩信听见田七这般颠倒黑白的说辞,心中不由地一急,不过当想到扶苏的身份,心中不由地安稳下来。 “他说谎!”高宠径直站出来道。 “这玉佩分明是我家公子的,怎么就成他的了?” 田七翻了翻白眼,道:“这玉佩是我家传之宝,我与你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们且不看看我田七在淮阴县有多少家赀,难道为了这么一块玉佩,要诬告于你?” “而你们,说不定是见我玉佩贵重,有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县令此时道:“带天香楼老鸨。” 没过多久,天香楼老鸨站在公堂之上,田七朝着老鸨示意了一眼,见老鸨轻点了点头,旋即心中的一口气彻底松了下来。 老鸨旋即开始指认扶苏等人抢夺田七玉佩,并且言之凿凿说玉佩乃是田七所有,其言语与田七倒是颇为吻合。 然后县令又将田七的几名家仆带了上来,开始询问,所得到的问词自是与田七相差无几。 扶苏眼睛微眯,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看似极为公正,可是扶苏感觉得出来,这个淮阴县令在暗中偏帮田七,只不过故做正义罢了! “苏腹,你还有何话可说?”县令脸色一板,冷声质问。 扶苏这一次前来寻找韩信,自是将以前在民间用的化名给捡了起来,作为掩饰身份之用。 扶苏还未开口,高宠便已经道:“你这个县令可真是好生糊涂,就他,一个小小淮阴城中的土财主,也配的上这块玉佩?” 高宠的确没说错,在他眼中,田七真的是一个土财主,还是那种逼格极为低劣的土财主。 “你敢辱骂本官?”淮阴县令气的浑身都要颤抖起来,他未曾想到眼前这群人的胆子这么大,在这公堂之上,居然堂而皇之的骂他这个县令糊涂。 “来人,鞭笞三十。” 当即有两个武吏要将高宠按倒在地,施加刑罚。却是三下五除二,反被高宠放倒在地。 而其余的武吏见到这般情况,则是拿起了兵刃,将扶苏等人围成一团。 田七见到这副情景,心中更是大喜,若是待会儿双方打起来,这些人更是必死无疑,殴打官吏,罪加一等。 县丞这是从后面跑到了县令身边,见到这副情景,心中也是一惊,不过旋即便在淮阴县令耳边耳语了几句。 淮阴县令闻言脸上更是露出喜意,脸色一板,道:“方才邻县发来公,说五日前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和凶杀案,作案人员外貌与尔等倒是颇为符合,尔等今日还欲反抗,正是死有余辜,将他们抓起来。” “放你娘的屁!”高宠此时见情况渐渐有些不受控制,竟然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乃都尉高宠,今番乃是为了护卫公子,公子与我等如何会做此等乱法之事?”高宠已然从怀中将一块令符拿了出来。 众人看到高宠手中的令符,不由地心中大惊,而淮阴县令见到眼前的情景,如何不明白,眼前的这人身份不同凡响。 只不过如今却是骑虎难下,正在犹豫决难之时,外面一队人马涌进了县衙之中,将一众官吏的器械尽数缴了下来。 而之后,一名武官一声戎装,走进了县衙之中,看到县令,冷哼了一声,旋即躬身道:“公子,受惊了!” “无事!”扶苏缓缓摇了摇头。 对此,扶苏并不觉得有什么,即便是先前动起手来,扶苏和他手下的护卫亦是怡然不惧,虽然这县衙的人数比他们多上三四倍,可真的打起来,这群人却是根本不够看。 第三百四十七章 海水晒盐法 在一旁原本兴高采烈的田七,此时脸色顿然变的难看无比,瘫软在地上。 高宠瞧见了,却是一脸嬉笑,来到田七身边,道:“田大财主这是在做些什么?” 将田七拖起来,高宠从桌案上将玉佩拿到田七面前,问道:“这是你家的传家之宝?” 田七吓的连连摇头。 扶苏见局面已经控制住,心中微微点头,看到此时的高宠玩心大起,便道:“高宠,你即刻将这些人全数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诺。”得到扶苏的命令,高宠旋即一本正经起来。 “校尉,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将田七府宅尽数查封,带回他的罪证。”扶苏又朝着董翳吩咐道。 “诺。”董翳旋即领命,带着一队人马行动起来。 扶苏来到后堂之中,看到卧室箱子之中堆放的金银,不由地冷哼一声,一个县令做官就是做到死也不可能有着一箱的财宝,自然,这些钱的来路,没多少是正当的了! 夜幕徐徐降临,扶苏开始翻查董翳从田七宅院中搜回来的账簿,得益于此时数学还没怎么得到发展。 就算是出现在小学课本之中的鸡兔同笼这样的二元一次方程问题,在此时,也只有当世顶尖的学问大家才知道如何计算,而且计算的方法十分繁琐复杂。 至于做假账这种技能,自是没有多少人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平只是清查账目,便是发现了敖仓之中的猫腻,揪出了其中的硕鼠。 对于田七记录的账本,扶苏稍微翻了一翻,心中更是确定在田七身后,有一只幕后黑手。 田七挣来的大部分钱财,最终都流入了这只幕后黑手手中,而这只幕后黑手凭借着庞大的财力,把持着食盐这样一种百姓必不可少的物资,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齐国王室”扶苏冷笑了两声,说起来,这秦国最终能一举吞灭天下,这齐国还真是功不可没。 在战国七雄之中,齐国依仗着鱼盐之利,位列前茅,诸侯国之中,乃是最为富庶的国家,可伴随着苏秦间齐,引发五国攻齐,齐国因此一蹶不振。 其后虽然实力稍有恢复,却再也无心参与列国之间的权谋争斗,而伴随着秦国横扫天下,吞灭六国的脚步开启。 齐国自始至终都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未曾有任何动作,只是坐视列国一个又一个灭亡,而齐国最后更是直接开城投降。 只不过这换来的自是齐国王室的保留,除了齐王以及被迁徙到咸阳的齐国王室之外,在这齐地,还有不少原本齐国的贵族。 权力一旦出现了真空,自然有人填补上去,当初齐国王室把持的肥肉,如今无人看管,自是有人站出来接管这些。 扶苏略微思索,旋即在几张纸上洋洋洒洒写了起来,其中有图画,在图画上还有着相应的注解。 扶苏所画,自然便是海水晒盐法,只有手中有盐,扶苏根本不惧怕这只幕后黑手搞出什么幺蛾子。 有了盐,这民心便可安稳,扶苏亦是知晓,现在还不是动这些人的时候,只有海水晒盐法初见成效之后,那时候才是动手的好时机。 扶苏甚至可以借此打一场价格战,逼的幕后那些人跳出来。要知道此时想要获得盐的手法还是比较粗糙,乃是通过人工蒸煮卤水的手段。 这样的手法获得的食盐,不仅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以及资源,得到的盐品质也不是很高,要想进一步得到更为精细的盐,还需要通过进一步的提炼。 而海水晒盐法则完全没有这些弊端,得到的食盐品质要高的多得多,只不过扶苏亦是对这个方法没什么把握。 虽然对其中的原理以及如何操作,扶苏是了然于心,可是毕竟实际操作中,扶苏没这么干过,故而,心中亦是没有多少底气。 包括所谓的火药这些物什,不是扶苏不想做,而是扶苏只知道其原理,却从未上手操作过,火药即便是在后世的现代社会,也是属于管制物品。 即便是能做,危险性也是极高,而且,不同的配比,得到的火药也是不同的,具有什么样的威力也是截然不同,这其中的学问并非是单纯的知道配比那么简单。 即便是得到了火药,如何应用同样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在容器之中放多少量的火药扶苏对此全然是一无所知。 而试验这些,所造成的的声响只怕是不小!到那时,扶苏只怕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故而,制造火药这样的一个计划,便被扶苏完全搁浅了! 而海水晒盐法,虽然比制造火药来的简单不少,技术含量下降了一个档次都不止,可是,真正的实现并不容易。 扶苏亦是打算,只能多派一些人手,同时开辟几块盐田,一同试验,然后从中得到最佳的方案。 这也算是一个笨办法了! 清晨,扶苏便将这套方法全部交给了子渝,在来之时,扶苏便已然对海水晒盐法有了打算,不管这齐地有没有什么猫腻,扶苏都会选择将这件事推行下去。 只不过,如今看来,时间更显紧迫罢了! 故而,亦是早有准备,而墨楚的离世,子渝作为新一代的墨家传承人,则毫无疑问的承担起了这一份重任。 扶苏亦是让子渝将从田七商铺之中查抄出来的食盐带走了大半,这亦是涉及海水晒盐法其中的一个步骤。 为了加快食盐的析出,便需要提高海水盐的浓度,故而,便需要将盐撒入水中,实现这样一个目的。 而这些粗糙的食盐,正适合发挥这样一个作用。 扶苏接下来则是来到了牢房之中,看到高宠在那里,扶苏随口问道:“招了没?” 高宠摇了摇头,他感觉的出来田七眼神之中的恐惧,可是,不管如何,田七就愣是一个字不往外面说,这让他感到颇为恼火。 扶苏略作思索,旋即在高宠耳边低语几句,闻言,高宠眼中顿时露出兴奋之色,笑着去准备扶苏吩咐的事情。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心 扶苏看到牢房之中的田七神情萎靡,已然没有之前的神气。 身上倒是有些鞭子抽打出来的血痕,扶苏倒是有些惊诧,田七按照道理来说,并非是一个骨头极硬的角色,何以能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守口如瓶?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令他不敢说? 扶苏心中暗自揣测着,旋即令人将田七提出来。 田七看着面前的扶苏,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扶苏见状,将账簿扔到田七面前,道:“说说吧,这上面的还有的大笔钱财到哪儿去了?” “被何人提走?” 田七一眼不发,眼中露出坚定之色,显然是打定主意,坚决不吐露一个字。 扶苏呵呵一笑,旋即拍了拍手掌,令高宠进来。 高宠身后几人,将一个人形模具搬了进来,扶苏道:“田七,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一心求死,我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只好圆你心愿。” 扶苏手指模具,道:“这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说起来,田七,你这些年来也算是挣下了不少的家赀,这其中有大半都是搜刮自淮阴百姓的。生前如此爱才,死后你不妨亦和这些金银作伴如何?” 扶苏笑眯眯的话语,却是令田七毛骨悚然,原本他以为,最多不过就是一刀的事情,看现在看到决然不止如此了! “你你要干什么?”田七颤声道。 高宠这是在一旁补充道:“也没什么,就是将你锁入这模具之中,然后将你挣来的那些黑心钱,化作金水,浇筑其中,铸造一个跪地金人。” “公子说了,待金人铸造完成之后,便摆到淮阴县衙门口,让你死后长跪向百姓谢罪。” “这做起来倒不是十分麻烦,只不过想来要将你锁入这模具之中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故而,我意是打断全身上下关节之后,然后在锁入其中。” 高宠云淡风轻的将这些说出来,然后挠了挠头道:“公子还为你请了一些观刑之人。” 旋即三四十口人被带了进来,小的不过才四五岁,而大的已然头发花白,这些人眼中皆是露出惊惧之色,望着田七顿时哭嚎起来。 看到面前这些人,听到这些人的呼喊,田七心中不住的颤抖,高宠在一旁道:“田七,你上路,还有你的家眷为你送行,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只不过你死了是一了百了,你的这些家眷大半却是要被贬为奴隶,与人为奴了!” 这时,扶苏在一旁负手道:“田七,我劝你不妨好好想一想,现在你死心塌地要保那些人有何用处?” “那些人是救得了你,还是救得了你的这些家眷?”扶苏在一旁继续温言道:“你在那些人心中居于何种地位,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你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一旦这个工具没用了,这个工具身旁的亲人还有何种价值,值得他们大动干戈,前来营救?” “相反,只怕这些人心中会认为,留着你的这些亲眷会有泄密的风险,倒不如斩草除根,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 “不,我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说出去过,包括我的家眷,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去过。” 田七情绪陡然变的激烈,急欲反驳。扶苏却是冷笑一声,道:“是么?” “你说没说出去重要么?”扶苏眼睛瞥了一眼田七,田七已然能够开口说话,说明自己玩的这些招数,还有些作用。 审讯犯人,最怕的不是犯人开口,而是犯人不开口,只要开口了,就证明万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田七眼中露出挣扎之色,扶苏道:“你说不说其实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最终,这些人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到时我同样可以一举歼灭之。” 见到田七眼中不相信的眼神,扶苏道:“我身后有整个大秦作为支撑和依仗,这齐地难道还是个无底洞不成?” “多说无益,高宠,动手吧!”旋即扶苏站到一旁,不再去看。 得到命令的高宠狞笑着走到田七面前,一根铁棍已然握在高宠的手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声在整个牢房中响起,田七脸色涨红,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却被几个人按住,动弹不得。 “不急,这才断了一条胳膊而已!”高宠笑了笑道。 旋即再度举棍,田七见状,忍着剧痛道:“别,我说我说。” 高宠这才缓缓将棍子放下,将田七如同死狗一般拎了起来,田七看着高宠,深吸一口气,略微缓解身上的痛楚,然后道:“我说了,能换我自己一条命和我这些家眷么?” 高宠看向扶苏,扶苏略微沉吟,缓缓道:“那就要看你能够提供的情报发挥出怎样的价值了。” 太阳偏西,扶苏从牢房中走出来,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还真是和市井传言差不多,的确是旧齐王族暗中操纵盐价,然后牟取暴利。 至于这些旧齐王族为什么这么做,其目的已然是不难猜测。一方面是财帛动人心,而另一方面,恐怕就是贼心不死,想要复辟齐国了。 而田七之所以能在这淮阴经营食盐这桩买卖,全然是花了无数家赀打点,再加上有一份极为淡薄的血缘关系,才成为了这淮阴城中的数一数二的大盐商。 而他的原本那些竞争对手,则是在旧齐王族的帮助下,或明或暗的给除掉了。 这淮阴城的官吏,原本有许多便是齐国的官员,对于大秦自然没几分效忠之意,而如今有好处可拿,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田七这样的人胡作非为了。 “高宠,你派人去狄县查一查这个田儋。”这个名字则是扶苏刚才从田七口中得到的。 只不过,这亦是田七的猜测,田七现在还远远不够资格知道这背后操纵他的人究竟是谁。 扶苏则记得,这个田儋似乎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之中,也算是一个颇为闪耀的角色,想来应该是有一些问题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田氏三兄弟 自那日审讯田七之后,扶苏在这淮阴县是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每日足不出户。 似乎扶苏已然忘记了这件事一般。 在宅院之中,时常与韩信谈论兵法,对于兵法的精深要义,扶苏自然是远远不如韩信,只不过,扶苏却是涉广博,对于韩信所言,大都知道一点,故而,谈论起来,也是毫不怯场。 这般生活过了整整一个月,扶苏亦是觉得这一个月过的极为充实有趣。从韩信那里也是学到了许多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韩信虽然在军事上面有着旷古绝今的天赋,可在其他方面却是达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地步。 扶苏很是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将所有窗户都给封死了,而只给韩信留了一条军事大门。 只不过对此,扶苏倒不是十分在意,一个军事奇才,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性格和癖好,那是一件非常正常之事。 扶苏和韩信正谈论兵法之时,香姬端了一个木盘走了进来,微微欠身,施了一礼,道:“公子,这是我做的一点甜汤,还请公子品尝。” “好!”扶苏这才将手中竹简放下,吃了起来。 而一旁的韩信却是自顾自的闷头吃着,一句话也是不说,扶苏道:“香姬姑娘,可还真是不错,这道甜汤,吃起来倒是颇为清爽。” “韩信日后倒是有福了!” 扶苏一番打趣的话语倒是羞的香姬径直跑开,韩信也是老脸一红,颇为不好意思。 “韩信,你打算何时娶她过门?”扶苏私下无人之时,倒也不是十分拘束。 见扶苏问到这个问题,韩信拱手道:“韩信眼下还没有这个打算。” 见扶苏露出疑惑之色,韩信道:“公子,韩信想等到封侯拜相之时,再风风光光迎娶香姬。” “而眼下韩信功业未立,不做此想。” 扶苏点了点头,对于韩信这般想法,扶苏颇为理解。大丈夫志在四海,往往有许多豪杰都是选择先建功立业,然后再娶妻生子。 即便是后来的科举,亦是有许多读书人不考中功名,绝不娶妻,应是与此类似。 只不过看上去有些木讷的韩信,却是将事情前前后后想的明白,只不过,一切都掩藏在心中,很少吐露。 “好!”扶苏想了想,笑道:“待你与香姬成婚之日,我做你们主婚人如何?” 韩信心中一动,道:“韩信父母皆已早亡,香姬生身父母亦是不知在何处,公子愿做我二人的主婚人,韩信感激不尽。”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如此说定了!” 二人谈笑一阵,扶苏拿出了一卷地图,然后与韩信开始仔细研究起来,这张地图来时还是干干净净,此时上面却是画满了各种符号和图形。 扶苏亦是发现对于地图,韩信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和超强的记忆力,一个地图看个五六遍,韩信便已然将其了然于胸。 之后做出来的战役推演,亦是到达了一个令人极为叹服的地步。 扶苏只是觉得可惜,在这淮阴县之中,没有沙盘,若是能够在咸阳或是北地,以沙盘来模拟战场,想来更为过瘾。 狄县之中,田氏在这里亦是可以说得上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乃是狄县之中最大的豪强,势力雄厚,家赀无数,并且在当地颇具贤名。 只不过,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甚至于说是整个封建社会,一个“颇具贤名”的地方家族,只能证明这个地方家族屁股底下一堆屎。 没有一个家族是不建立在剥削的基础上的,所谓的贤名,不过是鳄鱼的眼泪,不过是发达之后,粉饰太平,掩藏自己罪恶的工具。 田氏府宅之中,田詹坐在主位上,在一旁,是他的堂弟田荣和田横,说起来,此时他们兄弟三人在这狄县虽然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却格外的低调。 作为曾经的齐国王族,齐国已经覆灭,他们也已然沦落为平民的身份,看上去,似乎对于大秦格外的温顺。 可任谁都应该知道,一个人是不会如此轻易的认命的。尤其是经历过曾经的富贵荣华和显赫,然后甘于平淡,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田詹沉吟一会儿,手指轻轻扣在案几上,望着自己两位堂弟,道:“刚刚淮阴传来消息,田七被抓进了县牢。” 田荣面色一惊,道:“这怎么可能?” “淮阴上上下下我们不都是打点过了么?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田詹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如此。” “前些时日便有线人回报,扶苏来到了淮阴,当时我尚不确定,派人反复探查了几次,如今可以肯定了。” 田荣眉头微蹙,道:“大哥,这扶苏近两年来行事风格可是和往年都不太一样啊!” “哦?”田詹知道,一直以来,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田荣都比较上心,旋即问道:“不妨说说。” “以前这位扶苏公子乃是满腹章锦绣,十足十的一个翩翩君子,做起事来,亦是仁厚,从不加苛责,且颇具贤名。” 田荣冷笑一声,道:“若是这么一个公子,倒也不值得我们太过担心。” 田詹却是笑了起来,的确如此,倘若扶苏真的如此,的确不需要他操太大的心了! 这样的一个公子,说的好听点就是单纯,说的难听点,可就是愚蠢,对于人世间的险恶全然没有充分的认识,就算是把他卖了,这位公子想来也是不知情的。 田荣话语一转道:“只不过,这两年,这位扶苏公子却是有些不大一样。” “兄长,据我在咸阳经商的齐商回禀,这位扶苏公子曾经当街刑杀咸阳令阎乐,然后遭到了斥罚,后来这扶苏公子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九鼎,回到了咸阳,声势大振。” 田詹对于田荣说的这些不以为意,其中有许多他亦是有所耳闻,不过对于其中的细枝末节倒知之不详。 不过仅凭此点,也只能说明这个扶苏走了一个狗屎运罢了!更何况,田詹根本不相信扶苏找来的那个就是一个真的九鼎,他心中亦是猜测这会不会是嬴政玩的一个把戏,令扶苏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咸阳。 这其中具体如何,如今已然是不得而知。 田横亦是冷哼一声,显然态度和田詹一样的,对于扶苏,倒不认为如何。 田荣继续说道:“后来,这位公子去了巴蜀之地,然后辗转去往九江赈灾,这一路走来,先是慑服了巴蜀两位豪商,后来,在九江郡之时,将当地的不少世家大族一网打尽,并且祈雨之时,天降甘霖。” 听到这些,田詹和田荣齐齐色变,倘若说之前那一次可能是扶苏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一个九鼎,然后蒙混过关,可天降甘霖这总不能是作假的吧! 而且,能将九江郡的世家大族一网打尽,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要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盘踞在地方时数百年之久,根基深厚,错综复杂的关系彼此之间交织成了一张大网。 牵一发而动全身,用在此处并不为过。 可见着扶苏不仅将这些世家大族干掉,还能够安抚住地方,令百姓归附,这已然证明一些东西。 至少证明扶苏绝不是刚才田荣所言是一个翩翩君子,是一个单纯的小白兔或是白莲花。 真要是如此,扶苏决然是斗不过那些盘踞在地方数百年之久的世家大族的,要知道这些世家大族,即便是曾经的楚王,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战国初期的名将吴起,逃亡到了楚国之后主持变法,楚威王死后,便立即遭受到了激烈的反弹,即便吴起背负王尸,亦是被这些世家大族给射杀。 后来的三闾大夫芈原,本是出身王族,也是想要主持变法,可却总是无疾而终,而最后,芈原更是被排挤出了郢都,流放到了阮湘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甚至于来说,楚国的国王,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受制于这些地方的世家大族,包括每次的征兵,战前筹备,还有缴纳赋税等等,都要依赖地方的世家大族的支持。 能将这些世家大族一网打尽,只能说明扶苏下手更为狠辣,也更为奸诈和狡猾。 田荣话语不停,继续道:“后来这位公子又去了北地,前些时候,大哥和弟弟亦是知晓,这位扶苏公子带着三万秦军居然就敢出塞,并且击溃了胡人二十多万的飞骑,最后还带着八千残部和两万多的胡人返回到关内。” “因此得到了秦皇嬴政的赏识。”田荣将自己派人探听得来的情报细细的讲给田詹和田横听。 最后田荣深深的舒了一口气,下结论道:“由此可见,现在这位扶苏公子,决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甚至于对我们而言是一个颇为难缠的对手。” 田横却道:“哥,你怕什么?” “这齐地是我们的地盘,他扶苏再厉害,还能翻出花来?只要我们兄弟团结一心,他扶苏能够如何?” “况且,我们行事十分隐秘,纵然扶苏能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只怕最后未必能够查到我们。” “横弟,你这个想法要不得!”田荣急忙劝道:“如此人物来到我们齐地,难道还不该重视么?” “想想楚国那些丧命的世家大族,想一想已经位列封君之位的乌倮面对这位扶苏公子却是战战兢兢,想一想那些死在扶苏手下的胡人” “这些你听到之后难道脊梁骨就不发凉么?换做是你,你能够做到么?” “这两年来,死在扶苏手中的人有很多便是认为他扶苏不过尔尔,小瞧了这位扶苏公子,认为他做事断然不会如此心狠手辣,所以最终才命丧于此。难道我们也要重蹈这些人的覆辙吗?” “哥哥说的是,小弟受教了!”经过田荣一番提点,田横也猛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断然不该如此轻视这位扶苏公子。 “如此说来,这一次扶苏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田詹眉头微皱,道。 “未必!”田荣摇了摇头,道:“我们行事周密,纵然被这位扶苏公子发现了什么,一时半会想要追查到我们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田詹亦是点了点头,田荣如此说,倒是令他放下了大半个心下来。 “只不过,若是扶苏真的冲我们来,我们亦是要做些准备。” “大哥,从今日开始,让我们的人减少外出,不可惹是生非,切莫吸引到这位扶苏公子,如此一来,能避免此祸最好。”田荣在一旁建议道。 见田詹点头,认同了自己的想法,田荣继续道:“除此以外,我们还应该想些办法,将这位扶苏公子的注意力吸引到另外一些地方,如此一来,这位扶苏公子想来是顾不到我们了。” 见田荣脸上阴恻恻的笑容,田詹当即恍然,知道田荣心里有了主意,忙问道:“荣弟,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田荣道:“前些时候,我得到消息,张子房可是在临淄逗留。” “张子房?”田詹和田横皆是一头雾水,颇有些不知道田荣在说些什么。 见二人情状,田荣当即解释:“就是传闻花费重金,收买刺客,在博浪沙锤击嬴政车驾的那人。” 田荣这么一说,二人旋即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亦是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当年那一锤,可算的是天下闻名! 只不过可惜,未曾杀得了嬴政,这是令他们颇为感到惋惜的地方。 不过饶是如此,亦是让他们对于行刺之人的胆量充满了敬佩。 “张子房的大父,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他的父亲,相釐王、悼惠王,张氏一族,五世相韩,吾听说,张子房弟死而不藏,散尽家财,只为求一力士,完成复仇大计。” “对于大秦,这位张子房可是有着国仇家恨,若是让此人知道扶苏行迹,你们以为会如何?” “若是让扶苏公子知道,在这临淄,有张子房这么一个人,你们认为扶苏又会如何?” 第三百五十章 渔翁得利?!! 听到田荣的主意,田詹和田横脸上皆是露出欣喜之意,旋即三人相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如此这般,不必说了,必然是一副好戏登场。 张子房若是知道扶苏在这齐地,必然是竭尽全力欲置扶苏于死地,而扶苏若是知道张子房在这里,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此人捉拿捕杀。 如此这般,扶苏又哪还有心思分心去追查他们田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田詹心中一阵畅快,道:“荣弟,你这个计策,可真是妙,妙啊!” 田荣呵呵一笑,道:“素闻这个张子房颇具谋略,不知道这一次这二人相碰,谁能赢!” “谁能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我田氏才是最后的赢家。”田詹心中已然笃定了这个结果,如果计划一切顺利,当不会有其他什么变化。 “若是张子房这一次能够刺杀成功扶苏,那结果可真是太美妙了!”田横在一旁亦是遐想道。 田詹和田荣二人亦是纷纷点头,这样的局面,也正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情景。 扶苏一死,对于他们的计划可是有着大大的助力,他们可不希望未来扶苏能够继承皇位,若是换做以前那个有着翩翩君子之风的扶苏继承皇位,他们倒不必太过关心。 可如今,若是眼前这个行事果断狠辣的扶苏登上皇位,那极有可能是另一个嬴政坐在皇位上。 纵然最开始朝局不稳,可只要度过最为艰难的前几年之后,后面一旦熟悉了朝政的扶苏,只怕又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强权君王。 如此君王,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恐怖了! 现如今的嬴政,已然是令他们瑟瑟发抖,行事一切皆是要小心谨慎,可要是继位的还是一个翻版的嬴政,那可真就意味着他们永无出头之日。 复国,对于他们而言,将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故而,若是能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们并不介意出手,而如今的局面正符合他们所想。 他们可以不用出面,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大大的利好! “荣弟,横弟,此事我们兄弟三人要好好计较一番,断然不可有所闪失。”田詹目光之中透着坚定之色。 二人纷纷点头,田荣更是自信道:“放心吧,大哥,此事兄弟已经有所计较。” “说来听听。”田横已然是一副迫不及待之色。 “我们如此如此”三人切切私语了一阵,然后才带着满意的样子各自散去。 扶苏在淮阴也算是停驻了许久,这一日,高宠脸色凝重,急匆匆的寻找扶苏。 看见高宠如此模样,扶苏眉头微蹙,虽然高宠乃是一个莽汉,可让他表现出如此神态,绝不会是一般的情况。 高宠在扶苏耳畔耳语了几句,扶苏亦是神情大变,旋即跟着高宠走了出去,来到一间房间之中。 房中已有两人在内,看到扶苏进来,急忙行礼,扶苏挥了挥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高宠道:“你二人将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诺。”其中一人站到前列,略微整顿了一下脑海中的思绪,便道:“是这样的,公子,我二人本来奉公子之命前去狄县打探关于田氏一族的消息,可是,我等刚到狄县没多久,便听到了一则消息。” “消息乃是关于秦始皇二十九年陛下出游,在博浪沙遭遇刺杀一事,言说刺客现在正在临淄,我二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故而星夜兼程赶回,禀报公子。” “这是我二人叙写此事的经过,还请公子察看。”说完,一卷竹简便已然递到了扶苏面前。 扶苏大致看了一遍,看到面前二人脸上的劳累之色,道:“高宠,带他们下去休息,好生照料。” 高宠闻言,当即领命。 扶苏将竹简再度细致的看了一遍,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这个消息未免来的也太巧了一些吧? 扶苏心中暗自揣测,自己刚刚准备动手整顿齐地盐政之事,调查田氏一族,结果这里就冒出来一个七八年前博浪沙刺杀秦皇的刺客。 怎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出来? 扶苏嘴角渐渐浮现出笑意,这倒是反而更加验证狄县的田氏一族有些可疑了,自己派去调查的人前脚到狄县,后脚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自是不敢耽搁,定是会连夜返回,将此事告知自己。 而自己知道之后,这件事亦是不能不管,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了嬴政,身为大秦的长公子,如何能将这种事情置之不理? 况且,扶苏更是知道,此事还涉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张良。 汉初三杰,韩信扶苏已然是收入账中,萧何虽然仍未归顺于他,却也不敌对,且还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拉拢。 而这个张良,倒是让扶苏颇为为难和头疼。 单单是博浪沙刺秦一事,可见张良对于大秦的仇恨有多深。需知秦始皇二十九年,那不过是嬴政扫灭六国之后三年而已。 那时的大秦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可谓是兵锋正盛,威压四海,堪称是大秦帝国的顶峰状态,可就是在这般情况之下,张良毅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在博浪沙刺杀嬴政。 当此之时,六国遗族之中还有哪个有如此胆魄? 张良虽是一介谋士书生,可是展现出来的胆量,即便是沙场浴血的将军亦是颇有些不如。 扶苏心中暗暗叹息,如此人杰,却是几乎注定要与他敌对。 这或许既是一场幸事又是一场不幸,幸运的是能和这样的人杰对上一场,不管输赢,不负此生。可不幸的是,不管谁输谁赢,最终都难免有一方黯淡退场,彼此之间都没有退路。 高宠回到此地,见到扶苏站在窗前连连叹息,眼中颇有些惋惜之意,颇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是不敢打扰。 “公公子?”高宠略微有些试探叫道。 见扶苏回头看向自己,高宠挠了挠头道:“公子,何事如此忧心?” “左右不过是一个刺客,抓起来处死便是。又何须多费心神?” 扶苏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你以为此人是这么好抓的?” “当年博浪沙刺杀父皇之时,保护父皇有数万秦军,可最后,也是没有抓到他,如今想要抓他,就比那时候容易了?” 闻言,高宠眼中露出恍然之色,的确,当年保护秦皇前前后后数万的人马,皆是骁勇善战的秦军勇士,每一个都可谓称得上百里挑一。 数万秦军排列阵势,别说是一两个刺客,即便是当年还未被秦军覆灭的六国,听说有数万的秦军前来攻城略地,也是被吓的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可是这样的人偏偏就敢在这万军之中,做出那锥击秦皇车驾之事,而且事后居然成功逃离了,这看上去着实有些令人不敢想象。 现如今想要抓到此人,其难度想来也不会太小! “公子,这究竟是何许人也?”高宠颇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故而出言询问。 扶苏缓缓道:“此人名为张良,字子房,家世显赫,祖上曾经做过韩国五代国相,如果韩国不被我大秦覆灭,想来张氏显赫依旧,此人只怕也会成为韩国的国相。” “难怪此人会如此敌视大秦!”听到扶苏的讲解叙述,高宠有些明白过来,国仇家恨,张良和大秦之间可谓是占全了! “韩国?”高宠眼中忽然浮现出追忆之色,想道:“公子,现如今这咸阳城中不就有一个韩国公子么?” “听说此人还是公子亲手抓的,好像叫韩成,在韩国之时,被韩王封为了横阳君。” “嗯?”高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扶苏。 原本扶苏都快将这么一个人都快忘了,毕竟韩成这种王族公子,在扶苏看来,不过是废物点心一个,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对此,扶苏也是感到深深的无奈,似乎到了战国末期,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人样的列国王族公子,便会以贤明著称。 就比如燕太子丹,只不过派遣荆轲入秦,做出行刺秦王这种蠢事之外,其余的,似乎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了,偏偏就这么一个人,天下还都以其为贤。 即便荆轲真的刺杀秦王成功或是逼迫秦王签订下契约,难道秦国就会因此停下征讨六国的步伐?难道秦国的战车就会因此停下? 若真这么以为,只怕是太过天真了些! 嬴政即便被荆轲杀掉,秦国便立即会另立一个新君,然后加紧进行对燕国的讨伐。 还有这个横阳君韩成,亦是一事无成,偏偏韩国诸多公子之中,好像也就这个韩成能够勉强能够一看,结果被认为贤明。 包括之前的扶苏,也是贤明著称,可那时候的扶苏做成过什么了?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政绩没有?整天就知道吟诗作赋,写一些酸腐章,顺带着指责嬴政酷律苦民,浪费民力,不知道体恤百姓。 什么时候贤明的要求这么低了?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刷一刷声望,说一些正确的废话,或者用一些根本不着调的计策,就是贤明了? “或许这个韩成倒是值得一用。”扶苏心中暗自想着。 大秦与张良之间,倒也并非是完全无解的死结,起码有这个韩成在,与张良之间就有着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高宠,准备一下,我们去临淄。”扶苏瞬间下定决心,只不过,目前首要还是先将这个张良抓到再说。 只有抓到了,后面搓扁揉圆还不是任由自己?就算是张良真的不能为他所用,亦是可以选择杀之或是囚禁他终身。 扶苏亦是一瞬间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诺。” 忽然间高宠似乎想到些什么,道:“公子,那狄县那边我们暂时就不管了?” 扶苏点了点头,道:“暂时先不去管它。” “那田氏一族”高宠颇为有些犹豫,显然如果现在集中全力对付张良,那毫无疑问,对于齐地盐政的措施就要相继搁浅了! 扶苏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一次博浪沙袭击父皇的车驾的刺客冒出来是因为什么?” “不就是想让我们集中精力抓捕这个张良么?接下来田氏一族必然是谨言慎行,即便现在派人去狄县,只怕也是查不到了什么了,所有的尾巴,只怕田氏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不过,若是以为如此就算了,未免太小看我了!” 扶苏呵呵笑着,显然田氏一族应该还不明白什么叫降维打击,只不过,这一次的田氏一族,应该可以真切的感受一回了! 扶苏知道,一旦自己的海水晒盐法能够成功,那么所谓的田氏,根本不值一提! 到时候,市面上的食盐,将是扶苏所产的食盐一家独大,就田氏那种运用原始方法,熬煮卤水制造的食盐,不管是从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是被碾压的下场。 而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再过一些日子,想来这个方法是否成功结果就应该揭晓了! 即便失败了也是无妨,扶苏亦是有着两手准备,他已经派人前往洛阳联系师阜,师阜现如今已经打通了蜀地的关节,程郑乐和卓鼎山已然开始命令从西南夷那边获得的奴隶开挖盐井。 已经开始出产食盐,数量还会进一步的增加。将巴蜀之地的食盐调来,其实在扶苏看来,乃是下下之策。 毕竟从蜀地一路运到这齐地,路途太过于遥远,不过,即便是如此,运来这齐地,所产生的花销算进去,得到的食盐价格,也是远远低于如今齐地市面上食盐的价格。 要知道,一斗盐,卖五百个大钱,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抢钱了! 只不过,从巴蜀之地调盐前来,却是属于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短时间之内,恐怕还无法撼动田氏一族。 扶苏之所以现在还不动田氏,一方面是没什么证据,而另一方面就是怕逼急了田氏,田氏来一出狗急跳墙,然后齐地市面上的食盐价格彻底混乱。 到那时,只怕是老百姓手里有钱,都买不到盐。 第三百五十一章 稷下学宫 扶苏有些明白过来,汉武帝选择将盐铁官营,之后的所有王朝,都毫无例外的奉行这种政策,且严厉打击私盐的原因了。 不仅仅是因为盐铁生意,有着巨额的利润,而是这两样物品,实际上与国家大政方针息息相关。 没有了食盐,人便会浑身无力,得浮肿病,而铁器,尽管此时应用还不是十分广泛,可未来,铁将会取代青铜,横行天下。 这样的物品,一旦被私人垄断,那结果无疑是可怕的。对于国家来说,亦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只不过,要彻底杜绝盐铁私人营运,不仅需要官府制定有关的法令,并且执行,更为重要的是技术的进步。 马克思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家就敢于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藐视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即便是绞死自己的绳索,资本家也会愿意出售。 虽然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资本连萌芽都没有,地主阶级应当还处于新兴阶级,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可是,道理是相通的。 贩卖食盐的利润何止百分之三百,五百一斗食盐,这价格比其他地方的食盐价格,可是翻了十倍都不止。 如此利润,已然能够驱使一个人做出这世间任何丧心病狂之事了! 这般想着,扶苏一行人已然来到了临淄。 在这个时代,临淄乃是当世人口聚集众多的大城池,唯有现如今的咸阳,以及安邑,大梁能够与之媲美。 在战国之时,齐国亦是首屈一指的大国,即便是变法之后的秦国,齐国亦是很长时间与秦国并列,到了后面,更是并称东西二帝。 只不过,五国伐齐,却是将齐国打的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沦为了二等的国家。 诸侯国之中,只剩下一个赵国勉强和秦国抗衡。 虽是如此,可是临淄如今的繁华却是依旧不减当年,依旧是有着一个四五十万人口的大都市。 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一个城池的人口能够达到四五十万,已然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了。 而扶苏则是一身便衣进入了临淄,此时亮出身份,扶苏以为并没有什么作用,有过一段民间游历的扶苏深切的知道,在这山东六国故地,秦地的掌控很是微弱。 相反,倘若大张旗鼓的进入临淄,反倒会让一些人产生警惕,更是有可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到那时,自己便是格外的被动。 自己在明,敌人潜藏暗处,扶苏断然是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 来到这临淄,扶苏并未急着去找张良。 想要从四五十万人口狎聚的城池之中找出一个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若是此人有心躲藏,想要将其找出来,更难。 扶苏来到这临淄,首先去的自然是稷门,而稷门最为有名的自是稷下学宫。 如今的稷下学宫已然不复当年的兴盛繁华,随着最后一任稷下学宫的大师荀子的离去以及秦国吞并天下的步伐开启,稷下学宫彻底没落。 说起来,荀子被分为黄老学派还是儒家学派一直以来存在争议。其原因便是因为荀子的思想之中,夹杂着太多的黄老思想,带有极为浓厚的黄老色彩。 故而,荀子千年以来,一直是被排斥在儒家道统之外的,皆是认为荀子背离了孔孟之道,而走入了异端他途。 而荀子关于礼法部分的思想则是吸收了黄老学派的思想进而创立出来的。 故而,荀子最终教导出来的三名弟子,韩非子是法家集大成者,而李斯则是法家坚定的支持者,入秦为嬴政谋划,兼并六国,一统天下。 而张苍,为西汉丞相,以黄老思想执政,成功的为景之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的法家,亦是有不少人认为其继承自儒家,而实际上,法家乃是由黄老思想和儒家思想共同浇灌出来的果实,甚至于来说,法家受到黄老思想的影响更多一点。 韩非在自己的著作之中专门著作撰写解老和喻老两篇,其余篇幅之中亦是多见黄老思想的痕迹,而在另外的篇幅中更是直接写明:儒以乱法,侠以武犯禁。 可见韩非对于两者的态度。 稷下学宫创建自齐威王初期,乃是齐威王变法的产物,而稷下学宫最初的作用便是为齐国田氏为取代姜氏的合理性进行辩护和论证,以此来巩固其统治地位。 为此,齐国王室自是不惜余力在稷下学宫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而吸引了天下的学士来到了此地,学士之间互相争辩,诘难,吸收彼此的学问和思想,进而促进了天下学术之间的互相争鸣。 最终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成为了中华化史上不可多见,蔚为壮观的奇特景象。 全盛时期的稷下学宫几乎包含诸子百家中的各家各派,汇集天下的贤士人数多达千人,可谓是群英荟萃,不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国别、年龄、资历等等,皆是可以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 想起这些,扶苏亦是有些心驰神往,这样的化盛景如今却是不复存在,亦是令扶苏心中感到颇为惋惜。 忽然间,扶苏心中一动,当年的齐国做得,大秦就未必做不得,这山东六国的百姓对于秦国的归属感甚是薄弱。 若是能让稷下学宫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水平,那么完全可以在稷下学宫之中令这些当时的学问大家进行探讨和论证,为秦国一统天下寻求合法性,乃至于顺势提出大一统的理念,亦是一步极佳的妙棋。 扶苏深知,在山东六国这些故地,秦廷说的十句话只怕也未必顶的上这些学问大家一句话,稷下学宫的存在,将意味着大秦在山东六国的影响力将会大大增强。 未来的国事方针策略,亦是可以让这些天下的贤士进行讨论,进而选取其中优秀的方案作为国家大政方针,避免国家走入歧途。 第三百五十二章 齐人蒯彻 这般想着,扶苏心中颇为激荡,当然,扶苏这般考虑并非全然是为了大秦,亦是有着自己的私心作祟。 以稷下学宫为中心形成的百家争鸣乃是中国化史上难得一见的化奇景,当时的学问大家纷纷为解救天下黎民百姓提出自己的见解。 在此后的两千年中始终并未再现,如此瑰丽景象竟是犹如昙花一现一般,令人惊叹之余,更是有着无限的惋惜。 来到这大秦,重回到这里,扶苏亦是希望在自己手中,这稷下学宫能够再度繁荣昌盛起来。 只不过,扶苏知道,这件事目前来说还急不得,只有扫除六国余孽之后,才能着手这件事。 否则再多的钱投进去,在战火的袭扰下,都会灰飞烟灭。 扶苏收拾了一番心情,才离开了稷下学宫。 走到半路上,蓦然间,扶苏注意到了身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位老者在跟踪自己。 先前在稷下学宫之时,扶苏便瞧见过几眼这名老者,可眼下,在自己的身后,这名老者又再度出现了,这不由地让扶苏心中暗生警惕。 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扶苏心中暗暗揣测,旋即摇了摇头,身后这名老者的跟踪术实在是破绽百出,若是田氏或是张良的人注意到了自己,又岂会让这么一个人来跟踪自己?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扶苏眉头微皱,旋即试探一番,便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发觉身后老者依旧跟随着自己,心中笃定无疑。 在扶苏身旁的高宠亦是发现了异样,注意到了身后那名老者,扶苏一把拉住高宠,宛如常态一般朝前方走去。 扶苏在高宠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高宠立即走开,而扶苏则是猛然加快速度,朝前方走去,遇到一个小巷子,骤然拐了进去。 老者见扶苏骤然消失不见,忙走上前去环顾四周,却是不见扶苏人影,心中惊诧,正在此时,高宠站在了老者身后,而扶苏则是出现在老者身侧。 “你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 老者呵呵一笑,道:“老朽看公子气宇轩昂,可否让老朽为公子一相?” “相面?”扶苏心中惊诧,不过亦是明白,貌似中国从古至今,都活跃着这样一批人群。 这样一群人中,大部分人自是靠着坑蒙拐骗聊以糊口,不过这其中亦是不乏一些奇人异士。 许多有才之士皆是喜欢以占卜之士来作为自己的招牌,只不过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 扶苏轻笑一声:“高宠,给他些许钱财。” 扶苏转身便欲离开,他并不想在这个老者身上多费功夫。老者却是推开高宠递过来的金饼,道:“公子,在下并非江湖术士,公子踏访大秦各地,不就是为了了解民情,寻觅贤人相助么?” 扶苏骤然顿住脚步,老者见状,微微一笑道:“如今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公子如何不识?” “你的意思是你是贤人?” 老者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道:“凭公子的眼力,应该一眼就能看出。” 听到老者的话语,扶苏颇有些忍俊不禁,老者接着道:“公子,老朽能否直接成为公子账下的谋士?” 扶苏心中一动,显然,自己的身份面前这位老者已然知晓,不然不会说出这一番话。 扶苏拱手一拜,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老者亦是拱手回道:“齐人蒯彻。” 当这个名字一入扶苏耳中,扶苏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不过长久以来,居于上位,扶苏早就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本事。 心中虽是狂喜,可是扶苏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还请先生随我一叙。”说着,扶苏便已经带着蒯彻挑了一间酒楼,点上了一些酒肉菜肴。 看着面前的老者大快朵颐,在他面前亦是堆满了骨头,扶苏只是轻轻喝着杯中的酒水,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老者将手中的骨头扔掉,又喝了一杯酒水,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扶苏道:“老先生可是吃好了?” 蒯彻点了点头。 扶苏见蒯彻没有开口的意思,道:“老先生,有何处要教我的么?” 蒯彻笑了一声,道:“公子先是在河东郡挖出了一个九鼎,想来对于魏地的情形了解不少,后来又去了巴蜀,九江,而后又去了北方燕赵之地。现如今又是来到了临淄”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高宠在一旁喝道。显然,高宠看这个老者已经不爽很久了。 先是跟踪他们,后来被他们抓到了,又是一通夸夸其谈,骗得一顿酒饭,而如今说的这些事情又是路人皆知,高宠心中已是感到了不耐烦。 扶苏挥手阻止,眼睛注视着蒯彻,说起来,面前这人倒是第一个盘点他行踪的人。 蒯彻不急不缓道:“公子这三两年的时间,这山东六国也算是跑了一个遍,纵然算不上太了解,想来公子心中亦是有数。” 扶苏并未说话,对于蒯彻这一番言论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决。 “公子应该明白,如今这大秦可算得上是危如累卵,处于大厦将倾之际” 高宠顿时心头浮现出一抹怒意,却见扶苏仍是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不好发作。 蒯彻继续道:“现如今天下之所以看上去太平无事,安静祥和,不过是各地摄于始皇帝的威风,不敢作乱罢了!” “可始皇帝一旦驾崩,这大秦,只怕顷刻间便会四分五裂!” 蒯彻嬉笑一声,继续道:“这些暂且不论,我且先说说公子眼下的危局。” “公子这两三年,一直在外奔波,即便是居于咸阳,亦是深居简出,从不张扬,恐怕公子不只是想要了解民情,踏访贤士那么简单吧?” “这咸阳,应该是有什么令公子有些束缚的地方吧?” 扶苏眼睛微眯,看着蒯彻,似乎想要将面前这个老者看透,只不过,除了那一张温和的面容,扶苏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第三五十三章 三大敌人 二人僵持了半晌,皆是沉默不语,不过蒯彻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他料定扶苏定会先开口服软。 “你倒是说啊!”在一旁的高宠出声将这般僵硬的局面打破。 蒯彻瞧了扶苏一眼,也不再卖关子,有些事情点到即止便可,做的太过反倒惹人不喜。 蒯彻轻捋花白胡须,道:“我认为公子在咸阳有三大敌人。” 扶苏不置可否,将酒杯举起,默默的喝着,似乎蒯彻所言之事并不足以令他震惊。 “其一,乃是中车府令赵高。”蒯彻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公子当街刑杀了赵高的女婿咸阳令阎乐,已与赵高结下了死仇,加之当年上卿蒙毅受陛下之命,论处赵高死罪,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赵高必是公子之敌。” 高宠脸色却是浮现出不屑之色,却也懒得与这人争辩。 蒯彻继续道:“一个小小的中车府令,在陛下心中,自是无法与公子衡量的,只不过,这个中车府令却是掌管陛下车舆,与陛下亲近的程度也是公子无法达到的。” 高宠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虽是莽撞,却并不呆傻,就比如他在扶苏身边,不过是一个亲卫,职位不高,可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巴结于他,想要通过他来引荐,与扶苏见上一面。 推己及人,扶苏尚且如此,而嬴政可是这大秦的主宰,至高无上的皇帝,自然,可以想见,这赵高的权威也是水涨船高,不可与一般人同日而语。 蒯彻缓缓伸出了第二个手指,道:“这第二个人,就是当今的大秦右丞相冯去疾。” “至于原因,公子这两年做的事情,有哪件讨得这位冯相的欢喜?” “那这第三人呢?”见蒯彻对自己这些事情了如指掌,扶苏也不再耽搁,直截了当询问道、至少在他看来,在咸阳,这两位已经令他头疼不已。 咸阳这摊浑水太深,禁忌亦是太多。只要稍稍不注意,便很有可能触碰到了一些不该触碰的地方,届时上下官吏集体反弹,即便是他扶苏,也是断然承受不住的。 这也是扶苏选择在外奔波的原因之一,在咸阳之外,便是这些人势力薄弱之处,即便是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也是无妨,反正等他们知道,做出反应,扶苏该做完的都已经做完了。 自己对于咸阳的消息不灵通,这些人对于外面的事情又何尝灵通呢?这不过是一个取舍的问题罢了。 蒯彻微微一笑:“这第三人,就是公子的父亲,当今的始皇帝嬴政。” “住口。”高宠面色大变,道:“你就不怕被定一个离间皇室亲情的罪名么?这可是死罪。” 扶苏脑海轰鸣,一直以来,这个问题他都不愿意去想,如今,蒯彻却是赤裸裸将其揭露出来了。 蒯彻呵呵笑了两声,不以为然,道:“只有公子一天没有坐上皇位,当今的陛下就始终是公子的潜在敌人。” “这是权力之争,又哪有什么父子亲情可言?” 高宠顿时语塞,看到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高宠亦是觉得这个老者着实有些太过厉害了。 从这些世人皆知的事情之中,抽丝剥茧,最后形成的推论竟是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或许有消息灵通之人,对于这些事情皆是略知一二,可是如蒯彻这般,洞察的如此明晰,实在是太过少见。 扶苏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蒯彻说的很对,的确,在皇家,一旦涉及到了权力,作为皇帝,便是六亲不认,不管是谁,都绝对不允许沾染他的权力。 对于这一点,扶苏心中再清楚不过,两千年来,皇室父子兄弟互相残杀的一幕幕闹剧上演,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皇权,那一张皇帝的宝座,有的人成功了,然而更多的人却是化作了白骨。 蒯彻道:“其实始皇帝不仅是公子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公子最可以信任之人。” “因为公子如今的地位,权柄以及其他一切皆是始皇帝赐予,自然,只要公子应对得当,始皇帝自是公子之助力,只不过,其中的分寸拿捏嘛” 蒯彻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道:“公子,我学了一些辩术,又走访各地,懂了一些人情世故,能否让我来帮帮公子,尽一些绵薄之力?” 扶苏缓缓起身,站在了蒯彻面前,整理了一下衣冠,以示郑重,道:“扶苏无甚职位许给先生,然先生若肯为扶苏出谋划策,为扶苏解除困局,扶苏自当竭力报答先生。” 说完,扶苏躬身一拜。 蒯彻亦是立即起身,回礼拜道:“臣蒯彻拜见公子。” 仅是一礼,便已然将君臣名分定了下来,这一拜,宣布蒯彻愿为扶苏效劳。 双方坐下,此时扶苏心情大好,又是命人准备了一些酒菜,此时双方把酒言欢,全然不似方才情景。 扶苏问道:“先生,不知扶苏该如何面对咸阳局面?” 蒯彻不假思索,道:“公子当示敌以弱,面对咸阳局势,公子只需要多看,多听,然却要寡言,若是遇见不平之事,亦是要忍耐为上。” “咸阳之中,万事自有陛下、蒙氏兄弟,李相应付,公子不犯任何错处,自是无人可以拿捏公子。” “然诸皇子之中,独属公子声望最高,百姓民心所向,公子自是独一无二的继承人选。” “然公子多看,多听,便可洞察咸阳局势,此为第一步。” “哦?”扶苏眉头微蹙,对于接下来蒯彻所言,更是好奇。 “这第二步,则是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然却需要徐徐图之,若是时机成熟,则必定要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一步,臣以为,公子应当先处置赵高,然后应对冯去疾。”蒯彻眼中露出精芒,全然没有老者的浑浊,继续道:“先除赵高,可保公子身边安稳,然后方有余力腾出手来,对付冯相。” 第三百五十四章 谋划张良 蒯彻的话语,如同拨云见雾一般,令扶苏豁然开朗,之前脑海之中的种种困顿顾虑,一扫而光。 扶苏之前未尝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总是没有下定决心,亦是不知如何去选方才是正确的。 可是如今,蒯彻所言,却是为他指明了方向,亦是给他内心的选择坚定了决心。 二人又是聊了一阵,扶苏想了想,还是问道:“先生可知张良张子房?” “在韩国五世为相的张氏张子房?”蒯彻惊讶开口。 扶苏点了点头,然后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蒯彻略作思考,道:“公子,臣确有一策,然却不知是否有效。” “还请先生细讲。”扶苏脸上亦是露出振奋之色。 若是单独他一人与张良斗智,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一些。韩信虽有智谋,却是长于武略,对于这等勾心斗角之事,反倒不是很擅长。 而蒯彻,则是对此有着自己的经验和研究,未必会输给张良。 蒯彻缓缓道:“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预先取之,必先与之?” “还请先生细解。” 蒯彻呵呵一笑,道:“无他,只需要先给张子房抛出一个香饵,其人自会上钩。” “香饵?”扶苏略微一怔,还是有些不明白蒯彻所言是什么意思。 蒯彻却是指了指扶苏,笑而不语。扶苏恍然大悟,便是明白过来,蒯彻口中的“香饵”其实指的就是他扶苏自己。 的确,如今在这临淄城中,的确没有比他扶苏更适合当香饵的了,只有当这个香饵拥有足够的分量之时,才能让张子房冒险一试。 只不过扶苏心中仍是有些不确定,当年张良博浪沙锥刺秦皇,实际上应该是有着一股血气之勇,心中亦是明白这一次的刺杀,成功的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万千秦军从中锥杀秦皇,实在是太难太难。 张良的这一举动,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是一种心怀死志之举。 然而,已然接受了黄石公授予的太公兵法的张良,行事还会如同从前这般莽撞么?扶苏心中很是怀疑。 若是张良打定主意,坚持研究太公兵法,待到天下将乱之时再出手,那蒯彻献给扶苏这个计策,可算是作废了! 不过有比总比没有好,倘若张良依旧如同之前那般行事,莽撞前来,那他扶苏不就赚到了? 一念至此,扶苏立即带着蒯彻和高宠返回到了董翳的军营,董翳的军营驻扎在距离临淄百里的地方。 不过扶苏等人却是拥有快马,只不过些许时辰便能够赶到。 四人坐在营帐之中,开始就此事商讨一些细节,说起来,高宠能参加如此会议,多半便是因为其护卫扶苏公子的身份,对于扶苏的护卫工作了如指掌。 所谓做戏就要做全套,就要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只有如此,才能真正令张良这样的人上当,否则哪怕稍有一丝破绽,被张良察觉,便是前功尽弃。 而蒯彻乃是建言献策之人,自是要留在一旁完善整盘计划。 至于董翳,此番成事,却是少不了董翳的参与帮忙,鬼知道到时候来的是多少人,万一一下子来个五六十名死士,即便是扶苏以及身边的护卫再强,只怕也难逃饮恨的结局。 包括前期佯装的消息无意泄露,扶苏行踪被人发觉等等,这些都需要董翳大军的从旁配合。 至少来说,不能一眼被人给看出错失,如此一来,方才算得上完美。 商议到了后半夜,四人脸上皆是有些困意,扶苏最后道:“如此一来,我们就此说定了。” 三人皆是点了点头。 “好,几位也是劳累至此,稍等片刻,我且去做些宵夜来与诸位,待食过之后便安歇。” “这”蒯彻面露惊疑之色,亦是想不到扶苏这等养尊处优的公子,还有着庖厨的手艺。 “公子,这有些不好吧”董翳素在军中,最重上下尊卑,亦是有些迟疑。 反倒是高宠一脸笑嘻嘻的神情,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已然是习以为常,高宠跟在扶苏后面,亦是有心学习过,只是奈何,不管怎么做,总是没有扶苏做的好吃。 少顷之后,几碗热腾腾的汤面端到了营帐之中,上面还有着几大块的牛肉。 在战国时代,用牛来犒赏军队,便是常态,牛肉作为军粮来说,亦不是什么稀奇事。 各种原因便是因为用牛肉好处多多,再加上此时牛耕还未大规模推广,牛的价值食用占用了一个极大的篇幅。 而扶苏所用自然不会是新鲜的牛肉,而是已经风干的牛肉,口味自是差了一些,只不过这样的牛肉经过热汤的炖煮,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吃的赞不绝口,尤其当属蒯彻,他平生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这天底下的美食,可是,能有如此奇特口感的,却是没有多少。 扶苏见着眼前的情景,嘴角浮现出笑意,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要想赢得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握住这个男人的胃。 虽然用在他身上颇显的有些怪异,可是,说起来,他以堂堂公子之躯,亲自为属下送温暖,这难道就不能够收拢人心么? 人心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复杂起来,谁也弄不明白,简单起来,一个极为细微的动作,往往能够感动的别人稀里哗啦。 而此时在远在海边的子渝,则是眉头紧锁,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几个昼夜没有合眼了。 自从接到扶苏的安排的任务之后,子渝便是来到这海边,为扶苏试验海水晒盐法。 只不过,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却是未见成效。 这让子渝焦急不已,他知道此事事关扶苏公子的大计,亦是知道这件事的成功福祉将会绵延整个齐地,乃至于整个天下。 要知道此时的食盐,实在是太过于珍贵了! 底层百姓所吃的食盐里面还含有大量的泥沙,可是即便如此,食盐价格依旧不算便宜。 怀着这般心绪,子渝竟是累的睡着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成功了! 太阳已经渐至正午,海风吹拂,不少人脸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古铜色。 这些日子以来在海边的曝晒,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而这样的付出,亦是最终有了收获的这一天。 忽然间,一人急着跑来,脸上满是喜悦与振奋之色,他叫关和,是这次随着子渝一起来到此处的少府属吏。 这时,在门外的一人却是将关和拦住,道:“子渝师兄好不容易睡着了,若有什么重要之事可以和我言明,我会转达给子渝师兄。” “哎呀!”关和一把将那人推开,道:“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和子渝说。”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不晓事?”关和的态度令他颇感到有些不悦,道:“子渝师兄好不容易睡着了,这会儿你却来打搅他” “我和你说不清楚”关和只是一味的要往里面闯,神色之中亦是有些焦急。 这般吵闹声自是传到屋中,本就未曾睡的深沉的子渝被这一番响动,自是惊醒。 “关和,有什么事进来说。” 听到子渝这道声音,那人才不再拦住关和,任由关和进去。 “可是盐田出了什么事情?”见着关和的脸色,子渝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关和脸色涨红,满是激动之色。 “?”子渝满脸疑惑之色,颇有些不明白关和说的是什么意思。 略微平缓了一下情绪,关和激动道:“子渝,公子的海水晒盐法已经成功了!” “今日六号、八号盐田已经产出食盐,其他的几个盐田也开始陆续沉淀出食盐” “真的?”子渝骤然退后了几步,颇有些不敢相信关和说的话。 “这是真的,我们真的成功了!”关和的喜悦兴奋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快带我去!”子渝回过神来,急步朝盐田走去。 一路上子渝欣喜之余,又有些忐忑,害怕眼前这不是真的。 当日他选择来到这海边,试验扶苏的海水晒盐法,完全是因为这个方案是扶苏交给他的,他所相信的也只有创造过一次又一次奇迹的扶苏。 不然,仅凭海风和太阳,就可以从海水中提炼出食盐,子渝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而如今,距离揭开真相已是只有一步之遥。 看着面前的十块盐田,子渝的心噗通噗通直跳着,他实在是太清楚扶苏这项方案一旦成功,所带来的的影响了。 这是划时代的,是革命性的创举。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在这沿海的百姓不需要再砍柴伐薪,熬煮卤水来得到食盐了,这意味着食盐的价格将会一落千丈,即便是普通的人家也不需要从一年挣取不多的钱中抽出一部分购买食盐。 首先进入子渝眼中的是一号盐田,在这里,子渝带领着少府的匠人总共开辟出了十块盐田,而这第一块盐田之中,卤水亦是变的浑浊,在最下面,甚至开始析出一层白色的晶体,只不过并不明显。 随着脚步的挪移,子渝来到了六号盐田这里,其中,已经有着大量的白色结晶体,只不过表面还有一层浅浅的卤水,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这层卤水也会蒸发殆尽,而那时,这些白色晶体就完全可以采集出来,作为食盐售卖。 “关和,立刻发奏报给公子,告知这里的情况。”子渝看到这一切,心中已是大定。 “诺。”关和亦是颇为振奋,浑身充满了干劲。 看着眼前这些,关和感觉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并没有白费,且最终有了如此丰厚的回报。 子渝则是蹲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盐田之中的白色晶体,看样子,这些产出的食盐无论是质量,数量还是花费的人工,都远远少于以前旧有的制作方式。 整个过程堪称是鬼斧神工,巧妙的利用了大自然的力量,子渝亦是开始思索起来,这些盐田的不同。 当初遵照扶苏的意见,选择同时开辟几块盐田,共同食盐,这其中有许多方面亦是有所不同。 而现如今,子渝则是将其中几组进行对比,找出影响食盐产出的因素。 这样一来,接下来食盐产出的速度必然是越来越快。 思索片刻,子渝从身旁的一名官吏手中接过这些日子以来记录的数据。这亦是为了方便观察,找出其中不足错失的措施。 而在一旁,亦是有几块盐田被开辟了出来,这是继十块试验盐田之后开辟出来新的盐田,其数量和面积都比这十块盐田多的多。 在其中,引入已经沉淀静置好的海水,开始新的一轮晒盐。 子渝亦是知道,扶苏那里顶着的压力极大,对于食盐的需求亦是极大,自己这里倘若能早些将晒好的食盐运过去,将会极大的减少扶苏的压力。 数日后,扶苏接到子渝发来的奏报,激动的在军帐之中跳了起来。 所幸在这军帐之中,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外人。只不过,饶是如此,亦是令高宠,蒯彻,韩信这些人颇为吃惊。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扶苏是一个非常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即便是外界的事情无论听上去多令人震撼,在扶苏这里,不过是一笑了之。 可现如今,扶苏这般失态的模样,委实让他们心中直犯嘀咕,究竟是何事令扶苏如此。 说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里的事情进展亦是颇为不顺。 蒯彻献出的计策,宛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激起任何的反应。只不过,扶苏却是不好将这项计划给停止了! 万一张良准备动手,而最终却是因为自己沉不住气,选择罢手,那扶苏可真是要后悔的去撞墙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内,他们委实没有什么事,故而,也就将这样的计划每日推行下去了。 而董翳的大军,此时已经驻扎到了临淄城外四十余里的地方,扶苏在这临淄城,已经算得上是半公开了。 只不过对外,仍是宣称白龙鱼服,寻访民间。 而在这暗中,董翳自是做出了周全的准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卖盐 在临淄通往董翳军营的这条道路亦是被扶苏,董翳,蒯彻,韩信这几人摸得极熟。 其中哪些地方适合设伏和打埋伏,扶苏对于这些地方皆是了然于心。 当然,现如今在临淄抛头露面的扶苏自不会是真扶苏,那不过是董翳从军中挑选了一个体型和脸型和扶苏差不多的士卒。 这亦是董翳为了扶苏安全考虑坚持的抉择。 扶苏也并未违背,总归来说,是董翳为了扶苏的安全着想。 望着手中这份子渝发来的奏报,扶苏眉头紧锁,喜悦之后,扶苏也是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 这批食盐一到,必然是剑指田氏。 到那时,只怕这田氏的日子会难过的很,不过,当日张子房的消息不就是田氏泄露给自己的么? 食盐一出,想来田氏应该会有些动作吧?!! 扶苏心中暗自揣测,忽然间意识到什么,道:“董翳,再派一支秦军出发,前往东海,听候子渝命令。” “诺。”董翳虽是有些不解扶苏的命令,但仍然选择了执行。 当日扶苏自是为子渝配备了一队军队随行,只不过,如今食盐即将产出,扶苏心中亦是害怕田氏会兵行险着,来一出狗急跳墙。 倘若盐田被毁,这扶苏手中的最为锋利的一把剑可就算是断了! 故而,扶苏亦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那些盐田。 “董翳,带我的符令和虎符,再去抽调一支秦军过来。”扶苏仍是有些不放心,决定还是再来一支秦军加强这里的力量,若是在这里翻了船,那他扶苏可就算是丢脸丢大发了。 扶苏要保证,不管发生何事,就算是齐地趁机兴兵作乱,扶苏亦是可以用雷霆手段镇压,如此才可令人放心。 “诺。”董翳再度应声。 扶苏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时间,想来再有个把个月他的父皇嬴政就会来到这里了吧? 扶苏心中亦是打定主意,定要在嬴政来之前,将这里的手尾彻底了结。如此一来,上报给嬴政的政绩亦是会好看上不少。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又过了五日的功夫,终于,第一批食盐运到了军营之中。 将麻袋打开,看到其中白花花的食盐,所有人皆是有些惊呆了! 蒯彻更是一把将食盐握在手中,道:“老朽走南闯北也有些年头,可能用上这等细盐的,尽是一些王公贵族和富商大贾,不曾想在这里竟是有如此之多” “这实乃是神迹啊!” 高宠看到这些食盐,亦是有些呆了! 常在民间游走,对于民间食盐使用的状况,自是格外的了解,大多数百姓所食用的食盐,一斗之中起码有一半是泥沙,即便如此,这价格也是有些一言难尽! 许多人家不得不抽出家中一部分粮食来换取食盐,以此来勉强维持生活。 而如今在他面前尽是有如此多的食盐,且如此精致,虽是不比咸阳宫中所用的精细,但比现在百姓所用的好上太多了! 扶苏看着这些食盐的成色,心中微微点头,实际上,在他的心中,这些食盐的品质还可以再好上一些,只不过,达到如此地步,已然是足够了! 最起码摆平一个田氏足够了! “这里有多少大车食盐?”扶苏旋即问起了数量。 “启禀公子,这里有二十大车食盐。”负责押运食盐的关和道:“还有部分食盐还在装车,陆续会运到这里,这里的食盐是最先的六号盐田所产,其余的盐田在此之后,也开始陆续产出。” “子渝奉公子之命,又建造了一些盐田” 听着关和将盐田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一遍,扶苏心中不住的点头,子渝显然是将这件事做得漂亮至极。 “快,命人去找十枚大锣来。”见众人脸上不解之色,扶苏道:“明日我们便敲着大锣,将这些食盐卖给临淄城的百姓。” “至于价格嘛!”扶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笑容,道:“暂定五十钱一斗吧!”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个冷气,高宠可是知道,先前他们在淮阴的酒楼之中,可是要花五百钱才能让店家改换这等精致的食盐。 如今扶苏却是陡然将价格拉低了十倍不止! 扶苏却是知道,即便价格定到了这个地步,去除掉花费的人工等等成本,还有很大的赚钱的空间。 果然,自古以来,这等买卖必须握在国家手中。 翌日,当这些食盐运到了临淄城中,临淄城中的百姓皆是瞪大的眼睛,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番景象。 如此低价的食盐,已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而当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食盐,更是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这等食盐,就算是价格卖上四五百,都不算多! 可是如今,这价格却是便宜到了这等地步,当第一个人将信将疑的买了之后,旋即整个临淄城的百姓开始疯抢起来。 所幸,扶苏亦是早有准备,知道这些食盐一旦被人疯抢,就算是再多也扛不住,在此之前便是言明一人限购五斤食盐,且当日一千份卖完即止,换算成后世的单位,大概是一斤二两多一点,想来,有了这么些食盐,普通人家,支撑两月亦是足够。 而到了那时,扶苏则是会有着更多的食盐冲入市场,整个齐地的食盐市场,要不了几个月,将会彻底被扶苏所垄断。 当然,这其中自是有着扶苏这顶大秦公子的帽子顶着,而且,是代少府销售。 有几个贼眉鼠眼之人原本还想来找事,只不过,看到这些卖盐背后的人物之后,纷纷退缩了起来。 开玩笑,就算是此刻这齐地的郡守来了,也是拿面前这些人毫无办法,要知道少府令可是位居九卿之位,更别提旁边还站着一个扶苏公子呢! 除此以外,还有着秦军负责弹压全场,只怕刚刚闹事,就已经被秦军控制起来,然后给带走了! 如此周全的举措,扶苏就是不想给别人以任何可趁之机。 第三百五十七章 田氏的密谋 三日之后,临淄的消息自是飞一般传入了狄县。 田詹听到消息之后,在厅堂之中左右踱步,内心焦急无比,可是心中却是苦无对策。 少时,田荣和田横来到此处,见到田詹的脸色,不由地惊奇,田横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田詹这时才坐了下来,叹息了一口气,将从临淄得来的情报原原本本的向田荣和田横讲述了一遍。 “什么?”田横立即跳了起来,道:“这食盐的售价居然是五十一斗,这不可能。” 田荣心中亦是有些不信,道:“大哥,这会不会弄错了?是临淄发来的情报有问题?” 田荣将案几上的一个小布袋打开,道:“你们来看,这就是从临淄那里买来的五十一斗的食盐,这还会有假么?” 田荣和田横二人当即聚到了田詹的案几面前,手中细细拿过一把食盐在手中摩挲,田横惊道:“这盐产量不多,若是在我们手中,就算是卖不到五百钱,卖三四百前也是绰绰有余的,缘何扶苏只卖五十钱,他还赚钱么?” “不仅如此,这位扶苏公子手中食盐握着的数量还不小,居然是向临淄城几十万人口的售卖,这是最为可怕的地方。” “现在看似我田氏在临淄的产业未曾受到什么影响,可是,要不了几个月,凭着这些食盐,我们田氏若不与扶苏正面交锋,便只能灰溜溜的退出临淄,只不过,这一退,日后想要在临淄再站稳脚跟,只怕是不易了!” 田荣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食盐这一块,有大半都是由他经手,这其中成本几何,田荣再清楚不过。 按照田荣的简单的推算,照扶苏这么干,肯定要赔到姥姥家都还不够! 只不过,扶苏会做出这种事情么? 虽然未曾与这位扶苏公子谋过面,可是,田荣仅仅从扶苏以往做事的风格来看,扶苏决然不会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况且,就算是扶苏想做这件事,他有多少食盐足够投放到临淄?临淄可是一个狎集了几十万人口的城池,如此多的人口,要亏损多少资金?他一个公子承担的起?朝廷的大臣能答应扶苏这么玩? 田詹心中暗自揣测,眉头紧锁道:“早就听说扶苏梦遇仙人,得遇仙人传授仙法,难不成此事居然是真的?” 田横立即劝阻道:“大哥,你莫要自己吓自己,这天下哪有什么仙人?” “嬴政前前后后投进去了数十万金,也没有什么收获,未曾得到仙人授予的仙法,怎么扶苏就能得到了?” 田横心里也是直打鼓,可是却是嘴硬的很,要是扶苏真的有仙人授予仙法,那他们还玩个毛啊! 费心费力搜刮民脂民膏,然后暗中准备伺机起事,岂不是都是做的无用功? 即便扶苏真的得到仙人授予仙法,那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至少在他们这些人的脑海里面,是万万不能有这么一个念头。 田荣亦是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亦是道:“大哥,横弟说的没错,你切莫自己吓自己,这天下哪有什么仙人?” “即便是真有仙人,也绝不会帮助暴秦。” 田詹亦是醒悟过来,忙道:“荣弟、横弟说的没错,是愚兄方才失言了!” “只不过,这个扶苏在这齐地一日,未曾除去,我等便是如芒在背。” “荣弟,先前你进言让张子房与扶苏二人争斗,进展的如何了?”田詹亦是想起先前田荣的计策,只不过,貌似并没有什么动静啊! 田荣拱手回道:“大哥,这个张子房不知为何,全然没有了当年那份血勇之气。” “做事谨慎小心无比,我送去了千金钱财这个张子房倒是尽数收下了,可却是始终没见他动手。” 田荣略微思考,道:“大哥,只怕是这张子房嫌我们开出的价码不够啊!” “嗯?”田詹脸上露出恼怒之色,道:“他还要多少钱财才愿意动手?” 田荣道:“或许这个张子房并非是求财!” “不是求财难道是求色不成?”田横眉毛挑了挑,下意识道。 田荣听到这句话,立即瞪了田横一眼,道:“大哥,张子房乃是韩国张氏所出,张氏五世相韩,说起来,这位张子房除了一心铲除暴秦之外,所思所想的便是如何恢复韩国的故土。” “他亦是知道这一次我们定然是遇上了大麻烦,所以才想趁机捞取一笔大的好处。” “我们不如顺水推舟,向他表示,日后若是韩国复国,我们愿意鼎力支持于他,张子房得此承诺,必会出手。” “对于他来说,这个承诺,可比多少金银都来的更为实惠呀!” 田詹沉默了下来,显得颇有些犹豫不决。 田荣却道:“大哥,话虽是如此说,可我等未必真的需要支持韩国啊!只不过做出一番姿态罢了!” “六国之中,属韩国最弱,这韩国公室亦是人才凋零,唯一一个有资格的横阳君如今还被困在了咸阳,这韩国,注定是翻不起多大的浪花的。” 田荣的话语说到了田詹的心坎之中,朋友之间谈些信义倒是无妨,可是国家之间,田詹呵呵笑了起来。 自战国开始,哪一国不是将这种东西当成了擦屁股纸?今天刚刚结盟,明日便出兵讨伐,这种事情亦是屡见不鲜。 信义这两个字,在战国时代,朝堂之中就没几个人把这两个字看的多重。而凡是看中且又身居高位之人,其下场定然不是多么美好,甚至来说,有点残酷。 田荣的话语,田詹听进去了,道:“荣弟,你再派人去找张子房,就按照你所说,除此以外,我再加一千金,如此厚重的礼物,想来是足够了吧。” “田荣必不辱使命。” 听到田詹主动加价,亦是令田荣心中一喜,这亦是说动张良的不二条件。 要知道自己这些人从事的这些事情,有哪一样不需要用钱来支撑? 第三百五十八章 索要阏氏 狄县依旧如同往常那般平静,而田氏在许多人的心中,仍是一个隐居在此的豪族。 只不过,这一日却是有一路车队向临淄而去,车上装载的正是一千块金饼。 而此时的草原上,亦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稽鬻历经几月,终于返回到了匈奴部落,而随着稽鬻回来的还有着成批的物资,比如粮食,盐巴这些部落急需的物资。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则是被稽鬻妥善的遮盖了起来,不使其为外人知晓。 回到匈奴部落,看到自己的父亲冒顿坐上了匈奴撑犁孤涂的位置,稽鬻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只有父亲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而他,也是事事皆是以父亲冒顿为榜样。 故而,在稽鬻回到王庭没多久,便被冒顿正式册立为左屠耆王,即左贤王,相当于大秦的太子之位。 当时到场的部落已然是被冒顿收拾的服服帖帖,冒顿一句话,便立即会有人去忠诚的执行。 而那些不听话的部落,早已经被冒顿亲率铁蹄,踏的粉碎了! 而稽鬻回来之前的几日,冒顿才刚刚将匈奴部落整合完毕,虽然如今的匈奴部落比之前看上去还弱上了不少,可是,团结的意志却是空前的,战心也是空前的激昂。 此时,匈奴的大帐之中,气氛却是格外的紧张。 新晋继位的东胡王派人来到了匈奴王庭,准确来说,这是这位东胡王第二次派人来到匈奴王庭。 虽然那一战,东胡的实力大减,可是,同样是那一战,因为头曼的错误指挥,匈奴同样损失惨重。 故而,如今比起来,东胡的实力仍是比匈奴强上不少,只不过,这其中的差距确是大大的减少了! 说起来,这位东胡王同样是一位狠角色,因为他亦是和冒顿一样,通过政变做到了东胡王的位置。 当日东胡王战死之后,一时之间,东胡内部群龙无首,而现在这位东胡王,就是干掉了所有竞争对手之后,才坐上了这个位置。 这位东胡王亦是很清楚,自己刚刚继位,一则要维护统治,二便是要宣扬自己的权威。 当然,想要宣扬自己的霸道与威风,自是要有一个经验包给他刷的,东胡王这次的目标盯上了匈奴。 东胡的使者第一次来到匈奴王账之时,便是向冒顿索要他匈奴部族的千里马,当时所有的部族首领皆是坚决反对,只是最后,冒顿仍是将千里马送给了东胡,让东胡使者带回。 东胡使者站在大帐之中,脸上尽是油乎乎的大碴胡子,身上亦是算不上多么干净,道:“我们东胡王听说匈奴单于的阏氏貌美,而我东胡王至今还没有多少妻妾,不知冒顿单于能够将阏氏送与我东胡王?” 阏氏,其实就是匈奴的皇后,而且并非是随随便便什么女子,在匈奴内部亦是需要册封的,享受着极为崇高的地位,在匈奴部族之中,阏氏是一个极为高贵的词汇,无人敢亵渎。 如果有人语出不敬,是需要向天神谢罪的,而谢罪的方式,只有鲜血才能奏效,洗刷罪孽。 眼下,东胡使者的话语无疑是触怒了匈奴大帐中的所有人,这在匈奴人看来,是彻彻底底的羞辱。 草原上,女人是最为珍贵的资源,部族的繁衍壮大,女人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更别提匈奴崇高的阏氏了,如今东胡王居然将主意打到了阏氏身上。 “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一位眼睛瞪着有如铜铃般的贵族口中喷着粗气站出来道。 其手中的短刀已然出鞘一半,东胡使者却是笑道:“怎么,你打算动手?” “就你们这个小小的匈奴部落,我东胡的飞骑随时可以将你们踏的粉碎,你若是不想你一个人的过错进而连累整个匈奴部族,就最好将这柄短刀收起来,少拿这种东西唬人!” “说实话,我东胡王能够看重你们的阏氏,实乃是你们的幸事,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此时的稽鬻毕竟是少年心性,性如烈火,腰间的刀剑已然拔出鞘,径直朝着东胡使者杀过去。 “稽鬻,住手。”冒顿一声怒喝,顿时令稽鬻前冲的的姿态为之一顿,紧接着,冒顿将稽鬻手中的短刀打翻。 “你,给我滚出去。”冒顿冷声下令道。 看着眼前的父亲,稽鬻充满了不解,曾几何时,他以为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草原上最为勇猛的战士,可是,为什么坐在了那个椅子上之后,就变的如此畏首畏尾呢? 稽鬻最后瞧了一眼东胡使者,冷哼一声,走到了营帐外面。 冒顿却是转身笑呵呵道:“东胡使者,受惊了!” “既然东胡王看中了我匈奴的阏氏,我匈奴进献阏氏自当是应有之理,待我匈奴部落筹措一番,便将阏氏送到东胡王那里。” “好,如此我就立等回音了!”对于冒顿这般谦恭的态度,东胡使者很是满意。 “使者且慢。”冒顿叫住了东湖使者,道:“我这里还有一份礼是为东胡使者准备的,还请东湖使者收下。” “哦?”使者面色上露出喜意,对于冒顿的好感更加。 而王账之中,见到这一幕的匈奴贵族皆是怒不可遏,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位撑犁孤涂,竟是比起头曼来,还要软蛋。 这不禁让他们怀疑,冒顿是不是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冒顿来到了稽鬻的营帐之中,稽鬻开口问道:“父亲,你何时变的这么软弱了?” “方才,你就应当让我一刀杀了那个东胡使臣。” 冒顿呵呵一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可稽鬻,现在你杀了他有何益处?”冒顿眼睛盯着稽鬻道:“难道只是为了一时的爽快么?” “现如今匈奴还不宜和东胡硬碰硬,若是杀了东胡使臣,东胡必定来犯,届时我匈奴部族如何应对?” 稽鬻骤然坐了下来,生着闷气,冒顿却道:“稽鬻,相信我,你的父亲一定会带领匈奴走上强大,只要给父亲一点时间。”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可取而代之 看着稽鬻的模样,冒顿道:“怎么,你不相信父亲?” “不不!”稽鬻下意识的否定,在他的心中,一直以来,父亲都是一个伟大的人,没有什么事是父亲做不到的。 “我大匈奴,注定是草原上的强者,是引弓之民的骄傲!”冒顿神色之中布满了自信,道:“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将会将我匈奴部族的骑兵打造成一支无往不胜的飞骑。” 稽鬻听到冒顿这些话语,心中立即明白了冒顿的用意,他的父亲,仍旧是他心中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坐上单于的宝座,而发生变化。 “父亲,是稽鬻的错,请父亲责罚我吧!”稽鬻跪地请罪道。 “站起来,你是我冒顿的儿子。”冒顿看着这个儿子,心里充满了骄傲,稽鬻的性子和他实在是和他太像了! “稽鬻,我要你即刻准备,再去一趟秦地,去见一面乌倮。要壮大的我匈奴的力量,减少我匈奴勇士的伤亡,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武器和盔甲。” 稽鬻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带回来的秦军装备着实也不再少数,只不过,想要武装整个匈奴,还是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父亲,秦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稽鬻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道:“对于秦军最新列装的那些奇怪的装备,秦人保护的实在是太好了!” 稽鬻亦是在秦地花费不少银子,想要从秦地套回这些情报,可是,对此,秦军是严防死守,完全不留任何的空隙。 “耐心点,稽鬻。”冒顿厉声道。 在冒顿看来,稽鬻的确与他很像,可是,稽鬻终归是有些少年心性,做事有些急躁,急于速成。 “稽鬻,你要调动你的智慧,秦人的防守一定会有漏洞,只要耐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 稽鬻点了点头,对于自己,他亦是充满了信心。 “还有一点,这次你去南方,最好将秦地的那里的书籍带回来。”冒顿叮嘱道。 “书籍?”稽鬻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由道:“那些经史典籍皆是腐朽不堪之物,我大匈奴的勇士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何必学这些东西?” “愚蠢。”冒顿面色严肃斥责道。 “你懂什么?”冒顿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道:“那些经史典籍的确腐朽,然而其中亦是有着不少的道理,我大匈奴未来若要与秦人相抗衡,便不得不学。” “日后若让我知道你再说出这等荒唐之语,我定不轻饶。” 稽鬻被冒顿一顿训斥,低下了头颅,心中则是在默默思索父亲的话语。 在他的心中,父亲是一个伟大的英主,所以,父亲做的决定也绝不会错,这一点,稽鬻从未有过怀疑。 而在南方的大秦,一行声势浩大的车队在驰道上缓缓行进。 前后甲兵遮天蔽日,旌旗摇展,而在中央,则是有着马队,将几辆车子严密的保护起来。 如此多的人群,在驰道上行驶,却是井然有序,并不纷杂错乱。 在这个时代,驰道的修建实乃是一项创举,其宽有五十步,换算成后世的单位,有着六十九米,而在道路两旁,每隔三丈,便栽种了一棵树,道路以金属锥夯筑而成。 而在道路的中央,有些路段还铺设了轨道马车,与后世的铁路几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在此时,所用的是马匹作为动力。 且轨道马车设计亦是极为的科学,两根枕木之间的距离与马匹的步子正好合拍,马匹一旦拉上轨道马车,就会不由自主的形成“自激振荡”,马匹不得不飞快的奔跑。 公元前的世界,能建设出如此条件的道路实在是不可想象!驰道所发挥的作用几乎与后世修建的国道没什么区别。 而这一次,扶苏所走的道路是选择了东海道,而嬴政则是选择自武关南下,一路向南,经过云梦泽,安陆。 这亦是为了再度巡察一遍这些故楚之地,嬴政亦是有些不放心,若是这里仍是有着一些楚国的余孽,那此行他便会顺手解决掉。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起先嬴政也没有在意,可是,近些时日,嬴政已然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这句话则是时时刻刻的萦绕在嬴政的脑海之中。 他希望能为扶苏将最后的道路清扫干净。 而此时,嬴政的车驾已然来到了会稽郡中,会稽郡的郡治乃是吴县,浩浩荡荡的始皇帝车驾在吴县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道路两旁,有士兵开道护卫,而在人群之中,亦是夹杂着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男子。 中年男子温尔雅,神色之中布满了从容淡定,而青年男子则是气宇轩昂,有如一杆长枪立在原地,锋芒毕露。 望着声势浩大的始皇帝车队,青年男子眼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些人尽数杀光。 “始皇帝,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他。”项羽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栏杆上,眼中不仅有着仇恨之色,更夹杂着些许高傲,他生来便是如此,对于自己的宏图志向,项羽自始至终,坚定依旧。 项梁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慌忙捂住项羽的嘴巴,呵斥道:“不要胡说,若被人告发,要被族灭的。” 旋即项梁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叔侄二人,便急忙拉着项羽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项梁又开始重复先前说过的无数话语,项羽却是一脸的不耐,根本没心思听项梁说的这些话语。 见项羽如此,项梁亦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天赋过人,只可惜,自视甚高,从来就没瞧的起谁。 当初自己花费重金给他找了一个剑术老师,可是,只是半日的功夫,那位剑术老师便是捂着有些青肿的脸来到项梁面前,直言教不了。 而项羽亦是振振有词,连说若是在战场上,这位剑术老师早就被他格杀当场了,这种人连他都胜不过,有何资格来教他剑术? 第三百六十章 千金一诺季布 “等等等,我们还要究竟等到什么时候?”项羽终于忍受不了喋喋不休的项梁,出言反驳道。 “叔父,你总是说时机未到,可我们究竟要等待一个怎样的时机?” “时机是人打出来的,不是突然出现的,即便是没有时机,我们也可以创造时机,没有时势,我们也可以造就时势。” “他嬴政天生下来就是暴秦的主宰么?我项羽总有一天,可以取代他,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你”听到项羽这番话语。项梁气的身体有些发抖。 良久,见项羽这副模样,项梁咬牙道1:“似你这般,我楚国如何才能光复?我项家何时才能恢复曾经的光荣?” 这句话却是立即戳到了项羽的痛处,项羽目光直直的盯着项梁,闪烁着愤怒之色,握紧拳头道:“叔父,我项羽一定会恢复我项家的荣光,会光复我大楚的荣光。” 说完也不顾项梁的呼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场景,在项羽和项梁之间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每一次,二人都是闹的不欢而散。 项梁垂叹了一口气,似乎一瞬间憔悴了许多。 而项羽则是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走着,忽然两个人挡在了他身前,一人带着一些游侠气息,预备拍一下项羽的肩膀,却被项羽侧身躲过。 季布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项羽,眼中对这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人更有兴致。 “让开!”项羽冷声开口。 季布和钟离昧丝毫未有挪动的意思,季布笑道:“年轻人,算你好运,我看重你腰间这柄佩剑了!” “你开个价吧!”季布脸上尽是不屑之色。 “我再说一遍,让开。”项羽话语之中充满着不耐,本来,与项梁闹的有些不欢而散,项羽心中就憋着一股气,颇有些不舒坦,而如今,这两人挡道,项羽心中更觉得烦躁。 若不是现在始皇帝亲自来到这会稽郡,而他的叔父项梁又是几次三番告诫他,不可惹事,他早就出手,将眼前二人撂翻在地,哪里还会和他们说这些废话。 “呦呵!”季布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对于这个青年人更加感到好奇,别说在这会稽郡,就算是楚地,哪个不敬重他季布几分? 可显然,眼前这个青年人并未将自己放在眼中。 “你若留下这柄宝剑,我给你千金,且日后这会稽郡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保你无事。”季布自认为自己开出了一个不错的价格,再度开口道。 钟离昧脸上亦是露出玩味的笑容,道:“年轻人,你可知他是谁么?” “他名叫季布,在这会稽郡可是响当当的,他的一个诺言,别人就是花费千金也难换一个,今天,你算是走运了!” 季布脸上亦是露出笑意,在他想来,眼前这个青年人在听到自己的大名之后,只怕那千金都不会收,而且会恭恭敬敬的献上那柄他看重的宝剑。 如今他的名声,随便到了楚地一个地方,当地的游侠便会纷纷找上门来,来拜见于他,向他表达倾慕之情,更有甚者,会直接拿出黄金相赠于他。 “季布?”项羽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旋即想了又想,最后道:“没听说过。” 钟离昧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还是头一次,在这楚地,有人说没听说过季布的名字的,而看这个青年人的脸色,好像还不似作假。 项羽却是径直拨开二人,准备离开。 季布此时却是怒火中烧,从未想到自己百试不爽的金字招牌,在项羽面前,完全没有发挥任何效果。 季布回头看向项羽,冷声道:“今天你可以走,但这柄剑,你必须留下。” 或许起初季布还是真的因为项羽与众不同,从而看中项羽手中这柄宝剑,可现在,他却是要为了自己的面子,不得不将这柄宝剑弄到自己的手中。 否则的话,这件事传出去,他季布还在楚地怎么混?这楚地的游侠还有哪个服他? 项羽停住了脚步,看向季布,道:“本来叔父和我说过,在外面不要惹是生非,可你却是偏偏要招惹我,正好我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呢!” 说完,项羽将宝剑扔到一旁,瞥了一眼季布:“来吧!” 瞧着项羽如此高傲的姿态,季布心中怒火更甚,旋即疾步上前,一拳挥向项羽的脸颊。 项羽身子一侧,右手握住了季布的手臂,眼中露出兴奋之色,骨子里的好战此刻再度觉醒。 季布只觉得手臂一痛,想要挣开项羽的手掌,却发现项羽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手臂,令他挣脱不得。 季布旋即另一只手再度挥了上去,项羽却是眼疾手快,另一只手也是迎上。 二人僵持在原地,季布脸色如常,可是手臂处的疼痛却是时时刻刻传来,此刻的他只不过勉力支撑。 项羽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只觉得总算是有点意思,以往他遇见的那些人实在是太弱了! 只不过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撂倒在地,倒是面前这人,还算是有些本事,能在他手中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季布急中生智,左脚提起,朝项羽怀中踹去。 项羽手上劲力一松,将季布推开,避免了季布这极为阴险的一脚,脸上战意更甚。 而季布却是甩了甩双臂,看向项羽,眼中充满了戒备。 “好大的力气!”饶是季布,亦是不得不称赞,季布也算是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倒是从未遇到过项羽这等敌手。 项羽却是嘴角露出一抹狂野的笑容,右手向前招了招,示意季布先出手。 见项羽如此挑衅,季布再度鱼跃而上,而这一次,项羽却是躲开季布的进攻,季布见状,再度冲了上去,而项羽再一次的躲开。 接连几次,皆是如此。季布不由地变的急躁起来,就在季布再一次攻上之时,项羽却是看到季布一处破绽,右手抓住季布的腰,顺手一提,向远处摔去。 旋即,季布便被摔趴在地上。 第三百六十一章 季布投效 见季布倒地,项羽也并未继续进攻,只是目光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季布,同时眼角的余光时刻撇着一旁的钟离昧,提防着钟离昧出手。 季布摇了摇脑袋,然后缓缓爬起来,先前那一摔,着实把他有些摔懵了! 钟离昧见季布不是项羽的对手,急忙道:“两位还是不要打了!” “我看兄台气宇轩昂,也是一方豪杰,我们不妨找一个清净之地,好好聊上一聊如何?” 项羽瞧着钟离昧言语尚算真诚,季布武力还算是不错,自己眼下又无什么要紧事,便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答应了下来。 跟随着二人的步伐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宅院之中,宅院之中环境清幽,在其中还留下了一块较大的练武之地,摆放着一些操练的兵器,练武之地一旁还有一块亭子,供休息之用。 如此一幕,倒是令项羽暗暗点头,虽然他叔父项梁已然疏通了官府的关系,是会稽郡郡守殷通的座上宾,可是,也只能处于半公开范围的活动,行事需要低调,决然是不能够张扬的。 故而,这等宅子项羽倒是未曾居住过,只不过如此情景亦算是好的了,在此之前,他和项梁过的可是东躲西藏的生活,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只不过,季布这所宅子却不是季布自己置办的,他初来会稽郡不久,便陆续有人上门,主动给他送宅子,送钱,甚至还有些人想将自家的女儿许配给他。 这便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主动找上来倒贴。 三人各自饮下一杯水酒之后,季布拱手问道:“还未曾请教阁下姓名?” “江东项籍。”项羽亦是回礼道。 钟离昧见项羽举止谈吐俱是得体,有着贵族之风,又是姓项,旋即开口问道:“不知阁下与楚国项氏一族有着什么关系?” 在这个时代,能有一个姓名可是不多,尤其是有着姓名还有着字的,更是只有贵族才有。 要么就是发迹之后,才会有一个姓名,就比如刘邦,在未曾发迹之时,只唤做刘季,季,就是最小的儿子。 相比之下,与项羽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项羽幼年之时,楚国便已经覆灭,项家也随之灭亡,可是,这一路东躲西藏的途中,项梁却是丝毫未曾放弃对项羽的教导,礼仪举止俱是按照项家原来的规矩。 而项羽生性高傲,素来将项梁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唯独对待礼仪这件事上,听从了叔父项梁的教导。 这亦是项羽用来表示他与普通百姓的差别所在,本质上,亦是他心中的高傲作祟。 “项燕乃我祖父。” 季布和钟离昧相视一眼,面色大惊,钟离昧略有些感慨道:“未曾想到我们在此地居然遇到了英雄之后啊!” 旋即二人起身,对着项羽躬身一拜。 项燕在楚地之中亦是极富有声望,当年项燕作为楚国最后的大将,率领楚军与秦军对抗,只可惜不敌,最终兵败自杀,颇令楚人叹息。 钟离昧、季布二人丝毫没有怀疑项羽话语的真实性,在他们看来,项羽不仅有着贵族之风,还有着无与伦比的本事,这样的豪杰,决然是不屑冒认他人作为自己先祖的。 若是项羽是一个碌碌无为之人,这倒是颇为让人怀疑,有投机取巧,趁机壮大自己声名的嫌疑。 毕竟随着秦国的统一,无数贵族被打翻在地,沦为平民,有些甚至过的还十分凄惨,就比如后来秦末乱世中的楚怀王熊心,在项氏一族没找到他之前,熊心只不过是一个放羊的。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人跳出来,冒认一些名人作为自己先祖的事情,已然不是什么稀罕的操作了。 钟离昧拱手拜道:“我钟离昧愿意追随项将军左右,遵项将军号令。” “我亦如此。”季布紧随在钟离昧身后。 “今日能遇见两位,亦是项羽平生的幸事。”此刻项羽心情亦是颇为舒畅。 这面前二人本事虽是不及自己,可是,也算得上是人中翘楚,为他所用,日后必然是好处多多。 “既然你二人愿意投效于我,那我们便是兄弟,以后便不要如此生分了!” “拜见项大哥。”钟离昧和季布心领神会,立即再度拜道。 “好!”项羽双手分别拍在钟离昧和季布的肩膀上,心中颇为快意。 “取酒来。”季布高兴的喊叫了一声:“今日我们三人要不醉不归。” 两名奴仆闻言,当即前去取酒,季布乃是游侠,这酒水之物,素来是游侠结交朋友的不二良物,季布这宅院之中如何少得了? 醉饮至半夜,三人才在家仆的伺候下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吴县的府衙,嬴政批阅完面前一本奏章,打了一个哈欠,而在一旁,还有着七八本奏章,还没有看。 韩谈在一旁劝道:“陛下,已经深夜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一次,随同嬴政出巡的宦官主要是两人负责,而今夜,正好是韩谈当值,在此处侍奉,还有一人则是赵高。 “无妨!”嬴政再度拿过一卷竹简摊开。 虽然白纸造出来了,而且开始逐步替换竹简,可是秦廷上下的公,汇集着全国的机要事务,单单是一个咸阳,就有数不清的事务,白纸的产量如何能够? 故而,如今的秦廷在一些重要的地方已然替换成了白纸,可仍有许多地方,用的还是竹简。 嬴政看着手中竹简,随口问道:“扶苏那里怎么样?” “启禀陛下,扶苏公子现如今已经到了临淄,而且准备着手整顿齐地盐政。” “嗯?”嬴政眉头皱了起来。 齐地的情况,嬴政还是略知一二的,当日为了减少大秦将士的伤亡,故而,接受了齐王的投降。 可齐王的投降,自是不可能免费的,准备来说,当时的齐王是被逼的不得不投降,齐地的贵族士大夫全部被秦国收买。 在这般情况下,齐王投降,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收买 而当初,收买齐国的贵族士大夫,其中可就是有着盐政一项。 若是扶苏此事处置的稍有不慎之处,只怕齐地顷刻间便会陷入动荡。 嬴政立即放下手中的竹简,道:“从齐地搜集来的情报呢?” 韩谈从身旁的一堆竹简之中,找出一本竹简,交到嬴政手中,旋即似乎意识到什么,道:“陛下,这里还有一份扶苏公子刚刚发来的奏报。” 韩谈从袖中抽出一份纸张,递到嬴政手中。 嬴政旋即将这两份奏报俱是浏览了一遍,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至少目前来看,扶苏的处置还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小子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食盐?”在嬴政看到扶苏当街售卖平价食盐的时候,嬴政心中也是着实震惊了一把。 说实在话,对于齐地的盐政问题,嬴政也早就想动手解决了,只不过,这件事却是一拖再拖。 一方面,咸阳与齐地距离尚远,而想要治理盐政,便需要从中投入海量的资源,秦廷难免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另一方面,则是朝中诸多大事缠身,需要花钱的地方着实不少,自然,这齐地的问题,派不到前面。 而右丞相冯去疾又是一力偏袒齐地的豪强,从中多方掣肘,嬴政自是知道这是为何,当年齐地反戈,冯去疾可谓是居功至伟。 这齐地的大半贵族豪强,都是冯去疾拿下来的,而豪强索要的诸多好处,冯去疾自然也是参与其中。 若不然,单单是齐地的这些个豪强,又如何能挡得住秦军? 可为了朝局的稳定和齐地的安稳,嬴政对此倒是颇有些投鼠忌器。只能以怀柔手段处置。 不然,一旦齐地动乱,那秦廷便要花费极大的气力,才能将这场动乱平息。 “海水晒盐法?”看到扶苏奏章中提到这个方法,嬴政心中也是一奇。 虽然奏章之中并未具体阐述这种方法,不过可以想见,扶苏正是动用了这种方法,才得到了大量的食盐。 扶苏能拿出这样的方法,嬴政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这两年来,自从扶苏说梦遇仙人之后,便时常能够如此。 而对于扶苏售卖的方式,嬴政亦是赞许有加,至少这扶苏也算是颇为动了一番脑筋。 若是上面直接对齐地的贵族豪强开刀,这不仅是蛮干硬干,而且极容易引发齐地的动荡。 反倒是扶苏这种方法,有着四两拨千斤之效,只不过,这种方法的实施有一个前提自然是不管发生何种情况,扶苏都有方法能够应对。 目下看来,扶苏食盐是不缺了,不过这兵马嘛! 嬴政略微沉吟,道:“再调三万秦军前往齐地,听候扶苏调用。” 旋即拿出虎符,又命韩谈写下一份诏书,盖上大印,这一整套的调兵流程才算是结束。 有了三万秦军坐镇齐地,想来即便是齐地的豪强要搞出什么花样,乃至于兴兵作乱,扶苏全然是有着资本控制整个齐地的。 这亦是他能给予扶苏最大的支持! 翌日,嬴政则是登上了会稽山,在山顶眺望南海,祭祀大禹,然后在石碑上洋洋洒洒留下了一篇章,以此来歌颂他的丰功伟绩。 这亦是让后世铭记自己的千秋功绩的一种方式,勒石记功素来只有功劳大到没边儿的人才有这种待遇。 包括汉代的霍去病,其实也是得到了汉武帝的授意之后,才在狼居胥山代天子祭天,成为了后世历代武将最高的追逐目标。 后世的武将,无一不是将封狼居胥,当成毕生的至高理想,这是武将的巅峰所在。 由此可见霍去病的自信和汉武帝对于霍去病的信任,若是霍去病没这份必胜的决心,自然也不会向汉武帝开口,代天子祭天。 而汉武帝若不是对着霍去病有着充分的信任,认定霍去病必胜无疑,自然也不会应允下这件事,同时这也是对于霍去病泼天大功的褒奖。 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代替天子封禅祭祀天地的? 待所有仪式完成之后,嬴政亦是带着秦军离开了会稽,一路向北。 而临淄城中,一座宅院内,一名嘴角留着胡须,衣冠整齐的男子站立在那里,看着面前一箱箱金饼,不为所动。 男子看上去虽有些弱不禁风,可是,那眼神之中,却是透着一抹坚韧,无形之中,令人不敢小视于他。 “子房兄,我们家主这一次可是备足了诚意来的。”在箱子一旁站着一男子,笑呵呵说道。 “只要子房兄能够出手,除去扶苏,这些金饼都是子房兄的了。” 张良微微一笑,道:“阁下莫非以为我张良是贪图钱财之人?” 张良对于来人的用意,自然是心知肚明。先前几次,也是此人前来,只不过,张良却是始终未曾应承下来,只是一味的拖着。 张良在几日前听说扶苏在这临淄城中售卖食盐,心中亦是一惊,对扶苏倒是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也因此,张良更是笃定,田氏一定会再次提高价码,有求于他。 因为放眼咸阳城中,有胆量做这件事的,没有他张良对秦国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而贪图钱财的,又没有胆量做这件事。 说实在话,几年前张良在汜上得到黄石公传授的太公兵法之后,苦心钻研,一改之前的性子。 张良亦是知道,眼下反秦的时机并不成熟,况且,这也不是杀一两个人能解决的。 当年博浪沙刺杀失败,张良亦是时常反思其中种种错失。难道当时杀了始皇帝就能算是报仇了吗? 张良认为不是如此,至少对于他来说,这远远不够。韩国灭亡了,若要真正复仇,便是要将秦国彻底推翻,彻彻底底铲除暴秦,只有如此,才能算得上是报了血海深仇。 故而,张良更是仔细钻研兵法,就是要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能够将自己的所学用上,铲除暴秦。 这也是张良至今都未曾明确答应帮助田氏的原因。 第三百三十三章 转手 见张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那人心中叹了一口气,情知只是这些金饼还是无法说动张良。 可田氏万万不可自己出手,否则一旦沾染上了秦廷,被秦廷查出来,那所有的谋划一切便是枉然。 故而,他们才想到借张良这把刀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张良这把刀用起来却是颇为让人肉疼。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道:“子房兄,我们家主说了,若你愿意出手,无论事情成败,日后韩国复国,我田氏愿竭力支持,不知如此可否换得子房兄相助?” 张良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这亦是他想要的结果。 相比起其他五国,韩国实在是太弱了! 在战国之初,韩国任用申不害实行变法,还曾经短暂强盛过一段时间,可是,韩国的底子终究是太薄,结果韩国训练的新军死伤殆尽,变法也随之破灭。 而之后,伴随着秦的强大,韩国渐渐被秦国蚕食,韩国也是越来越弱,最后,更是轻易便被秦国覆灭。 之后的新郑之乱,又被秦国镇压,大批隐藏在民间暗中积蓄力量的韩国势力被秦国剿灭。 故而,即便是时机到了,现在的韩国,也根本没实力复国。因为,即便复国了,也会立即被秦国剿灭。 此时,田氏的支援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 齐国乃是山东六国之中最为富庶的诸侯国,而在秦国吞并六国的战争之中,齐国的实力又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若是田氏能帮韩国,韩国可算是有望了! 电光火石之间,张良便将其中种种关节想的透彻,虽然心中忍不住的喜悦,可是张良仍是如同平常一般,似乎即便是现在开出的价格仍未曾引起他的重视。 张良故意沉吟片刻,道:“张良平生之愿便是推翻暴秦,恢复韩国,田氏家主如此盛情,张良自然欣然从命,只不过,还请田氏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这是自然。”那人得到张良的承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张良成与不成,对于田氏来说,都可算得上是解了燃眉之急。因为张良一旦动手,势必接下来秦国的注意力全都会集中在张良身上,尤其是张良身上还背着一个博浪沙刺客之名。 而田氏,便可以从容在其中辗转腾挪,保存大半的实力。 待那人走后,张良双目凝视远方,脑海之中不知思索着什么。 这时,从后面走出一头发花白的老仆,张良回过神来,道:“都打听清楚了?” 老仆道:“秦公子扶苏的行踪都打听清楚了,这位公子每日从秦军军营之中运着食盐,来到这临淄城中,早出晚归,极为规律。” “那护卫的人数也打听清楚了?” 花白老仆点了点头,道:“若我们可以在一炷香内解决战斗,那想来秦军是来不及支援的。” 张良微微一笑,道:“只怕这位扶苏公子未必如同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花白老仆闻言大为震惊,不过旋即也是点了点头,张良说的话在他这里很少没有应验过。 张良则是想起这位扶苏公子过往的种种事迹,虽然他在这临淄城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对于外面的消息却是极为关注,自然知道扶苏这两年做下的不少事情,故而断定扶苏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只不过,既然答应了田氏,张良自然不会食言。 略做思考,张良转过头来对老仆道:“你即刻带着三百金前往巨野湖泽,我听说那里有一股悍匪啸聚其中,若是能让他们来打着头一阵,于我们而言,将是大大的好处。” “巨野湖泽?”老仆略微思索,面露疑惑,道:“那里可是距离这里六七百里地,他们能来么?” “况且,此次伏击之人又是秦国公子扶苏,他们有这个胆子么?” “姑且一试吧!”张良也有些不确定,旋即又补充道:“告诉他们,若他们愿意,此事若是成了,自有千金相赠,若是败了,也有五百金作为酬劳。” 不是谁都和他一样,对着大秦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的,只不过,这些人既然啸聚在湖泊沼泽之中,必然一个个也是胆大心狠之徒,亦是见钱眼开之辈,这样的人,说不定就会为了钱财铤而走险。 能花些钱财让这些人为自己卖命,减少自己人的损失,张良何乐而不为? 况且这些钱财又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田氏这一次送来的,自己转手还略微有些剩余。 只不过,张良依旧未曾将希望全部放在这些人身上,说白了,这些人在张良看来,不过是炮灰而已,要想真正的杀掉扶苏,还是自己人来的可靠。 张良自是希望,这一次能够杀掉扶苏,这样的君主做到皇位上,于他而言,于韩国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 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就是这个道理! 若是天下就此安定太平,百姓心归秦国,他韩国光复的希望在何处? 如今暗中行反秦秘事,本就举步维艰,许多人对于嬴政,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压根就没有胆子做这些事情。 “韩伯!”张良又想了想,道:“将我们在临淄的东西这两日全都换成金银,然后运到阳翟。” 阳翟乃是旧时韩国的国都所在,张氏在那里自是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当年博浪沙刺秦之后,张良自然不会留在韩国,等着秦军来搜捕自己,故而逃到这临淄,隐姓埋名,暗中积蓄力量。 而如今,既然决定刺杀扶苏,这些东西,作为反秦复兴韩国的资金,自然不能留在这里。 所谓狡兔三窟,张良自是要安排一旦刺杀不成功的后续事宜,反秦的脚步自然也不会就此而止步。 他刻苦研读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最后推翻暴秦的统治,光复韩国么?只要这个目标没有达成,对于张良来说,就不算是成功。 他也绝不会就此停下来。 “诺。”花白老仆应了一声,道:“我这就去办。” 第三百六十四章 袭击 十日之后,扶苏呆在军营之中,着实有些无聊。 前些时日,扶苏还有些兴致和韩信,蒯彻他们谈论谋略兵法,可是,临淄的事情,始终没有进展,令他颇为有些心烦意乱。 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漏出破绽了? 扶苏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导致现如今的临淄城完全没有丝毫动静,而他自己却没有发现。 不过相比起扶苏,韩信、蒯彻这一个青年人,一个老头儿,谈的倒是颇为投缘。 说起来,韩信因为在淮阴时常受人白眼的原因,自尊心格外的强,别人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不满意,他就会立即离开,绝不给对方添麻烦。 故而,对于一般人,韩信就如同一个闷葫芦一般,而韩信到了这军营之后,拿着地图,一看便是一整天,丝毫也不觉得枯燥无味。 在众人眼中,韩信赫然是一个怪人! 直到后面,蒯彻几番与他交谈,韩信才总算是有了一个交心说话的人。 扶苏也是乐的如此局面,在原本那个时空,蒯彻便是效力于韩信账下,几番为韩信出谋划策。如今在这个时空,二人合拍也在意料之中。 而与前世不同的是,自己也算是有恩于蒯彻,而蒯彻也是效命于自己,并非效命于韩信,这已然有着极大的不同。 此时的蒯彻,若是要反自己,那扶苏倒真是要问问,你吃哪家饭的? 令扶苏颇为高兴的是,嬴政即将调来三万大军。这三万大军对于他来说,可真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有了这三万大军的加入,扶苏在这齐地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只要他不作死反对嬴政,谁能把他怎么的? 什么田氏,在全副武装的秦军面前,弹指间,灰飞烟灭。 而盐田那里,扶苏则是再度派遣军队加强了防御。 盐田,那才是自己对付田氏最大的杀器,只要田氏不再操控齐地的盐价,这田氏也没多大的用处了。 这是高宠走了进来,道:“公子,今日去售卖食盐,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批人,买走了大半的食盐。” “哦?”扶苏面露惊奇之色。 这是打算将自己手中的食盐买空啊!只要自己手中拿不出食盐,只怕顷刻间这齐地的盐价便会窜到天上去。 所以,这背后是何人指派,已然是显而易见了! 用这等招数对付自己,扶苏不禁冷哼了两声,说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扶苏虽然如同往常一般售卖食盐,可是,那完全是因为有大批的食盐被扶苏扣在军营之中。 完全不曾投入市场,如今每日都有成批的食盐运到军营之中,随着盐田逐步完善,生产食盐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 大批的食盐已经产出,不仅如此,扶苏这些时日还是齐地各个城池开始设点,皆已有食盐运到,只不过还未曾开始售卖而已。 只要扶苏一声令下,顷刻间,这齐地将没有田氏生存的余地。 在临淄这里,不过是扶苏弄出来的一道开胃菜罢了,田氏玩这种心思,可真是找错人了! 扶苏陡然站起来,既然田氏如此,那扶苏自然也是毫不客气了! “高宠,你明日能带多少食盐带多少,我倒要看看这田氏有多大的胃口。”扶苏果断做出了这个决定。 见扶苏如此,高宠神色之中也是布满了兴奋之意。 扶苏略微停顿,继续道:“只不过,凡是大规模采买的,你派人仔细盯着,务必找到他们根基所在。” 既然别人乐意买,那扶苏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只不过,这一回,扶苏是钱要,货也要。 “诺。” “还有,传令兵立即前往各地,通知各地,命令一到,立即开始售卖食盐。” 扶苏毫不犹豫的扔出了自己最大的一张底牌。 “再命令,秦军秘密分别驻扎齐地各县,等候我的命令。”扶苏负手而立,不假思索的下达了一系列军令。 可以说,只要扶苏一声令下,齐地顷刻间便会进入军管,不管是什么人,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都是找死。 而扶苏之所以现在还不动手的原因,则是还没有拿到田氏的证据,贸然对田氏动手,自然会让朝廷的脸面极为难看,那时的田氏反倒会以一种受害者的身份站在天下人面前。 但倘若有着充足的理由,这便是师出有名。 翌日,当高宠带着食盐出发来到临淄城时,果然,没多久便有一大批人过来,将高宠手中的食盐抢购一空。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被高宠派人盯上。 而傍晚,高宠回来之时,则是喘着粗气,满身血污。 扶苏当即询问事情经过,果然不出所料,临淄城中的那些人终究是忍不住动手了,对扶苏的车队发动了袭击。 只不过,如此情况早就在预料之中。驰援的秦军以飞快的速度赶来,加入了战场。 虽然其中有三四个漏网之鱼,大半却都是被秦军擒获,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有一队人马,见无法逃脱,当即服毒自尽,连救都救不回来。 扶苏听完高宠讲述事情经过,立时明白过来,那些服毒自尽的人皆是死士,见任务完不成,自是不会留下自己的性命。 说起来,要想训练出一批合格的死士,也是颇为麻烦。 要知道,死士不仅需要极高的格斗能力,同时还需要保证对主人绝对忠诚,即便是任务失败,也绝不能泄露主人的任何信息。 一般来说,这样的死士都是自小养成,只有如此,才能得到一批较为合格的死士,只不过,如此做,所花费的资源和代价皆是无法想象的。 扶苏看了看身旁那名假扮自己的士卒,肩胛骨上中了一箭,只不过还好,并无性命之忧。 将箭头取出,稍微将养一些时日,想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扶苏巡视了一番此次受伤的士卒,所幸人数不多,也幸亏董翳到的及时,这才避免了极大的伤亡。 扶苏也是稍稍放心,接下来就到他发挥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徐福 略作思索,扶苏已然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办法并非是扶苏开创,甚至来说,这个办法,他的父皇用起来极为熟练。 就是将这些犯人统统发配到边陲之地,用来厚实边陲之地的力量。 在秦朝,有这么几类人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一个便是赘婿。所以穿越到哪里做赘婿都不要穿越到秦朝做赘婿,因为这很大的概率是官府上门,将其锁拿,送到边塞修地球,要么是送到南方瘴气遍布的丛林。 还有便是那些有着大把家赀却又没什么后台背景的富商,这种人在朝廷眼中,就是肥羊,不定期就要宰一波。 除非是卓鼎山、程郑乐这种山高皇帝远,朝廷可能没注意到的富商,才有可能逃脱,而如今,那只不过是因为有着扶苏罩着,暂时还没有什么事。 倘若扶苏一倒,只怕如今这两个人顷刻间会被吃的渣渣都不剩。 还有巴郡有个巴家,一直无事,而且还得到嬴政的褒奖,那是因为巴家定时给始皇帝上供的原因,要知道秦始皇陵里的水银基本上就是这个巴家一手包办的。 扶苏亲自去过骊山皇陵,如此庞大的皇陵,在其中以水银做河,勾画天下水流河道,其所耗费的水银量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了! 扶苏想了想几个地方,一个是九江,还有褒斜道,最后是北地,这三方都急需要人手。 扶苏反复权衡,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在纸上洋洋洒洒写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的选择是褒斜道。因为扶苏清楚的知道,尽管自己做出如此多的努力,可是要想真正荡平天下的反秦势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意味着九江,北地最后都很有可能被战火波及,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必要让扶苏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这些地方? 相反,巴蜀之地历来不被外人所知,若是能够打通关中和蜀地之间的联系,使得巴蜀中的粮食兵员源源不断的运输出来,这场战争,还没打扶苏就已然有了六七成的赢面。 手握巴蜀和关中两大宝地,意味着扶苏只要不被别人一波流,他就始终有着翻盘的本钱。 而褒斜道便是勾连关中和巴蜀的重要通道,所以,扶苏如此选择,就十分合理了! 接下来的时日,扶苏坐在临淄城中,不过看着从各地发来的奏报,上面描述着最新的各地的情况,以及各地抄没的訾产累积达到何种状态了。 扶苏粗略的将这些数字汇总了一番,待看到这个数字之时,也是着实被震撼了一把,总计有二十万金,而其中,还有房屋,田地等訾产尚没有计算在内。 单单是如此,扶苏已然相信,即便是嬴政看到这么一个数字也会笑逐颜开的。 不要以为皇帝富拥四海就不缺钱,事实上,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口袋里钱多,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皇帝如果没钱,具体可以参考崇祯,不管干什么事,都会受到掣肘,最后就是一事无成。 这时,却是一道旨意传来,要扶苏前去琅琊山伴驾,扶苏则是立即将所有数字汇总了一番,然后又将所以的事情的安排妥当,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前往琅琊山。 掐算着日子,扶苏知道,还要有几日嬴政才会到琅琊山,在路上,扶苏则是回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徐福。 在扶苏没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可以说徐福就是最大的神棍,骗始皇帝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上面住着神仙,他可以为始皇帝求来长生药。 倘若扶苏没来之前,说不定还真就信了!毕竟没人想到敢有人欺骗始皇帝不是? 结果还真就有这么一个人骗的始皇帝掏出几十万金,毛都没捞着一根,最后还屁事没有。 更为关键的是,扶苏记得,这一次徐福又打算哄一次嬴政,带着大批的工匠和各种作物资源乘船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茫茫大海之上,一眼望去,除了海水就还是海水,可以说,一旦离开了陆地,徐福就相当于海上的皇帝。 倘若再东渡到日本,找到一片陆地,那可就更好了!如此一来,这天大地大,还有谁能管得住他? 而扶苏如今重视此人的原因不单单是徐福准备进一步诈骗的原因,而是现在他扶苏已然借用了仙人的名号。 他和徐福之间,必须角逐出一个仙人代理人来。 这一点,扶苏还真是丝毫不惧,因为在此之前,扶苏已然构造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只要嬴政相信其中一点,自己所编造出来的可远远比徐福可信的多。 毕竟徐福只是想象,而扶苏则是穿越过来,亲眼见识过后世的现代科学技术。 至于徐福想要再次出海,扶苏这一次却是不愿意看到如此情景了。毕竟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将会彻底大乱。 而他扶苏,需要竭尽全力来镇压这一场叛乱,自然,每一分资源都显得格外的宝贝,哪里容得徐福拿到海外去糟蹋。 况且,这些楼船也是一支极为重要的力量,这意味着大秦的水军将完全可以纵横于江河湖海之中,对于军事上的帮助实在是太多太多。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扶苏脑海中还是仔细审视脑海中的勾画的细节,确保不会产生一丝漏洞。 这般想了几日,扶苏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琅琊山,看到琅琊山风景秀丽的景色,扶苏心中着实感到一阵舒畅。 如此美景,着实是美不胜收! 而这里人烟亦是极为稀少,在此时,这里还未曾有太多的人来到这里,开发极少。 而这山中,还有极多的药材,扶苏已然是打算从中挖出一些药材,为嬴政来一出食疗了。 扶苏知道,嬴政的身体不是很好,若是能在此为他稍微调养一下身体,对于他来说,亦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这亦是扶苏早就想要的办法,美食亦是用来收买嬴政绝佳的办法,起码已经先抓住嬴政的胃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毋独攻其人而攻其心 在琅琊山停留了两三日,扶苏每日看着各方递过来的奏报,齐地的事情大多已经完结,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田氏几位主要人物居然全跑了! 等搜索下来才发现,原来田氏对此早有准备,在庄园之中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到外面。 一旦发生什么紧急情况,这便是一条逃生的道路。 扶苏心中哀叹,亦是觉得这些人着实老奸巨猾了些,只不过,如今这副局面也算是不亏,至少齐地的盐价在他的干预之下,已经大大降低。 而接下来扶苏则是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人了,因为嬴政马上就要到琅琊山了。 扶苏起了一个大早,在琅琊山下恭候嬴政的车驾,略微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扶苏便看到远方旌旗摇动,无数尘土飞扬。 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令人不由地心神震动,这就是皇帝出巡的威仪。 扶苏整肃了一下衣冠,然后昂步向前,来到嬴政车驾面前,躬身拜道:“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免礼。”嬴政此时掀开门帘,走下了马车。 看着嬴政脸上一阵憔悴之色,扶苏心中一阵震动,在史书中,嬴政可就是在这次巡游中出事的。 在扶苏的陪伴下,嬴政一行人开始向山上爬去,只不过,没走了多远,嬴政便是气喘吁吁,额头上虚汗直冒。 “朕老了!”瞧着身旁充满活力的扶苏,嬴政一阵感慨。 扶苏并未接话,他能感受的到嬴政话语之中的无奈,也能怪徐福能哄骗到嬴政,这般情况之下,但凡能有一丝生机,想来嬴政都不会错过。 这就和后世一些躺在医院的一些老人是一样的,明明医生已经下了诊断,可就是不死心,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待在医院,不愿接受自己大限将至这个事实。 扶苏则是命人搬来垫子等物,让嬴政在此略微休息一番。 望着眼前如画的景色,嬴政目中变的深邃,眺望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良久,略微有些沉默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嬴政开口道:“扶苏,这一次你做的很好。” 齐地的情况嬴政纵然没有知道全部,可是,也已然了解一个大概,每日扶苏都会专程派遣一人将齐地的最新消息传递给嬴政。 扶苏拱手道:这些皆是儿臣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嬴政挥了挥手,命周围的人退开,道:“齐地的事情你的确做的不错,不必谦虚。” “只不过,冯去疾为首的一批旧贵族要闹起来了!”嬴政呵呵笑了两声,显然知道这暗地里冯去疾和齐地的一些势力勾勾搭搭。 只不过为了朝局的平稳,嬴政一直未曾有所动作罢了! 扶苏并未说话,只是耐心的等候着嬴政的下,他知道嬴政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不是嬴政的风格。 “不过扶苏,你现在应付起来,想来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嬴政笑了笑。 “这一次,不管是道义上,还是手段上,你做的都很好。”嬴政眼中有着不少赞许之色,显然,扶苏的做法即便是他,也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嬴政忽然话语一转,道:“扶苏,这一次你打算如何处置抓到的那些地方豪强盐商?” 扶苏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词道:“父皇,儿臣以为首犯必诛,至于那些从犯和从犯的族人,儿臣以为不如贬为奴隶,作为开凿褒斜道之民工。” 得到这个答案的嬴政很是赞同,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嬴政轻点了一下头,道:“就照你说的做吧!” “这一次,朕听说,在临淄出现了在博浪沙锥刺朕的刺客出现了?” 扶苏点了点头,旋即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猜想到的一些东西。 听着扶苏的分析,嬴政则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显然,扶苏的分析亦是十分有道理的。 当初博浪沙被刺,秦廷上上下下搜寻了许久,都没有什么结果,可是如今事隔这么多年,突然被翻出来了,未免不令人有些遐想! 忽然间,嬴政脸上浮现出笑容,道:“扶苏,倘若你抓到这名刺客,你会如何处置?” 扶苏心中一怔,这又是嬴政给他出的一道送命题。 沉思了一会儿,扶苏道:“儿臣不会杀掉此人。” 显然扶苏这句话已然为接下来的话奠定了基调,嬴政眼神之中没有过多的惊诧,他相信现在的扶苏,断然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 所以,嬴政耐心的等候着扶苏的下。 嬴政的沉默倒是让扶苏心中一惊,不过事到如今,还是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的。 “父皇,昔年秦昭襄王之时,范睢曾经献过一策,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 “意思是不要纠结于一寸土地的得失,而是要极大程度上减少敌国的有生力量,只有如此,六国便会挨个虚弱,而我秦国独强。” 嬴政对于这些历史典故自然是熟悉无比,历史上武功卓著的皇帝,采又有哪个差了?只不过是武功的显赫光辉掩盖了其采飞扬。 就比如一生以嬴政作为榜样的汉武帝刘彻,其做出来的诗词歌赋,也算是当世一流的大家。 还有朱元璋,这样一位乞丐出身的皇帝,所做的诗词尽显威风霸气,又哪里是不通采之辈? 最后还有后世的伟人,在军事上具有崇高的造诣,可是在学史上,又能有几个超越他? “然儿臣以为,今时今日,天下一统,我大秦之策略应当稍作一些变化。我以为,在此句之后还应该加上一句:毋独攻其人而攻其心。” “毋独攻其人而攻其心?”嬴政略显惊诧。 扶苏道:“父皇细想,此人对我大秦乃是有着国仇家恨,刻骨铭心,若我们抓到此人,以水磨功夫劝的此人归顺我大秦,日后这天下的反秦志士见此情景,反秦之志必定大减。” “而我大秦若是杀掉此人,反倒会激起天下人的反秦之心,天下反秦志士皆以此为榜样,反倒于我大秦不利。” 第三百六十八章 鲛鱼 说起这些,扶苏脑子不禁浮现出后世的衍圣公一脉。 只不过此刻角色调换了而已。在后世,为何大多数人对于衍圣公一脉深恶痛绝,不是其为外族做出了多少杰出的贡献。 一些混吃等死,专门吃老本的混账能为外族做出什么贡献?而是他的投靠,会极大的削弱中华同胞的抵抗之心。 作为圣人后裔,读书人心中的标杆,衍圣公发挥的作用是无可估量的,衍圣公投靠了,下面读书人自然是有样学样,反正挨骂也是衍圣公一家子先挨骂。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厚待孔家,山东大半的田地,曲阜周围几万亩土地皆是赐予了孔家。 其根由便是在此处,厚待衍圣公一家,便是向天下读书人示好,收拢了天下读书人的人心。 而换到此地,倘若张良能够归顺大秦,会产生什么后果呢?即便张良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二百五,扶苏也是乐意将此人供起来的。 更何况,张良还不是,是一位极富谋略的谋士,张良一旦投靠自己,其本身的谋略作用反倒是可以退居其次了,其最大作用的便是瓦解了天下反秦志士的人心。 这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当所有人看到张良如此仇恨秦国的人物,都会投降秦国,而且秦国还厚遇有加,再看看自己的情况,只怕是心中早已动摇不定,这时候,稍加诱导劝说,说不定这些人还会反戈相向。 只不过,扶苏却是知道,要收服张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是自己有着横阳君韩成这张牌,依旧如此,大秦与张氏之间的仇恨太深了! 可是,即便如此,扶苏也希望能够将张良给抓在手中,既然张良不能为自己效力,自然也不能放他为别人效力,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些皆是天方夜谭。 将自己想法简略说了一遍,嬴政亦是啧啧称奇,以往对待这些人的方式无非是直接杀了,用来震慑暗处的反贼。 可是扶苏的计谋,听上去,倒是更显得高明一些! 嬴政脸上露出微笑的面容,的确,如今扶苏已然算是大变样了,做事情已然不会将自己的情感掺杂其中,开始理性的审视利弊得失。 这恰恰是一个皇位继承人最为需要的品质。 情感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嬴政是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当初少年之时,他初登皇位,何尝不是如此? 可结果却是赵姬伙同嫪毐惑乱宫闱,还伺机想要废掉他,另立新君,嬴政最后只能选择反击,将其斩草除根。 那时也算是他醒悟的早,倘若稍微犹豫片刻,那时候,死的便是他了。 正是因为如此刚毅果断的做出这样的抉择之后,他的心一下子变得坚硬起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叛乱,例如成嬌之乱,昌平君之乱,这些叛乱皆是伤透了他的心,可是,却也让他的心受到了磨砺,从此不再为外物所动。 如今的扶苏显然已经颇为合格,虽然他所要面临朝中的局势比起嬴政那时更为波云诡谲,可是,此时的扶苏也比那时的嬴政更为的成熟,对于事情的洞察更为深彻。 嬴政和扶苏二人之间又是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在扶苏的陪伴下,嬴政来到了扶苏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住处。 之前嬴政亦是来过琅琊山,在此之前,齐国的王室亦是在此建有宫殿,故而,倒是不需要太过麻烦,只需要稍作修饰一番,便已然可以让嬴政入住其中。 接下来扶苏则是一声令下,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皆是一些所有人闻所未闻之物。 只不过其中的一些主材,虽被人知晓,可是配料,有许多便是这琅琊山中之物。 如此做出来的美食,自是众人闻所未闻。 嬴政看着满桌的菜肴,皆是自己从未吃过之物,闻着香气,便已是食指大动,未曾等扶苏介绍,便已然动起筷子来。 一餐饭后,嬴政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而下面众多大臣,吃的亦是满嘴油光,这亦算是他们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宴席了。 要知道此时的烹饪方式还很简陋,无非是炖煮,蒸这些做菜手法,可扶苏不一样,来源于后世,做起这些来,自是花样百出,而且绝对是不带重样的。 吃过之后,嬴政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将扶苏召进房中,而此时,在里面已然站着一人。 下巴处有着几根胡须,脸颊削瘦,看上去颇有仙风道骨之意,扶苏已然猜出了大概,估摸着此人就是徐福。 见扶苏到来,嬴政轻笑了一声,道:“徐福,寻求仙人,赐予长生药有何阻碍,你尽管说罢。” 徐福当即躬身拜道:“陛下,这东海之中有鲛鱼作祟,臣所驾之楼船,难以横渡大海,抵挡仙岛。” “鲛鱼?” 徐福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陛下,这鲛鱼各个庞大无比,一个便是身长万丈,且又喜群居,每每浮到海面上,便会阻碍楼船前行。” “哦?”嬴政面露惊诧之色。 徐福则是继续道:“陛下,那些鲛鱼乃是护卫仙岛之妖兽,臣以为,若是能除去这些鲛鱼,臣定然不会辜负陛下所托,求见仙人,寻到长生药进献陛下。” 扶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徐福发挥,余光同时瞥着嬴政。 这时,赵高在一旁道:“扶苏公子,当日您说梦遇了仙人,不知可知这鲛鱼之事?” 扶苏闻言,道:“启禀父皇,儿臣亦是知道一二,只不过儿臣以为,这并非是什么妖兽,实乃是上天嘉赐我大秦臣民的瑞兽。” “哦?此话怎讲?” 扶苏整顿了一下思绪,道:“启禀父皇,仙人曾在梦中告诉儿臣,这些鲛鱼看似庞大无比,然而却并无攻击性,我大秦将士可以杀之,然后将其拖拽到岸上,进行分解食用。” “其鱼皮,可做盔甲,其鱼肉,可供我大秦百姓食用,其鱼油,可做油灯之用凡此种种,好处数不胜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御前争辩 “鲛鱼,乃上天赐我大秦臣民之瑰宝,食鲛鱼之肉,老人多食可延年益寿,妇人多食,可保容颜,孩童食之,可强壮体魄” 扶苏话语不绝,在嬴政和徐福面前,侃侃而谈。当然,说的内容自然是相当扯淡,扶苏自己也知道所谓的鲛鱼,其实就是后世的鲸鱼,并无自己所说的这些功效。 可在这个时代,鲸鱼有啥子功效,还不是在自己嘴里面说? 要是他和嬴政说些什么鲸鱼富含高蛋白,铁元素,低卡路里,估摸着说了半天,嬴政也没有听明白。 干脆就直接夸大捕鲸鱼的好处,食用鲸鱼的妙处,如此一来,自会激发嬴政对于鲸鱼的热情。 徐福看着话语滔滔的扶苏,面色平静,心中却是震动不已,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忽悠人这方面,他徐福怎么说也算是扛把子级别的了,不然,也不敢在嬴政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索要重金,替嬴政寻求什么长生药。 可如今,他发觉,似乎自己和这位扶苏公子比起来,显然这位扶苏公子更谙于此道。 赵高在一旁道:“公子,你既然说鲛鱼是上天赐予我大秦的瑞兽,我大秦若是擅自捕杀,岂非触怒上天,惹上苍降下劫罚?” 听到这句话,嬴政原本有些意动的心思顿时按捺下不少,在他想来,赵高所说的话语并非没有道理。 倘若真如扶苏所言,鲛鱼乃是瑞兽,杀之岂非不详? “岂能擅自捕杀?”扶苏怒目圆睁,道:“上天嘉赐我大秦臣民之瑞兽,实乃是奖赏父皇为大秦社稷劳心劳力,故而,才有此瑞兽。” “此等宝物,捕杀皆应遵守朝廷法度,陛下诏命。至于杀之不祥”扶苏微微一笑,道:“父皇乃受命于天,集我大秦臣民万千气运于一身,即便是仙魔鬼神,亦是退避三舍,如今杀一二鲛鱼,如何不能?” 扶苏的话语前后严丝合缝,与最初之时忽悠始皇帝那一番话语又遥相呼应起来,自是显得真实无比。 不过,在捕杀鲛鱼这一点上,扶苏和徐福立场自然是一致的。 扶苏之所以说捕杀鲸鱼要按照朝廷法度,考虑的是,在此时,的确,倘若没有朝廷出面,集中力量,对付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日后随着大秦实力的增长,民间必然会出现私自杀鲸鱼之人,而扶苏则是必须控制住这一人群。 很多事情,过犹不及,若是朝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很有可能,直接将鲸鱼捕杀绝种了。 徐福拱手拜道:“若真如公子所言,陛下,长生药臣一定会为陛下带回来的。” “只不过,臣还需要一些物什,祭祀仙人。” “哦?”嬴政脸上略显疑惑之色。 徐福道:“臣侥幸得到一个上古古方,言若要见到仙人,需建设一方天坛,祭祀神明,其上贡品除了三牲之外,还有有五百童男童女。” “故而,臣请陛下为臣召集百工匠作,以及在民间征寻五百童男童女” 听到这些,扶苏眉毛狂跳,这徐福此时也总算是露出自己的獠牙了。拥有了这些力量,在海上寻一小岛,便足以称王称霸,可倘若回来,带不回长生药,真以为始皇帝嬴政是那么好骗的么? 如何选择,已然是一目了然。这完全就是打算最后再捞一把,然后跑路。 见着扶苏神色有些不对,嬴政道:“扶苏,你以为呢?” 扶苏目光陡然盯着徐福,笑道:“先生可曾亲眼见过仙人?” “这”徐福刚想搪塞过去,扶苏便道:“此事还请先生说的明白些,不要推诿。” 伴随着扶苏这么一句话,徐福便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毕竟上面还有着一个始皇帝,自己若是在这上面遮遮掩掩,反倒会令人起疑。 “臣并未见过仙人,不过臣冥冥之中” 扶苏并未等徐福说完,便道:“既然先生并未见过仙人,如何笃定方才你说的那些物什,会令仙人降临?” “你又如何笃定,仙人一定会赐下长生药?” “你又如何确定,仙人就一定会有长生药?” 扶苏一连串的发问,堪称是刁钻至极,和墨家接触的过程中,扶苏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墨辩是世界古代明三大逻辑学其中之一,全盛时期的墨家,堪称是辩才无双,其风采吸引了无数人对于墨家心向神往。当时即便是儒家也要避其锋芒。 扶苏此时只不过拿来推论一二,要驳倒徐福自是不难。 徐福反应极快,情知这些问题自己答不上来,旋即道:“公子,难道你见过仙人么?” “仙人有无穷法术,有无穷伟力,其必然有长生药。” “你如何知道?”扶苏再度灵魂一问。 扶苏瞥了一眼徐福,道:“我虽未见过仙人,可是,亦曾梦遇仙人,蒙受仙人点化,仙人亦曾授予我一些妙法。” “当日白纸便是明证,包括今日我在齐地试推行之海水晒盐法俱是仙人传授。” “你的凭证又在何处?” “父皇前前后后花费数十万金,你拿来何物?”扶苏冷笑一声,道:“凡间金银财货,仙人岂会贪恋?” 这里我要吐槽一下各位读者老爷了,之前有读者说上帝是西方的,我想说的是上帝最初就是来源自东方。 先秦时代,有四帝,后来刘邦登上皇位之后,马尿喝多了,对于五德始终说了解又不深,随手一指,加了一个黑帝,下面大臣不敢说也不敢问,所以只能顺着刘邦的话说,毕竟能代表老天爷的当时只有刘邦,刘邦说有,那就必须有。 还有读者纠结于最开始的人皇和天子,秦朝的国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说明始皇帝嬴政的自身定位就是天子,最后一代人皇商纣被周推翻,之后华夏便再无人皇,还有刘邦斩白蛇之时,说自己是赤帝子,杀了白帝子,白帝子指代的就是秦,因为秦祭祀信奉的神明就是白帝少昊。 第三百七十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陛下,臣绝没有贪污陛下所给之金银,臣为陛下寻找仙人一直以来都是”徐福浑身发抖,跪在地上道。 “我说你贪墨其中的金银了么?”扶苏此时再补一刀。 这一刀却是又准又狠,方才扶苏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推论,还未坐实。只不过,如今徐福这些话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扶苏这么一说,嬴政也是有些回过味来了! 嬴政此时看向徐福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徐福不过是一介方士,一直以来,其所依仗的便是始皇帝的信任,此时,一旦信任失去,便是连条狗都不如。 扶苏则是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徐福接下来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必然是极为凄惨。 可他与徐福之间,必然是要角逐出一个胜负的,在仙人这上面,必然如此。一真便有一假。 故而,可以说,当扶苏选择仙人为借口之时,或许没有向这么多,当时只是想为白纸的出现寻找一个契机,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徐福已然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 当然,这其中徐福倘若没有出海,到还算是有一线生机,毕竟他完全可以根据扶苏的蓝本,进而编造出一套自己的说辞。 这样一来,亦是可以圣眷不衰,享受富贵生活。可是,徐福出海在外,对于咸阳局势的变化自然是知晓的慢了一些。 对于扶苏的变化甚至来说都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后知后觉,所以,这场争斗,注定以徐福失败收场。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便是徐福的的确确拿到了始皇帝不少金银作为支撑,可却是给始皇帝一分回报都没有。 而扶苏,这两年以来,不断展现出神迹般的操作,也一次次证明了自己的变化与成功,两相对比,做出何种判断已然是不难了。 “来人!”嬴政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徐福,道:“把他给我拖下去。” 此时房中的气氛变的格外的压抑,扶苏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方才那一幕,扶苏也算是真切的感知到了帝王之威。 尽管扶苏知道嬴政这股怒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依旧是让扶苏感到战战兢兢。 坐在皇位上三十多年的嬴政,养成的威势已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嬴政回到座位上,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们都下去吧!” 闻言,房中的人如蒙大赦,而扶苏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此时嬴政的话音传来:“扶苏,你留一下。” 闻言,扶苏只能顿住脚步,待屋中所有的人撤出之后,扶苏和嬴政二人,四目对视。 扶苏知道此事嬴政心情不是很好,一则是被徐福欺瞒了这么久,二则毕竟徐福也算是他身边为数不多亲信之人,就算是自己身边一条狗,要死了,主人也会产生些许悲伤情绪。 扶苏开解道:“此事父皇不必挂怀。” “仙人之事,自是有一些宵小之人暗中作祟,伺机牟利,父皇为此事郁结心中,不值当。” “先是卢生,后是徐福”嬴政干笑了两声,脸色上有着些许悲伤愤怒之色。 扶苏哀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嬴政在任何事上面都十分精明,利弊得失取舍的十分清楚,可是,唯独在仙人这件事上面,智商瞬间变成了负数。 曾经令六国贵族惊惧不已,听到名字都肝胆俱裂的始皇帝,竟然也会因为长生被人欺瞒。 这样的情景,看上去颇为魔幻了一些! 不过扶苏知道,谁又能抵挡的住长生的诱惑呢?甚至来说不必是长生,仅仅是延长些许生命的时间,后世的一些富豪也是甘愿为此付出无数金钱。 正想着,忽然间嬴政面色潮红,激烈的咳嗽起来,扶苏面色大惊,急忙上前,同时呼喊太医。 赵高等人进来,面色大惊,不过对于这般情况,处置的亦是十分熟练。少顷,扶苏站在嬴政的床边上。 扶苏心中颇为沉重,曾经有着赫赫威势的始皇帝,如今却是只能躺在这床榻上,散发着沉沉暮气。 这样的情景,实在是令人唏嘘! 也难怪嬴政会急于寻找长生药,一来是为了延长寿命,二来如今这大秦,也的确只有嬴政才能压得住。 嬴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帷幔外面的扶苏,恭敬的站在那里,眼神之中有着一抹哀伤之意。 嬴政喉咙里略微发出两声声响,扶苏急忙上前,“扶朕起来。” 扶苏闻言,躬身领命,帮助嬴政斜卧在床榻之上。 扶苏道:“父皇,太医说了,此时您应当静养为上” 嬴政摆了摆手,并未听扶苏继续说下去,道:“扶苏,朕的时间应该是不多了!” “父皇”扶苏刚欲说些什么,便被嬴政打断。 “你不要说话,听朕说!”嬴政缓缓开口,道:“扶苏,你一直知道,朕这些年一直以来,苦求长生药。” “前前后后花费了几十万金,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可朕还是想要长生药。” “不仅是对无限寿命的渴望,是朕,放心不下这个大秦。”嬴政话语孱弱,可此时在扶苏听来,话语之中,却透露着一抹刚强之意。 “还记得两年前,当时的你,还不是现在这般成熟稳重,醉心与仁政。” “可是朕知道,人可以心怀仁义,但政,绝对不行。” “朕看到你现在这样,很高兴。”嬴政面色之中带着笑容,道:“至少如今的大秦,交到你手中,朕很放心。” “朕亦是有脸去面见秦国历代先祖” “扶苏,你要记住,大秦这个天下,是秦国历代先王和几代子民的热血才换来的,当时我秦国不过西方一偏隅小国,为六国不齿,可我秦国最终吞并天下,囊括四海。” “这基业,朕是打下来了,可是,如何守住,还要你来完成。” “不论何时,这大秦的基业,万万不可毁在你的手中。”嬴政咳嗽了两声,继续道:“还有,我大秦的疆域,不应当只有陆地,这海洋,亦当有我大秦一份。” 第三百七十一章 立皇太子 听着嬴政这宛如最后的遗言一般,扶苏心中很不是滋味。 曾经,对于嬴政展现出来的绝情,扶苏很是不解,心中未尝没有怨言,可如今,扶苏有些释然了! 对于嬴政来说,尘世间已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他,母亲,兄弟,亲人的背叛,接踵而来,一刀一刀捅在他的心上,他的心伤痕累累,也生出了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他所能在乎的,或许只有这一片天下。 这是他一生的荣耀与光辉! “扶苏,何谓王?”嬴政坐在床榻上,平静发问。 扶苏心中一怔,不由地露出思索之色,嬴政却缓缓开口:“所谓王者,既为君子,又是小人。雷霆雨露,存乎一心。” 扶苏心神震动,嬴政继续道:“王者令民心安稳,社稷昌盛,此方为国家之幸,百姓之福,亦算是天地真英雄也!” “王者,应当放眼于天下,不可执拗于小处,否则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王者之心,当能藏污纳垢,化腐为金。王者之仁义,与普通子民的仁义大不一样,王者的喜怒哀乐,与普通百姓的逝者哀伤也决然不同。” 嬴政语速缓慢,可在扶苏的耳中,却是格外有力,这番话,扶苏记得,曾经蒙毅也和他说过,那一日,正是这一番话,才重新让他振作起来,找到了目标。 如今再从嬴政的口中说出,在扶苏听来,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感受。 嬴政继续说道:“上古造字,玉王同字,玉字三横一竖,三横乃天、地、人,一竖乃参透天地人者,是谓王。” “扶苏,你懂了么?” 扶苏重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儿臣明白了!” 嬴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懂。” “这番话,朕参悟了三十多年,方可算是明白了。至于你”嬴政看着扶苏,显然并不觉得此时的扶苏能懂这些话语之中的深意。 扶苏怔了怔,或许的确如嬴政所言,自己真的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有些话语,不到一些特定的位置,完全不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嬴政悠悠叹了一口气,将一份帛书和一个锦盒递到扶苏手中,扶苏打开细看,在其中,一块虎形铜印躺在里面,扶苏心中大惊,他知道,这是大秦调兵所用的虎符。 “这是虎符和调兵所用之诏书。”嬴政颇有些惆怅。 当初自己之所以能够夺回大权,便是有赖于虎符,才将当时云集在吕不韦账下近一半的大秦军力给控制起来。 这样的场景,嬴政却是不想让扶苏再感受一次,受制于人的滋味,嬴政知道,并不好受。 “扶苏,若有什么不测,这将是你诛杀叛逆的依仗,这两样切记不可有何闪失。”嬴政面色凝重,最后叮嘱道。 扶苏望着手中这两样东西,眼中亦是闪烁着一抹激动,可更多的却是震惊。 要知道,在此时,这两样便是保障皇权的根本,虎符加诏书,这已然是代表着大义的名分。 “父皇,这”扶苏捧着手中两物,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嬴政激烈的咳嗽了几声,道:“命行符玺令事韩谈进来。” 少顷,韩谈走了进来,躬身一拜,嬴政道:“替朕起草一道诏书。” “诺。”韩谈来到案几面前,提起毛笔,等候着嬴政的话语。 “立皇长子扶苏为皇太子。”嬴政的话语缓缓出口,韩谈心中一怔,旋即提笔写下。 最后韩谈拿出一方国玺大印,重重的盖在上面。 然后韩谈小心的将这份诏书收拾起来,然后领命将这份诏命传达出去。 嬴政望着扶苏,含着笑意,这一次,正是因为自北地归来之后,以及这一次扶苏在齐地出色的表现,才让嬴政彻底下定决心。 如今的扶苏,已然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嬴政对于身后之事已然不再恐惧。 或许执政最初之时,扶苏仍然会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可随着时间的推迟,扶苏定然会越发熟稔,一直到最后游刃有余,这一点,嬴政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扶苏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激动,如今的他,说得上是与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只不过,扶苏却是极力克制自己,使自己保持冷静。 “父皇,儿臣日后对待上将军蒙恬,左丞相李斯将如何自处?”扶苏已然将埋藏心底已久的一个问题说了出来。 不管是蒙恬,还是李斯,对于大秦来说,皆可谓是嬴政的左膀右臂,正是因为有这二人的存在,很多事情,嬴政处置起来,才游刃有余。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秦孝公之时,商鞅为驻国大臣,开府执政,手中权力丝毫不逊色于秦孝公,堪称是一代权臣。 可随着孝公离世,秦惠王嬴驷即位,商鞅便立即遭受到了老世族的反扑,身受车裂酷刑。 而秦惠王嬴驷离世,秦武王即位,张仪便落寞退出秦国,回到魏国故里,最终病逝。 秦庄襄王即位,武王之时的甘茂等臣子又受到打压,朝中上下,尽皆是穰侯魏冉和芈太后的人。 显然,到了扶苏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而且,扶苏深切的知道,在未来几年,将有一场大变,这场大变之后,朝廷将会诞生一批新的军功勋贵,到那时,新老勋贵之间必然相争,如何平衡二者之间的力量,亦是颇为考验扶苏的手腕。 见扶苏问出这个问题,嬴政心中更觉的欣慰,显然,能想到此处,嬴政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上将军蒙恬,可许以高位,然不可使其掌权,其子嗣皆可重用。”嬴政开口回复,旋即又想了想道:“扶苏,关于蒙家,还有一点你要注意的是,朕让你娶蒙氏女,对于蒙家是拉拢,对于你而言,亦是有了一个坚硬的后盾。” “然须知外戚亦尾大不掉,各种情形你须仔细斟酌。” 第三百七十二章 心怀忧惧,胸怀万民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碧波荡漾,天空白云朵朵。 从远处看去,似乎有一片连绵的群岛漂浮在海上,可是仔细一看,却是一艘艘巨大无比的艨艟巨舰。 扶苏站在宽阔的楼船甲板上,极目远眺,一阵阵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令人感到格外的舒适,可扶苏眉宇之中,仿佛有着一抹浓浓的忧色凝聚。 扶苏能感觉的出来,嬴政的身体已然散发着沉沉的暮气,如果途中出现什么变故,那么这一次,嬴政能否回到咸阳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骤然间,扶苏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或许是一颗为他遮风避雨的大树即将倒下,心中产生了一抹哀伤和恐惧吧。 扶苏清楚的知道,这两年,之所以他能做成这么多事,清楚的了解到每一地的风土人情,针对当地的弊端及时改进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的父皇嬴政自始至终坐镇在咸阳,就算他扶苏搞出天大的乱子,只要有嬴政这根定海神针在,那么,这个大秦就不会乱,也没有人敢乱。 所以,不管做任何事,他扶苏可以毫无顾忌,因为他知道,嬴政会是他最坚强的后盾,会竭尽全力帮助他1. 可如今,嬴政的身体,清晰无误的告诉他,他现在要挑起嬴政肩上这副重担了,他要代替嬴政,带领着大秦继续走下去。 扶苏心中并不确定自己有这样一份能耐,他的心中怀着担忧和恐惧,因为他知道,他的一个决定会与百姓息息相关,会决定着无数家庭的兴衰荣辱。 这个皇位,或许对于别人是无上的荣耀和权力,可是对于扶苏而言,却是一副天大的重担。 因为他知道,他所作出的选择,对于华夏的未来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大秦的路在何方,如何走,怎么走,一系列问题久久盘桓在扶苏的脑海之中,无法散去。 “殿下。”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扶苏身后传来。 扶苏被册立为皇太子的消息,已然向外传播出去,虽然眼下,还未举行册封的仪式,可是,那只不过是因为嬴政巡游在外的缘故,只要诏书已立,正统的名分便已然确立。 蒯彻来到扶苏身边,手中拎着一个酒葫芦,抿了一口酒,道:“看殿下的神色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啊!” 扶苏不置可否,并未回应,蒯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道:“殿下之所以如此,一则想来是因为当今陛下的身体。” “二则”蒯彻轻笑一声,再度喝了一口酒,道:“是因为殿下心中仍有犹疑。” 扶苏回头看向蒯彻,期待着蒯彻接下来的话语。 蒯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的严肃起来,道:“自那日陛下册封殿下为太子之后,殿下便一直未有笑容,反倒是脸上怀着忧色,臣这两日细细揣摩,或许知道其中一二。” “喔,说来听听。” “殿下之所以心怀犹疑,是因为殿下并未相信自己。”蒯彻脸色平淡,似乎不经意说起了这件事情。 蒯彻继续道:“以往,不管公子做些什么,永远都是陛下在身边和背后支持着殿下,可是如今,却是宣告着殿下今后自己将会独自面对这一切” “这天下的万民,何去何从,将是由殿下您来主宰,殿下心中越来胸怀万民,这份忧惧只怕是越发沉重罢!” 扶苏惊诧的看着蒯彻,自己的心思蒯彻已然猜到了大半。 “然不管是殿下不相信自己也好,是胸怀万民也罢,殿下可曾仔细想过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陛下此时册立殿下为太子?”蒯彻笑道:“这偌大的天下,是陛下一生的功绩所在,普天之下,没有人比陛下更为看重这片天下,更为看重大秦的江山社稷。” “然如今陛下有意将这份天下交给殿下,不仅仅是因为陛下病重,更是因为,陛下知道,公子你一定能够担下这份重任。” “陛下都相信公子能够做到,缘何公子不相信自己?” 当蒯彻这一席话,萦绕在扶苏耳中,扶苏眼前的种种困顿疑惑一扫而光,扶苏看向蒯彻,恭敬一拜,道:“多谢先生赐教。” “为殿下效力,分所应当之事。” “殿下殿下”高宠急急忙忙跑来,高兴的呼喊着。。 “何事?”瞧着高宠这副莽撞的模样,扶苏也不见怪,实在是习以为常。 高宠擦了一把汗,道:“殿下,发现了鲛鱼。” 扶苏闻言,亦是提起了兴致。 那日,自琅琊山出发,便登上楼船,在海上航行,就是为了当初扶苏所言的鲛鱼之事,嬴政亦是想亲自见证一番。 在高宠的带领下,扶苏来到了船尾一处,扶苏举目看去,的确,在不远处的地方,一道数丈高的水柱喷出,并伴随着一道悠扬的汽笛声。 这样的景象,的确是蔚为壮观! 前世今生,扶苏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景,心中亦是充满了赞叹。 他知道,这是鲸鱼在换气,鲸鱼属于哺乳类动物,长期在水下生活,肺部可以存储大量气体,但也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换气,而扶苏见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扶苏目光扫去,在眼前便粗略有着几十头鲸鱼,身躯庞大无比,在水中翻跃。 扶苏心中更觉得庆幸,在这个公元前的时代,鲸鱼这样一个庞大的物种,还从未有人能够捕杀,而在海中,鲸鱼又没有什么天敌,故而,鲸鱼的数量保持着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而扶苏更是知道,在这个时代,除了大秦,有这个力量,能够杀鲸鱼之外,旁的就没有第二个国家了。 如今大秦的楼船,在水中毅然是一个巨无霸的存在,已然是属于当今世界的最高水准。 而在船上,还安装着数十架大黄弩这样的利器。以往,这些楼船本就是为了战争设计出来的,只不过,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楼船的作用倒是发挥的越来越小了。 可这依旧改变不了楼船为战而生的本质。 第三百七十三章 猎鲸 说起来,秦国的造船技术还是传承自楚国。 在战国时代,每一个国家的军队其实都有着各自的风格,比如齐国,最为出名的就是技击之士,单挑能力出众。 魏国,装备乃是重步兵,闻名遐迩的魏武卒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燕赵,与胡人交界,时常与胡人发生摩擦,故而军队多是轻骑为主,作战灵活迅猛。 而韩国,则是有着“天下之强劲弩,多出自韩”的美誉,可知韩国劲弩闻名天下。 楚国,则是山河广袤,国内水流湖泊纵横交错,故而,舟船之师最为发达强劲。 大秦随着与这些国家的不断争斗,占领下这些国家的国土,也逐渐吸收这些国家军伍的优点,而楼船,便是以楚国的舟船进行改进得来的。 嬴政也是来到了甲板之上,扶苏见状,连忙行礼。 此时的嬴政脸色仍旧不好看,但显然,已然比之前好多了。 这些天来,扶苏一直在帮助嬴政处理政务,嬴政看到扶苏处理的结果,也是颇为满意,这极大的减轻了嬴政的负担。 而除此以外,嬴政的衣食起居扶苏亦是在过问,其中膳食扶苏便是亲自操刀,为嬴政准备。 如此一来,嬴政身体的情况虽未彻底扭转,却也是好转了几分。 而在嬴政身旁的赵高,眼神之中,带着怨毒之色看着扶苏。显然赵高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嬴政居然会立扶苏为储君。 只不过,如今却是木已成舟,想要改变,已然是不大可能了! 在这个时代,储君不可轻立,这已然是所有人心中的共识。 因为伴随着一个太子的册立,朝廷会逐渐将一些年轻的青年才俊安排到太子的身边,其中涉及的官员机构太多太多,三公九卿的机构之中,都会抽调出优秀的人来。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说围绕着太子形成了一个小号的朝廷,然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而这些优秀的青年才俊自侍奉太子那一刻起,已然是打上了太子的烙印,从此,和太子荣辱与共。 日后皇帝若是想要废黜太子,那么连带着,连太子身边的这些人,也要一个不拉的全部清除掉。 否则的话,新老交替,必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朝廷会因此内乱不止。 当然,就算是清除掉太子身边的那些青年才俊也是不容易,一方面,这也是朝廷的人才,清除掉,对于朝廷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损失,三五年之内,都有可能不会复元。 再则,这些青年才俊你以为只是一个一个人么?这背后往往意味着的是一个家族。 要知道此时科举制尚未诞生,朝中的要紧官职,多数是勋贵子弟担任,故而,选拔到太子身边的人也大多是一些勋贵子弟,这些勋贵弟子的叔叔伯伯舅舅,乃至于父亲就直接是朝中的三公九卿大臣。 将这些人除去,无疑是会令朝廷动荡一阵的。 总之,在这个时代,或许立一个储君不是什么难事,但废一个储君,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紧随着秦后面的汉朝,汉高祖刘邦认为太子刘盈不类己,也曾想过要废掉太子刘盈,可是朝中的勋贵大臣却是清一色的反对,不仅仅是因为吕后和这些勋贵的有着同乡之谊和一些香火情。 更重要的是这些开国勋贵的子侄都已经到了刘盈的麾下,奉刘盈为主,刘盈被废,这些勋贵同样是损失惨重,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如何肯答应刘邦易储,所以后来张良请出商山四皓之后,刘邦也就顺坡下驴了。 不过如今唯一让赵高觉得自己还有一丝机会,便是始皇帝至今在外巡游,扶苏也未曾举行仪式,进行册封。 如此一来,在扶苏身边还不会聚集各种强有力的力量。 赵高很清楚如果扶苏继位,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不谈当初扶苏杀了自己的女婿阎乐这一笔恩怨。 仅仅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在宫内体现的可是比朝廷上还要明显。因为在皇帝侍奉之人无一不是皇帝最为亲信之人,这亦是皇帝为了保障自身安全的一种措施。 扶苏一旦继位,如何能容得下他?况且,他与蒙毅还有着一笔恩怨,这一切的一切,已然注定了他与扶苏不可调和的矛盾。 种种念头在赵高脑海中不断翻腾,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行动起来了,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自己的下场必然凄惨至极了! 嬴政望着不远处在水中翻腾的鲸鱼,脸上亦是有些惊讶和激动之色,想起了扶苏说的那些话语,嬴政果断下令:“弓弩手射击。” 顿时,巨大的架子之上,一支极粗的利箭发射出去,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这样的大型重弩,一般来说都需要几个人一起配合操作,而发射弓箭之人,更是要数一数二的力士。 即便是如此,在一场战争之中,这样的重弩能发射出去的箭矢也是屈指可数,不过,其威力确实极为骇人。 即便是装备几层的重甲,也可以轻易射爆。 灭韩之后,韩国制造弓弩的技艺彻底融入了秦国的军功勋爵制度中,成为了秦军克敌制胜,无往不利的神兵利器。 要知道,在应对胡人之时,这些弓弩,亦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给胡人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如此大的威力,对于开弩射箭的士兵自然也有着极大的影响,往往这名士兵退役之后,手指的关节都已经变形,这是因为长期操纵重弩训练和作战留下来的后遗症。 离弦的利箭离开重弩,朝海面急速射去,重重的扎在海里的鲸鱼庞大的身躯上。 鲜血渐渐漂浮到了海面上,几张庞大的渔网亦是放入海水之中,笼罩在鲸鱼庞大的身躯上。而利箭的尾部则是拴着绳索,方便楼船上的士卒进行拖拽。 嬴政见到这一幕,脸上亦是浮现出笑意,高兴道:“方才射中之士卒,皆晋爵一级,赏十金。” 第三百七十四章 陛下病重 大秦三十七年六月下旬,平原津。 自那日从楼船下来之后,嬴政一行浩浩荡荡在陆地上缓缓行进,终于来到了这个时代黄河的渡口平原津。 或许来说,这个时候用黄河这个词并不恰当,应该叫做大河,这里的水质亦不是后世见到的那般泥泞和浑浊。 据说后世从黄河里打一桶水上来,可能会沉淀下半桶的泥沙,而在这个时代,黄河仍是清澈见底,它仍是华夏的母亲河,哺育着无数炎黄子孙。 而平原津,就是这时黄河上的一个重要渡口。 “殿下,这里真是一块好去处啊!”韩信观察着周围的地势,神色之中颇有一些兴奋之意。 “哦?”扶苏亦是来了兴致,道:“说说看。” 这一路上,扶苏已然发觉韩信话语不多,可是,对于山川地势,却异常的敏锐,许多地方,韩信不过随他走上一遭,便清晰无误的将地形记在脑子里。 并且,还会根据地形假设双方兵力,然后进行推演,预知战场的情形如何。 扶苏真想将韩信的脑袋打开来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做的,对于军事,竟是有着如此高的天资。 “平原津乃是故齐西部的关口要塞,若能占据这里,应对齐国将占据有利态势,接下来横扫齐国全境,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且,此处修建驰道,乃是大秦与齐地沟通的要塞之地,从这里,可直接杀奔临淄” 韩信话语滔滔,似乎只有在谈到这些的时候,韩信才会显得格外的自信,不会如同平常一般,沉默寡言,只知道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 扶苏饶有趣味的听着韩信的讲述,说起来,这一路走来,他倒不如说是和韩信学了一路,的确是受益匪浅。 这时,高宠忽然来到扶苏身边,脸上有些不安的神色,低声道:“殿下,陛下病重。” 仅是几个字,便令扶苏面色为之一变,扶苏迅速平复心绪,让自己镇定下来,旋即朝韩信拱了拱手,便随着高宠前往嬴政所在的车驾之处。 怎么会这样? 扶苏百思不得其解,在扶苏看来,这些时日,嬴政的病情实际上已经大体稳定。 一方面是扶苏对于嬴政膳食的关注以及太医对于嬴政身体的治疗,而另一方面,嬴政的政务实际上已经大大减少,许多都是扶苏代为处置。 故而,嬴政的身体状况在扶苏想来,回到咸阳之前,不应该出现什么变化,可却是在这里,突然加重。 实际上,按照行程来说,要回到咸阳,不过是三四个月时间的事,这亦是嬴政和朝臣早已计算好的,秦始皇三十七年正月三十六年十月出发,到三十七年九月回到咸阳,行程差不多一年左右。 按捺下心中的不解,扶苏来到了嬴政的车驾面前。 与扶苏同来的还有左丞相李斯,上卿蒙毅。显然,在嬴政病重的第一时间,李斯和蒙毅便已然得到的消息。扶苏与蒙毅对视了一眼,皆是未从对方的眼中知道一些讯息。 这时,赵高从辒辌车中走了出来,拱手道:“太子,丞相,上卿,陛下已在里面,等候三位。” 赵高? 扶苏眉头皱了皱,脑海之中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扶苏觉得这与赵高脱不了什么干系,只不过,对于他来说,却是苦无证据。 毕竟,赵高乃是嬴政身边的亲信之人,贸然对赵高动手,却拿不出一些铁证,到时候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会给了赵高机会。 进入辒辌车中,扶苏隔着帷幔,看着卧在床榻之上的嬴政,三人各自行了一礼。 扶苏暗叹自己前世没学一些关于医药方面的知识,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端倪,若是自己掌握一些医学知识,说不定此刻倒是能看出一些什么病症。 只不过如今嬴政虽然病重,神智却仍然清醒,三人各自问了一句安,便准备退去。 这是,在一旁的赵高忽然道:“陛下,奴婢本不该多嘴,可奴婢实在是不吐不快。” “嗯?”嬴政看向了赵高,示意赵高接着说下去。 赵高道:“陛下身体抱恙,奴婢心中委实难过,奴婢以为,不如派人向上天神灵祷告,祈求上天保佑陛下,早日身体康复。” 扶苏袖中的手掌不由地握成了拳头,倘若他不是对着赵高早有了一丝提防之心,说不得此刻,看着赵高眼泪盈眶,一副赤诚的模样,还真的就相信赵高的的确确是大秦的忠臣呐! 大奸似忠,奸人在没有爆发出对国家社稷的危害之时,往往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大忠臣,甚至来说,是一个比忠臣还要忠心之人。 嬴政闻言,亦是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赵高这个提议无比受用。 赵高见嬴政有些意动之色,道:“为陛下祈福,奴婢以为此人身份越加尊贵,地位越高,越能体现陛下之诚心。” 扶苏目光盯着赵高,到现在为止,扶苏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无法反驳赵高的,因为他现在所说的话语,几乎都是从嬴政的角度出发。 出言反驳,无疑会让嬴政生出一些不满和猜忌之心,毕竟嬴政可还没死呢!要是让嬴政以为他扶苏盼着嬴政早点死,那他扶苏还算是自讨苦吃。 “奴婢以为,丞相还要辅佐陛下处置政务,想来是脱不开身的,不如让太子和上卿前去操办此事,奴婢以为,最为妥当。” 不声不响之间,赵高便已然建议将扶苏和蒙毅两个人踢开队伍,一瞬间,扶苏心中警戒大起。 虽说他如今已经得到了嬴政的诏命,成为了太子,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坐上那个皇位,这件事,就始终存在着变故。 谁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新老权力交替之时,往往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这件事,别说后世的两千年屡见不鲜,就算是在大秦之前的时代,亦是如此。 一旦有了什么偏差,所造成的后果根本无法预算。 第三百七十五章 祖龙死(一) 嬴政脸色不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蒙毅见到这一幕,则是觉得,此事自己一人去为陛下祈福也就算了,可若是连扶苏也跟着一块去,若是情况有变,只怕情况最终会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这其中的关系利害,蒙毅自是想的清楚。 显然,眼下扶苏公子已经被封为太子,若是登基称帝,毫无疑问,蒙家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斯目光不明,分别瞥了一眼蒙毅,赵高和嬴政,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扶苏脸上虽无变化,可心中却有些焦急。 这时,蒙毅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陛下将此事交托给臣办即可,太子不必随行。” “于私而言,陛下身体抱恙,臣以为,公子应当陪伴陛下左右,侍奉陛下,此乃人伦孝悌。” 蒙毅这第一个理由,说实话,乃是十分的充分,的确,父母生病,子女在身旁侍奉,的的确确有着充足的理由。 人伦孝悌,并非是儒家独有,要知道在秦律里面,孝顺父母,可是直接用法律形式固定下来的,子女若是不孝顺,父母直接打死官府也不会去管的。 故而,蒙毅用这个做挡箭牌也算是颇为机智的一种做法。 “至于于公而言,臣以为,公子更当在陛下身边” 接下来的话语蒙毅并未多说,然嬴政却是清楚的知道蒙毅的意思,蒙毅想得到的事情,嬴政岂会不知? 听着蒙毅站出来将自己摘出去,扶苏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辒辌车中,总共就这么几个人。 赵高自然是巴不得将自己支走,李斯态度不明,不过曾经和李斯那么深的误解和分歧,此刻李斯能如此已然是令扶苏大大的满意了。 所以,这辒辌车中,扶苏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蒙毅站出来说话,将自己摘出去。 也只有蒙毅适合将这一番话说出来,总不能扶苏自己来说,这嬴政还没死呢! 你这儿潜台词就是嬴政死了,皇位怎么办?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这句话从扶苏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了!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嬴政略微思忖,道:“就依蒙卿所言,蒙卿,你此番折返会稽山,代替朕向上天祈福。” “诺。” 自辒辌车出来,几人各自散去,蒙毅来到扶苏身边,扶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感觉到身后蒙毅到来,扶苏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般情况。 “蒙卿,对今日之事如何看?” 蒙毅并未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殿下,臣这一次离开,殿下一定要小心赵高。” “当初臣奉陛下之命,依照大秦律例论处赵高死罪,被赵高记恨,赵高心思并不纯正,殿下切记不可大意。” 扶苏心中亦是感到无奈,这便是帝王的手段,得罪人的事情全让臣子干完了,而到了摘桃子,施以恩惠的时候,便跳出来了。 扶苏点了点头,即便蒙毅不叮嘱,扶苏也绝不会放松警惕,显然,如今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候,任何一丁点的错失,都有可能令自己万劫不复。 蒙毅离开之后,扶苏依旧显得十分困惑,他依旧有些不明白,缘何嬴政的病情突然加重,按照扶苏的观察,本不应该如此。 或许自己是忽略了什么。扶苏心中暗自揣测着。 而蒙毅的离开,并未影响车队的行进,一路上,扶苏的心思始终是沉甸甸的。 “公子,我们已经到沙丘了!”高宠在一旁提醒道。 扶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脚下这方土地,扶苏心中更是有些不好受,在历史上,嬴政便是在此地驾崩的。 似乎,如今历史又要在这里重演了! 除了嬴政在这里驾崩之外,在历史上,还有一个人物也是死在这里,赵武灵王。 说实在的,赵雍得到的这个谥号着实不是什么美谥,而是一个恶谥,这对于一个令赵高强盛起来的君主着实有些不公平,不过,这就是权力的斗争。 赵雍正是因为没有看透这一点,最终才会以饿死的结局凄惨收场。 胡服骑射,实际上就是赵国内部一次侧重于军事上的改革,而变法,乃是利害重新分割也。 这样的利害恩仇,至少要有两代人以上方能化解,偏偏是作为国君的赵雍亲自下场,主持了这场变法,这无疑导致了利益受损者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身为国君的赵雍。 偏偏在这个时候,赵雍却将自己的权力下放给了自己的儿子赵何,也就是长平之战输光了赵国家底的那一位君王赵惠王。 之后,又再次想要收回权力。可是,权力给出去容易,想要拿回来,那只能通过鲜血与杀戮了,而最终,赵雍在这场权力博弈中惨败。 王室无父子,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充分阐释,不过是何种亲情,一旦和权力沾染上了,便荡然无存。 辒辌车中,嬴政激烈的咳嗽着,赵高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启禀陛下,有事启奏。” 赵高偷偷看了一眼嬴政,朝外面问道:“何事?” “蓬莱御史,进献万寿丹一枚。” 嬴政眼神之中陡然迸发出神采,眼神之中露出渴望之色,赵高见着这一幕,急忙从外面御史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将锦盒打开,一个乌黑的药丸躺在其中,赵高将药丸捏在手中,塞入嬴政口中,然后又从案几上拿过一杯酒水,服侍着嬴政吞了下去。 嬴政只感到脑海之中一阵昏沉之意传来,强支撑着意志保持着自身的清醒,锐利的目光盯着赵高,道:“赵高,朕要死了!” 赵高额头顿时渗出冷汗,纵然此刻嬴政重病缠身,可那一瞬间威势,却是不得不令人胆战心惊,赵高颤巍巍道:“皇帝皇帝怎么会死呢!” “陛下,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的歇着吧!” 嬴政口中再度吐出一口鲜血,道:“赵高,替朕草拟一道诏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祖龙死!(二) 赵高答应了下来,来到案几面前,摊开布帛,提起毛笔,等候着嬴政的话语。 嬴政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这辒辌车中缓缓传出:“宣太子扶苏,速回咸阳,继位登基。” 闻言,赵高楞了一下,眼神不住的闪烁,最终还是在布帛上写下了这道诏令。 感受到身后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赵高心中一颤,拿起案几一旁的大印,按在了布帛上面,然后拿到了嬴政面前。 看着面前布帛上的字迹,嬴政眼睛微眯,看着赵高,陡然间,伸手掐在了赵高脖子上。 “陛陛下,您您这是干什么?您您快松手啊!”赵高喉咙中间断着发出几个字节。 忽然间,赵高感觉到脖子上的劲力消失,看向面前,嬴政已然低垂下了头颅。 赵高咳嗽了两声,望着眼前的一幕,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嬴政的身躯缓缓倒下,赵高见着眼前这一幕,迅速回过神来,将地上方才所写的那一道诏书捡起来,然后将嬴政擦拭干净,放在床榻之上,盖上被子。 最后,赵高将平常侍奉的几个宦官叫了进来,几个宦官见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没听见” 赵高见状,点了点头,然后道:“很好,就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从现在起,你们几个,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要是让外人看出什么问题,小心你们的脑袋。” “诺诺诺” “这陛下平时都怎么咳嗽的?”赵高话语刚出,几个宦官分别咳嗽起来,学起了平日里嬴政咳嗽时候的声音。 赵高心中更是满意,道:“你们去为陛下准备午膳吧!” 闻言,几个宦官如蒙大赦,小心翼翼退到了辒辌车外。 辒辌车中,赵高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嬴政没有了气息,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到了这一刻,赵高仍是有些将信将疑。 “陛下!”赵高轻声呼唤了几声,可是迎接而来的,却是一片寂静。 良久,赵高端起案几上嬴政用的酒樽,缓缓将酒樽之中剩余的残酒饮尽,望着眼前躺在床榻之上的嬴政,赵高眼中忽然间变的一片阴鸷。 先前他所做的那些,不过是本能在驱使着他,而如今,赵高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你,终究是死了!” “这二十多年来,你一边忙着寻找仙人长生不老药,一边花费无数钱财人力,修筑陵墓,可真是荒唐啊!” 赵高冷笑了几声,低语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国霸主,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始皇帝,可你如今,却只能躺在这里,而我赵高,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尘埃里面的爬虫,可我却坐在这里,喝着这甘甜的美酒。” “你活着的时候,我活着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我如今是想怎么活便怎么活,可是,没有了你,我又怎么活?” 赵高缓缓从怀中拿出那份诏书,道:“这就是你的遗诏,这就是你留给天下亿万百姓最后的一句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太子扶苏,速回咸阳,继位登基,钦此。” 赵高轻声念了出来,最后道:“可是,你这” “你这让我可怎么办?”赵高脸上闪出愤恨之色,道:“我伺候了你二十多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却一点点都不为我想一想。” “扶苏如果最后真的登基做了皇帝,还会有我赵高的活路?蒙氏一族会放过我?” “可你,终究是死了!”赵高眼中闪现出癫狂之色。 “你不过是一具会腐烂的躯壳,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你也终究是死在我赵高的算计之下” “很快,你的儿子,你所倚重的太子扶苏,也会去陪你。你辛辛苦苦打造的这个通天帝国,很快就会握在我赵高的手里” 说到最后,赵高眼中,已然尽是赤色。 这时,韩谈走了进来,见着了这一幕,面色大惊,看向赵高,脸上露出慌张之色,道:“陛下他” 赵高点了点头,旋即拿出了那一份遗诏,摆在了韩谈面前。 韩谈不由地脱口而出:“陛下既然已有遗命,我们自该遵从” “韩谈,你可要想清楚了!”赵高面色陡然变的阴沉下来,道:“这份诏书拿出去容易,可是,一旦诏书上的内容公布,到时候,想收回来,可就不可能了!” “扶苏做了皇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赵高阴恻恻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宫里面更是如此,诏书上写着让扶苏继位登基,即便扶苏真的继位登基,那我们又有什么功劳?” “扶苏只不过会认为这个皇位,是他应该得到的,他根本不会感谢你我。反倒有可能登基之后,将我们一脚踹开。” 韩谈闻言,脸上露出思索之色,道:“中车府令的意思是?” 赵高脸上浮现出笑容,显然在他看来,韩谈已然有了意动之色,这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虽然韩谈早已投效于他,而他赵高也是对韩谈百般试探,最终韩谈的表现皆是令人满意,可是在这种情况面前,赵高并不确定韩谈是否依旧和他站在一起,倘若韩谈不愿意和他一道,那么他只能按照计划,将韩谈给除去了。 赵高缓缓道:“韩谈,你是行符玺令事,掌管着国玺印鉴,而我,是中车府令,掌管着陛下车舆,只要你我二人相合,这诏书上的内容,哼哼!” 赵高显然对此早有谋划,韩谈面色大惊,脸上适时露出惊惧之色,道:“你要篡改诏书?” “这不是篡改,只是让一个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人,去坐上皇帝这个位置。” 韩谈闻言,沉默了下来。 “韩兄,陛下之十八子胡亥是我弟子,若是他能登上皇位,对你我二人而言,可都是一桩美事。”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密谋 韩谈略微沉吟,显然是在思考赵高所说的话语,赵高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耐心的等候着。 他相信韩谈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韩谈眉头皱了皱,忽然道:“中车府令,单凭你我二人,只怕是难以成事吧?” 闻言,赵高微微一笑,道:“韩公,放心,一切皆在我的预料之中。” “如今蒙毅已经离开这里,我们只需要再说服胡亥公子和李丞相,杀掉扶苏公子,那此事定然可成。” “杀掉扶苏公子?”韩谈脸上适时露出惊骇之色。 赵高并不觉得奇怪,这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为了谋划这件事,他事先并未与韩谈商量,故而,此刻说出这几个字,韩谈的反应就是理所当然如此了。 赵高脸色阴翳,道:“韩公,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退路么?” “扶苏公子一旦登基继位,还会有我们活路?”赵高阴恻恻道:“索性,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杀掉扶苏,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赵高话语之中充斥着冷意,道:“只有搬掉了扶苏这块绊脚石,胡亥公子才能顺利继承皇位。” “这”韩谈面露迟疑之色,道:“胡亥公子会答应么?这可是篡权谋反的大罪。” 赵高轻笑了两声,道:“这个世上,有人会不想当皇帝么?” “至于李丞相”赵高阴险的笑了两声,道:“李斯素来与蒙家不和,而蒙家又与扶苏交好,如今扶苏继承皇位,这李家只怕是要走到头了!” 听着赵高这些话语,韩谈不露神色,不过藏在袖中的手掌却是紧紧攥成拳头,如此周密的算计和对人心的洞察,先前赵高居然未曾向他透露一点风声,足见赵高行事谨慎与严密。 赵高看着韩谈脸色,道:“韩公,莫要怪我提前未曾与你言说,实在是此事干系太大,如今韩兄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还请速做决断。” 显然,浪费了如此多的口舌,赵高现在需要明确得知韩谈的态度,若是韩谈不愿屈从,那么,赵高则是要立即给处理掉,以免留下任何后患。 韩谈亦是察觉到赵高眼神之中若隐若现的杀意,道:“中车府令,当日我投效之时便曾经说过,愿侍奉大人如父母一般,如今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赵大人但凡有所吩咐,韩谈自当竭力效劳。” 见韩谈表露出如此态度,赵高心中也是一喜,心中对于韩谈更是多了几分信任。不过仍旧推辞道:“韩兄不必如此,你我早有约定,以兄弟相称,何必如此。” 察觉到赵高话语称呼的变化,韩谈心中也是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府令大人,如今最主要之事乃是分为两部分,其一,扶苏公子在随行车驾之中,只有杀掉扶苏公子,胡亥公子才能继位。其二,便是劝说胡亥公子答应此事,并且让李丞相倒向我们这里。” “如此一来,大事可成。” 听到韩谈的话语,赵高更是不疑有他,韩谈的这些话语,全然是从他的角度出发,替他谋虑这些事情。 韩谈继续道:“胡亥公子是府令大人之学生,故而,韩谈以为由府令大人去劝说再恰当不过,至于扶苏公子那里,不如交由在下代劳。” “嗯?”赵高面色一怔,显然没想到韩谈主动提出这要的请求。 只不过,心中对于韩谈则更是信任了几分,这意味着只要韩谈能够杀了扶苏公子,那么韩谈毫无疑问便是和他绑在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再无可能脱离。 赵高缓缓问道:“韩兄,你打算如何做?” 杀掉扶苏,也是计划最为重要的一环,否则的话,以现在扶苏太子的身份,只要活着,便可以召集起来一批精锐士卒,到那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韩谈略微思索,道:“府令大人,在下有一点愚见,还请府令大人评判。” “扶苏公子对我们二人皆是有些不信和怀疑,不如我们从今日开始,借陛下之命,每日赐扶苏一些膳食,等过了几日之后,打消了扶苏的戒心,那时,我们可在膳食之中暗中下毒。” “好,妙计!”赵高亦是感觉到韩谈这条计策十分巧妙。 韩谈略微想了一下,道:“不过府令大人,此计划还有一处地方不甚周密,只怕” “何处?” 韩谈道:“这毒药可是不好找,若扶苏戒心依旧,以银针探出膳食中的毒素,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银针探毒,在这个时代,已然不是什么鲜为人知之事。 春秋战国乱战五百多年,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赵高闻言,微微一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道:“此物名为铅精水银,乃是从朱砂矿之中提炼出来,放入菜肴之中,无色无味,即便是银针也测不出来。” 韩谈大为惊奇,要知道朱砂可是能被银针测出来,反倒是从朱砂提炼出来的铅精,银针测不出来了。 不过赵高既然如此说,想来就一定有着十足的把握。 韩谈从赵高手中接过小瓶,道:“那这几日的空当,就请府令大人尽管劝说胡亥公子和李丞相。” “好!”两人相视,赵高心中快意异常。 从辒辌车走了出来,吹着冷风,韩谈眉头微皱,悄悄摸了摸怀中的那个小瓶,看着赵高的背影,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 如此毒物,赵高竟然能够藏匿在身上,可不是令人身体为之发寒么? 只不过,韩谈却是清楚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赵高却是装模作样的站在辒辌车外面,将膳食一样一样命先前几个宦官端了进去。 过了片刻,赵高侧耳倾听,然后朝众人道:“陛下说,今日这鲍鱼海参汤不错,赐太子扶苏一品鲍鱼海参汤。” 站在一旁的扶苏,心中疑惑更甚,只不过此时却是面无异色,恭敬道了一声诺。 这时,赵高又听了一下,然后道:“陛下问了,丞相,现如今我们到哪儿了?” 李斯连忙拱手道:“启禀陛下,是沙丘。” 第三百七十八章 应对之法 赵高听了一会儿,又朝众人说道:“陛下说这几日众位都辛苦了!我们就在这沙丘露营歇息。” 众人纷纷拱手:“诺。” 回到住处的扶苏看着眼前刚刚送来的菜肴,陷入了沉思之中,平白无故,嬴政为何会赐菜给自己? 难道真的表示对自己的信任和恩宠? 扶苏摇了摇头,他感觉的出来,今天的情况似乎又一些不对劲,可是具体如何,却是说不上来。 扶苏开始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开始回溯历史。 在历史上,嬴政在平原津病重,然后在沙丘病逝,可是历史随着他的到来,已然开始变的面目全非,扶苏并不确定,自己如今所处的情景是否依旧如同历史上一般。 摸着手中的兵符和怀中的那一份诏书,扶苏心中稍安,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在手,他就有着足够的资本。 只不过,扶苏可不想闹一个乌龙,万一嬴政要是还活的好好的,他就起兵,那这个玩笑可就开大了! 扶苏将蒯彻找来,将自身的疑虑说了一遍,蒯彻亦是凝神深思。 此乃王室之事,稍有差池,便会引发动荡,故而,很多事情,处置起来反倒是束手束脚。 扶苏亦是想从蒯彻这里得到些许建议,这样他做起事来,心中也算有底。 蒯彻略微思索,然后道:“殿下之疑虑,便是在于担心赵高为中车府令,封锁了陛下驾崩之消息,暗中行谋权篡位之事。” 扶苏点了点头,蒯彻手捋胡须,道:“此事其中关节在于陛下究竟是否驾崩,殿下这几日可稍稍留意陛下车驾,乃至于对其试探一番,也未尝不可。” 扶苏轻嗯了一声,蒯彻此言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除此以外,殿下还应当与亲信之朝臣多方联络,以防不测。” 对于蒯彻提出来的建议,扶苏心中很是赞许,如今情况未明,只能先暗中做这些准备。 如今随行的大臣自然是以丞相李斯马首是瞻,这方面,扶苏并无十足的把握,尽管曾经与李斯的关系稍稍改善了些许,但想来,是不足以在这个时候劝说李斯倒向自己的。 除此以外,便是少府令章邯,这一点,扶苏倒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与章邯相熟,如今只不过是向章邯要一份明确的态度罢了。 一念至此,扶苏便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首先,扶苏来到了嬴政的车驾面前,面色恭敬,赵高见扶苏来此,心中咯噔一下,却并未慌乱,脸色如常,道:“殿下来此是为了觐见陛下么?” “儿臣方才食了父皇赏赐的鲍鱼海参汤,觉得味道甚为鲜美,特来向父皇谢恩。” “殿下,方才陛下食饱之后,身子觉得有些乏了,现如今已经歇息,殿下之意,奴婢稍后会为殿下转达,还请殿下不要见怪。”赵高呵呵笑着,将扶苏阻挡在外。 “既然父皇已经歇息,扶苏就不打扰了!” 扶苏倒也是并未强求,只是说了一句,便离开了此地。心中却已然生出了一丝疑虑,尽管表面上一切如往常一般,可是这味道着实让扶苏感到有些不寻常。 来到章邯所在之地,二人见面先是寒暄了几句,扶苏亦是问起了少府之中的许多事项。 例如白纸,曲辕犁等等,这些事项于扶苏和章邯而言,皆是有着极为特殊的涵义,甚至来说,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纽带。 聊到最后,扶苏神色陡然变的严肃起来,道:“邯公,你我二人之间的交情如何?” 见扶苏如此郑重,章邯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当即答道:“殿下,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言说这些,有事不妨直言,章邯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扶苏面色稍缓,道:“邯公,若有一日,我说父皇驾崩,有奸邪作祟,封锁消息,意图乱我大秦,邯公,你信是不信?” 章邯眉头微皱,见扶苏盯着自己,章邯亦是神色坦荡,道:“殿下之为人臣信得过,臣也绝不信殿下会做出犯上作乱之事。” “多谢邯公。”扶苏拱手一拜。 这份信任,在此时,显得乃是尤为难能可贵,章邯却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扶苏摇了摇头,缓缓道:“目下情况不明,我只不过想预做万一罢了!” “难道是李丞相意欲作乱?”章邯惊疑开口,目标不经意间指向了李斯。 扶苏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中车府令赵高。” 章邯顿时明白过来,的的确确,赵高是有这个机会的,作为中车府令,赵高掌管陛下车舆,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赵高完全有封锁消息的能力。 中车府令这个位置平常之时,看上去并不起眼,在朝臣之中,也并无几人觉得多么重要,可是放在这个关键时刻,其重要性却是凸显出来了。 “不知殿下要臣做些什么?”章邯开口问道。 既然到了这个时刻,便是越发的要稳住心神,不可慌乱。 扶苏轻声道:“邯公,你去将你的亲信之人尽数召集起来,等候我的命令。” “还有,少府之中不管是丞相李斯还是赵高安插的人手,即刻派人盯着,目下暂时不要动他们,我命令一到,即刻将这些人拔除。” 这就是陈平经营许久的成果了,对于少府之中,隐藏的各方势力的探子,皆是被陈平摸的一个八九不离十。 而这份名单,扶苏亦是已经分享给了章邯,只不过并未让章邯有所动作罢了! 扶苏离开章邯所在之地,路上略微思忖,旋即让高宠出发,前往临淄调动军队,若无军队在一旁,只怕事情仍是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临淄的秦军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些军队至今仍然归属于扶苏统辖,当初嬴政调拨给自己三万秦军,之后并未将兵符收缴回去。 这一次或许能发挥一点用处,扶苏觉得甚至不用三万秦军,哪怕只有一万,便足以底定大局,控制住整个局势不会蔓延开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辒辌车秘议(一) 接下来的几日,扶苏照例去觐见嬴政,只不过皆被赵高给挡了下来,扶苏心中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更是笃定这其中有问题。 而这些时日,赵高依旧是假装嬴政之命,不断给扶苏赐菜,只不过这些菜肴,扶苏一筷子都没动。 扶苏甚至连命人去查验一番的心思都没有,这其中已然透着猫腻,何必再多做这些无用功。 这一日,高宠在一人的带领下,径直进入扶苏的营帐之中。 “高宠,如何?”见到高宠回来,扶苏迫不及待问道。 高宠拱手道:“臣幸不辱命,一万秦军已经调拨来此。”旋即在高宠的指引下,扶苏看向了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这里就是这一万秦军驻扎的位置,距离现在的沙丘很近,倘若有什么变故,至多一个时辰,这一万秦军便可以赶来此地。 “好,辛苦了,高宠。”扶苏看着高宠脸上疲惫之色,不禁关切的几句:“下去休息吧!接下来这里都交给我。” 扶苏正欲将蒯彻找来,将所有事情最后推演一遍,然后敲定下来,这时,外面一人通报,韩谈来此。 在其身后,还有着几名宦官将菜品端了过来,扶苏轻笑一声,道:“今日陛下赐菜倒是比往常稍微早一些啊!” 韩谈也是笑了两声,道:“陛下对于殿下的关爱可是无微不至啊!” 说话间,几名宦官已经将菜肴摆好,韩谈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扶苏道:“怎么,行符玺令事,你是要在此看我进食不成?” “奴婢怎敢?”韩谈脸上露出笑容,道:“只不过这些菜式还是容我向殿下述说一番,这亦是陛下交待奴婢的。” “哦,那你就说说。”扶苏好整以暇。 “这第一道菜是黄焖鱼翅,以鱼翅为主材,在加上精心熬制的鸡汤,要六个时辰才能做成,陛下说殿下虽是年轻,这些时日处理政务,想来也很是劳累,这道菜却是可以补中益气,强壮筋骨,是饱含着陛下对公子的关切之意。” 扶苏闻言心中一动,却是并未动筷。 韩谈并未在意,手已经指到第二道菜肴,道:“这第二道菜肴是红烧鹿筋,鹿筋可壮体力,对于习武之人有着莫大好处,陛下说殿下处理政事之余,也不可荒废武事。” 韩谈一连介绍了三四道菜肴,其中诸多话语是让扶苏眉头微皱,似乎是另有所指。 而韩谈此时介绍到最后一道菜肴,这道菜从外形看上去不过是一只鸡经过清炖摆放在小鼎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韩谈道:“此菜名为别有乾坤,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要做成此菜,却是要花费更多的精细功夫,陛下赐殿下这道菜,是想要告诉殿下,凡事不可只看表面,被外物所惑,要深入洞察其中关节。” “陛下还说,此菜最为重要,还请殿下细品。”韩谈最后再次强调了一遍。 扶苏眉头微皱,看向已经远去的韩谈,似乎韩谈最后的话语别有所指。 扶苏很清楚的知道,韩谈其实并不是他的人,当日他出了咸阳之中,便已经与韩谈越发的生疏了,在自己离开咸阳的这些时日中,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扶苏不得而知。 曾经扶苏也以为韩谈和赵高是一伙儿的,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 忽然间,扶苏想到什么,拿起筷子,将最后韩谈阐述的那道菜剖开,筷子翻动,忽然间从其中夹出一个小小的竹筒。 扶苏将竹筒打开,从中抽出了一张布条,上面赫然写着:“陛下崩天,赵高欲篡诏,立胡亥为帝。” 扶苏面色大惊,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确认了嬴政的死讯,之前虽然隐隐有猜测,可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夜色渐深,扶苏将诏书和兵符揣在怀里,披着一身斗篷,悄然离开自己的营帐,来到董翳的军帐之中。 而另一旁,赵高则是假借嬴政之命,将胡亥和李斯召集到辒辌车中。 一进辒辌车,胡亥和李斯便闻到一股尸臭味,不由地面色大惊。 胡亥当即跪在地上,准备痛哭起来,却被赵高一把捂住嘴巴。 李斯手指赵高,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高看向胡亥,尽管先前自己已经多番暗示,可是今晚这个时候才是自己摊牌的最后时刻。 赵高道:“公子,你可千万不能哭出来,您要是哭出来,可就让外人知道了!” 李斯面色一惊,道:“赵高,你想秘不发丧?” 赵高点了点头,拱手道:“丞相英明,这件事绝不能透露出去半点。” 胡亥略微思索,道:“为何?” 赵高缓缓道:“这皇帝殡天是惊天动地之事,倘若大事不定,绝不能发丧!” “你说的大事是指?”李斯已然醒悟过来。 “丞相英明!”赵高拱手道:“何人掌权,何人继位可是现在头等大事。” “你们想一想,这陛下可是有着二十多位皇子,谁来继承大业,谁来做这个皇帝?” 李斯眉头微皱,道:“陛下不是已经立了扶苏公子为太子了么?” 胡亥亦是道:“老师,对啊,父皇已经立大哥为太子了。” 赵高缓缓从怀中拿出那份遗诏,展示在二人面前,见到这份遗诏,李斯脸上更是怀着怒意,道:“赵高,你身为中车府令,应该及早将诏书发出去才对,为何拖延?” 赵高轻笑一声,看向胡亥,道:“公子,你也觉得应该将这份诏书发出去么?” 胡亥尽管心中有些不喜,不过仍是道:“这是父皇的遗命,还是发吧。” “发?”赵高冷哼一声道:“这发出去有什么难的?” “可是只要这份诏书发出去,局势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你们确定要发?” 这番话一出,李斯和胡亥皆是沉默不语。 赵高道:“公子,这份诏书可是陛下留给扶苏的,而不是留给公子你的。” “这上面可未曾写给公子你留下尺寸的封地,到那时,扶苏继位,坐拥天下,而公子你有什么?” 第三百八十章 辒辌车秘议(二) 胡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太傅,这本该如此啊!” “我听别人说过,这圣明的皇帝最了解臣子,英明的父亲最了解儿子,既然父皇未曾下令分封,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公子。”赵高脸上露出坚决之色,手里按着国玺和诏书,道:“这天下的权柄就在这里,我希望公子你好好想一想,这驾驭群臣和向人称臣,受人制约和制约别人,这其中差别可并非同日而语啊!” 胡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太傅,废黜兄长,册立弟弟,这是兄弟内争,是不义之举,不遵从父皇的诏命,私自篡改诏命,这是不孝,我本身无才无德,依靠别人坐上了皇位,这是无能,到时候天下都会反对我,我走投无路,而国家社稷也会因此覆灭,这种事我不能做。” “商汤,周武杀死他们的君主,也没人说他们不忠,反倒称赞他们有道义,办大事素来不拘小节,行大德行之事素来不必谦让,因为些许细枝末节,而忘了大事,这日后必定留下祸患。” 赵高继续道:“公子,您是陛下的十八子,正常来说,就算怎么轮,也轮不到您来做皇帝,你现在犹豫不决,日后想要做着皇帝乃是难上加难,你可要想清楚了!” 胡亥眼中露出动摇之色,显然,在皇位的诱惑面前,胡亥此刻也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之中。 他虽然贪玩,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并不糊涂,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可当皇位摆在面前,坐拥天下,一言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活日子谁不想要? “丞相,你以为呢?”赵高看向李斯,发问道。 李斯面怀怒色,道:“这不是身为臣子应该议论之事。陛下既然已有遗命,我们就应该遵从。” “是吗?”赵高呵呵一笑:“丞相,那我就说说你,你可听清楚了。” “丞相,您不妨好好想一想,你和蒙恬相比,谁更有本事?谁的功劳在大秦更高?谁的谋略更为深远?” “这”李斯面露迟疑之色。 “当初你从一个廷尉升到这丞相的位置,蒙恬将军可是坚决的反对。” 赵高继续说道:“而你做了这大秦的左丞相,这么些年为了实现陛下的理想,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你说说这天下人会更拥戴谁?” “你和蒙恬将军相比,谁与扶苏的关系更为亲密?” “扶苏一旦回到咸阳继位,那时蒙恬必然会出任大秦的丞相之职,到时候丞相你呢?” “我在宫中做这仆役做了二十多年,可还从未见到一个罢官去职的丞相能够将爵位传给下一代,能够保住家族的富贵。到了最后,只怕丞相您也未必能够揣着通侯之印,安全无虞的返回故里。丞相,你不妨想一想当年王丞相的遭遇” “那王丞相” “够了”赵高正欲说下去,却被李斯强行打断,李斯道:“赵高,我告诉你,这是陛下的遗命,我李斯遵从陛下的遗诏,是没有什么可考虑的。” 赵高不屑的冷笑了两声,道:“丞相,恕奴婢直言,你若是听从我的意思,可保全富贵侯爵之位,亦可一世无虞,寿终正寝。” “可你若是执意如此,到那时候,祸及子孙,抄家灭门之时,可别后悔!” “可丞相你若支持胡亥公子继位登基,那结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胡亥公子必定会更依仗丞相您来治理大秦,丞相您这一家会更加的显贵” 这时,赵高话语一转,道:“算了!” “扶苏继位,你们两个境遇如何,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平白的为两位觉得可惜罢了,明明这皇位呀,唾手可得,偏偏却要放弃。” “明明啊,有了更好的选择和前程,却偏偏要去选一个扶苏,真是” 胡亥眼中露出赤色,道:“太傅,我愿做这个皇帝。” 见胡亥此时已经改变态度,赵高心中一喜,只不过脸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更加愁苦。 赵高哀叹了一口气,道:“公子,现在就算是我有心让你继承皇位,丞相也是不肯啊!” “您要是真想继承皇位,还是劝一劝丞相吧!” 胡亥立即跪到了李斯面前,道:“丞相,你是知道我的。” “我这个人平日里贪玩,做不成什么大事,我也没有大哥那么有才学,可是,只要我登基做了皇帝,我一定会更加倚重丞相你,丞相,你想一想,倘若大哥做了皇帝,对您有什么好处?” “他能像我如此亲近和信任丞相你么?” 李斯此时坚定的信念在二人的游说之下,已然有些动摇。却仍是倔强道:“李斯本事上蔡一平民,得蒙陛下看重,忝列这丞相大位,封为通侯,子孙都得到优厚的封赏和待遇,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将国家存亡之重任托付于我,我若是辜负了陛下,日后又有何脸面去见陛下?” “圣人因时而动,会看清楚时势,眼下这天下的权柄就握在我和胡亥公子的手中,丞相,你还是仔细想一想的好,这世上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况且,就算是扶苏继位了,难道丞相你以为这大秦就真的能够稳如泰山么?” “陛下之所以迟迟没有立扶苏公子为储君,别人不了解这些事情,丞相您还不知道吗?” “到了最后,丞相你身死族灭,这大秦在他扶苏手中分崩离析,那时候,李丞相,你就对得起陛下了?” 不得不说,身处宫闱二十多年,赵高一直是谨言慎行,对于个人的性格弱点把握的极为到位。 也正是因为这般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练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赵高才能在嬴政身边二十多年荣宠不衰,即便是被蒙毅论处死罪,嬴政亦是赦免了他。 而对于李斯的弱点,赵高岂会不知? 作为嬴政的头号铁杆支持者,李斯对于嬴政的命令总是坚定的奉行,唯一能让李斯改变主意的便只有这份嬴政看重的天下。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夜见李斯 李斯颇有些失意的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遵循始皇帝的命令,曾经是他从未怀疑过的事情,可在赵高和胡亥的劝说之下,他动摇了! 尽管整件事他参与的程度不深,可是,李斯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他的配合,胡亥和赵高是不可能成事的。 这也就是为何赵高执意要说服李斯的原因。 忽然间,李斯感到自己的营帐之中颇有些冷清,甚至来说有些寂静,连一个人都没有。 李斯心烦意乱,对于这等事也并未太过注意。 刚刚步入营帐之中,李斯蓦然看见扶苏正坐在主位上,翻看着竹简,心中不由地一惊。 只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丞相,李斯早就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从容与淡定。 “丞相回来了?”扶苏轻笑一声,道:“不知丞相刚才去何处了?” “臣刚才觉得有些闷,所以出去走一走。”李斯自是不会将辒辌车中的一幕告诉扶苏。 扶苏却是笑道:“看丞相的样子,似乎确有些身体不适。” “丞相方才出去走走,是从父皇那里回来了吧!”话语笃定从容,李斯闻言,瞳孔不禁一缩。 缘何扶苏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扶苏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道:“丞相,父皇是否已经驾崩了?” 李斯佯装镇定,怒斥道:“放肆!” “殿下,你身为太子,莫要自误,陛下乃是你的父亲,你如此诅咒君父,不当人子。” 李斯激动的神情对扶苏并未造成丝毫干扰,扶苏话语一转,道:“丞相,你就不想知道今夜我为何来此?” “殿下还请早些回营帐歇息,恕臣不送。”李斯显然开始下逐客令了。 只不过扶苏却是纹丝未动,缓缓开口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父皇,他告诉我他已殡天,可却有奸人作祟,蛊惑人心,欲乱我大秦之江山社稷。” “父皇还说,丞相是他的肱股之臣,对大秦忠心耿耿,又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我计议不决之时,可去找丞相商议。” “父皇说,若丞相知道有奸人作祟,定会助我铲除奸逆,匡扶朝纲,使我大秦社稷不至于落得一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父皇还叮嘱我,说丞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位置已经退无可退,要我好生善待丞相一家,不可辜负我大秦之忠良之臣” “殿下,你你不要再说了!”李斯缓缓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臣臣对不起陛下!”扶苏的声声话语令李斯想起了过往,不禁令他潸然泪下。 从当初一介上蔡平民,一个小小看管仓库的官吏,后来到了大秦,成为了大秦的客卿,之后平步青云,做到了大秦丞相的位置。 当初,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极力反对此事,可是最终,陛下还是信任他,让他坐上了丞相这个位置。 李家也因此荣华至极,皇帝为了彰显厚重,更是让赢氏与李家联姻,赢氏女尚李家男,李氏女皆嫁赢氏诸公子。 如此深恩厚遇,令李斯感念不已。可他李斯,却是昏了头,要伙同赵高一起,篡改皇帝的遗诏,这顿时让李斯感到羞愧难当。 赵高花费了无数口舌,劝服李斯,在这一刻,被碾压的彻彻底底。 瞧着李斯的神情,扶苏心中很是明白,不是他的话语有多厉害,更为关键的是嬴政对于李斯真的很好。 倘若没有篡改遗诏这件事,嬴政和李斯真的是堪称千古君臣的典范。 而如今,他还想再给李斯一个机会,至少来说,篡改遗诏这件事还没有成,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亦是对于他的父皇嬴政最大的尊重,试想,倘若一直以来父皇最为看重的臣子,选择了篡改遗诏,背叛了他,这后世会如何评价? 扶苏已然不需要想了,曾经的历史摆在那里,不知有多少人借这件事抨击嬴政。 即便是在当世,这亦是一件莫大的丑闻,是无数藏在暗处的反臣贼子喜闻乐见的。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在扶苏看来,至少李斯还处于可以拉拢的位置,自己为何要将可以成为自己朋友的人逼到自己对立面去? 况且,他还需要朝堂上立着李斯这样一个人,咸阳波云诡谲,单单依靠蒙家,令扶苏着实有些不放心,甚至来说有些忌惮。 若他这个皇位只是靠着一家一姓,难免是坐不稳的,下面的人难道就不会起别样的心思。故而,这时候留着一个李斯就很有必要了,这是制衡朝堂,方便他趁机收取权势的关键。 只有二者相争,才轮得到他来取这渔翁之利! “丞相请起。”扶苏走到李斯面前,将李斯搀扶起来,道:“我再问丞相一遍,父皇是否已经殡天了?” 李斯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赵高伙同胡亥公子,意欲篡改遗诏,让胡亥公子登基”李斯立即将所有事项和盘托出。 “还请公子速速发兵,诛灭奸逆,消灭叛党。” 扶苏含笑不语,道:“丞相,你就没有发现今夜外面有何异常么?” 李斯闻言一怔,似乎猜到了什么,扶苏却道:“丞相,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扶苏从怀中掏出一方印鉴和诏书,李斯立即瞪大的眼睛道:“兵符和诏书?” “我已经调遣一万秦军将士来此,在来丞相营帐之前,我已见了都尉董翳,如今这沙丘早已在我秦军的层层控制之中。” “丞相,你我在此不妨稍等些许时辰,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将消息传回来了。” 望着扶苏从容不迫的面容,李斯骤然失神,这样的情景,曾经他在刚刚继位不久嬴政的身上也曾经看到过。 当年,他尚是吕不韦的门客,嬴政骤然发难,解除吕不韦手中的兵权,与今日扶苏的所做所为如出一辙。 也正是在这之后,他献上了谏逐客书,步入了嬴政的视线。 时光斗转星移,今夜发生之事,虽与那时大不相同,可本质上,皆是权力的争斗,并无不同。 第三百八十二章 群臣俯首 “陛下的选择终究是正确的!”李斯心中暗自感慨。 对于时局把握的如此透彻,做起事来又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这样的人成为未来的大秦之主是大秦之幸。 高宠这是走了进来,朝扶苏示意了一眼,然后拱手道:“殿下,大臣们如今都吵着见殿下和丞相。” 对于这般情况,扶苏一点也不感到好奇,因为他仅仅是下令将这些大臣暂时控制起来,故而,遭受软禁的这些大臣有如此提议也不奇怪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难免会让人多想一些。 “丞相,有劳了!”扶苏朝着身旁的李斯道,李斯闻言会意。 这是扶苏有意让他去安抚这些大臣,亦是给他机会,李斯心中不禁对扶苏充满了感激。 扶苏并非不知他与赵高、胡亥的密谋,但即便如此,扶苏并未计较,仍是选择了原谅他,对他李斯,堪称是宽宏大量。 来到群臣面前,李斯开口道:“诸位,陛下已经驾崩。” 只是一句话,顿时无数大臣都呆滞在原地,似乎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李斯所说的话语,只不过,这番话,是由李斯这个大秦丞相来宣布,已然是确实无疑了。 有些反应过来的大臣立时瘫软在地上,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对于其中的忠诚耿直之臣而言,皇帝驾崩,无异于天崩地裂,山河倒转,乾坤颠倒。 在他们的心中,始皇帝就是天,如今始皇帝离世了,就是天塌下来了。 无数士卒更是眼眶泛红,在他们的心中,同样是将嬴政视若了神明,他们始终觉得,始皇帝会千秋万代的存在下去。 “诸位大臣,暂且收声。”李斯作为百官之首,自有威严,朝臣亦是知道李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故而,都安静下来。 “陛下遗诏,令太子扶苏速回咸阳,继位登基。”李斯朗声开口。 “陛下遗诏何在?”这时,一位大臣见李斯手中没有诏书,立即发问。 “诸位请随我来。”李斯旋即带着大臣朝着辒辌车走了过去。 夜色之下,万籁俱静,可是今日的沙丘却是灯火通明,无数火把被点燃,照亮了整片沙丘。 在赵高身前,已有几具尸体躺在那里,那些,皆是赵高倾尽心力培养的死士,自小便收养在他的身边,忠诚无比,可是,如今已然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赵高看着面前将他重重围困的士卒,眼中充满了怒火和不甘,明明他的计划周密,缜密至极,可为何还是功败垂成? 人群闪开一条道路,扶苏等人出现在赵高眼前,望着赵高,扶苏眼中尽是冷漠之色。 时至今日,这条隐藏在大秦宫闱的毒蛇终于可以除去了。 以往有嬴政的庇护,扶苏动起手来,自然是百般忌惮。因为赵高作为嬴政心腹之臣,对赵高动手,无异于直接与嬴政动手,两者并无多大的区别。 “扶苏,你不应该已经死了么?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赵高眼中充满了怨毒之色。 忽然间,赵高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一人:“韩谈,是你?” “你背叛我?” 韩谈亦是冷漠的看着赵高,道:“韩谈自始至终忠于的都是陛下,何来背叛一说?” “好,好,好啊!”赵高望着面前的众人,忽然笑了起来。 “好在哪里?” 赵高呵呵笑道:“我赵高在陛下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处心积虑等了二十多年,可未曾想到,竟是如此下场,我二十多年的心血竟然是毁在你这个不起眼的韩谈手里。” “陛下,他最信任之人,居然是你!” 说完,赵高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顿时所有人面色大惊,而赵高则是径直捅向自己的腹中。 一旁的董翳却是眼疾手快,手中长剑一挑,便已经将赵高手中匕首挑飞,几名士卒见状也是立即将赵高控制起来,同时将赵高下颌卸掉,避免其咬舌自尽。 做下这等谋逆反叛之事,想要自尽,一死了之哪有那么容易?甚至来说,到了此刻,对于赵高来说,死,已经是一种奢望。 不单单是赵高,连其三族在内,这一次,统统都要受到株连。 士卒动手,自是不会手下留情,赵高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而韩谈则是径直走到赵高面前,在其怀中摸索了一番,然后从中拿出一卷布帛。 将诏书摊开看了一眼,韩谈来到众多大臣面前,道:“这是陛下遗诏。” “赵高意欲篡改遗诏,惑乱大秦社稷,今已被擒拿。” 韩谈将诏书打开,大声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扶苏速回咸阳,继位登基,钦此。” 旋即,韩谈再次将诏书展示在众人面前,众人顿时疑虑全消,这份诏书乃是从赵高的怀里搜出来的,自是没有丝毫的问题。 毕竟赵高的罪名便是意欲篡改遗诏,故而,这份遗诏的真实性自然无疑。 不过就算是没有遗诏,如今沙丘已在扶苏控制之中,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了这份诏书,扶苏这皇位来的更为正确,更具有合法性。 这对于扶苏来说,自然是不会拒绝。 嬴政的遗诏宣读完毕,众人亦是没有丝毫问题,李斯率先跪地,叩首道:“臣斯拜见陛下,恭候新君登基。” “臣等拜见陛下!”众多朝臣在这一刻全部跪地,这亦是一个仪式,即是代表他们愿意效忠新君。 而所有士卒此时亦是跪地发出山呼之声,表达着对新君的效忠。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已然有不少人归心扶苏,然而,直到这一刻,扶苏才算是他们的真正的君主。 “诸位平身。”扶苏双手虚抬,让众人起来,旋即道:“扶苏德薄,蒙父皇不弃,立为大秦君主,此生定当克己勤勉,以报父皇厚恩。” 李斯这时道:“陛下,眼下第一要务应当是遵循先帝遗诏,速回咸阳,操办先帝后事及陛下登基事宜。” 扶苏对于李斯的提议亦很是赞同,道:“丞相言之有理,一切皆照丞相说的办。”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时代的开启 扶苏从一旁拿过一柄秦剑,道:“丞相,从此地回咸阳途中,一路还需要有劳丞相。” “朕赐你秦王剑,一路若有心怀不轨之辈,皆可斩之。” 面对扶苏表达出来的信任,李斯心中更是感激,旋即郑重接过秦王剑,躬身道:“老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待将所有事情大多吩咐妥当,忽然,董翳道:“陛下,胡亥公子该如何处置?” 扶苏略微思忖,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已被臣关押起来,并派人严密看管。”董翳略微思索,还是道:“只不过胡亥公子一直吵着要见陛下,臣” 扶苏摆了摆手,显然知道董翳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见与不见胡亥又有什么意义呢? 良久,扶苏叹了口气,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大牢之中,胡亥惊恐的看着四周,不住的吵闹着,到了这一刻,他已然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也许当初在赵高的蛊惑之下,他并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落得如此局面。 只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胡亥只能寄希望于扶苏仍然如同从前那般心软,这一次依旧会选择放过他。 这时,牢房的大门打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几名盛传宦官服饰的人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块木盘。 胡亥惊恐的看着这些人,尤其是他们手中拿着的物什更令他恐惧不已。 “胡亥公子,该上路了!”为首宦官森冷开口,青铜爵中倒满了美酒。 “不!”胡亥脸色骇然,道:“大哥不会杀我的,绝不会杀我的。” “你们去告诉大哥,这皇位我不要了,只要大哥能饶我一命” 几名宦官却是冷笑了起来,这位胡亥公子事到如今,还是幼稚的可爱啊! 既然胡亥公子不愿意自尽,那他只能被自杀了。 一名宦官端起青铜爵,旋即两名宦官将胡亥按住,毒酒灌入其中,少顷,胡亥便没有了气息。 扶苏得到这样的回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这件事并不值得引起他注意一般。 对于他来说,或许送胡亥上路,便是最好的选择! 起码,这样可以给朝廷,给赢氏一个体面,对外,当然是宣传胡亥畏罪自杀,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最终会湮灭在历史之中,不为人所知。 扶苏站在营地外面,望着天空,黑夜即将过去,东方已经逐渐泛白,露出一抹红霞。 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到来,他将会成为大秦的主宰,掌控千万人的生死,这一次,又会与历史有何不同,最终历史偏向何方,扶苏心中同样没有答案。 只不过,扶苏坚信,他一定可以做好。 接下来的路程扶苏则是率领着大军紧赶慢赶回到咸阳,一路上亦是有惊无险,扶苏此时并未发丧。 李斯对于扶苏这般做法,亦是赞同,这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扶苏同时派出了几道飞骑,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分别赶往萧关,武关等地,至于余下的函谷关在扶苏踏入关中之地之后,立即封锁起来。 这亦是以防不测,对于这些,扶苏处置起来亦是驾轻就熟,而进入咸阳宫之中,扶苏并未有任何停留,车驾径直驱入咸阳宫中,然后将武百官尽数召集起来。 最后宣布了嬴政的死讯。 李斯拿出了始皇帝的遗诏,朝着大臣们宣读了一遍。 与此同时,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宦官一拥而上,将天子冠冕戴到了扶苏头上,崭新的龙袍披在扶苏身上。 “请殿下遵先帝遗诏,袭号皇帝,上承宗庙,下安黎民。”蒙恬率先出声,然后跪地,朝着扶苏行三叩九跪的大礼。 “请殿下遵先帝遗诏,袭号皇帝,上承宗庙,下安黎民。”李斯亦是紧随其后,附和蒙恬所言。 或许,这是二人第一次如此默契。 而冯去疾见此,自知扶苏继位,已然是不可阻挡,旋即附和,身后的大臣,各自排好位置,对扶苏三叩九拜。 在此时,章邯躬身出列,将两道玉玺捧到扶苏面前,道:“殿下,此乃信玺和行玺。” 韩谈则是在几名卫士的保护之下,将一颗玉玺呈递到扶苏面前,道;殿下,此乃传国玉玺。 说完,韩谈便自动将这枚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和氏璧挂在了扶苏腰间。 皇帝的权威和权柄此刻终于汇聚在扶苏一人身上。 在群臣的簇拥之下,扶苏来到了平日里朝臣议事之地,只不过,这一次扶苏不在是下首的位置。 而是踏着御阶,朝着龙座走去。来到龙座面前,扶苏此刻心中亦是有着一抹激动。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要成为皇帝了么? 扶苏袍袖一挥,坐在了龙座上,透着额前的十二道冕旒,看向下面的武百官。 韩谈高声唱喏:“新君继位,众臣参拜。” 所有朝臣,在上将军蒙恬,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的率领下,对着扶苏再一次三叩九拜,齐声道:“臣等叩见陛下。” 扶苏凝视着下方的百官,这一刻,他的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难怪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要坐上这张位置!”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令人感到痴迷,没有人处在这个位置,仍不会心动。 在中国,皇帝的权柄自是无可估量的,理论上来说,除了冥冥之中的老天爷,能够稍微约束一下皇帝之外,除此以外,便再无任何地方能够掣肘皇帝。 就连老天爷,代表着什么意志,皇帝同样拥有解释权。 换句话来说,某种程度上,皇帝,即为神! 只不过,扶苏知道,虽然眼下这些人都恭恭敬敬的,但是,其中有着不少人未必真的服他。 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皇帝,他现在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收拢权柄,这对于他来说,亦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可不管如何,他终究要去做。 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大秦这个天下,更是不想让嬴政失望,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必须成功。 第三百八十四章 陵邑制度 扶苏缓缓站起身来,扫视着下方的武百官,朗声道:“朕永思孝道” “先帝即位以来,并吞六国,一统天下,南征百越,北击匈奴,车同轨,书同,创皇帝制,盖因其德越三皇,功过五帝,其后,上帝嘉以宝鼎,功莫大焉!” 扶苏这一番话,顿时令蒙恬、李斯等人舒爽不已了,这无疑是极大的肯定了始皇帝的功绩,而作为先帝的臣子,自然喽,他们也跟在后面沾光。 扶苏面色虔诚,继续道:“朕德薄,居皇帝位,战战兢兢,恐有负先帝所托,尝思先帝遗德,故代先帝褒天下臣民,赐天下民为父后爵一级,黔首户一百钱,里八石米,羊二头” 扶苏话语不停,群臣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发懵,扶苏初登皇位,对于百姓也太好了吧! 不过任谁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这不是扶苏以自己的名义向天下百姓施以恩惠,而是代始皇帝。 给天下百姓发福利,这自然是应有之义,也是给自己收拢天下民心的好办法,这道命令,最先行动起来自然是关中地区,如此一来,可以说关中的百姓都站在他的身后,那作为皇帝的扶苏,还有什么可怕的? 至于山东地区,能发多少地方就发多少,朝廷自是不会这道命令一下,就带着大笔的金银去发。 准确来说,就是扶苏给山东各地开的一张空头支票,至于如何兑现,那就要看那些隐藏在暗地里山东六国余孽动不动手了。 李斯,蒙恬眼中皆是有着些许激动之色,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扶苏又道:“先帝之功德,朕不过述其万一,朕闻古者祖有德而宗有功,故圣人制礼乐,定祖庙,以明功也!” “其令,太常,少府,宗正,太仆与左丞相,右丞相,御史大夫共议遵始皇庙,增始皇寝庙牺牲及山川百祀之礼。然后著于竹帛,布于天下,万世无穷。” 冯去疾看着扶苏在上面的发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看似扶苏是在不断的给嬴政讨要各种礼遇,实际上这恰恰是在为扩大皇权铺路。 而这样的话语,朝中上下是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的,因为前方上将军蒙毅和左丞相李斯皆是嬴政的铁杆,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李斯站出身来,顿首道:“古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虽万世世不轶毁。今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皆献贡职,增牺牲,礼咸备,毋以加。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自襄公已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以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 “可!” 对于李斯的提议,扶苏自然皆是赞同,群臣之间,亦是没有人反对。就连蒙恬,看着李斯,亦是觉得顺眼了不少。 尽管二人政见往往不合,可是,在这件事上,蒙恬和李斯出奇的保持一致。 扶苏忽然道:“朕欲设陵邑,从天下各处择富户为先帝守陵,诸位以为可否?” 陵邑制度的推行是势在必行的,只不过,扶苏却是并未打算在这一次朝堂会议上就敲定此事。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次他提出来,不过是想看一看朝中有多少人在此时选择和他站到一边儿,而又有多少人反对他。 李斯沉吟不语,显然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得失。 忽然间,一道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陛下初登君位,理当以稳定朝局为上。” 扶苏眉头微皱,这位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扶苏并不认识,旋即挥手招来一名宦官,问道:“此乃何人?” “陛下,这是御史陈登。”宦官躬身答道。 扶苏瞥了这名御史一眼,轻声道:“御史,你是认为如今朝局不稳,朝中有人意欲作乱?” “陈御史不妨说的明白一些,说清楚朝中究竟是何人意欲作乱,将他给朕找出来。” 寥寥几语,顿时令陈登吓的浑身颤抖,伏在地上。 “臣臣”此刻陈登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最后道:“臣并无此意。” 扶苏轻点了一下头,道:“那陈御史就先退下吧,下次说话可要想清楚些。” 对于陈登,扶苏并未穷追猛打,他知道,这不过朝中有人丢出来一个探路的卒子罢了,对付这么一个卒子,何必大动干戈?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虽然眼前这位皇帝不过才二十多岁,可看上去似乎并不好惹。 这时,一人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陈御史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此刻新朝登临,百姓尚不熟悉,此刻迁徙天下富户,恐百姓生出异心。” 冯劫! 扶苏眼睛微眯,显然,扶苏这道政策似乎已然是触动了冯家的利益,只不过,朝堂之上自然不会如此直白。 一旦这些富户迁徙到了皇陵附近,到时候搓扁揉圆可都是扶苏说了算了,处置这些人,不过是扶苏一道诏命的事情。 而这些富户落入扶苏的掌控,自是冯家不愿意看到的,要知道其中有相当数量的人和冯家有着瓜葛,每年这些富户或多或少会送些金银到冯家之中。 扶苏的陵邑制度无疑是在挖冯家的根,冯家当然不会应允。 这时,冯去疾也拱手出列,道:“陛下,迁徙富户,为先帝守陵,臣以为,这本该是应有之义。” 冯去疾话语一转,道:“只不过陛下,如此一来,只怕是徒耗费用,百姓心中生出怨言,且背井离乡,有破土离家之苦,臣还请陛下三思。” 冯去疾一开口,顿时朝中连番有人出言反对,而蒙恬、李斯皆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扶苏看向蒙恬,道:“蒙卿,你以为呢?” 见扶苏问到自己,蒙恬也不再装聋作哑,道:“陛下,臣以为右丞相所言倒还算是有些道理。” “臣亦是认为陛下此时应当以安抚民心为上。”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变法前奏 蒙恬这番话语倒是令扶苏相信了几分,因为蒙恬在北地之时,就时常上书,认为应当适当与民休息。 包括在北地百姓所服徭役,蒙恬也是尽量想办法减轻。 诸多想法在扶苏脑海划过,扶苏略微思忖,道:“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搁置,之后再议。” 下了朝议,扶苏回到宫中,将子渝召来,交待了一番之后,子渝当即出发,朝洛阳而去。 咸阳之中,还未见得太平,为了保障自身的权威,扶苏觉得有必要再秘密调遣一支军队回到关中。 只不过,从朝廷出发,难免会引起别人注意,而通过子渝,凭借子渝的身手和身后的墨家,想来摆脱身后的追踪,替他传达一个消息是不难的。 随后,英布亦是受到扶苏的诏令,来到咸阳宫中。 看着如今坐在上首的扶苏,英布脸色之中更显崇敬,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的公子,如今已经真正成为了大秦的主宰。 “昌武侯,今日朕要送你一份礼物。”扶苏面带笑容,轻声说道。 随即,扶苏便令一名宦官将一名女子带了上来,只见那女子小腹隆起,估摸着再有些时日,便要临盆了。 英布看到这名女子,顿时心中一颤,当日的回忆旋即涌上心头。 “昌武侯,可还记得她么?” “臣记得。”英布慌忙拱手回道。 “记得便好!”扶苏微笑点头,道:“既然事已至此,朕便为你二人赐婚,,昌武侯,你可有异议?” “臣叩谢陛下隆恩。”英布躬身拜道,从见到这名女子的一刻,英布便明白了一切。 当年在九江郡一场醉酒,才促成了他与吴氏的缘分,而那一夜之后,不料想吴氏居然怀孕了。 本来英布亦是打算向扶苏开口,将吴氏接过来,只不过一直是无从开口,而扶苏居然早有准备,将吴氏给接了过来,这令英布焉能不感动? 扶苏亦是嘴角微微勾起,说起来,这个消息还是他在前往齐地之时听到的,所以,当时他便立即下令,命人将吴氏好生从九江接过来,一路悉心照料,才有了现在的结局。 看英布的神色,看样子,自己这件事并未做错。 如今英布已然说得上是功成名就,从当初一介刑徒,如今已然是立功封侯。 英布忽然想到什么,道:“陛下,公主哪里” 扶苏微微一笑,道:“公主那里我已经说过了,这以后,你就不要去招惹她了。” “诺。” 英布满怀笑容带着无事离开了,扶苏则是揉了揉脑袋,然后来到了偏殿之中。 “泗水郡沛县狱掾何拜见陛下。”见扶苏来到这里,萧何慌忙行礼。 此时的萧何也是直打鼓,毕竟他曾经两度拒绝过扶苏,而如今扶苏已然成为了皇帝,不知道这一次见到扶苏之后,是福还是祸呀? “萧何,你倒是让朕连续请了两次”扶苏似笑非笑的看着萧何。 萧何立即拜道:“臣惶恐。” 扶苏轻笑了一声,道:“萧何,朕决意再请你一次,不知你可愿意为我大秦效力?” 扶苏单刀直入,显然,这一次既然已经见到了萧何,扶苏无论如何,也要将其留在咸阳。 萧何拱手拜道:“臣愿为陛下效命。” 如今的扶苏已经贵为皇帝,或许曾经扶苏只不过是一个公子,还开不出足够诱惑的价码,可现如今,扶苏有着足够的资本,去招揽人才。 “好!”扶苏脸上露出一抹喜意,旋即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既然如此,朕便拜先生为卿。” 这一刻,萧何讶然了,他与扶苏不过初次见面,可扶苏当即许以卿位,这说明自己在扶苏的心中地位极重。 而且,似乎扶苏并未为当初自己拒绝他之事心中介怀,堪称是宽宏大量。 如此厚遇,倒真是令萧何感到有些意外了! “陛下为何如此?”萧何心中有些忍不住,道:“初次见面,陛下便许以卿位,大方啊!” 扶苏笑了几声,道:“我大秦对于有才之士,素来是许之以高位,厚之以俸禄。” “先生有才,朕知之。” 对于扶苏表现出来的信任,萧何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 “先生,随我来。”说话间,扶苏便将萧何带进了里面一间宫殿。 宫殿之中,摆满了几大箱的书籍,其中还有着扶苏诸多笔记和心得感悟,这些都是扶苏让人搬到此地来的。 “朕要先生做的第一件事是,是为我大秦重新制定法令。”扶苏话语平淡,似乎再说一件极为不起眼的事情一般。 可萧何此时却是张大了嘴巴,颇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是欲变法?”萧何颤声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道:“大秦律法自商鞅变法之后,屡有增订删减,然其制度并未有太大变化。” “商鞅变法距今已有百十余年,其制度于当世,已有种种不合之处,自应当增删,改变。” “先生久在我大秦基层,应明白百姓所需,官吏所思所想。” “这些书卷,是朕平日所写心得体会,稍后,亦会有人自丞相府中取来整套的大秦律法,先生可以此为基础,为我大秦重新制定律令。” 萧何此时胸中亦是激荡,他已经四十多岁,在此之前,他不过是沛县的一个小吏,作为沛县的狱掾,虽然在当地有些地位,可与扶苏给予他的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而扶苏所交待的这些事情,毫无疑问,是宣示着会对他萧何委以重任,若是能够变法在他萧何的主导之下完成,那么未来,三公九卿他萧何几乎就是内定了一场通行劵。 扶苏说到最后,道:“不知先生可愿接下这份差事?” 萧何略微思忖,旋即躬身领命。 扶苏见状,脸上亦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招揽萧何的过程堪称是一波三折,所幸,最后还是成功了! 扶苏对于未来的信心更甚,有如此多的人杰团聚在他的身边,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谋划 扶苏看着面前的奏章,伸了一个懒腰。 心中哀叹,这皇帝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职业!这成堆的奏章处置起来,所耗费的脑力,体力实在是难以想象。 而他的父皇嬴政,每天都要批阅几大箱子的奏章,长年累月下来,难怪会拖垮身体。 后世的皇帝,对国事尽心尽力还活的久的,堪称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皇帝这个职业,不是一个长寿之人应该选择的职业。 不仅这些政事繁忙,更为紧要的是有些奏章,你单是看看就觉得火大。就比如扶苏现在手中拿着的这份奏章。 冯去疾这个老家伙几乎将扶苏的政令全挡了回来,即便不能挡回来的,也是在暗中使绊子,哭诉各种各样的困难。 而用的理由也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皆是陛下初登君位,理当以安稳朝局民心为上,不可大动干戈。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扶苏这两日便是发觉蒙家的态度变的颇有些奇怪,甚至来说是有些暧昧。 这些事情,蒙家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任其自然发展,实在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而李斯的也是变的极为奇怪,对于这样的事情闭口不言,要么就是一种和稀泥的态度,两方都不得罪。 扶苏将手中竹简放下,微微闭目,沉思其中可能涉及到的种种关节,细想其中缘由。 这时,一道女声落入扶苏耳中:“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是芈萱啊!”扶苏看着面前女子,心中不由地对嬴政产生了一抹感激之色,这其中一切,嬴政都已经为他铺排好了。 只不过嬴政在世之时,一个字都未向他透露。 扶苏当即将自己的疑惑略微说了一遍,在他的印象之中,芈萱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子,他身陷在咸阳之中,反倒有可能是当局者迷,这时便需要一个外人点醒他了。 “陛下,你可是忘记了先帝为你准备的一桩婚姻?” “和蒙氏联姻?”芈萱这么一说,倒是令扶苏想了起来。 其实并非是扶苏忘记了,而是此时正是值嬴政的丧期,扶苏便下意识的想要将此事拖延下去。 芈萱一语倒是点醒了扶苏,自己继位登基之后,实际上对于蒙家已经没有太好的赏赐,蒙家的地位实际上已经登临绝顶。 这时候,嬴政曾经安排下的这桩婚事便是最好拉拢蒙氏的手段,没有什么比联姻更能巩固蒙氏的地位了。 扶苏看着芈萱,倒是有着一丝愣神,也就是在古代,妻子会帮着丈夫从外面再找一个女子回来。 心中暗叹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之时,扶苏旋即命人将少府令章邯和宗正找来。 如今担任宗正的正是扶苏的从弟子婴,乃是成蟜之子,成蟜反叛,逃亡到了赵国,而那时,子婴正值幼年,被留在了秦国长大成人。 见子婴已经先来,扶苏问道:“子婴,之前先帝曾为朕与蒙氏安排下一桩婚事,可如今先帝丧期未过,你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子婴略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扶苏的意思,道:“陛下,我大秦世居西隅,其风其俗皆与山东有所迥异。” “臣以为,寻常人家需守孝三年,然陛下一年之后,即可完婚。在此之前,臣以为陛下可令少府等职司操办事宜。” “章邯,都听到了?” “臣明白。”章邯已然来了时间不短,自是听到了子婴的意思,此刻亦是明白,少府要开始为新君的婚事准备种种事宜。 诸如仪式的举办,婚礼所用之器皿等等。 待子婴走后,扶苏从案几上拿起一沓白纸,道:“请少府令以此法试制此物。” 章邯郑重接过,看向上面描述的图案,虽说有些看不太懂,但章邯大略猜到这应该是烧制陶瓷所用的烧窑。 章邯亦是明白,扶苏做事素来有章法,不会乱来,想来这其中必然有着深意。 “羽林健儿郎训练如何?”将羽林军交付章邯手中训练,扶苏自是放心,不过扶苏对于其中进展仍是比较关注。 这支羽林军堪称是享受到了最好的资源,在扶苏的要求下,已然是人人识字,即便是最基层的羽林郎也已经起码认识了一百多个字。 平常,更是有人为他们讲授兵法,而对于羽林郎的要求章邯也是极为严厉。 毕竟在如此庞大的资源砸下去之后,要是带出来的一支军伍却不像话,那就是彻彻底底把他少府令的脸扔在地上踩了。 “启禀陛下,羽林郎已经初具战力,可堪一战。”对于这一点,章邯自是心知肚明,敢和扶苏打包票。 况且,日后羽林军自是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是他章邯未来的依仗,章邯自是不敢怠慢。对于羽林军,没有谁比他更上心。 扶苏点头,旋即又问了一些问题,章邯俱是对答如流,见此,扶苏倒是颇为满意,心中亦是慨叹为羽林军找了一个很好的统帅人物。 忽然,扶苏又拿出了一纸诏书,交到章邯手中。 章邯虽有些不解,旋即将诏书打开细看,扶苏也并未阻止,章邯浏览一遍后道:“陛下是要我去骊山皇陵,在刑徒中挑选精干之人,组建一支刑徒军?” “这些刑徒之中不乏有地方上送来的穷凶极恶之徒,若是将他们独自编成一军,稍作训练,想来也是一支极为强大的战力。” 章邯虽然不知扶苏的用意,但作为扶苏的亲信臣子,自是会毫不犹豫选择执行扶苏的命令。 章邯领命离开了咸阳宫,而扶苏眼中则是闪烁着莫名的神采,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组建几支属于自己嫡系的部队了。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不管是现在的蒙家,还是曾经的王家,对于军队的烙印都太深,自然他们在军中的话语权也是难以想象,别看现在蒙恬赋闲在家,可是只有稍有动静,蒙恬一句话甚至有可能来说,比他扶苏还管用。 权力只有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才能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大秦这个世界。 第三百八十七章 俱五刑 这一日,咸阳人山人海,空前的轰动。 因为赵高的案件已经审理完毕,被廷尉论死,族灭三族。 而今日,便是行刑之日。 此时的赵高站立在囚车之上,浑身上下透着萎靡之色,囚车缓缓在闹市之中行进,在一旁观看的百姓心中无人并不是义愤填膺。 因为赵高罪行早已经公诸于众,而其中一条就是伙同奸党,暗害始皇帝。 当百姓听到这个罪名,人群立即呈现鼎沸之势。所幸在一旁一直有士卒维持秩序。 而今日,百姓则是纷纷走出家门,看这个奸臣赵高最后的下场。 囚车在闹市中行进,一直来到刑场。 而在刑场之上,已然有着几十个囚犯被捆缚在那里,这些皆是赵高的族人。 蒙毅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看着赵高的眼神充满冷色,说起来这个监斩官之职还是蒙毅主动要求的。 蒙毅当日便是被赵高支走,若非扶苏已有的万全布置,只怕现在局势,早已经发展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当年,蒙毅便已经将赵高论处死罪,可最终,赵高还是被始皇帝给赦免了。可今日,蒙毅却是想亲眼看到赵高死在自己的面前。 而在一旁的阁楼上,扶苏亦是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站在那里,鸟瞰整个刑场,刑场之中的景象全数映入他的眼帘。 扶苏怀着的目的和蒙毅一样,便是要亲眼看到赵高死在这里。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蒙毅示意了一眼一旁的一名官吏,那名官吏当即会意,从蒙毅面前的案几上抽出一卷书,摊开来朗声道:“逆臣赵高勾结乱党,怂恿皇十八子胡亥,意欲篡权夺位,暗害先帝其罪莫大焉!” “今论其俱五刑,夷其三族。” 书宣读完毕,蒙毅从一旁拿出一道令箭,冷声道:“行刑。” 当即几十名刽子手各自站定位置,手中高举斧钺。 见此情景,赵高那些族人争相呼喊,眼中闪烁着惊恐之色,只是,事到如今,一切皆是枉然。 伴随着蒙毅一声令下,刽子手手中斧钺落下,顿时刑场之上一片血色。 赵高望着这一切,眼中无喜无悲,对于他来说,只不过自己这些族人走的比自己早一些罢了! 这时,两名刽子手来到赵高面前,将赵高拖了起来,绑缚在行刑架上,其中一名刽子手开始在赵高脸上刺字。 所谓俱五刑,是指对犯人先后施用五种刑罚,在这个时代,如果要论酷刑,绝对是榜上有名。 而一般人自是没资格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只有赵高这种意欲篡位之人才有资格享有。 扶苏看着场中的情形也是感慨万千,曾经在历史的轮回中,李斯便是被赵高以如此刑罚处置,只不过在这个时空之中,却是赵高自身来享受如此刑罚。 一把锋锐无比的小刀架在赵高的鼻梁之上,旋即向下割去,这第二道刑罚是劓刑。 身受这道刑罚最为出名的当是太子傅赢虔,当年太子嬴驷犯法,最终,因为太子年少并未惩处太深,而作为太子的老师,则受罚最为严重。 此时赵高痛苦的大声哀嚎,望着这眼前的一切,赵高发生一声怒吼:“扶苏,我赵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大秦一定会在你的手中灭亡” 蒙毅闻言,眉头微皱,冷哼一声,道:“割掉他的舌头。” 刽子手闻言,旋即将赵高的舌头生生的拽出来,然后一刀将其割下。 接下来是斩左右趾,并非是所谓砍下脚趾头,而是直接将左右脚斩下,此时赵高口中发出呜呜声,因为舌头已被割掉,根本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几名刽子手拿来几根藤条,藤条有手腕粗细,然后向赵高抽打过去,这第四条,便是笞杀。 便是以藤条直接将犯人活活打死。 场面颇为血腥,只不过咸阳百姓眼中皆是露出解气之色,一想到赵高的那些罪名和做出的那些事情,甚至有人心中觉得是便宜赵高这厮了。 连续抽打了几十下,顿时赵高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气了。 一名刽子手将赵高拎到行刑砧板上,手起刀落,将赵高头颅砍下,鲜血自赵高脖颈喷出。 之后,便是将赵高的尸首遗弃在闹市之中,既是警戒,也是对赵高再一次的惩处和羞辱。 而扶苏,则是已经先一步回到宫中,对于扶苏来说,再看下去,已然没有什么意义。 刚回到宫中,韩谈便道:“陛下,方才探子传信回来,今晚冯相国要在家设宴,宴请客人。” “请的都有哪些人?”扶苏随口问道,心中却已然暗中思忖。 “有各位公子,还有一些朝中的元老勋贵重臣,据说御史大夫,治粟内史,太仆等皆是被邀请到了。” 好家伙! 扶苏眼角已然露出冷笑之意,这冯去疾这两日未免也跳的太欢实些了吧! 不单单是邀请了朝中的勋贵重臣,三公九卿,就连自己的这些兄弟都邀请了,着实不得不让人怀疑。 “继续盯着。”扶苏吩咐一声。 韩谈手中握着的情报网络若论起历史,很早,大概能追溯到秦孝公之时,传到嬴政那一代时,也是立过极大的功劳,只不过由于性质的原因,并不为外人所知。 做事十分隐秘,而与一般的情报网络不同的是,这支情报力量主要负责的是探查情报,只有对待叛徒之时,才会进行暗杀等活动,堪称是十分专业。 后来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之后,嬴政将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追查隐匿在民间的六国余孽,另一部分则是发展起来,暗中监察朝廷百官。 而如今,因为韩谈立过功劳,扶苏便让其坐到了中书令的位置上,也算是投桃报李。 “陛下,奴婢有一事,还请陛下恩准。”韩谈此时趴在地上,恳求道。 “哦?”扶苏也是略显惊诧:“说说看。” “臣想从本族子侄之中过继一人到自己名下,还请陛下恩准。” 扶苏立即明白了韩谈的意思:“这件事朕准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团结大多数 宦官历来都是依附在皇权之下,而在这个时代,不止是宦官,就算是寻常百姓之家,最为看重的也是身后之事。 对于他们来说,死后能有后人祭祀,时时供奉血食,这一点极为重要。若是绝嗣,对于他们来说,着实是太过恐怖了! 所有,为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就比如西汉的舞阳侯樊哙的子嗣,诸吕之乱后,原本樊哙的正室吕须受到株连,作为樊哙的嫡子樊伉也因此受到株连。 后来汉帝继位,便将舞阳侯的爵位分封给了樊哙妾室所生庶子樊市人,而樊市人不能人道,为了爵位的继承,便让自己的弟弟与夫人在一起,产下一子樊他广。 后来一舍人得罪了樊他广,干脆就直接上书皇帝,言明此事,最后舞阳侯的爵位被注销,这也意味着樊哙嫡系一脉彻底绝嗣。 西汉堂堂的开国元勋最后下场皆是如此,在此之前并未有多长时间的大秦,又能有多大不同呢? 更何况,作为宦官,在先天上,韩谈就只能希望扶苏能够降恩于他。 此时听到扶苏应允,韩谈也是大喜过望,慌忙跪在地上拜道:“奴婢谢陛下隆恩” 这意味着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自己过世之后,可以享受到后世子嗣的祭祀。 “先别着急。”扶苏负手道:“子不教,父之过。若是你的儿子依仗你的位置,胡作非为,违法乱纪,做下祸国殃民之事,朕也绝不会轻易宽宥。” “到时候别说是你的儿子,就算是你,也要因此受牵连,你可明白?” 允诺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扶苏却是要给韩谈打好预防针,从古至今,二代仰仗老子的权势胡作非为的不在少数,做出的荒唐之举也是令人瞠目结舌。 而韩谈如今作为他的信任心腹之人,其位置在此,必然会有无数人有求于他,这是可以预见的。 故而,倘若韩谈不严加管教,最后其子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最怕的是闹不好最后直接给他弄出一个大新闻。 到时候,可是啪啪打他这个皇帝的脸了! “臣明白。”韩谈急忙答应:“臣一定会严加管教,绝不会令其做出违法乱纪之事。” 扶苏轻点了点头,这时一名宦官走了进来,道:“启禀陛下,陈平求见。” “喔?”扶苏立即道:“让他进来。” 恭恭敬敬行完礼之后,陈平心中也是颇为激动,曾经这个亲自去户牖乡找他的公子,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大秦的皇帝。 虽然眼下还未给他派任官职,可是,可以想见,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自己应当在此之前多多表现,如此才能谋得一个好职位。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衣锦还乡,不复妻子大哥的期望。 殿中的宫女奴婢皆是被安排到了外面,陈平见没有什么闲人,开口便道:“陛下,臣方才收到急报,右丞相冯去疾今日生辰,在家中设宴,宴请朝中诸多大臣还先帝的诸位公子。” 扶苏眉头微皱,眼中并未有太多惊讶之色,这样的事情方才韩谈已经禀报过一遍。 只不过由于韩谈与自己相距较近,所以快陈平一步罢了! 只不过,若是论起两者同时获得情报的时间,倒是相差不多。对于陈平的能力,扶苏也是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 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内,建立一个丝毫不逊色于韩谈手下的情报网络,足见其才,非同一般。 陈平见扶苏对此触动并不是很大,道:“陛下,似乎其中还有一些山东的商贾参与其中。” “嗯?”扶苏眉头微抬,这一点,韩谈倒是没有侦听得到。 陈平急忙解释道:“启禀陛下,山东商贾臣不过是有所猜测,其中具体是否确有山东商贾,臣并不确定。” 确实,堂堂的一个大秦右丞相,席间朝中大臣云集,若是有商贾参与其中,不光是丢脸的问题了,而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扶苏微微一笑道:“继续探听,不要打草惊蛇。” “诺。” 忽然间,扶苏道:“陈平,我听说御史张苍是你的同乡?你对此人如何看?” 陈平立即拱手道:“启禀陛下,张苍确实是臣的同乡,只不过臣与他不甚相熟。故而,陛下问臣,臣也确实不知。” 闻言,扶苏恍然大悟,也并未多问。 陈平悄悄看了一眼扶苏的脸色,心中暗自揣测,看样子陛下似乎很是青睐张苍。 一念至此,陈平顿时知道自己要更是努力才是,可不能被别人给比了下去。 起码自己目前还占据着些许优势,若是自己不好好利用,到了最后那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朝中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晋升,便只有踩着别人的尸骨才能坐上去。 自古皆然,陈平对于这个道理自是想的明白。 既然冯去疾已经暗中出招了,那他扶苏也是要有所准备才是。 如今与蒙氏的联姻已然没有什么阻碍,蒙氏鼎力支持他这是可以预见的,那么接下来自己还是要将李斯拉拢过来。 搞斗争,后世伟人有句名言:就是把敌人搞的少少的,自己的人搞的多多的。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打击那一小撮人。 这句话便已经将政治斗争的本质阐述的十分彻底明确。 要知道,后世的八路政治宣传部,可是连日本鬼子都策反过,而且还不是少数。 原本一心一意想着为日本天皇尽忠的鬼子,最后变成了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这也是为何扶苏当初夜见李斯,要将李斯拉回来的原因,武有蒙氏为自己安定军心,有李斯,为自己底定朝局臣之心,要对付冯去疾,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想到这里,扶苏道:“韩谈,备车。” 韩谈心中一惊,道:“陛下是要去冯相府中么?” 扶苏微微一笑,道:“自然。顺带为朕准备两份礼物。” 两份? 韩谈心中暗自揣测,扶苏见韩谈疑惑之色,道:“去了冯宅之后,再去一趟李宅。” 第三百八十九章 莅临冯宅 韩谈急忙躬身应诺,陛下这是要先去一趟冯府,然后再去一趟李斯的府宅。 车驾行走了御道上,扶苏揉了揉脑壳。 想起自己那些不省事的兄弟,扶苏就一阵头疼。胡亥已经自尽,这要是自己再将自己这些兄弟赶尽杀绝,这天下的百姓如何看待他? 这对于大秦的统治实在是太过负面。而一些有心之人,未尝不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昏庸残暴的昏君。 民间百姓大多不识字,一听说新君继位,一上来就对自己的兄弟咔咔咔,大杀一通,心中已然对这个皇帝怕了三分。 压根就不会觉得这个皇帝能够施恩于百姓,让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 而这仅仅是祸事的开始,这些百姓日后极有可能加入到反叛自己的那一边,自己要想镇压起义,那所要花费的力气不知道要凭空增添多少倍。 这一点,扶苏丝毫不怀疑。 扶苏也总算是感受到前世胡亥的痛处,难怪胡亥会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连自己的姐妹都不放过。 一方面是自己得位不正,心中惊惧。而另一方面,恐怕就是自己的这些兄弟着实太跳了一些。 扶苏也知道这些兄弟打的什么心思,无非便是分封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之中,自己继承皇位,坐拥天下,可是这些兄弟可是啥都没捞着。自然心中难免不平衡。 “看来得想个办法妥善安置这些人。”扶苏心中暗自思忖。 这个办法要对朝野方方面面都交待的过去,而且还又不能行分封之举,倘若分封,嬴政费尽心力打下这个天下做什么? 从后世而来,扶苏清晰无误的知道,只有中国始终凝聚成一个版块,才能爆发无与伦比的力量,引领世界的潮流。 故而,从始至终,大一统是正确且唯一的道路。 汉唐之所以能够令无数人心向神往之,便是其在统一的基础上,做出了前无古人的功业。 汉景帝之时,平定了七王之乱,汉武帝才能够腾出手来,一心对付匈奴。唐太宗平定了天下,只不过几年的时间,大唐便有了一战击溃突厥的实力。 想到这里,忽然扶苏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如此,自己不妨给自己兄弟一个晋升通道。 若是将自己这些兄弟独自编成一军未尝不行。要知道自己这些兄弟的背后的母戚都是曾经的六国的势力。 拥有的力量也是颇为令人惊骇的,组编成一军,绰绰有余。到时候,自己只要表面做做样子,往这支军队稍微偏袒一些资源,便是谁也说不出话来。 而到了军中,想要爵位,想要钱财,那就要全看自己本事了。要是本事不济,那也怪不得谁了。 这一点,扶苏还是从西方的设置的贵族亲卫队得到的启发,只不过,其中却是夹杂着更多的中国元素和中国特色。 扶苏越想,眼中越是透出莫名的神采,旋即心中更是打定主意。 略微整顿了一下思绪,扶苏掀开车帘,此时御道上自是一个行人都没有,早早的被驱赶离开了这里,这里已被彻底戒严。 扶苏明白,这是为了皇帝自身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维持皇帝的威仪。只不过,这却是无形之中拉远了皇帝与百姓的距离。 若是皇帝时不时在百姓面前刷一刷脸,再打个招呼或是排队买个包子油条啥的,准保立即能够收割一大波民心,民间瞬间涌现出一些粉丝。 只不过这对于安保的保障要求就很大了。 扶苏心中想着,已然将这个想法放在心里,下一次出宫绝不能如此。 此时的冯宅灯火通明,冯宅与咸阳宫的距离很近,坐车连半个时辰不到,便能到了。 而看来到的宾客,冯劫脸上笑的如同一朵菊花一般那么灿烂。 冯劫朝身旁一人问道:“家老,李相可曾来?” 冯劫心中清楚,李斯与扶苏颇有些不对付,虽然不知为何李斯伴驾在始皇帝身边,扶苏还能顺利继位,可是,前两日冯氏暗中使绊子,李斯并未站出来为扶苏说话,冯劫便下意识的以为李斯已经默认了此事。 一旁头发有些花白的家老拱手道:“李相方才已经遣人来此,说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只送来了一份贺礼。” “哦”冯劫闻言,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李斯不来倒也没有什么,当然来了更好。可只要李斯不帮着扶苏同自己等人作对,那冯劫便已然心满意足了。 冯劫将这一情况禀报给冯去疾,冯去疾心中也是有些不解,不知李斯如今为何会变的如此。 自扶苏继位之后,这位李相似乎再也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在朝堂上,如同一根木头竖在那里。 要知道以前这位李相可是敢做敢当,不知道协助始皇帝实行了多少政策,开创了不知多少制度。 每一次的变革都会得罪一大批人,可是,李斯还是毅然决然去做了。 可如今,这位李相似乎雄心不再了! 而这时,宫中一名使者已然先一步到来,向冯宅所有人通报了皇帝一会儿便会来此的消息。 冯去疾此时也来不及去细想,只要李斯不与他作对便可。 当即领着所有宾客来到门口,毕恭毕敬的等候着皇帝的车驾。 虽然与扶苏不对付,可毕竟扶苏是皇帝,遵循相应的制度也是必须的。这一点,冯去疾深谙其中道理。 一刻钟后,皇帝的车驾准时出现在冯宅众人的眼中。 待车驾停下,冯去疾旋即领着众人拱手参拜:“臣等参加陛下。” “众卿平身。”扶苏自车驾之中走了出来望着行礼的众人,单手虚抬。 走下车驾,扶苏来到冯去疾面前,微笑道:“听闻今日是丞相生辰,朕特备薄礼,来看望丞相。” “朕冒昧前来,不曾搅了丞相的兴致吧!” “老臣惶恐。” 扶苏示意了身侧韩谈一眼,韩谈立即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赐右丞相冯去疾锦缎十匹,玉珠一壶。” 第三百九十章 李斯请辞 赏赐的东西对于冯去疾来说,自是算不上多么贵重。 可这是皇帝所赐,意义非凡,冯去疾立即拜谢道:“老臣谢陛下隆恩。” 扶苏旋即在冯去疾的指引下进入了冯宅,此刻,扶苏坐在主座上,扫视了一眼来的客人。 来的人的确不少,咸阳大半的贵族都已经到场,只不过,在这其中,扶苏倒是没有看见蒙氏和李斯的人,这倒是让扶苏心中放心不少。 看到扶苏坐在主座上,顿时不少人都拘谨了不少,于他们而言,这就是扶苏的一次突然袭击,而他们好死不死的正好一个不少,都被装进去了。 扶苏示意了一眼,韩谈会意,立即会意,为扶苏斟了一杯酒,扶苏举起酒杯,笑道:“诸位,朕今日突然到此,只不过是为冯相贺寿,尔等不必太过拘束。” 喝完了这杯酒,扶苏站起身来,道:“丞相,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停留了。” 说完,扶苏便乘车离开了冯宅,而此时的冯宅,经过扶苏这么突然一闹,气氛顿时僵硬了不少,虽然场上仍是保持着欢乐的气氛,只不过,总感觉有着那么一丝变扭和不舒服。 相比较于冯宅的灯火通明,宾客迎门,李宅就显得颇为冷清。 一直以来,李斯在朝中的人缘就不是很好,一方面便是其总是为嬴政谋划,诸多改革措施皆是出于他之手。 但凡变革,自然涉及到利益分割,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令各方满意,一点不得罪人。 而那些利益受损者既然撼动不了秦廷和这些政策,自是一股脑的将怨恨都集中到了李斯身上。 原本李斯有着嬴政撑腰还好一些,可如今,谁不知道今上和李斯很早就不对付,政见颇有不合。 不仅如此,连蒙氏也和李家诸多纠葛。 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此时都认为李斯这个丞相大概是做不久了。 而李宅之中,书房之内点着几盏油灯,李斯站在窗前沉默不语,然后又来到案几面前,望着面前那份请辞疏,最后下定了决心。 请辞,这件事实际上已经在李斯的脑海中盘桓许久了。 他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从当年上蔡一介小吏,平步青云,做到了大秦的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这一生堪称是传奇至极。 当日,在沙丘之中,被赵高蛊惑,若不是扶苏及时拉住了他,他几欲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 可李斯清楚,自己终究不可能在如同侍奉先帝那般,侍奉如今的扶苏。毕竟,二者之间种种不同,岂能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最后,扶苏还是要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就比如他自己,当初嬴政掌权之后,便让他做了大秦的客卿,廷尉乃至于最后的丞相。 再历数秦国历代的先王,但凡是有所作为的秦王,有哪一个不是在朝中安插自己的臣子? 孝公任商鞅,惠王用张仪,昭襄王用范睢,就连那个举鼎而死的逗比秦武王也是即位之后,迅速掌权,然后将张仪赶回了老家,安排上了自己的亲信之人。 李斯知道,从扶苏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扶苏绝不会是一个甘于平庸的君主,这样的君主,自己居于丞相之位,对于他来说,终究是一个阻碍。 索性,不如现在上了辞呈。 享受了一声的荣华富贵,他李斯还有什么可遗憾的?余下的时光,若是他能够全身而退,返回故里,与子嗣牵着黄犬,追逐狡兔,享受天伦之乐,人生夫复何求? 所以,他才会冷眼旁观冯氏一门做下的事情,虽然眼下看上去冯氏一族好上没什么。 可当年的吕不韦全盛之时何其风光,门下食客三千,编纂吕氏春秋一书,悬挂于城门之上,扬言能改一字,可得千金。 那时的吕不韦手中还掌控着秦国半数以上的军队,军权政权哪个能与其争锋? 今日的冯氏可有吕不韦全盛之时一半的能量? 故而,李斯相信,这场权力的斗争最后定然会以扶苏的胜利而告终,现如今的局面只不过是扶苏并未发力而已。 可若是扶苏一旦动手,必然和当年的先帝一般,顷刻间便将吕不韦势力瓦解的干干净净。 换句话来说,他参不参与其中意义皆是不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掺和其中?不如趁此时抽身而退。 李宅外面,扶苏已然乘着车驾来到此处,望着眼前的李宅,全然没有富贵之气,倒是有几分清净的意味。 扶苏的突然到访,李瞻也是吓了一大跳,急忙出门相迎。 见过礼之后,扶苏道:“丞相现在何处?” 李瞻立即躬身道:“启禀陛下,家父在书房之中,臣这就派人去叫他” 扶苏挥了挥手:“不必。” 说话间,便令李瞻在前面领路,瞧着书房之中油灯映出了一道人影,扶苏微微一笑,迈入其中。 李斯察觉到有人进来,看向门口,瞧见是扶苏,也是吓了一跳,立即走上前来,行礼道:“臣李斯拜见陛下。” “李相不必如此。”扶苏微微一笑,道:“夜色已深,想不到李相还伏案于书房,真是” 扶苏走到案几面前,拿起了面前一道奏疏,看到上面几个字,顿时停住了话语。 扶苏眉头微皱,道:“丞相是要请辞?” 李瞻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只不过扶苏在此,李瞻却也是此刻不宜多嘴。 而此时扶苏总算是明白为何李斯这些日子以来,看上去如同木头一般,朝中诸多事务对于他来说,皆是与他无关一般。 原来已经动了退隐的心思。 只不过这对于他来说,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若是李斯尚在朝中,起码还能为他稍微牵制冯氏,李斯若是离开,那意味着他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动更多的脑筋来对付冯氏。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朕请丞相为变法保驾护航 李斯整理了一下衣冠,面色肃然站在扶苏面前,躬身一拜:“陛下,臣已经七十有四,处理朝政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故想请陛下怜悯臣,容臣返回故里,颐养天年。” “臣在此谢陛下隆恩。”李斯跪拜在地。 扶苏负手而立,显然对于李斯这一套说辞并不买账,道:“李相,你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臣” 扶苏并未让李斯继续说下去,道:“朕初登皇位,正如冯相所言,朝局不稳,李相此时离去,不怕有负先帝所托么?” 扶苏心中无奈,他知道,如今能令李斯改变主意的,恐怕只有自己那位已经去世的父皇嬴政了。 而他话语之中又暗点冯氏,凭着李斯多年浸淫朝局的经验,自是不难明白话语之中的意思。 李斯淡淡一笑,道:“区区冯氏,对于陛下而言,何足道哉?” “臣知道,陛下心中抱负不小,未来定能做出一番不俗的事业,臣在这里,对于陛下而言,亦是一种束缚。” 话语之中,李斯充满了对于扶苏的自信,或许这不是对扶苏的自信,而是对于嬴政看人眼光的自信。 他相信嬴政选择的人不会有错。 “李相”扶苏话语加重了几分,显然并不愿意同意此事。 李斯脸上露出微笑,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陛下,是臣师弟张苍,与臣乃是同门,现如今在朝中担任御史,陛下可对其委以重任。” “其人对于数术钻研颇深” 扶苏挥了挥手,打断道:“李相,朕知道了。朕会令其做丞相府左丞” “然朕希望李相能够在朝中多留两三年,至少等朝局平稳,朕无后顾之忧之时,那时丞相在抽身而退。” “这不仅仅是先帝的希望,也是朕的恳求。”这一刻,扶苏的姿态放的极低。 李斯皱眉看着扶苏,他不明白,为何扶苏执意如此,按照道理来说,自己退隐,扶苏应该喜闻乐见才对,就算是阻拦,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可看扶苏如此,决然不是这么简单。 “陛下,这”李斯颇有些疑惑的看向扶苏。 扶苏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李相,朕欲行变法之事,若无李相相助,此事推行进来,将殊为困难。” “变法?”李斯有些惊骇的看着扶苏。 李斯的确没有想错,扶苏的确会做出一番不俗的事业,可是李斯没有想到扶苏的气魄和胸襟竟然是如此广博。 变法,在这个时代,只有胸襟远大,有着宏图抱负的君主才会动这样的心思。 例如战国时代最先拉开变法序幕的魏侯,之后的齐威王,楚悼王,秦孝公,这些君主皆是一时无两的英雄豪杰。 同时得益于贤臣相助,皆是令自身国家强大起来。 曾经,嬴政也动过这样的心思,只不过那时天下初定,百姓连秦法尚且不能适应,何况变法之后形成的法令条。 盲目变法,反倒是令地方生乱。所以,在很多时候,都是在商鞅设立的那一套制度上打了补丁。 非是不愿为之,实是不能为之。 而扶苏只不过这一语,便是令李斯明白过来,扶苏执意要自己留下的原因了。 变法,实际上就是一场彻底的深化改革,变革越是彻底,变法所产生的效果越大,得到的收益也是越多。 例如商鞅变法,在变法之前,秦国私斗成风,父子混居,百姓困苦,农耕不振,商贾不兴,六国卑秦。 可是变法二十年之后,秦国风俗大改,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民间私斗被彻底禁止。 如此变法,连秦人一直以来所崇尚的风俗都强行改变,自是最为彻底,可是遭受的反扑也是最为严重。 若非最后商鞅身受车裂酷刑,继承之君主秦惠王又是一代豪杰雄主,只怕秦国这变法最终也是要付诸东流。 扶苏心中无奈,原本变法之事,扶苏是打算极度保密,只有寥寥几人可知,待自己整肃完朝纲,便立即实行下去。 可是,李斯要请辞,扶苏就不得不透露一点了。 望着李斯,扶苏缓缓道:“丞相亦知,我前两年以来,走过这大秦不少地方,我大秦的法令不仅是在山东六国通行不畅,即便是我秦人的关中腹地,百姓未尝没有怨言。” “这天下先帝是打下来了,可是,如何治理,却是朕苦思冥想之问题。” 瞧着李斯的脸色,扶苏继续道:“不仅如此,这军制朕亦是以为要变上一变。” “新军之战力朝野共睹,然训练之新军不过是昙花一现,一战之后,只余下不过八百人,日后若再有大战,难道让这八百人再顶上去么?” “即便没有大战,这些老兵也会随着时间的推迟,体力逐渐下降,到那时,新军建设意义何在?” 李斯此时彻底被扶苏的雄心壮志给震撼到了,仅仅是扶苏述说了这些,已然令李斯颇为惊骇了。李斯以此不难推断出,扶苏所要的变法,将是不亚于百十余年在秦国实行的商鞅变法。 而这样的变法最为艰难。 李斯心中隐退心思渐淡,不仅是因为扶苏执意要留下他的原因。 更是因为他是坚定的法家弟子,尽管受教于荀子,可是所思所学,皆是与法家抛不开关系。 法家精髓便是在于一个变字,商君书开头便已然点出了这一核心主旨:治国不一道,变国不法古。 而扶苏所要构建的变法,李斯又岂能无动于衷? 是故,当扶苏提起了刹那,李斯心中的打算便已经产生了动摇。 扶苏最后道:“丞相,朕还请你为变法保驾护航,此事事关大秦社稷,万望丞相不要推辞。” 李斯心中感到稍稍遗憾,这场变法注定是不可能由他来主持,他在这场变法中所起的作用便是尽力为变法排除干扰,消除阻碍,是变法的路途通行无阻。 只不过,虽是如此,李斯也已经心满意足。 “臣谢过陛下。”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夜色渐深,冯宅的宾客已经散去。 而此时一道快马直入咸阳宫门外,本来,在这个时候,不管是何人,想要进入咸阳宫都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当来者拿出了一道令牌之后,咸阳宫宫门悄悄打开了一道小缝,那人立即钻入其中。 之后,便来到扶苏面前,恭恭敬敬将一沓白纸递到了扶苏面前。 扶苏挥了挥手,韩谈立即带着那人下去。 而扶苏则是细看起了手中那白纸上的内容,上面墨迹未干,显然,在写完的第一刻,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他的手中。 “可还真有些意思!”扶苏冷笑不止。 想起了自己那二十多个兄弟,此时在冯去疾一番怂恿鼓动之下,竟然一个个都想着将自己干掉,然后从他们选出一个继承皇位。 而开出的条件说实话,也是颇为的诱人,事成之后,可在山东六国旧地各自选择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封地。 在如此利益面前,自然,扶苏的这些兄弟皆是心动不已。毕竟,扶苏继承皇位,他们这些人可是未曾从中分润到半分利益。 “只不过,不觉得太愚蠢了么?”扶苏摇了摇头,的确,在如此利益面前,已经没有谁能够保持理智了。 在咸阳,如今他们的命运皆要看他扶苏的脸色,可若是能够裂土封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实打实的土皇帝,说一不二的存在。 还有这个冯劫! 扶苏感到一丝如芒在背,虽然当初冯劫御史大夫的职位被卸掉了,可是后来又成为了一名将军,手下也掌管着为数不少的大秦军队。 若是闹起乱子,也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扶苏头颅微微后仰,闭目沉思,突然道:“韩谈,召蒯彻先生、陈平先生前来。” 蒯彻作为自己的谋士,在这一刻,扶苏觉得自己需要征询他的意见,以便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而陈平同为谋士,对于这其中的情形想来也是颇为熟悉。显然,他的意见也是极具参考意义。 约莫半个时辰后,蒯彻陈平来到咸阳宫中,韩谈当即将大致情况与两人说了一遍,两人亦是快速的将白纸上所写的内容看了一遍。 扶苏也不打扰,看完这些,蒯彻略微沉思,道:“陛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嗯?”扶苏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精芒。 蒯彻微微一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陛下若想彻底拔除冯氏一族对朝中的影响力,只有先令冯氏一族权势继续扩大,令朝野众人无不侧目之时,再一举拔除。” “只有如此,才最为干净彻底,也只要到那时,朝中则尽皆为冯氏敌。陛下除之,乃是顺天应理,符合人心。” 陈平思考了一下,道:“陛下,臣以为蒯先生说的极为有理。” “冯氏一族若是权势扩大,必然心中警惕大减,防备松懈,此时正是我等出手之绝佳良机。” 扶苏微微颔首,显然是在思考二人的意见,的确,这倒是不失为一个良策。 权力就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若是不能时刻保持清醒,那么,随之而来的反噬也会很快地到来。 想到了这里,扶苏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翌日清晨,扶苏洗漱一番,更换了一下衣冠,便来到朝堂之上。 此时,群臣则是先一步来到了朝堂,扶苏略微整顿了一下思绪,便开腔道:“众卿,朕昨夜梦遇了先帝。” 站在一旁的韩谈,面色不变,只不过看着扶苏言辞凿凿,倘若不是昨夜陪伴了扶苏一夜,说不定此刻还真就是信了。 昨夜的扶苏,从李宅返回宫中之后,批阅了一会儿奏折,之后又与蒯彻、陈平商量了大半宿,到了后面,等商量的差不多,都快天明了。 只不过韩谈却是知道,这些东西,他只能放在自己心中,旁人是一个字都不能吐露,作为皇帝的扶苏,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堂下群臣面色各异,扶苏没做皇帝之前,是梦遇仙人,做了皇帝之后,是梦遇先帝 可若是不信扶苏说的话吧,也是没有丝毫证据证明扶苏说的是错的 扶苏面不红心不跳的就将嬴政搬出来做挡箭牌,继续道:“先帝告诉朕,他见到了仙人,要朕要多多祭祀供奉。” “且先帝告诉朕,只要朕诚心祈求,便可获得长生不老药” 扶苏一番话语出口,朝堂之上众多大臣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闹不明白扶苏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之前嬴政前前后后花费了几十万金去寻求长生不老药,结果毛都没捞到一根。 现在倒好,今上继位还没有多少天,也预备着炼制什么长生不老药。 扶苏咳嗽了一声,道:“是故,朕决定沐浴更衣,专心祈求。这朝中事务,今后就不必再来禀报朕,皆由冯相、李相代为处置。” 李斯皱眉盯着扶苏,昨夜扶苏还是一个预备变法的雄才大略的君主,怎么一夕之间就开始下放权力,预备求仙了呢? 忽然间,李斯瞥向冯去疾,脑子里升起一丝明悟,这是陛下预备动手了么? 蒙恬,蒙毅也是一脸懵,前些时日少府来到蒙府之中,送来了诸多婚礼所用之物,并且言明原因,说一年之后,陛下丧期一过,便会立即迎娶蒙氏女入宫。 顿时,蒙氏上下精神抖擞,在这个朝堂会议上,更是准备力挺扶苏,对付冯去疾了。 若是能将冯去疾拉下马来,那是更好不过。 可扶苏玩的这一出,倒是令他们有些看不明白。 冯去疾心中却是一阵忐忑,想着这会不会是扶苏设计的一个陷阱,而冯劫脸上喜色溢于言表。 扶苏专心炼制什么长生不老药,并且有意下放权力,这简直就是不敢想象。 而届时,扶苏炼制长生不老药,这朝中谁说的算,已经是不言自明了,除了李斯和蒙氏兄弟,谁还能与他们冯氏争锋? 可蒙氏兄弟现如今主要是在军方有着不俗的影响力,而李斯现如今全然不似先帝在世之时,故而,这朝中,冯氏的权柄将会史无前例的膨胀。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科技树的攀登 接下来的时光,扶苏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攀登科技树上。 既然已经在朝堂上说要炼制什么长生不老药,扶苏自是要做做样子,对于朝廷事务真的不再插手和干预。 原本还保持着警惕的冯去疾在经过一段日子后,发现扶苏对于政事没有一丁点的插手之后,心中仅存的那一丝警惕总算是放了下来。 扶苏则是完完全全的待在上林苑中,上林苑面积极大,作为皇家园林,几度扩建,在他的父皇嬴政手中也是扩大过规模。 可以说,在上林苑中实验什么,再加上严格把控进出人员,上林苑之中的情况根本不会被外人所知道。 而此时的扶苏则是彻底放开了手脚搞实验,以往自己上面还有个老爹压着,自是不敢玩的太过分。 而现在,少府的资源则是向他敞开供应,数万在册的工匠任由他调遣使用,这些人技术纯熟,拥有丰富的经验,仅凭双手和一些简单的用具,便能够制造出复杂的机械。 对于细致的偏差,感知也是十分的敏锐。 扶苏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高炉炼铁,这东西的技术含量不是很大。 要知道在后世的某个时代,就连农民伯伯也能砌一个高炉然后响应政府的号召,大炼钢铁。 虽然出品的钢铁质量堪忧,层次不齐。可这毕竟是钢铁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多数还是使用的是青铜,要获取钢铁,实在是太过困难。 使用黏土和砖石砌出来的炉子只不过三米高,看上去颇为简陋,可是,在这个公元前的时代,这已经算得上是划时代的产物。 它通过焦煤和焦炭,昼夜不停的可以炼钢,一日的功夫,便可以生产出五百多斤的钢铁。 虽然数量和后世工业化的时代没法比,可在这个时代,已经大大提高了速度。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污染太过严重,从上面烟囱源源不断排放出黑烟。而且耗能庞大,需要砍伐大量的木柴。 现如今只不过是一座高炉,当然不足未虑,此时的关中地区植被覆盖极为林密,再加上秦廷的有意保护,自是没有遭受到太大的破坏。 可倘若一下子在关中竖起几百个高炉,相信十年之后,关中地区就会变的乌烟瘴气,山林的草木都会变成光秃秃一片,河里的河水变黑,鱼虾死绝。 这就是工业化进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污染,是不可避免的。在后世的工业化进程之中,西方国家别说河里的鱼虾死绝,就算是人,也已经在河流上飘满了。 美帝的五大湖,为何鲤鱼泛滥却无人食用?并非是美帝的老百姓真的不爱吃鲤鱼,而是五大湖的湖水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在其中的生活繁衍的鲤鱼,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毒鱼。 可工业化的脚步不能停下,这样的代价也一定付出。只不过却是不能在关中地区。 扶苏心中已然有了几个目标,在蜀郡的几个地方,拥有着极好的铁矿,后世的攀枝花就是四川闻名的钢铁生产的基地。 这一点,铁官出身的司马昌现如今倒是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两个富得流油的富商卓鼎山和程郑乐,也是可以在一旁协助。 在蜀地发展冶铁事业,可是说啥啥都不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原料有原料 除此以外,还有着河东地区,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山西,优质的煤矿资源极为丰富,后世还因此诞生了一个比较著名的团体煤老板。 再之后,就是曾经的韩国所在地,现在大秦的南阳郡,也是大炼钢铁的好地方。 战国时代韩国的强弓劲弩闻名天下,便是因为有着一处富饶的铁矿,可以打造优良的铁甲兵器。 在这些地方,发展钢铁可比关中好上许多,毕竟距离原料产区近,不必大费周折,而且关中地区一旦污染严重,这可是会危及赢氏的统治的。 一直以来,关中可都是秦人的腹心之地,是秦国的大本营,在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对山东六国用兵并非没有遭受失败,可是总能很短的时间恢复元气,有很大原因便是因为关中这一块宝地。 不仅如此,关中所在之地还是黄河的上游地区,一旦这里的植被遭受到破坏,那么现在清澈见底的大河恐怕就真的会变成每年夺人性命,泛滥成灾的黄河了。 后世甚至还在黄河下游形成了“地上河”的奇景,着实是不可思议。 这等殃及后世子孙的买卖,扶苏自然是不会做的,这是事关百年的大计。 除此之外,扶苏则是令工匠们动手,着手改进了土法水泥的配方,这一点,在军事上亦是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虽然,在九江地区,他已经新建了一支隧营,专门应用于工程建设,,可倘若再有水泥配合,必然是如虎添翼。 一日为寨,三日筑城,将会彻彻底底实现,不是一个梦想。 在上林苑的这段时间,少府的协助之下,扶苏所取得的成果是斐然的。甚至来说,扶苏亦是被先民的智慧所惊叹。 往往扶苏提出一样东西,这些少府的工匠就能够举一反三,虽然有时候思路不是很对,但这样的奇思妙想却是令扶苏颇为感慨。 正是因为这样的奇思妙想,人类才得以不断的进步和发展,而他扶苏,则是发挥着灯塔般的作用,为这些优秀的工匠,指明一条前行的道路,加速大秦在科技树上的攀登。 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扶苏则是将自身投入到了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黑火药的研制。 这项工程的展开,扶苏也是反复思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下来实施的。 毕竟这玩意儿扶苏从来没做过,要知道在后世火药可是属于管禁物品,扶苏哪能随意实验和研制? 不是一些特殊行业的人,压根就接触不到这东西的制作。万幸的是扶苏知道大致的配方,而且有着足够的人手,可以进行多次的试验。 第三百九十四章 火药成功 “呵呵呵,行迹初露啊!”扶苏不屑的将写着情报的那张纸条递换给韩谈。 对于这上面所写,扶苏显然已经早有预料。 冯氏暗中勾连山东的豪强,已被韩谈查出了一些端倪。 历来叛乱,都是里应外合,而这山东的豪强以及隐匿在民间的王孙贵胄,想来就是冯氏想要借助的外力了。 “蓝田大营如何?” 韩谈拱手拜道:“北部五万精锐已经秘密开进蓝田大营,由蒙阖将军亲自领队。” 扶苏轻点了一下头,显然,有了这五万秦军,扶苏已然放心了大半。 蓝田距离咸阳不过四五十里地,倘若咸阳有什么变故,蓝田大营做出反应,一个时辰之内先锋骑兵便能够进入咸阳,参与镇压叛乱。 而历来,蓝田大营便是秦军驻扎之地,只不过,后来嬴政继位之后,连连用兵,即便是统一六国之后,也未停歇,先是两度派出大军征服南越,之后又是对北方胡人用兵。 故而,这蓝田大营也是空置下来,而如今,却是被扶苏利用起来。 “继续探察。”扶苏吩咐了一声。 瞧着眼前的局势,似乎时机已经逐渐成熟,扶苏心中略微权衡,道:“将少府令召来。” 章邯已经从皇陵回来,身为少府令,从囚犯之中,遴选合格的人选,组建一支囚徒军,自是不需要章邯亲力亲为。 三公九卿事务繁琐,而扶苏之所以将此事着重向章邯述说一遍,不过是希望章邯能够重视起来,不要耽误了他的计划。 片刻之后,章邯来到了扶苏面前,扶苏将周围众人摒退,开口问道:“羽林军训练如何?” 虽然自这支羽林军创立开始,一直到现在,扶苏都未曾见过一面,可是,扶苏对于这支军队的关心,不比任何人少。 “羽林军训练已经完备,陛下放心。”章邯立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见章邯如此,扶苏也是心中稍安,章邯办事,素来令人放心。 “明日午时召集羽林军,我有话要说。” “诺。” 而在此时,一人急急忙忙跑来,瞧着章邯在一旁,欲言又止。 扶苏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在意,那人才道:“陛下,火药研制成功了!” 闻言,扶苏心神一振,而章邯则是面露不解之色。 这也难怪,自开始研制火药开始,便将其列入的高度保密的层次,在那一座院落的外围,一支全副武装的士卒守卫在那里,还有着弓弩等杀伤武器。 但凡有闲杂人等靠近,可自行射杀。而想要进入,则是需要扶苏亲自御批的手令。 包括少府令章邯在内,都搞不清扶苏在那个院子里搞的是什么。章邯乃是扶苏亲近之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了。 见章邯不解,扶苏微微一笑,道:“少府令,还请随我来。” 二人来到院落之中,扶苏示意了一眼,在一旁一人立即会意,旋即下去做着准备。 扶苏负手而立,凝视前方,说起来,为了研制火药,前前后后他已经不知道失败多少次了,只能一次次的试错,不断的更换原料的类别,调节原料之间的比例。 最初的时候,将原料汇聚在一起,压根不起爆炸的效果,只有一星火苗燃起。 后来,随着试验的深入,才产生了一些效果。就比如,在此之前,他们便向扶苏报告了一种火药,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存放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可以产生巨大的推进力。 这也可以算得上是意外收获了! 扶苏亦是接过一名宦官递来的面罩,将脸蒙了起来,硫磺,硝石,木炭燃烧之后会产生大量的刺激性气味,扶苏自然是早做准备。 “陛下,一切准备妥当,是否继续?”这时,一人来到扶苏面前请示道。 扶苏点了点头道:“继续吧。” 伴随着扶苏一声令下,一人站在距离场中火药三四丈远的地方。 火药装在一个瓦罐之中,旁边留下了一道引线,而在瓦罐一旁,还放着一个假人。 当火苗篡入火药之中,一声巨响回荡在院落之中,瓦罐早已崩碎成了无数块,那个假人也是应声而倒。 瞧着这一幕,扶苏目光如常,显然如今的一切皆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瞧着场中的情形,扶苏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然达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地步。然而,这与后世相比,仍有差距。 这也意味着火药的研制,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过,照着目前的情形,应用于军事想来也是迟早的事。 章邯瞧着眼前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方才那一声巨响,着实骇的他不轻,这声响,比雷声还要响。 “真是鬼神之力啊!”瞧着场中爆炸之后的成果,章邯倒抽了一口冷气,感慨道。 对于扶苏,章邯心中亦是更加的敬服,从当初扶苏还是一个公子之时,就给他惊喜不断,而如今,扶苏虽然已经继位,可是这样的惊喜,似乎并未停止。 章邯甚至已经想到,若是能将此物应用于军事,那该是何等的场景,这必然是杀敌之利器。 难怪陛下会对这件物什十分看重,防范工作前所未有的重视。 扶苏见章邯从方才的爆炸声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道:“此事少府令可要保密,不可泄露出去半个字。” “诺。”章邯亦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应承。 此时,亦是已经有人不顾危险,从爆炸之处将现场的第一数据采集了回来,这是爆炸之后的第一时间,此时深入其中,所拿回来的数据自然是极富有价值,能够为下一次的试验的改进指明方向。 当然,这样的建议自是从扶苏这里得来的,扶苏看着手中白纸记录的数据,也是颇为感慨。 在公元前的世界,将火药率先研制出来,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只不过,火药的问世,这意味着大秦在许多方面皆是可以提速了,旁的不说,单单是开凿道路这一块就能够大大加快进程。 第三百九十五章 清算 此时修建的大型工程,多半是以人力强行为之。 这其中,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民力,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发生意外,惨死其中。 若是开凿大山,多半是以火烧水激之法,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来加快对山脉的开凿,可这样的速度依旧缓慢。 而倘若用上了火药,无疑,这个速度会大大的加快。 扶苏又是勉力了众人一番话,然后厚赏了一番才离去,对于有功之臣,扶苏素来不吝啬于赏赐。 这一点,扶苏是早已打算好的。金银放在府库之中,也不过是等着发霉,倒不如此时拿出去厚赏一番有功之臣。 而接下来,扶苏则是尽数将属于自己的一些亲信可靠之人召集起来,进行最后一次商议,将整个计划前前后后再度推演一遍。 这一次,冯氏和他扶苏,两者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从当初自己被贬离开咸阳,到现在,已经有了两年的时间,一笔笔账扶苏都记在心中。 这一刻,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众人散去,此时子婴来到咸阳宫中,站在那里,已经等候了片刻。 “韩谈,给子婴赐座。”扶苏顺口道。 “臣谢陛下。”子婴仍旧十分拘谨,一言一行皆是十分符合礼节法度。 扶苏心中暗暗觉得,难怪前世之时胡亥将所有兄弟姐妹赶紧杀绝,都没有动子婴。一方面是子婴不具备继承的资格,而另一方面恐怕就是子婴知进退,明得失。 面对这样一个素来谦逊有礼之人,的确是没有要动手的必要。 扶苏微微一笑,道:“子婴,朕继位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启禀陛下,大概有五个多月了。”子婴略微思索,亦是恭敬回道。 扶苏点了点头,道:“子婴,你是大秦的宗正,先帝令宗室成员皆由你来管理,是信得过你啊!你万万不可辜负先帝的信任。” 子婴闻言,立即拜道:“臣绝不会辜负陛下和先帝所托。” “那就好!”扶苏呵呵一笑,道:“子婴,朕也是许久都未曾与朕的那些兄弟姐妹见过面了,朕倒是想和他们叙叙旧,增进些兄弟之间彼此的情谊。” “明日我预备在宫中设宴,你替朕邀请朕的那些兄弟前来赴宴如何?” “诺。” 听到扶苏的话语,子婴起先也是一怔,只不过反应颇为迅速,答应了下来。 同时,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登基这么长时间的扶苏,现在才想起来要在宫中设宴招待他的兄弟们,理由居然是叙旧,子婴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联想到前些时日扶苏要炼什么长生不死药,子婴敏锐就觉得这两者之间应当有着一些特殊的联系,只不过具体如何,他不知道罢了。 既然扶苏未曾说明缘由,子婴亦是懒得去问,对于他来说,遵循扶苏的命令,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子婴离开之后,扶苏旋即来到偏殿之中,英布已然在此等候。 扶苏从袖中拿出一道诏书,交到英布手中,道:“明日待先帝的那些公子进入咸阳宫之后,即刻封锁宫门,没有朕的命令,严禁任何人出入。” “若有人擅自出入,杀无赦。” “英布,你可明白?”扶苏目光炯炯的盯着英布。 英布是最早追随于他,对于他,扶苏亦是始终保持着一份信任。此刻,英布手下剩余的八百将士,亦是被扶苏利用起来。 他与这些人在草原上共患难,同生死,情义早已非同一般,甚至来说,几只秦军队伍之中,他最信任的队伍就是这支只剩下八百人的队伍。 “臣誓死以报陛下。”英布郑重接过那份诏令。 做完了这一切,扶苏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这咸阳宫之中的一切,皆是已经被他安排妥当了。 余下的冯氏,便只有让羽林军去解决了,至于蓝田大营那支秦军,将是扶苏压箱底的底牌,留做最后震慑之用。 扶苏并不希望最后要动用这支秦军,因为一旦这支秦军加入进来,那么,就说明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地步了,或许来说,他这个皇帝,已然开始控制不住咸阳的局势了。 所以的一切皆是在按照扶苏设定的轨迹运行,扶苏坐在软垫上,头颅朝上仰起,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身体上涌现出阵阵疲惫之感,坐在皇帝这个宝座上,所要面临的一切远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翌日午时,扶苏来到校场之上,在他面前,是从万余羽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千名羽林精锐。 他们是真正的百里挑一的勇士,是羽林军中最为优秀的精锐,羽林军,这支扶苏从北地带回来的孤儿组成的军队。 第一战,其刀却是未曾挥向异域的胡人,而是率先砍向了冯氏。 一时间,扶苏心中颇为复杂,只不过,这样的情感只在扶苏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便被扶苏抛弃了。 扶苏扫向面前的羽林军,一个个脸上仍然显得有些青稚,他们多数不过十七八岁,然而,他们桀骜的眼神,却是告诉扶苏,他可以将重任托付于他们。 “自你们来到这上林苑时,朕未曾见过你们一次,你们也从未见过朕。” “可是,你们,与我扶苏早已连在一起,生死与共。” “今夜,若胜,扶苏自当以国士厚待诸君,若败,扶苏自当先诸位而死。” “追随陛下,誓死以报。” “追随陛下,誓死以报。” “追随陛下,誓死以报。” 场中所有羽林军齐声呐喊,他们眼中看向扶苏充满了热诚与激动,从进入上林苑的第一刻起,他们就被告诉,他们所享受的一切资源皆是当今陛下供给,他们所得到的一切,皆是陛下赐予。 从当初北地的一介孤儿,到上林苑中可以吃饱穿暖,可以读书识字,可以修习武艺。 他们将他们的忠诚奉献给了陛下,为陛下效死,对于他们而言,将是最为光辉和荣耀之事。 扶苏缓缓拔出腰间的秦王剑,剑尖高指长空,怒吼道:“誓死一战。”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选择 是夜,咸阳城再度归于寂静之中。 而咸阳宫内,则是灯火通明,伴随着诸多王孙公子尽皆入内,旋即宫门关闭。 英布面容带着冷色,一队队士卒自英布身后涌出,将整个咸阳宫戒严。 咸阳宫的一座高台上,扶苏站在那里,凝望着远方,这里是咸阳的至高处,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咸阳。 “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酉时刚过。”韩谈沉声开口。 扶苏点了点头,旋即来到一处偏殿之中。 偏殿之中,众人皆是身穿戎装,扶苏拳头不由地握紧,道:“众将听令。” 顿时,所有人神情为之一肃,皆是沉默的看着扶苏。 此时,在扶苏前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所描绘的地方正是如今的咸阳城。 “诸位将军,我只说一遍。” 扶苏抽出腰间秦王剑,旋即一剑指在一处地方,下令道:“左军校尉,你率人占领府库,没有朕的诏令,不许任何人进入。” “中军校尉,右军校尉,你二人即刻率人赶赴军营,弹压全场,不可令冯劫召集人马。” “前军校尉,在此地待命。” “诸位,可曾都听明白?”扶苏最后扫视了一眼众人。 “诺。”甲胄齐齐发出一声碰撞。 扶苏交代完这一切,旋即来到了正殿之中。此时,扶苏的那些兄弟们方才还在切切私语,当扶苏一来,一个个皆是神情凛然。 说到底,如今扶苏是这个大秦帝国的皇帝,不由得他们不敬畏。 “臣等拜见陛下。” “诸位平身。”扶苏袍袖一挥,旋即坐在最上方的主座上。 扶苏呵呵一笑,旋即命韩谈取来一个匣子,放在案几之上。 众人见状,皆是疑惑不解,不明白扶苏突然将他们兄弟召集起来的意思,只不过,在来之前,他们皆已经不约而同的到冯宅跑了一趟,心中也是稍安。 扶苏望着他们,打开匣子,从中拿出一张小纸片,略微看了一眼,旋即目光投向场下一名公子。 扶苏站起身来,走到那名公子面前,笑道:“将闾,这张纸条说的是你。” “将闾,你记不记得两个多月以前,你在冯宅说过这么一句话,你说“先帝逝世,将皇位给了朕,其余的却什么都没留给你们,你说先帝太过偏心。”” 扶苏瞥着纸条,一句一句念了出来,旋即将闾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身上冷汗直冒。 此刻将闾甚至连抬头看扶苏一眼都不敢,仅仅是扶苏口中的那些话语,便已经令他亡魂皆冒。 要知道这话语说的时候,到了今日,连他自己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可是在扶苏这里,连时间,地点,具体说的什么,都记录的分毫不差。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自己这位大哥的。 “将闾啊,这些话你有没有说过?”扶苏脸上带笑,问道。 “臣死罪,死罪。”将闾立即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扶苏却是没有管他,从匣子中再度抽出一张纸条,众人见状,心中皆是有些突突。 对于他们而言,眼下的情形着实恐怖了一些,整个大殿的气氛此时也是压抑到了极点,众多公子不住的吞咽唾沫,面色惊恐的看着扶苏。 扶苏脚步挪动,众人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儿,都盼望着扶苏不要停留在自己面前。 这时,扶苏的脚步顿住,看向了一旁的公子高,大殿之中,身份最为特殊的便是他。 不仅仅是嬴政的儿子,更是冯去疾的孙女婿,故而,扶苏手中捏着的这张纸条也是稍微长了一些。 “赢高,还需要朕来念一念么?” 闻言,赢高立即慌了神,跪在地上,道:“陛下,臣死罪,还请陛下不要连累臣的家人,臣愿意” 扶苏挥了挥手,并未让赢高继续说下去。 这时,扶苏叹了一口气,韩谈立即会意,拿来了一个火盆,摆在了扶苏面前。 扶苏缓缓将手中两张纸条放在火盆上,纸条旋即迸发出一道火焰,伴随着时间推迟,最后化成一撮黑灰。 韩谈此时亦是将匣子捧到了扶苏面前,扶苏旋即将所有纸条尽数倒入火盆之中。 众人见状,亦是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扶苏应该是有意放过他们的。 “都起来吧!”扶苏看了将闾和公子高二人,轻声道。 扶苏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也明白你们想要什么。” “可你们应该记住,是我们的父皇打下了这片江山,父皇在世之时,便极力反对分封,不止一次的将此事拿到朝堂之上辩论,你们难道一个个都不明白父皇的深意么?” “你们是父皇的子嗣,亦是朕的兄弟,朕不想杀你们,但你们也不要逼朕。” 众人身子皆是一阵颤抖,扶苏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寒意,令他们不得不相信,扶苏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今日自己等人能够在这咸阳宫中,说明扶苏是有意放他们一马的,否则的话,迎接他们的只能是天子特使,所带来的要么是一杯毒酒,要么是一柄长剑。 “然朕也知道,自商鞅变法之后,公族之待遇权力大不如从前,尔等又不能如平民一般。” “今日朕告诉你们,若你们愿意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朕可以拨给你们一笔钱财,令你们做一个富家翁的生活,一生衣食无忧。” “若你们不愿,想为朝廷效力,亦可。”扶苏负手而立,扫视众人,道:“若欲在朝廷为官,须经过朝廷考核,考核通过者,方可任命职事。” “朕亦是打算新建一军,所组成人员皆是公室子弟,尔等亦可将你们的心腹编入其中,日后封爵授印,自是根据尔等功勋的大小。” “如何选择,皆你们自己决定。” 抛下这句话,扶苏旋即离开了这里,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明白扶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仅未曾对他们做出任何处罚,甚至还为他们铺就了一条极好的晋升之路。 第三百九十六章 新法法令 扶苏却是不论自己的这些兄弟如何去想。 道路已经为他们指明,无论作何选择,都是一个极好的归宿,可除此以外,还想要动什么歪心思,那可就怪不得他扶苏了。 他这也不算是不教而诛了! 扶苏乘着车马来到冯宅,而在此之前,则是有一人急慌慌的跑进冯宅。 冯去疾听闻来人说明情况之后,顿时面色大惊,扶苏已然派人控制住了咸阳各处要道以及各处机要之地。 府库等地全部沦陷,被扶苏的士卒接管。 冯去疾反应过来刚想要有所动作,此时的冯宅亦是全部纳入了控制之中。 瞧着面前这一切,扶苏心头稍定,如今只剩下一处的消息还未曾传来,那就是冯劫那里所掌控的秦军了。 “陛下,你这是何意?”冯去疾此时依旧面不改色,冷眼看着扶苏。 “哈哈哈!” 扶苏笑声传来,在冯去疾听到是极为的刺耳,扶苏笑道:“丞相啊,事到如今,你还这般装腔作势,有意思么?” “老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扶苏微微一笑,此时,便有一名士卒将一箱子竹简抬到了扶苏面前,扶苏随手打开一看,略微浏览了一遍。 然后扔到了冯去疾面前,道:“丞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着朕做的那些事,以为朕不知道?” “既然做了,那么今日之情形,你便早该知道。” 冯去疾沉默不语,只是眼中带着愤怒的看向扶苏,扶苏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丞相莫急,你想来是应该再等冯劫的消息吧?” “不妨事,朕陪你一起等。”说罢,扶苏旋即坐在主位上,安静的坐在那里。 大堂之中,此时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冯去疾眼神飘忽,仿佛在祈祷着什么。 他知道,此刻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冯劫手中那支秦军了,只不过,看扶苏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有把握么? 在众人的期待中,一名士卒直入大堂,拜道:“启禀陛下,大营已落入掌控之中,逆犯冯劫已被擒拿。” 扶苏面色如常,显然如此结果,早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冯去疾则是面如土色,这意味着他最后的一点依仗都已经失去。 “冯相,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扶苏笑眯眯的盯着冯去疾。 冯去疾面色惨然的看着扶苏,道:“看来先帝没有选错人啊!老臣倒是大意和疏忽了!” 扶苏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对于扳倒冯去疾,扶苏心中并未有丝毫的成就感。 毕竟相比较于冯去疾,自己手中可利用的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自己所面对的处境比当初嬴政所面临的的局势可是要简单的多,要知道当时的相国吕不韦可比冯去疾厉害的多。 真真正正的军政一把抓,在吕不韦手里面有着当时大秦一半以上的军队,可最终,嬴政还是拿回了自己的权力。 当时的嬴政可没他这么多的底牌和依仗。若比较起来,显然是他的父皇嬴政,更为优秀一些。 扶苏瞧着冯去疾,挥了挥手,此时韩谈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过来,上面摆放着一个青铜爵,爵中盛放着散发着清香的美酒。 “冯相,还是为大秦留些体面吧!”扶苏负手而立,冷漠开口。 瞧着面前的这杯毒酒1,冯去疾心知肚明,扶苏能这么做,显然已经极为体谅他这位老臣子了。 “老臣明白。” 冯去疾旋即抓住那杯毒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见着已经渐渐变冷的尸体,扶苏无奈的叹了一声,旋即便离开了这里。 此时的咸阳百姓瞧着路上士卒涌动,各处道路皆已经戒严,关口要处皆是有士卒把守,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想来这件事定然不会小。 一些活的稍久一些的老人,对这样的情形也是感到颇为熟悉。一般来说,如此景象,便意味着咸阳是要变天了! 先帝在世之时,解除吕不韦军权时候的情形也是如此,前几年,先帝在兰池遇刺,关中大索之时,也是如此,那一次,咸阳的米价涨到了一石米一千六百钱。 比往常贵了十倍都不止。 此时的扶苏则是开始命令官吏张贴露布,安抚人心。无数人头攒聚在官府张贴的露布之下,从露布之中,得知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当然了,露布上说的极为简单,就是冯氏意图谋反,被皇帝发现,然后右相冯去疾畏罪自杀。 除此之外,便是明日陛下要当众审判冯氏乱党余孽。 当看完整条露布上的内容,所有百姓顿时一面倒的站到了扶苏这边,一则是露布上的内容已经清晰无误的写明是冯氏作乱,陛下出面平叛。 第二便是扶苏初登皇位,实实在在的发了一波福利,顿时,这百姓的心自然是偏到了扶苏这边,毕竟,当看到碗里吃到的肉和米饭,便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 扶苏此刻则是放心的将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官吏去办,他只需要时不时的盯着就行了。 扶苏此刻看着手中白纸上的内容,忍不住露出喜色,这是萧何这些日子以来整理修订出来的第一批法令。 完全符合扶苏心中的预想,对于萧何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也是有了一个极为清晰的认知。 作为大秦官吏,萧何首先对于秦律是极为的熟悉,不仅如此,对于身处底层百姓的所思所想也是颇为了解,最后再综合上扶苏所撰写的那些稿以及蕴藏在其中过的种种思路,方才有了这样一套法令诞生。 而这其中的工作量以及对秦律的认知程度,皆是有着一个十足的考验。 扶苏不难明白,为何萧何最终会做到大汉丞相这个位置上,没有两把刷子,只怕早就被刘邦身边的能人异士给挤得远远的,最后萧何施恩百姓,还惹得刘邦颇为不快。 从这里亦是可以知道,这位大汉的丞相,在当时朝局之中的影响力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第三百九十八章 腰斩 夜已深,可是扶苏的工作可还远远没有结束。 咸阳宫灯火通明,望着面前的名册,扶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既然已经对冯氏动手了,那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首犯既然已经伏诛,下面那张盘根错节的大网自然是要一并揪出,而这面前的名册便是所有冯氏余党的名单。 这是方才陈平再度整理了一遍送过来的。 如此人数,实乃是已经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难怪之前自己下达的命令总是会被挡回来。 有如此多的官吏是冯氏的人,自己不管想干什么,终归是没那么容易办得成的。 扶苏皱眉深思,他知道一旦就这些人尽数处置,那么,朝廷必然会动荡一阵子,而且,这个时候,秦廷的反应将会严重拖慢。 此时一旦爆发什么突发事件,对于朝廷来说,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略微沉吟,扶苏旋即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纵然现在付出的代价大一些,可也总比以后拖自己后腿强。 况且,变法开展在即,他自然是需要为变法凝聚一批骨干力量,而这些骨干力量自然需要相应的职位,从而推展变法进行。 处置了这些人,从这个角度来看,所获得的利益远远大于弊处。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冯去疾为首的旧贵族手里握有大量的土地,说起这个,扶苏就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次的清洗实际上也是为了嬴政在位之时的一道政策擦屁股,在秦始皇三十一年的时候,嬴政下达了“令黔首自实田”的诏令。 这道诏令实际上就是中国土地私有合法化的开端,看上去虽然在史书上这道诏令只占有了六个字的地位。可是,这道政令却是影响深远。 伴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布,大量的贵族开始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大量的农民因此破产。面对既拥有权力,又有财力的贵族,单个的农民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这样的情景,秦廷仿佛看不见一般,或许来说看见了,只是在装鸵鸟而已,没有人敢掀开这层盖子。 而扶苏则是嗅到了这件事的解决契机。甚至运作得当,令土地重新归国家所有,也不是不可能。 土地国家化,扶苏太知道这项政策有什么好处了,首先这意味着土地兼并这项封建王朝老大难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土地皆是国家所有,再兼并还有什么意义,国家一句话便能够将土地收回。 其次,这也是日后大秦开展基建的基础,后世的中国为什么会有一个“基建狂魔”的称号,能够全力修筑各式工程。 其原因之一便是土地归国家所有,农民只有土地的承包权和经营权,而不具备所有权,故而,可以顺利的展开各种工程。 还有,扶苏已然感觉到战争必不可免,而这些贵族身家皆是不菲,钱可以多的都快发霉了! 平日里这些贵族要么是斗鸡走狗,要么是为了一个歌姬豪掷千金,可以说是真正的大户。 扶苏心中自然动起了“吃大户”的心思,毕竟皇帝也需要钱啊! 没钱的皇帝可以参考崇祯,实在是太惨了! 下定了决心,扶苏旋即用红笔在为首的几十个名字圈了起来。说起来,名字只是圈了几十个,可是,这却是几十个家族。 兴旺一点的,人口足足有一二百人,而少一点的,也有几十口人,伴随着扶苏御笔一批,这些人的命运也就决定了。 屠刀既然已经举起,断然没有轻言放下的道理。 为了之后的种种政策铺垫,这屠刀断然是不可能放下了。 攘外必先安内,对于这个道理,扶苏比谁都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故而,他已经没多少时间来准备了。 山东六国势力在嬴政驾崩之后,已经蠢蠢欲动,这一点,扶苏从陈平那里,还有师阜那里获得的消息,皆是得到了印证。 说起来,这一次能够调遣一支北地秦军回京,还是多亏了师阜,自己通过子渝,找到了师阜,然后又绕到了北地,才成功了避开了冯去疾的耳目。 当初在洛阳随意布下的一枚闲子,在此刻倒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一点,是扶苏当初始料未及的。 扶苏亦是清楚的明白后世果党玩的那一套攘外必先安内,倘若自己的手速不够快,只怕自己的下场也比果党好不了多少。 故而,时间对于此时的扶苏来说,才是最为宝贵的。 翌日,咸阳城外新设的一座刑场,这一次受刑的人数多达四五千人。故而,一座小小的刑场已然是不够了。 而这座刑场搭建起来速度也是极快,并未费多大的功夫。 此时在刑场上的冯劫头发凌乱,被关入囚牢,自是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西汉的周勃不也有一次被汉帝给关入了大牢,结果被狱卒百般欺辱。 后来周勃家人送上了金银,结果狱卒不仅没有继续虐待他,反倒给周勃出主意,周勃出了牢狱之后不得不感叹“安知狱吏之贵乎?” 可冯劫没有周勃这般好运,可以说,从他被投入大牢的那一刻,他的下场便已经决定了。 想起以往种种故事,冯劫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怒怨之气,张口便骂:“扶苏小儿,想这个天下也是我们这些老人打下来的,你倒好,做了皇帝,就翻脸不认人了” 扶苏站在刑场一侧,眼中古井无波,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而一旁的官吏则是立即上前,掏出一块布,旋即将冯劫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吏此时见时辰差不多,当即开始宣读处置书:“逆犯冯劫,勾连朝臣,意欲谋反今论处其腰斩,弃市” “行刑!” 伴随着书最后一道命令,高高的斧钺旋即举起,“咔嚓”一声便落了下来,冯劫的身体顿时变成两半,鲜血喷出,染红地面。 可腰斩之刑注定不会令人死的那么愉快,因为未曾伤及脏腑,故而人受刑之后,还能存活一段时间,这对于受刑之人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煎熬。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变法无不流血牺牲 杀戮依旧在继续 扶苏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动,此刻的他,心中全然不怀有任何仁慈之心。 蒙毅悄悄来到扶苏的身边,望着扶苏的神情,嘴巴张了张,终究不知道开口应该说些什么。 此时的扶苏与他预想之中的万全不同,下手之干脆狠辣,令他都有些毛骨悚然。 “陛陛下”最终,蒙毅还是打算稍微劝谏一番:“陛下,一次杀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蒙卿有话不妨直言。”瞧着蒙毅面色有异,扶苏心中已是猜测了大半。 这一次虽然主要是铲除冯氏的臣子,可是,一网下去,难免会波及到蒙氏,故而,此刻蒙毅前来求情再正常不过。 蒙毅暗暗瞧了几眼扶苏,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陛下,一次性杀这么多人,朝廷的运转需要颇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而且,这其中有许多乃是我大秦的勋贵子弟,若是一股脑尽皆杀之,此乃是自断臂膀,臣想请陛下三思。” “不如只诛首恶,胁从轻论其罪。” 扶苏呵呵笑了两声,道:“蒙卿,你不妨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扶苏此时领着蒙毅来到一处案几面前,从上面随手拿了几张白纸交到蒙毅手中。 蒙毅接过白纸,仅是看了一个开头,脸色上便布满了震惊之色。随着内容的逐步深入,蒙毅心中的震撼越多。 “陛下是欲变法?”蒙毅颤抖开口。 “不错。”扶苏目光灼灼,眼中充满深邃之色。道:“如今蒙卿可曾明白朕为何要大动干戈,对于这些逆臣从严从重处置?” 蒙毅心头一阵苦涩,他何尝不明白这是杀鸡骇猴,倘若变法过程中有人跳出来阻碍变法,那么相比扶苏的手中的屠刀将会再一次的毫不留情的挥下。 扶苏轻声开口道:“春秋战国纷乱五百多年,战国之时,自魏国李悝变法开展之后,之后六国变法相继开展。” “可变法,乃利害重新分割也,其中难免会产生种种利害恩仇,流血牺牲在所难免”这是扶苏的目光看向了外面的刑场,冷声道:“朕就是要用他们的人头和鲜血,来为这一次的变法奠基铺路。” “变法既然要流血,那就先用这些人的血来为变法铺就一段康庄大道。” 望着扶苏坚定的眼神,毫不动摇的心志,蒙毅只感觉扶苏变的越发的陌生,他似乎再也看不透这位陛下了。 可蒙毅清楚的知道,站在扶苏的角度来说,没有错。 扶苏说的很对,战国以来,变法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秦国变法,赢虔身受劓刑,之后商鞅身受车裂酷刑,老世族也是被一锅端了。 齐国变法,齐威王直接用大鼎将阿县的上上下下的恶官奸吏给烹杀了,变法才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楚国变法,最后吴起即便借助楚王的尸体,依旧被旧贵族射杀,之后新君继位,又是一波清洗。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从来就没有一场变法不流血牺牲的。 一场不流血的变法,到最后,只能沦为一场笑话,就比如宋代的王安石变法,实行的新政,明明政策皆是有利于百姓,可是最后往往到了地方执行起来的时候,全都变成害民残民的政策。 百姓因此苦不堪言,对于变法,也因此产生了诸多误解。 后世明代的张居正,也曾试图改革,可是身死之后,全然回归了原本的样貌,只不过令大明苟延残喘些了时日,本质上并没有让大明重新强盛起来。 纵观整个中国历史,能算得上成功变法的寥寥无几,在这个时代,或许商鞅变法是一个成功的典型。 后世之人甚至以为作为变法的主导者商鞅最后也受困于自己颁布的法令,进而发出种种讥笑嘲讽之声,殊不知正是因为如此,可以看出秦国的新法已经深入民间,已经在朝野生成了一股难以撼动的法统根基。 即便是作为变法的主导者商鞅,也无法推翻和修改自己为秦国量身打造的这一套法令系统。 只不过沿用了一百多年,这套系统上面出现了种种漏洞,加上秦国的国土一次又一次的扩增,尽管商鞅的目光极为长远,但也终归料想不到百十年之后的事情。 而这一次的变法,其难度比起商鞅,说起来应该相差不多。因为这一次的法令,是要囊括整个天下。 蒙毅有些失神的看着扶苏,他发觉,扶苏的样子已然开始与曾经的嬴政重叠起来。 甚至来说,在一些方面,扶苏做的事情比起嬴政还要狠辣果决,其目光长远程度也非一般人可及。 扶苏此时回头看向蒙毅,道:“蒙卿,朕尚是公子之时,你便与我熟识,不管是你,还是朕,都希望这个大秦的天下能够越来越好,大秦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 “朕知道,朕这么做,杀的人的确太多,可是蒙卿,你应该去朝堂之外看一看,朕杀的这些人干了些什么。” “朕不想杀人,可却不得不杀。”扶苏眼睛渐渐变冷,道:“或许只有他们死了,咱们这个大秦才能有救,那些百姓才有机会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蒙卿,朕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朕相信,自始至终,你和朕,应该是一起的,朕希望,这一次的变法,你们能够与蒙氏一起为变法保驾护航。” 扶苏旋即朝着蒙毅躬身一拜。 蒙毅浑身颤抖,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亦是知道,扶苏这一次的变法决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走过了那么些地方,仅仅是这些已经修改完成的条令,蒙毅管中窥豹,便知扶苏的雄心不小。 可雄心越大,所面临的艰难险阻便是越大。略微思忖,蒙毅旋即还了一礼,躬身拜道:“臣遵命。” 扶苏心中一块大石亦是落地,有了蒙氏的参与,那么变法无疑将会顺畅许多,这也意味着变法终于可以拉开大幕了。 第四百章 张苍 此时的扶苏望着眼前刚刚递送过来的报表,喜悦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抄家一时爽,一直抄家一直爽! 扶苏此刻感受颇为深切,扶苏想起了历史上的汉武帝,难怪会搞出酌金罢侯和告缗令。 实在是太刺激了! 原本国库还是紧巴巴的,要放下脸去求这些人,关键是这些混账玩意儿还一个个哭穷,结果清算起来,那就是爽歪歪了! 国库瞬间充盈,之后几年对外用兵和实施朝政都几乎不会为钱发愁。在历史上,汉武帝能够如此大肆挥霍不是没有原因的。 更为关键的是,这还能收割一波民心。 原本老百姓被这些权贵豪强百般欺压,心中本就充满了怨气,此刻突然皇帝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自然喽,下意识的就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这也是为何汉武帝晚年之时,大汉江山明明已经风雨飘摇,起义遍布,结果汉武帝一纸罪己诏,便瞬间令百姓归心,天下安定大半。 实在是刘氏天子在老百姓里的信誉是杠杠的,这是从刘邦那里就遗传下来的,再加上汉帝的遗德,百姓心中对刘氏天子的感念实在是太过深厚。 想着这些,扶苏也觉得,自己应该多学一学。群众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后世的伟人实行的一系列操作已经清晰无误的展现了出来。 号称有八百万的果党军队,不过三年时间,便灰飞烟灭。更为奇葩的是今天还是果党的军队,打起仗来稀里哗啦,烂的不行,结果换身军装,立即变的勇猛异常。 这一次拉完清单之后,不仅国库充盈了不少,更为关键的是,关中的土地有大半都回到了朝廷手中。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只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这些旧贵族便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上下勾结,巧取豪夺,将关中大半的土地都划归到了自己的名下。 曾经的勤恳耕种的农民大多破产,然后被这些人以极低的价格,变成奴隶。 当然,这一切皆是因为有着北地那支军队全程弹压的功劳,不管是哪一处地方,都不敢轻易闹事,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朝廷派遣官吏的审查。 而空出来的职位也是出奇的多,有些朝廷的部门甚至被一扫而空。当然,很快便会有人填补进来。 当初在北地退役下来的老卒有很多都补充到其中,遍布关中各个基层位置,对于这一点,蒙氏倒是十分开心。 毕竟这些老卒都是在北地服役,而当初,蒙恬担任主帅之时,对于士卒并可苛待,甚至还算得上极好,自然,这些老卒与蒙氏有着一份情谊在。 扶苏对此并不担心,因为这些老卒留在地方上总比留在军队中要好很多。起码分散在各个地方上,其力量相应的也分散了,以后,他完全可以用水磨般的功夫,让这些人完全效忠于自己。 扶苏略微思忖,便已经明白了这变法第一条法令应该是什么了,自然便是授田。 一旦授田完成,那么整个关中将会再度变成一个军事大本营,所有百姓将会无条件效忠于他扶苏。 刘邦怎么取天下的? 就是手握授田这个大利器,每打下一处地方,就给当地百姓授发田地,结果军队自然是越大越多,即便打没了也没啥,要不了多久又重新组织起来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 扶苏双目微闭,脑海中仿佛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扶苏睁开眼睛,道:“去将张苍叫来。” 旋即,扶苏伏案于桌前,写些什么,而在一旁,则摆放着一个算盘。 这是这两日扶苏刚刚命人做出来的,而扶苏伏案所写内容便是这使用算盘的口诀。 其实说起来,算盘这个东西,此时拿出来应该是有些超前了。 毕竟此时的数学还未发展到使用算盘的地步,还处于较为原始的阶段,就比如张苍整理的九章算术,堪称是西汉时期的数学巅峰,当时唯有相应的官吏才会学习,且需要较高的天赋。 可是在后世,九章算术里面的题目,有很多在小学里面便能够解决,顶天了也就是一些中学内容。 数学没有得到发展,自然相应的计算工具也是停滞不前,正确的发展顺序是数学率先提升,当发现计算效率低下,运转速度较慢的时候,才会去想着制造一个工具用来加速运算,从而进一步提高数学水平。 扶苏现在的这种做法可算得上是揠苗助长了,只不过,这却必须如此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张苍来到了扶苏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说起来,张苍其实某种程度上和秦国还有些渊源,他的祖父就是张仪,张仪在秦国与六国争锋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不言自明。 变法强盛起来的秦国,欲东出,便会令六国侧目,进而抱团,合力对付秦国。可是,张仪却是用着自己的一张嘴巴,完全攻陷了六国。 使六国之间彼此猜忌,不能合力,纵有合纵,不过只是虚名,难以对秦国造成真正毁灭性的打击。 为秦国东出,斡旋出了空间,才有之后秦国一强独大和兼并六国的基础。 而张苍还有个比较有名的亲戚,张耳。张耳曾经是魏国信陵君的门客,乃是魏国名士,嬴政曾经还悬赏千金要张耳的人头。 而张耳和刘邦又是一对好基友,刘邦早年时候,仰慕信陵君,便曾经与张耳相识,后来,刘邦还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张耳的儿子张敖。 对于张耳,西汉诸多功臣里面,也算是特别优待了。 这些念头扶苏脑海中一瞬间划过,暗暗瞧着张苍,说起来,张苍也是西汉历史上的名相了,景之治有很大的功劳便是因为张苍。 将数学与统计学运用在治国理政当中,取得了极佳的效果,各级官吏以此为模板,可以清晰无误的知道下面的情况,张苍可谓是有着开创性的意义,只不过可惜的是和皇帝顶牛,结果只能以罢相为结局。 第四百零一章 算盘 张苍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扶苏,这几个月以来,他的升官速度可以算得上坐火箭了。 在嬴政之时,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而一个御史衙门,大大小小的御史也有几十个,他在里面根本就不起眼。 可是,扶苏继位之后,他直接从一个御史调拨成为了丞相府的左丞,辅助丞相处理朝中事务,可以说丞相底下的第一人,堪称是大权在握。 而张苍那时也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似乎是因为自己师兄李斯的推荐,他才得以如此迅速冒尖。 这一点,倒是张苍未曾料想的到的。 虽然他与李斯皆是师出同门,共同在荀子门下学习,可是,李斯貌似对于他的这些师弟来说并不算得上有多亲善和友好。 就比如韩非,坊间便有人说是李斯嫉妒韩非的才华,暗中派人害死了韩非。 张苍当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因为那时的李斯前程似锦,而韩非与李斯不可同日而语,李斯根本没有必要害韩非。 真正导致韩非自杀的原因实际上韩非对于母国韩国的利益看的太重,所思所谋皆是为了韩国利益,如此一来,自杀有损于秦国。 秦国欲灭六国,这第一国,便是韩国,不做第二想。 只不过由此可见,李斯和韩非之间的关系也的的确确算不上多有亲善,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杜撰出来,令人浮想联翩。 “张苍,朕这次召你前来,是为了向你展示一物。”说着,扶苏已然将算盘拿到了张苍面前。 “此物名为算盘,为长方形,周为木框,内贯直柱,俗称“档”,最少九档,至多十五档,档中横以梁,梁上两珠,每珠作数五,梁下五珠,每珠作数一” 听着扶苏的描述,起先张苍还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听到后面,便已经大致猜测到了扶苏拿出来这个物什的用途。 张苍呼吸不由地变的急促,在秦国御史做了这么些年,虽然职位未曾有多大的晋升,可是,他对于算数的研究,却是与日俱增。 并且已经开始能够逐步应用于处理国事当中,而扶苏拿出来的这个物什,对于他来说,更是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这对于他解决一些数学问题时候的速度将能够大大的加快。 之前张苍对于扶苏的事迹便是早有耳闻,据说现在少府制造的白纸,便是出自扶苏之手,还有少府产出的犁具,也是出自扶苏的手笔。 未曾想到,初次与扶苏见面,扶苏便给了他一份极大的礼物,张苍看向算盘的目光露出兴奋痴迷之色。 这样的设计简直堪称是完美,一切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多余的地方。 扶苏心中暗笑,要知道中国算盘即便是世界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在封建时代,中国的算盘是最为先进的计算辅助工具,没有之一。 即便是建国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算盘也在市面上流通,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是中国百姓家中必不可少之物。 就连制造新中国的原子弹,算盘还立下了一份功劳。那时的中国只有一台计算机,为了加快速度,只有用算盘来进行对数据的验算。 只不过到了新世纪,伴随着时代飞速的进步,各种现代电子器械的普及,算盘才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变的不那么常见。 现在将这个算盘拿出来,杀伤力自然不俗。 扶苏此时却是从案几上拿出一张白纸,递给张苍,道:“张卿,这是使用算盘之口诀” 旋即扶苏便开始手把手的教导张苍如何使用算盘,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张苍便已经能够粗略的掌握算盘的用法。 接下来只要张苍多加运用,要不了多久,张苍便可以熟练使用。 扶苏心中不由地惊叹,古人的智慧的确是不能小视,尤其是自己所面对的,往往都是一个时代的豪杰,都曾经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的人物。 倘若这些人没有者极高的天赋,以及非同常人一般的能力,又岂能够脱颖而出?而不是泯灭在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 讲完这些,扶苏接下来方要进入正题,方才只不过是给张苍装配的武器罢了。 扶苏微微一笑,道:“张卿,我要你回去之后,便选取一些天赋较高,能力颇强之人,传授这算盘使用之法,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 张苍闻言一惊,旋即问道:“不知陛下需要多少人?” 扶苏满意的看着张苍,这才是像一个干实事的人,并没有一下子就打包票的接下来,扶苏微微思忖,道:“就先三百人吧!” “所需要算盘等物,少顷,朕会令少府送过去,至于白纸等物,你要多少便可去少府支应多少。” 张苍顿时感到肩头压下一副重担,这意味着不管他缺什么,扶苏都会供给保障,而如此待遇,便意味着扶苏给予的任务绝不会轻松。 只不过张苍舔了舔嘴唇,任务越重,对于他来说,越好,否则如何能够体现的出来他超凡脱俗的实力?如何能够快速的进入陛下的视野? 他的师兄李斯,不就是在郑国被发现是韩国间谍之后,抓住了机遇,上奏了一篇谏逐客书,一跃进入到了先帝的视野之中。 之前,李斯不也是同样寂寂无名,只不过是吕不韦门下的一个舍人罢了,可这一次进入始皇帝视野之后,立即被拜为秦国客卿。 然后没多长时间,一路做到了大秦的廷尉,朝廷的九卿之一,成为了实权人物,最后,还坐到了大秦左丞相的位置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其原因不就是每一次始皇帝交付的任务,李斯总能够出色的完成,并且能够符合始皇帝的心意 想到这些,张苍就明白,这是一次挑战,实际上也是一次机遇。 倘若自己能够将扶苏交待下来的任务,出色的完成,那么他未来必定是青云直上,通天坦途。 第四百零二章 变法开展 张苍心怀激荡,踌躇满志的离开了咸阳宫。 而此时扶苏则是会心一笑,让张苍掌握算盘运用,并且先令三百人学会如何使用算盘,扶苏其实是另有安排。 战争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比拼环节便是后勤物资的供给,往往后勤物资供给占优的军队,在战争过程中将会具备很大的赢面。 毕竟,一支军队想要拥有战斗力,就必须要保证充足的食物,足够的甲胄和器械等等物品。 而这对于后勤供给来说,可就是一个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 毕竟前线需要的东西是五花八门,如何能够及时调配物资并且及时让相应的物资抵达需要的地区,便着实对一个算力是一个严苛的要求了。 倘若后勤运输混乱,算力底下,那么就很容易造成最急缺的物资往往出现的地方会是富余地区,会严重的拖垮己方的战力。 扶苏专门成立这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实际上就是希望日后一旦战事开启,这三百人会立即对前线所需要的物资,进行统计和调配,力求最大程度的将己方资源的利用率达到最大化。 当然,后续还会不断有人补充进去这个小组,只不过扶苏觉得,眼下先临时组成三百人的小队,已然是足够应付了。 而这一日,在咸阳城短暂的封锁之后,已然开始解封,顿时,咸阳城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热闹。 而这一天,在咸阳令的官衙面前,一座高台建立了起来,咸阳城中,无数百姓站在下方张望,并不知道这个高台是做什么用。 只不过,人人皆是知道,官府不会凭空竖起这么一座高台玩,定是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唉,你知道官府这是干什么吗?”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朝旁边人询问起来。 而众人脸上却皆是迷茫之色,显然也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时,一人道:“管他呢!我觉得吧,陛下对于我等百姓,是绝不会坑害我们的” 此言一出,顿时众人脸上皆是露出赞同之色,一人附和道:“这倒是说的也对,陛下还未登基继位,尚是扶苏公子之时,对于我等百姓素来是颇怀仁义。” “继位之后,先是给了我们赏赐,前些时候,又将大批的乱臣贼子,不法勋贵惩治了一个干净” 当谈论起这个,自是引起了众人的共鸣,此时咸阳的百姓谈论起来这些也是无所禁忌,因为扶苏尚是公子之时,便提出了一道除诽谤令,而且颁布施行的下去。 他们并非士子,讨论起来这些,自是百无禁忌。 正讨论间,一条青铜绍车缓缓驶来,看到车驾,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这是李斯的车驾。 冯氏一族被连根拔除之后,右丞相之职便是空悬在那里,并非没有人想要争夺这个位置,只不过皆是被扶苏一言给否了。 如今的扶苏,铲除冯氏之后,已然是大权在握,做起一些事情来,自是可以稍稍的随心所欲,在很大的程度上不必受制于人。 如今朝中任丞相之位的只有李斯,自然,显得有些尊贵起来。此时的李斯尽管已经七十多岁,头发都已经花白,可是他却精神矍铄,腰板挺得直直的。 而头上戴着的那顶獬豸冠,象征着他是坚定的法家信仰者,这是自他做了大秦廷尉,主管大秦律法之后,他便一直戴着这顶冠冕。 李斯久居丞相之位,虽无半分言语和动作,只不过稍稍一瞥,顿时所有人皆是低下头颅,不敢去看李斯,这是李斯长久积聚的威势。 对于李斯,众人心中也是隐隐有着不解。 明明新君扶苏与李斯的关系曾经算不上融洽,为何扶苏反倒选择了对冯氏动手,而李斯却是偏安无事呢? 当初扶苏初登皇位,他们这些人当中,对于李斯,幸灾乐祸有之,窃窃私语有之,真情实意有之 只不过如今看来,当今的陛下似乎并未有对李斯动手的迹象,若不然,今日李斯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李斯终究因为年岁大些,登上高台脚步略缓,只不过每一步皆是走的十分坚实,此时的李斯亦是胸怀激荡。 这一次的变法,虽然具体如何操作他并不知道,但这次变法是以他李斯的名义来开展的,者本质上也是为了这次变法扫清障碍,减缓阻力。 李斯来到高台中央,望向人群,朗声道:“今日本相来此,是有一项朝廷重要决策要宣布,朝廷自即日起开始变法。” 当最后两个字落地,无数人瞠目结舌的看向了李斯,旋即一阵阵嗡嗡声传来,无数人在底下已经议论开来了。 百十余年的商鞅变法,令秦国脱胎换骨,这一点,是秦国朝野的共识,若非如此,秦国也不会因此生成难以撼动的法统根基。 而今日再度变法,则是令人们大为吃惊,这意味着,这天要变了! 望着不断发出议论的人群,李斯双手虚压,顿时,众人皆是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开始凝神朝着高台上的李斯望去。 李斯挥了挥手,顿时长史司马欣捧着一卷帛书站了出来,高声喝道:“新法法令宣读。” “第一条,授田法,自今日起,天下田地尽归官府所有。百姓欲耕种田地,可由官府派发,一户可耕种百亩,若开垦荒地,三年不需缴纳赋税,五年只需缴纳一半赋税” 仅是听了一个大概,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 而司马欣的话语却是不停,继续高声念道:“第二条法令,严禁私斗,伤人者刑,杀人者死” “第三条法令,客栈盘查” “第四条法令,什五连坐” “第五条法令,度量衡制” “第六条法令” “” “第十条法令,奖励生育,凡生育子女三人以上者,免除赋税和徭役三年,官府上田优先分配耕种,凡生育子女五人以上者,再免五年赋税和徭役,赐爵赐匾,以为奖励” 第四百零三章 攥紧拳头 “此次新法大致以此十条为纲领,颁布实行,若对新法内容不解或存有疑问,可自去官府询问。”一脸将新法的纲领条例大声诵读了三遍,司马欣扫了众人一眼,结束了话语。 稍后,新法的条令还将展示在露布上,并且,会有专门的官吏在一旁进行宣讲,即便有百姓提出疑问,官吏也有责任和义务进行解释。 新法的框架本质上来说还是商鞅百十余年的那一套,并且,这是一个时代使然,即便扶苏从后世穿越而来,也无法快速拔升和改变时代的大势。 历史的车轮可以推动,让他走的更快一些,但绝不可以改变,超脱了时代,注定的下场是要被历史的车轮碾的粉身碎骨。 只不过有所变化的是,其中对于量刑的轻重有所改变,可以说,更加符合如今百姓心中所期望的样子。 还有一条便是增设了一条粮食保护以及各式市面流通物品价格制定的法令。 说起来,这也是扶苏提出来以后,李斯一直心中所想要实施的。 在李斯这位坚定的法家信徒眼中,朝廷就应该为百姓包办一切事务,恨不得所有百姓都要服从朝廷的指令。 而粮食保护,在李斯看来,就是最好的政策。 可奈何阻力太大,动了太多人的肥肉,想要推行起来太难。 要知道仅仅是粮食价格这一块,一些人在秋冬粮食丰收之际以及春荒之时,就吃的满嘴流油,真金白银是一车一车的往自己宅子里面拉。 更别提一些特殊的时候了,就比如嬴政曾经在兰池遇刺,嬴政回朝之后,关闭咸阳,大索关中,结果这些人果然“不负众望”,将粮价炒到了一旦米一千六百钱,价格提升了十倍都不止,但官府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毕竟那些商人的背后站着的都是冯氏以及功臣勋贵这等庞然大物,真的找到了这些人的头上,还动了他们的蛋糕,嫌自己的坟头草不够高么? 而扶苏清扫完冯氏之后,连带着将大半的旧贵族给干掉了,即便是剩下的一些人,不过是苟延残喘,就算是此刻这些人拧成一股绳,也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再加上从这些旧贵族家里抄出来大笔的訾产,扶苏完全有实力推行这样的政策,就算是用钱砸,也能砸出一些成果。 而扶苏之所以现在就颁布这一条法令,除了此时比较适合之外,便是提前给这些商贾以及背后的人打一剂预防针。 扶苏最怕的便是前线打的火热,战事吃紧,可后面这些王八犊子却拼命的扯后腿。在后方紧吃。 历朝历代,都不缺这样的货色。 当百姓知道即便粮食卖不出去,官府也会以极为优惠的价格收购时,彻底被这一举措震惊了,不少人甚至因此流泪。 往常的时候,这一到了收获时节,往往就是意味着鬼门关打开了,朝廷收完了税,那些借了泥腿子高利贷的子钱商人又踏上门来,前来要债。 为此,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即便不死,也是脱了几层皮,剩下的一点零星粮食,掐算着吃,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此刻百姓心神振奋的看向站在高台上的李斯,即便此刻李斯表情依旧,只不过在这一刻百姓的心中,也是和蔼亲善了许多,虽然威严依旧,可是对于百姓充满了温情与体谅,与以往法家展现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明府,完全不同。 李斯心中满意异常,虽然这一次的变法,只不过是借了他这尊大佛镇场子,具体变法的内容,全然是扶苏找来的那名萧何在主导,可是,李斯却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当日,他本已有退隐之心,是扶苏强行将他留在朝中,要他为变法保驾护航,他最终才选择了留下,如今这样的局面对于他来说,已经甚好。 而且,那名萧何,李斯不由地感叹扶苏眼光的毒辣。李斯先是察看了一番萧何作为一名狱掾治理沛县的情况,又从浩如烟海的档之中找出来以往御史对于萧何的评价及考察。 最后又看了一番如今萧何制定的法令,便已然敏锐的感知到,这位萧何的的确确是一位杰出的人杰。 李斯更为感同身受的是,他曾经也是一名小吏,也是在这般差不多的年纪,来到了秦国,最后脱颖而出,受到了先帝的重视。 在李斯看来,这位萧何可比他幸运的多,起码没有他来到咸阳以后那么多的波折。 看到大秦的官吏之中,后辈有如此杰出的人才,李斯打心眼里高兴,这意味着他在这个位置上再待上几年,等这些后辈处理政事的手腕再稍微熟练一些,就真的可以放手给这些人了。 变法在关中的大地上迅速掀起了一场风暴,只不过,这场风暴在到达函谷关之后,便戛然而止了,并未向山东之地扩散和发布。 扶苏甚至连一个传令的都未曾向山东派遣,扶苏清楚的知道,就算是派了,也没什么卵用。 因为大秦山东在的基层,早就被腐蚀透了,变法的命令根本不可能在山东上传下达,即便百姓知道了这些变法的条令,也会变成向百姓索命的催命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扶苏太清楚这些官僚的尿性了!再好的政策,到这些人手里,分分钟就能变成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玩意儿。 在扶苏的记忆中,王安石变法便是前车之鉴。老实说,王安石制定的那些政策不好么?可结果到了地方上,一实施,百姓就怨声载道,恨不得剐了王安石。 这造成了结果就是恶名王安石担了,而百姓受苦了,可是好处都被这些官僚给多吃多占了。 扶苏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只有先将自己的拳头攥紧了,才有足够的力量收拾这些混账。至少扶苏认为,将秦国的关中大本营稳固好,变的固若金汤,收拾山东六国那些隐藏在地下的余孽和豪强,不过是迟早的事。 第四百零四章 师阜的的大礼 除此以外,扶苏这次变法未曾触碰的便是军制,因为很显然,一旦触碰军制,那么蒙家将是利益最大的受损者。 扶苏自是不会这么干,至少目前来说还不能这么干。 此时强行变革军制,无疑是将蒙家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到那时,即便自己有着和蒙氏的联姻也不行。 蒙氏作为朝廷数一数二的存在,届时将很有可能成为阻挠变法者的领导人物,这是扶苏所不愿意见到的。 变法初步开展,目前来说,尚需要蒙氏在背后鼎力支持,为他安稳军方,故而,扶苏选择的暂缓对这方面的变革。 然后,不变又不行,所以,扶苏选择了保留蒙氏的地位和旧有的军制,另辟蹊径,以羽林军和骊山的刑徒军还有公室子弟组成的军队为班底,实行新的军制。 这样一来,二者在他的居中调和之下,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爆发大的矛盾,待变法初步完成,到了那时,也就是意味着变革军制的时机成熟。 扶苏自是可以放心大胆的改组军制,使秦军重新划归统一。 欲速则不达,扶苏对于这个道理也开始有了深刻的体会。变法自是不能一蹴而就的,要将变法当成一个长期的,稳定的事业来完成。 只有稳住节奏,变法才不会有着流产破灭的风险。 此时的扶苏在咸阳宫中,设宴款待了师阜。现在的师阜,再也不是当初在路边黑吃黑的行商了。 而前往北地,为扶苏调遣军队,这件事师阜可算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而扶苏设宴招待师阜却不是因为这件事。 因为师阜从洛阳给扶苏带来了一份更大的礼物,装满了几辆大马车。 是遍及六国的地图,上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遵循扶苏的指示,师阜每每带着商队前往一地,便会勘察当地的风土人情,然后将当地的特产以及所稀缺的物品统统罗列出来。 如此一来,师阜他们的商队不仅总能给当地百姓带来最适宜的商品,同时,也记录下了当地的道路交通,乡野习俗。 而扶苏也得到了最具有价值的情报,只是看着这些地图,扶苏便能想象的出来当地的大致情况如何。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扶苏所做的,便是对有可能即将面对的敌人的了解。 这不禁让扶苏想起了后世那支钢铁般的队伍,据说当年那支队伍北上的时候,也是一路打过去,然后快速的翻阅当地的县志,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结果只不过停留了短短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便成功让当地百姓归心。 以致于后面还有百姓自带盒饭去参军的,或者参加当地的红色组织。 扶苏不觉得在这个封建时代,他麾下的秦军能做到那些钢铁战士的地步,但起码学一学经验,也是有利无害的嘛! “韩谈,令少府的工匠,将这些地图加紧刊印,并且照此制作出沙盘”扶苏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下达了这些命令。 对于秦军的要求扶苏也是在逐步提高,就比如如今的羽林军,就连一个最基础的小兵,也要学习写字,学习化。 稍微大一点的伍长什长,便需要学习如何看地图,这样的优厚的学习条件,可还没有哪个能做得到。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能看懂地图的,起码也是一个校尉以上的军官,即便是校尉以上的军官,还有着为数不少的人,压根就看不懂地图。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西汉的一位将军李广了,虽然个人武力值爆表,但说来说去干的也是一个大头兵的活计。 为将者冲锋陷阵,虽然勇武可嘉,可是更为重要的是,应该思考如何带领麾下的将士打胜仗。 连地图都看不明白,甚至带着张骞这样的人形地图帝,都迷了路,找不到敌人,也就怪不得李广难封侯了! 实在是这侯没办法封,总不能一个人单单武力值高就可以封侯吧,尤其是这么一个人屡屡迷路,屡屡错失重大会战,弄不好其实都有可能当成叛徒给处置了。 韩谈闻言,当即应诺,带着宦官将这些图纸搬运到少府的宫室之中,扶苏眉头皱了一下,略微思考,补充道:“还有,这些地图严格保密,派遣专人看护,不许有任何差池。” 师阜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心血,扶苏可不想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幺蛾子,结果导致师阜心血全毁。 “诺。”韩谈神情凛然,扶苏既然交待了这么一句,那自然,这些东西的机密程度自然是极高的。 扶苏此时看向师阜,微微一笑,道:“师阜,你给朕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朕也给你还一份大礼。” 此时,扶苏带着师阜来到一间屋子,一进屋子,师阜便彻底的陷入了呆滞之中,因为屋子之中,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瓷器。 这些瓷器色彩斑斓,颜色鲜艳,上面的图案更是美轮美奂。 此时的师阜已经想到了眼前的这些瓷器出现在市面上的场景了,几乎是会产生轰动的效应的。 市面上的那些陶器,与眼前这些相比,简直是垃圾中的垃圾。 那些狗大户,看到如此精美的瓷器,一定会不惜重金购买,对于这些人来说,钱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倘若能抱一个如此精美的瓷器回家,然后摆放出来,此时再有客人登门拜访,一定是倍有面子的事情。尤其是价格越高,这些人越乐意,倘若是一般的东西的话,他们反倒还会嫌弃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呢! 扶苏心中也很是满意眼前的这些瓷器,为了制造这些东西,着实花费了少府大匠不少的功夫。 扶苏自是不会因为自己觉得自己用的花瓶不好看才想着做这些,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 对于他而言,这些东西摆在他手里当然没什么,可是换个人,比如放在师阜的手中,发挥的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师阜作为行商,遍行天下,那自然喽,作为货物的瓷器也将会被带到天下各地,这将会成为收割那些狗大户钱财的利器。 第四百零五章 反秦联盟(一) “师阜,朕要你将这些瓷器,行销天下,可有问题?”扶苏笑眯眯问道。 师阜顿时呼吸急促,倘若真的将瓷器交给他经营,那其中的利润,已然是不言自明。 “陛下,臣绝无问题。”师阜当即一口应允了下来。 扶苏点了点头,对于师阜表露出来的态度很是欣赏,道:“既然如此,瓷器暂时由你销售,只不过所得利润要上交三成给少府,这一点” “诺。”不待扶苏说完,师阜已然先一步答应下来。 夜色渐深,师阜乐滋滋的离开了咸阳宫,心中不由地觉得自己好运,当初在客栈之中遇到了扶苏,之后在扶苏的帮助下,占据了洛阳,才有了今日的资本。 可现在的扶苏却已然是这个大秦帝国的通天霸主,所给予他的仍是他所无法想象的。 而此时,项羽则是兴冲冲的跑进了屋子,眼中闪烁着兴奋难耐之色。 “叔父,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叔父一声令下,整个会稽顷刻间便是我们的了!”项羽眼中闪烁着血色,对于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羽儿,不要着急。”项梁则是一副老成持重之色,道:“眼下,时机未到。” 项羽眉头紧皱,急道:“我们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嬴政好不容易驾崩了,现在继位做皇帝的是那扶苏小儿,正是秦廷朝局未稳之时,此时不发义兵,光复我大楚昔日的荣光,更待何时?” 项梁却是轻轻摇头,道:“羽儿,你说的不错。” “嬴政那个暴君死了,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眼下扶苏刚刚登基继位,朝局不稳,只不过” “羽儿,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项梁皱眉看着满脸傲气的这个侄子。 对于项羽,项梁是又喜又怕。喜欢的是他这个侄子实在是太过出色,即便是项家的历代先祖,只怕也没有一个能有项羽这般天赋卓绝,可是,更令项梁担心的便是项羽这绝顶的天赋,造就了项羽无双的傲气。 这天下间,不管是谁,项羽都不曾放在眼中。 见项梁盯着自己,项羽按捺下心中的火气,道:“还请叔父赐教。” 项梁这才解释道:“嬴政虽死,可是,秦廷实力却是未曾大损啊!” “朝中还有蒙恬,王离这等老将,丞相李斯尚在,虽说蒙氏与李斯水火不容,可是,若我等起兵,这两家必然合力,对付我等,到那时,这反秦复楚的大业从何谈起?” “那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么?祈祷着蒙恬,李斯也像嬴政一样老死暴毙么?”项羽心中充满着怒气,不甘心问道。 “叔父,这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反秦志士,我们不妨率先起兵,到那时振臂一呼,天下必定景从,想来也是不惧那蒙恬和李斯。” 项梁依旧摇头,道:“羽儿,你想的很对,的确,若我们率先起兵,凭借项家的声望和威名,必然会令天下反秦志士景从,只不过,羽儿,你可曾听过树大招风。” “眼下秦廷实力未曾大损,我们冒然强行出头,其结果必定是被秦军重点要消灭的对象,叔父死了倒是不要紧,可羽儿你若有事,反秦复楚的大业如何完成?我又如何有脸去见你的父亲和祖父?” “那叔父的意思是?”项羽皱眉看向项梁。 “等。”项梁缓缓的吐出一个字,道:“等到恰当的时机,我们便趁机举兵,推翻暴秦。”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听到项梁又是这一番说辞,项羽心中不由地不耐,道:“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项梁这一次却是没有再含糊其辞,道:“羽儿,这天下间认为嬴政已死,便趁机想要复国的人多是不多?” “那还用说?”项羽脱口而出,道:“秦国毁六国社稷,灭我等宗庙,夺我六国重宝,我等贵族却是过的朝不保夕的日子,哪个不恨秦国?” 项梁饶有意味的看着项羽,项羽见状,稍稍沉思,道:“叔父的意思是即便我们不出面,也会有人趁机起兵,推翻暴秦?” “那是自然。”项梁嘴角微微勾起,道:“这第一个起兵之人固然能得到天下的拥戴,可也毋庸置疑,受到秦国朝野的打击最为沉重。” “我们不妨在这之后起兵,等秦国实力大损之后,我们便推翻了暴秦,光复我楚国的社稷。” 见项羽脸上不耐之色,项梁苦口婆心劝道:“羽儿,为将者,切记不可只有匹夫之勇,亦要有谋略,唯有谋略,才能帮助人成就大业” “古往今来,王侯将相数不胜数,可是终究没有几人能够存于史册,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其根源便是在于” “知道了知道了!”项羽旋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对于项梁的这些说词,项羽耳朵都要快听出茧子来,于项羽而言,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能够感到兴奋,就是举兵推翻暴秦的那一刻的到来。 见项羽如此,项梁亦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对于自己这个侄儿的性子太过了解了,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语项羽又是没有听进去。 项梁亦是知道,项羽天生的武力,给他带来的太多好处以及优势,故而,谋略便成为了项羽唯一的短板。 可是,项羽对于这一点并不在意,在他的眼中,项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拳头打天下,根本不需要什么谋略,这是对自身的信心。 而此时,在有着千里之遥的陈县,另外一场精彩的戏份开始上演。 陈县作为曾经楚国的都城,可以说其中云集着反秦复楚的庞大力量,堪称是反秦联盟的据点。 其中,就比如最为出名的魏国名士张耳,陈余就隐身在陈县之中,改用了化名,在这里做了一个小吏。 除此以外,还有魏国的魏咎,也是停留在这里,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两个人物,陈胜、吴广亦在此做戍卒。 第四百零六章 鱼腹藏书 大泽乡,因为在行道途中有着一片低洼的湖泊而得名,这一日,一行队伍约莫九百多人,浩浩荡荡来到这里。 而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北地的渔阳,他们需要在那里戍边,这是秦廷百十余年一直奉行的制度。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说,对于这项制度却是深恶痛绝。因为,这意味着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背井离乡,并且前路并不知晓,说不定因为什么意外就在半道上失去了性命。 还有便是对家里的担心,有些人最终完成服役,回到家中之时,说不定家中已是物是人非。 而这一行人短暂的停留在了大泽乡,接连几场阴雨,让他们的步伐停了下来。 陈胜看着眼前有些阴暗的天空,眼中浮现出深邃之色。说起来,在陈县他们已经万事俱备,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准备妥当。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被瞿才安排进了戍守渔阳的队伍。对于瞿才这般做法,陈胜心知肚明,不过是因为瞿才对他心生忌惮罢了! 害怕有一日他会取而代之,准确来说,瞿才感觉出了陈胜的野心。 就在这时,一人来到陈胜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陈胜的肩膀,陈胜回过头来,见是吴广,旋即放下心中的警惕。 “想什么呢?”吴广随口问道。 陈胜略微思索,道:“你我二人乃是兄弟,我就不与你兜圈子了。” “此次我兄弟二人各为屯长,前去戍守渔阳,果真甘心让瞿才那厮还有他身后的那些王八蛋得逞么?” “陈兄的意思是?”吴广眼神之中闪烁出莫名的光彩,对于陈胜接下来说的话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姑且不说这前往渔阳一路上的凶险,单单是那些将尉,可是与瞿才关系匪浅,他能够容我们平安无事的抵达渔阳吗?” “即便到了渔阳,这些人又会轻易的放过我们二人么?” 陈胜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狠辣与坚定之色,道:“现在去渔阳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们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这时,陈胜目光紧紧盯着吴广,吴广亦是明白,陈胜与他说这些,便是再向他索要一个态度,当即答道:“吴广愿意效命,还请陈兄吩咐。” “此事我们需要仔细计较一番。”陈胜旋即将这几日思虑所得说了出来,道:“眼下扶苏继位,朝中人心叵测,局势不稳。” “这天下间隐藏着的反秦志士数不胜数,我们不妨趁机揭竿而起,首倡天下,天下的那些英雄豪杰,必定闻风景从。” 吴广眉头微皱,道:“这其中道理倒是说的不错,只不过你我二人声望浅薄,只怕难以成事,需借助一声望极高之人,方能成事。”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陈胜微微一笑,道:“楚人之中,多有祭祀项燕之人,且项燕乃楚国名将,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爱惜士卒,百姓心中无不怜惜项燕,我们不妨借项燕旗号一用。” “可扶苏继承皇位,百姓之中亦是有不少人心向扶苏啊!” 听到吴广提出来的疑问,陈胜亦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些时日,闲暇下来,他便细细思索其中的每一个细节,自是不会漏掉如此明显的问题。 陈胜缓缓开口道:“据说嬴政最喜爱的十八子便是被扶苏毒杀,朝中有不少大臣被扶苏屠戮,如今,扶苏还在关中开展变法,这些可都是现成的” 听陈胜这么一解释,吴广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这些事迹只要稍微加工,便是极好的素材。 “陈兄,举义之事非同小可,依我看,我们还需为此事算上一卦,选一吉日,如此此事方可成功。” 陈胜亦是点了点头,这等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定然是要去算一卦的。 准确来说,这亦是一种心理安慰,可以给自己增强一些信心。 旋即陈胜吴广二人出门,来到了集市之中,这大泽乡靠近行道,来来往往行人不断,故而,也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 自然喽,在其中有着算命的方生术士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神棍。 陈胜吴广找了一处卦摊,旋即坐了下来,面前的老者下巴有着一缕山羊胡子,头发花白,身形削瘦,虽然衣衫有些邋遢,却给人一种神秘莫测之感。 陈胜自是不会蠢到将自己心中谋划之事说出来的,这其中利害太大,故而,不管老者如何询问,陈胜自始至终都是含糊其辞。 而老者既然干了这占卜神棍的买卖,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已经到了一定功底,故而,不消一会儿,老者便慢条斯理的说道:“贵人心中所谋划之事,定然会心想事成,然足下所谋划之事,干系太大,须向鬼神卜问。” 陈胜吴广闻言,心中不由地一喜,尽管方才他们再来之前,心中已经各自有了计较,只不过,举义这等大事,于他们而言,亦是令他们忐忑不已。 此时听见面前老者的话语,顿时心中不由地安稳了下来。 二人仔细思索方才老者的话语,陈胜忽然醒悟过来,道:“方才老者所言,该是教我们用鬼神来威服众人。” 的确,如今他们二人不过各自是一个小小的屯长,掌管人数不过才只有五十人,二人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人。 可是,整个前往渔阳戍边的队伍足足有九百多人,倘若事先不能令众人心悦诚服,只怕到时候自己这一百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卖鱼喽卖鱼喽今早刚刚打上来的鲜鱼” 陈胜正思索间,忽然听见有人叫卖,看到那人鱼篓之中的活鱼,陈胜不由地计上心来。 旋即找来了一块绸布,用朱砂在上面写下了“陈胜王”这三个字,做完了这一切,陈胜又是与吴广仔细商议了一番,听到陈胜的主意,吴广心中亦是不由地大喜。 旋即遵照陈胜的命令前去布置,单凭一个“鱼腹藏书”可还远远不够。 第四百零七章 篝火狐鸣 这一夜,吴广以及他的两三名亲信之人悄悄溜出了驻地,来到了驻地旁不远处的一座已经破败的神庙之中。 几人各自拿着灯笼在林间晃悠,同时扮做狐狸的叫声,口中不住的叫喊,营地之中,有值守的人见到如此情形,惊的浑身颤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狐仙在上,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大人”几人纷纷当即跪在地上叩拜。 只是再抬头之时,已然一切恢复如常,不见半分踪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一幕,更是令众人心中惊慌不已。 在这个时代,能识字之人已然是十分罕见,况且,别说是识字之人,就是当世的顶级的学问大家,对于鬼神之说,也是坚定不移。 更别提这些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戍卒百姓了。故而,瞧着这样的情景,哪有人会仔细辨别其中的真假,自然对于眼前之事坚信不疑了。 再说,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世上敢有人假冒神明,难道不怕上天动怒,降下责罚么?这样的朴素,简单的观念深深植入在每一个人心目中。 见情势已是渐渐恢复如常,众人心中不由地各自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惊疑道:“方才是狐仙献灵?” 这时,一位稍稍了解情况的人道:“你们知道么?” 众人旋即纷纷看向那人,不由自主的朝那人凑了过去,一脸凝重,皆是静心等待下。 那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言辞,道:“我可听说,在这大泽乡南边大约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名曰涂山,那里可就住着狐仙。” “真的假的?”一人不由地发出惊疑之声。 有人提出疑问,那人也是不恼,反倒是继续道:“大禹你们都听说过吧?”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道:“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人嘿嘿一笑,道:“据说,当年大禹治水,来到了这涂山,便听见山中有一妙龄女子唱歌,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彼昌。” 众人皆是有些不明所以,对着绉绉的歌词虽说猜出了几分意思,可终究有些不明白。 那人解释道:“这歌词的意思,就是拖着九尾的白狐,正在寻找配偶,如果谁娶了涂山氏的女儿,就能家道兴旺繁盛。” “后来,这大禹便娶了一名涂山氏女子,其名女娇。” 众人恍然大悟,没想到在此处还有这样一处典故。众人相视一眼,道:“如此说来,是真有狐仙了?” “那还有假?”对于这样一个事实,已然无人再怀疑。 这是,不知何处,一人问道:“方才我好像听见那狐仙好像说了什么,你们听见什么没?” “没有”不少人皆是摇头。 这时,一人道:“我听见了,我听见那狐仙好像说什么“大楚兴,陈胜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不少人面露疑惑不解之色,九百多人,陈胜不过只是其中一名屯长,自是不会有太多的人认识。 这时,一人面露沉吟之色,从怀中拿出一道布帛,道:“今日伙房买鱼,这道布帛就藏在鱼腹之中,布帛上还有字迹,我找人问过了,上面写的就是“陈胜王”,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 一旁的人急忙拿过布帛,借助篝火的亮光,看了起来,其中有识字的人已是道:“不错,这布帛上写的就是“陈胜王”。”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疑与崇敬之色,而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站出来道:“我认识一人,就叫陈胜,亦在此次发往渔阳的戍卒队伍之中,乃是一名屯长,莫非说的就是他?” “那人果真就叫陈胜?”众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说话那人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难道是上天有意让他为王?”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已然不由地对陈胜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以及几分崇敬之心。 异日,陈胜昂首阔步走在驻地之中,顿时感觉投向他的目光多了许多,还有人甚至私下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对于这一情景,陈胜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半晌之后回到营帐之中,他已经知道之前自己所做的准备已经发挥了效果。 这时,吴广走了进来,见四下无人,旋即放下心来,道:“陈兄,这营的戍卒大半对此都已经知道了。” 陈胜点了点头,吴广又道:“可是不见得这些士卒就会听从咱们的号令,需有条死路逼的他们不得不和我们一起。” 陈胜笑道:“这却是无妨。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失期皆斩,如今连绵大雨,已经不可能按时抵达渔阳,这些戍卒自是会跟随我们。” “妙啊!”吴广心中不由地赞道。 陈胜提出这个,自是不怕那些戍卒戳穿的,毕竟他们连字都不认识,忽悠起来,还不是相当容易? 这是吴广眉头微皱,道:“只不过那些将尉,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这是阻拦他们起事举义的最后一道障碍,只有将这些将尉除去,他们才算是真的没有了桎梏,那些戍卒才会跟着他走。 陈胜略微思索,道:“你不是与那些将尉相熟么?” “今夜不妨请他们喝酒,待他们酒醉之后,你刻意激怒他们,到时候,他们必定会惩处于你,这时,士卒必定愤恨,到那时,我们便振臂一呼,这戍卒定然会听命于我们。” 吴广眼前一亮,虽说陈胜这条计策并不精明,也不怎么精细,可是用在这里,已然是足够了。 只有自己为那些戍卒说上几句话,不愁不令这些将尉恼怒。吴广作为一名屯长,不管是对于这些将尉的心思,还是那些戍卒的想法,都清楚的知道,自然也明白二者之间的矛盾点在哪里。 就比如这一次,天降大雨,士卒一个个都担心会失期,加上背井离乡,一个个都想要逃亡,而对于这个,恰恰是将尉最为忌讳的。 逃亡的人数只有个把个,还可以,只要能将大半的人送到渔阳,将尉不会受到什么处罚,可是一旦逃亡人数增多,那将尉可就惨了。 第四百零八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夜晚,两名将尉果然应吴广邀请,来到军帐之中饮酒。 不过一会儿,脸上便已是醉醺醺了,而吴广虽然也喝了一些,但终归来说,仍旧保持着清醒。 此时,吴广有意提起了想要逃亡之事,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两名将尉脸上顿时浮现出恼怒之色。 看着吴广的眼神渐渐不善起来,一名都尉立即拔出腰间的佩剑,想要对吴广动手。 只不过,在一旁早有准备的陈胜,立即上前将两名将尉格杀当场。 然后火速将预备前往渔阳戍边的九百多人尽数召集起来,众人看着面前血淋淋的场面,心中不由地惊恐。 陈胜扫视众人一眼,高声道:“我们都已经误了期限,误期是要斩首的,即便我等能够免于斩首刑罚,可是,戍边能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二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该建立硕大的功业,成就伟大的名声,岂能如同猪狗一般死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胜一声振奋人心的口号,顿时令众人心头一颤,在众人之中,立即有人附和道:“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誓死遵循将军的号令。” “我等愿意追随。” “我等愿意追随。” 伴随着第一个人宣布效忠,越来越多的人弯下了身躯,如同一片海浪朝远处席卷过去。 “起义!” 陈胜怒吼一声,骤然扯下右臂胳膊上的衣袖,与此同时,众人也是纷纷扯下右臂上的衣袖,响应陈胜的号召。 众人心中振奋不已,而此时,陈胜则是顺势以两个将尉的人头祭天,号称大楚。 旋即向大泽乡发兵,大泽乡守卫人数本就不多,而这些戍卒皆是派往北方渔阳,自是接受过相应的军事训练,且人数众多,只不过须臾功夫,便将大泽乡攻打下来。 此时陈胜则是趁机在大泽乡招募义军,同时派兵打下了蕲县,随后又是发兵铚、酂、苦柘、谯,一路连战连捷,势如破竹。 这些地方大秦的守卫力量本就不强,故而,对于陈胜来说,只不过稍遇抵挡,便轻松拿下了这些县城。 伴随着这些地方的到手,陈胜实力进一步壮大,麾下已经有数万名兵卒,七八百辆战车,千余名骑兵,这样的力量已然是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忽视了。 此时的陈胜,伴随着力量的壮大,一路来到陈县,沿途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而此时的陈县,郡守和县令早已经弃城逃跑,只不过留下守丞一人,独自领兵抵抗。 只不过这样的抵抗力量太过微弱了,加上陈县之中,本就有陈胜的亲信之人,里应外合之下,陈县以极快的速度沦陷。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陈胜心中充满了喜悦,此时的他,人生从未有过如此的快意。 不过,陈胜可并未忘记前事,旋即将瞿才处死。 处死了瞿才,顿时令陈县上下不少人为之一惊,皆是觉得以前小视了这个陈胜。 也明白,今时不同过往,如今的陈胜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搓扁揉圆的小小戍卒了,而是手握数万士卒的统帅。 张耳和陈余见到如此情景,自是欢欣鼓舞,这反秦的第一人终于站出来了,相信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席卷天下。 对于这一点,他们二人从未怀疑过。 虽然,他们蛰伏在陈县之中,二人皆是只做了一个小吏,可是,这天下大势,他们却看的明白,察觉的出来。 不仅如此,他们二人乃是魏国的名士,在他们二人显旺发达之时,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过他们的恩惠。 此时不比后世,在这个时代,人们信奉的便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这是每一个有底线人的心中准则。 故而,即便他二人在这小小的陈县之中,可是,自带盒饭为他们二人做事的也不再少数,甚至还有不少人愿意资助他们。 这些皆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此时的陈胜则是发布公告,将当地的三老以及在当地稍有些名望和声势之人尽数找到了县衙之中。 陈胜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看着台下的人眼中不少惊惧之色,看来是刚入陈县,杀了瞿才给了这些人不小的震撼。 这招杀鸡骇猴,的的确确是让这些人从心底感觉到害怕和敬畏。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知道,陈胜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置他们于死地。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站了出来,道:““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功莫大焉,当为王!” 闻言,陈胜心中不由地一喜,只不过仍是假惺惺推辞,然而,其余的三老以及有名望的豪强皆是明白过来,纷纷跟进,一力邀请陈胜称王。 最后,陈胜在众人的“力劝”之下,自立为王,国号定为张楚,意为张大楚国之意。 而追随于陈胜的人也是一应封赏,吴广被封为了假王,地位仅次于陈胜这个真王,有节制诸将之权。 而吴广接受任命之后,旋即领着大半的主力向西进发,进攻秦国在关东第一座坚城要塞荥阳。 除此以外,陈胜派遣武臣,张耳,陈余进攻赵地,邓宗进攻九江。周市进攻齐地。 一时之间,陈胜不过数万的兵马便被拆的七零八落,四面出击。然而,正是这般,却是打出了席卷天下的威势。 伴随着陈胜这位站出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手,各地的豪强以及隐匿在地下的六国贵族纷纷浮出水面,将当地的秦吏尽数杀掉,聚集兵马,以此呼应陈胜。 只不过寥寥数月,整个天下仿佛大乱了一般,各地冒出来的豪杰不计其数,称王称霸的不知有多少,皆是在整顿兵马,磨刀霍霍。 而此时在陈县的陈胜,则是过起了逍遥快乐的生活,这日子甚至要比扶苏现在这位皇帝还要快活上许多。 每顿饭菜必要美酒佳酿,必要精致的饭食,而陈县一到了晚上,则是夜夜笙歌。 有着歌姬舞女助兴,佳人在怀,这样的温柔乡着实令陈胜有些忘乎所以。 第四百零九章 少府的恐怖开销 山东六国故地此时已是被搅得天翻地覆,可是,关中在这个时候,却是出奇的平静。 变法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展开,徐徐推进。 而此时,在咸阳宫中的扶苏,正在听着少府令章邯关于近两个月来开支的汇报。 伴随着扶苏的加入,少府已经研制出了新的城砖。 过往的城墙,大多以泥土铸成,然后用烈火焚烧,虽然城墙坚固,却也难抵抗大水灌溉。 就比如楚国曾经的都城鄢郢之地,被白起水淹,死伤数十万之众,后来的魏国大梁,亦是被大秦的王贲引水灌溉,最后城破。 可是,如今烧制出来的城砖已然不怕水淹,这也是为何后世之中已然很少见以水破城的情景。 不仅如此,如今大秦的流水线作业扶苏在此进行的改进,曾经的物勒名工制度亦是有了变化。 曾经是直接在兵器上镌刻名字,而如今,在扶苏的建议下,则是修改成了用数字以及以天干地支来标注。 大大加快了兵器的制作,而初步制造出来的钢铁,对于兵器质量的提升已经有了显著的变化。 关中的改变每天都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进行。 然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钱。 身为少府令的章邯,这两天着实被扶苏花钱的速度给惊到了!大批大批的钱财如同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章邯清奇的发现,扶苏花钱的速度,比起嬴政,简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嬴政在世之时,每年少府的开支亦是极为庞大,单单一个秦始皇陵的工程就要耗费少府将近一半的人力物力。 除此以外,哪次嬴政出巡,封禅泰山,所花费的钱财不需要少府出?虽然其中也有着国库补贴,但终究不少少数。 可扶苏,对于这等事情全然没有兴趣,反倒对于各是新式物品以及器械的制作,非常热心,花起钱来,根本不计成本。 不仅如此,前些时日,扶苏还紧急叫停了新都的营建工作以及骊山皇陵最后的填土工作。 类似于这样所有大工程营建几乎都被扶苏叫停了,唯一还在继续动工的便是褒斜道的开凿以及关中水利的兴修。 褒斜道的开凿还不算什么,毕竟营建的资金已经全被程郑乐和卓鼎山承包了,少府所要派出的便是优秀的匠作和水利专家,对其工作进行指导和规划。 骊山的那些刑徒,被选入刑徒军的自是被免去的刑罚,而剩下的亦是已经被扶苏赦免。 只不过,这样的一大批人,都要被放走自是不可能的。贸然让这些人四处游走,对于关中的治安也是一个极大的破坏。 如今却是改换成了每日工作,会给予工钱的发放,如此一来,少府的又多了一项开支。 还有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羽林军,花费也是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羽林军每一名士卒,装备精良,素质极佳,而这一切,便是意味着已经有无数的钱投入了这个无底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前些时候,扶苏扫落的那些旧贵族,提供了相当一笔丰厚的资金,足以支撑少府再运转一阵子。 所以,章邯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向扶苏做出一个汇报,不然,等到年底大审核的时候,他章邯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瞧着章邯的脸色,扶苏只是微微一笑,对于他来说,这些的投入都是必要的。 扶苏没有理会章邯的神情,只是从案几上抽出一张白纸,道:“少府令,看看这个。” 章邯接过来一看,心中不由地发苦。白纸上所写的是关于上林苑的扩建,以及牲畜养殖场的新建。 不仅如此,扶苏还打算从关中各地遴选出对于牲畜繁殖,畜养等有着经验的百姓,给予爵位和佣金,作为技术指导。 其中关于战马的培养,倒是不成问题,因为秦国本就是以养马起家,这点看家本领还没有忘记。 其他的比如猪,牛,羊等牲畜的饲养,就没有战马看的那么重了。 而扶苏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便是有意改善军队的伙食,一个顿顿肉尽管造的军队,和一个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上一会肉的军队,二者之间的差距已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事无绝对,后世不就有一支军队,吃着炒面冰雪,干翻了当时可以说武器装备世界第一的军队。 只不过,那是没有条件,才无奈为之。 扶苏自是希望自己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便尽力提高一些军队伙食,这也是可以说得上他扶苏这个皇帝对于军队的照顾与关爱了,对于提高士卒将士的忠心,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见章邯准备诉苦和反对,扶苏头抬都不抬,道:“依令为之。” “诺。”章邯只得应诺。 少府虽然是秦廷的九卿衙门之一,可是,其职位与其他全然不同,这可以说是专门为皇帝服务的。 皇帝对于少府,有着全部的掌控权,也是少府实际上的最高领导,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是丞相,也没什么资格对少府指手画脚。 自然喽,扶苏这个皇帝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正在这时,韩谈急步走了进来,道:“陛下,大泽乡戍卒陈胜吴广起兵谋反。” 只是一句,便令扶苏站了起来,但扶苏脸上却是充满了平静。 对于这早已经会到来的一天,扶苏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来说,还有些期待。 这意味着,山东六国旧地这个毒疮终于要被挑破了,至于是这个毒疮要了大秦的命,还是大秦借此浴火重生,焕发出新的生机,就全看扶苏如何选择了。 “此事,丞相和上将军可曾知之?”扶苏并未询问其中内情,反倒是问起了李斯和蒙恬的反应。 “此时想必李相和蒙将军皆已经知道此事,应该在赶来的途中。” “他们二人若来,先召至偏殿,等朕前去。”扶苏略作思考,道:“去将蒯彻,萧何,陈平请来。” 这三人,对于山东的情形最为了解,甚至比他扶苏来说,认识还要深刻一些,他们的意见显然是极为重要。 第四百一十章 三策 此时的扶苏看着韩谈刚刚搜集过来的一系列情报,心中不由的冷哼。 说起来,陈胜能够率先选择反秦,也算是一个豪杰,只不过,其所作所为,却是让扶苏觉得,这陈胜乃是自取死路。 这到了陈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称王,这难道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么? 况且,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自己是怀着私心才选择起兵反秦的,所谓的“起义兵,诛暴秦”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而这陈胜占据陈县之后的所作所为,更是令扶苏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这个时候,居然已经开始纵情享乐,忘乎所以。 不仅如此,手下的士卒也有样学样,开始肆意劫掠百姓,奸淫民女,无恶不作。 扶苏已然明白,陈胜这个王注定是做不长久。 这也是中国古代农民起义的悲哀,往往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其目光并不长远,在初期取得胜利之后,便会荒淫无道,不思进取。 历史上,因此最后惨淡落幕的比比皆是,只有少数人会坚持最初的本心,然后能走到最后的,亦是屈指可数。 算起来,中国历史上,严格算起来,只有朱元璋一人,以布衣之身,一步步走到了最后。 其他的,或许够格的也就只有刘邦了。 扶苏心中亦是感到有些悲哀,站在后世的立场上,陈胜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农民起义的领袖,扶苏无比的钦佩他。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人,中国的百姓才会深深的镌刻着反抗的基因,如果当权者残暴不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此时便会有豪杰登高一呼,将当权者拉下马来,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从这个角度来说,扶苏并不想对陈胜痛下杀手。 可是,扶苏位置已然决定了,他与陈胜这样的人之间,自始至终,就只能有一方存活。 故而,当立场已经决定,这样的战争便只能继续下去,一直到最后只有一方胜出。 这时,萧何,陈平,蒯彻三人亦是联袂来到了咸阳宫中,对于事情的经过,他们三人皆已经大致了解了一番。 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这几乎是不需要考虑和商量的事情,直接派重兵镇压。 只不过,扶苏将他们三人找来,这说明在扶苏的心中,还有些其他的什么心思。 “三位对此事有何高见?”见到三人,扶苏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三人相视一眼,蒯彻率先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三策,还请陛下决断。” “其一,放弃山东六国故地,收缩力量,以待日后。臣以为此乃是下策。” 扶苏眉头微皱,的确,这个办法的确是下策中的下策,因为,这意味着他作为皇帝,需要承担莫大的压力。不仅如此,这还会让那些暗结祸胎之辈,得到发展的契机。 想一想,在这个时代,丢弃疆土,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自绝于秦人,即便是他扶苏也不行。 然而,这条计策却是最为保险,起码秦国的力量能够保存下来大半,日后想要收服山东六国,将会容易许多。 或许一个平凡的君主,选择这一条路,是最为正确的选择,然而,扶苏又岂能甘心如此? “说下去。” “其二,便是立即派兵镇压叛乱,然臣等皆是以为此策不智。”蒯彻已然将先前三人商量的意见提了出来。 萧何和陈平二人皆是沉默以对。 “为何?” “据臣所知,这并非是单一的陈县戍卒作乱,山东各地都有叛乱发生,臣等仔细思虑,以为此乃是先帝驾崩,山东各地隐匿在地下的六国余孽在暗中推波助澜所致。” “派兵镇压固然可以立即见效,然而,秦军一旦离开,其地必定复起叛之,而那些贼首,对于山东情形极为熟悉,想要擒拿只怕亦是不易。” “长此以往,我秦军疲于奔命,而那些反贼却以逸待劳,如此一来,我秦军必败。” “即便能胜,只怕也要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 扶苏点了点头,显然这一点他亦是已经考虑到了。曾经的历史时空中不就是如此么? 章邯和王离二人率军镇压反叛,结果刚刚平定一地,要不了多久,该地就会复叛。 秦军为此疲于奔命,最后在巨鹿,面对六国联军,更是遇到了项羽,直接败北。 后来的项羽亦是如此,在齐地和刘邦之间反复奔波,最后直接被深深的拖死。 然而,这条计策,对于他扶苏来说,可算得上最为有利的措施。 朝廷方方面面都说的过去,只不过,如此一来,扶苏就有种感觉,大秦有可能重蹈覆辙,走上前世那个老路。 如此一来,他扶苏做皇帝,和胡亥做皇帝,貌似区别也不是很大,他何必费尽心力如此呢? 萧何此时站出来,道:“这第三策便是陛下暂时搁置山东各地叛乱之时,全力深彻变法。” 陈平亦是道:“陛下,臣以为此亦是上策,待到山东各地自相残杀,力量损耗殆尽,我秦国变法大成之时,一举出兵,彻底荡平山东各地的叛乱。” 扶苏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最后一条计策,实际上就是在走钢丝绳,在刀尖上跳舞。 弄不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知道,山东各地彼此之间为了地盘互相争斗,大打出手,固然会削减他们的力量,可弄不好,这也可能为秦国弄出一个劲敌出来。 这就如同养蛊一样,一般来说,活到最后的那只蛊虫,一定是最毒,最厉害的那只蛊虫,这要是控制的不好,极有可能,大秦反倒被这支蛊虫给毒死了。 后世的元朝不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么?想坐山观虎斗,结果朱元璋干掉陈友谅和张士诚之后,挥兵北上,直接将元廷赶回了老家,到大漠里啃沙子。 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今日的秦廷与元朝截然不同,至少扶苏接受的秦廷,经过整肃之后,可堪一用,已经渐渐围绕着他拧成了一股绳。 第四百一十一章 邮政情报系统 萧何,陈平,蒯彻三人尽皆退去,独留扶苏一人在大殿之中。 扶苏手指轻轻敲着案几,仰着头颅,看着房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蒯彻,陈平,萧何他们只能给他提出计策,而最终敲定决策的却是他扶苏。这也是身为君主必须要行使的权力。 谋士只能为他提出各种各样的建议,可如何从众多计策选择出最有利的决策,就是决策者的事情了。 反复思量,扶苏仍是有些下不定决心,对于他来说,现在他走的每一步棋都事关大局,对于大秦的生死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自然,扶苏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这时,韩谈悄悄来到扶苏身边,道:“陛下,丞相和蒙将军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扶苏骤然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的坚定起来,这抉择他最终还是决定了。 扶苏起身,来到偏殿之中,见着扶苏前来,蒙恬和李斯慌忙行礼。 “让二位爱卿久等,是朕的不是了!”扶苏脸上微微表露着歉意。 说起来李斯和蒙恬也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就被晾在这里一个多时辰,属实来说有些说不过去了! “臣等不敢。”蒙恬和李斯二人立即回礼。 说完,蒙恬立即道:“陛下,臣听闻山东有反贼作乱,请命提兵,剿灭叛贼。” 扶苏却是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李斯身上问道:“丞相以为呢?” “臣附议。”李斯亦是躬身道:“臣愿为蒙将军全力保障后勤供给,期盼蒙将军能够早日凯旋归来。” 显然,不过是李斯还是蒙恬,对于这一战的必胜信念都是坚定不移,毕竟秦国在昭襄王之后,便已然彻底崛起。 傲然挺立在诸侯国之中,就算是六国合力,想要再如同之前那般,将秦军逼回函谷关也是不可能了。 曾经秦人的依仗,血战不断的函谷关,已经五六十年没有经历战事了。 扶苏当然知道,现在出兵,秦军横扫那些起兵的六国余孽,自然是轻而易举。 毕竟曾经的六国都在大秦的兵锋下灰飞烟灭,现如今这些苟延残喘的六国余孽如何能是秦军的对手? 如今大半的秦军分别在岭南和北地,可是,就算如此,秦军仍有大半的胜算。 这是秦人血战百年以来建立的自信! 只是,扶苏知道,一旦出兵,剿灭固然容易,可是,这些六国的贼子必然再次遁入地下,到那时,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可就殊为不易了! 这意味着,扶苏今后的执政目标,将长期放在剿灭山东六国余孽与安抚六国百姓的上面,对于扶苏来说,这将是一个极大的掣肘。 扶苏不同于一般的君王,他知道,在偌大的中国之外,还有着广袤的世界,等待着诸夏前去征服。 一旦陷入山东六国的泥潭,扶苏觉得,只怕自己此生想要对外拓土强国,几乎就是白日做梦了! 扶苏此时令韩谈将一些情报取来,交付到二人手中。 李斯和蒙恬见扶苏不语,心中疑惑。却也按捺下性子,看起了这些情报。 其实他们各自也都有情报,只不过,相比起王室建立起来的情报网,都要逊色不少,传递的情报远远没有扶苏来的这么快捷。 这一点就要归功于嬴政的远见了,在嬴政统一六国之后,立即在原有的基础上修建了驰道。 这些驰道不仅大大加深了秦地与山东六国之间的联系,与此同时,还通过这张驰道网,以国都咸阳为中心,建造了一张庞大的驿站网络。 为此,还专门制定了邮驿法令,如竹简怎样捆扎、加封印泥盖印以保密;如何为邮驿人马供应粮草;邮驿怎样接待过往官员、役夫等,法令之中,规定的十分详细。 这也是秦法的特点,十分细密,即便是放在两千年后的现代社会,仍具有借鉴和参考的价值。 故而,这些情报一经传出,几乎是昼夜不停,换马不换人,一路送到了咸阳。 这样的举国之力砸进去,构造的情报网络,岂是一家一姓所能比拟的? 蒙恬眉头微蹙,他倒是并未想到,此时的山东六国居然已经有这么多的叛贼浮出了水面。 他所知,在山东不过只有区区几地发生了叛乱,按照他的估算,少则三月,多则一年,他便可以将这些叛乱给尽数掐灭。 可如今看来,情况却不是这般了,已经有数十地发生了叛乱,将当地的秦朝官吏袭杀,造反响应了。 这般情况,可是比自己预料到的要严重的多! 而李斯更是眉头皱起,因为他看的内容,与蒙恬全然不一样,这是韩谈刚刚汇总收集过来,咸阳的公卿听说了这件事的反应。 几乎没有任何例外,全是赞成出兵平叛的,连零星的反对声音都没有。 这就显得着实有些不正常了些! 而这其中,尤其以那些对变法不甚赞同的人反应最为激烈。 要知道,这些人大半都是咸阳中的旧贵族,虽然扶苏清除冯氏,横扫了大半的旧贵族势力,可短时间内,毕竟不可能根除干净,故而,难免有部分人剩了下来。 而这些人居然要求积极主战,这可真是一个莫大的笑话,要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在咸阳就是斗鸡走狗,纸醉金迷,要么就是听说哪儿哪儿来了一个歌姬不错,花费千金将其买回来。 总之,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玩意儿,这么一群人主动请战,咋看都觉得不怎么正常。 李斯抬头看向扶苏,扶苏眼中却是有着莫名之意,李斯旋即低下头略微思索,便明白过来。 活了七十多岁,李斯也算是人老成精了,岂能不明白这些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无非便是变法对这些人伤害颇深,几乎刀刀砍在了这些人身上,还触发了暴击效果,可是,他们这些人原本有个冯氏,还能勉强抗一抗扶苏,现在,谁有那个胆子? 故而,对于变法,他们是有心不愿遵奉,但却不得不为之。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朕舍不得! 可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机会来了! 一旦秦廷对山东各地用兵,尤其是战事一旦陷入焦灼,这变法还能推行的下去么?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而到时候,这些人又能如今日自己说的这般赤胆忠心,仿佛真的一心为国考虑一般么?答案同样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到时候,只怕是不发国难财,扶苏都感觉这些人一下子变的善良了好多! 说来说去,这些人之所以请战,不过是希望朝廷将变法搁置,将注意力集中到山东各地当中去。 最好这仗一辈子都打不完,这样一来,他们又可以过上从前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至于战争的胜负,他们压根就不关心。也根本不会想到一旦秦军败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扶苏这时却是令韩谈将最后一份情报给念了出来,上面所写正是陈胜在陈县过着的骄奢淫逸的生活。 听到这里,李斯和蒙恬皆是不感到任何的意外,骤然富贵,拥有权势之后,如此做派并不稀奇。 望着二人,扶苏缓缓道:“两位爱卿,朕决意全力深彻变法,暂时搁置山东各地的叛乱。” 此言一出,顿时令李斯和蒙恬一惊。 旋即蒙恬站出列,道:“陛下,山东六国反贼虽多,可我秦军素来无往不胜,剑锋所指,所向披靡,臣以为,此时发兵才是正理。” “陛下,臣亦是认为蒙将军说的有道理,变法之事,我们日后可徐徐图之,唯有这叛乱,当立即发兵剿灭,以求扑灭于萌芽之中,不使其壮大和发展。”李斯此时罕见的和蒙恬统一了意见。 不管是对于蒙恬还是李斯来说,山东各地皆是在嬴政的时候打下来的,是嬴政一生的功绩与骄傲,而扶苏如今却是要搁置山东六国各地的叛乱,在蒙恬和李斯看来,这便是意味着嬴政的一生建立的功业付诸东流。 这绝对是他们二人不愿意接受的事情,维系大秦的统一,维护嬴政的一切,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就是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 扶苏知道,自己这句话一出口便会遭到二人的反对,对于这二人的心思,扶苏说起来,也算是摸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扶苏轻声道:“两位爱卿,等朕说完。” “暂时搁置山东六国各地叛乱,并非是不管,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朕向两位承诺,这山东各地定会一块不少的重新成为我大秦的疆土,这是先帝功业所在,朕绝不敢违逆。” 听到扶苏这么说,二人脸上神色皆是稍缓,旋即意识到方才自己二人着实有些过于激动了一些,怎么着也应该听扶苏将自己的打算说明白再做决定。 见二人愿意听自己说下去,扶苏心中亦是有几分喜意,这应该就是做皇帝的好处之一了,起码自己的意见,能够表达出去,并且听众都会仔细的思索一番。 倘若换一个人站在这里,只怕是先前刚说出要搁置山东各地,轻则,李斯和蒙恬直接拂袖而去,重的,只怕亦是拳脚相加,要教做人了。 扶苏来到蒙恬面前,道:“蒙卿,你方才说的不错,我大秦这些年来的确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山东六国,即便合力也不是我秦军一合之敌,然蒙卿,你可知道一些事情?” “何事?” 蒙恬眉毛挑了挑,显然有些不明白。扶苏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先帝虽说灭了山东六国,可是,这其中隐藏的贼子却是层出不穷,你可知为何?” 未待蒙恬细想,扶苏便道:“这山东六国的百姓皆思念故国,故而,这贼子在民间,百姓不仅不会向官府告发,反倒会为这些贼子百般遮掩,这便是症结所在。” “他们所求的乃是复国,二位爱卿知道么?”扶苏眼中露出狠辣之色,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不能容忍。 “蒙卿,我大秦攻城略地不在话下,可是,攻下之后呢?用不了几日,那些地方,又复起反叛,我秦军再剿,再叛” “如此循环往复,我大秦有多少的热血男儿要为此流血牺牲?” “陛下”蒙恬脸色变的急切,道:“我秦人不畏死,不怕战。” “可朕舍不得。”扶苏眼中闪烁悲天悯人之色,道:“那些我秦国的大好男儿,为此而死,实在是不值得,他们也是爹娘抚育,朕不希望看到关中各地家家缟素,若是如此,是朕这个皇帝对不起他们。” “我大秦的热血男儿可以牺牲,但一定要牺牲的有价值,若是因为山东各地反复叛乱,便要我秦国的大好男儿用命去填,这便是朕之罪也!” 蒙恬和李斯皆是神色震动,仔细思索扶苏话语之中的含义,这时,扶苏再道:“两位爱卿,方才亦是看过这些叛贼所做所为。” “攻略下一地之后,便称王称霸,肆意奸淫掳掠,如此便给了我们一个契机。” 蒙恬和李斯看着扶苏,眼中带着震惊之色,他们已经猜测到几分扶苏话语的意思,只不过仍是有些不确定。 扶苏道:“过往这些贼子做下的种种恶事,还能推脱到我秦廷的头上,如今,他们做下的这些丑恶之事,却是他们只能自己背着了。” “长此以往,山东各地的百姓与这些叛贼便会离心离德,而此时,若我秦军秉承天道,将义兵,伐无道,乃顺天应命,天理昭彰,同时再以怀柔手段安抚,定能令这些百姓归心,如此一来,我大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服失地,且收服山东各地百姓的人心。” “此乃是攻心之策!”扶苏侃侃而谈,道:“兵法有云,上战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然朕以为,攻敌之所在,乃是攻其心。” “昔年我大秦的丞相范睢不也是献过一策,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朕以为这后面还该添上,毋独攻其人而攻其心。” 今天答辩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恢复正常更新,所欠的章节,也会逐渐补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扶苏的筹备 李斯和蒙恬仔细思索了一番扶苏的话语,认为的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这二人又岂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李斯缓缓道:“陛下,我朝廷攻略下一地之后,可渐渐以怀柔政策安抚,数十年之后,便可令其彻底归心” 扶苏却是摇了摇头,李斯亦是发现自己这个主意着实不怎么高明,的确,过往的秦廷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不管是征伐巴蜀,还是攻略六国,都是先攻下一地之后,徐徐图之,以水磨般的功夫,将当地彻底划入秦地范围。 可是,这种办法用在个把城池还没什么,可一旦用在大规模的疆土之上,可就不怎么高明了。 扶苏开口道:“丞相,大秦统一天下至今,已有十几年了,可山东六国百姓可曾归心?” “反倒是民间百姓对我秦吏,畏之如虎,对我秦法,深恶痛绝。加之那些隐匿的六国余孽暗中挑拨,更是将种种怨恨对准了我秦国。我秦国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让这些百姓归心?” “这”李斯有些迟疑。 扶苏则是趁热打铁,道:“还有一点,山东那些反叛势力,多是借助昔日六国的名头,尤其是在大泽乡暴乱的陈胜吴广二人,已经派兵向我荥阳函谷关进发。” “此时,我秦军若是东出,必然会令这些反贼同仇敌忾,届时联合起来一同对付我秦国,可我秦国如若固守本土,只需一战,便能告诉他们我秦国实力尚存,令他们彻底清醒过来,我秦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必然忙于争夺地盘,扩大势力,如此这般内斗下去,我秦国可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当此之时,我秦国第一要务,便是继续深彻变法,为日后反攻山东各地积蓄力量。” 说到这里,扶苏微微一笑,道:“丞相,前些时日,你不是问朕那些为皇陵填土的工匠和修建新都的工匠都干什么去了么?朕今日便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在为我秦军日夜打造军械。” “其中,有不少人也已经分发田地,农具,为我秦军种地打粮。” 李斯恍然大悟,之前扶苏这般动作,倒是令他和蒙恬二人颇有些不解,今日,这个谜底倒是由扶苏揭开了。 这时,扶苏再度拿出一张白纸,交到蒙恬手中,道:“蒙卿,今日朕不妨与你们交个底,刑徒军以及王室亲属所建立之秦军,皆已经筹备妥当,如今在训练当中” “而这是羽林军大致之情况” 瞧着手中白纸上列出的一道道数据,李斯和蒙恬二人皆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羽林军的单单是这些列出来的数值。 几乎人人都是一个什长打底了,这意味着,只要有一些稍微训练的新兵填充,羽林军这支军队,数目顷刻间可以翻上十倍。 而且,即便是如此,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依旧没有下降多少,十分可观。 而对于秦国来说,找到得到军事训练的新兵,很难么?那简直不要太容易,可以说,整个关中,几乎就是一个大型的兵站,但凡拉出一个能撒尿的,就能上战场杀敌。 这不仅仅是因为秦人长期血战的传统,更是因为商鞅变法之后,每年的冬天,在关中都会举行大练兵。 就算不练兵,当爵位与军功人头挂靠之后,那些渴望得爵升官的人,也会日以继夜的磨炼自己,这样一来,便可以大大的提升自己在战场上得爵的可能性。 那些深入在秦国基层的小吏,将整个秦国底层的百姓完整的纳入官府的掌控之中,自然,官府一道命令下来,将当地适龄的青年稍加训练,并非什么难事。 这时,不管是李斯还是蒙恬,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陛下,似乎早就知道山东各地会有叛乱?”蒙恬有些奇怪的看着扶苏。 扶苏微微一笑,道:“两位爱卿,莫要以为朕登基之前,那些地方是白走的,这样的情况,自然能发现一些端倪。” “只不过朕不知道这些反贼何时在何地会谋反” 扶苏这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到大秦之后,这历史会拐到什么地方。 自己这支小蝴蝶也不知道扇起来的风暴有没有改变历史轨迹,倘若扶苏知道陈胜吴广依旧会在大泽乡起义,扶苏二话不说,就派一支秦军在那里蹲伏。 先干掉再说,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只不过,早来晚来都一样,这样的情景,迟早会来,对于这一点,扶苏心中早有预期。 扶苏这时道:“两位爱卿,我们仔细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山东各地的叛乱。” 瞧着二人有些不解之色,扶苏道:“朕方才的确说过要暂时搁置山东各地的叛乱,但并不表示,我秦国就真的放任不管。” “打是要打的,只不过,如何打还要计较清楚。”扶苏此时带着二人来到一处房间之中。 来到门口,蒙恬便感觉这里的戒备极为森严,仅仅是门口,就有成队的士兵把守,而且不时的有军队巡逻,防备堪称是严密至极。 此时,二人进入房中,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庞大无比的沙盘,至少在蒙恬的眼中,眼前的这张沙盘比自己见到的任何一张沙盘都要大。 而在前方,则是挂着一张地图,以几张牛皮拼接而成,村庄,城池,道路等等,都在地图上有着清晰的标注,甚至来说,连其中的水井都标注在上面。 这意味着秦军在行军途中,有这张地图相伴,将会是如虎添翼,完全不需要为水源以及粮草的供应发愁。 如此精细的准备,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斯也是瞪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幕,他作为大秦的丞相,自是明白地图对于粮草运输的重要性。 倘若没有地图指引,如何能够知道大军的行进路线,又如何安全准时的将粮草送到大营? 没有粮草,这大军还打什么仗?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围歼 “臣拜见笔下。” 正在惊叹于地图之时,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二人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件房间当中还有一人。 蒙恬和李斯齐齐看去,那是一名青年人,其貌不扬,不过眉宇之间,倒是有几分英俊之气。 正是韩信。 自从韩信跟着扶苏回到咸阳之中,扶苏并未给韩信委派任何职务,反倒是将大秦的藏书之地完全开放给韩信。 其中历代兵家大贤的著作,任由韩信观看。 而韩信却是搏采百家之长,开始编纂自己的兵书,这一点,还是扶苏给他的启发。 李斯蒙恬二人心中惊疑,对于这个陌生的青年不敢有丝毫的小觑。 如此重地,扶苏能放一个青年进来,足以证明这个青年有什么过人之处。 对于扶苏识人的本事,不管是蒙恬,还是李斯皆是有所感受,就比如那萧何,李斯就感受颇深。 对于政事的处置,颇为老辣,而且,做事沉稳又不失果断,拿捏的恰到好处,在李斯看来,这个萧何,即便是一些积年老吏,只怕也是比不上他。 其他的,更别提了,例如英布,一战下来,便已经封侯 谁知道这里坐着的这个又是什么的豪杰怪才呢! 扶苏挥了挥手,示意韩信不必如此多礼,将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扶苏开门见山,直接道:“根据传来的情报显示,陈胜已经分兵,其中,周市率人进攻齐地。” “邓宗领兵进攻九江” 扶苏手指不断在地图上点划着,说明着情况,扶苏继续道:“这两路我们暂且不管,陈胜令吴广率领大队兵马进攻荥阳,除此之外,还有周率军进攻,意图直指函谷关” 大致的情况扶苏已然说明,而此时,李斯和蒙恬则是眉头皱起,思索其中过的破局之法。 扶苏缓缓道:“我意是将进攻我秦地的周大军以及进攻荥阳的这一路叛贼消灭,如此可稳固我秦地,日后即便东出,亦有荥阳这座坚城要塞,可为先锋。” “然这两路叛贼,吴广所部进攻荥阳,不足为虑,荥阳乃天下坚城要塞,与敖仓相连,粮草充足,加之其郡守乃是丞相之长子,朕无忧矣!” 说到这里,扶苏和蒙恬不由地看了李斯一眼,扶苏也是颇感嬴政的远见,将李由放在三川荥阳所在之地,真可谓是一招妙棋。 起码,荥阳对于大秦而言,是进攻山东各地一处最重要的地方。这样的位置自然是需要亲信可靠,威望极高,而且极具有能力的一个人坐镇在此地。 恰巧李由皆是具备这样的条件,有着李斯作为依靠,其威望自是有了保证,而且其对于大秦的忠心也是无可置疑的,至于能力,作为李斯的长子,就算是耳濡目染,有了李斯三分的本事也足够了。 对于扶苏所言这一点,李斯立即拱手拜谢道:“臣代犬子谢过陛下信任。” 话语虽是谦逊,可是依旧难掩一个父亲的自豪之情。 扶苏继续道:“故我大秦第一要务,便是将进攻函谷关的周大军这一路尽数歼灭。” 李斯和蒙恬二人皆是点头,扶苏三言两语之间,已然将步骤说的极为透彻,也已经指明了方向。 蒙恬略微思索扶苏话语中的意思,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将这些贼首尽数围剿?” 见扶苏点头,蒙恬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身为大秦的统兵将领,他自是明白这其中的难度。 要知道这并非击溃,而是围歼,不至于令一人漏网。自古以来,打围歼战,都是一个极具难度和挑战性的事情。 那周的大军,说起来不过是乌合之众,其中裹挟着大批的百姓和民众,只需要出动一支精锐军队,甚至人数都不需要多,就完全可以将这样的军队击溃。 可是,当要求变成围歼的时候,这难度就是成几何倍数上涨了。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虽说其中并不绝对,就比如长平之战,秦赵两军之间的比例就是近乎一比一,可是总体上来说,这个道理是没错的。 长平之战,那可是有着极大的取巧成分,若不是赵括倾巢而出,将四十万赵军带入死地,再加上秦军可以借助周围山势,根本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如此战事,想要复制,几乎是不可能。 而这次周带来的足有二十多万大军,想要彻底歼灭,确是不易! 而且,敌军一旦陷入死地,极有可能拼死突围,对于围困方来说,亦是一件苦不堪言之事。 蒙恬清楚的知道,凭借现在秦廷在关中的力量,要击溃周这支军队,易如反掌,可是要围歼,那就要动一番心思了。 李斯虽说对于战阵之事,并不了解多少,可是,对于其中事情也算是知道不少,亦是明白要完成围歼,的确是颇为困难。 扶苏却是不急,自己现在不过是给二人交个底,至于如何做,还要召集具体的将领,具体商议来决定。 扶苏微微一笑,道:“二位爱卿,今日暂且到此为止,明日朕召集诸多将领,集思广益,最后定策。” 闻言,蒙恬和李斯徐徐退下。 扶苏此时目光看向角落的韩信,随意至极,脸上尽是平淡之色,方才他一直未曾说话,望着他的眼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韩信,方才朕说的都听见了?” 韩信轻点了一下头颅,见状,扶苏咧嘴笑了开来,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韩信缓缓站起身来,来到了那张庞大的地图面前,沉思片刻。 扶苏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韩信。忽然间韩信手指点在了一个地方上,扶苏顺着看过去,其所指的地方正是后世的潼关大致所在地方。 扶苏不由地慨叹韩信真正的是一个旷古绝世的军事奇才,单单是如此敏锐力,便足以令人望尘莫及。 “那你倒是给朕讲讲,如何全歼周这支叛军?”扶苏微笑的看着韩信,期待着韩信的解答。 第四百一十五章 崤函通道 潼关,北临黄河,南有秦岭,是当之无愧的兵家必争之地。 在后世,伴随着军事的进步,函谷关已经逐渐被作废,而此时,潼关便作为关中东大门的门户立了起来。 潼关,即是关中最后一道保障,若是潼关告破,等于说全面占领关中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对于韩信惊人的眼力,扶苏深感佩服。在这一点上,至少来说,他凭着后世的先知先觉与韩信想到了一块去了。 听到扶苏的问题,韩信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拱手拜道:“臣听说陛下两月之前已经紧急将九江一支秦军调回了关中,那支秦军臣听说是陛下尚是公子之时所建,且命名为隧营。” “且臣还听说陛下前些时日有最新研制出了一种城砖,可抵水火侵蚀” “若这二者相合,半月之内在此修建一座险关要塞怕是不难罢?”说着,韩信再度手指到方才那处地方。 “你消息倒是灵通!”扶苏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这韩信不声不响之间,竟然知道了如此多的消息。只不过,这其中自然有扶苏对韩信不设防的缘故,所有军事典籍,一应地图,韩信皆可查看。 此时,扶苏则是洗耳恭听,静候韩信接下来的高见。 韩信旋即手再度在地图上一指,这一次却是落在了函谷关上,道:“函谷关历来是秦国关中东面的门户,自秦国建国以来,不知易手了多少次,堪称是难得的险关要塞。” 对于这一点,扶苏倒是并不否认,可以说,函谷关那里浸透了秦人与敌人的鲜血,这座险关,为秦人挡住了不知多少敌人。 可以让秦人即便失败了,依旧可以安心退回到关中安心舔舐伤口,伺机再战。 “只不过”韩信话语一转,道:“臣来时便发现函谷关守备松懈,这座险关,五十年之中未曾经历战事,只怕如今不堪一用。” 扶苏点头,这一点他同样已经发现了,在他初次走过函谷关,离开关中之时,便已经发现了,只不过,那时他又有什么资格言明此事呢? 到了后来,即便说了又能如何?秦人都多少年没有被人逼到函谷关了?又有哪一国敢对函谷关动什么心思呢? 而如今,扶苏虽说已经继位一段时间,可先是与冯氏争斗,之后又是推行变法,哪有时间去管这函谷关的防务? 直到这一刻,扶苏方才说得上将心思放在了这上面。 见扶苏脸色,韩信不再卖关子,双手各在地图上一指,道:“函谷关位于崤函通道的东端,而此地,乃是崤函通道西端。” “中间这条漫长的崤函通道两侧高山,地势险要,最窄小之处仅能通行一马一车。” “倘若我秦军以五千精锐将士秘密开进两侧崤山,待周大军攻破函谷关,进入崤山通道之后,五千精锐将士齐齐杀出,夺回函谷关,此时崤函通道西侧又已经筑成雄关。” “周大军将陷入崤函通道之中不能动弹,我军只需要出动一支精锐秦军,便可击败周大军。” “到了那时,即便周有百万大军,覆灭不过在顷刻间” 韩信神色之中充满着自信之色,他对于战局的预判以及走向,已经达到一个出神入化的地步。 难怪历史上给韩信一个“兵仙”的称号,单单这种用兵的高超手法,就宛如艺术一般,非一般人能做到。 倘若能够将周大军陷死在崤函通道内,只需要步步压迫,这支大军最后的结局就如同长平之战之中倾巢而出的赵军,其生死将完全由秦军操控。 虽说如今只是一个大体的方略,具体如何还要仔细研究,只不过如此对于扶苏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韩信,朕任尔为侍中兼治粟都尉,军中粮草皆由你亲自分配押送,可自由出入宫中,随时面君。”显然,这是一次给韩信的赏赐。 扶苏知道,自己这一次对韩信的赏赐并不丰厚,可扶苏目前来说,还不想启用韩信这张王牌。 至少来说,在目前这个阶段来说,打出了韩信这张王牌所收获的效益不能令扶苏满意。 收拾一个周和吴广这样的人物,都要用到韩信,那未免也太小看这个有着“兵仙”称号的韩信了。 而且,最令扶苏担心的是,倘若现在就立刻启用韩信,凭借着韩信的力量,建立军功,蹿起来只怕是无人能挡。 只怕到了最后,就会封无可封,到那时的扶苏,拿什么来封赏韩信?自己这个皇位么?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扶苏有意打磨韩信,治粟都尉这个职位,给韩信,则是扶苏有意让韩信熟悉各军的作战风格与思路,一般来说,粮草的运送与补给,对于一支军队的攻守转换来说有着极大的影响。 后世朝鲜战争,美帝不就是针对志愿军的攻势,发明了一种“礼拜攻势”的战术。 其根源便是在于发现志愿军所携带的军粮只能支撑一个星期,所以,美帝往往都是先行战略撤退,然后掐着志愿军军粮耗尽的时候,立刻进行反击。 这样的战术,倒是极为有效,给志愿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而且在极快的速度传播到了美军各个部队,且在许多战役中,都有所运用。 凭着韩信对于军事的敏锐和感知,扶苏确信韩信摸清各军之间的战斗特点应该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接下来就要看韩信是否接受这一任命了。 “陛下,臣想领兵打仗,你是知道臣的”听到扶苏的任命,韩信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侍中在此时不过是少府属下一个直接供皇帝指派的散职,地位并没有多高,至于治粟都尉,不过是主管军粮,这些,对于韩信来说,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 扶苏哈哈笑了两声,安抚道:“放心,这仗是有你打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用你的时候。” 见韩信还欲说话,扶苏道:“放心,朕是不会忘了你的。” “臣谢陛下。”扶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是容不得韩信拒绝。 第四百一十六章 改革军制 翌日,众多武大臣皆是聚集到咸阳宫中。 要准备一场战争,自然筹备良多,不单单需要武将在前方奋勇杀敌,同时还需要臣在后方安稳民心,源源不断的为前方输送粮草,保证后勤补给。 而这一次参与的人,皆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职臣。 而在众臣的前方,亦是已经悬挂上的一副巨大的地图。昨日便已经提过,要率先对付周的大军,这一点,自是毋庸置疑的。 有着扶苏,李斯,蒙恬三方的点头,还有谁能够质疑? 蒙恬率先出列,来到地图面前,道:“周一路自陈县出发,沿途不断扩充兵马,如今已经达到二十万之众。” 即便是蒙恬说出这个数字,心中也是一惊,这才多长时间?兵马就扩充到了如此地步。 只不过,蒙恬同样知道,这二十万之众,其中有很多都是被裹挟的百姓平民,与真正的秦军根本无法相比,用一句乌合之众来形容并不为过。 只不过蒙恬同样明白骄兵必败的道理,春秋战国打了五百多年的仗,这样的事例上演了不止一次。 明明胜券在握,明明都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可最后却功亏一篑。 而现在,距离秦统一天下才不过十几年,蒙恬自是不会走这样的老路。 很多大臣直到此刻才算是知道这一次有多少叛贼来进攻,之前,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些不详的数字罢了! 只不过,多数人心中皆是不以为然。对于秦军的战力,他们充满了自信,自商鞅变法之后,秦虽然有过惨败,可是,即便是惨败,给予对方的杀伤,也是令对方肉疼不已的。 换算比有时候完全可以达到一换二乃至于一换三。 而目前,别的不说,单单是从北方抽调到蓝田的那支五万大军,就让人足以相信,周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完全不是对手。 要知道这五万大军,皆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老卒,这样的大军坐镇在关中还有何畏惧? 蒙恬继续道:“根据探报,周大军此次乃是意欲走函谷关,攻我大秦。” “” 蒙恬话语不断,已然将情况讲述的十分详尽,其中包含方方面面,只怕是此刻周自己站在这里,都不见得,说的比蒙恬全面。 蒙恬话音刚落,顿时,众多武将已经有不少人眼中放光,跃跃欲试。 大秦自商鞅变法之后,从上至下,皆是崇尚军功,即便是王族,倘若不能立下军功,也休想被授爵封侯。 故而,百十余年以来,闻战则喜这样的传统已经在秦廷养成,而这一次,更是不同。 在这些武将看来,这一次,军功几乎就算是直接摆明了放在众人的面前,任由他们争取,对他们来说,周的这二十万大军,都是会移动的军功。 只要拿下他们,就意味着爵位,金钱,妹子源源不断过来了,一夜之间,就可以实现阶级的跃迁,走上了人生巅峰的道路。 见众人这副样子,扶苏作为皇帝自是明白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当即站起身来。 扶苏扫视众人一眼,道:“此次作战不同以往,其一,我秦军此次当以围歼对方为首要目标。” 话语一出,顿时令众人兴奋不已。于他们而言,这样的情况再好不过了,这意味着军功一个都跑不掉。 “其二,此战当以俘虏敌方士卒为第二目标,俘虏敌方人数之军功将略超过斩首之军功,具体如何,稍后会颁布细论。” 对于扶苏来说,这或许是一次改革军制的契机,商鞅变法之后,秦人在战场上斩首夺爵。 故而,对于敌人往往是痛下杀手,即便敌方有意投降,士卒也会照旧下手,因为,只有斩首才能获得爵位。 如此一来,哪个甘愿面前的军功从自己面前飞走?而如此一来,固然早就了秦军战无不胜的威名,可也成就了秦军恶名,列国皆云秦军乃虎狼之师,秦国乃虎狼之国,秦君乃虎狼之君。 而这般情况之下,列国的百姓皆对秦军畏之如虎,又有哪一国百姓愿意亲善秦军? 的确,扶苏不得不承认,当年商鞅设立这一套制度是有道理的,大争之世,彼此之间互相征伐,自然是要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目标。在这上面,范睢曾经提出的“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两者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故而,将爵位与斩首挂钩就是顺其自然了,可是,如今已经百年过去了,且六国已经被秦国扫灭过一次,时过境迁,这些也是时候变一变了! 而首要的,便是变革奖赏的军制,当然,考虑到俘虏比斩首更为困难一些,故而,扶苏将俘虏的奖励设置的更高了一些。 同时,斩首得爵扶苏也并未抛弃,那么很显然,这一套推行下去之后,将帅在制定军事计划的同时,将不得不考虑这些。 毕竟将帅若想要立功,便要依靠底下的将士奋勇杀敌,自然,便需要考虑这些士卒的想法,能为他们多争取一些利益,作为主帅,这是他们应尽的职责。 在尽量减少伤亡的情况下,俘虏敌方将是一个优先的选择! “其三,此次凡参战人员,不管是普通士卒,还是大小官吏,皆有军功,按律授爵得赏。” 当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不少官顿时脸上露出喜意,以往他们不少人虽然为大军筹措粮草,供给后勤,可是,最后算下来,他们得到的好处并没有多少,故而,对于他们而言,积极性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而现在,则意味着即便他们不上战场,也有机会分润到军功,这对于他们而言,可就十分舒服了! 看向扶苏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激动,对于扶苏这一项改革措施,他们是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哪怕对于之前俘虏的处置颇有微词的一些人也立马闭嘴了,毕竟这俘虏也是要吃饭的,当然,这最后考验的不就是后勤么?毫无疑问,扶苏第二道举措是加大了他们工作难度,自是让他们有些不喜。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说服 原本在扶苏的计划中,至少来说要等第一次变法稳定之后,才会着手去改革军制,优化和削减其中一些内容。 可这一次周大军来犯,却是给了他初步改革军制的机会,当然,扶苏目前所做的仍然只是一小部分,军制大半还没有改变。 扶苏对此并不着急,欲速则不达,对于他而言,循序渐进才是正道,冒进只会平添变法的阻力。 当一些将领听到身旁的那些官也可以分润功劳的时候,瞬间就有些不开心了! 在他们的脑海中闪烁的想法就是老子在前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打仗,好不容易才挣下来的军功,你们不过是打打杂,居然也有资格分润军功以及赏赐? 这样的想法顿时令他们有些不平衡。 这时,一名将领站了出来,拱手拜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略有不妥。” 顿时,这名将领便感到数道目光盯在了他的身上,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善,不过对此,他却是怡然不惧。朗声道:“臣等披坚执锐,纵观我大秦将领,多者历经大小战事百余,少者也有几十余战,方有今日之显贵,今此等吏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墨议论,反倒有功,臣等不明。” 扶苏微微一笑,这些武将的反应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对于大秦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爵位高的体制,没有谁不对功劳更加敏感了! 只有立下了功劳,才有机会升迁,才有机会获爵,才有机会赢得票子和白富美,除此以外,想要走其他的道路,真的是十分艰难。 虽然看上去这些武将很是粗鲁,性子很直,而那些臣,此时反倒是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只不过,扶苏知道,不管是这些臣,还是那些武将,其实内心都无比渴望权势,金钱,地位这些东西。 只不过武将表现的比较明显罢了,而那些臣,内心还有着几分的傲娇,自是做出了一副不屑于名利的样子。 不管是谁,当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往往都变的比猴还精! 扶苏缓步走下台阶,扫视着面前这些武将一眼,道:“卿等劳苦功高,朕知之。” 开篇一句话,顿时令这些武将心中暖暖的。说起来,对于当今的这个陛下,这些武将心中是无人不服气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带着三万秦军在草原上大败匈奴和东胡,这样的英勇和睿智,就不是寻常人可比。。 对于军人来说,只有真本事才能令人信服。只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将敌人干趴下,才算是真有本事。 而毫无疑问,扶苏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有一个懂行的上司,这可比什么都好! 更令人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将领知道扶苏说的不是空话,不仅对于他们,对于那些底层的士卒,扶苏也是好的没话说。 旁的不说,就单单是那些被退役回乡的伤残士卒,就不只是单单放回乡里。 而是花费了大力气令其学习字,熟悉乡间律法,这样一来,回到乡里,可以直接出任地方的亭长,里正等等基层的官职或是担任地方上的小吏。 而一旦如此,则意味着这些士卒下半生皆有事可做,不必为每月的米粮发愁。 除此以外,目前军中的伙食也在逐步的提高,所有士卒在尝到饭菜之时,往往都能感受到陛下深切的用意和关心。 而在军费的开支上,扶苏也从未削减过,甚至来说,是极力的投入,并且传闻还研制出了一些新的秘密武器。 虽然说这些东西都是处于严密保密的阶段,即便是他们这些等级已经很高的武将,也知之不详,可是,这些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可以想见,扶苏在军事这一块,真的做了许多工作。故而,对于扶苏接下来的话语,他们亦是觉得可以听一听嘛! 反正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扶苏话语一转,道:“然诸位将军可知,此等官吏员,虽未曾于战场之上,像尔等一样浴血杀敌,可这些官吏员,亦不可缺少。” “尔等之军械,甲胄,粮草,辎重等等,一应皆需这些官吏员筹划,若无他们帮衬,诸位安能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斩首获爵?” “这”众多将领相视一眼,皆是觉得扶苏的话语有几分道理,只是在他们心中,仍是有些不舒坦。 扶苏继续道:“朕有意赏赐于那些官吏员,实乃是有心为尔等考虑。期盼他们能够全力为诸位建功谋划出力。” 此话一出,顿时令这些人怨气全无。 此时的这些武将,思维已经全然跟着扶苏,经过扶苏一番诱导以及点拨,所有人皆是明白,官吏员想要赢得功勋,前提是他们这些武将能够打赢了。 这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将这些官吏员和他们捆绑在了一起,要是打赢了,那自然好说,自己吃肉,分些汤汤水水给这些官吏员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打败了,不单单是他们,连这些官吏员一个也跑不了。 在这样连坐与激励之下,何愁这些官吏员不好好出力? 而听到扶苏话语的这些官,心中亦是充满了感激,皇帝亲自出面,为他们讨要功劳和福利,简直不要太好! 在这个时代,还是信奉着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这样的理念,顿时,无数人心里感动的稀里哗啦,暗自发誓,一定要誓死效忠扶苏。 经过了这么一个短暂的小插曲之后,扶苏朗声道:“这第四,朕欲设立天策上将府,一应军情悉数由天策上将府定夺,以便从严从快处置。” 顿时群臣议论纷纷,显然不知道扶苏此举的用意。 而扶苏却是不管他们,等稍微安静之后,继续道:“上将军蒙恬,丞相李斯,上卿蒙毅,少府令章邯,丞相左丞张苍,萧何,治粟都尉韩信皆选入天策上将府,筹谋军情。” 对于这一点,如今的扶苏压根不允许任何人反对他,也不会有人作死想着反对他。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天策上将府 设立天策上将府,其根源便是要打造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批人。 这个点子直接来源于李唐以及后世的满清的军机处。 要知道当初李世民功劳大到封无可封的时候,就是被李渊封为了天策上将,并且具有开府资格。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世民才能光明正大的发展班底,拉拢朝臣,最后得以顺利实行玄武门之变。 准确来说,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之前已经收服了朝中大半的人心,不然的话,即便李世民夺权,也压根不会被承认。 而这其中,天策上将府所发挥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且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设置存在,李世民可以光明正大的培养自己的班底。 而后世满清的军机处,其最先发挥的作用便是能够高效快速的处置军事上的问题,在这一点上,扶苏觉得是需要予以保留的。 总不能每次战事一来,大家还要先放在朝堂上扯皮半天,然后拖拖拉拉的开始筹备一系列所需要的资源。 这样做法实在是与高效的战争体系不相吻合,对于资源的处置和利用也太低了! 只不过,扶苏同样不希望发展到满清那样子,那就是一个畸形怪胎! 皇帝独掌生杀大权,固然很爽,但也意味着皇帝犯错的可能性会增加,毕竟,终究来说,皇帝依旧是人,而不是神。 遇到明君尚可,可一旦落到庸君或是昏君手里,这样的机构,就是一个祸胎! 所以,作为政治机构的初步尝试,扶苏只能一步步摸索,仔细把握其中的度! 而将蒙恬和李斯拉入其中,一则是为了削减设立天策上将府的阻力,而另一则,则是要是天策上将府中尽是自己的班底,这未免吃相有些难看了! 现在蒙恬,李斯都在里面,这表示他这位皇帝也不会独掌大权,也会听从群臣的意见好吧! 到了后面,自己可以逐步将这其中的人逐步替换成自己的亲信,然后让自己的亲信为自己筹谋,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美帝的智囊团。 除此以外,扶苏之所以这么做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在他继位的时间还是太短。 而且他所能亲信与重用之人,都尚未立功。一个两个拔擢起来不是什么问题,一旦提拔的人数太多,占据了高位,只怕难免朝野非议! 而扶苏相信,经过这次战争之后,大概率所有人都有功劳傍身,到时候扶苏提拔起来,就不费劲了! 而且,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竞争! 只有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日后才有资格居高位,获高爵,至于那些能力不行的,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群臣皆是有些意外,这些人当中,有些他们熟悉的,有些他们压根就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些虽说有些名声,但压根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章邯这类人在他们看来,就属于扶苏的铁杆,要知道在扶苏尚是皇子之时,章邯就已经好的和扶苏穿一条裤子了。 少府之中,不知有多少设计是得益于扶苏的帮助才最终完成的。 略微商议了一些事情,今日的廷议便算是结束了!而被纳入天策上将府的人悉数留了下来。 廷议上讨论一些事情固然可以,但若是将应对的方略拿出来讨论,那无疑就有些愚蠢了! 万一其中有二五仔,玩泄密怎么办? 扶苏丝毫不能高估这些人的底线,为了自己的利益,干啥事干不出来? 长平之战的时候,赵国王廷上下都被秦国渗透成了筛子,赵王在朝廷上商议的方略,前脚商议完,后脚就到了秦国使者手里,然后要不了多久,秦王就知道了。 这样下去,赵国焉能不败? 而如今这样的战略,事关秦国的生死存亡和数万将士的性命,由不得扶苏不谨慎。 “蒙卿,你先说说。”扶苏目光看向蒙恬。 对于蒙恬来说,拿出一套解决的方案,应该来说,不甚困难。 蒙恬拱了拱手,旋即也不推辞,旋即来到地图面前,道:“陛下,臣以为,我们可以先派一支军队驻扎在函谷关,先阻挡周大军。” “只要函谷关坚守一月,我们便可在崤函通道西侧新建一城,如此,将周大军放进崤函山道。” “崤函山道两侧俱是高山,我军只需秘密派遣一支军队,断其后路,这周大军,便是瓮中之鳖。” 扶苏心中暗暗点头,作为秦国的顶梁柱,蒙恬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起码现在他的思路和韩信是想到一块去了。 唯一的区别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隧营这样一支秘密武器,当初自己在九江随手布下的一枚闲子,如今却是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 只不过,即便如此,蒙恬的整体计划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派遣一支军队阻挡周大军一段时间,为自己争取时间。 然后将其诱杀在崤函山道之中,这样的计策,和韩信所提出来的方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扶苏微微一笑,看向韩信,道:“韩信,你来说说。”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这个青年身上,虽然韩信其貌不扬,但眉宇之中却是有着几分傲气,全然没有紧张慌乱之感。 李斯,蒙恬,蒙毅,章邯等人盯着这个青年,他知道,扶苏断然没有一个理由将一个平庸之人放在自己等人的中间。 其人必定有什么特殊之处,这是毋庸置疑的。 韩信笑道:“上将军久在边关,想来不知道陛下有一支秘密放在九江的隧营,可是三日为寨,十日建城。而且,少府最新研制出来的城砖想来亦是可以应用,这一点就要看少府令的了。” 蒙恬心中一惊,三日为寨,十日建城?这般速度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不过扶苏对此却是没有什么异议,那此事必然是真的了,到了如今这个节点,作为皇帝的扶苏还有什么必要欺瞒众人? 而章邯则是奇怪的看着韩信,要知道,最新研制的城砖,乃是少府最高的机密之一,其中,即便是少府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可是韩信却知道了这样一件东西,不得不令人惊讶。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战前铺排 见二人脸色如此,李斯不由地多看了韩信一眼,方才韩信所提到的隧营和少府最新研制的城砖,的确令人惊讶 可是这个韩信能够知道这样的消息,则更加令人惊讶,至少,此人在陛下的心目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否则的话,也不会知道如此绝密之事。 说不定,这日后又是一位极为强劲的朝中新人! 就如同他当年一样,被始皇帝看重,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大秦的丞相这个位置上。 今时今日的韩信以后未尝不会如此。 “此事当真?”蒙恬再度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韩信并未作答,而章邯此时道:“上将军,少府最近的确研制出来一种新的城砖,水火不浸,极为适用,且少府已经在大规模生产。” 得到章邯的肯定回答,蒙恬便知此事的确为真,心中亦是不由地一喜。 这意味着便不需要派遣一支军队,去函谷关阻拦周的大军,只需要将周大军放入崤函山道即可。 而如此一来,就不需要有数千的将士为此牺牲殒命了! 扶苏此时站到了地图面前,道:“既然如此,诸位对此方略可有异议?” 众人皆是不语,显然是对此表示同意。这一点并不出乎扶苏的意料,作为大秦当世最为杰出的将领蒙恬,以及有着“兵仙”称号的韩信,他们二人制定出来的方略岂会有人发出异议 扶苏继续道:“如此说来,朕便铺排此事人选。” “少府令章邯,为此次统帅,总筹一切事务” 章邯略微惊讶之后,旋即脸色涨红,露出了喜悦之色,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过往自己为陛下效力,在这一刻,终于换来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机会。 “臣领命!”章邯立即接下这道诏命。 蒙恬对此倒是丝毫不意外,章邯作为扶苏的心腹的确有着足够的资格担任这次统帅,而且,章邯也并非不知兵之人,过往亦是在军中历练过。 将统帅之职交予他,蒙恬亦是觉得很是放心。 同时,他也明白,这一次的统帅是谁,都不会是他蒙恬,一方面作为秦国的上将军,去对付周这样一人,只怕单单是知道他蒙恬的名字,这周就会龟缩不前。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他蒙恬有多厉害,这山东六国的反贼不会不知道。 如此一来,让他前去,反倒有可能坏事。另外一则,便是如此的蒙家已然不似先帝之时,虽说仍有扶苏亲近,可是,倘若再立新功,难免有功压新主的嫌疑。 一旦惹上这样的麻烦,对于蒙氏来说,可算得上是天大的灾难。也许一次两次扶苏不会在意,可是时间久了,一旦蒙氏恩宠不再,这些便是索命符。 所以,蒙氏的策略也要随之发生改变,蒙氏如今的地位已经登顶,在整个大秦,没有哪一氏的地位高的过蒙家,此时蒙氏如欲长久,便只有低调,不断增加底蕴。 “英布。”扶苏目光再度投向一人,道:“你以新军八百子弟,配合刑徒军秘密潜伏进入崤山之中待命。” 这个截断周大军后路的任务,扶苏交给了英布,扶苏相信以英布的能力,完成此项任务,乃是绰绰有余。 八百身经百战,从草原上历经千难万险回来的士卒,再配合刑徒军那帮亡命之徒,和英布的性格简直不要太匹配。 按照扶苏的预计,依照英布的性格,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些惊喜! 扶苏来到了蒙毅面前,同时手指地图上的武关,道:“蒙卿,朕欲令你带一万秦军将士,奔赴武关,与武关守将杨熊会合,坐镇武关。” 蒙恬微微颔首,对于扶苏的做法很是赞同,原本若是扶苏没有提起此事,他就要从旁提出自己的建议了。 武关,乃是关中的东南门户,对于关中而言,同样是一处险关要隘,何谓关中?其原因便是关中大致所在位置乃是后世的陕西所在之地,乃是一个四塞之地。 易守难攻,只要能够牢牢地把控住这些险关要隘,即便是千军万马,也是飞不过来。 而山东各地,欲进入关中,除了走函谷关一途,便是走武关。 扶苏虽然知道周大致不可能分兵,可是谁知道哪些反贼手里有没有聪明人呢?倘若趁着自己和周打的激烈,这时一支军队突然从武关杀出,那他扶苏可要傻眼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此,扶苏觉得还是十分有必要安插一支万余的秦军在武关,确保武关不失。 “臣领命。”蒙毅亦是想的明白,这时扶苏要他做一道保障,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上将军”扶苏略微迟疑,道:“还请上将军坐镇咸阳,时刻注意北方戎狄动向,若是戎狄欲趁火打劫,就有劳上将军亲往北地跑一趟了!” 虽说在他扶苏的努力下,在草原上重挫了匈奴和东胡两方,可是,谁知道这些戎狄有没有趁火打劫的心思? 扶苏可不想自己这后院起火,虽说有王离坐镇北方,倒也是无妨,可一旦有事,扶苏终究还是对蒙恬信任一些。 “臣领命!”蒙恬拱手,对于扶苏如此周到谨慎的安排,发自肺腑的感到欣喜。 “至于后勤粮草,军械运输补给,一切就有劳丞相了。”扶苏目光看向李斯。 见李斯这把年纪,扶苏心中略微犹豫,又道:“丞相府左丞张苍,从旁协助。” 如此安排,倒是一切妥当了!有了张苍这支算力队伍的加入,相信对于物资的调配所发挥的作用将是关键性的。 同时,扶苏也是在验证计算在军事之中究竟能够发挥多大的效果,而且,倘若这其中存在着什么问题,也有机会可以及时的纠正与改变。 李斯自是察觉到扶苏这一番体谅自己的苦心,心中不免感激。 “萧何,即刻戒严关中,若有人趁机作乱,立斩无赦。”这一刻,扶苏变的杀气腾腾,话语之中充满着冰冷之意。 第四百二十章 镇秦穆公剑 其实说起来,和周打的这场仗胜负并不在于正面的战场上。 无论是骁勇善战的英布,还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羽林军,早已经可以奠定战场上的胜局。 如果在这种各方全力支持的情况之下,章邯率领羽林军还打个大败仗,那只能说明章邯叛变了! 所以,扶苏想到的唯一失败的可能就是关中那些因为变法被波及,然后利益蒙受损失的人,大概率会搞出一些幺蛾子。 这些人,在朝廷将目光短暂的投入战争的时候,应该会有一些小动作。 而这时候,就绝不是拉拢和温情安抚了,相反,更应该是杀一儆百,以铁腕手段镇压。 想到这里,扶苏目光投向韩谈,道:“去将镇秦穆公剑取来。” 所有人面色皆是一惊,万万没想到此刻的扶苏居然会动用这样一柄宝剑。 准确来说,这柄剑并非寻常的剑刃,对于秦国来说,极具象征意义。 秦国建国乃是因为秦非子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分封,后来秦襄公拥护周平王东迁,才被封为诸侯。 可是那时的周天子已然不是西周的周天子,天子大权旁落,所以,周平王给秦国的封地压根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之后,秦人一头扎进了陇西大山,不断与戎狄战斗,为此,甚至秦国的国君都在这样的战争之中殒命,最后,终于站稳了脚跟。 到了秦穆公时期,终于秦国称霸,成为了“春秋五霸”之一,那是秦国在春秋极为强盛的时期,是无数秦人心中念念不忘的所在。 而自然,这柄镇秦穆公剑所代表的含义亦是截然不同。 少顷,韩谈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这个木盒是以极为珍贵的紫檀木打造,而打开其中,还有着一块柔滑的丝帛垫在下面。 而这其中,就是那柄镇秦穆公剑,扶苏亦是郑重将这柄剑捧在手中。 “萧卿,这柄镇秦穆公剑暂借于你,若有人伺机作乱,不拘是谁,皆可斩。” 扶苏再度强调了一遍,同时,亦是再一次提高了萧何的权柄。作为真正推动变法之人,扶苏知道,萧何需要这样一道保障。 萧何此时亦是神情肃穆,郑重接过这柄宝剑,同时拜道:“臣谨遵陛下命。” 对于扶苏所表现出来的信任,更是心中感动,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柄镇秦穆公剑,萧何只听说过当年商鞅变法之时,秦孝公曾经暂时交付商鞅,为其变法扫清障碍。 等商鞅车裂之后,这柄剑又被收回了王室,之后,未曾再度拿出来。 扶苏又朝身边看了一眼,道:“高宠,你安排一支人马听候萧卿调遣,若有疑难,尽可发兵。” 这就是给萧何安排调兵的权限了,若是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的那一步,无疑,有一支军队在一旁做出保证,那便是极好的。 众人心中看向萧何,亦是有些不是滋味,可以说,这一刻的萧何权柄达到了极点,就算是蒙恬,李斯说不得也要做出让步。 连扶苏最为信任的亲信卫队都调给了萧何使用,足见扶苏对于此事的重视。 扶苏最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道:“此次作战,务必收获全功。” “周大军不可使其走漏,亦不可杀降,战事过后,朕会亲自前往处置。” “还有便是,此次作战,章邯你可视情况决定,事后报备,解释缘由便可。” 所有人皆是明白,这也是为何扶苏执意要将周大军陷于死地的原因,只有如此,才有可能令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对于扶苏长远的谋划,众人不禁有些惊叹。 而对于最后的放权,众人亦是有些佩服扶苏,历来大将在外掌兵,都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而皇帝能够做出如此让步,要么这个皇帝是一个蠢蛋,要么就是有着大气魄,对自身有着绝对的自信。 待众人散去之后,扶苏将陈平留了下来。 “山东各地的探报安插的如何?”扶苏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对于这一点,扶苏从未有过放松,情报,历来是最为重要的一条战线。掌握了情报,就意味着掌握了主动权和先手。 这在战争之中拥有多大的能量不言而喻。 陈平立即道:“启禀陛下,已经安插了一些,只不过时间尚有些不足” 扶苏点了点头,他知道陈平在这上面拥有出奇的天赋,然而,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在山东各地铺就一张庞大的情报网,这还需要循序渐进。 就比如白纸,说起来,到目前为止,白纸的产量,还不能完全替换秦廷的日常。 再加上扶苏又将产出的白纸去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故而,白纸到目前为止,仍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扶苏略微想了一下,道:“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什么事,有朕来担着。” “若是金银钱财不够,尽可去府库支用。还有,关中之地也不可放松” 显然,扶苏是在担心陈平一门心思扑到了山东各地从而忽视了关中,提前给陈平打预防针了。 “臣明白。”陈平亦是点头,扶苏所表露出来的态度,着实令作为属下的他感觉到很是舒服,对于他其中的布置,扶苏也不并加以干涉,足见扶苏的信任。 扶苏又是和陈平略微交谈了几句,对于其中的问题稍作了解之后,陈平便离开了咸阳宫。 而此时离开咸阳宫之时,刘邦亦是受到诏命,前往咸阳宫觐见。 说起来,这些时日刘邦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扶苏将他一家老小从沛县接到了咸阳之后,虽说现在住的乃是上等屋舍,不再是以前漏雨的茅草屋,吃的也比往常好上了许多。 可是,扶苏却连他以前在乡间的相好的曹氏,以及在北地的赵氏,一同给弄了过来。 再加上他的妻子吕雉,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的刘邦头都快大了!心中对扶苏也不禁升起几分怨念。 而看到萧何火箭般的升官速度,也着实令刘邦嫉妒了一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处置降卒之策 刘邦甚至怀疑扶苏是不是把他给忘了,只不过,一想起他一直以来负责退役老卒的培训工作,刘邦觉得,扶苏绝不会忘了他。 就算是看在了三万老卒的面子上,也不会忘了他。 扶苏当然不会忘了他,刘邦怎么说,也算是他手里一张相当不错的牌。至少从韩谈以及陈平汇报过来的情报来看,刘邦对于三万老卒的培训工作做的相当不错。 其手段也是颇为厚黑和值得称道的。 而这一次,扶苏将刘邦招来,则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一进入大殿,刘邦立即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二人见礼之后,扶苏便道:“刘邦,此次周大军进攻我大秦,你知道多少?” “启禀陛下,臣并未了解多少” 旋即扶苏示意了韩谈一眼,当即韩谈便将整个事情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待韩谈讲完之后,扶苏便道:“刘邦,此次我秦军若胜,这俘虏当如何处置?” 到了这个时候,扶苏自是不会再废什么话,单刀直入来的更直接一些。 刘邦略微思考一下,道:“臣方才听闻,这周自陈县出发之时,人数并不多,可现在却有了二十万大军。臣以为,这其中必然裹挟着大量的百姓。” “若秦军此次如同前番,将俘虏之人尽数处决,臣以为,陛下会失去山东各地的民心,而且会令山东各方势力同仇敌忾,恕臣直言,此举颇为不智!” 扶苏含笑不语,对于这一点,他自是明白,当年长平之战便是一个明证,按照白起的意思便是在杀掉赵军俘虏之后,利用邯郸人心惶惶之际,火速攻下邯郸,如此赵国从此便会一蹶不振。 可谁料朝中陡伸变故,秦王下令白起班师,如此攻赵的大好良机便错失了,当然,扶苏明白,这倒是不能怪秦昭襄王。 一则当时的白起已经是位列武安君,倘若白起攻下邯郸,届时立于朝堂之上,何人能敌?即便是白起一言不发,秦王也要询问他的意见。 如此一来,对于王位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功高震主,适用于任何一个时代。 还有便是,倘若攻下邯郸,极有可能出现了情况便是令六国同仇敌忾,联手向秦国发起进攻。 要知道,当年齐国就是在五国联军的攻伐下,齐国只剩下最后两座城池。从六国顶尖的位置,一下子沦落到了末尾。 若非燕国换了乐毅,并且在齐国贪婪无度,大肆劫掠民财,田单也不会复国成功,可谁知道,新君即位,又立马将田单给踢了,齐国从此在列国之中,便是一个打酱油的存在,存在感极低。 就连最后,秦国覆灭六国之时,齐国也是未曾抵抗,直接开城投降。 而五国伐齐的根源便是在于齐国想要趁着联军攻打秦国之际,吞灭宋国,结果吞灭宋国之后的齐国,顿时令列国自危起来。 在秦国的领头之下,列国不仅顺势将齐国打的一个半死。 前车之鉴在此,身为秦王的嬴稷不得不如此考量。 刘邦略微思索,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道:“陛下,臣以为最为稳妥的做法便是将这些降卒留在关中。” “其一,降卒之中的老弱分发田地,令其在关中耕作,自陛下上次抄没许多王公贵族訾产之后,关中已有许多土地,至今荒芜,无人耕种,如此一来,可一箭三雕,即可收拢部分降卒,又可产出粮食,同时可安稳民心。” “其二,降卒之中的青壮应当纳入军队,臣闻山东各地有不少叛贼作乱,应需要不少军队镇压,此为上佳之选。” 听着刘邦的建议,扶苏微微点头,这些策略应该来说极为有效,对于底层百姓如何想的,扶苏觉得,刘邦的认识远远比自己的深刻。 “善!”扶苏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案几,道:“不过朕以为此事添上第三条如何?” “凡欲回山东家乡者,皆可回乡,且可领些钱粮,供一路使用。” 这一次轮到刘邦瞪大眼睛了,方才他所说其实有所隐瞒,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刘邦认为,这样的策略实施起来不具备什么可能性。 说出这样的策略对于他来说,不甚保险。故而,他也就隐下不提。 却没想到扶苏已然想到了这一步,并且看样子还有意实施的样子,刘邦慌忙道:“陛下,若如此做法,只怕朝野会有所非议啊!” 扶苏“嗯”了一声,对于这一点,扶苏既然提出来,自是明白其中关节何在,以往被俘虏的降卒,哪里这般优待? 要知道,在战国时代,伐交频频,可没有什么“杀降不祥”之说,前有白起,后项羽刘邦,皆是干过杀降的勾当,虽说名声不怎么好听,可在时人看来,却并不是什么触犯道德底线的事情。 而似扶苏这般,简直就是极大的优待了! “陛下宽恕这些人,愿意放他们回乡已是恩宠加身,又何必给这些人发放钱粮?”刘邦觉得,倘若朝野知道,自己和皇帝一块商议出这么一条出来,自己只怕要被喷的半身不遂。 扶苏作为皇帝自然没什么,毕竟朝野上下除了有数的几个,也没几个人敢和扶苏刚正面,可他刘邦就不同了,到时候只怕是朝野上下所有的火力都对准了他。 刘邦心中暗暗叫苦,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这件事与自己划清界限了!起码要告诉朝野,这件事压根不是自己牵的头,自己也曾尽心尽力劝阻过。 扶苏微微一笑,道:“若将这些降卒放归乡里,却又不给钱粮,试问朕岂不是要这些降卒饿死于半道之上,朕心何忍!” 此时扶苏眼中透出悲天悯人之色,瞧着扶苏这副样子,刘邦觉得,要么是自己眼前这位陛下真的仁善,要么就是这位陛下心中图谋甚多。 前者来说倒并不怎么样,甚至来说为君者如此还有些蠢,可要是后者,那只能说明,这位陛下实非易于之辈。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各地局势 可看着前些时候扶苏处置起来那些旧贵族和冯氏,那是血啦啦的一大片,甚至那段时候,渭河的水都因此染红了,一下子杀掉了几千人。 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扶苏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仁善之辈。 今日扶苏所谋划这一切,刘邦心中已然暗自觉得扶苏所图不小。 “那些老卒培训情况如何了?” “启禀陛下,老卒现如今其中已有半数能够担任地方亭长,里正之职,剩余半数再给臣几个月的时间,相信” 对于扶苏这个问题,刘邦早就是胸有成竹,其中情况,他每日皆是盯着,确保不会出什么差错,毕竟这也是他未来升官的保障。 而他的那些兄弟们亦是在其中任职,是故由不得他们不尽心。 对于这般速度,扶苏自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成果,已是不容易了。 须知这其中有着为数不少的人都还不识字,要让这些人在短时间内识字,并且掌握相关基层的律法,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扶苏略微思忖,便道:“刘邦,你从其中抽取五千精干人员,交予陈平。” “诺。” 待刘邦走后,扶苏在接连写下几道命令,道:“韩谈,立即送到丞相府,少府,治粟内史以及陈平手中。” 既然要打算分化和拉拢人心,自然是免不了要出真金白银了,毕竟,只有当真金白银摆在这些人的面前,这些降卒才会明白扶苏所言非虚。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其中的耗费却是颇大。 只不过,这一点扶苏并不担心,实在是前一阵子抄家抄的太嗨了,横扫了大半的旧贵族,这些人别的不行,囤钱可是一把好手。 过往也不知道薅了多少羊毛,而这一次,不仅是全吐出来了,甚至不少连命都丢了。 而这些真金白银如何使用也是一个极为艺术的事情,倘若直接发钱,那也太不合算了! 可是如果用这些钱去向民众收购粮食,布匹等等物资,那可真是用的极为到位了! 发动群众的力量,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当然,扶苏亦是明白,这群众的力量也是一把双刃剑,毕竟在没有组织的情况下,一直以来,群众都是盲目的,很容易好事给办成坏事。 而扶苏要做的就是尽量引导,尽量不让这柄剑伤到自己,这一点,扶苏还是有把握的,赢氏在关中积累的声望还是相当不错的。 此时的山东各地,则是烽火遍地,陈胜派出去的几路大军,人数虽然不多,可也算得上打出了席卷天下之势。 各地的豪强闻风而动,纷纷加入到这个队列之中,而陈胜派邓宗进攻九江的这一路,则是遭到了惨败。 一方面,吴芮在九江之地声望甚高,而且又担任郡守之职,自然组织兵力抵抗邓宗的进攻不费吹灰之力。 吴芮已然是没有任何的可能倒向陈胜那一边,图什么?如今他已然是封疆大吏,而且他的女儿也已经嫁给了英布,并且还有了英布的孩子。 英布这两年已然是朝中最新崛起的武将,而且更是早年扶苏的班底,这意味着英布的未来断然是前途无量的。 投靠陈胜能得到什么?就连陈胜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自封的王,吴芮对于时势把握的很是清楚。在这个时候,倒向陈胜,无疑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而且,陈胜派遣邓宗来进攻九江,那毫无疑问,一旦自己倒过去,自己的位置定然要排在邓宗后面了,吴芮可没兴趣在这么一个货色下面。 想他吴芮也是熟读兵书,心中亦是有着几分傲气的。 吴广率军进攻荥阳,亦是颇为不顺利,荥阳城高墙坚,与敖仓形成掎角之势,而作为郡守的李由又不是一个饭桶,反而看上去颇为精明能干,自是轻轻松松就挡住了吴广的大军。 向东进攻齐地的周市却亦是碰了一个大钉子,狄县的田氏三兄弟再度回来,凭借着自身原本在狄县积蓄的力量,这三兄弟很轻松的便组织起一股力量,干掉了狄县的官吏和守卫的秦军,顺利接管了狄县。 之后面对前来的周市,三兄弟自是齐心协力,将周市挡在了外面,在这三兄弟看来,毫无疑问,周市就是来抢底盘的。 倘若让周市得以成功进来,那他们三兄弟可就又如同当初那般,要灰溜溜逃走了。 这岂能让他们接受?要知道这些时日,在外面的日子,他们兄弟三人可算过的不舒服极了!这样的日子,他们可不想再过下去了。 陈胜派出去的几路大军,唯一还算顺利的就是武臣,张耳陈余那一批人,带了三千兵马,沿途攻城略地,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武臣看向身旁的张耳、陈余,眼中满是喜悦之色,这一路行军过来,这二人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因为这张耳,陈余乃是魏国名士,所以沿途郡县一听闻,这郡县之中的豪强纷纷响应,也正是因为如此,武臣几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许多原本赵国地界。 现在他的手中也早已不是当初的三千兵马,早已经扩充了十倍都不止。 而这个人数还在持续增加当中。 这样的情形自是令他感到格外开心和满意的,现如今的他已然自己立号,称自己为武信君。 手握如此多的兵马,武臣心中那颗野心也已经悄然膨胀,在他看来,陈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戍卒,尚能在陈县称王称霸,他武臣自立为武信君,那陈胜又能如何? 而陈余和张耳则是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点,对于武臣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 可这却是他们想要的,当日他们在陈县进言,要陈胜暂缓称王,打下了咸阳便可号令天下,可是陈胜却是不听。 若是陈胜依从他们的建议,取得天下,他们的功劳自是少不了,可若是不听他们的,那他们如欲出头,便只能另谋出路了。 而无疑,攻略赵地便是机会。 第四百二十三章 百人破一城 心中暗暗鄙视陈胜目光短浅,只顾贪图享乐之余,陈余张耳将目标放在了武臣身上。 至少在他们看来,这个武臣就非常有价值。倘若武臣能采纳自己等人的建议,未尝不可以因此封侯拜相。 至少来说,这个武臣还很有野心,不甘心目前的地位。 而他们二人就甘心目前这么一个小小的校尉么?陈胜给了三千兵马,封他们为校尉,显然与他们心中设想不符,而如何更进一步,便只有在武臣身上做章了。 只不过,目前来说,赵地还有许多城池还未顺服,其中,原来赵国的都城邯郸还未曾攻陷,目前来说,劝武臣称王,时机还不成熟。 只不过,这些只是时机问题。 这一路走来,他们二人仅凭声望便令不少地方归降,连丝毫的阻挡都没有,而如今他们力量已经空前庞大,自是信心满满。 而在会稽郡的吴县,项羽大步踏入郡守府中,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这段日子,他总算是过的畅快极了! 于他而言,先是杀了那个小人殷通,之后在他的叔父项梁的号召下,终于发起了诛灭暴秦的义举。 而起兵之后,项梁却是十分的冷静,并未大肆攻城略地,进攻别的地方,而是龟缩在会稽郡不动弹。 只是让他的侄儿项羽前去会稽郡的各县,进行巡视,将其中秦的支持者尽数铲除。 而今日,项羽走完了最后一个县,最后回到了这会稽郡守府中。 “叔父,会稽郡各县都已经效忠我们,我们何日发兵西进?铲除暴秦?”一进门,项羽便急冲冲的向叔父项梁道。 项梁坐在主座上,正在伏案处理公,此时听到项羽的声音,不觉为忤,微笑道:“羽儿,你这性子还是如此急切,以后要好好改一改。” 这时,季布从外面走了进来,道:“项将军,郡中青壮已经征召完毕。” 项梁来到地图面前,手中一指,道:“下一步我们要进攻的乃是东海郡的下邳。” “这沿途的郡县都已经收到我的信函,愿意归顺,唯有这下邳” 这一点,项梁早有思量,现如今还不是大举进攻暴秦的时候,眼下最适宜的无疑是攻城略地,发展自己的力量。 “让我去。”项羽一马当先,率先请战。 季布亦是拱手道:“将军,还是让我去吧,我带兵经验老到一些,少将军初临战阵,只怕容易有些闪失。” “叔父,给我一百精兵,半日之内,我一定拿下下邳。”项羽眼中闪过一抹傲然,这是源于他对自身绝对实力的自信。 “什么?” 季布眼睛瞪大着看着项羽,“居然只要一百人,半日便可拿下下邳?” 项羽斜视一眼,并未搭理,不过如此已然表明了自身的态度。 项梁略微思忖,便道:“项羽,你可知道军令如山?若是未如期拿下下邳,可要受军法处置。” 项羽这才拱手道:“若半日拿不下下邳,项羽悉凭处置。” “好!”项梁摩挲着胡须,道:“项羽听令,率一百精兵,半日内攻下下邳。” 一道军令发出,项羽旋即领兵出发。 而项梁却是嘴角含笑,他同样有些不信,项羽真的能够半日内仅凭一百人便攻下下邳。 只不过,项梁之所以如此做,却是希望项羽失败之后,能够好好的磨一磨他的性子。 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天赋极高,若是能放下心中的骄傲,未来必定能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下邳城外,百十余人挺立,眼中尽是漠然之色,仿佛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项羽扫视着这些人,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之人。 能被他项羽看重之人,自是十分的了得。 项羽此时却是并未下令进攻,而是挥了挥手,旋即百十余人俱是张弓搭箭,各自将一支箭矢射在了下邳城楼之上。 城上的守军茫然看着这一切,要知道,方才这一轮箭矢,除了几个倒霉蛋之外,几乎无人中箭,即便是再差,也不会如此。 而那些箭矢之上,亦是绑缚着一片小小的竹简,城楼上一名士卒轻声念道:“闻我楚军擂鼓不降者,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仅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已然彰显了决心。 下邳县令此刻亦是站在城头上,看着这一片竹简,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就凭他这百十余人,也想破我下邳城?” 至于那片竹简之中的警告威胁,下邳县令并未放在眼中,显然不认为面前这区区百十余人,可以攻破他的城池,更别说之后的屠城了! 项羽略微等待了少许,旋即右手微微抬起,顿时鼓声响起,而百十余人在鼓声的激励下,齐齐向下邳城冲了过去。 城楼上的守军见状,顿时向下射来一波箭矢,只不过楚军却是用盾牌护住了周身的要害,即便中了箭,也是无妨。 项羽更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眨眼之间来到了城下,望着那一丈多高的城墙,项羽朝后面瞧了一眼,一声怒喝, 顿时,几枚约莫手臂粗细的箭矢钉在了城墙之上,项羽将手中利刃衔在口中,然后纵身一跃。 借助几枚钉在城墙上的箭矢,顺利越入城楼之中,而面前的秦军则是惊骇的瞧着眼前这一幕,一丈多高的城墙,竟然被眼前这人轻轻松松的越了上来。 更为可怕的是,伴随着项羽上来之后,恐怖的屠杀开始了! 即便面前数不尽的人头,项羽只不过是孤身一人,可是,此刻的项羽却犹如杀神一般,沐浴在鲜血之中,每一次手中刀刃挥起,都能带走三四人的性命。 即便是有着十几人围攻他,也难以真正的伤害到他,而项羽本身神力惊人,城楼上残肢断臂飞舞。 项羽仅凭一人之力,竟是在这小小的城楼上筑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他本人就是那一座堡垒。 而那百十余人此时亦是已经借助云梯攀登上来,和项羽一起进入厮杀的环节当中。 第四百二十四章 杀降 杀戮依旧在继续。 只不过,这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区区百十余人的楚军,面对如同潮水般的秦军,却是格外的英勇与疯狂。 倒在项羽剑下的秦军士卒,已然不知道有多少,到了最后,所有秦军士卒眼中皆是带着惊恐的看着项羽,手中的兵刃都有些抓不稳。 “大家快上,杀了他!”这时,一道声音蓦然响起,正是那下邳县令。 项羽目光一凝,便从人群之中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旋即便大步朝那里走去,沿途的秦军士卒,根本无法对项羽造成任何阻碍。 即便是构建一道简单的人墙阻挡项羽的脚步都做不到。 项羽左手盾牌格挡,右手利剑挥舞,一连七八人倒在地上,此时,看向面前的下邳县令,项羽眼睛之中充满冷漠之色,手中利剑高高举起,然后奋然刺下。 当项羽再度起身之时,一颗人头被项羽高高拎在手中,向所有抵抗的秦军展示。 秦军士卒见此一幕,顿时失去了抵抗的决心,开始四散溃逃。 而楚军则是越战越勇,局势开始呈现一面倒的状况。 当溃逃开始,即便人数再多,也是无益,只不过加剧了局面的混乱。 城门缓缓打开,这时,季布纵马赶来,望着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项羽真的做到了! 而跟随项羽的那百十余名士卒,如今不过只剩下十几个,且人人带伤,看上去凄惨至极。 只不过任谁都无法轻视面前这十几个人。 “战神!” “战神!” “战神!” 所有的楚军看向项羽,眼中充满了赤诚与崇拜,自古以来,强者便是天生具有魅力,而如同项羽这般,更是令他们心悦诚服。 项羽傲视众人,这一刻,他在军中的威信达到了顶峰。 而整个下邳城,很快便被楚军接管,季布来到项羽面前,躬身道:“少将军,那些俘虏如何处置?” 言语之中充满了恭敬,再也半分傲气。过往,他季布也算是一方豪杰,不论是谁,他季布心底总归有一份骄傲。而如今,项羽的骁勇,彻底折服了他。 “一个不留。”项羽漠然回应。 仿佛那些俘虏都是一些鸡鸭一般,随意屠宰了便是。 “这”季布闻言,略微有些犹豫,道:“少将军,这么做只怕将军不会同意” 迎接而来只是项羽一双冰冷的瞳孔。 季布立即道:“明白了!” 片刻之后,下邳城中一片血色,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俘虏,皆是倒在了血泊之中,被弓箭射杀。 而惨象不止于此,楚军攻下城池之后,开始了大肆劫掠,但凡有一丁点财物,都被楚军搜刮干净。 城中的百姓被随意屠杀,奸淫,整个下邳城,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闻讯赶来的项梁立即下令停止这一切,只不过为时已晚,整个下邳城已然是一片焦土。 望着眼中这一幕,项梁心中不由地一阵恼怒,看向项羽,一马鞭抽了过去。 所有人皆是大惊失色,纷纷道:“将军,少将军他刚刚立了战功” “你们都给我闭嘴。”瞧见准备上来劝说的众人,项梁喝斥一声。 “他立了战功我不知道么?”项梁脸上仍有怒色,望向项羽道:“杀降不详这个道理你不知道么?” 项羽脸上露出倔强之色,道:“开战之前我便告诉他们,闻我楚军擂鼓不降者,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言而有信,我亦是告诫那些敢与我楚军作对之人,凡不愿降者,只有死路。” “你”项梁见项羽还敢狡辩,顿时一阵气急。 项羽脸上充满傲然之色,道:“况且,这也是为了减少我楚军的损失,日后这样的事情一旦传播开来,我军攻略其他城池,那些城池守军必然会心生忌惮,不敢与我楚军为敌” “把他给我押下去!”见项羽毫无悔改之意,项梁心中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 姑且不提那什么杀降不详之说,在项梁想来,项羽如此做法,实乃是自绝于天下人! 偏偏项羽心高气傲,从未将谁放在眼中,若是如此下去,迟早在这上面会吃大亏! 他自是不可能对项羽真的如何,毕竟这是大哥之子,可作为叔父,他却要管好项羽,否则,便是他这个叔父的失职。 “召集众将。”既然下邳攻打下来,自是不可能就如此结束了! 打下下邳,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彭城,否则一旦下邳和彭城呈现掎角之势,那么就很难攻下了,而如今下邳已经攻下,彭城亦不过旦夕之间的事情。 旋即,项梁一连串的吩咐都布置了下去。 这些在他的心中早有谋划盘算,如今做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只不过,没过多久,便是一名小卒冲了进来,道:“将军,方才少将军领了一队人马离开了大营。” “什么?”闻言,项梁顿时坐不住了! “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么?”项梁不由地一阵恼怒。 “这,我们”士卒脸上不由地露出一抹苦涩,这项羽要离开大营,只怕除了面前这位,其他谁能拦得住? 见如此情形,项梁也是明白这些小卒的苦衷,也不再为难他们。 “可知少将军去了何处?”项梁旋即追问道。 若是自己速度够快的话,想来还是能够将项羽给拦回来的。 小卒略微思索,道:“少将军原本是要被关起来的,只不过听说将军要攻打彭城,便立即领了一队人马离开,向彭城方向去了!” “他带了多少人马?”项梁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彭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远不是下邳这等小城所能比拟的。 “大概千余人。” “召集众将,立即发兵彭城。”项梁当机立断,很快了便做出了最为正确迅速的抉择。 少顷之后,项梁一声戎装,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彭城开进。 此时的项梁,只盼项羽能够不要鲁莽,等他到来,这彭城便可以取到手中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草原战端 当项梁一行人来到彭城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彭城,城头上已经插满了楚军的旗帜,见他们大军到来,城门也是大开。 瞧着眼前这副情形,项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窦。 这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样子! 而此时,彭城之中,却是一骑从城门飞出,等来到了近前,才发觉这是项羽。 众人皆是满脸疑惑的看着项羽,项羽脸上却是露出几分骄傲的神情,道:“我率军来此,鼓声未响,这彭城守军便是降了!” “叔父,我之前可有说错?” “只有杀掉那些敢反抗的人,震慑这些守军,我大楚才能够势如破竹,我大楚的男儿才不会白白的额流血牺牲” “日后,谁若敢闻我楚军擂鼓不降,尽杀之。” 项梁皱眉看着项羽,说起来,项羽这番话他不是很赞同,可是,项羽也的的确确用这套方法避免了楚军的伤亡,减少了楚军的损失。 单单从这一点来说,项梁便无法反驳项羽。 “将军,少将军说的没错。”季布在一旁规劝道:“按照少将军这个法子,的确能够大大的减少我楚军的伤亡。” “将军,还请从轻处置少将军。”钟离昧亦是在一旁求情。 项梁瞧着众人神情,最后缓缓道:“好吧!羽儿,此事我暂且不追究。” “只不过日后杀降还需慎重” “知道了!”项羽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显然并未将项梁说的话放在心上。 而此时,在茫茫的草原上,火药味也是越发的浓烈。 至少对于冒顿来说,是这样的。他方才接到了消息,今日,东胡的使者将会到来。 至于来干什么,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 东胡依仗着自己的实力,想要来再度试探一番匈奴。只不过,现在的匈奴部族已经今非昔比。 他冒顿已经完全整合匈奴部族的力量,而且,也已经逐步换装,手中所用乃是锋利的青铜兵器。 而他,现在只不过缺少一个向东胡开战的契机。 匈奴大帐内,东胡使者轻蔑的看着在场的匈奴贵族,语气十分傲慢道:“我奉吾主之命出使贵部落。” “是想和匈奴部落划分一下范围。” 说着,便令人拿了一张羊皮地图进来,地图画的十分粗糙,只不过大致范围,却是清晰可见。 “这里,还有这里,原本是由我东胡部落和匈奴部落一同拥有,而从今日起,以后都属于我东胡部落。” “还有这一块地方,也是吾主想要之地。”东胡使者随手一指。 在大帐之中的匈奴贵族脸色皆是有些不好看,任谁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对自己的领地指指点点,这种感觉都不好受。 冒顿坐在王位上,却是微微一笑,道:“东胡使者,一路原来辛苦,还请到一旁歇息片刻,方才使者所言,容我等商议一番。” 东湖使者见状,嗤笑一声,旋即大步离开营帐。 如此嚣张的神情顿时令王庭之中不少匈奴贵族感到不忿,只不过碍于冒顿还未发话,所以不好有所动作。 能够令这些脾气暴躁的贵族此刻都按捺下来,足以证明冒顿手段不凡。 要知道在头曼单于的时候,甚至有贵族指着头曼鼻子骂的也不是没有,日常在王庭吵架,大打出手,那也是习以为常的事。 而冒顿的恐怖手段,则是令他们忌惮的根源。对待不服从自己的人,冒顿只有一种解决方式,杀。 王庭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而有些不顺从和想要叛逃的部落,也悉数被冒顿灭族。 族中凡是高于车轮的男子,悉数被杀,剩下的女人和小孩,则是成为了奴隶,被冒顿用来赏赐有功的部下。 还有那些肥美的草场,也悉数被瓜分。如此处置方式,冒顿在王庭早已是有了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 其手腕,比起头曼,更加高明,也更加铁血。 “诸位都说说,如此看待此事?”冒顿此时并未表露态度,而是饶有兴致的询问起了众人的意见。 这对于冒顿来说,可是不多见。过往冒顿给人的感觉往往是乾坤独断,生杀大权尽握手中。 “方才东胡使者所指的那几片草地,对于我匈奴部族来说,也不甚打紧,给不给东胡于我匈奴而言,倒也是无妨。” “这些草场,又没有多少草料,依我之见,倒不如给了东胡,还能结下一份善缘。” “若是不给,只怕到时候东胡又要出兵,我匈奴部族又要为此不知损失多少勇士,着实不划算。” “你这是说甚?”巴休烈忍不住站了出来,道:“匈奴部族的战士不怕牺牲,似你们这等跪地求饶,难道东胡就真的会放过我们么?” “那巴休烈你认为如何呢?”当即有贵族不耐,站出来与巴休烈对峙。 “当然要战。”巴休烈眼中充满坚定之色,道:“我匈奴的男儿,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就算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也绝不退缩。” “说的倒是轻巧!”那名匈奴贵族冷哼一声,随即又是讥讽一句。 此时坐在王座上的冒顿缓缓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扫视全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寒。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冒顿就又要杀人了! “土地,乃是我匈奴部族的根本,岂能轻易予人?”话音刚落,顿时便有士卒冲入大帐之中,将方才有意投降和中立之人尽数押到了营帐之外,然后手起刀落。 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仍在大帐之中的不少贵族噤若寒蝉,而那些主战的匈奴贵族,此时眼中充满了狂热。 于他们而言,对于这样一个铁血君主,是最为崇拜和敬服的。 冒顿领着一干人等来到营帐之外,从腰间取下响箭,射向空中,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所有匈奴的士兵皆是抬头望天,然后快速的登上战马,来到了冒顿面前。 “为了大匈奴,向东胡部落发起进攻!” 第四百二十六章 臣服还是灭亡? 伴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整个匈奴部族此刻战意盎然。 在此之前,他们便已经知道,他们的阏氏被东胡部落索要走了,而当时的冒顿,选择的按捺下了这件事。 可当时不发作,不代表没有发生。 所有匈奴人都牢牢记住了这个屈辱。在草原上,土地和女人最为宝贵的财富,一个代表着生存,一个表示着繁衍。 一个部落,没有土地和女人,必然会衰败,这是无数引弓之民的共识。 所有,当冒顿这道命令一经发出,便得到了强烈的欢呼和共鸣,能在冒顿麾下的士卒,没有一个是软蛋。 因为软蛋的脑袋,早就已经被冒顿给砍下来了! 而此时,作为匈奴单于标志的应龙大纛旗上挂着一个脑袋,此时还有着鲜血滴落,那时东湖使者的脑袋。 被冒顿砍了下来,挂在了旗杆之上,之后,还会被匈奴的巫师给做成酒器,成为珍藏品。 冒顿率领着匈奴大军缓缓前进,此次他们要进攻东胡部落的第一个要面对的敌人便是折兰部族。 折兰部族隶属于东胡部族,是东胡部族对外打击的极有重要的力量,亦是东胡部族的忠犬。 讲道理来说,冒顿如果要彻底击败东胡,那么,折兰部族就是冒顿面临的第一个拦路虎。 也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而此时的折兰王骨奢靡亦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当听闻匈奴率军来犯,旋即召集族中的万骑,准备应战。 折兰部族是东胡部族的一支重要力量,自然也是一个大部族,尤其是上次东胡被秦军大败之后,东胡部落之中,王庭对于折兰部族更为倚重。 经历了那一场大败,王庭的力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 感觉到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的折兰王骨奢靡亦是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现如今王庭已经大大的倚重于他,只要他再加一把劲,最后取代东胡,也不是不可能。 在草原上,素来崇尚的便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倘若东胡王庭不能证明自己依旧强势,不能告诫所有人他们依旧具有碾压一切的力量。 那么,自然便会有野心家跳出来,主动向宝座上的那个人发起进攻。 当初的头曼,便是一个明证,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权力的争斗之时,也会变得格外的冷酷和残忍。 这一次,匈奴部族率军来犯,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此时,骨奢靡想到,倘若能够击败匈奴,那么在东胡王庭之中,他将会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东胡王庭也势必明白,如今的东胡,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没有他折兰王骨奢靡的支持。 在这样的心思之下,骨奢靡整军备战自是尽心尽力。 骨奢靡看着面前这一万余名折兰部族的勇士组成的军队,眼神之中散发着满意之色。 若论人数,折兰部族自是远远不及东胡部族,可是,要是轮上战力,即便是东胡部落三四个万骑,也不是折兰部族这一支万骑的对手。 折兰部族,是一个从上到下极为疯狂的部族,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一般的存在。 在这样一个部族之中,当一个婴儿呱呱坠地,那么,就在疯狂的战斗意志中洗礼,每一个跨上战马的折兰部族勇士,都坚信,自己只有在战斗之中砍下敌人的脑袋,那自己才能获得荣耀和奖赏。 如果自己不幸死了,那也能够进入神国,得到天神的眷顾。 当一只部队连死亡都不放在眼中,还有什么好怕的?正是这样一种情绪,铸就了折兰部族的赫赫威名。 也正是因为折兰部族的悍不畏死,令所有面对这支部族的对手都头疼不已。 只不过,此时的冒顿跨立在战马之上,眼神之中冷漠而深邃,没有人能够明白冒顿在想些什么,即便此刻冒顿最为亲近的儿子稽鬻也不行。 “巴休烈。”冒顿突然喊出一声,道:“派人去告诉折兰王,我要和他答话。” “遵命。”巴休烈心中疑惑,到了这个时候了,双方答话还有什么必要吗?只不过,巴休烈却依旧遵命行事。 在他看来,冒顿的所作所为远远胜过他的父亲头曼单于,是匈奴伟大的领导者,过往的一切,也证明冒顿的抉择是正确的。 跟随这样一个伟大的领导者,只需要遵从他的意志便可以了! 少顷,折兰王纵马来到军阵面前,冒顿也是拍马上前。 折兰王看着面前这个三四十岁,眼中只有平淡的男子,眼睛不禁微眯,他从冒顿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能让从未不畏惧任何危险的折兰人感受到危险的存在,足以表明这位继位不久的匈奴单于,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 况且,骨奢靡还知道,冒顿这个王位可不是顺位继承而来的,而是通过王庭政变,杀死所有的反对者坐上了这个王位,这可比顺位继承来的更要艰难的多。 “臣服还是灭亡?”望着面前这个脸上有着不少刀疤的男子,冒顿冷声问道。 冒顿的问话顿时令骨奢靡为之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冒顿一上来根本没有丝毫的废话。 而态度也是十分的明白,要么臣服于他,要么就只有灭亡。 这无疑是极大的刺激了骨奢靡,只不过,当他再去看时,冒顿已经纵马回到了匈奴骑兵之中。 显然,在第一时间没有得到折兰王骨奢靡的回答,冒顿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真是狂妄!”骨奢靡见冒顿如此,心中不免有些怒意,更觉得自己应当好好教一教面前这些匈奴人做人。 “图尔,令一千人,去和这些匈奴人较量一番。”骨奢靡瞧了身后一人一眼,冷漠道。 首次试探,骨奢靡便派出了一千人,说起来,这也算是极大的手笔了,至少,以往没有哪个军队令骨奢靡如此做过。 而此时,匈奴骑兵之中见状,居然也是派出了一千人。 态度亦是很明显,不愿意占折兰部族一丝一毫的便宜。 第四百二十七章 骑兵的较量 这一幕,让折兰部族中的不少人看的直跳脚。以往,还从来没有哪一个部落敢如此挑衅伟大的折兰部族。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至少在他们看来,只有对方派出两倍乃至于三倍己方的兵力,才算得上是公平。 在他们感知之中,折兰部族就是如此强悍,如此的英勇,如此的疯狂! 冒顿漠视前方一切,方才他所派出的这支部队其实是他的本部万骑,而且是由他的儿子稽鬻亲自统帅。 稽鬻已然是匈奴下一代明确的单于之位继承人,他的性格颇为符合冒顿的期望与希冀。 故而,对于稽鬻,冒顿亦是全力栽培。 而这支本部万骑,亦是优中选优,经历了残酷的淘汰才剩下来的,而那些被淘汰的人,其结果只有死亡一途。 不仅如此,这支本部万骑还装备了稽鬻从大秦那里走私来的兵器甲胄,装备也算得上是极为精良。 与秦军自然是没法比,可是,这装备,比起对面的折兰部族,可算是好的太多了! 一千人的匈奴骑兵此时分成两部分,分别朝着折兰部族疾驰过去。 骑兵作战,最先的并非是对撞冲锋,而是两翼游射。 “木盾。”在一名贵族呼喊之后,顿时,折兰部族的前方多了许许多多的木盾,用来阻挡射来的箭矢。 “弓箭手。”命令依旧在有条不紊的下达着。 虽然折兰部族作战方式极为疯狂,即便是摔落下了战马,亦是要格外的谨慎面对。可是,这并不代表折兰部族作战极为混乱。 至少来说,折兰部族的疯狂,是一种有理性的疯狂,是能够发挥强大战力的疯狂,而并非是纯粹的炮灰。 过往面对了无数的战争,倘若折兰部族作战混乱,在这种疯狂的进攻方式之下,早就衰落,岂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稽鬻眼中带着冷笑看着这一切,的确,折兰部族的处置方式并没有错,因为,即便是草原上的部族,想要在马上开弓,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是极少部分。 马上如此颠簸,在光滑的马背上,骑手只有紧紧的抱住战马,才不会摔落下马,而骑兵对战之中,骑手一旦摔落下马,便意味着死亡。 只不过,对于此时这派出来的一千匈奴骑兵来说,却并非如此。 因为在他们的马上,多了一些东西,例如马鞍、马镫,自从上一次扶苏率兵在草原上大败东胡和匈奴部族之后,不管是冒顿还是稽鬻,都已经意识到了秦军和以往的不同。 而他们,也从战斗之后遗留在战场上的破烂,窥见一貌,之后,稽鬻在北地又是多方打探,最终,有了马镫和马鞍的成型。 战争的双方往往都是互相学习的,没有哪一方是蠢蛋。 只不过,这些马镫和马鞍,制造的都十分粗糙,远远没有少府制作的精良。 不仅如此,甚至于连马蹄铁,稽鬻都弄出来了,草原上并不缺乏铁矿,可是,缺乏对矿石冶炼和加工,还有高明的匠人。 这一切都导致了制作的这些成品,在品质上远远逊色于少府制作的,可是,对于折兰部族来说,这已经优先了太多太多了! 上一次的战斗,折兰部族并未参加,即便东胡大败,折兰王也只不过是觉得折兰骑兵并未参战,才最终输了。 那些东胡骑兵,远远不如伟大的折兰骑兵,因此,输给秦军也就不足而奇! 而东胡王庭侥幸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要么是活在了恐惧之中,要么就是忙于争权夺位,毕竟东胡王战死,谁继任新任的东胡王才是最为要紧之事。故而,又有谁去关心了解秦军多了什么变化呢? 即便有那么一些清醒的人,终归只是少数,所发表出来的议论很快便被淹没在王庭之中。 “笃笃笃!” 伴随着一阵箭矢声响起,折兰人看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这些卑劣的匈奴人居然能够在马上开弓射箭。 不少折兰人因此被箭矢射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稽鬻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意外,,要知道,他的父亲冒顿的本部万骑,乃是整个匈奴部族最为优秀的万骑,每一个都是训练有素,极为精良,从残酷的淘汰中脱颖而出的战士。 故而,在装备马鞍,马镫之后,只不过稍加练习,便足以做到在马上张弓射箭的地步。 “该死!”统帅着折兰这千人的统领此时暴跳如雷。 “全军冲锋!”这头一阵输了并没有什么,游射对于一支部队造成的伤害,终究是有限。 要决出胜负,还要看肉搏战,而肉搏战,恰恰是折兰部族最为擅长的进攻方式,过往,折兰部族遇到的对手,无一不在这种进攻方式下胆寒,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要知道,即便是一名折兰士兵坠落下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带着对面的人一起去死,正是如此疯狂的举动,才让折兰部族的凶名在各部族中闻名。 看见这一幕的稽鬻心中并未有任何的慌乱,尽管折兰部族的这支骑兵距离他不过只有两三里之远,在高速运动的骑兵作战中,几乎可以说是眨眼即至,但稽鬻的心中早有准备。 稽鬻手微微抬起,顿时,所有匈奴骑兵开始缓缓提升马速,与此同时,也开始变换调整阵型。 这样的训练,在过去的岁月中,不知道有多少次,对于这支匈奴骑兵来说,做出如此变化,就宛如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而这样的阵型,也是他的父亲,伟大的冒顿单于所想出来的。 是冒顿观察狼群的进攻方式,再加上自己的经验总结,最后形成了这套进攻方案,作为冒顿的长子以及最喜爱的儿子,稽鬻毫无疑问,得到了冒顿的亲传。 草原上的部族,连字都没有,有时候甚至还沿用十分古代的方式,结绳记事。故而,想要学到什么,只有自己从自然中不断观察总结。 对于引弓之民来说,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老师。 而毫无疑问,冒顿是其中最为出色的学生。 第四百二十八章 骑兵的较量(2) 两股骑兵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冲撞在了一起,但彼此却又是泾渭分明。 身处在其中的一员,根本无暇顾及周遭的情况如何,只知道一个劲的将面前的敌人砍翻,令其摔落下马。 两股骑兵渐渐分开,可在冲过一定距离之后,又迅速调转马头,再度冲杀起来。 这便是骑兵对战的规则,双方的战斗一旦正式打响,只有一方能够活着退出战斗。 地上鲜血淙淙,残肢尸体散落在地上,有折兰人的,也有匈奴人的。 仗打到这一步,可以说惨烈极了! 冒顿眉头微蹙,方才他已经粗略的看过了,即便有着种种优势的匈奴骑兵,最多也不过能以一换二。 折兰人的疯狂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要知道这是他的本部精锐骑兵,当初从一万两三千人,最后淘汰只剩下六千多人,足见考核的残酷。 再加上马具等等,也不能完全碾压面前这支折兰骑兵。 冒顿眼睛微眯,一时之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倘若折兰部族不能臣服于自己,那这支部族就必须消灭,这样的部族,注定是匈奴成长起来的绊脚石。 而此时的折兰王立于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可以清晰的洞察看见战场上的局势。 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看到了匈奴马上多出了一些东西,可那并非决定性的因素。 那支与己方交手的本部骑兵,说实话,并不是太过逊色于折兰骑兵,与折兰骑兵相比,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缺少一种疯狂。 骨奢靡不禁回想起冒顿给自己的话语,一时间,骨奢靡内心的信念不禁有了一些动摇。 原本打算借助这次机会扩大在东胡的话语权,可照眼前的情形来看,折兰部族不因此覆灭就算不错了! 即便能够存活下来,也必定损伤惨重,实力大打折扣。到时候的折兰部族,下场是可想而知了。 东胡部族里面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怕都是一些趁你病要你命的狠角色。 这在草原上是常态,上一次互相结盟,转眼之间又立刻背叛,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折兰部族从上到下都很疯狂,可是却并不愚蠢,能在草原上活下来的,都不是愚蠢之辈,因为愚蠢,只怕不需要别人动手,单单是这恶劣的环境,便无生存的余地。 而作为折兰王的骨奢靡,更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能在这个一个狂热好战的部族坐上首领之位,确是十分艰难。 因为这样的部族,几乎就是一个干的不能再干的木柴堆,只要稍微一个火星,便可以爆发出冲天大火。 在折兰部族内部,存在着严重的下克上,如果底下的人发现上面的人不够疯狂,不够狂热,那么,底下的人几乎百分之百的就会嗅到了契机,然后发动流血政变。 略微思忖,骨奢靡高呼一声:“狐巴尔。” “在。”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到了骨奢靡面前,单膝跪地,眼神之中充满了狂热,虔诚道:“伟大的主人,狐巴尔随时听从你的召唤。” 狐巴尔是骨奢靡的奴隶,可即便是奴隶,也分层次的高低,就比如狐巴尔,就是一名比较高级的奴隶,独属于骨奢靡。 而其地位,在折兰部族也是极高,狐巴尔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 当然,这支军队同样也是奴隶组成。 “带你的部下,去和这些匈奴人玩玩。”骨奢靡随意吩咐道。对于这些奴隶的生死,骨奢靡并不在意。 因为对于别的部落来说,奴隶是财产,可对于折兰部族来说,并不完全是。 折兰部族的奴隶与各部族相比,应该来说是最为凄惨的。 因为他们甚至连生育交配的权利都不属于奴隶自己,而是属于奴隶主本人。 只有讨得主人的欢心,才有可能得到主人的恩赐,和那些女奴生下后代。 当然,生下来的后代,身份同样是卑贱的奴隶。 折兰部族对于奴隶远远不像其他部族那样宝贵,但凡战争胜利,都会将败者一方的全部成年男性杀死,只留下那些身高不超过车轮的男子作为奴隶。 而这样的奴隶,从小就会受到严厉的教育和鞭笞,告诉他们要忠于折兰部族,当然,这样的培养方式夭折率很高,但培养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折兰部族的忠诚信徒。 用后世比较科学的说法,就是这些奴隶都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长期以来,折兰部族的奴隶都是入不敷出,所以,折兰部族便需要时常发动战场,以填补奴隶的空缺,而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又是再度加剧了折兰部族好战狂热的气氛。 “尊贵的主人,如你所愿,我一定会将那些卑贱的匈奴人的脑袋砍下来,奉送到主人面前。”狐巴尔鼻子里不断喷着气说着。 旋即,便率领三千骑兵,朝着匈奴的本部杀了过去。 这三千骑兵,眼中闪烁着疯狂之色,口中乌拉拉的呼喊着,旁人即便是瞧着这份情形,只怕位战便已经胆怯三分。 冒顿从始至终眼中都是充满冷漠之色,掐算着距离,冒顿骤然拔出腰间的鸣镝,向所有匈奴骑兵发送信号。 顿时,在军阵前方的匈奴骑兵纷纷弯弓射箭,一轮一轮箭雨朝着冲锋而来的折兰骑兵射去。 不少折兰骑兵中箭纷纷坠落下马,一人一马,如此庞大的目标,对于冒顿精挑细选出来的射手来说,实在是简单至极。 而此时的折兰骑兵也已经快要冲到匈奴军阵前面,冒顿瞧了一眼巴休烈,巴休烈立即会意,一道道匈奴骑兵骑着骏马飞驰而出。 与这些疯狂残忍的折兰奴隶展开了一场血腥的肉搏战。 冒顿并未过多关注战场上的情形,他相信巴休烈的能力,倘若连面前这些折兰人都解决不了,那巴休烈也未免太废物了一些! 对于巴休烈有多大的能力,冒顿自身有着精确地估量。 冒顿此时更为关注的是,那位折兰王此时在想些什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骨奢靡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形,眼中充斥着冷意。 即便是现在,他也是感到肉痛至极了! 派出去的三千奴隶,这会儿已经死伤了大半。即便是对奴隶再怎么不在意,可是,一下子损失如此多的财产,也是令骨奢靡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的骨奢靡,脑海之中已然开始思索方才冒顿的条件了! 骨奢靡很明白,倘若折兰部族在这么死撑下去,只怕最后难逃被匈奴部族覆灭的下场。 只不过,此时的骨奢靡仍是有些犹豫。 对他来说,率领自己的部族投降并没有什么,草原上所谓的忠诚,只能进献给强者。 谁强就跟着谁走,这便是铁律! 所有,投降,即便是对于骨奢靡这等部族来说,也是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唯一值得考虑的是,投降之后,他骨奢靡能捞到什么好处,折兰部族又会有什么好处。 正在此时,一名骑兵自后方急速来到骨奢靡面前,急促道:“大王,大事不好。” “匈奴部族三千骑兵突袭我折兰大营,还请大王速速回援。” “什么?”骨奢靡此时瞪大的眼珠子,对于眼前的这一切一点都不敢相信,可是,既然是后方来报,这样的消息又岂能有假? 更为关键的是,他将折兰部族的所有骑兵都调集在这里,与匈奴大军对阵。 此时的折兰部族的大营,可谓是虚弱至极,莫要说三千骑兵,就算是一千骑兵,对付部族中留守的那些老弱病残,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骨奢靡同样明白,这个节骨眼上,想要回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面的匈奴大军可不是傻子,只要发觉折兰的骑兵有撤退的动向,只怕是拼死也要在后面撕咬下折兰部族的一块血肉。 更有甚者,一旦匈奴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那对于撤退的折兰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只需要不断的骚扰,就足以令折兰骑兵不堪重负。 除非对面的匈奴大军主动退去,可眼前的这个局势可能么? 可就在此时,骨奢靡莫名的发现,对面的匈奴大军真的在徐徐退去,骨奢靡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所有折兰部族的贵族瞧着眼前这一幕,更是纷纷揉了揉眼睛,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姑且不提匈奴大军袭营之事,就算是方才几番交手,折兰部族也未曾占到上风。 对于眼前匈奴大军的做法,所有人皆是不解,骨奢靡想起方才那位匈奴新进继位的单于,更是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在此时,匈奴大军之中一道飞骑越来,立于马上道:“折兰王,撑犁孤涂要我转告你,想必折兰王已经得到消息,我匈奴三千骑兵已经奔袭你折兰部族的大营,明日我撑犁孤涂邀你来此再次相商,今日我匈奴大军后退十里以表示诚意。” “明日商谈,不管结果如何,今日我匈奴大军之缴获,悉数奉还,若是折兰王执意要与我大匈奴为敌,那我们就在这草原上一决生死吧!” “话已带到,如何抉择全看折兰王。”那名骑兵转身旋即离开,干脆利落,果断至极。 “那人是谁?”折兰王不禁朝身边发问,骨奢靡觉得眼前这道身影有些熟悉。 “是匈奴的左屠耆王稽鬻,冒顿的嫡子。”这时,一名折兰贵族答道。 他对眼前这个少年人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只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领兵却是颇有一套。 方才,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令他们吃了大亏。 如今,更是勇猛,只身单骑便敢来到两军阵前带话,全然没有丝毫胆怯之色。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胆色,已然令折兰部族的不少人心中为之敬佩。草原上,对于勇猛善战的勇士最为敬佩,尽管稽鬻的年纪不大,已然征服了不少人的心。 夜幕降临,匈奴的大营之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今日与折兰部族的对阵,匈奴说到底还是占了上风的,这让不少匈奴贵族心中都为之振奋。 要知道,在头曼单于的时候,匈奴哪有如此的这番气象? 别说和折兰部族正面打上一场不落下风,只怕那等时节,连与折兰部族对战的勇气都没有。 要知道,折兰部族的赫赫威名就是一个又一个部族铺就出来的,折兰部族的屠刀之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部族,死的一个不剩。 能占到草原上凶名赫赫的折兰部族的便宜,已经是一件令人极为快意的事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们皆是有些不明白明明己方气势正盛,可冒顿却突然下令撤兵。 “父亲,今日我匈奴若全线出击,折兰部族必定大败,父亲为何撤兵?”身为冒顿嫡子的稽鬻同样有些不明白。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父亲这么做,必有道理。 一直以来,他的父亲也从来没有错过。 冒顿微微一笑,道:“稽鬻,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么?” “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稽鬻一脸狐疑的看着冒顿,这段话似乎只有南边的秦朝人那边才有。 冒顿解释道:“这是南边那些秦朝人的兵法,我也只不过从狄那里得到了一些只言片语,细细思索起来,却是越发觉得十分有道理。” “狄?”稽鬻恍然大悟,说起来,这个人还是巴休烈带回来的,只不过,一直不受头曼的重视,后来他的父亲继位,也未曾委以重任。 只不过时常将此人召到军帐之中,询问南方秦朝人的情形。 而冒顿则是继续道:“折兰部族在草原上凶名赫赫,既然折兰部族可以臣服在东胡的脚下,又未尝不能为我大匈奴所用?” “若是折兰部族为我匈奴所用,日后我匈奴南征北战,便是多了一把尖刀,所遇之敌,岂能是我大匈奴的敌手?” 第四百三十章 折兰的投效 “我大匈奴只有得到大多数我草原部族的效忠,才能彻底崛起。” “稽鬻,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冒顿眼睛盯着稽鬻郑重说道。 稽鬻是他所看重的王位继承人,对于稽鬻,冒顿自然是费尽心力来培养,所幸,稽鬻也从未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尽管有时略显幼稚,可是,总体来说,表现的十分出彩。 冒顿相信,假以时日,稽鬻将又是匈奴一代出色的单于,将会让匈奴更加强盛。 瞧着父亲语重心长的样子,稽鬻点了点头,对于父亲所说的一切,他从未有所怀疑。 “稽鬻,日后你还要加强对秦地的了解,和对秦地化的了解。”冒顿目光看向南方,眼中充满了忌惮。 “日后若有谁能是我大匈奴的敌手,只怕唯有南边的秦人了!” 稽鬻心中震动,对于冒顿的预测,稽鬻并未有过丝毫的怀疑。 心中更是觉得父亲十分有远见,即使目前正在与东胡开战,可是,父亲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未来五年乃至于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几次去过秦地,对于秦地的化也算是颇为了解,这些秦人的可怕稽鬻是十分清楚的知道的。 不说此时的秦人,就算是之前的秦人,那可是不少匈奴人心中的阴影。 尤其是作为帝国统帅的蒙恬,在匈奴,那可真的是凶名赫赫,只听名字,不少匈奴人便是直打哆嗦。 向强者学习,这不管是对于冒顿还是稽鬻,都是认为非常正常的事,若不然,今日的匈奴装备也不会改进到如此地步了。 正在此时,一名士卒急慌慌跑了进来,道:“撑犁孤涂,折兰王率军前来,立于大营之外,要见撑犁孤涂。” “嗯?”稽鬻顿时瞪大了眼睛。 难道到了这晚上,这折兰王还要开战不成? 冒顿此时也是起身,急速来到账外,此时一旁的士卒早已经将战马备好,冒顿立即跨坐上面。 匈奴大营之外,当折兰王看到冒顿领着一队骑兵之后,立即纵马迎了上去。 到了冒顿面前,骨奢靡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骨奢靡率折兰万骑前来投效撑犁孤涂。” “从今以后,折兰部族愿为大匈奴的鹰犬,听候撑犁孤涂的命令。” “撑犁孤涂的命令,即是我折兰的使命,我折兰部族愿誓死完成。” 说完这一切,骨奢靡低下了头颅,等候着冒顿的指令。 所有的匈奴贵族瞧着眼前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的掉了出来。 要知道,这可是凶名赫赫的折兰部族! 在他们的设想之中,想要折服折兰部族,简直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又毫无疑问的告诉他们是真的。 对于冒顿,他们心中再次感到了叹服。 尽管冒顿对于匈奴当中的异己者手段极为酷辣,几乎都是以铁腕手段镇压,可对于这些匈奴的贵族来说,这并没有什么。 一个残暴的君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他们最为害怕的是一位软弱的君王,如果一个君王能够带着他们抢夺肥沃的草场,去掠夺其他部落的女人,那么,即便这个君王残暴,也是无伤大雅之事。 而发现在眼前的这一切,再次证明了,冒顿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君王,即便是凶名赫赫的折兰部族,如今也如同绵羊一样归顺了大匈奴。 冒顿将骨奢靡拉起来,道:“折兰王,从今日起,匈奴便与折兰部族约为兄弟,同进同退。” “这折兰万骑,依旧交由你折兰王统帅。” “谢过撑犁孤涂信任。”仅是寥寥几句话,冒顿便已经让骨奢靡心中的顾虑全消。 再率领折兰部族来此之前,骨奢靡甚至在想,冒顿会不会借此削减折兰部族的利益,可作为匈奴的单于,冒顿已经率先给出了保证。 折兰与匈奴约为兄弟,本质上就是抬举了折兰部族,毕竟此时的折兰部族是投降者的身份,既然如此,接下来分配利益想来匈奴也不会薄待了折兰部族。 “明日一早,向东胡发起进攻。”冒顿拔出腰间的短刀,下令道。 “你的命令,我的使命,折兰部族誓死追随撑犁孤涂。”折兰王骨奢靡立即神色严肃接下了这道命令。 既然已经决定投靠匈奴,那么自然,也是需要投名状的。 而毫无疑问,作为曾经折兰部族的主子,没有谁比东胡部族,更适合当投名状了! 这在匈奴看来,也是验证投效的折兰部族是否忠诚可靠的依据。 此时的秦地,战争的号角也终于吹响! 周的大军,此时人数已经直逼三十万,一路收集兵马,每日的扩充,令周的队伍越发膨胀。 周也是变的越发志得意满,在他看来,有着三十万大军,攻下咸阳,那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即便攻不下咸阳,打下函谷关,也是绰绰有余的。 自出生以来,这大概是周人生最为巅峰的时刻了,过往他不过是在项燕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卜算时辰吉凶,后来,又侍奉过春申君黄歇。 说起来,单单是这份履历,拿到哪里,都会被认为是一个十足的草包,也就是自己接触的这些人比较唬人罢了,可偏偏是他这个草包,如今却是统帅着如此多的人马,如此情景,如何不令他感到振奋? 在周大军的远处,有着两道人影藏于山林之中,密切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我的乖乖,没想到这一次周居然带着这么多人来了!”瞧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军队,一眼看不到首尾,一人吞咽了一口唾沫道。 “咋了?怕了?”季婴看着身边这个约莫二十岁的小子,问道。 “那咋可能?”青年自然是绝不会承认的,只不过心中却是有些打鼓。 季婴笑了几声,道:“你小子别看他们人多,可你仔细看,这其中大半都是临时被裹挟进去的百姓,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连饭都吃不到,走路拖拖拉拉,就这样的军队也能与我秦军争锋?” 第四百三十一章 犒军 季婴乃是英布手下的幸存的八百老卒之一,当初在草原上,什么阵仗没见过? 倒在他面前的敌人也是多了去了! 包括他自己,就可以说的上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眼下,虽说一只眼睛因为受伤的缘故,瞎了!可这样的老兵,依旧是宝贵的资源。 本来,即便季婴从今以后,就算是回归故里,也可以混吃到死了! 对于这样的老卒,就算是扶苏不说,英布凭借如今的地位,也会积极为旧日的属下谋求一份像样的待遇。 更别提扶苏如今是三令五申,更是亲自从少府拨款,善待这些老卒。 而这一次,则是季婴主动请缨来前线侦察敌情,本来英布也是不准,只不过耐不过季婴再三恳求,才同意了! 而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让季婴带一带一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卒。 季婴瞧着旁边青年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初次见到如此场面,少有不慌神的,不过眼前的这个青年,表现还算好,至少还没尿了裤子。 季婴安抚道:“小子,别看这些人不少,前后左右行军却无甚章法,显得颇为臃肿” 季婴一点点将面前周大军缺点说了出来,季婴见过什么是精锐的军队,自然,对于面前周的大军缺点,两相比较之下,便很容易得出来。 听到季婴的讲解,青年也是渐渐安静下来,静静思考季婴的话语,他知道,这些都是颇为难得的经验。 又是看了半晌,季婴缓缓道:“走,我们回去向将军报告,估摸着再有半日的功夫,这周的大军就该到函谷关了。” 对于这周大军的行进速度,季婴也是撇了撇嘴,实在是太慢了! 一日别说行进百里,就算是五十里,季婴都感觉费劲。 而此时,在潼关所在之地,一座关口依托山势,建立了起来。 尽管此时看上去仍然显得有些粗糙,可是,已然是可堪一用,目前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不断的进行修整和加固。 章邯此时站在潼关上,不断的进行巡视,看着眼前这座修建了大半的关隘,章邯也是觉得这样的速度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谁能够想到,只不过半月的功夫,就修建了如此险峻的关隘,不仅如此,所有防御设施也是已经建造了大半。 对于扶苏手中那支隧营,此时章邯也是十分的佩服。 对于如何调用分配人力,如何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架构,如何最有效的利用地势,这些问题仿佛早已经印在了隧营的心中。 而隧营所使用的工具也是独具一格,其中许多地方都是根据这些工匠的需求设计出来的,包括扶苏也曾给过意见。 “将军,英布将军来报。”这时,一名士卒急匆匆来到章邯面前,将一封信交到章邯手中。 “继续加固城池。”吩咐了一句,章邯旋即回到了城中一处宅院之中。 章邯当即拆看信件,略微浏览了一下其中的内容之后,旋即来到沙盘面前,将英布所说的情况与沙盘上的情形仔细对照。 对于章邯来说,这一仗,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独掌一军,并且作为主力,包括现在已经封侯的英布,都需要配合他作战。 这一战,对于他来说,是不容失败的一场战争。 “周大军已经攻破函谷关,进入了崤函山道”章邯呢喃自语,目前来说,一切的情形都正朝着预定的计划发展,一切顺利。 而越是这个时候,章邯越是警醒自己不能放松警惕。 “启禀将军,粮草辎重押运到了!” 章邯顿时眉头微皱,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沙盘道:“这等小事,何必来报我?” 军中粮草虽然至关重要,可是一切皆有规章制度,可以说,倘若粮草未如期运送到军营之中,便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甚至因此丢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谁敢在这上面糊弄。 故而,此时一名士卒将这样一件事情报上来,章邯难免有些不耐烦。 小卒略微犹豫,道:“将军,这一次是陛下亲自押运粮草前来。” “什么?”章邯闻言顿时一惊。 尽管事前已经安排妥当,可令章邯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是扶苏亲自前来。 章邯旋即顾不得其他,连忙召集将军校尉,一同前去见过扶苏。 扶苏此时看着面前一代代粮食被搬运下来,装入临时建设的粮仓之中,心中满意非常。 说起来,扶苏真是觉得自己幸运,目前自己手里握着的牌着实不差。 单单关中这一张牌,就给扶苏莫大的助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可不是虚言,士兵饿着肚子打仗,和吃饱了上战场这两者之间的士气不可同日而语。 而关中这张王牌,就是得益于历代秦廷不断坚守的耕战制度,使得关中粮食极为富足,完全可以满足战争的需求。 除此以外,褒斜道也在开凿当中,巴蜀之地也在开发当中。 可以想见,三五年之后,一旦褒斜道开凿完成,那么,巴蜀之地又是秦国的一大宝地。 手握这两个血袋,这天下,扶苏可谓是不怕任何人。 “臣等拜见陛下。”章邯等人见到扶苏,连忙行礼。 却被扶苏拦住,扶苏此时亦是一身戎装,道:“诸位将军,军营之中一切从简,不必如此多礼。” 扶苏深切的知道,军营与其他地方不同,在这个地方,倘若不能有效的提升己方的实力,那便是多余的。 “章将军,目前来说,情形如何?” “一切皆在计划之中,周大军已经进入了崤函山道” 听着章邯的阐述,扶苏点了点头。 扶苏忽然看了章邯一眼,又瞧了众位将军一眼,道:“诸位将军,朕此次前来,乃是前来犒赏前线浴血奋战的诸位将士,激励军心。” “诸位如何行动,一切照旧,不必顾忌朕。” 显然,扶苏这番话是为了打消在场众人的疑虑,大战来临之际,最忌讳的便是换帅,这一点,扶苏清楚的知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嗟尔暴秦,气数已尽! 要知道,现如今是他与章邯同在军营之中,若是扶苏有意插手军务,那底下的将领很有可能面临的情形就是不知道听谁的。 按道理来说,扶苏是皇帝,其权柄自然是至高无上。 可是,章邯这个统帅也是扶苏亲自任命的,且一切都完全符合规矩流程,即便是收缴章邯的兵权,也需要经过正式的程序。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这些将尉也需要听从章邯的军令。 这样的情形,就很容易造成政出多门,对于军队来说,乃是一个致命的隐患。 故而,扶苏这番话可谓是安定了军心。 不管发生了何事,皆是按照章邯的军令行事,而他扶苏同样也是说明了来意,是为了激励军心。 如此一来,不仅未曾影响士气,反倒大大增强了秦军将士奋勇杀敌的士气。 章邯心中亦是颇为感动,本来他已经有打算将军权移交给扶苏。 可如今,扶苏这番表态无疑是让他继续执掌军权,这是对他的信任。 “臣谢陛下。” 对于章邯的感谢,扶苏并未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旋即扶苏便离开了主位,让到了一旁。 章邯见状,也是明白了扶苏的用意,旋即来到主位面前,开始根据所得到的一系列情报做出了周密的布置。 扶苏站在一旁并未言语,不过听到章邯的布置也是暗自点头。如此布置,扶苏相信,即便是蒙恬在这里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章邯本就可以位列名将之列,而如今,有着扶苏的配合,自然,其实力的发挥也有着极大的进步,毕竟如此情况之下,能掣肘他的因素实在是屈指可数。 众将各自领命退下,扶苏见此,这才出声道:“章卿,少府火药的应用有了些进展。” “我此来也是带了一些火药的试验品” 章邯闻言,心中也是一喜。这当初扶苏在上林苑研制的火药成功之后,扶苏便将这项技术移交给了少府。 毕竟只有少府才能大规模的制造应用这种东西。 当时唯一令扶苏感到有些遗憾的就是火药的杀伤力不足,或者对于时间的把控不是十分精准。 到目前为止,实际上这两个问题也未曾彻底解决。 扶苏起先也以为火药已经试验出来,那么应用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现实却是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因为这其中不单单只是火药一门功课,还有物理学,空气学等等学科的影响,涉及的因素多种多样,想要让火药的应用进入一个成熟的阶段,还有着非常遥远的一段路要走。 而这其中投入的人力物力实在是无法想象。 扶苏知道,这就是生产力限制的原因,所以,只能够依靠堆积资源,去换取科技的进步。 扶苏这次将这些试验品带来,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应用的地方。 方才章邯的布置却是令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火药虽然杀伤力不咋的要么就是爆炸的时间不好把控,可是,这爆炸产生的声音和气势还是杠杠的。 要是用来袭营,扶苏觉得就算不能给敌军莫大的杀伤,起码能将这些敌军吓个半死。 旋即扶苏在章邯身边低语了几句,章邯一听,眼中也是放光。 觉得扶苏给出的主意,甚是精妙。 而对于扶苏表现出来的良苦用心,章邯心中更是生出感激。 要知道这些即便是扶苏自己提出来也是没什么,可扶苏却是在众人走后,将这些主意独自告诉他。 这无疑是让他这个主帅自己决断,扶苏所提的意见,不过是让他这个主帅用来参考而已。 此时的周志得意满,就在昨日,他攻下了函谷关。 函谷关在他面前,简直就跟纸糊的一样,这无疑让周内心无比的膨胀,要知道秦孝公变法夺回函谷关之后,这函谷关被攻克的次数就是屈指可数。 最鼎鼎有名的一次,当属齐国的孟尝君田发起合纵,率领齐、韩、魏三国军队攻下的函谷关,逼的秦国不得不用武遂和封陵两地来求和。 而孟尝君田是何人?那是战国时代最有名的四公子之一,愿意为他效死的人多如牛毛。 别的不说,田门下的门客鼎盛之时多达三千人,就连鸡鸣狗盗之徒,田也是来者不拒。 手下有着如此多的能人异士,哪一国的君主见了都不得不慎重对待。 而此时的周,下意识的便将自己摆到了战国四公子孟尝君田的位置上。 在周想来,函谷关如此轻易的攻下,那咸阳岂不是唾手可得? 心中不免觉得如今刚刚即位的扶苏,说到底还是有些年轻,这大秦大好的江山就要葬送在他的手里。 所谓的李斯,蒙恬一干老臣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若不然,也不会让他攻下了函谷关。 嗟尔暴秦,气数已尽! 这句话就是此时周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而他周,就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 至于攻下咸阳之后,周心中都已经有了盘算。将陈胜接到咸阳来,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如今乃是奉了陈胜之命西征伐秦,可没道理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给陈胜。 周心中,未尝没有着做王的心思!毕竟谁想自己头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上司呢? 尤其是这个上司,其地位和拥有的一切,大半还是自己替他打拼下来的。 自己手握三十万大军,做什么不可以? 裂土封王,那不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那陈胜,也不过是一个戍卒出身,他都可以在陈县自封为王,作威作福。他周自然也是做得。 这王位,莫非是和尚摸得,道士摸不得? 周嗤笑一声,心中越想越美。看着在山道上蜿蜒绵长的行军队伍,下令道:“全军加快速度前进。”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拿下咸阳了!想要实现自己脑海中设想的一切了。 而听到这道命令的士卒,则是感到了苦不堪言。 第四百三十三章 轻兵骑士 要知道这三十万兵马也不都是拿着锄头的农民,其中还有着一千多辆战车。 这些战车大多是周自陈县出发之后,沿途攻略郡县缴获的。 周自是舍不得将这些战车抛弃,而是一路随军带着。 之前一路行进倒也是无妨,可是,这过了函谷关之后,便是这崤函山道。 战车在其中行走,简直就是蜗牛一般,极大的拖延了行军速度,偏偏周还要加快行军速度,不少士卒心中顿时生出的怨言。 毕竟那周骑在马上,自是感受不到他们这些士卒的艰辛的。 若是扶苏知道是眼前这副情景,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战车,那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什了!春秋时期,战车乃是实力的象征,可随着时代的进步,战车,只不过是遗留在时代角落的垃圾而已。 在战国时代,机动速度更强,更具有威慑力的骑兵已然替代了战车的作用,战车,也因此渐渐没落。 倘若想要让战车重新焕发光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那需要对战车进行改进,以及革新战法。 而这两点,无论是哪一点,目前的周都做不到。 依靠着这般蜗牛的速度,周整个大军整整行进了二十余日,先头部队方才看到了崤函山道的尽头。 只不过还未曾等松口气,他们便惊讶的发现在他们面前,一座城池竖立了起来。 城池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那些秦军士卒虽然一个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甚至来说稚气未脱,可神色庄严肃穆,充满着精悍之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而在城头上,挂着的黑龙旗,已然表明了镇守这座城池守卫军的身份,乃是大秦的禁军。 是那位继位不久大秦的君主扶苏最为信任的军队。 这样一支军队摆在这里,其结果已然是不言自明。 此时的周得到前军奏报,说在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城池,下意识的便觉得这来报告的士卒是说了谎。 可是,当周来到军阵前方,亲眼瞧见了这座依托山势建造的关隘,顿时吓的快要从马上掉下来。 “秦军秦军是何时修建了这样一座城池?” 周百思不得其解,包括此时周大军的士卒,也是如此。 这样的一座城池,简直就像是突然从平地上冒出来的一样。 而此时关隘的城门也是缓缓打开,连绵不断的士卒从城门口涌了出来,尽管如此多的士卒自城门口出来,可是,却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慌乱。 修建这座关隘的用处,便是将周大军拦在这里,可章邯的野心可不仅仅如此。 他亦是想试探一番周的实力,倘若周大军的实力颇为强悍,那么他章邯便只能打消就地消灭周大军的心思,选择依托潼关坚守。 然后静静的等待着大军合围,最后一鼓作气将周大军困死在这里。 可若是周大军的实力不堪一击,那么,这功劳自然便无须分润给其他人了,主要的功劳必然都挂在了他章邯的头上。 扶苏立于城头之上,瞧着远方周大军连绵不绝的军势,眼睛微眯,这人数倒是的确不少。 只可惜,这周大军的优势只怕也只有人多这一项优势了! “陛下,请到后军观战。”章邯见扶苏仍是立在那里,不由地出声劝道。 扶苏却是并未理睬,反而来到大鼓一旁,从一旁士卒手中拿过鼓槌,旋即鼓槌便重重的敲击在牛皮大鼓之上。 章邯见状,顿时明白了扶苏的用意,旋即来到军阵之前,腰间利剑拔出,高声喝道:“众位将士听令,今日一战,陛下亲临战场,为诸位擂鼓助威。” “就是要亲眼看着何人建功立业,何人斩首得爵,何人为我大秦万年建功。” “杀!” 整个秦军伴随着这道命令,旋即如同一块乌云缓缓朝着周大军压迫过去。 队伍整齐有素,不急不缓,可却给了周大军以极大的压迫感。 周稍微安抚了一下自身心绪,旋即挥出腰间宝剑,向前做出进攻的动作。 顿时,那些笨重的战车被放到战阵面前,朝着秦军推了过去。 而秦军此时却是两侧一队队不着衣甲的轻兵骑士杀出,这些骑士手中只有一把约有一米二的长剑,除此以外,再无任何防护用具。 “轻兵赴战,死不还家!”在一声声高昂的呐喊中,这些轻兵骑士杀向了周大军。 与这些轻兵骑士相配合的是一阵阵箭雨,显然,长久的磨炼,已然能够令秦军密集的箭雨始终保持在骑兵前方的约莫二十多步的位置。 如此配合,没有长久的练习,断然是不可能做到的,除此以外,还需要有一队队熟悉算术的基层士官,这是一场完美的表演艺术。 密集的箭雨着实给予了周大军不小的杀伤,可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当这些轻兵骑士杀入周大军之后,便犹如虎入羊群,周大军之中,并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轻兵骑士的前进。 因为,那些轻兵骑士所面对的大多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卒,这些人根本无法有效的阻碍轻兵骑士对大军的冲击。 而此时正面的战场之上,周的大军也终于冲到了秦军面前,只不过,他们所面对的是秦军厚厚的盾牌,以及身着重甲的士卒。 战车完全被阻隔在了秦军外围,更别提对秦军中央造成什么破坏。 此时在重甲步兵之后,一位位秦军士卒亦是杀出。 这些秦军士卒与方才的轻兵骑士如出一辙,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衣衫,可是他们的眼中却是充满了狠厉,持着手中利剑杀出。 此乃秦军陷阵营。 陷阵之士,皆是从秦军百里挑一选出,且尤为擅长近身搏杀之术,务求以最短的时间给予敌方以致命一击。 故而,为了追求速度,陷阵之士素来不着衣甲,只携带一把利刃,冲入敌营之中搏杀。 不破敌营,誓不回还!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天谴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陷阵营的伤亡比例也是出奇的高。 一场仗打下来,在别的营,很大的可能是作为观众围观了这一场战争,而陷阵营,却是冲锋在前,历来都少不了他的存在。 后世的传闻秦军出战,身上不着盔甲,腰间挂着人头,齐齐的冲向敌军,大概就是以陷阵营为模板。 而面对如此高昂的死亡比例,秦军之中的士卒对于陷阵营却依旧是趋之如骛。 因为尽管陷阵营伤亡很高,可却也是立下战功的不二选择。在陷阵营中,立功得爵的机会可比其他营大上许多。 只不过,要想进入陷阵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唯有那些搏杀技术够硬,本事够强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能进入陷阵营的士卒,无一不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鼓声如雷,连绵不绝。陷阵营在鼓声的激励下越发英勇,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亲自为他们擂鼓助威的乃是当今的陛下。 他们这些孤儿,皆是当初扶苏自北地带回到了关中,让他们能够有一口饱饭吃,有衣可穿,除此之外,还教授他们各种各样的军事技能,将他们编入军中。 而军中一直以来展开的字扫盲和教育工作,早已将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些孤儿的思想。 故而,他们对于扶苏,心中皆是充满了感激与敬服。 如今扶苏亲临前线,并且为他们擂鼓助威,自然是令他们士气大涨,在陷阵营勇士的进攻之下,周大军先头的战车部队已经摇摇欲坠。 这支战车部队已然是周最大的依仗,然而,面对骁勇的陷阵营,却全面落入了下风。 终于,在某一个刹那,战车一个点被击破了,旋即周大军整条战线陷入了崩溃。 那些活着的士卒一个个皆是亡命逃窜,浑然不敢面对面前的骁勇的秦军。 当骚乱开始,便已然注定了周大军的失败,即便是此刻身为统帅的周也无法令那些士卒止住溃逃的脚步。 慌乱的情绪在军中弥漫,就仿佛瘟疫一般,以一种极为快捷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军队。 周这支大军本就是裹挟着大半的平民百姓,这样一支军队,倘若战事一切顺利还好,可当一场挫败来临,这支本身凝聚力就极弱的军队顷刻间便要作鸟兽散。 只不过,在这样的一个地势,即便是想要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面乃是秦军,可是身后却是狭窄的山道。 而在此时,秦军却是一鼓作气,对面前的周大军发起了全线进攻,这般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岂能放弃 在秦军趁势掩杀一阵之后,秦军方才鸣金收兵。 而此时的周大军则是被困于山道之中,周竭尽全力收拢溃兵,意欲整军再战。 “将军,秦军突袭函谷关,函谷关已经失守” 本就因为战事不顺,心中颇为不舒坦的周此时面色惨白,瘫软在地上。 即便是一个傻子也明白如今自己所面临的局面是前有强敌,后路又被截断了。 这样的局面意味着什么,已然是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周被一旁的人搀扶起来,只不过还未坐稳,周便感觉到一阵炫光自眼前划过,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宛如雷鸣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周急忙掀开营帐,走了出来,他清楚的知道方才那绝不是什么雷声。 周目光所见,到处都是火光,还有连绵不绝的不明物体自空中落下,然后“嘭”的一声炸开,火花四射。 眼前的这般情景让周彻底呆滞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而此时,一队队秦军士卒杀出,这些秦军士卒与白日见到的完全不同,脸上俱是涂着油彩,身上的衣服也是奇形怪状,五彩斑斓。 就能所握的兵刃之上也被涂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油彩,在夜色的衬托和火光的映衬下,格外的唬人。 本就白日经历了一场惨败的溃兵被刚刚收拢了起来,心绪不稳,此时见到如此怪异的情景,心中的防线不由地再次崩溃。 “天神来了,是天神发怒了” “这是天谴天谴” 当士卒中有人发出这样的话语,旋即便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人群之中的恐慌情绪进一步加深。 在这个时代,信奉鬼神,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很多人都认为人死后是有灵魂的,所以需要后人四时祭祀,时时供奉血食。 一个人死后没有人祭祀和供奉血食,那简直就太可怕了! 这意味着自己的亡灵在地下得不到安息,自己将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在世间。 就连喊着“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其实也是承认鬼神的存在。 在礼记等等著作方面都有涉及鬼神的语句,若不然,董仲舒也不能轻易的发明出所谓的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君权天授。 正是因为前人有着这样的基础,董仲舒才能够随意发挥。 “报!”一道快马疾驰而来。 一名士卒翻身下马,来到扶苏面前拱手道:“启禀陛下,将军,周大军已经溃不成军。” 扶苏凝视着远方,尽管在这里看不到周大军的具体情形,可是冲天的火光,已然足以说明那里的局势。 而章邯听到士卒来报的这则消息,心中更觉得振奋鼓舞。 扶苏献给他的计策完全奏效了! 火药目前虽然来说杀伤力明显有些不足,可是,唬人方面却是有着奇效。 再加上埋伏在外面,脸上涂满油彩伺机行动的秦军士卒,已然足以将局面彻底搅乱。 章邯此时可以满怀信心的说,周大军到了这个地步,已然不足为惧。 接下来,周大军的投降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一支失去了战心和战力的大军,又如何继续战斗? 而如今周大军更是陷入了绝地,章邯不知道这样一支军队除了投降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这样的一支军队,即便是困兽犹斗都做不到。 第四百三十五章 诱惑 接下来的几日,秦军大营自那日夜袭之后便复归平静,只是驻守在那里。 除了最开始几日周派出大军冲击秦军阵营之外,这些时日周大军亦是平静下来。 只不过,局面越是平静,便意味着周大军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刚开始的负隅顽抗不过是周大军仍然心存侥幸,妄想突围,只不过章邯对此早有防备,秦军的防御设置的密不透风,完全没有给周留丝毫机会。 而如今的周大军,已然丧失了斗志,或者来说即便是此刻周想战,手下的那些士卒也已经心中萌生了退缩之意,根本不敢与秦军交手。 那一晚的情景对于周大军的士卒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无数士卒心中都已然认定秦军乃是受到上天庇佑,有神力加持的军队,拥有凡人不可抗的伟力。 这样的消息在周大军不胫而走,即便是周想要封锁这样的消息也是为时已晚。 更为可怕的是,周大军的粮草也即将耗尽。 本来,周所采取的策略便是一路抢,一路吃。自陈县出发之后,每攻陷一座城池,都可以补充粮草。 然而,这么多天已经过去了,周大军的粮草已经将要耗尽,可偏偏函谷关被英布占领了过去,后路被截。 即便是周想要从后方调拨粮草,也无法绕过函谷关,送到军营之中。 如此困局之下,可以十分准确的说,周大军已然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如今,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日头偏西,快要落下西山之时,周大军亦开始埋锅造饭。 只不过,当士卒领到一碗能够照出人影的稀粥之时,皆是怨言不少。那一碗稀粥之中准确来说不能算是稀粥,因为其中的小米粒都能够数的出来。 他们眼见着从最开始的米饭,到了后面的稠粥,最后又到了眼前的这碗稀粥。 粮食的日益减少令军中更加恐慌。 而此时的秦军大营,一辆辆运粮车驶入军营之中。伴随着这一次运粮车的到来,在此地的秦军士卒终于不用啃肉干了。 因为在运粮车后面,已然满载着牛羊,来到了这里。 说起来,这其中亦算是有一份扶苏的功劳。 因为当日扶苏在北地向东胡和匈奴发起了反击,缴获了这两个部落大批的辎重和牛羊。 那些牛羊除了一部分被宰杀吃掉之后,还有相当的一部分被秦廷接管。 而扶苏继位之后,又在民间遍寻对牛羊有着独特培育经验的百姓,或是一些出色的兽医。 在扶苏的干预之下,这些牛羊已然开始繁殖下一代,规模在逐渐壮大。 正是因为如此,秦军也开始有了逐步的肉食供应,虽然未曾令所有军队享受到如此待遇。 但作为主战部队,且是天子的亲军,羽林军天然享受的待遇,便足以令人眼红的发狂。 一只只牛羊被肢解,然后投入大锅之中炖煮,满营皆是飘散着肉味。 扶苏瞧着眼前的这副情景,眉毛一挑,心中不由地浮现出一条计策。 既然周大军迟迟没有选择投降,那扶苏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逼一把。 毕竟,大军驻扎在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一日的开销,都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尽管此时没有大炮,可显然是相差不多的。 而现在,不过是两军在这里干耗着,大眼瞪小眼,对于扶苏来说,这样的局面需要尽早结束。 旋即,扶苏令几百秦军士卒将大锅架在了周大营面前。 数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锅中炖煮着牛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香气四溢。 章邯亦是得到消息,看到眼前这副情景,章邯觉得扶苏胆子颇大。 只不过当看到在后面安放着的大黄弩,以及弓箭手排列在那里,章邯便知道,扶苏亦是有着准备。 倘若周忍不住发起进攻,那面临的自然是秦军遮天蔽日的箭雨。 香气逐渐飘散到周大营之中,无数士卒纷纷寻找着香气的源头,肚子此时也是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当看到面前秦军一字架着的大锅之后,无数士卒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可对于那些锅中翻滚的肉类,不少周营士卒皆是吞咽着口水,眼中充满了垂涎之色。 心中无比的羡慕那些秦军士兵。 而此时,秦军之中,一队队弓箭手在阵前排列,弯弓射箭,顿时,一百多支箭矢射向了周大营,连射了三轮之后,这些弓箭手才退回到后方。 周大营之中士卒起先看到秦军弓箭手张弓搭箭,顿时纷纷寻找可以遮蔽自己身体的地方躲避起来。 只不过,当第一轮箭矢落地之后,便有士卒发现,秦军射来的箭矢压根就没有箭头,这意味着除了一些倒霉蛋不幸中招,这些箭矢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此时,一些细心的周营士卒发现,在箭杆上还绑着一些布条,将布条解下来,便清晰的看到上面有着一些字迹。 只不过,这些人之中大多数皆是不识字的农民,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而此时,便立即有人提出来,去找一些识字的人。 此时的秦军之中,再度出现了变化,在大锅面前,站着一些膀大腰圆的壮汉。 一看就是嗓门贼大的那种! 这些人手中皆是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得到扶苏的示意之后,旋即将喇叭举了起来。 “周营的士卒都听着,陛下仁慈,只要尔等愿降,走出大营,陛下既往不咎,我秦军大营愿供给饭食。” “若是不愿降,也可来我秦军饱餐一顿,然后与我秦军将士决一死战” 前面的话,周营之中不少士卒皆是有些愿意相信,只不过,后面这些话,换谁谁都不信。 去敌方阵营饱餐一顿,然后与敌方将士决一死战?这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至少周营的许多士卒皆是不信的。 扶苏对此却是不管不顾,他自然料定周营的士卒不敢来到秦军大营之中,这番话说出去,不过是为了一个噱头和名义罢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袭营 即便是真的有人来,那也是无妨。 扶苏早已想好,倘若真有人来,那他不介意来一出千金市马骨。 这亦是极佳的宣传手段。 扶苏劝降的话语传入周大营之中,与此同时,先前射出的那数百道箭矢,上面缚着的布帛写的内容也被周大营之中识字的人给说了出来。 值得一听的是,这两者不管是哪一种,扶苏全然用的都是大白话,看上去没有一丝丝的采。 扶苏知道,对于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农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简单,最简洁的话语,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他们。 扶苏也不确定自己这一招有没有什么效果,不过即便是给周添堵也是好的。反正这也属于有枣没枣先打上三竿子再说。 周很快得到了消息,旋即令人开始封锁消息,周亦是明白,一旦这样的消息传遍整个大营,只怕这结果是灾难性的。 周手下的那些将领此时虽然依旧遵从周的命令,只不过,其看向周的目光已然是悄悄转变了。 眼下突围无望,若想要活命,唯有投降。 而倘若选择投降,便需要一物来取信秦军,毫无疑问,周这颗脑袋就是最具有价值的投名状。 对于自己属下将自己的头颅悄咪咪的视为了给秦军的礼物这件事,周还未有所察觉。 只不过军中的气氛却是越发变的诡异。 当夜色渐深之时,一队人马悄悄围上了周的营帐左右,将周安排在周围的心腹士卒悉数解决掉。 而此时,周兴,周何两人见已经控制住营帐周围,旋即进入营帐之中。 他们二人乃是周的本家兄弟,故而,被周安排进了军中,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周的心腹了。 只不过,面临如此困境,所谓的兄弟情分,对于他们而言,就相当不值钱了! 周此时躺在床榻之上,感觉到有人闯进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周兴,周何二人,心中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当看到二人一身戎装,手中提着利刃走了进来,周瞬间一个激灵,立即清醒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一个蠢蛋,也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周有些惊慌失措的喝了一声。 周兴,周何二人身子也是为之一顿,看到周此时醒来,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毕竟本就与周相熟,如今要拿周的人头去做投名状,他们二人心中自是不免有些心虚。 而周这一喝,也是令二人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只不过,短暂的犹豫之后,周何迅速稳住心绪,一把握住周兴的手臂,道:“我们二人成败在此一举,今日我们二人已无退路。” 原本仍是有些迟疑的周兴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醒悟过来。 周何说的没错,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对周动了手,那自然是有进无退。 因此,眼下唯有尽快杀掉周,然后带着周的首级投奔秦军才是正道,稍微再迟一点,他们兄弟二人只怕是要万劫不复。 “你们你们兄弟二人难道真的不顾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要杀我么?”周看着二人,仍是有些不死心。 此刻知道自己身处何种境地的周知道决然不能够与这二人正面相碰,便打起了感情牌。 而决心已下的周兴,周何两兄弟此时又岂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他们二人明白,此时他们放过周,周可以活命,可一旦周得势,重掌大军之后,那时,可未必会放过他们兄弟二人了! “周将军,还请不要怪我兄弟二人,我们兄弟二人也是为了这数万的弟兄着想” “日后我们兄弟二人决然不会忘了周将军你,只要我们兄弟活着,四时祭祀血食少不了将军你的。” “现在,还请将军将项上人头借我二人一用。”周兴剑指周,已然决定狠下杀手。 周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回想起自陈县出发至今,一路走来,他无比的风光与荣耀。 即便是平日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大户见到了他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对他俯首。 可现如今呢?却已然是身陷绝地,自己信任有加的心腹居然夜袭自己的营帐,要取自己的头颅。 “将帅有将帅的死法,我自己来。”周看向二人,道。 周兴、周何二人皆是有些迟疑不绝,对于周提出的这个请求,二人亦是拿不定主意。 最后二人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周兴道:“好,念及往日的兄弟情分,我们二人就给你这个体面。” 说着,手中佩剑已然扔到了周面前。 片刻之后,周兴、周何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其中,周何手上拎着一块用黑布包裹的物什,黑布从里面向外渗出些许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周兴、周何二人正欲下令,忽然远方马蹄声阵阵,如雷轰鸣。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 只见一队队骑士已然冲破营帐,朝里面杀来。 而为首的一名将领手中马槊横挑,如入无人之境。众多营帐被火把点燃,而这群人亦是来去如同闪电,根本不与周营士卒有丝毫的纠缠,只是不断的破坏周营内的一应设施。 而此时,在周大营外的不远处的一处山坳之中,章邯也是吃了一惊。 今日白天的一切章邯看在眼中,章邯便已然决定今夜袭营。只不过,当看到远处火光之时,章邯却是有些懵了! 因为他此时还未动手,缘何周营现在已经乱了? 略微思忖,章邯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卒,道:“全军随本帅一起,向周大营进攻。” 顿时,数千名将士齐齐杀向周营,本已经混乱的周营,此时更是乱上加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力量对这两股来袭营的力量进行反击。 周兴颇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周何的尸体,方才,便是一名身材极为魁梧的将领,一枪捅死了周何,甚至周何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 第四百三十七章 俘虏 而这名魁梧士卒麾下的士卒更加凶悍,一个个披头散发,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凶狠的扑向了周营士卒。 那些士卒身材削瘦,可这些人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以及凶悍程度都远远超出常人,这其中不少人脸上皆是刺字,显然是受了黥面之刑。 这些人人数极少,粗略看去不过只有千余人,只不过,这只不过千人在周营形成的破坏力,却已经达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 而当章邯率领的羽林军加入战局之后,周营士卒更是陷入了彻彻底底的崩溃之中,连一丝反击的可能都不复存在。 天色渐明,战争也已然到了尾声。 无数周营士卒已然纷纷跪在地上祈求投降,眼中皆是一片灰暗之色,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秦军简直就和魔鬼一般,根本不可战胜。 而此时秦军也终于结束了屠戮,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候着主帅新一轮的命令。 章邯瞧着面前趾高气昂的英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了此时,他如何不明白,昨夜实际上就是英布率先对周大营发起了夜袭,然后他章邯才相机发起了进攻。 本来,这独属于他章邯的军功却是要分给英布一部分了,一想到这里,章邯就恨得有些牙痒痒。 不过话说回来,章邯也知道,昨夜幸亏有英布加入了战局,不然局面也不会如此顺利。 倘若周营士卒仍旧不降,只怕凭空又要多出些许波折。 英布手下的刑徒军此时皆是兴高采烈,昨夜他们虽然也有一些伤亡,只不过,这都是值得的。 他们本就是骊山的刑徒,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就是直接在骊山修皇陵修到死为止。 可是,扶苏一纸诏令赦免了他们,并且允许他们参军,在战场上杀敌建功,并且和常人一般,封官得爵。 这些种种,皆是令众多刑徒对扶苏心存感激。 更让这些刑徒激动的是,率领他们的统帅英布曾经也是骊山皇陵中的一名刑徒,故而,倒是颇对这些人脾气。 换另外一个人,只怕还镇不住这些穷凶极恶之人。要知道,他们在战场上有多凶恶,那么平日里,自然也是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这样的一群人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能令他们敬畏的? 答案便是比他们更加凶恶之人,而扶苏看来,英布就十分合适。 听着英布带着一千多号刑徒军夜袭了周大营,还将周大营搅得天翻地覆,扶苏颇有些哭笑不得。 只不过,英布倒也是并不算错。 毕竟函谷关英布夺回来了,英布视情况决定,率军决定突袭周大军,也不是不行。 扶苏深知,在战场上,自己最好是不要过于约束前线的将领,毕竟他们才是最先知晓敌情之人。 自己对他们过于约束,反倒会大大的限制了他们的能力。 将这些按下不提,扶苏现在面临了一个更为紧要的事,这一次投降的周大军人数可不在少数。 虽然经历了连番大战,周大军已经减员不少,可是经过粗略的统计,约莫还有二十万人左右。 这二十万人每日的吃喝拉撒,如今可是需要扶苏来一并承担了。 不过好在扶苏早有准备,开战之前定下的方针也已然大致实施妥当。这些人被俘也是在计划之中的事。 如此一来,秦廷府库中的金银自是哗哗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了,只不过,扶苏觉得,自己倘若操作的好,这番算下来,自己应该来说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毕竟那些金银躺在府库中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拿出来,倘若能令者二十万人为大秦效力,那实在是太过划算了!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这二十万人心向大秦,那么也就意味着扶苏得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民心。 日后即便是东征,所遇到的阻力也将会大大的减小。 接下来的时日,扶苏自是命人给这些已经投降的俘虏供给粮草,只不过,却并未让这些人吃饱,每日所发放的米粮只不过令其不至于饿死。 只不过如此做法,亦是令不少俘虏心怀感激了! 只不过,对于秦军接下来的处置,这些已经投降的俘虏心中仍是有着顾虑。 毕竟长平之战的例子摆在那里呢!谁也不知道这一回秦军会不会复制一出杀俘之事。 尽管他们都知道扶苏已经来到了军阵之前,且扶苏素有仁义之名,只不过,未曾得到秦廷的明确答复,终归是心中不踏实的。 扶苏自是知道这些俘虏心中所想。 而他亦是知道,这是一次扭转秦廷名声的绝好机会。 在商鞅变法之前,山东六国俱是卑秦,打心眼里瞧不起秦国,待秦国强大之后,又是想着合纵抗秦,称秦乃是虎狼之国,秦君乃是虎狼之君。 长久以来,秦国在山东几乎就没有什么好名声,而扶苏却是再明白不过一个好名声的重要性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而其主要便是宣工作,后世的红党其宣工作可是一绝,要不然,红党也不会在短短数年之间,就发展壮大。 扶苏觉得,自己不妨学一学,应用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说不定有着一些奇效。 即便是出了什么茬子,也是无妨,现在有秦军在此弹压,想来是闹不出什么乱子的。 可要是有用,那扶苏可就觉得自己是赚大发了! 扶苏这般想着,而陈平此时亦是领着一大批人马来到了军营之中,这些人约莫有着八千余人。 其中有着五千多皆是从刘邦那里抽调出来,交到陈平手中的。。 而这段时间,陈平亦是再度补充了三千人,并对这八千人进行了培训。 而培训的内容,自然绝大多数都是出自扶苏的手笔,不过亦是经过陈平的更改,更加符合实际的情况和百姓心中所想。 在这一点上,扶苏是颇为相信陈平的,在人心的把控上,陈平可比自己厉害的多。 第四百三十八章 没了……都没了! 接下来的时日,陈平训练的八千人被尽数安插到了俘虏军营之中。 而一名青年此时亦是迈入了俘虏的大营,青年身穿一身黑衣,周身倒是有着一股无形的气质,在他身侧,则是有一名虎背熊腰的护卫。 这二人自然便是扶苏和高宠。 扶苏瞧见不远处正好有一队俘虏正在开饭,约莫有着十几人围成了一个圈子。 扶苏径直走了过去,那些俘虏见扶苏来到自己等人身边,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他们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 在青年身旁还有着一人立在身侧,足以证明眼前这人是有些地位的。 而对于他们这些俘虏来说,如此人物,想来已是能够决定他们的生死了! 扶苏见这些俘虏如此,不由地一笑,旋即双手虚按,令他们坐下。扶苏亦是随地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见扶苏坐下,顿时,不少人面色上带着谨慎,看向扶苏的目光之中充满着拘谨和忌惮。 扶苏并未过多言语,只是自己盛了一碗,坐在那里与这些俘虏一同用饭。 见扶苏如此,这些俘虏脸色稍缓,起码扶苏如今的这番表现已然是初步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感。 同在一个锅里吃饭,显然是一种拉进人与人距离的好办法。 呼呼的吃了几口之后,扶苏微微一笑,打开了话匣子,问道:“你们都是哪国人?” 众人见扶苏面色和善,话语也十分平和,不由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感,争先恐后的说起来。 “我是魏国人” “我是韩国人” “我是楚国人” 七嘴八舌的回答倒是在扶苏意料之中,周大军自陈县一路走来,沿途不断裹挟百姓,到了这关中,自是不论哪国人,皆是有的。 而显然,虽然在他的父皇嬴政手中,天下一统已经十多年了,可是百姓,真正心向秦国的,还是十分少的,几乎看不见。 不然,扶苏也不会一问哪国人,这些俘虏一个个皆是回答起了魏国,韩国,楚国这些了。 在百姓的心中,仍旧没有接受自己国家被灭这个事实。 “那你们此次追随周来攻我大秦,是为了报昔日灭国之仇?”扶苏目光扫向了这些俘虏,似笑非笑道。 这十几个俘虏闻言,皆是大惊失色,皆是连连摇头。 其中一民瘦弱青年壮着胆子道:“小将军这可就错怪我们了!” “我等虽是楚国、魏国、韩国故民,可素来种地为生,是楚、是韩、是秦又有甚关系?” “我等不过是想过个太平日子,与那些魏、韩、楚的贵族全然不同,根本无意与大秦作对。” 闻此言,扶苏适时的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这名瘦弱青年。 那人见状,解释道:“那周大军过境之时,便沿途将所有粮草一抢而空,我们迫于无奈,便只能入了这周大军,不然,便要活活饿死啊” 说到这里,瘦弱青年不由地悲从心来。眼眶子渐渐红了起来。 “那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扶苏蓦然问道。 “没了都没了!”瘦弱青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想起这些,心中的伤口仿若被撕开了一般,不停地流着鲜血。 扶苏见此,知道自己倒是不适宜问下去了。 而一旁一位略微知晓一些内情的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道:“他之前有一个姐姐,被那里正看中,预备娶回家中做小,他家自是不答应。” “后来这里正便伙同当地的亭长,硬生生的将他姐姐抢去了!” “前年听说,他姐姐到了亭长家中没多久,便被那亭长折磨致死了!” “而他的父亲,被强征入军,还未走到这函谷关,便劳累至死” “说起来这都是一笔笔冤孽啊” 那中年人当即将瘦弱青年家中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一旁听着的众人皆是眼眶有些泛红。 说起来,他们也不全是为这瘦弱青年的遭遇感到伤心,更多的是对于自己境遇的感怀伤心。 他们的境遇比之那瘦弱青年又好上多少呢?谁家没个兄弟姐妹,因为地方豪强的盘剥,最后被坑害至死的下场? 谁家这次不是家中粮食被抢的一干二净,只能被迫加入周的大军之中,混一口饱饭吃。 而如今,这些话语却是挑起了他们的心中那根颇为敏感的弦。 扶苏对于这些情况其实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预估,只不过,在听到那中年人的描述之后,扶苏着实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些贫乏了! 或者来说,有些高估这山东各地官吏和豪强的下限了! 此时,扶苏站起身来,道:“诸位,尔等既然投降了我秦军,那秦廷自是不会不管诸位。” “今番秦廷已然下达了诏令,尔等可在关中定居,按户分发农田,一户可得百亩农田,前三年不取税赋,之后一律十五税一。” “尔等皆如秦人,若尔等多多种地打粮,官府还会赐尔等爵位,与秦人无异。” “什么?”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 旁的不说,单单是免税赋三年,之后又是十五税一,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仁政。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这每年都要被官府抽去十之二三,之后还要给当地的大户缴纳租税,算下来,最后能得个四五成,已是天大的幸事了! 更有甚者,所得不过十之一二。 “秦皇不仅不杀我等,还给我等土地,要给我们免税?” 这些时日以来,若论这些俘虏最为担心的问题便是秦军如同当年长平之战一般,悍然杀俘。 今日他们皆是已经沦为了阶下囚,未尝不会有如此结局。 尽管在山东之时便听说继任的秦军乃是公子扶苏,素来是仁义无双。可是,军中又有不少人说这扶苏在咸阳大开杀戒,杀的渭水尽赤。 他们之中又无人见过认识扶苏,自然,一时之间无人能够辨别这扶苏究竟是真的仁义还是残暴不仁。 倘若这扶苏仁义还好,放他们一条生路,可若是残暴不仁,只怕他们这些俘虏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优厚的条件 “怎么,诸位不信?”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的确,在他们想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世间哪有这般好事? 见此,扶苏微微一笑,手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道:“你是楚国人。” “你是魏国人。”扶苏手指又落在另一人身上。 “你是韩国人。” “” “你们这些,分别来自山东各地,可你们,与秦人有一点相同。”扶苏音量渐渐拔高,望着这些人,道:“你们是华夏子民,是炎黄后裔,秦人也是如此。” “不管日后朝代如何更迭,岁月如何流逝,在这一点上,尔等与我秦人并无不同。” “今日你们来攻我秦国,千百年后的后人看来,无非便是兄弟阋于墙。” “然若我诸夏后裔不断内部相争,迟早有一日,定会教那塞外蛮夷入侵我中原。” “那时,不论是我秦人,还是尔等,都算得上是千古罪人。” “今日放过尔等,并许尔等种种,无非便是看在这一点罢了!” 扶苏双手负立,傲然看着这些人。说起来,这是他能想出来在思想上凝聚众人的一个概念。 要想这些人为自己所用,那毫无疑问,便需要削弱他们对于故国的认同感。可要他们立时从山东各国人的身份转变为秦人,这中间的隔阂实在是太深。 如此剧烈的转变,只会令他们从心底反感。 既然如此,那扶苏便需要找到一个秦人和山东各国人一个共有的东西,毫无疑问,炎黄后裔便是最佳的选择。 不管是秦人,还是山东各国的哪里人,心中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自己属于诸夏,自己是炎黄后裔,自己绝不同于那些塞外饮血茹毛的蛮夷。 那些塞外蛮夷不过是两脚禽兽,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而这样一份根植于内心的骄傲,并非是凭空无故产生的。准确来说,是经历了无数场血战,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 要知道,在周朝刚刚建立的时候,那时候,夷狄就是遍地走。出个门不远就能碰到夷狄。 然后经历了几百年的血战,到了春秋,到了战国,在内地,已然是看不到夷狄的踪影了,这些夷狄要么死了,要么就被融合了 如此的成果,付出的代价自然是无比惨痛的。当年,秦国的不少君王,都直接战死在了夷狄手中。 也正是与夷狄血战了几百年,秦人终于屹立在了关中这片土地上。 山东各国哪一国不是如此?准确来说,大多数都是如此,都是在长期的战斗与教化安抚之中,将地盘纳入了自己的掌控。 初时,不过都是一小国,随着不断的征服与开疆拓土,终于成为了雄霸一方的大国。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诸夏明的火种终于撒遍了四方。诸夏的概念,一步步在人们心中建立起来。 也正是因为拥有这样一份开拓进取的精神,不管日后华夏经历何种磨难,都会不断有着人杰出现,最终浴火重生,重新构建华夏的秩序。 “诸位若是留在秦国,不仅可在此地种田打粮,亦可加入秦军,尔等若立战功,自有爵位金银赏赐,与秦人无异。” 扶苏再度抛出了一记香饵,这已然是为了他们之后落户在秦国指明了一条上升通道。 翻阅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的户籍册便能清晰的感受到秦国的变化。 秦国的人口在一年一年的增多,每一年都有许多关东的百姓主动跑到秦国。 为何?便是秦国较为公平的制度,以及对于新进入迁农户的奖励,对于种地种的好的农户,是有着爵位,金银赏赐的。 而在关东,不论是哪一国,都没有这样的奇景。 而当这些农户安居下来之后,日后秦国打仗,自是免不了要征召适龄青年的,这里,商鞅的军功名田勋爵制度又发挥了极佳的作用。 与山东六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山东六国看来,秦国才是真正的乱象:匹夫可得赏,奴隶可获爵。这在山东各国都是不可想象的。 而百姓在面临如此情景之下,用脚投票自然是在所难免了!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没有言语,坦白来说,扶苏开出来的这些条件不可不优厚,以致于他们到现在脑瓜子还有些嗡嗡的,有些没有消化过来。 只是,果真如此么?对于眼前这个青年人说出的这些,众人心中不由地怀疑。 扶苏一脸坦然的看着面前这些人,今时今日他们不过是阶下囚,而秦军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如此巨大的差异,已然造成了双方的地位上的不对等。 准确来说,就是将面前这些俘虏统统贬为奴隶,也是无妨。 可扶苏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他所要征服的是人心。而并非只是和他父皇一般,征服山东各国的土地。 他知道在这广袤的大地之外,还有着世界。局限于如今山东各国的土地,眼界未免太过狭小了! “诸位若是不愿留在秦国,也是无妨,稍后,会有士卒前来,若有人想走,我秦国自是不会拦着。” “到时,我秦军会给你们想走的人每人发放路费,干粮以及两件单衣。” “只是,要明告诸位一条,尔等返回故乡安心种田还好,可若是他日再执兵戈,与我秦军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秦军绝不会心慈手软。” 众人听了心中不由地欢喜,扶苏所说的那些路费干粮什么的,他们压根就不指望,对于他们来说,能放他们走,已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正在众人将信将疑之时,一辆辆车驾驶入军营之中,上面满载着一个个的包袱。 显然,秦军已然事先将包裹中的一些东西给分发好了。 在这里,扶苏就不得不感叹一声秦廷动员能力的强大了。在他扶苏下达命令之后,旋即整个关中的基层官吏系统便动了起来,动员能力强悍无比,几乎可以通知到每一户人家。 如此情景之下,再加上府库之中海量的资源,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扶苏交付的任务。 第四百四十章 各自的选择 扶苏此时已经悄然离开了俘虏大营,只不过,并未真正的离去。 而是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眺望着此处的形势。 尽管此时扶苏看上去面无表情,甚至来说,好似云淡风轻,完全不在意一般。 可倘若真的如此,那扶苏自是不会站在这里观看大营的形势了。 没有人比他更紧张眼前的局势。 在扶苏的预估之中,倘若最后能留下六成的俘虏,那便算是他这一番苦心不算白费,若是七成,便令人心满意足了。 毕竟,对于扶苏来说,这走掉的一小部分还谈不上损失。他们之中或许有些人会成为秦军播撒在山东各地的火种。 在秦军优待与山东各地贵族压迫之下,很容易便倒向了秦国。如此一来,日后秦军东出,将会省不少力气。 可若是走的人多了,那只能证明,扶苏这番谋划失败彻底,即便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也未曾折服这些俘虏,日后想要这些人认同秦国,只怕是没有多大的可能性。 张平安此时站在俘虏的营门之外,细细的察看他领到的这个包裹里面的东西。 他是方才扶苏见过的俘虏之一,虽然听扶苏说了那么多,他却是不大信。 在包裹里面,首先放置的是两件短衣,料子粗糙但却十分结实,皆是黑色。 这与秦人乡间的百姓穿着倒是一般无二,秦人质朴,素来以实用为先,而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即便富强了,也未曾奢靡之风盛行。 相反,商鞅对此还做出的严厉的规定,何等爵位有资格穿什么级别的衣服,都有着极为严苛的标准。 这也就意味着,在秦国,倘若没有爵位,即便富可敌国,甚至穿着都有可能不如乡间百姓。 有功者显贵,无功者虽富无所荣华。商鞅设立的这套制度发挥的淋漓尽致。 除此以外,还有一双布鞋,看上去亦是十分的结实耐用。 除了这些衣物之外,在里面,还放着一些干粮,足够吃上二十多天,若是节省一点,吃上一月也是可以的。 在包裹的最下面,还有着一个袋子,张平安一摸便知道这是一个钱袋子。 细细点数了一番,这钱袋之中约莫有着一百个大钱,这对于张平安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了。 寻常之时,一石粮食不过五六十钱,这里一百钱,意味着快要能够买上两石粮食了。 倘若这笔钱路上留着不用,回乡之后,自己再攒一点,说不定就能够买上一些上好的田地,日后精心侍弄,说不得就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 只不过,很快这个想法便被张平安抛弃了! 现如今的局势,即便是张平安再笨,再不灵通,也知道到处都是战乱,到处都在打仗。 这个时候,买地,那不等于让自己的钱打水漂吗? 太平时节,能安生的回乡种地,那自然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可眼下,那不过是断送自己的出路。 那些兵丁将军可不会管你想干嘛,到了之后,便会立即将你强征入伍。这一点,张平安已经亲身经历并且感受过一次了。 张平安眼中不由地有些犹豫,既然回乡是不可能了,那便只能依照先前那名青年所言,留在秦国。 而留在秦国,秦廷也已然安排好了出路,要么去种田,要么去参军打仗。 种田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种一辈子地,也就那样了,自己才不过二十多岁,岂能终日躬耕于农田? 张平安尽管不识字,可是,心中亦是觉得,终日在土地上劳作,那未免有些让人太不甘心了! 可若是入了秦军,的确有机会立下军功得爵,可是,战场上生死难料,弄不好自己便再无机会生还 一时之间,张平安不由地感到纠结困惑,不知如何选择。 正在此时有两人朝他走来,其中一人便是那瘦弱青年,还有一人便是那之前为瘦弱青年说话的中年人。 “是陈大叔和陈林大哥啊!”张平安见二人朝自己走来,打了一声招呼。 “平安,看你这样子是要回乡?” 中年人名叫陈和,因为年纪比这二人大些,且为人又是颇为和善,倒是颇受二人的尊重。 张平安挠了挠头,并未作答。 陈和和陈林二人立即明白了过来,先前看到张平安手中拿着包裹,便误以为张平安打算回乡,而如今张平安却吞吞吐吐,这说明张平安还并未做出抉择。 “陈大叔,陈大哥,你们有什么打算?”张平安亦是想知道二人的选择,好给自己做个参考。 陈和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准备留在秦国。” “听说官府会分发田地和农具,要是种的好,还能得爵哩!”陈和不由地搓了搓手,一脸兴奋。 他对于种田,亦算是颇有心得,他的老父,便是村里侍弄农田的好手,常常粮食打下来,都会比寻常人家多上一些。 虽然如今他的老父不在了,只不过这份侍弄农田的诀窍,却是留给了他,靠着这份诀窍,他亦是能做到和当初老父差不多的局面。 而且,正因如此,他有余力教授一番村里的后生和帮助一些贫苦人家,在村里,他也是颇受别人敬重。 只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周大军的到来破灭了,尽管他已经四五十岁了,可还是被强征入伍。 眼下,却是时来运转,若是果真如官府所言,那他就说不定能够通过种田多打出一些粮食,得到官府赏赐的爵位。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比回乡好得多? 万一再从哪里流窜出来一支军队,他都是要被强征入伍,那他岂不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在秦国,好歹还有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毕竟那些秦军,陈和可是亲自见识和感受过的。 “那陈林大哥你呢?”张平安的目光落在了陈林身上。 “我要加入秦军。”陈林目光灼灼,充满了坚定不移之色。 如今这世上他已无亲人,心中已然是了无牵挂,唯一的志向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回乡,将那些豪强恶霸铲除干净。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下一步计划 对于那些恶霸豪强,陈林从心底里感到愤恨和厌恶。每每想到这里,陈林就不由的想起自己惨死的姐姐和自己劳累至死的父亲。 要不是那些恶霸,为了讨好周,岂会将村中所有的粮食悉数征缴起来? 更为关键的是,那些粮食,有相当一部分还被那些恶霸自己截留了下来,然后逼着村里的人入了周大军。 若有不从,当即打杀! 还有自己的姐姐,陈林记得姐姐素来疼爱自己,往往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他这个弟弟吃,可结果呢? 却是被那些贪官污吏给折磨至死,连尸骨,都被随意丢弃,而他这一家人,对姐姐更是生死不知,更别提找回姐姐的尸骨了。 一想到这里,陈林不由地握紧拳头,心中已是暗自发誓,总有一日,他要报仇雪恨。 而毫无疑问,想要报仇,单靠自己是不行的。 那些恶霸和贪官污吏,家里不是养了不少狗腿子,就是消息极为灵通。自己孤身一人要对付他们,乃是千难万难,甚至有可能反送了性命。 可一旦入了秦军就不一样了,自己若是立下功劳,有朝一日,秦军要是打回山东,那自己报仇的机会岂不就是来了? 而且秦军之中,晋升渠道很是公平,上面又极少发生贪墨士卒功劳的事情,如此一来,陈林认为自己大有可为。 至少比周大军里面强上不少,周大军一路走来,不断扩充,军中自然是山头林立,彼此争端不断。 张平安见陈林如此果断,心中吃了一惊。 这时,在一旁的陈和亦是劝道:“平安啊,你现在回乡那可是不智啊!” “要是哪天再碰上那些土匪和军队,这小命说没了可就没了,就算参军,这秦军也比山东那些军队好得多。” “起码这功劳不会被贪墨了!有了功劳,这秦军也不会短了你的” 陈和这倒是没有说半句虚言,事实上,对于功劳的认定,秦军可是相当的严格。 毕竟,这是秦国军功名田勋爵制度的基础。 要在这上面做手脚可是不容易,尤其是贪墨军功和争抢军功的情况,这在秦军之中更是要被严厉禁止和打击的。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拼死拼活挣来的军功,被别人摘了桃子。 军中,在这一方面有专门的军法官负责,记录军功,并且进行审核,若是出了差错,这军法官也是要负有连带责任的,甚至因此被一撸到底乃至于丢命都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而士卒倘若认为有人贪墨自己的军功,尽可往上一层一层的举报。甚至最后打官司打到朝堂之上,皇帝面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其中有着十分严格的程序,若是这名士卒的的确确是诬告,那自然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惩处。 可若是这名士卒打赢了官司,那不好意思了,一路审核的官员统统要被问责,一个都别想跑。 陈和继续道:“平安,若是你不想参军,不如跟着老头子我,在这秦国,好好的侍弄农田,也能过上几分安生的日子” “这个”张平安指了指自己手中领到了包袱,心中暗叹自己领早了,就该和陈大叔和陈大哥商量一番。 自己方才就是手快,才去领了这个包袱。 陈和连忙捅了捅张平安的胳膊,道:“平安,快,现在回去,说不定这个包袱还能退” 张平安闻言,猛然醒悟过来。 而此时,亦是有不少人做出了和张平安一样的选择。 当看到包裹中的东西,与先前秦军军士告诉他们的丝毫不差之时,他们便知道,如果留在秦国,那些承诺大致也是能够实现的。 更有甚者,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的冒出“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君”这样的念头。 虽然他们很多人不识字,可这样的观念,却是深入人心。就算是卖酒贩肉的屠夫,也知晓这样一个道理。 而扶苏对待他们自是没话说的,不仅放走了他们这些俘虏,还愿意提供路费干粮等物。 世间有如此仁义之人么?起码在此之前从未有哪一人如此做过。 对于那些回来的俘虏,秦营的军士自然是来者不拒。 而在高处的扶苏,见到了这一幕,嘴角亦是挂着笑意。扶苏蓦然开口:“执行下一步计划吧。” “诺。”高宠在一旁神情凛然,躬身领命。 既然这些俘虏回来了,那自然是要趁热打铁,抓紧时间,利用现在的局势,令这些俘虏真心归顺秦国。 至于方法嘛!扶苏笑而不语。 在这日下午,所有俘虏每百人分割在了一起,而在前方,一名秦军军士站在那里,扫视着面前这百十余人。 “今天,咱们不论其他,就先谈谈家常”秦军军士开腔。 话语朴素易懂,全是大白话,显然是考虑到了面前这百十余人大概也是听不懂那些绉绉的词汇的。 军士随手指了一人,问道:“你来说说,你是哪里人呐?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啊?”被指到那人茫然站起身来,听到军士的问题不由地有些局促,老脸一红,当着面前这么多人的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你放开说,大家都是兄弟。”军士走到这人身边,眼中带着鼓励。 那人见如此情景,内心亦是受到了鼓舞,旋即打开了话匣子,道:“我我是颍川人氏,家里家里” 虽然仍看上去有些紧张,只不过,如此局面,已是比最开始之时好多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人的口条越说越顺,只有很少的地方才会停顿下来。 而说到最后,那人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在一旁的百十余人此刻亦是眼眶泛红。 就在方才,这名士卒讲述了自身一家的遭遇,顿时令不少人得到了共鸣,那人身上发生的一些事,对于旁人来说,亦是或多或少经历过。 而那些悲痛伤心之事,自然是在在那名秦军军士故意引导下说出来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对于这一点,委实没有什么太难的。 这些俘虏大多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终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心中藏着太多太多的苦痛。 只要被稍微一引导,说出来自是没有什么难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脆弱和柔软的地方,而当大多数相同的人聚集在一起,这种内心的脆弱和痛苦被引导出来,自然是立即得到旁人的共鸣。 军士瞧见一人眼眶子泛红,不断的抹泪,旋即道:“这位小兄弟,别光是他一个人说,你也来诉一诉你的苦嘛!” 很显然,这个诉苦大会便是按照扶苏的意志来举行的,那些在陈平训练下的军士,要引导这些还不能称之为军队的人情绪实在来说,称不上多么困难。 后世的红党在这一方面颇有一套,经历过这一整套程序,几乎可以将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变成坚定的红党战士。 扶苏对此只不过稍加改变并令其适合于这个时代。 整个诉苦大会结束之后,那名秦军军士并未多说什么,事到如今,这些人如何去想已经不需要他来引导。 这些士卒心中已然满怀着对那些恶霸豪强的仇恨,对于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而到了晚上,则是变成了一个千人级别的会场,在最中央,搭建了一个戏台。而其中表演的人则是秦国的宫廷乐师。 这是扶苏专门从咸阳抽调过来的。 其表演的内容更是与后世白毛女如出一辙,要创造出这个,说实话,对于宫廷乐师来说,还算是颇有难度。 毕竟此时的音乐创造可不是与后世一般,准确来说,是有着严格的规则的,一个声调,都必须严格按照规则进行。 这是因为此时的音乐乃是和政治制度挂钩的,所谓礼乐,是连在一起的。秦国虽然崇尚实用节俭,可终归是诸夏一分子,在这上面,也不能含糊。 何谓华夏?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是故,创造的音乐必须符合规则,倘若违反了规则,便是靡靡之音,乃是亡国的征兆。 如此严苛的规则之下,自然,宫廷乐师想创造出极好的曲目,是要耗时日久的。 幸亏扶苏提前知会了这些宫廷乐师,一早便让他们着手准备。 当然,这创作出来也不是给扶苏看的,是故,这内容,还需要浅显易懂,让人一看便知,唯有如此,才能达到效果。 经过了多次更改,才最终有了这些曲目的问世。而其中,单单是送到扶苏面前,就已经有了七次之多,至于私底下的删改,那更是不计其数了。 扶苏此时真切的感受到,或许在战场上操刀子砍人还不是最累的,在宣传这样看不见的战线上,要做到极致和最好,其难度并不亚于指挥一场战争。 尤其是需要征服人心。 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用兵的至高境界,而扶苏觉得,自己目前的这些做法大概是与此有些吻合的,至于这其中投入了人力物力,已然是多到无法统计了。 只不过,扶苏却是觉得花的颇为值得。 那些金银躺在府库里除了占地方还能干什么?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价值。 扶苏目光深邃,遥看远方,俘虏这里差不多已经大致处理妥当,如果不出差错的话,经过训练之后,这些俘虏将会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秦军。 而在关东,那里才是重要的主战场 想到这里,扶苏眼睛不由地一眯,虽然扶苏觉得眼下秦国还不太适合参与到东方的争斗之中,还应该稳妥为上,先尽快提升实力,只不过,不参与不代表不干涉。 秦国在东方还有着荥阳这座桥头堡呢! 秦国的确需要低调,但也绝不能啥都不做,至少来说,要打掉那些意图侵犯秦国之人的心思。 告诉他们,想来碰秦国,尽管来便是,至于走,那自是不可能了。 唯有如此,秦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才能够专心于发展自身,努力耕耘关中和巴蜀这两个粮仓血袋。 只要这两个血袋开发出来,秦国便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 扶苏略微思索,蓦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扶苏嘴角不由的勾起。 只不过,旋即扶苏便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漏洞,自己一人要做成此事,只怕是不能,起码还要拉上蒙恬和李斯为自己背书,才能够真正达到自己的目的。 扶苏略微想了一下,便已然找到了说服二人的办法。 二人虽然属于各自的阵营,彼此常有争斗,可是,归根结底来说,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其一,便是扶苏的父亲始皇帝嬴政。 这一点,不管是蒙恬还是李斯,对于嬴政的忠心远超对于扶苏的忠心,因为,他们皆是嬴政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是嬴政的肱股之臣。 其二嘛,便是这大秦的天下。 毫无疑问,嬴政一生最伟大的功绩就是扫平了六国,一统了天下。这一统的天下,便是嬴政的标志和象征。 是故,扶苏觉得从这两点入手,要说服蒙恬和李斯,应该是有着几分把握的。 这是接下来秦国的对内方针,而对外,扶苏呵呵笑了起来。 既然山东各地有这么多人喜欢称王称霸,那自己倒不如再添上一把火。 唯器与名,不可假人。 当一块土地上一下子冒出两三个韩王,魏王,齐王之类的,只怕是不想打都不行了。 不管是什么王,准确来说都只能有一个。为此,他们会为了这个虚名打生打死,这已然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了。 至少在没分出胜负之前,是决然不会进攻秦国的。毕竟,这也是需要大义名分的,可是,当两个相同的王立在那里,谁占据大义名分呢? 很显然,不占据大义名分那个接下来是需要接受占据大义那个人的领导的,可这让人如何接受? 不仅如此,扶苏觉得自己手里还有一些较好的牌,自己现在完全可以在山东扶持几个傀儡政权。 而人选,扶苏觉得这不要太好找,在关中,想找到几个六国遗留下来的王室血脉实在是太容易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吉祥物韩成 当年嬴政横扫天下之后,便将六国的贵族大半都迁徙到了咸阳,其目的就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起来。 防止这些六国的贵族留在山东,搞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咸阳的人数急速暴增,直接突破了百万的关口。整个天下,能够与咸阳媲美的,也只有齐国的临淄和赵国的邯郸了。 而临淄,乃是齐国都城,齐国素来富庶,人口密集到如此地步,并不奇怪。 赵国邯郸,来往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无数富商大贾,贵族豪强在此聚集,其中,邯郸歌姬更是名闻天下。 为了一个歌姬,豪掷千金,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奇之事。 咸阳能够达到如此地步,却是秦国在政治军事双重干预之下,才达到如此地步的。 是故,当如此多的六国贵族留在了咸阳,留在了关中,要从中找出个把个易与控制,并且倾向秦国的贵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去山东继承王位,去和那些异军突起的诸侯相争,这些人所能依仗的便只有秦廷给予的力量。 要不然,这些人势单力孤的回到各自的国度,只怕要不了一时三刻,便会被那些暗藏的野心家给干掉。 蓦然间,扶苏想到了一个人,横阳君韩成。 这个草包当初被扶苏从洛阳逮回来之后,便一直被软禁在咸阳,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许他随意走动。 不管是他的父亲嬴政还是扶苏,都未曾对这个韩成痛下杀手。 并非是因为心软,而是觉得这个韩成作为韩国的公子,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利用价值,是故,才将他养在了那里。 而目前看来,这个韩成是到了需要发挥价值的地步了。 更为关键的是,扶苏觉得,这个韩成倘若用的好的话,会是制约张良的一个重要因素。 毕竟,在韩国王室血统上,还没有哪个比得上这个韩成,就算是韩王信也不行。 除非韩成死了,才轮得到所谓的庶子韩王信。 张氏五世相韩,可以说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而这样的家族,自然,对于嫡庶长幼,有着严格的界限和划分。 张良即便是再怎么机智和聪慧,也必须遵守这个规矩。这是长期在家族形成的价值观。 是故,面对韩成,张良将会受到极大的制约,某种程度上来说,张良要复韩,便要寻找一位正统的韩国王室公子,那毫无疑问了,韩成便成为了张良的主子。 只不过,如今韩成被握在秦廷手中,张良只怕是不能接受。 但要让张良对韩成出手,说出去那便是张氏以下犯上,不知君臣尊卑。如此一来,对于张良来说,张氏五世相韩,百年来积累的清名都将毁于一旦。 这对于张良来说,决然不可接受。 扶苏双手负立,面色冷漠,脑海中不断的思索。将韩成复立为韩王,这是大有可为之事。 可这其中,依旧需要仔细谋划和安排。否则的话,这一手好棋,极有可能因为自身的原因,变成一步臭棋。 韩成,这个草包,自然是难堪大任。让他当个吉祥物韩王倒还可以,他若是插手什么事务,那只怕是顷刻间便会弄的一团糟。 况且,扶苏也不打算让韩成真的执掌实权,这不利于他对于韩成的控制。 而要让韩成当一个吉祥物,并且还能够掣肘张良,那毫无疑问,便需要一个极佳的人选在一旁总揽此事。 该派谁去呢? 扶苏脑海中不断的思索,首先这个人毋庸置疑要有能力,不然的话,只怕会被张良耍的团团转,也掌控不住韩成。 其次,这个人还需要忠心可靠,不然的话,这是给自己找个祸害。 一个个人选在扶苏脑海中划过,最后皆是被一一否决。 蓦然间,扶苏想到了刘邦。如果刘邦作为此事的负责人,那么在能力上几乎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尽管刘邦智谋上比不了张良,可是其他方面,却是比张良厉害许多,尤其是对人心的把控上以及对于人才的运用方面。 这些已然能够弥补刘邦在智谋上的短板,更为重要的是,刘邦身边还有着一帮极为得力的兄弟。 只不过,刘邦的忠心,却是让扶苏有些难以决断。 毕竟这货实在是太厚黑了! 为了自己逃命,直接将自己两个孩子一脚踹下车去,关键还不止一次。 后来项羽说要烹杀了他老爹,结果刘邦又来了一句“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这样一个货要说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不管怎么说扶苏都是不会相信的。 只不过,也未必不能制约。 起码刘邦现在的家眷都在咸阳,扶苏自是不会蠢到和前世项羽一般,用刘邦的家眷去要挟刘邦。 那对刘邦压根就无效。 只不过,倘若真走到那一步,扶苏完全可以利用刘邦的家眷来打击刘邦的名声。 毕竟前世刘邦之所以快速取得关中父老的支持,一方面是项羽太过暴虐,而另一方面就是刘邦给自己竖立的仁义的人设了。 自己到时候对刘邦的家眷百般优待,刘邦还要反自己,那在天下人面前,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的。 而另一方面,扶苏自是要对此作出限制,起码要在刘邦身边安插一些人手。 一方面是协助刘邦对付张良,而另一方面,就是看住刘邦的一双眼睛了。 想到了此处,扶苏便知道,这个人选绝不能是和刘邦牵连过深的人,并且对于大秦要绝对的忠诚可靠。 略微思索,扶苏有了一个人选,李由。 尽管李由现如今在荥阳前线,与吴广作战,但李由乃是最佳的人选。 一想到这里,扶苏觉得自己的计划也要稍作修改了。 扶苏这亦是基于荥阳战略地位的考量,荥阳日后必然是秦国东出的桥头堡,需要安放一个更为重量的人物,才能令人放心。 而这个人选,扶苏已然想到了,蒙毅。 至少扶苏想不出谁比蒙毅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第四百四十四章 去皇帝号 扶苏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几条想法。 刘邦说起来,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自是没有话说,妙到极点。 用不好,却是有着极大的风险割伤自己,乃至于要自己的命都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若是因此便将这柄宝剑按在关中,使其蒙尘,却不是扶苏的性格。 扶苏做事虽然喜欢谋定而后动,仔细谋划,走一步看三步。可往往有时也喜欢富贵险中求,无非便是其中的利益值不值得扶苏如此做罢了。 而韩成这步棋,毫无疑问涉及到了扶苏接下来对山东各地的战略,至关重要。 而刘邦,扶苏用是要用的,不过这防护以及链子也要准备好,即便出了意料之外的事,也要能够及时补救,并且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般想着,扶苏心中旋即有了决断。 扶苏立即让章邯稍作休整之后,率军东出,其目的便是解荥阳之围。虽然荥阳城高墙固,又有李由亲自坐镇,不会有什么闪失。 可是荥阳既然是日后攻伐山东各地的桥头堡,那毫无疑问要好好的经营。 一份书信又从大营飞出,火速传达给武关的蒙毅,荥阳之外,由章邯坐镇,荥阳城内,蒙毅驻守,如此一来,双方互为犄角,自是万无一失。 无论哪一方遇袭,另一方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知晓,并迅速的进行支援。 而李由,却是被扶苏召回咸阳。这将是制约刘邦的第二道锁链,至于第一道,便是刘邦的家眷。 做完了这些布置,扶苏旋即快速的返回了咸阳。 虽说对于这十几万俘虏秦廷早已有了准备,可是,毕竟是十几万人,对于秦廷的负荷可想而知。 只不过,这些事情,却是不需要扶苏来操心了。 这方面,有李斯亲自主持,再加上有他的师弟张苍那一堆精干的算吏,已然能够出色的完成这项任务。 回到咸阳之后,扶苏率先了解了一番自己这段时间离开咸阳之中出现了的情况。 不出所料,还真有一些不怕死的,想趁着他离开咸阳这段时间搅弄些风雨。 其中一些奸商见战争突起,局势紧张,便打算将粮价炒上天去,以此谋夺暴利。 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足为奇,嬴政有一次微服出巡,在兰池路遇盗贼,后来嬴政脱险之后,关闭咸阳,大索关中,虽说那一次最终没找到盗贼。 可是那一次,粮价却是被奸商成功的炒到了一千六百钱一石。粮价翻了十倍都不止。 而那一次,官府却是无能为力。 可这一次,官府却是准备充足,在官府开仓放粮稳定粮价,并且将这些奸商悉数抄家问斩之后,咸阳的粮价旋即稳定了下来。 之前意欲推行的粮食保护价格政策得以顺利的实施,至于反对者,口头上抱怨两句倒是没什么,可要是真的敢和秦廷对着干,炒高粮价,那就不要怪扶苏的刀太快了! 反正商人在秦国没什么地位,在嬴政时期,就数次将一些商人和刑徒,赘婿送到边塞,去修地球,充实人口。 现在,扶苏虽说杀人狠了一些,可是,对于那些好好经营的商贩,扶苏却是动都没动。 而此时,李斯和蒙恬亦是联袂来到咸阳宫中。 扶苏去前线鼓舞军心,这件事他们二人自是知道,对于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毕竟扶苏曾经可是亲自在草原上操刀子砍人的猛人,指挥着秦军在草原纵横千里,成功将东胡,匈奴两大部族打的伤筋动骨,数年之内无力再进犯秦地。 而且,在前线,章邯身为少府令,又是前线主帅,对于扶苏的安全,自是不可能不考虑周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二人才并未出言反对。 扶苏旋即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对二人说了一遍,不管是蒙恬,还是李斯,对于秦国的军政两界都影响颇深。 倘若扶苏的计划能够得到他们二人的赞同默许,做起来无疑事半功倍。 “陛下意欲自去皇帝号?并且复立韩王?”李斯和蒙恬皆是震惊的看着扶苏。 “陛下万万不可。”蒙恬旋即脸上涌现出激愤之情。 “陛下,这皇帝号乃是先帝所创,意在表彰先帝创下的丰功伟绩,德高三皇,功过五帝,才有了“皇帝”称号,陛下如今怎么将这皇帝号去除?” “还有那韩国,已经被我秦国毁其国家,灭其社稷,如若复立,先帝如何自处?” “臣亦是赞同蒙将军所言,当年先帝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与群臣讨论,才最终定下了这“皇帝”尊号,若是去除,实乃是对先帝不敬,还请陛下三思。”李斯紧随其后,表达了和蒙恬相同的意见。 扶苏却是摇了摇头,对于李斯和蒙恬的心思,扶苏自是猜的不差,对于他们而言,嬴政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早已是无人能及,即便如今嬴政已经驾崩,可他们终究是老臣子。 望着二人,扶苏语重心长道:“蒙卿,李相,二位莫急,听朕道来。” 蒙恬和李斯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迟疑。 毕竟扶苏乃是当今的皇帝,能够容许他们如此,已算是不易,换做旁人,只怕扶苏未必会有这么好的态度,还给他们诸多解释。 见二人不语,扶苏心中感叹这就是做皇帝的好处,即便臣子不赞同自己的意思,皇帝也可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且臣子都需要仔细思考并且郑重考虑,而不是连听都不听。 “朕想先问两位爱卿一个问题。”扶苏咳嗽了一声,道:“我秦国自孝公之后,缘何国力一代比一代强,乃至最后吞并六国,一统天下?” 未等蒙恬李斯深度思索,扶苏便已然开口道:“或许是因为商鞅变法,我秦国国力大大增强。” “或许是将士前线浴血奋战,不避艰险生死,或许是我秦人躬耕田野,使得府库满溢。” “也或许是我秦国甲兵财货皆强于列国” 扶苏列举种种,最后缓缓伸出两个手指,道:“然朕却以为秦之所以一代更比一代强,其缘由乃是两个字:务实。”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求虚名,但求实至名归 “我秦人不求虚名,但求务实。” “是故我秦人屡次攻伐,多有胜绩,且每战多有所得。”扶苏双手负立,继续道:“山东六国,彼此之间亦常常攻伐,可是,不管是胜还是败,其国中必填孤寡,其府库必定大损。” “虽说打了胜仗,得了些许虚名,可是,这府库却是一日一日的亏损。而我秦国呢?” 扶苏声音骤然拔高了一个声调,解释道:“每战多有拓土,要么便是极大消耗了列国的力量,我秦国的府库却是一日一日的充盈,如此此消彼长,六国焉能不败于我秦国?” 李斯沉吟不语,蒙恬亦是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扶苏的话语。 秦灭六国,这个话题其实在此时并未得到充分的讨论,在秦国的高层,大多认为是时机到了,水到渠成做成的一件事情。 至于探究深层次的原因,还并未这么做过。 而眼下扶苏却是率先开启了这个头,仔细说来,扶苏所表达的意思也并未有错。 秦国自从商鞅变法之后,国力大增,与六国屡屡交手,皆是胜多败少,虽说有时候并未有多大的利益,可是积少成多,已然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而不管是胜还是败,秦国皆保持常态,胜不骄,败不馁。努力筹谋准备下一次利益争夺。 相比之下,山东的六国就不是如此了。 齐国当初与秦国并称东西二帝,甚至来说,齐国的实力还压过秦国一筹,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认清局势,加上苏秦死间,齐国便对宋国动了手,由此引发了五国灭齐,齐国因此由盛转衰。 还有魏国,在战国初期也算是强盛一时,率先变法,压过了列国一头,可是,后来四处出击,看谁不爽就揍谁。 结果后来接连几场大败,便被揍回了原形。 多番比较下来,扶苏的话,还算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不过,这与皇帝号有多大的干系? 蒙恬不禁思索下去,略微有几分明白了扶苏的用意。 扶苏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道:“李相,蒙卿,二位不妨细想,若我秦国不去这皇帝号如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山东各地的叛军必然是争先恐后的来攻我秦国,如此一来,我秦军在山东各地的叛军消耗之后,如何能够发展壮大?” “如何能有实力去剿灭这些叛军?” “那山东各地的叛军必然是同仇敌忾,不灭我秦国誓不罢休。此消彼长之下,我秦国只怕还真不一定敌得过这些叛军,就算敌得过,只怕我秦军也要损失惨重,不知多少秦人家中填了孤寡。” “我秦国若是无实力,这皇帝号,与我秦国而言,便是莫大的祸端,可若是有实力,这便是锦上添花之物。” “可若是去了皇帝号呢?”扶苏话语一转,道:“其一,山东各地的叛军必会以为我秦国已然放弃了山东六国的土地。届时,他们必然不会心存顾忌,彼此之间放心厮杀,两方消耗之时,而我秦国,大可依托函谷关,潼关两道关口,全力壮大自身实力。” “到了那时,我秦国用不用这皇帝号,有何所谓?” “唯有到了那时,我秦国才算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其二,山东各地皆是传来情报,称王和意欲称王不在少数,此亦是我复立韩王之原因,其意图便是要令这些叛军彼此之间互相攻击,消耗实力,我秦国以连横破其合纵攻秦之心,令其自乱,无暇也无心攻击我秦国。” “待三五年之后,时机成熟,我秦军一举东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天下,这天下,谁能挡住我秦军的步伐?又有谁,有实力挡住我秦军?” “我大秦,唯有不好虚名,才能做到真正的实至名归。” 扶苏说完,一脸怅然的看着二人,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面前二人能够听他的,扶苏心中也并无太多的把握。 蒙恬眼神莫名,不知想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扶苏的话并非不无道理,可是,蒙恬却依旧不甚赞同。 李斯略微沉吟,道:“陛下,你可曾想过,若是你颁布了这道自去皇帝号的诏令,如何面对百姓?” 扶苏默默的从桌上拿出了一张白纸递到了李斯手中。 李斯接过来细看,这是一道扶苏草拟的诏令,其里面内容大概写着扶苏自觉德行不够,不配称这“皇帝”号,所以自行去除。 而这其中,扶苏其实是一场豪赌,赌的便是赢氏数百年在秦人心中的地位。 即便是自去了皇帝号,扶苏依旧有着信心能够控制整个关中,能够让整个关中听从他的命令。 这并非是扶苏一人的功劳,而是历代秦王在关中父老面前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扶苏享受到了祖上的余荫了。 夜色渐深,李斯和蒙恬皆是回到了府中,对于白日所议之事,二人皆是没有给扶苏一个准确的答复。 扶苏对此并不奇怪,也并未强求。 李斯站在窗前,凝望着咸阳宫的方向,他想到了嬴政,亦想起了扶苏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 眼神复杂,心中百感交集。 蓦然间,一个决定在他的心头渐渐萌生。 而此时的扶苏则是坐在咸阳宫中,陈平站在下首,陈平便是扶苏给刘邦制造的第三条锁链。 让陈平暗中安排人手,安插在刘邦身边,如此一来,明有李由,暗有陈平,便已然大致妥当。 扶苏还欲将司马欣,董翳安插到刘邦身边,然后将刘邦身边的周勃,夏侯婴给调走。 如此一来,这便是一种掺沙子的行为。 将大致事项交代给陈平,陈平旋即应诺。 这时,扶苏问道:“横阳君韩成那边如何?”扶苏此时亦是觉得自己该去见一见这个横阳君了。 “横阳君胃口倒是不错,与他一起的还有他在洛阳的一名女子。” “哦?”扶苏轻笑了两声,这个韩成日子还真是过的挺滋润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讽刺的事儿 车驾缓缓停在一座小院面前,在小院门前,有一队秦军卫士驻守。 见到这道车驾,旋即上前查问,而车驾旁的一人亦是拿出了一道令牌,此时,从车驾中,一人缓缓掀开车帘。 扫了一眼面前的景色,虽说并无多么富丽堂皇,只不过却也是干净整洁,古朴厚重,别有一番味道。 扶苏旋即朝里面走去。 “横阳君,近来在我大秦过的可好?”瞧见面前的韩成,扶苏轻声笑道。 韩成却是瞪大了双眼,眼前这个人是谁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在洛阳数年的谋划,最终都化为乌有,前功尽弃,扶苏可谓是功不可没。 想起当年的情景,韩成至今心中仍是感到胆寒。 或许时间的流逝,已经让韩成渐渐遗忘,只不过,当扶苏再度出现之时,曾经隐藏在心中的恐惧再度复苏,占据了他的内心。 “你你”韩成手指着扶苏,说不出话来。 “韩成,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大秦的皇帝,还不拜见?”高宠瞧着韩成至今没有行礼,心中颇是有些不舒服,旋即出声提醒。 扶苏挥了挥手,并未强求。 而韩成面色之中带着震惊,他被软禁在这里,对于外界的信息,自是没有太多的了解。 即便是当年知晓那苏腹是扶苏之后,也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在外的扶苏现如今已经是大秦的君王,而观其气势风度,更是不俗。 其手腕更是令韩成背后汗毛直竖,心中生出畏惧的情绪。 扶苏朝身后看了一眼,高宠旋即会意,没过多久,便有两名宦官各自端了一个木盘来到了这里。 其中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柄短刀以及一杯酒水。 看到这个,韩成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这样的情景,就算是再蠢,他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而另一个木盘却是盖着丝帛,不知道丝帛下面摆放着什么。 扶苏用手掀开丝帛,只见木盘之上摆着一顶王冠,旁边便是一条绶带以及一方大印。 扶苏负手而立,冷淡的看着韩成,淡淡道:“横阳君,今日朕便是要你来做一个选择。” “要么今日你便在此自尽,保留你韩国公子横阳君的尊严。” 听到这句话,韩成面如土色,显然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扶苏话语一转,道:“要么朕封你为韩王,从此你韩国便为我大秦属国,侍奉我大秦。” “如何选择,悉听尊便。” 扶苏说完,转身便走,连一句话都并未多说。 韩成的选择对于扶苏来说并不重要,倘若韩成是个硬骨头,不愿意屈服于秦国,那扶苏大不了再找一个韩国后人便是了。 反正这个韩王只是一个吉祥物,谁来坐这个韩王的位置,不都一样么? 只不过韩成来坐这个位置,因为其血脉的缘故,对于扶苏更有用罢了,要收复韩国百姓的民心更具有价值。 扶苏前脚刚回到宫中,便接到高宠的回禀,韩成已经接受了韩王这个位置。 韩成想的很是明白,如果不想死,便只有听从扶苏的诏命,好好的做秦国的一条狗。 软禁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尽管这其中秦国并没有虐待他,可是这笼中鸟的滋味,韩谈已经受不了! 况且,秦国居然愿意复立他为韩王,这着实令他有些喜出望外了! 他如何不知这是秦国在利用他,可是,除此以外,他别无选择。 某种程度上来说,韩谈还应该庆幸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否则的话,他连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必要都没有。 扶苏手指敲击着桌面,既然选择了复立韩王,那自然,自己也应该找个大义名分。 虽然,自古以来,大义名分从来都是一块遮羞布,有时候,上位者连擦屁股都不愿意。 只不过,扶苏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的,起码,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要师出有名。 而这个大义名分,谁来提供呢? 扶苏略微思考,便有了一个人选,淳于越。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扶苏一步步的与淳于越做了切割分离,可以说,他们二人之间的师生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扶苏继位之后,按照道理来说,淳于越作为老师,理当加官进爵,被安排一些重要的职务。 可是在这上面,全然没有。 相反,倒是叔孙通近来过的相当惬意,博士职位已经转正了,并且在诸多博士之中,话语权越来越重。 所有博士都知道叔孙通与扶苏关系匪浅,有人羡慕之,有人鄙夷之,有人心存不服之,还有人心存厌恶。 而如今,扶苏既然要复立王位,那自然,作为分封制的崇拜者,只需要扶苏释放一个信号,淳于越会做什么,已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想到了此处,扶苏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他个人来说是最反对分封制的,在扶苏的心目中,唯有他的父亲嬴政选择的一统才是正确的。 只不过,眼下却是需要利用这分封制,来麻痹一番这山东各地的叛军。 如此局面,扶苏看着自己,真是觉得颇为讽刺,可这样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做。 大一统,这是华夏已经被验证且走过最为成功的道路,唯有如此,华夏才能够具有极强的力量,不然,后世的欧罗巴便是一个例子。 就那么一大块地方,却分裂成了无数个小国,彼此之间战争不断,但凡是想要统一,都遭受到了严重的反噬,即便是后来的联盟道路,走的也是相当的艰难。 经济上行之时,还好,大家都有口饭吃,可一旦经济滑坡,顿时彼此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都纷纷弄了出来。 目前的秦国来说,就是在遭受这样一种反噬。至于扛不扛得下来,扶苏并不确定,而扶苏只能确保自己竭尽全力去做这件事情。 倘若能够扛下来,便是秦国浴火重生之时,也只有了到了那时,才到了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 想到了此处,扶苏旋即修了一份书信,然后令人送出咸阳宫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武臣称王 章邯领着秦军东出函谷关,一路向荥阳疾驰,沿途所遇叛军,几乎是溃不成军。 看到秦军浩大的军势,不少叛军旋即偃旗息鼓,选择撤退。 只不过,在章邯东出的过程之中,周大败的消息就好似插上了翅膀一般,迅速的传遍了山东各地。 山东各地不论是何处起义的义军,对于这样的消息都是无比的关注。 这便是因为周乃是第一个向秦发起进攻的义军,本来,见周已经攻破函谷关,不少人心中顿时觉得这秦廷覆灭指日可待。 自己自应当加快向西境行进,以期望能够分一杯汤喝,只不过,当周数十万大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宛如被一盆凉水浇在了头上。 顿时清醒了不少,先前那一番心思旋即被抛诸脑后,再也不提。 心中皆是明白,秦国终究还没到了亡国的地步,其实力犹存。 要想覆灭秦国,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搞不好临死反扑,到时候反倒是自己吃亏。 这些起义的义军头领哪个不是人精,能混到如此地步,本身就是极为出色的表现,对于其中利害自是想的明白。 眼下这个乱世,什么最重要? 自然便是实力,只要手中有兵,有钱就不怕不能成事,相反,若是为了对付秦国,搞的自身实力大损,兵员大减,这便得不偿失。 到时候只怕身旁的那些义军头领,原本还和自己称兄道弟,喝酒吃肉,顷刻间便翻脸无情,要将自己剩下的这些势力吞并干净了。 陈余张耳在几日前便已经攻下了原赵国的都城邯郸,掌握了这样大城池,自然是令张耳陈余无比兴奋的。 如此大的一个城池,自然,其中蕴藏的财富无法想象,有了这些钱财,日后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将不是一件难事。 而作为张耳陈余的上司,武臣那颗心也忍不住了! 坐拥如此庞大的土地和财富,却要听从陈胜的号令,这无疑是令武臣相当不爽的一件事。 在武臣看来,那陈胜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抢在自己前面举兵起义,这样的人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让自己遵从他的命令? 不过一戍卒尔!这就是武臣心中对于陈胜的评价。 只不过这番话却是不能明说,毕竟陈胜是第一个揭竿起义之人,自己能够攻城略地,其名分大都都是从陈胜那里得来的。 自己在世人看来,就是陈胜的属下。 是故,武臣这些日子里心思重重,看上去闷闷不乐。 这样的一幕,张耳陈余皆是瞧在眼中。 他们二人亦是察觉到了时机的成熟。。 当初,原本在陈县之时,他们便劝过陈胜应当当机立断,即刻汇集全部的兵力,西伐秦境。 如此一来,只要攻下咸阳,他陈胜自然便可号令天下豪杰,哪个敢有不从? 而到时候,作为计划的提出者,张耳陈余自然是封侯拜相,位高权重,享受荣华富贵,无比尊崇。 奈何陈胜却是对他二人信不过! 更加上陈胜那时已是志得意满,虽然派遣大军西攻秦地,但却是将力量分散了,拆分下来,四面出击。 所以,无奈之下,张耳陈余只得请命追随武臣前来攻伐赵地。 凭借着他二人积累下来的声望,攻下赵地自然不是难事。 毕竟他们二人曾经乃是魏国的名士,信陵君魏无忌的门客,而信陵君素来与赵国交往甚密,其姐姐便是平原君的夫人。 平原君同样是战国四公子之一,在赵国境内话语权可想而知,其声望亦是颇高。 作为平原君的妻弟,加上魏无忌本身就是誉满天下,门下食客无数的公子,其所蕴含的能量自然是无与伦比。 而张耳陈余作为信陵君的门客,自然是在一旁沾光的,哪怕只是报出曾经在信陵君门下,也足以令不少人艳羡。 更别提他们本身便是魏国的名士,嬴政曾分别悬赏五百金和一千金要他们二人的人头。 而无疑,当这样的通缉令发出,固然令不少人想要他二人的人头去换取赏钱,可是,同样,在反秦的联盟之中,他二人的声望也再一次拔高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毕竟其他人可还没有这样一份待遇。 这一路走来,他们二人自是能够发现武臣心态的变化,尤其是在攻下邯郸之后,这样的变化更是明显。 而此时的张耳和陈余却是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因为他们二人在等待一个消息。 一个有关于周大军的消息。 倘若周大军战胜秦军,那自然是不必说,继续选择和陈胜在一个阵营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可倘若周大军战败,那便说明秦国尚有余力,而毫无疑问,作为最先起义的陈胜,一定会遭受到秦军针对性的打击。 如此一来,再和陈胜为伍可就显得有些不智了! 等到了今日,他们终于得到了周战败的情报,只不过,周如何战败的情况却是语焉不详。 数十万人全军覆没,这样的情报传来,也是令张耳陈余瞪大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而他们二人反应亦是极为迅速,旋即来到了赵王宫,自从攻下邯郸之后,武臣便是居住在这赵王宫之中。 当听到张耳陈余劝他自立为王,武臣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只不过表面上武臣仍是装出一副犹豫不觉的样子,道:“二位,我若是自立为王,只怕陈王那里不好交代,世人也会认为我武臣乃是背信弃义之徒,依我看” 陈余张耳听武臣口中推辞,心中皆是冷笑,只不过既然武臣在演戏,他们二人自是要将这份戏进行到底的。 张耳拱手拜道:“将军,你率领三千人自陈县出发,一路攻城略地,劳苦功高,解救黎民,使百姓免受暴秦苛政虐待。” “此等功劳,若不称王,如何能彰显将军的丰功伟绩?” 陈余亦是站出来,拱手道:“拥立将军为王并非是我二人之意,我二人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实乃是赵国的百姓心中皆是如此想法” “还请将军顾念百姓所请。”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吴广的人头 武臣在几番推辞之后,旋即半推半就登上的王位。 而当时的校尉张耳被武臣封为了左丞相,陈余被封为了大将军。 这样的一个结果自是令二人满意无比,也算是武臣称王给予他们的回报。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陈县的时候,陈胜肺都快气炸了! 当即便要处死武臣的家人,只不过旋即被陈胜自己任命的国相房君拦了下来,毕竟此时的武臣已经今非昔比,手下拥兵数万,占据着赵国的土地,势力不可谓不大。 如此做了,只不过会激怒武臣。 房君说明白这个道理,陈胜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忍下这一口气。 而荥阳战事受阻也令陈胜颇有些不顺心,更关键的是,章邯的大军已经东出直逼荥阳。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陈胜收到了一件意外的礼物吴广的人头。 章邯兵锋径直逼向荥阳城,自是给了吴广大军莫大的压力,原本,在吴广的计划之中,率先攻破荥阳,然后再攻下敖仓,如此一来,对秦作战,便有了绵绵不绝的粮草以及兵员。 毕竟敖仓之中积聚着秦国从山东各地收上来的税收,其数目不可谓不大。 倘若拥有了这样一笔财富,那么今后四五年的时光,想来都不用为军费所发愁了。 只不过,三川的郡守李由却是如同钉子一般驻扎在了荥阳,荥阳本就城高墙厚,要攻下并非易事,而李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吴广想出了不少办法,皆是被这李由识破。 只不过,奈何荥阳城中力量不足,否则的话,李由说不定也要趁机反攻一波。 而眼下,李由只能依托荥阳这座坚固的城池,进行防守。 随着时间的推迟,吴广军中不少人不由地变的急躁起来,其中一些将领更是如此。 他们与底下的那些大头兵可不一样,可能那些士卒不知道有一支秦军逼向了他们,而他们将领却是门清儿。 尤其是领兵的统帅乃是章邯,或许章邯这个名字之前名声不显,看上去普普通通。 完全不似蒙恬这等久经沙场,已经成就威名的统帅。 可是,周数十万大军顷刻间全军覆没,便已然表明了这个章邯,纵然比不上蒙恬,但也绝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 倘若到时候章邯率军赶到了荥阳,而荥阳城仍然是久攻不下,那结果自是可以预料了,义军将没有丝毫的胜算。 众人之中,尤以田臧几次三番提到了这件事,田臧认为,应当用少部分兵马继续围困荥阳,然后率领大军主力,与章邯决一死战。 如此一来,方有胜算。 只不过这样的提议却是几次被吴广给否决了! 如此一来,自是惹得田臧不快,认为吴广是在有意打压自己,索性田臧便恶向胆边生,纠集了一帮将领,假借陈王的命令,杀掉了吴广。 然后将此事上奏给了陈胜,陈胜接到这样的情报,自然心中很是不快。 可是局势如此,他又能为之奈何?毕竟现在那数十万大军都掌握在田臧手中。 倘若自己执意为吴广主持公道,只怕顷刻间,这田臧便会领着这数十万兵马自立门户。 武臣那件事对于陈胜来说已经够恶心的了,他并不希望这件事在田臧这里重演。 况且,还需要指望着田臧应付气势汹汹的秦军。 想到了这里,陈胜自然是有了决断,不仅未曾怪罪田臧假借他的命令杀掉吴广,反而给田臧送来了楚令尹的大印,并且册封田臧为上将军。 楚国令尹的位置大概就相当于秦国的丞相,甚至在楚国这样一个国家,令尹所掌握的实权还要更重一些。 与此同时,再加上上将军的称号,可想而知,田臧如此被授予了何等尊荣。 当即,田臧便整军备战,按照之前的想法,仅仅留了一小部分人继续围困荥阳,大军则是挥兵攻向了章邯。 当前线的探报将田臧的大军情报汇报给章邯之后,章邯脸上却是并无什么忧色。 对于秦军的战力,章邯一清二楚,想要击败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对于秦军来说,委实没有太多的困难。 充其量不过看上去数量多了一些,只不过,打仗可不是单凭人数。 这一点,春秋战国五百年的动荡时代,充分的证明了这个道理。 就比如长平之战,秦赵两军人数大致相差不多,可是最后,却是以赵军几乎全军覆没来收场,即便是逃走的那几个,也是白起故意放还,用来扰乱邯郸人心的。 无论是从军事器械,装备上,还有士气以及训练程度上,秦军都远远胜过面前的叛军。 章邯所担心的便是当听到秦军的名号,这股叛军选择撤退,如此一来,秦军的补给线势必拉长,对于秦军而言,殊为不利。 倘若再留下几十支小队,不与秦军主力正面冲突,仅仅是扰乱秦军补给,那也是令章邯头疼不已的。 唯独这种正面对阵,是章邯一直以来希望的。 这意味着,只需要自己迎头痛击,那么,这股叛军被消灭便已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在彭城,此时的项梁亦是得到了周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项梁轻捋胡须,眼睛之中闪烁着狡黠之色。 如此结果,他早已经预料到了,秦国实力尚存,这一点,项梁是再清楚不过。 要想灭掉秦国,哪有那般容易? 毕竟,曾经的秦军乃是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六国军队,有哪一国能挡住秦军的兵锋? 只怕也唯有赵国的李牧率领下的赵军可以和秦军打的有来有回,而那凭借的,却是李牧高超的指挥技术。 李牧死后,即便是六国绑在一起,也不是秦军的一合之敌。 只不过,唯一令项梁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周大军居然全军覆没了! 数十万人马,项梁觉得就算是数十万头猪,秦军也不应该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消灭干净。 而能做到如此地步,项梁不禁想到了蒙恬,只怕唯有蒙恬出手,才会有如此骄人的战绩。 第四百四十九章 范增献计 在项梁看来,如今的秦廷正是处于青黄不接的时代。 老一辈的例如蒙骜,蒙武,王翦,王贲这些将领都已经逝去。 而如今的秦廷,也就蒙恬可以撑得住台面,至于王离,在北地脱不开身。 细数下来,其实秦廷如今能打的将领,也没有几个。要是冲锋陷阵,还有着那么几个人选。 就比如前些年刚刚封侯的英布,的确是一个狠人。 可要是作为一方统帅,四处征讨,项梁觉得,只怕也只有一个蒙恬才够格。 而蒙恬会被派出来么? 想到这里,项梁就不禁想起了那个小儿扶苏,终究是年轻。 蒙恬纵然在此之前与扶苏相交甚好,可扶苏一旦继位,那蒙恬终归来说,是属于老臣子。 而且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子,这样的一个臣子如果再屡立战功,那他扶苏这个皇帝位置还往哪里放? 是故,项梁认为,扶苏是想用,但又不敢用蒙恬这样一颗棋子。 至于派出的章邯,项梁并未放在眼中,毕竟在项梁看来,章邯不过是扶苏身边的一个少府令,对于军事不过是一知半解。 之所以能领兵出征,不过是因为他是扶苏亲信之人罢了! 至于周败给章邯,那理由就更简单了!旁人不知道周的底细,项梁还不清楚么? 不过是当初在他父亲项燕军营中混过一段时间,要论真才实学,根本没有。 平心而论,项梁认为,易地而处,自己要大败周,也是能够做到的事情。 至于章邯东出函谷关,这一点,更是与项梁所预料的不差。 这也是为何当初明明已经有了实力,项梁却选择按兵不动的原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胜既然挑起了反秦的大旗,做了这诛杀暴秦第一人,那自然是毫无疑问,是第一个会被秦军重点照顾的对象。 这是自古以来,一个颠簸不破的道理。 自己若是挑头做了这起兵反秦第一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到了那时,秦军要对付的可就是自己了! 如此一来,何谈恢复楚国社稷,成就王侯霸业? 项梁轻捻胡须,倘若陈胜那一伙被秦国剿灭,那接下来领导反秦联盟的盟主,自己倒是可以争取一番。 而就在此时,门外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急冲冲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项梁顿时露出恭敬之色,拱手拜道:“先生年纪大了,行动多有不便,若有什么事尽可让晚辈过来知会一声,项梁定会前去聆听先生教诲。” 范增闻言,也是面色一缓。 说起来自从与项梁相遇之后,便是颇为投缘,旋即范增便决定为项梁效力。 他已经将近古稀之年,说起来,也没几年好活的。 可是,他身为楚人,心中一直心心念念的便是楚国,此刻听说陈胜已经起兵,并且天下群雄响应,范增也安耐不住自己那一颗躁动的内心。 “将军可听到消息了?”范增捏着手中的情报交到项梁手中。 项梁大略扫了一下,点了点头,而范增却是立即给出了一个论断:“陈胜必败。” 项梁心中不由地生疑,尽管自己也不是十分看好陈胜,可是,终归没有范增来的这么果断。 而范增如此论断,必有其依据。 “还请先生赐教。”项梁旋即将范增引入席中,然后自己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陈胜败本就理所应当。”范增双目昏暗,可是其论断却是极为自信果断,略微思忖,范增侃侃而谈道:“秦灭六国,楚最无罪,是故楚人对秦的仇恨也是最深。” “楚地至今仍然有不少百姓对当年被冤死的楚怀王深感怀念,因此,“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样的预言是有道理的。” 范增话语略微停顿,脸上露出一抹轻蔑之色,道:“陈胜之所以必败,其原因便是在于他只看到了短期的利益,而忽视了长远的发展。” “陈胜攻下陈县之后,便急不可耐的自封为王,并非是集中全力向西攻打秦国,也没有立楚王之后为王,如此一来,其私心已露,楚国那些对秦充满仇恨的力量如何能去相助于他?” “而陈胜乃是揭竿而起,挑起反秦大旗第一人,秦必恨陈胜入骨,如此一来,既无力量相助,又有强秦针对,这陈胜焉能不败?” “即便这陈胜能够侥幸苟活下来,也不足为虑。” 一席话语,分析的丝丝入扣,入木三分,项梁听后,也不禁大为感慨,感觉收获良多。 “还请先生教我。”此时,项梁如同一名学生一般,诚心请教。 范增也不拿捏架子,道:“将军如欲继续增长实力,倒是有个法子。” 项梁此时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范增道:“将军可曾细想,为何将军过江,来到这彭城之后,便不断有楚地的将领和儿郎前来归附?” 项梁眉头微皱,这个问题他倒是并未想过。 之前见到如此情景,他倒是为此还欢喜过一阵。 范增解释道:“那时因为项氏世代为楚军将领,根基深厚,在这楚地民望甚高。” “如今将军举起义旗,这百姓自然是皆愿意追随将军,希望能够复立楚国的社稷。” “将军不妨顺应百姓心中所想,扶立楚王的后裔为王,如此一来,这楚地的百姓必然是闻风归附,对于将军你,更生崇敬敬仰之情。” “楚王的后裔?”项梁略微思索,旋即明白其中的关节,只不过项梁仍是有着一层顾虑。 倘若找到的人是个几乎没什么影响力的楚王后裔还好,到时这楚王便是自己手中的牵线木偶,可若是背后有着不小的势力,那无疑是引狼入室。 “先生,当年秦国灭我楚国社稷,楚王后裔都散落在民间,生死不知,只怕不好找啊!” 范增顿时明白项梁顾忌的是什么,旋即呵呵笑道:“将军放心,我心中已经物色了一个极好的人选。” “哦?” 范增起身来到项梁耳边,悄悄细语了几句,顿时项梁脸上便浮现出笑容,显然对范增所言满意无比。 第四百五十章 廷议 “如此一来,倒是要有劳先生了。”项梁呵呵笑着。 “为将军效劳,理所应当。”范增此时嘴唇亦是微微翘起。 “老朽以为,这找回楚王后裔之后,便立号为楚怀王,怀王当年被秦国冤死,若是能再用此名号,必定能极大激起楚人心中愤慨,如此一来,不论是反秦的声势还是力量,都将壮大许多。” “就依先生所言。”项梁略微思忖,亦是觉得范增这个主意甚妙,旋即答应下来。 “老朽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将军不必再向外攻城拓地,只需要日夜操练兵马,如此一来,也好为日后反秦积蓄更加庞大的力量。” “陈胜一败,到时候诸侯必定皆对秦军心生恐惧,必定生出同仇敌忾,联手应秦之心,将军奉楚王后裔为王,登高一呼,必然天下景从,将军再顺势灭秦,则大势定矣。” 三言两语之间,范增便已然为项梁谋划好了今后的方略。 项梁听后,亦是哈哈大笑。 按照这般谋划,少则两三年,多则七八年,这天下便已然见了分晓。 而此时,在咸阳的朝堂廷议上,众臣见礼完毕。 作为博士的淳于越便率先跳了出来,洋洋洒洒说了千余言,其核心便是要求扶苏复行分封制,大肆封王。 只有如此,大秦的江山社稷才能够稳固。否则,灭亡便是旦夕之间的事情,那山东各地的叛军来犯便是明证。 而扶苏倘若封王,那些叛军则是立即土消瓦解,定会卸甲归降 扶苏坐在王位上,看着淳于越,心中颇为不悦。只不过脸上还是表现如常,并未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这些话,换个三岁小孩,说不定还真相信了,可是扶苏,半个字都不信。 指望着那些叛军主动归降,扶苏觉得母猪上树都比这个容易。 或许也可以真的归降,无他,学后世的挫宋,割让利益和土地,也的的确确可以令这些叛军归降。 只不过,到时候这些叛军复起反叛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 淳于越刚刚说完,顿时,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人跳出来附和淳于越的话语,扶苏扫了几眼,其中很多都与淳于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此时,朝堂却是并未有人站出来反驳。 扶苏明白,这是李斯将朝中这部分人给按住了,一直以来,李斯便是朝中最为坚定的郡县制维护者。 在嬴政的时候,因为分封制和郡县制,二者之间爆发过无数次的争论。 而那些郡县制的支持者则是纷纷汇聚到了李斯门下,与分封制的拥护者泾渭分明。 二者时常吵得不可开交。 就连当初的焚书,也是因为分封制与郡县制的争论引起来的。 蒙恬蒙毅自是发觉了朝堂上的变化,对于如此情景,他们兄弟二人早就知道了,也就此事通过气了。 老实说,他们二人并不赞成扶苏这项决定。 可是,扶苏却是就此事给出了十分充足的理由,先向山东各地的叛军展示力量,然后再表示无意山东各地的土地,将拳头收回来。 如此一来,山东各地的叛军对秦自然是心生顾忌,不会联合起来,一同攻秦。 之后,山东各地的叛军必然是狗咬狗,一嘴毛。而此时秦国则是推行变法,不断增进实力。 待双方实力发生扭转之后,便是秦国东出之时。 这样的谋划,实施过程中,自然是要舍弃诸多东西,就比如所谓的占据山东各地的大义名分,实际上也无所谓什么大义名分,毕竟,那些起兵的叛军,大半都是山东各国的旧贵族。 他们的名义就是复国,就是收复被秦国占据侵略的土地。 从起义的一开始,就已然是六国余孽反扑的一场战争。即便是作为农民领袖的陈胜,所用的旗号也是复国,在陈县,所定的国号乃是张楚,何意?张大楚国。 这样的一场农民起义与之后的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实际上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在这样的一个起义的过程中,农民应该来说属于被裹挟的一部分,真正起义的主力和领导者是那些被亡国灭家的六国旧贵族。 准确来说,这就是残存的六国贵族的一次反扑,而并非之后朝代的中央军与地方起义军之间的对立关系。 而这样的本质,已然决定了所谓的皇帝号,存在只会为秦国带来更大的祸端。 毕竟,山东各地的旧贵族,可不愿意看到秦廷凌驾于自己之上,哪怕是名义上的都不行。 对于这些,或许起先之时,蒙恬也未曾想的这么深刻,可是山东各地的叛军情报不断传入府中,蒙恬渐渐有些明白扶苏的用意。 可蒙恬心里的那一关却依旧过不了,与蒙恬而言,“皇帝”这个尊号是当年始皇帝嬴政亲自定下来的,后世继位的便是二世皇帝,三世皇帝,乃至于千秋万代。 这其中所蕴藏的乃是先帝对于这个大秦帝国美好的希冀,可是这才二世,甚至扶苏继位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称号便要宣告结束了! 蒙恬最后选择了默许。 扶苏坐在上首,见下面的情形也快差不多了,旋即便欲令人宣读诏书,而此时,李斯慢慢的挪了出来。 扶苏眉头微皱,眼神一凝,他有些不明白李斯这时候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既然李斯站出来,那扶苏自然需要给李斯这个面子,要先听听李斯要说些什么。 “今山东各地叛乱四起,聚兵杀官造反,百姓流离失所,老臣以为淳于越博士所言还算是有几分道理。” 朝中不少大臣一听皆是瞪大的眼珠,都以为前面那个说话的人不是李斯,要知道李斯和淳于越素来不对付,能如此,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且臣以为,陛下当去除皇帝尊号,改封为王,以期天下刀兵消弭,百姓不再受刀兵之苦。” 扶苏此时心神震动,本来他自己打算抗下这件事,可却没想到,李斯居然主动站出来替他抗下了这件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前线捷报 这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已然是不言自明。 不管是扶苏,还是李斯,提出这个,毫无疑问,在青史上,都会留下这么一笔。 至于是非功过,那就要看扶苏接下来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倘若扶苏最后收复不了山东各地,那他扶苏就是赵构第二。如果能在有生之年收复山东各地,那是书上的功过是非就要交给后人评说了。 或许有人认为扶苏此举太过窝囊,或许有人觉得这才是大智大勇 扶苏望着李斯,眼中含着有些复杂的情绪。 对于李斯,毫无疑问,扶苏是有些敬佩的。嬴政能完成那一项项丰功伟绩,可以说,李斯居功至伟。 故而,扶苏那一夜亲自去见李斯,并且说服了他。就是不忍见李斯因此事,如同前世那般背上千古骂名。 可事情,进展到了今天这一步,李斯可以说这个骂名他背定了! 李斯说完,站在原地不动,他如何不知自己这般做会令自己陷入窘境,可是,这是他的选择。 李斯微微抬头,看了扶苏一眼。 他看到扶苏至今不过二十多岁,连三十都不到,与当年的先帝是何其的相似! 心中包藏寰宇,有着远大的理想与目标。 李斯相信,扶苏做出如此决定,必定有其道理,日后,扶苏也一定会收复山东各地。 只不过,在此之前,扶苏也一定会受到莫大的非议和影响。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老臣来为陛下您保驾护航,您要走的路还很远。 想到这里,李斯心中更是坚定,这份非议,有他这个先帝老臣来共同承担,乃至于承担大部分,对于扶苏而言,好处不言而喻。 扶苏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旋即接受了李斯这一份好意。挥了挥手,顿时在一旁的韩谈捧着诏书站了出来。 韩谈朗声开口道:“陛下诏命,群臣奉诏。” 顿时所有大臣乌压压的跪了下来,接受这样一份诏命。 “先帝在位三十有七年,灭六国,定天下,车同轨,书同,南征百越,北伐匈奴,功盖三皇,德过五帝,故加以“皇帝”尊号。今朕初登皇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如此,亦招致山东各地反叛” “朕无尺寸之功,焉敢加“皇帝”尊号,以示尊贵?故今去皇帝尊号,改封王号,称秦王” 蒙恬听后,心中已然明白,这恐怕是扶苏做的最大的努力与让步了! 在这样的一份诏书中,已然将先帝的功劳说的一清二楚,也说明白了为何先帝可以加以尊号,而今番去皇帝号的理由。 一句话,就是没有先帝功劳大! 的的确确,先帝在世创下的丰功伟绩,前无古人,即便是后人,亦鲜有人能够追得上。 所以,加皇帝尊号以表示尊贵,没什么不可以的。 即便是山东那些六国旧贵族,提及嬴政,虽然心中满怀愤恨,可哪个不对嬴政心怀恐惧。 那些英雄豪杰,面对嬴政这个太阳,不敢露出丝毫的悖逆之心。 就算是山东的那些旧贵族,也不得不承认嬴政的的确确是一代雄主豪杰,与他同时代相争,注定是一场沦为背景板的悲剧。 廷议到此结束。 群臣对于这道诏命虽然有些非议,只不过,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与他们而言,不过是皇帝改一个称号罢了!并不涉及他们本身的利益。 而经过几天的发酵,这件事也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虽有些议论,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扶苏知道,这是因为诏书上关于嬴政那一块的地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嬴政的千秋功绩,是不能否定也无法否定的。 倘若诏书之中换一套说辞,只怕关中的百姓未必如此温柔了,就算不闹出什么乱子,想来也是会与秦廷离心离德。 只不过,扶苏将自己推脱成功劳不够,再加上有李斯为他分担了大半的火力,是故,扶苏此时面临的压力其实并不是很大。 之后,扶苏旋即举行了一个封王大典,韩成在大典结束之后,旋即登上了去往韩国故地的行程。 与此同时,扶苏此时也接到了来自前线的奏报。 章邯果然不负所望,大败田臧数十万大军,并且在交战过程中,阵斩田臧,一时之间,秦军士气大涨。 扶苏略微思忖,旋即回书一封,要求章邯暂缓进攻。 扶苏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倘若章邯继续进攻,必然会令那些六国贵族联手起来,一同对付秦国。 如此一来,倒是大大的不妙! 索性不如暂时松一波,只要没有外力压迫,那些六国贵族,想要彼此联手,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常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利益,彼此之间打的不可开交,如此一来,焉能合力抗秦? 纵观战国历史上发起了历次合纵,成功者鲜有,失败者却是不少。 原因何在?便是合纵军队并非一家,只需要拖延,最后这合纵大军多半会不战自溃。 就比如那鲜有成功的几次,其中也是充满了运气。 比如五国灭齐,在此之前就多方斡旋,商议了不知多少时间,粮草如何分配,派遣多少兵马,事后攻占的城池如何分配等等这些问题,每一项都是阻挠合纵进行下去的因素。 还是最后关头,秦军一马当先,率先吸引了齐国大半的主力,才为乐毅攻破齐国创造了契机。 而那一次,秦国虽然出力颇多,可是事后分享的利益却是相当微薄。 其中一块陶地,还是钻空子占下来的。 只不过,那一战秦国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齐国从此衰落下去了,再也无法与秦对抗,为之后秦一统天下奠定了根基。 扶苏想到前两日的那道去除皇帝尊号的诏命,相信也快传到那些旧贵族的耳中了。 此时秦军再暂缓进攻,无疑,极大表明了他扶苏的诚意。 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联合其他人抗秦,也要担心秦国要是发疯,将其重创,那得便宜的可是其他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用兵方略 至于联合起来,总归有人是不愿意掺和进去的。 而既然有人不愿意掺和进去,那自然便让人担心这是否会有人趁着双方两败俱伤之际,从中渔利。 春秋战国五百年,这五百年间华夏大地上一场又一场战争的兴起,一个有一个国家灭亡,崛起。 其中的蕴藏的阴谋数不胜数,彼此之间的算计更是精彩绝伦。 尤其是战国时代,变法浪潮开启之后,纵横捭阖,张仪,犀首这等纵横大家奔走于列国之间,更是将智谋人心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此情形之下,即便是借鉴前人经验,也大概能知道今后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其中或许有诸多不同,但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大体是相通的。 章邯此刻接到了来自扶苏的书信,让他就近在敖仓这里休整,暂缓对山东各地的攻伐。 说起来,这是首次以来,扶苏干预前线的战场。 之前扶苏对于前线将领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布置全然不过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扶苏深切的明白其中的利害。 倘若前线将领根据战场情况制定出了方略,而此时在后方的君王又给出了一个完全相左的方略,这时候,这个将领,是执行还是不执行呢? 执行了,是对前线数万将士的不负责,不执行,又会招惹君王猜忌前线将领是不是不忠于自己,想要反叛? 这无疑会让将领陷入两难境地,一旦陷入忧虑之中,便会露出破绽,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而章邯亦是明白,扶苏如此做法,大概是要自己配合其战略。 而此时大战结束,要章邯暂缓进兵,原地休整,章邯亦是觉得和自己的战略不相违背。 章邯用兵本来就是属于那种谋定而后动,不动则已,动则必要将对面干趴下。 而在动之前,章邯自然会做足完全的准备。 倘若战事不顺,那章邯则是会收拢溃兵,重新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对方露出破绽,然后发起进攻。 这样的用兵方略,与其少府令的职位不谋而合。 少府在秦军的战争体系之中,本来就占据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不管是军械的打造,各种辎重的运输等等,少府都参与其中。 即便是粮草的制作,也多半是由少府完成。 谁让少府在朝廷的所有的架构之中,其力量只怕略微逊色于丞相府所能调动的力量。 单单少府在册的奴隶人数就有百万之众,如此庞大的人数,即便是丞相府所掌控的力量也做不到。 如果说现在谁是天下最大的奴隶主,那么毋庸置疑,一定是扶苏。 这是奴隶制的余晖,封建时代才刚刚开启,很多方面还残存这奴隶制的影子,所以,造成如此局面,并不奇怪。 虽然扶苏已经大肆赦免了一批,恢复了他们的自由身。可是,那些奴隶,本身并不掌握生产资料,他们所能依托的便是少府。 倘若少府不给他们提供任何生产资料,不过是一场虚伪的解除奴籍罢了! 所以,少府改为聘用,这些人照旧在少府的指令下进行生产,而少府发放银钱以及各种生活物资。 如此一来,自是令那些奴隶感激不已! 正因为如此,章邯本身又兼职少府令,有着足够的资源可以调动,不断补给自身,壮大力量。 只要章邯察觉到自己积聚的实力已然有了必胜的把握,出手必然重创敌方。 如此用兵,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技巧,并不值得称道。甚至可以说,就是直接依靠秦国庞大的国力以及体量,生生的将对手运营至死。 可是,恰恰是这样的用兵方略最难以执行。要对于全军各项数据有一个整体的把控,其难度可比打一场仗难多了! 大巧不工,如此用兵,方才是最为符合目前秦国的现状。 毕竟在山东,秦国可还有着敖仓这个天下粮仓,山东各地搜刮过来的财富悉数聚在这里。 而过了函谷关,关中和巴蜀两地,就是两个巨型血袋,可以源源不断的为秦军补血。 拥有这样的优势,自然是不断积累优势,最后将优势转化为胜势才是最优的选择。 包括蒙恬用兵大致也是如此。 在构建北方的防御体系,蒙恬挑选了一些险要地势,在其上筑造城池,然后将所有城池连成一片,如此一来,胡人所看到的便是一个立体,防守有序的秦国边防体系。 这样的防御体系,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处下嘴。 而当胡人真的派兵进攻,那便是中了蒙恬的计策,依托有利的防御地势,秦军可以给予胡人巨大的杀伤。 最后胡人在秦国完整的防御体系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只能灰溜溜的遁走。 蒙恬能如此做,其最大的依仗便是秦国的国力以及强大的动员能力。两者缺一不可。 没有强大的国力,如何能有足够的资源去构建所谓的长城防御体系,要知道,即便是将那些断断续续的长城连接在一起,也需要耗费庞大的物资,国力,便是基础。 而强大的动员能力,则是必要的条件。只有一个高效的政府官僚机构,才能够极大的降低内耗,同时,又能够充分的利用国力,完成这样的一项壮举。 只有多方面的合力,才最终创造了这个世界上的奇迹,中国的标杆。 即便是两千多年以后,长城依旧是为国人所骄傲的存在。 章邯旋即下令驻守在敖仓附近,经过几番大战,尽管获得了胜利,可是军中的士卒不少都感受到了疲惫。 这些士卒,其中大半都是新兵,剩余少部分则是羽林军这样的精锐。 即便是扶苏,面对羽林军这个无底洞,也着实有些吃不消,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恐怖了! 要知道,即便是一名普通的羽林军士卒也能够读书写字,这其中的花费可想而知,而这其中,有许多都是直接少府生产出来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故而,即便就算是让一名羽林军士卒到一般秦军队伍中充当屯长,也能够胜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各方反应 田臧被章邯率领的秦军大败的消息,再一次令天下诸侯侧目。 之前周大军全军覆没,再加上这一次田臧大败,足以令所有诸侯都明白过来,秦,实力犹存。 贸然去招惹秦国,只怕最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同时也令诸侯再一次心中生出恐惧来,倘若秦军还要进兵,那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先联手干掉秦军这个大敌再说。 只不过,当听到扶苏自削皇帝号,改称王号,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心中有些弄不明白,扶苏究竟再耍什么阴谋诡计。只不过,前线的情报亦是飞快的传入他们的手中。 在大战开始之前,他们自然也是格外的关注,故而派往荥阳这些地方的探子亦是不计其数,就是希望能够最先得到消息,如此一来,快人一步,说不得就能预先捞取一些好处。 而当看到章邯驻扎下来,没有动弹,同时荥阳城外围开始不断增添防御措施,顿时明白,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秦军不会发起进攻。 这无疑令人心神为之一松,毕竟,谁也不想去正面与秦军交战。 秦军在战场上的骁勇善战是闻名列国的,就算是没有变法,尚属穷困弱国的秦国,那时候,秦军的疯狂也是令人心惊的。 魏国与秦之间大战数十场,可是,秦就好似疯狗一般,不依不饶,而那时,魏国率先变法,其国力,兵器,甲胄等等悉数领先秦国,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 而秦,甚至不被中原诸侯国所承认,认为是塞外蛮夷。 如此悬殊的差距之下,秦国仍是能和魏国打的有来有回,可见一斑。 而变法之后的秦国,更是了不得! 在武器甲胄,国力等方面渐渐赶上来的秦国,终于变成了令诸侯为之胆战心惊的虎狼之国。 战力之强,天下惊惧! 荀子就曾经评价:齐之技击不可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遇秦之锐士。 如此情景之下,任谁也不愿意先和秦军打上一场。 只不过,有些人心中却是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陈余张耳亦是接到了来自荥阳的奏报,当看到扶苏自行削去的皇帝号,而且章邯停止进兵之后,顿时大笑了起来。 “扶苏小儿终究是年轻,经验不足,完全错误估计自身实力,故而看上去魄力不足。”陈余轻捋胡须,笑道。 当初在洛阳吃过的亏,他如何能忘? 后来自是百般查找,最后,自然发现了所谓的苏腹其实就是扶苏,而且坐上了秦国的王位。 想起自己在洛阳的数年的布局,苦心经营,最后被扶苏悉数摧毁,陈余就感到心在滴血。 心中对于扶苏的怨恨,自然是与日俱增。 而现如今,扶苏登上了王位,他陈余要想复仇,可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不过,见如今秦军龟缩起来,陈余心中不免嗤笑几声,占一些嘴巴上的便宜。 张耳亦是在一旁微笑,本来,按照张耳的预计,秦军必然是优先打击陈胜,之后,目标大概会放在楚国的项梁,齐国的田氏三兄弟,或是他赵国。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秦军居然在荥阳驻扎休息了起来。 这无疑是令他极大的松了一口气,旋即张耳心中便已有了谋算,道:“兄长,那扶苏小儿现在令秦军龟缩,这可是我们发展的良机啊!” “不错,此等良机千载难逢,若不能把握,天理难容。”陈余亦是点头。 二人旋即联袂去找武臣,如今他们虽是一个大将军,一个是左丞相,可是要想出兵,还需要得到武臣的肯定。 当听说了二人的来意,武臣脸上则是露出了开怀的笑意。 方才他亦是得到有关于荥阳的奏报,倘若秦军继续进兵,那他武臣这段时间最好就是集结所有兵力,整军备战,与秦军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同时舍弃部分利益,邀请其他揭竿而起的诸侯,一起合纵对付秦国,只有如此,方能保住自己的王位与利益。 可现如今,没有了这层威胁,武臣自然泛起了别样的心思。 这个乱世,自然是地盘越大越好,只有足够的地盘,才能够有足够的钱粮招兵买马,实力才能够一步步扩充。 所以,武臣此刻的想法与张而陈余二人不谋而合。 旋即三人经过几番商议,最终敲定,将兵力分为两部分,派韩广带领一部分去进攻至今无主的燕国,而另一部分,则是让李良进攻常山郡。 一旦能够完整的拿下赵燕两国,可想而知,到时候的武臣势力会膨胀到何等的地步。 到时候,武臣觉得,这天下能与自己一战的只有秦国。 倘若自己灭秦成功,这天下的其余诸侯便都要奉自己为主,想到那般情景,武臣心中不免有些痴迷。 与此同时,项梁和范增自然也相继接到荥阳的情报。 范增捏着手中的情报,眉头微皱,就连手中握着拐杖的那只手,都不觉握紧了几分。 “这个扶苏小儿,倒是有些意思。”范增眼睛微眯,话语喃喃。 “哦?”项梁有些不明白范增的意思,连忙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章邯驻扎在荥阳,无非是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秦廷之中生出了一些变故,若是扶苏与蒙恬这一干老臣子生出了嫌隙,进而影响了前方战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项梁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较好的一种情况罢,的确,倘若后方起火,秦廷之中两方内斗,章邯选择驻扎在荥阳坚守,便是一个最为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如此情形,倒是不大可能。” “其二,便是扶苏小儿故意为之,他知道,一旦进兵,必然会令我们同仇敌忾,联手对付秦国。” “而他如此令章邯暂缓前进,同时又自去了皇帝号,这诸侯联盟,大概是联合不起来了。” 对于这一点,项梁也是有所预料,那些诸侯什么德行,项梁也是一清二楚。 倘若没有外力压迫,让他们联手对付秦国,这压根就是天方夜谭。 第四百五十四章 楚国正统? 只不过,倘若扶苏真的是看到了这一层,那毫无疑问,扶苏绝对是一个颇为难缠的对手。 而不是仅仅看上去如他的年纪这般。 这样的人物,定然是心中怀有无限抱负,有着宏图之志之人。 而这样的人,再配合上秦国无与伦比的实力,项梁想想都觉得格外的恐怖! 弄不好,这极有可能是第二个嬴政。 而这样的情形,项梁绝对不允许发生。 一个嬴政,就已经打的六国魂飞魄散,蛰伏隐藏了十几年之久,嬴政在世之时,只能东多西藏,暗中谋划。 还要仔细隐藏,生怕惹来秦廷的关注。 倘若扶苏真的如同嬴政那般,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些六国贵族又要过上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扶苏如今才不过二十多岁,倘若活的久一些,甚至熬死他们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项梁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只不过,现在这些对于项梁来说,却是有些太过遥远了! 眼下,他所要做的仍是尽力扩张实力,只有有了足够的地盘,他才能够扩大势力,拥有对付秦国的本钱。 范增瞧了项梁一眼,似乎明白了项梁心中所想,道:“将军,不必忧心,眼下我们最要紧的还是补充军力,训练新兵。” “楚王后裔那边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不过目前消息还不确切,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确定。” “哦!”项梁听到这个,顿时精神一振。 有了楚王后裔,他等于占据了大义名分,到时候,即便是四面出击,也完全可以称作是楚王的命令,有了最基本的大义名分。 日后扩张,招兵买马都是一张极好的牌。 “将军还需派一些亲信前往陈县,暗中调查陈胜的虚实”范增眼中平平淡淡,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一般。 项梁眉头皱的更深,道:“先生这是何意?” “那陈胜可是最先挑起反秦大旗的,难道我们要先对付他?” 范增冷笑一声,道:“陈胜的确是最先挑起反秦大旗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天下不少豪杰都闻风而动,纷纷揭竿起义。” “而且,天下的多有豪杰壮士前往陈县投靠陈胜,只不过,陈胜却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 “居然直接自立为王,根据探子回报,陈胜自从称王之后,便昼夜在王宫享乐,根本不理政事。” 听到这些,项梁脸色铁青,本来,陈胜率先起义,纵然其出身不是很好,倒也是一条令人钦佩的汉子。 可最终,没有倒在秦军的刀剑之下,倒先是跌倒在了钱财美色面前,真是令人不齿。 范增尽管已经七十岁了,在这彭城之中,可是,对于天下的局势却是看的透彻。 这也是他断定陈胜必败的原因。 历来成就大事者,绝不会因为钱财美色,就止步不前,或许有人会被此羁绊,但往往经人提醒,便会立即醒悟过来。 进而发愤图强,不达到最后的目标誓不罢休。 而陈胜,据范增所了解,劝说他的人也不再少数,可多数陈胜都没有理睬,反而觉得其中有些人很烦,将其调离到了别的地方。 长此以往,还有谁敢提这件事? 可以说,陈胜也就最开始那些事情做的还算看的过去,至于称王之后,那可真真切切就是目光短浅,根本难以成事。 范增继续冷笑着说道:“这些倒还是次要的,最为关键的是,我们要立楚王后裔为王,那势必与陈胜开战。” 范增这句话直指核心,项梁顿时醒悟过来。 的确,现如今的陈胜打的旗号乃是张楚,是何意?乃是张大楚国。 倘若他项梁立一个楚国后裔为楚王,到时候,谁才能代表楚国的正统?谁有权利利用楚王这个名号向天下宣布自己的命令? 他陈胜,与自己手中这个楚王后裔,究竟谁更加尊贵?谁要听谁的号令? 这是一场涉及正统的争斗,断然没有相让的道理。 而他项梁,费尽心思去找了一个楚王后裔,立为楚王,不就是想占据这个大义名分么? 是故,陈胜如今乃是挡在他面前的敌人。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涉及正统相争,决然不能退缩半步,只有去争,争到最后只有一方存活下来为止。 “不过将军勿忧,陈胜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范增眼中闪烁出光芒。 范增略微停顿,继续道:“那秦国也一定会将对敌首要目标放在陈胜身上。” “陈胜毕竟是最先挑动天下反秦之人,秦国不论从何种角度,最先对付的都是陈胜。” “我们大可坐山观虎斗,等秦将陈胜打的大败,到时我们便出兵援助陈胜,将其控制在手中。” “援助陈胜?”项梁起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明白过来范增的用意。 陈胜到了那时必然是走投无路,自己到了那时,出兵救了他,陈胜必然落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到了那时,搓扁揉圆还不是任由自己? 自己大可立了楚王后裔,然后随便封陈胜一个官职,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 在乱世之中,手中失去了兵马的陈胜,还那么可怕么? 到了那时,即便是号召天下,自己手中这个楚王后裔也比陈胜有用的多。倘若陈胜暗中搞什么小动作,大可让他暴毙,被自杀等等,反正手段多得是。 而之所以能够如此,便是因为到了那时,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 项梁不禁一脸钦佩的看向范增,说实话,范增为他的谋划着实有用,也毒辣至极。 对于局势的判断,更是洞若观火,好似将种种迷雾拨开,找到了那个最有利,最正确的选择。 一时之间,项梁不禁心中有些振奋,如此人杰,他都能拥有,假以时日,统一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项家的复兴,楚国的兴盛,好像在他的手中就要成功了! 他这些年来,不断谋划,积累实力,暗中勾连各方势力,似乎也有了那么一些用处。 如今,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快要成功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天下大势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扶苏站在咸阳宫的最高处,俯视整个咸阳,至今日,他亦是有些明白为何嬴政最喜欢此处了。 目光瞥向山东,那里,已经战火纷飞。 所有的矛盾利益已然被激发出来,战斗比之之前已然开始呈现一种白热化的状态。 无数豪杰英雄竞相涌出。 张耳陈余攻伐常山郡与燕地,项梁也在厉兵秣马,田氏凭借手中财力,急速扩张实力 这还只是上的了台面的那些大势力,还是许多名字叫都叫不出来的小势力,也顺风而动,占据一县或者几县,暗中扩张实力 当如此多的势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自然,彼此之间互相攻伐,争夺地盘自然是在所难免。 至于秦,倒是在极大程度上免除了战火的袭扰。 一方面,关中乃是四塞之地,只需要卡好关口,即便是千军万马过来也是不易。 而巴蜀之地,更别提了,蜀道艰难可不是说着玩的。 到现在,尽管扶苏令程郑乐和卓鼎山投入了海量的金钱要开凿褒斜道,可是,至今为止,褒斜道工程才只不过开了一个头。 要想彻底完工,起码还要十年之久。 这项工程,并非推进缓慢,准确来说,这已经是这个时代秦廷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 从扶苏敲诈了程郑乐和卓鼎山之后,秦廷接到奏报之后,就在嬴政的主持之下,开始组织人手,勘探蜀道。 然后制定方略以及大致的计划路线,前后大致历经了两年,才大致将总体计划确定下来。 而扶苏继位之后,自是不会将这个计划搁置,旋即在扶苏的支持下,褒斜道的修建工程开始。 可即便如此迅速的动作,要完成这项工程,依旧要耗费十年之久。 为此,扶苏只能利用自己脑海中的知识,造出了一种独轮小推车,以此实现尽管向巴蜀之地输血的计划。 对,没有看错! 现在是扶苏向巴蜀之地进行输血,而并非巴蜀之地向扶苏提供各种资源。 尽管巴蜀之地在李冰完成都江堰工程之后,已然驯服了岷江,无水患之灾,可是,巴蜀之地尚属于蛮荒,根本没有怎么开发和利用。 如此情况下,要想给扶苏提供助力,那简直就有些天方夜谭。 是故,扶苏决定,为了尽快打造巴蜀这个巨型血袋,要先对巴蜀之地进行充分的开发利用。 而想要进行开发,便要进行移民。 这也是嬴政在世之时一贯奉行的政策,喜欢将一些地方的百姓充实到边塞之地,或是将牢狱之中的囚犯发配到边远之地。 扶苏倒是有些无奈,因为他发现要让百姓自发前往巴蜀之地,属实来说,有些艰难。 因为关中刚刚扫清了一波旧贵族,也就是“打土豪分田地”,这些百姓手中皆是有地,日子正常蒸蒸日上,如何愿意前往巴蜀? 但凡过得去,谁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巴蜀之地这样一个蛮荒之地? 而要那些降卒前去巴蜀之地,更别提了,关中的百姓尚且认为巴蜀是个蛮荒之地,那些降卒都是来自山东,巴蜀之地听都没听过,自然更不愿意去。 而扶苏又不好强迫,毕竟,这些降卒的民心好不容易才收复,而且关中之地目前来说还够分配,倘若因为这件事,令前面自己的工作前功尽弃,那扶苏真要扇自己嘴巴子了。 是故,思前想后,扶苏决定沿用嬴政的政策,将一批囚犯送到了巴蜀之地,免除他们的罪行。 除此以外,就是征调了关中种田好手以及少府的工匠还有奴隶,送到了巴蜀,至于待遇那自然是很大程度上进行了倾斜。 而此时关中的章邯率领的大军亦是得到充分的休息,毕竟前些日子才击败了田臧数十万大军,阵斩了田臧,如此局势之下,自然没有不开眼的主动找章邯的麻烦。 这样的局势,目前扶苏自然是最乐意见到的,现如今,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等两三年过后,关中和巴蜀两个地方成为他背后两大战争资源地,那他扶苏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算输个一两场,也完全扛得住。 只不过,如此局势,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倘若山东各路叛军攻伐结束,各自地盘划定,这样的局面想来就要差不多了,到那时,便是合纵连横的精彩大戏上演。 只不过,扶苏知道,到了那时,只怕秦是这些山东诸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对象。 目前来说是这些诸侯实力不足,对秦发动战争无疑是自找死路,只有优先抢占地盘,扩充实力才是上佳之选。 等实力扩充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自然是联手来犯秦国。 毕竟,目前的秦来说,实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那些已经快要发展到头的诸侯要想再进一步,毫无疑问,搬开秦这座大山,才是最优先的选择。 扶苏对于如今的天下大势,洞若观火,无比的清晰。 这一方面是曾经快三年的民间游历,让他着实历练成长了不少,也深入的融入了这个时代,对于各地的民情,都有大致的了解和估算。 而另一方面,则是得益于韩谈和陈平的情报系统,在扶苏的大力支持下,陈平的谍报系统迅速发展,已然向山东各地铺开了摊子。 还有一方面,就是师阜,师阜率领的商队行走天下,自然是获取情报的不二途径。 对于当地的民情,风俗,地产等等,师阜都在有意识的调查了解,起初还是因为扶苏的命令。 可师阜何等聪慧,很快便在这其中发现了商机。是故,对于这一点,即便扶苏不说,师阜也尽其所能的去调查了解。 当初在洛阳,扶苏随手布下的一枚闲子,而今,却是扶苏莫大的助力。 更别提,师阜还将一些北地短缺的物资送到了军中,尽管扶苏也是付出了不小的报酬,可算下来,扶苏觉得还是划算不少的。 这些物资倘若要扶苏自己派人去征集,那花费的可远不止这一点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情报精髓 当然,毫无疑问,这一点是扶苏确保师阜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原因。 倘若师阜不可靠,扶苏还真不敢如此做,毕竟涉及军队,马虎不得,要是有一丝一毫的问题,扶苏都不会这么做。 有了韩谈,陈平这等专业的情报系统再加上师阜这半个情报系统,扶苏对于各地的情形都了解的相当透彻。 扶苏完全可以从当地的一些情况变化,判断出当地的大致局势,即便不是特别准确,但符合大势还是可以做到的。 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扶苏完全可以就此作出符合秦国的选择。 并且扶苏对于这些情报系统还做出了一些改革,就比如削减了其中针对暗杀,刺杀这方面人员。 在扶苏看来,除了清除叛徒之外,大致是用不到这些人的。 搞情报,本质上来说就是图书馆学和信息学,搜集一切有用的信息进行分析研究并为我所用,同时不让对方获知自己的任何信息,这就是情报工作的精髓。 所谓的暗杀,压根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一点,从后世过来的扶苏,再清楚不过。 就比如后世果党比较著名的军统,搞暗杀那的的确确是一把好手,但是,搞情报工作,却是一塌糊涂。 而且,一个情报组织,居然如此高调,搞到世人皆知的地步,这简直就是失败透顶。 与此相比,红党的情报组织,就无比的低调。即便建国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对于其中诸多细节仍不为外人所知。 但红党的情报工作,却是卓有成效,在解放战争之中,大批的果党军队倒戈,军官被策反这些皆是红党的情报组织成果。 还有历次战略的选择,都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这才是一个情报组织应该干的事情,如同细雨微风一般渗透进去,然后通过平常的一些迹象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 这恰恰是形容一个优秀情报人员最好的语句。 而在这个时代,搞刺杀也是家常便饭,就比如最出名的荆轲刺秦王,可结果却是秦王一怒之下,发起了对燕国的进攻。 就算是干掉了秦王,继位的秦王,也一定会死咬燕国不松口。 如此说来,又图什么呢?又发挥了什么效果呢? 暗杀,除了激怒敌方,不会有第二个效果。 当然,到目前为止,扶苏手中的情报工作之所以能够开展顺利,乃是多方面的因素促成的。 就比如韩谈,手中的情报系统,其实就是秦国的底蕴。 是秦国几十年来不断对山东各地渗透的结果。 而陈平,其本身天赋才情堪称恐怖,当世在情报工作上,恐怕能与他一较高下之人还未曾出现。 在前世之时,就连范增,也因为陈平所施展的离间计,最后郁郁而终。 这足以证明,当时项羽的军队早已被陈平渗透成了沙子。 向比较而言,师阜可能提供的有价值的情报最为稀少,可师阜本行就不是这个。能有这番成果,扶苏已然是大为满意。 而在南阳郡的宛县,韩成他们停留下了脚步。 准确来说,是李由让整个行进队伍暂缓前进。这宛县就是李由来到韩国的第一站。 在这里,扶苏交托给他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当扶苏将李由从前线抽调回来之后,专门与李由长谈了一次,布置下诸多任务。 其中包括监视韩成和刘邦,若有必要,李由甚至直接调动刘邦手下大军也是名正言顺之事。 相比较刘邦,扶苏更愿意相信李由。 毕竟李由知根知底,乃是李斯的长子,对于大秦乃是忠心耿耿。前世之时,更是为了守卫荥阳城,最终战死。 而杀害的人,乃是曹参,是刘邦的手中的义军。 这一世,居然让李由和刘邦一起共事,颇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而宛县,被扶苏看重,则是因为这里乃是著名的产铁之地。秦还在此设置了铁官和工官,专门负责此事。 尽管在巴蜀之地,程郑乐和卓鼎山手中也掌握了大铁矿,可是,对于扶苏来说,要让巴蜀之地成功为扶苏提供各种资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而河东之地,拥有丰富的煤矿,其中还有适合冶炼铁矿的焦煤,可是,这些地方还未曾开放。 纵然投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有所产出。 而南阳郡,就大不一样,这里已经发展成熟,冶铁事业之前楚国在此就已经开展开来。 而李由要做的,来此不过调动各种资源,对其更新换代,提高冶铁的质量。 而在这个过程中,尽管有所投入,但比投资其他地方,见效都要更快。 所以,这里便是扶苏的首选之地。 扶苏现在所欠缺的就是时间,倘若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可以用这些资源打造一支铁甲军队,完爆东方各地的叛军,直接横推。 可如今,扶苏恰恰没有时间,所以,扶苏选择了妥协,等待山东各地的叛军全都跳出来,然后互相攻伐,最后由他扶苏来收割。 扶苏给予李由的官职自然是不小,乃是韩国的左丞相,而刘邦,则直接是韩国的大将军。 有了这二人存在,韩成被控制住,倒也是问题不是很大。 在此逗留了些许时日,韩成便提出要求奔赴阳翟,毕竟那里才是韩国曾经的都城,乃是韩国曾经的荣光。 韩成如今能够复国,虽说是一个傀儡,可一样,心中也期望恢复韩国的光芒,纵然是傀儡,心中照样有着一丝期望。 经过几次催促,刘邦亦是觉得需要立即前往阳翟,因为占据那里,的的确确对于秦大有好处。 韩国现在已经沦为了秦国的附庸,就连韩成身边能用之人也是扶苏一手安排,自然,韩国势力稍有恢复,对于扶苏来说,也是大有裨益之事。 李由经过几番思索,旋即答应了韩成的请求。 而李由则是会暂时停留在宛县,等将事情大体办的差不多了,到那时,再去阳翟与其会合。 第四百五十七章 军制改革 扶苏捏着手中这一份奏章,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份奏章乃是李斯次子李瞻写的,其中言明了李斯的病情。 自从上次那次廷议会议之后,李斯便彻底卧床不起。 扶苏如何不知,此乃是李斯心病。 只不过,扶苏预估,要复皇帝号短则还要个两三年,长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唯有天下彻底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之时,这皇帝号才具备价值。 只不过,也不知道李斯熬不熬得到那个时候了! 心中微微叹息,扶苏旋即整理了一番心绪,目前来说,秦国的变法已经逐步推开,各项变法措施,在萧何的主持下,稳步推行。 而此时,扶苏心中也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军制的改革势必要推行了,尤其是北地的军制。 两番大战,均已秦国胜利为结尾,再加上之前扶苏所训练之新军,在草原上亦是有着不小的斩获。 可以说,近些年来,秦国对外的战事,大半都是扶苏的训练的新军在进行。 这些战事的胜利,已然证明了秦国新军的战力,是故,扶苏有着足够的理由,对军制进行变革。 尽管之前,扶苏便已经对军制做出了一些改变,例如战功的分配等等问题,可那些,终究是局限在很小的方面。 而且,推行的范围也是极小,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扶苏先搞了一个试点。 而这些试点,自然毫无疑问,便是秦国的新军。 现如今,这些试点的反馈也算是极好,弊病虽有一些,但完全无伤大雅。 军制的改革,自然便意味着战法的革新,这一点,在扶苏训练下的新军,已然得到了充分的贯彻和执行。 就比如在思想上,扶苏的要求便不再是攻城略地,一尺一寸土地的得失不必再过多的计较,唯有最大程度上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将领应该追求的目标。 这一点,恰恰是从古至今,历代名将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而扶苏不过挑明了而已。 就比如白起,攻略楚国,韩国,魏国,以及赵国,都是如此,直接将这些诸侯国的军力尽数覆灭以及坑杀,最终铸就了“人屠”威名。 使得列国听到白起这两个字,都不由地胆战心惊,浑身瘫软。 而那些丧失了青壮的列国,再也无法组织力量与秦国抗衡。 再比如汉代的帝国双璧卫青和霍去病,卫青的战法还不是十分明显,那么霍去病就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充分贯彻。 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直接攻击匈奴的巢穴,打完一地,旋即攻下一地,在匈奴老巢内肆意驰骋,如此战法,匈奴根本受不了。 因为在人口上,匈奴远远的输于汉朝的人口,根本经不起折腾。 还有一个更为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世的伟人。 不管是对付小鬼子还是对付果党,这一战争方略都得到了充分的实施,也取得了极为不菲的战果。 所谓“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其中道理不言自明。 而秦国旧有的军事体系,准确来说,在这一方面有所体现,比如军功爵首制度。 在战场上得到敌军一颗脑袋,就可以获爵。 但秦国终究曾经是诸侯国之一,一旦涉及到更高爵位的获取,要想通过斩首就十分困难了。 毕竟,商鞅设立的制度可是斩首数量要减去己方伤亡数量,才能算作军功的。 这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容易导致爵位直接被撸。 是故,多半都是看攻下的城池土地,在史书的记载中,往往体现一个将领优秀战绩就是拔几城而收。 这恰恰是旧有思维造成的。 倘若白起长平之战仅仅是攻略下土地,而并非是令赵军全军覆没,那长平之战的含量无疑是要下降几个档次了。 其他的,例如功劳分配的问题等等,其实通过两场大战,都暴露出了一些问题,只不过,能够暴露出这些问题,恰恰是扶苏希望看到的。 只有暴露了问题,才有解决问题的机会。 倘若到了扶苏决意横扫天下的时候,到了那时,问题再集中爆发,那可真要令扶苏抓狂了。 除此以外,便是军中的晋升,也不再是单纯的看战功,还有对于兵法,算数等等方面的考核。 在之前,或许一场大战下来,一些士卒因为个人勇武的原因,爵位从无到有,直接提升两三级都是有可能的。 但下一场战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完全有可能被打回原形。 而这方面的改革自然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新军自是不必说,大多都已经能做到这样的要求。 而其中羽林军更是奢侈,就连一个小卒子都能够如此。 而秦国旧有的军队,到了校尉一级,可能才开始有很多会读书写字,会算数之人。 这两者差距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所幸,目前来说,扶苏还是有这样的条件的。 而要达成上述目标,自然,便需要一批精干的读书人,尤其是,对于秦国的忠诚还要有所保证。 其他的,例如纸张问题,字体问题等等。 每一项都堪称是困难重重,可这些,对于扶苏来说,有些已经攻克大半了。 就比如最困难的读书人的问题,扶苏其实已经大致解决的差不多了。 从北地带回来的孤儿,其中的精锐自然是被选入了羽林军,可是淘汰下来的,放在普通人群中,那也是鹤立鸡群。 毕竟,在这个时代,会读书写字已然是权贵的专属。 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压根不可能读书习字,可是,这些孤儿,从一开始,扶苏从北地带回来,就全由皇家抚养。 读书写字部分,自然是扶苏重点关照的内容。 可以说,这些人是扶苏硬生生用王室的地位和资源,生生的打开了一道口子。 而这些孤儿,对于大秦的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在教导的过程中,所教授的内容,扶苏怎么可能不关注?自然是再度加强了这些孤儿对于秦国的忠诚。 准确来说,谁都会出卖秦国,但唯独这些孤儿不会。 第四百五十八章 权力争斗,是一个零和游戏 其他的还有纸张的问题,这方面,扶苏对这个时代最初的影响,就是拿出了白纸。 尽管到目前为止,秦廷上下,还未曾完全用白纸取代竹简。 可那完全是扶苏故意为之的原因,大量的白纸被扶苏截留在了少府,少府日夜开工,加班加点制造。 手中积累白纸的质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还有黑板粉笔的推行,对于教学来说,这已经极大节省了开支。 还有最为重要的字体问题,这个问题,扶苏在民间游学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 此时通行的多是小篆,在这一方面,堪称大家乃是李斯。 小篆之所以能够很快取代大篆,其原因便是李斯写的一手小篆,令不少人模仿,最后形成了风潮。 所以,精简字体,扶苏早已将这项事务提上了日程,并且,已经初步运行。 至少来说,新军当中通行的就是改良之后的字体。 军中,自然是以服从为基本要求,故而,要推行这样的书写方式,对于扶苏来说,并不困难。 要是扶苏推向民间,还要考虑各级官员阳奉阴违,不接受的问题,或是一些百姓无法适应。 最终导致这项改革措施失败的问题。 可是,这些在军中恰恰来说,不能称之为问题。 更改之后的字体,在书写方面,速度已经得到了大大的提高,教学速度也是与日俱增。 这些都是根据教授的情况更改一步步进行改善的结果。 扶苏嘴角含笑,如今来说,扶苏最开始的投入,已然到了井喷的时代。 自己所有对这个时代的改革和影响,已经渐渐可以连成一片,彼此之间互相作用,取得更好的效果。 万事开头难! 可当一旦步入了正轨,要接着走下去,已然比最开始无比的轻松。 而当军制改革进行后,这批种子被扶苏派到军中,扶苏相信,要不了两三年的时间,扶苏就能收获到至少十倍这样优秀的士卒。 而封建时代,历朝历代最为担心的军队问题,其实已经消解了大半了。 要知道,在古代,皇帝之所以提防武将的原因,便是军队势大难制,军队的忠心已经奉献给了武将个人,而并非皇帝。 可倘若军队不将忠诚奉献给武将个人,战场杀敌,如何能令人放心? 如此一来,便陷入了一个怪圈。 若是扶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封建时代的人物,说不定也会落入这个怪圈之中,无他,时代观念以及眼界的原因。 可扶苏恰恰不是,这样的问题,在现代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解决。 士卒个人的忠心,不再是效忠于某个人,而是国家,是集体。如此一来,便极大减少了这样的问题。 在后世现代社会,就算换个人,一样能领着士卒上去打仗,无非便是因为双方不了解,需要磨合的问题。 而在这个时代,扶苏只需要稍加变通便可。 完全可以通过自己派下去这批读书人,直接令秦军士卒效忠于他这个皇帝。 在没有他这个皇帝的命令下,军队动都不会动。 之前秦军不过是在制度上杜绝了这个可能,比如调动五十人以上便需要虎符。 可既然是制度,便意味着总有空子可以钻。 当年商鞅设立的制度丝丝合缝,几乎可以说找不到什么漏洞,可最后不还是被赵高找到了空子,篡改了始皇帝的遗诏。 而思想一旦确立,要想改变和钻空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思想和制度二者完全可以互补,极大程度上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对于蒙家的伤害颇大。 扶苏手指敲击着案几,按照道理来说,嬴政已经去世一年有余,扶苏应当完成和蒙氏的联姻,迎娶蒙氏女。 可是,扶苏现在却选择了拖延此事。 无他,蒙家在如今朝中,已然无对手,曾经的对手李斯,因为为扶苏背锅的缘故,已经病倒在床。 此时,若是扶苏再和蒙氏联姻,那毫无疑问,蒙氏的势力将会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恰恰是扶苏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往往这个时候,最后酿成的结果就是扶苏不得不与蒙氏开战。 权力争斗,素来是一个零和游戏,你多一分,我就少一分。 即便到了最后,蒙氏不想反,依旧对于大秦,对于赢氏忠心耿耿,可扶苏到了那时,依旧是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因为主动权完全不在扶苏手中,将希望寄托在蒙氏的忠心的份上,完全是身为君主的大忌。 即便扶苏可以保证蒙恬的忠心,可是能保证他的儿子,孙子依旧忠于大秦,忠于赢氏么? 扶苏不敢赌。 权力就是一味毒药,当一旦品尝到权力的美妙之后,很少有人能够选择放弃。 看看山东各地那些争相称王称霸的叛军就知道了。 当一旦有了可能,便是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还会把昔日的君主放在心上? 是故,扶苏一开始就决定不要给予蒙氏这份希望。 当年秦昭襄王为何最后要赐死白起?尽管白起当时并未实力,会威胁到秦昭襄王这个王位,可已然有了这个苗头。 既然触动了君主心中那一块逆鳞,白起想不死都不行了! 倘若长平之战之后,秦王允许白起攻打邯郸,一旦真的攻下了邯郸,狭此灭国之势,试问今后的朝堂丞相如何自处?当时的秦王又放在哪里? 就算白起一言不发,白起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此情形,哪个君王能够忍受? 此时改革军制,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打压蒙氏的方式,削减蒙氏在军中的声望,提高他扶苏在军中的影响力。 原本按照扶苏的打算,改革军制远不会有这么迅速,毕竟变法在民间才不过一年的时间。 此时改革军制,无疑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但如今,却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不行也得行。 扶苏旋即将此事知会了蒙恬一声,在这件事上,扶苏不会给予蒙氏选择的余地。 倘若蒙氏明白他扶苏的用意,自会有所选择。 若是不明白,那扶苏这件事更要非做不可。 第四百五十九章 陈胜的号召力 而改革军制,毋庸置疑,需要一个极佳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扶苏选择了自己。 其他不管是谁,想要压服军中的将校,然后顺利推行军制,都是一个极难。 有些威望足够,但其能力不行,或者根本就不是与扶苏一条心。 扶苏又岂会让这样的人去主持如此重要的工作? 而有些能力足够,但其威望,资历都远远不够,如此自然不能令众人心服。 而有些不管是能力,还是威望都达到了要求,可是牵扯太多。 就比如蒙恬 这军中有大半的人与蒙氏都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而军制改革毋庸置疑会触动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 而倘若到了那时,让蒙氏作何选择? 选择扶苏这个皇帝,势必与大多数人结怨,这是如今蒙家决然不会去做的事情,而和大多数人站在一起,暗中阻挠军制改革,无疑又会惹恼了扶苏。 是故,这件事一开始,蒙氏只能隐居幕后,坐视不管。 这般沉默的态度,已然给予了扶苏莫大的支持。 而扶苏之所以能够如此,也是多亏了之前在草原上大败了东胡和匈奴两大部族,足以证明扶苏在军事上纵然不能位列名将,但也绝不是一个军事白痴。 甚至于对于军事的了解,已然和许多将领达到了相差不多的地步。 再加上有皇权加持,如今的扶苏,要改革军制,说实话,虽有阻力,但却是扶苏可以接受的范围。 一道道改革的命令自咸阳宫中发出,而此时,蒙恬这些时日亦是在咸阳宫中。 纵然蒙氏不能出面主持这项事务,可是,蒙氏毕竟对于秦国的军事颇为熟悉和了解。 蒙氏至今已经在秦国历经三代有余,是大秦当之无愧的军功世家,而当昔年的王氏衰落之后,更是位列第一位。 自然,蒙氏对于秦军上上下下的想法都颇为熟悉和了解。 而扶苏将蒙恬拉过来一起商讨军制改革的内容,本质上来说,就是避免自己犯错。 蒙恬的意见某种程度上就是代表着秦军上上下下的意见,扶苏自然也要多番照顾,为军制变革减少阻力。 而另一方面,也是安抚人心,有蒙恬在,无疑能为扶苏分担些许压力。 当第一批军制改革的内容下达之后,扶苏实实在在休息了几日,扶苏处理政务,全然不似嬴政。 嬴政简直就是秦版的朱元璋,堪称劳模,要知道嬴政在世的时候,每天批阅的奏章就满满的一大箱子,足有百十来斤,而这还是最少的时候。 更多的时候,嬴政所面临的是几大箱子的奏章,甚至到了晚上,嬴政还要加班加点,点上蜡烛,继续完成政务。 治理如此庞大的疆域,所耗费的心神和体力,早已经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是李斯,工作量也比嬴政小上不少,毕竟李斯身边还有一个丞相府,还有左右二丞,可以为其分担工作。 但嬴政完全不同,他需要通过浩如烟海的奏章去了解整个帝国,半点都来不得虚的。 如此情景之下,自然极大损害了嬴政的身体,最终导致了嬴政虽然看似壮年,但身体早已透支,到了晚年的地步。 这一点,扶苏引以为戒,是故,扶苏也十分注意自己的休息。 旋即扶苏之后再度与蒙恬进行了商议,当然,还有一干扶苏收拢的贤才将校。 天策上将府既然设立了出来,扶苏断然就不会令其失效。 包括之前的种种决策,以及军制改革的内容,天策上将府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中的许多建设性意见,都是以扶苏为核心形成,然后最后落实下去。 而这一次,扶苏所要讨论的就是秦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山东形势复杂多变,凭空冒出来的草头王数不胜数,不是今日你打我,就是明日我打他,再后天就是他打你 而秦军自然就真的不可能驻扎在荥阳一动不动,这并不符合秦国的利益。 最为关键的是,秦国在山东仍旧要施加影响力,要保持存在感。 但又不能过火,过火的话极容易遭到山东各地叛军的围攻,可若是按兵不动,却又不符合秦国的利益。 是故,这其中的尺度倒是很难把握。 扶苏手指按在了陈县这块地方,这块地方,扶苏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地图上的东西,扶苏早已经了然于心。 毕竟,这里终究是陈胜所在之地,是天下反秦的策源地,陈胜,是秦国必须解决也是首要解决的目标。 这一点,扶苏无法改变,即便知道项梁乃是心腹大患,知道张耳陈余不是易与之辈,知道陈胜实际上威胁力并没有他们高,可是,扶苏依旧要首先解决陈胜。 从陈胜第一个挑动反秦的大势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扶苏优先选择对付陈胜。 既然如此,扶苏旋即与众人开始谋算。 正在这时,韩谈急匆匆走了进来,道:“紧急军情,陈胜在陈县大肆招兵买马,号召天下群雄,一同攻秦。” 扶苏眼睛微眯,旋即从韩谈手中接过奏报,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交托众人,令他们一同浏览情报。 这就是陈胜相比于其他人所占据的最大优势。 尽管已经经历了两番大败,可陈胜依旧是挑动天下反秦的第一人,故而,便具备了旁人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就比如在后世,很少有人记住第二名及其以后的人,但第一名,人们往往影响深刻。 在这个时代,依旧如此。 这如今的天下,提起陈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故而,自带干粮,想为陈胜效力之人也是数不胜数。 就算经历了两场大败,就算已经伤筋动骨,可陈胜的影响力依旧。 这也是为何扶苏要优先选择消灭陈胜的原因。 虽说如今陈胜仍旧停留在陈县,这封情报不过是探子在陈县探报所得,可是,扶苏相信,一旦陈胜和秦军正面碰上,只怕人数早已膨胀了十倍都不止。 第四百六十章 天策上将府中的谋划 这一点,已然可以预料。 在此之前,不管是田还是吴广,皆是如此,从陈县出发之时,不过一两万人,可是当与秦军相碰的时候,人数都是数十万。 即便是其他一些,诸如武臣从陈县出发之时不过只有三千人,可是攻略赵地结束之后,已然拥兵十几万。 期间力量已然不知道膨胀了多少倍。 相比较起来,反倒是此时的陈胜威胁比较大,因为其号召力的缘故,扩兵速度比起其他人都要快上许多。 就比如项梁,武臣这类人,前者的确发展迅速,只不过其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彭城一带,那里也是项家世代经营和辐射的地方。 而武臣,一方面是因为陈胜的缘故,而另一方面,张耳和陈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不然武臣也不会如此迅速攻下赵国全境,并且有意攻伐常山郡和燕国。 扶苏尽管还未对这些人动手,可是,关于这些地方的情报已然源源不断的送到了他手中。 只不过,最近项梁似乎在暗中寻找楚国的后裔,还有张耳,也在暗中寻找赵王的后裔 这些情报,有些隐秘,就比如张耳寻找赵王后裔,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挖掘出来,还有一些处于半公开的状态,比如项梁寻找楚国后裔。 扶苏心中警惕暗生,这说明这些人已然意识到自身号召力达到了极限,需要借助别的东西来扩张自己的势力。 而这些人,毫无疑问,定然是后起的诸侯,且威胁性比陈胜大上许多。 在前世,这些人也是搅弄天下风云的人物,由不得扶苏不小心应付。 在扶苏思量的功夫,台下众人已然皆是将情报从手中传了一遍,对于情报的内容,皆已经知晓。 蒯彻率先开口道:“王上,陈胜不足为虑。” 一开口,便给出了一个惊人的判断,只不过,扶苏目光扫去,却发现众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对于这般结果,显然众人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稀奇之事,或许在他们心中,已然默认了这个事实。 扶苏咧嘴笑了起来,道:“说说理由。” 蒯彻微微一笑,解释道:“陈胜今番大举来犯,与其说是攻秦,倒不如说是垂死挣扎。” “陈胜最适宜攻秦的时机乃是其大泽乡造反之后,火速占领陈县,那时,他若是倾全部兵力攻打秦国,秦国便真是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可是,他到了陈县之后,却立即称王,此举无疑彰显其私心,昭告天下他之所以起兵,并非为了推翻大秦,而是为了裂土封王” “其后,陈胜又四处分兵,此又是一桩败笔。固然打出了席卷天下之时,可是收效甚微。” “进攻九江的邓宗已被吴芮料理,而吴广,周又在秦军的进攻之下,被杀的大败,周市进攻齐地又遭遇田氏兄弟,连番受挫,不得以退到魏国故地。” “武臣那一路倒是颇为顺利,自白马津北上,占据了赵国,可是武臣已然割据自立,明面上听从陈胜的号令,实际上已然自立为王,根本不遵循陈胜的命令。” 蒯彻寥寥数语便已然将如今的天下形势说的透彻,陈胜四处分兵的计划,到目前来看,近乎没有受到什么成效。 尽管这些地方,其中许多秦国都已经控制不了,可是陈胜同样如此,其中多半都已经自立。 而其中,陈胜所投入的力量可算是大了去了,可以说,陈胜起义之后,火速发展起来的力量,大半都已经搭进了这个计划里面。 “是故,陈胜所谓的号令天下群雄,一同攻秦,响应定然不少,但真正愿意与陈胜合兵攻秦的,却是寥寥无几。” “陈胜之名,在其陈县大肆享乐之时,便已然是名存实亡。” “诸位以为如何?”扶苏目光扫向众人。 此时众人皆是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对于蒯彻所言,他们并不陌生,甚至于来说,这些就是他们数日以来讨论的成果之一。 此时蒯彻又再度进言道:“王上应当注意的乃是占据彭城一带的项梁,此人乃是项燕之子,对于江东之地,影响不凡。” “若是其找到楚国的后裔,必然影响剧增,是一个麻烦。” “还有齐地的田氏三兄弟,尽管这三人曾经在王上手中受挫,可毕竟树大根深,枝繁叶茂,难动其根本。今番这三人轻松掌管齐地,便是明证。” “还有赵国的张耳陈余这二人,武臣相比起这二人,倒是不足为虑。” “武臣之所以攻伐赵地顺利,张耳陈余功不可没,二人又是魏国名士,先帝曾经重金悬赏二人,都未曾有结果,是故,这二人不可忽视。” “是故,王上击溃陈胜之后,对于这些敌人要优先选择消灭,即便不能消灭,也要派出使者,与其盟好,牵制他们,万万不可令他们合兵一处,一同攻秦” “至于这其中合纵连横,签订盟约之事,并非臣所擅长的了” 蒯彻这倒是说了一个大实话,他最精通的乃是谋士一职,为君主出谋划策乃是其所擅长之事,可要让他干起纵横家的活计,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扶苏摩挲着下巴,的确,在天策上将府中,人才是济济一堂。 有精于算术的张苍,有负责后勤保障,施行内政的萧何,还有对于战事有着精准的预判和估算的蒙恬,还有善于为他谋划的蒯彻等等,其中人杰不可谓不多,可是要找到一个纵横家出身的倒是没有。 倒是张苍的祖上张仪乃是纵横家最为杰出的人物,可是,时过境迁,张苍并不擅于此道。 换句话来说,目前扶苏倒是缺乏如此人才。 扶苏想了一想,按下此事,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人选,就不知道那人是如何考虑的。 只不过此事倒也是不急,毕竟现在还是要先将陈胜解决掉再说。 扶苏旋即看向萧何:“萧卿,前线粮草军械能支应多长时间?” “最少半年。”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萧何所说的半年,乃是指对秦国基本不产生影响的情况下的半年。 秦国底蕴极为深厚,再加上敖仓那样一个大粮仓,自然后备充足。 单单是对陈胜作战,打个半年倒也是不成问题,只不过,倘若多线开战,这对于秦国就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了。 现如今的秦国还没有到以一国之力横扫天下的地步,因为这可不仅仅是打下来的问题,还有治理的问题。 甚至来说,后者来说,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问题。 以往秦军攻下一地,往往是慑服上层的豪强巨商,然后趁机敲诈勒索,如此一来,便可为秦军提供粮草等物,支撑秦国继续攻伐下去。 但如此一来,固然是支撑了秦军,可是,也令秦军口碑变的极坏。 那些豪强巨商损失了大批的财物,自是不会向秦军讨要,可是,捡软柿子捏谁还不会? 那些底层的百姓因此饱受压榨和剥削,更有甚者,一些豪强巨商还将这样的事情当成了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对于底层百姓毫无底线的盘剥利用。 偏偏秦国那时还动不得这些豪强巨商,毕竟要指望这些人为自己提供粮草等后勤供给,减少秦国的压力。 故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此一来,这秦军的名声彻底是臭了,而且在山东百姓心中臭不可闻。 在此时,这些豪强巨商又悄咪咪的用盘剥得来的钱财,对百姓施加小恩小惠,如此一来,这好事自然是豪强巨商干的,这恶名倒全是秦军的了。 这样的治理方式扶苏自然是不取。 而眼下就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目前山东各地大战频频,自然各方对于各项物资都极为缺少,而缺少物资,毫无疑问,便要对百姓进行征发。 随着战事愈演愈烈,这征发自然也会愈加毫无节制,如此一来,这些叛军的在百姓心中居于何种地位不言而喻。 而此时,便到了秦军出击之时! 唯有如此,秦军以堂堂正正,王者之师出现,日后统治山东各地才不会产生丝毫的问题。 这个天下,也才会真正的进入长治久安,而不必战争年复一年的继续。 至于这些山东叛军会不会意识到对百姓索求无度的问题,别说意识不到,就算意识到了,又能如何? 挑拨离间,挖墙脚谁还不会用似的? 战争本来就是双方的事情,一方决定开打了,另一方还能说不打么?当然可以不打,只不过要付出足够的利益。 可这对山东那些叛军来说可能么?人性在此刻会表现的淋漓尽致。 在这一点上,扶苏的境况就比山东那些叛军好上了不少。一则秦国实力犹存,山东的叛军大多不会找秦国的麻烦,一则实力不够,二则也怕秦国发疯,给自己造成莫大的损失。 还有一点就是秦国的地理环境相当优越,秦国腹心之地乃是关中,除了几道险关要隘能够进入秦国之外,旁的几乎没什么路途。 只要守好门户,根本无需担心山东叛军来攻。 就算来攻,比消耗,秦军也远远小于山东的叛军,毕竟距离很短,补给十分容易,还有驻扎险关要隘根本不需要多少人,万把人抗住数十万大军进攻,也是不难做到的事。 扶苏的谋划很大,他所要做的,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铲除山东的祸患。 这山东的祸患,好比来说,就是人身体上长的一个毒疮,当人身体有了毒疮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就挖去毒疮。 而是冷眼旁观,等毒疮渐渐熟透了之后,才挑开毒疮,将其中的毒水挤出。 这也是为何在陈胜吴广挑动天下反叛的时候,扶苏并未第一时间选择镇压的缘故。 提前镇压陈胜吴广对大秦来说的确有莫大的好处,只不过,从长远来说,这却是一个败笔。 到那时那些反秦的余孽转入地下,山东各地百姓又未曾真正归附秦国,与秦国貌合神离,扶苏能够如何? 就算是扶苏制定了对百姓极好的政策方针,到了基层,只怕也会大变样了! 在外的数年游历,让扶苏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山东各地的基层早被反秦的余孽渗透了一个透彻,再好的政策,也完全可以变成残民害民的兵刃。 至于搜刮得到的利益,自是落入了这些反秦余孽的手中,秦国凭空担了恶名,却一丝好处都未得到。 而这是最坏的情况。 即便是情况稍好,可也意味着扶苏在今后二十年来,将所有注意力都要投在安抚山东各地这方面。 秦国将需要倾斜大批的资源和物资在山东各地,而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做法,还未必会有什么效果。 所以,扶苏选择了忍耐,等着所有反秦的余孽跳到台面上来,等着这些反秦余孽到了一个天怒人怨的地步,那时,就是秦国出手之时。 扶苏当然知道即便真的到了那时,扫平了天下,依旧会有反秦余孽转入地下,这是无法避免之事。 只不过,那时候与现在最大的区别就是,山东的民心会归附秦国。 一个饱受战争疮痍的山东,一个百姓在其中生不如死的地方,这时候秦军只需要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给予这些流民一个家,一份田地,一口饱饭,便能轻轻松松令这些百姓归心秦国。 而如此条件,对于秦国来说,并不是太难做到。 首先一点便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山东各地的人口会急剧减少,自然会导致大批的田地荒芜,资源废置。 秦国入驻那里,不过是一个充当一个资源分配者的身份,而有了充足的资源,分配起来自然能令所有人满意。 一旦山东民心归附,这些反秦余孽要是再想暗中搞出什么幺蛾子,就会难度剧增。 到那时,这山东百姓便是秦廷的眼睛,耳朵。这些反秦余孽没有动作还好,一有动作,必定被捉。 这就是所谓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无论任何敌手,陷入其中,必死无疑。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实现大一统的条件 扶苏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招比起后世的伟人,显得有些阴损至极。 可以说充分考虑了人性的阴暗面,逼着山东的那些百姓最后选择秦国。 可是,这恰恰是统一战争无法避免的事情。 春秋战国分裂了数百年,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分裂。 故而,嬴政选择一统,才显得气魄格局格外的大,所遇到的阻力也是重重。 即便嬴政在世之时,也不过是勉强做到了统一,实质上的统一依旧没有完成。 一切都是靠着嬴政的个人威望慑服一切。 故而,当嬴政离世,顷刻之间,这个大秦帝国便是风雨飘摇,不单单是山东各地隐藏的反秦余孽蠢蠢欲动,就连大秦的内部也开始争权夺利。 是故,唯有一法才能令山东百姓忘却自己的国家身份,忘记自己是楚国人,赵国人,燕国人,齐国人,韩国人。 此法便是战争。 只有深入骨髓的战争伤痛,才能令所有人明白,唯有一统,战争才能消弭,天下才会太平,才能有幸福安康的日子。 扶苏记得,前世汉代七国之乱结束的时候,汉景帝下达给军队的诏令就是要军中以深入多杀为上。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变相鼓励军队对打下来的地方进行烧杀掠夺,自然,如此一来,这叛乱的吴楚之地的百姓蒙受了厄运,不知多少无辜被牵连其中。 这也导致了汉武帝在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吴楚之地都和朝廷离心离德,还有不少人暗中祭祀造反的吴王刘濞。 可是,要是怀着人道主义固然可以指责汉景帝,但从帝王的角度来看,汉景帝做的不仅没错,还是大大的妙,大大的好。 吴楚之地百姓死的越多越好,最好死的一个不剩,如此才能迁移对自己忠心的百姓去那里,才能更好的控制吴楚之地。 平定了七国之乱,可以说为汉武帝实行大一统提供了坚定的基石。但这个过程,却是相当的血腥,在史书上,也不过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而扶苏手中此时除了各项物资扶持以外,还有着一招,思想上的一统,华夏子民身份的认可。 这是化解山东各地百姓对秦人敌意最佳的方式。 无论是谁,也无法否认,不管是秦人,还是赵人,楚人,实际上都是华夏子民,都是炎黄后裔。 这便是大一统的思想根基。 而这一方法,已经初见成果,之前剿灭周大军所产生的俘虏,几乎都是山东各地的百姓。 其成员堪称是龙蛇混杂,哪国人都有。 可是在这样的劝说之下,已然默认了秦人和他们乃是一家人,互相攻伐不过是兄弟阋于墙,根本不值得为人所称道。 之后,伴随着一整套的思想改造攻势,这些俘虏其中的精壮几乎都已经选择效忠了秦国。 而在他们心中,也已经渐渐被植入了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 一支有信仰的部队,和一支没有信仰的部队,二者之前有着云泥之别。前者,往往能够创造不可思议的奇迹,后者,也会遭受一些莫名其妙的败仗。 思想上的一统,在这方面已然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来说,扶苏可以通过吸纳那些俘虏的状况,来调整其中的内容,以此来令更多的人追随秦国。 而其中还有至关重要一点则是资源和物资上的支持。 要想收复山东百姓的民心,不拿出真金白银是不行的。纵然每一地闲置了不少土地和其他种种资源,可秦廷仍要投入。 而山东如此庞大的疆域,纵然每一地耗费资源不多,可是加在一起,也累计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最简单的就是人力,秦廷总要派出人来管理这些地方吧? 除非按照以前的方式,让当地的豪强来接管,但扶苏要选择这种方式,不又是回到了老路上去了? 所以,扶苏现在也是在储备能够读书识字,最好还能够算术的人才。 除此以外,还需要发放农具种子这些生产物资,唯有如此,才能够迅速的令百姓休养生息,这也是杜绝百姓无事生非的最关键的步骤。 当百姓将时间花到了生产当中,就不会无所事事,而百姓无所事事,再加上没有足够的粮食,那接下来就可以预料到发生什么了。 这对于秦国在山东的治安,将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而那些被破坏生产的百姓,有些迫不得已说不定也要与最开始那一批人为伍,如此恶性循环,其中害处不言自明。 而要将这些生产物资弄的差不多,扶苏就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其中仅仅是粗略算一下,都令人头大不已。 可偏偏,这个问题,扶苏逃不掉。 这也是扶苏决定去皇帝号的原因,现在扶苏倘若全力一搏,未尝不可灭掉山东那些叛军。 可是灭掉之后呢? 扶苏完全无力对山东那些地方实现有效的管辖,也无法安抚当地的民心。 结果就是打下来的地方再次反叛,然后再灭,再反叛,再灭如此循环往复,秦国再大的家底,也禁不住如此损耗。 而不断作战的秦军也是疲于奔命,最终被那些叛军联合起来干掉。 如此情形,实在是与上一世的秦朝所面临的局面如出一辙。 战争每次倒是打赢了,可是,最终却输掉一切,这样的情况不仅秦朝有过,项羽也是如此。 项羽一生征战七十多场,可是唯独输了最后一次。而刘邦,屡败屡战,输了无数次,可是最后一次赢了,便赢得了一切。 其根本原因还是项羽与刘邦对比起来,内功相差的太多。 纵然项羽攻打下了不少地方,可又能如何?当项羽的大军一走,当地只要被稍微策动,便旋即反叛,为何如此?无非便是刘邦能给出的利益更多而已。 如此循环往复,项羽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会疲于奔命,最后难逃乌江自刎的下场。 有着上一世记忆的扶苏,对于如此情形,心中如何能不警惕? 第四百六十三章 陈胜大军 陈胜望着身后绵延不绝的大军,心中感到甚是欣慰。 这说明他在天下人的威望依旧! 一切都还可以补救。 当初,周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陈县来的时候,他感到了恼怒,觉得那周着实是个废物。 靠近三十万人,结果居然被秦军围困,以致于最后被秦国全军覆没。 就算是头猪,也不该输的如此惨淡。 而后,当吴广的人头摆到了他的面前,陈胜顿时觉得比吃了一百个苍蝇还要难受。 毕竟,吴广是他封的假王,可是,居然被田臧假借他的名义给杀了。 偏偏田臧已经操控了大军,故而,陈胜只能选择对田臧大加封赏,进行安抚,封他为楚国的令尹,同时还赐予了大将军印。 而后武臣的反叛曾经一度让他感到愤怒不已,陈胜当时就想杀掉武臣的家眷泄愤,只不过被上柱国蔡赐拦了下来。 当陈胜渐渐冷静下来,回顾这两件事的时候,陈胜顿时感到恼怒不已。 毕竟这上面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可当他们发展壮大起来之后,却是一脚将他这个陈王踢开,甚至还动辄威胁。 陈胜恼怒之余,更是生出了几分惊恐。 他感觉到自己对于手下的掌控力在渐渐变弱,倘若他的部下见到如此情景都有样学样怎么办? 而在此时,田臧阵斩被杀,大军被章邯击溃,顿时令陈胜有些坐不住了! 陈胜顿时明白,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倘若自己不能尽快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实力,那么他的号召力很快衰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到了那时,只怕也到了他山穷水尽的时候。 是故,陈胜决定再拼一把。 是故,他在陈县旋即向天下发出的诏令,号召天下人随他一起合兵灭秦。 陈胜打的算盘很好,倘若能够击溃秦军,那么就顺势一路西进,在他的亲自带领下,一路攻下咸阳。 到了那时,它便可以在咸阳,以莫大的威望号令天下群雄,天下不管是谁都绝不敢生出忤逆他的心思。 这个想法,最初还是张耳陈余献给他的。 只不过那时的陈胜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称王,然后在陈县作威作福,至于覆灭秦国,虽然也派遣了大军西进,进攻关中,可无疑没有施展全力。 他大半的兵力都分成了几路,想要去抢占这天下的其他地盘。 而这一次,当陈胜感觉到了危机,旋即将这道建言捡了起来。 而结果也是喜人的,当他向天下发出号召之后,旋即便源源不断的有人来加入他的阵营。 在这样的基础上,陈胜的军队人数飞速的膨胀。 对于这一变化,陈胜心中自然是感到无比的欢喜,面对章邯率领的秦军,也渐渐有了底气。 自己手握如此多的兵马,难道还不能胜利么? 周,田臧之所以失败,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太蠢,对于军事一知半解才输的,而他陈胜,自大泽乡起义以来,就一路顺风顺水,未尝一败,决然不能够相提并论。 此时在不远处的一处山林之中,两名秦军士卒悄悄退走。 他们是秦军的探子,负责侦探前线的军情,而在他们身后的马匹上,还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除此以外,在一旁还有一名嘴里撒着布条,被五花大绑的俘虏。 这二人乃是陈胜所派出的探子,只不过,其中一人被斩杀,还有一人则被俘虏。 两军交战,首先便是探子的交战,这样的战斗是无声却充满血腥的。 当一方探子占据优势的时候,往往来说,便意味着能够源源不断的探查敌方军情。 而失去探子的一方,则会变成聋子瞎子,彻底丧失战场的主动权。 如此情形之下,其实战争的胜利天平已然开始偏转。 季婴翻身上马,同时将那名俘虏绑在身前,这样的一名俘虏也是极具价值。 倘若带回大营,可是一笔不小的军功。 至于那个血淋淋的人头,实在是因为无法将其活捉,才选择将其射杀,而要验证军功,便只有砍下他的脑袋,才有了如此情景。 平心而论,季婴是不愿意如此的,毕竟,一个活着的俘虏对于他来说,价值更大。 他是秦国新军的一员,军制的改革,早已施行,对于其中的军功的获取,自然是清楚无比。 而这样的俘虏带回去,对于秦军来说,同样有这样益处。 在军中,有着专门审问俘虏的人,这些人手中手段无数,不消一时三刻,便可以从俘虏口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而且并不担心这些俘虏撒谎,因为他们有的是验证手段。 这样的配备,自然便是为了审讯俘虏,取得情报所准备的。 除非是那些意志极为坚定,对秦国无比仇恨的人,才会令这样的拷问失效,只不过,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存在,倒是并不多见。 坐在中军账中的章邯得到手中的情报,眼中浮现出自信的神色。 从他接到扶苏的诏令,要他快准狠的击败陈胜之后,章邯旋即带着大军开拔,向陈县缓缓推进。 只不过在三日前章邯停止了推进,而是选择了原地休整,以逸待劳,等候陈胜大军的到来。 在章邯的眼中,陈胜大军本质上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组建起来的军队,又一路行军,劳累无比。 此时秦军休整之后,精神饱满,士气高昂,在全方位都是碾压陈胜大军。 这样的胜仗,是章邯最喜欢打的,甚至来说,单纯的凭借实力,不需要多么花哨的智谋,便可以奠定胜局。 “传我军令,擂鼓聚将。”章邯看着一份份传递过来的情报,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神色。 不一会儿,大营各处的将校皆是聚集在这里,听候章邯发布的一道道命令。 当所有命令发布完成,所有将领脸上皆是浮现出兴奋地神色。 于他们而言,这是建功立业的最好时候! “诸君,此战务必一战收缴全功,本帅先在此提前恭喜诸君。” 第四百六十四章 形势 此时在关中,一道秦军军营内,不少人脸上皆是有些不服气的神色。 “陛下竟是不信我等,要我等在此驻守”其中一人颇有些不满的发了些许牢骚。 这些皆是扶苏从北地抽调回来的五万秦军,只不过,他们却是一直驻守在蓝田大营。 除了先前一万人马去武关旅游了一趟之外,便再没有动弹过。 尤其是函谷关一战,以及之后大败田臧,这两场大战,都没有他们什么事。 一时之间,就不免对扶苏升起了一些牢骚不满的情绪。 眼看着别人在战场上立功得爵,得到荣华富贵,而他们却只能在这里驻守,如何不令他们感到眼红? 在他们看来,就是扶苏认为他们比不上那些参战的新军,是故,才让那些新军充当先锋,而他们这些老卒,只能待在这里,啥都干不了。 久而久之,这些牢骚不满的情绪倒是在军中得到了很好的传播。 对于这一点,扶苏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谁让这些人不是他扶苏一手训练出来的呢?这些秦军自然可信,可是用在战场上,能发挥出几分能耐,扶苏可就不知道了! 而关中,也是需要军队镇守的,眼下,关中正值变法,的确需要一支军队弹压慑服各地,是故,重担只能落到这些从北地抽调回来的秦军身上了。 “听说陛下要对军制进行变革,还专门派人来此”一些消息灵通的百人将,屯长不免讨论起来。 平心而论,骤然间空降一些陌生人在身边,是很不受他们待见的。 彼此之间连认识都不认识,何谈彼此之间交心? 而且,谁知道派来的是个大佬还是个废物?要是一个废物,岂不是拖累自己? 要是战场上,更是有可能令自己丢命的存在。 这样的人,自然是军中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当看到派来的人,更是令这些老卒心底一沉。 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看样子才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有些好像还不到十八岁! 尽管在这个时代,十四岁就算是成年,可是秦国征兵的起点是十六岁,而要真正服役往往是在二十岁左右。 看到扶苏派来的人年纪,不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么? 尤其这些老卒,眼光更高,在北地,他们其中就有不少是位数精锐,对于军中各项技能皆是无比的熟稔,配合更是默契。 显然,扶苏派来的这些人,在老卒眼中,并不合格。 对此,扶苏只是笑笑不语,在此之前,他便已经预料到如此情形的发生。 可是,扶苏依旧还是如此做了,其心中的信心可想而知。 准确来说,不是扶苏对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有信心,而是对于自己设置的教育体系有信心。 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本身就是来自北地的孤儿,只不过入选羽林军被淘汰下来而已。 可是他们本身来说,并不意味着很差。 要知道羽林军的选拔标准可是极高的,往往在战场上,都是充当一击定乾坤的后手存在。 包括在击败周大军中的轻兵骑士,那些更是羽林军中的精锐,其选拔标准更为严苛。 而造成的杀伤威力也是令人极为的满意。 目前来说,这些派遣到秦军的少年郎,每个都学习过算术等等知识,除此以外,还有格斗,射箭等等军事训练。 对于各式兵器也是极为的熟稔。 换做常人来说,要做到如此地步大概要四五年的时间。 几乎是十四岁就开始训练,然后到了十八九岁参军,如此一来,便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这些便是民间一些稍微富裕家庭选择的路线。 而要是更加富裕一点,就会选择教习兵法等等。 但在扶苏这里,一切都变的迅速起来,首先训练的方式,就经过几度删改,务求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够令学习者掌握这项技能。 而那些兵法,算术的教学,扶苏更是敞开供应,天下间,可还没有哪个人家的藏书有扶苏丰富。 而扶苏将这些藏书取出,以印刷术迅速的刊印,然后在学院进行推广。 如此一来,两三年之内,这样一批精通各项技能的人才便算是成了。 准确来说,这是扶苏以一种填鸭式教育取得的成果。 在后世,这样的一种教学方法饱受诟病,不少专家都说这样的学习方法压抑了学生的天性。 可熟不知,这恰恰是极为符合中国国情的教育方式。 要知道,如此庞大的国度,如此庞大的人口,能够令适龄的孩童学习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学习相差无几的内容,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其中的投入,简直堪称恐怖。 而产出也是极为的令人害怕,可以说要不了几年的时间,就可以积攒出一批基层的人才。 鼓声阵阵,两方摆开连绵不绝的阵势,而其中的秦军一方,军容整齐,身上黑甲在太阳照耀下,折射出光芒,手中的兵刃,更是寒光阵阵。 相比之下,陈胜大军就没有这么好的了。 毕竟其中大半都是从半路加入进来的,自然,要做到与秦军一般进退有序,绝不可能。 此时秦军大纛旗挥动,顿时数千的秦军高声呐喊: 秦军壁垒已成,恭候尔等冲杀! 秦军壁垒已成,恭候尔等冲杀! 秦军壁垒已成,恭候尔等冲杀! 连绵不绝的喊声在空气中回荡,传到了陈胜大军之中,瞧见眼前这一幕,陈胜面色铁青。 如今这般情形,一看便知道对面的秦军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可是此时的陈胜,偏偏不能退,这是他的第一仗,这般退缩,日后谁还来归附效忠于他? 旋即,陈胜便命令一队人马冲杀上去。 而秦军率先回应了便是一轮轮箭矢,陈胜瞧见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这些箭矢就好似长了眼睛一样,不管自己的人马到什么位置,秦军的箭矢便会射到什么位置。 这样的情景,即便是以前秦军似乎也做不到。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败 掌握了算术的秦军经过无数次操练,早已经能够根据敌军的推进速度,风向等等因素,计算出箭矢的落脚点。 而陈胜大军本就是最新才组建完成,成员驳杂,层次不齐,此时想要组建有效的防御来抵御箭矢,自是无比的困难。 一瞬间,秦军的箭矢便给予了陈胜大军巨大的杀伤,无数中箭者哀嚎倒地,鲜血飚出。 此时,残存下来的陈胜大军终于杀到了秦军军阵面前,可是在最前方的秦军手持厚重的盾牌构建了一条防线。 这条防线就好似钢铁铸成的一般,任凭陈胜大军如何供给,都岿然不动。 每当前一名士卒倒下,后面便立即会有一名士卒补上,填补空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阻塞之感。 陈胜眉头紧皱,仗打到这个份上,陈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直以来,他所遇到的秦军都是不堪一击,往往在他的一个冲锋之下,这些秦军便已经溃散。 有时甚至都不必如此,一些县城的县令都及早的收拾细软,逃离了所在的县城,更别提征召县中青壮,阻挡他的大军。 可如今,面临秦军的精锐,如此情形倒是快令他冷汗流了下来。 “叛军计止于此。”章邯冷哼一声,手微微抬起。 身旁一名传令官立即会意,下去传令。 这是秦军顿时生出了一些变化,自两侧两队骑兵杀出,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陈胜中军所在位置。 显然,章邯清楚,仗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没必要拖下去了。 和眼前这些叛军交手,没有丝毫的压力。 一路上的陈胜大军,都无法阻挡这两支挺进的秦军骑兵。 陈胜自然察觉到战场上的变化,当发觉到这两支骑兵队伍冲着自己来的时候,陈胜背后冷汗都快下来了。 此时陈胜立即调遣了几支兵马前去阻挡,可是,效果却并不是很大。 在陈胜身旁的上柱国蔡赐道:“陈王,我们还是快撤吧。” 蔡赐瞧见眼前这一幕,如何不明白眼下己方乃是大势已去,故而,便下意识的决定保命要紧。 可是陈胜若是不退,他哪里敢走? 是故,他只希望此时的陈胜不要头脑发热,还是先跑为上。 陈胜望着朝自己疾驰而来的两支秦军骑兵,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最后咬牙切齿:“撤。” 听到陈胜吐出这个字,蔡赐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胜大军这般异动,如何能够逃得过章邯的眼睛,旋即秦军大纛旗再度挥动。 顿时,在防线上的秦军也不再忍耐,爆发出真正的战斗力,向陈胜大军发起了反攻。 只是瞬间,陈胜大军便陷入了崩溃之中。 如此情形,章邯并不陌生,当初击败田臧之时,亦是如此。 同样一战,田臧便被枭首,整个大军便被击穿,然后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面对秦军,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只不过,如今这样的情形,换成了陈胜。 相比较起来,倒是歼灭周大军打的比较累。只不过,这战争目标却是完全的不同。 对付周大军提出的目标乃是全歼,是故要将周大军引进预先设定的地点,然后还要构建包围圈,使得周大军不得走脱一人。 之后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又是以围困为主,毕竟打的主意是将这二十多万敌军俘虏。 如此高的要求之下,自然执行起来,显得无比的繁复。 而不管是对付田臧还是陈胜,扶苏并未要求章邯做到何种地步,是故,章邯凭借手中的精锐秦军,瞬间便击溃了两人的大军。 眼见陈胜大军陷入崩溃之中,章邯如何能够放过眼前出现的战机,当即命令秦军全线出击。 此时说起来,可能秦军的机动速度还要快上一筹。毕竟此时的秦军骑士不管是数量还是训练的程度,都远远高于陈胜的大军。 陈胜大军不是没有人会骑马,只不过,这样的人终究是极少部分。 毕竟,能够喂养的起马,在民间,怎么说也是一个中等以上的家庭,这样的人家倘若为陈胜卖命,自然要寻求更大的利益。 只不过,想来这个利益陈胜是不大给得起的。 况且,在这是乱世,这些人吃饱了撑的为陈胜效死,他们又不是底层那些自带干粮和被裹挟的百姓。 而陈胜大部其中所采用的兵器都极为的陈旧,还有战车。这样的组合与骑兵相比,无疑陷入了极大的劣势之中。 一番掩杀,陈胜大军四处逃溃。 章邯见所有将领皆已经回营,脸上洋溢着笑容,计算着自己会有多少军功,心中稍显安慰。 只不过,章邯总觉得,这场大战,未曾亲自将陈胜斩了或是给俘虏了,实在是算不上完美。 章邯亦是清楚,要做到这点也是殊为不易,毕竟在万军丛中,俘虏敌方主帅或是将敌方主帅斩首,实在是一件特别碰运气的事儿。 之前斩首田臧,不过是田臧未曾逃跑罢了! 当秦军陷入全线进攻之后,整个局势便彻底乱了!如此情形之下,要找到陈胜,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况且,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可以阵斩了陈胜,毕竟陈胜还有一支骑兵护卫其周全。 章邯将脑海中的念头掐断,看着眼前众将,道:“传本帅令,今夜杀猪宰牛,犒赏全军。” “好!好!好!”顿时账中的将领接连欢呼。 大胜之后的杀猪宰牛,对于这些将领来说,并不多么重要,毕竟此时的秦军伙食,实话来说,还是相当可以的。 只不过,这些就有点类似于精神奖励了,实乃是为了提升全军士气,希望士卒多多立功的手段。 其精神荣誉已然超过的物质奖励。当然,随后的爵位授予,战功如何评定,还要细论。 随着众将散去,章邯旋即伏在案头,开始拟写奏章,这般大战的结果,自是要向扶苏汇报的。 包括这一战损失如何,耗费了多少物资等等这些问题都要他这个主帅亲自过问,章邯这个位置并不轻松。 第四百六十六章 折服 此时的蓝田大营,燕定胡瞧着面前三名秦军士卒毫无惧色。 燕定胡这个名字还是扶苏给起的,当日在北地的时候,胡人大举入侵,燕定胡的父母皆是惨死在胡人手中。 待胡人离去之后,燕定胡年岁尚小,自然没有什么谋生的能力,只能乞讨为生。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小乞丐,被扶苏起名为燕破奴。 若非扶苏搭救,只怕那个冬天,他们二人便要活活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了。 后来,燕定胡和燕破奴被扶苏带回了关中,住在了上林苑。 只不过,他年岁不够,故而,羽林军没有收他,他只是成为了羽林军的预备役。 倘若表现足够优秀,自是会被吸纳进入羽林军。 这也是如今燕定胡的梦想,羽林军招收条件严苛,有些人明明身体达标,可是,算术,化方面不过关,一样会被淘汰。 至于身体不行,那要进入羽林军,更是无望。 而这一次,燕定胡被派到了这蓝田大营,来对这其中的秦军进行改造。 看着眼前三名秦军老卒眼中锋锐的光芒,燕定胡如何不明白,这是不服他。 毕竟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如何能令眼前这些老卒信服? 此时的燕定胡,已然不是当初的瘦小身板,当初在北地之时,燕定胡的家本来就不是十分富裕,自然难以为燕定胡提供什么补充营养的东西,能吃饱饭都算不错了。 后来当了乞丐,更是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只不过,来到上林苑之后,不仅顿顿能够吃饱,时常还有鱼肉蛋禽等供应。 而那时的燕定胡又正巧到了长身体的时候,有了这般充足的食物供应,瞬间就长开了。 如今的燕定胡,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要论起身躯,也是极为粗壮,一身肌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要知道,作为羽林军的预备役,日常怎么可能没有相应的体能训练? 日常还有专人为他们制定每日的计划,包括日常训练什么,吃什么,都有着相应的规定。 而此时燕定胡之所以怡然不惧面前三名秦军的老卒,实乃是因为在上林苑,他已经接受过搏杀技巧的训练。 只不过,训练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不过才大半年的功夫而已。只不过,想来要对付面前的几名老卒,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燕定胡很清楚,这些老卒,自认为来自北地的秦军,乃是的的确确的王牌部队,心中自然是高傲无比。 而羽林军的地位,在如今的大秦,已然是要隐隐超过北地的秦军。 这令这些老卒如何能忍? 俗话说,无第一,武无第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要想让北地的这些士卒轻易服输,不比拼一场,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这次,恰逢军制的改革,很明显,让这些老卒感受到了,陛下的心目中,显然羽林军的地位死高于自己的。 而想要夺回自己的位置,别无他法,只有正面打败羽林军。 军中其他的都不好使,但实力,绝对是通行证。 燕定胡深谙这个道理,是故,他便提出要与这些老卒切磋一番。 且一次要挑战三人,而这三人,在他所掌管的这个屯里面,可以随意的挑选。 如此要求提出来,自是令这些秦军老卒无比的气愤。 于是,便有了最初的那一幕,这一幕的情景,自是极大的吸引了不少人,包括周围不少的秦军士卒,也纷纷来此看热闹。 而在上层的那些将校,自然清楚的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只不过,皆是选择了沉默。 他们不管是原本来自北地的将校还是扶苏派到这军中的,皆是明白,在军中,嘴皮子并不太好使。 要想赢得别人尊重,自然便是实力。 而战场上,最为考校的便是搏杀的技巧,是故,只要没有死伤,完全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小子,是我们三个一个一个来,还是怎么的?”一名秦军士卒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燕定胡。 燕定胡微微一笑,瞧着三人,道:“少废话,一起来。” “好小子。”对于燕定胡表露出来的勇气,那名秦军老卒口中称赞一声,心中却是觉得颇为恼怒。 本来他开口,就是想给燕定胡一个面子,毕竟燕定胡也是上面派来的,得罪的太深不是很好。 可谁成想,这燕定胡对于他的这番好意,丝毫没有接受的意思。 这样一来,倒是不怪他了! 当即,三名秦军对视一眼,大吼一声,然后向燕定胡冲了过去。 战斗结束的很快。 三名秦军士卒皆是倒在地上哀嚎,燕定胡倒是没有下重手,只不过暂且令者三人失去战斗能力而已。 众多秦军士卒皆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能够塞进一个鸡蛋。 方才的战斗极为的短促,几乎与燕定胡交手的第一时间,燕定胡便将其击败。 旋即便有人发出叫好声,如此情景,如何能不令人叫好? 至少燕定胡的实力值得别人如此对待。 燕定胡没有理会众人,先后将地面上的三人搀了起来。 三人眼中就是有些复杂的看着燕定胡,从刚才的交手他们便知道,倘若战场上相遇,他们断然没有存活的道理。 此刻,在三人的眼中,燕定胡的年纪已经不太重要,而其战斗素养迅速的折服了三人。 这恰恰是在军中最为流通的道理,实力过硬,到哪里都值得别人尊重。 燕定胡瞧着三人,道:“方才我所用的,不过是羽林军中日常教习的擒敌拳,若你们想学,从明日我便可教授你们。” 三人震惊,似这等手段,往往都是至交好友之间,才会互相交流,平常陌生人之间,往往都是敝帚自珍,如何愿意教给别人? 三人旋即心中露出喜意。 而在不远处的一人,瞧见眼前情景,则是微微一笑:“这倒是不错的苗子。” 这一次,对于燕定胡来说,同样是一场考核。 而倘若燕定胡的表现极佳,那自然,日后进入羽林军的希望便会大上很多。 在今后燕定胡与这些老卒相处的岁月中,都是考核的时间。 第四百六十七章 陈胜的败亡 “这个吕臣到还算个人物!”扶苏看着手中的情报,暗自感慨。 在扶苏的记忆中,倒是并没有这样一位人物,毕竟扶苏的主业并不是钻研历史,当然,历史上那些杰出的豪杰,扶苏倒是记得清楚。 大浪淘沙,这样的乱世,涌现出来的豪杰倒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啊! 扶苏心中感慨。 距离章邯大败陈胜已经过去了数月,扶苏当接到章邯大败陈胜之后,便将重心放在了军制改革之上。 军制改革涉及到的内容是方方面面,往往一个小问题,在军中,极有可能变成一个大问题,而军队,乃国之重器。 在眼下这般情势对军制进行改革,不得不说一句扶苏是在玩火。 只不过,形势逼人,扶苏亦是清晰的明白改革之后,秦军战力有多大的提高,才甘愿冒险。 而且,不仅有着自己的支持,包括蒙氏也在为自己保驾护航,扶苏自然是没有不敢干的。 当然,即便如此,扶苏对于东方的局势仍保持关注,只不过投入的程度大不如以前了。 情报中记载,陈胜大败之后,一路败退,但陈胜心中志向未失,意欲整军再和秦军一战,只不过,秦军还未等到这场战争,陈胜便已然被自己的车夫庄贾给害死。 陈胜一死,整军与秦大战,自然是无从谈起。 原先陈胜所属的势力顿时一片大乱,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忙着和秦军开战? 而就在这时候,这个吕臣就冒出来了! 竟然重新组建了一支军队,名为“苍头军”,头戴青巾,颇为好认,然后反攻陈县。 本来陈县已经被章邯攻下,却不想,章邯一个不察,留守在陈县的兵力不足,结果,还真就被这个吕臣给攻下来了! 这个吕臣,抓住的时机倒是颇好,不声不响之间,就让章邯吃了一个闷亏! 吕臣攻下了陈县,又立起了张楚的大旗。 张楚的大旗再立,自是令天下反秦志士心中为之一振,一时之间,倒是让秦军大好的声势,为之一挫。 随着时间的变化,扶苏的方略亦是在不断调整。 虽然扶苏自去了皇帝号,可是并不意味着扶苏真的就打算放弃了山东各地。 此时的扶苏可能就有点类似于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行。 扶苏在接连胜仗之后,旋即决定利用这些胜仗大肆营造声势,不断摧毁那些反秦志士心中的信念。 而实际上,秦军的进军并不迅速,扶苏的打算依旧是徐徐图之。 可未曾想,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吕臣的出现,倒是让扶苏的算盘为之落空。 吕臣的出现,立即让扶苏意识到,这个华夏大地上的人杰遍布,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一个人就能坏了自己的谋算。 这同时也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天下大势至今还未转移到秦这一方。 反秦在山东各地依旧是一种潮流,冒然让章邯进兵,只怕会令山东各地团结起来,共同抵御秦军。 意识到这一点的扶苏,旋即让章邯撤退,让出了最新攻占的一些地方。 当然,自是不会全部让出,一些重要战略要点,依旧掌握在秦军手中,即便是一些战略要点让出去,也是秦军有把握能够快速攻克的地方。 如此一来,秦军仍为刀俎,山东仍为鱼肉,若是山东各地再有人试图挑战秦军,自然是难有胜算。 而那些空出去的地方,短时间内自然是陷入了权力的真空,不少人争相抢夺,为此倒是频频掀起血战。 这就不是扶苏所关心的了! 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能让扶苏在意! 不过接下来山东的局势 扶苏陷入了思索当中,可以预见陈胜被害死,那么他所拥有的那么庞大的一笔政治遗产,必然不会被放过,因此,山东各地,那些有实力的诸侯陷入一场争夺当中,便是可以预见的了。 例如项梁,武臣这些,只怕会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毕竟谁继承了陈胜的政治遗产,谁几乎就等于隐隐占据了反秦盟主这个位置。 在这个位置上,所拥有的声望和发展实力的迅速,可想而知。 蓦然间,扶苏想起了之前一些有关于项梁的情报,项梁明察暗访,寻找楚王后裔,莫非就用在这里? 想到这里,扶苏冷汗都快下来了! 只不过,扶苏也知道项梁这是一招阳谋,站在他的立场上,拥立楚王后裔有着诸多实惠的好处。 这个范增 扶苏知道,这条计策就是范增给项梁出的,倘若真的找回楚王后裔,那对于凝聚天下人心,可是有着大大的妙处。 盛名之下,无虚士。 旋即扶苏便明白接下来自己的重心该放在何处了,也是时候参与这纷繁错乱的局势之中了。 至于如何参与,当然是在山东立王。 韩成被复立为韩王,这是扶苏要做的第一步,这也是扶苏投石问路投下去的石子。 目前来看,状况还算是不错的。 至少前些时候刘邦传回来的消息,都表明这些情况在好转。 当然,今日听说刘邦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一股势力不明的力量在韩地游走,不断对秦军下手。 扶苏几乎下意识的就猜出来这股势力是谁,必然是张良。 不管是自己还是山东那些叛军,要想插手韩地的事务,毋庸置疑,是绕不开韩王这一关的。 这就是游戏规则。 而与韩地有关的力量,扶苏记忆中只有两个,一个是张良,一个是韩王信。 也只有这两个还稍微上一点台面。 如果说是韩王信,早就高举旗帜了!何必藏匿身形 而前世的时候,便是因为张良在韩地打游击,最后才结识了刘邦,最后被刘邦所用。 如今世事变化,就不知道这一世会如何了。 扶苏对于韩地自然是放心的,首先刘邦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然后刘邦的身边还有着李由以及其他扶苏布置的后手。 这些人要对付张良,应该是足够应付的。 当然,扶苏也决定适时的给予支援。 第四百六十八章 狂生郦食其 扶苏来到了咸阳宫一侧偏殿之中,此时,偏殿之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在其中。 “陈留门吏郦食其见过王上。”看到来人的服饰,郦食其已然猜测出扶苏的身份。 同时,郦食其也在心中细细的打量扶苏,他之所以来到这咸阳宫中,并非自愿。 实乃是扶苏派出的人直接找上门去,陈留郡如今尚且在大秦的手中,扶苏此时要在其中找到一个郦食其实乃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之后,郦食其是否是自愿来到秦国已然不重要了。 首先郦食其乃是雍丘县高阳乡的门吏,乃是隶属于大秦,秦王征召,可没有郦食其犹豫的余地。 若是扶苏尚是公子,可能还有所顾忌,毕竟如此做,的确有些犯忌讳。 可如今扶苏已然是大秦的君王,自然没这方面的顾虑。 “先生请起。”扶苏面带微笑。 他心中未尝不是在打量郦食其,毕竟郦食其事关扶苏接下来的行动方略,由不得扶苏不重视。 眼下各方势力已然冒出,且山东那些势力皆已经占据了一些地盘,彼此之间开始互相攻伐,此时,作为实力第一的秦国,自然是首当其冲,受到山东各方实力的排挤和打压。 或许明面上正面与秦开战没这个胆量,可是彼此之间互相联手,压迫秦国倒是做得到的。 是故,扶苏急需要一位纵横家来为自己打开局面,在山东为秦国争取到斡旋的空间。 而扶苏将这个主意打到了郦食其身上。 郦食其在楚汉之时,也算是鼎鼎有名,多次为刘邦出谋划策,且为刘邦与各方势力打交道,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最为有名的便是靠着嘴皮子说服齐国投降,可惜韩信挥兵攻秦,这郦食其最后亦是被恼怒的齐王给直接烹杀了! 如此结局,倒也算是一个莫大的悲剧! 总归来说,郦食其的本事手段是不差的,而接下来扶苏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这郦食其是否有心为大秦效力。 倘若郦食其愿为大秦效力,那自是没得说的,高官厚爵这等自是不会少了他的。 秦自商鞅以后,早就不是当初的穷困弱国,在此之前,秦亦是有着莫大的魄力。 孝公就曾发出求贤令,大概意思就是能够振兴发展秦国,令秦国强大的,可以与秦王共享秦国。 当然,孝公也确实做到这一点,孝公之时,商鞅变法大成之后,商鞅又在河西之战获立大功,便被封了商地,后世称为商鞅便是由此而来。 至于后来车裂商鞅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至少秦孝公是从来没有亏待过商鞅的,包括之后的秦王,对于为自己立下大功的臣子,也是信任有加,未曾亏待过。 对待有识之士,厚之以俸禄,赐之以爵位。素来是秦国延揽人才的不二法门。 而郦食其要是不能为大秦效力,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最轻扶苏也要将其扣押软禁在咸阳,更甚者直接处死郦食其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样的人才,倘若不能为自己效力,那要是放出去,便是要坏自己的大事。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吕臣已经坏了扶苏一回大事,这郦食其要是放出去,为他人效忠,这岂不是让扶苏事事掣肘? “寡人听说先生在高阳有“狂生”之名,不过寡人又听说,先生博闻强识,熟读天下书籍,如此人杰,今日寡人与先生相见,实乃是寡人的一生中的幸事。” 郦食其心中一突,扶苏平平淡淡的几句话,立即让郦食其感到,扶苏定然是对他做过调查的。 郦食其的感觉没错,尽管扶苏有着前世的记忆,可是,两个时空的事儿,如何能混为一谈? 是故,扶苏同样派人私底下将郦食其查个底朝天,然后两相对比,与前世的记忆互相印证。 面对这样的扶苏,郦食其顿时心中压力剧增,倘若扶苏不了解他,郦食其若是不想为扶苏效力,那完全可以推脱自己才疏学浅,怕误了扶苏的大事。 如此一来,自己说不定还能够全须全尾的回到高阳。 可是如今扶苏对他了如指掌,这方面的心思就完全可以熄了! 若是他不愿,郦食其已然设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郦食其旋即拱手道:“在下不过是一介小小门吏,令王上如此看重,实在是惭愧。” “在下乃一介儒生,朝中博士大儒甚多,臣只怕有心为王上效力,却无这份实力。”郦食其瞬间决定,先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扶苏眉头微皱,不过瞬间,扶苏面色恢复如常。 这个郦食其,换做别人,可能还真就被这个郦食其给骗了,看着如今的郦食其,穿着儒服,戴着儒生高帽,一看,还真以为郦食其是个真正的儒家弟子呢! 可前世的记忆告诉扶苏,这全是扯淡。 郦食其不过是以此为伪装罢了!若是有必要,扶苏相信这郦食其将这儒生高帽和儒服给扔了会比谁都快。 在扶苏的记忆中,可是有着这样一个典故,就是郦食其想为刘邦效力,可是刘邦一见郦食其穿着儒服,带着儒生高帽,连鸟都没鸟。 因为刘邦本身对于儒生并没有好感,常常将儒生的帽子摘下来,然后朝里面尿尿,要么就是交谈的时候破口大骂。 而郦食其初次吃亏之后,立即将儒生服饰扔到一旁,然后对刘邦说“我乃高阳酒徒”。 这就是高阳酒徒这个典故的出处,从那以后,儒生就和高阳酒徒不对付上了! 这几乎就是汉初儒生的死穴,若是有人与儒生争吵不过,一句“我乃高阳酒徒”,然后做出一副不屑与之争论的样子,便能够瞬间反败为胜。 而儒生对此只能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略微思索,扶苏便明白了郦食其的心思,实在是扶苏做的准备太过充分了! 不禁有着前世的记忆,就算是这一世,扶苏对郦食其的调查资料,也是一抓一大把。 如此详细的资料,恐怕郦食其自己都不如扶苏了解他。 第四百六十九章 郦食其投效 扶苏凝望着郦食其,郦食其垂下了头颅,可感受到扶苏的目光,郦食其心中也不由的在打鼓。 他虽然只是高阳的一个小小门吏,可是,对于天下大势,郦食其却有着自己的了解和判断。 这是一个纵横家的必备条件。 连天下大势都不能洞悉,如何能为主君谋划利益?又如何抓住时代的脉搏,劝服别国君主听从自己的意见? 是故,对于扶苏,郦食其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他清楚的知道扶苏在继位之前大致做了哪些事情,也明白,扶苏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蒙骗之人。 只不过,纵横之术郦食其一直未曾向外展露,一直以来,郦食其出现在世人眼中,皆是儒服儒冠,和纵横之术八竿子打不着。 也就家中一些亲信仆人才知道他对于纵横之术有着研究,这也就是他之前以儒学为推脱的理由。 在儒学上的造诣,郦食其心知肚明,自己八辈子都干不过朝廷里的那些博士。 要知道,博士这个职位就是始皇帝专门为儒生设立的,在朝中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自然,能获得博士职位,且在里面混迹之人,这儒学精通程度,自是没话可说。 扶苏一言不发,大殿沉闷的气氛压在郦食其的心头,渐渐的,郦食其心头开始有些发毛。 即便是他学习的乃是纵横之术,可若是扶苏不开口,他哪里知道扶苏目的何在?更别提借此劝说,发挥自己的能力了。 瞧着郦食其这副样子,扶苏轻笑了两声,道:“先生,若是儒学方面,寡人相信先生的确不如朝中那些博士” “只不过” “先生精研学问只怕并非儒学,而是其他吧?”扶苏看向郦食其目光陡然变的凌厉。 若非郦食其有着这般大才,扶苏还真不会有如此耐心在此和他纠缠,只不过为了心中大计缘故,方才一再忍让。 可若是郦食其不识抬举,那扶苏可还未必真的用他郦食其,毕竟,这天下间的豪杰壮士何其多也?!! 难道非得在他郦食其一颗树上吊死? 感受到大殿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郦食其心中也是一颤,扶苏登临君位,也就是最初一段时间并未掌握实权,剩下的时间,秦国的军政两届,几乎皆是以扶苏马首是瞻。 至少,明面上的统一,扶苏做到了! 由此扶苏动用权柄也是越发得心应手,自然,不由自主的养成了一股君王的威势。这样的威势看不见,摸不着,但并不代表不存在,此时的郦食其就深切的感受到了。 察觉到扶苏话语之中的变化,郦食其顿时明白,现如今他不得不选,靠向扶苏这一侧,自然一切无忧,可若是倒向别处,扶苏绝不允许。 “王上果然有生而知之之能,老朽心中深感佩服。”郦食其立即做出了选择。 当初自己暗自揣摩纵横之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货卖帝王家么? 这是战国士子的常态,伴随着时局的发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已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也许今日一人还是一个穷光蛋,可明日,就有可能贵为一国的丞相,更有甚者,例如苏秦,挂六国相印,牛逼的一塌糊涂。 而今日机会就在眼前,没道理放弃啊! 听见郦食其这么说,扶苏脸色也是一缓,脸上渐渐有了些许笑意:“先生如欲入秦,为我秦国筹谋,寡人在此便许先生卿位。” 卿位,实话来说,地位已然不低,三公九卿,这样的位置已然与九卿之位等同。 虽然不似九卿那般分管朝中各处职务,掌握实权,可是这样位置的许诺,在对待一个前一刻尚属门吏的人,已是不低。 郦食其心中一惊,这样的起点,在秦国几乎就是委以重任的标志。 不管是商鞅,还是张仪,还是李斯,基本上最先开始都是由卿位开始,然后一步步平步青云,成为秦王的心腹。 “臣郦食其拜见王上。”郦食其对着扶苏郑重拱手一拜,如此,便是说明他愿意为秦效忠。 扶苏也是还了一礼,此时,郦食其道:“臣既然为王上效力,自该准备一份礼物作为进身之资。” “臣舍弟郦商为人勇武,可为陛下建功。” “妙哉!”扶苏心中立即明白,此乃是标志着郦食其正式归顺于秦国,因为这是一个家族的投靠。 郦食其虽然在高阳仅仅是一个门吏,可他的家族必然乃是当地的豪族,在当地威望极高。 扶苏可是清楚的记得,郦商在陈留招募兵马,只是呼应,便瞬间招募了几千人。 倘若对地方没有什么影响力,如何能轻易的做到这一步? 而且,在之后的楚汉相争的过程之中,郦商也是建功颇多,之后他的儿子郦寄还参与了平定诸吕之乱。 “敢请先生为寡人谋划山东之事。”扶苏手向后微微一招,顿时,一名宦官捧着一沓纸进来。 丝滑的质感触摸在手中,郦食其顿时就明白,这就是坊间传闻的“纸”,的确轻如蝉翼,而且质感丝滑,书写起来也是颇为的顺利流畅。 然而,这纸上面记载的内容彻底令郦食其震惊了,这其中皆是有关于山东各地的情报。 无疑,掌握了这些,对于山东的局势估算和判定,将会有一个质的提高。 郦食其顿时明白,自己此刻站在咸阳宫,面对扶苏,是没有任何侥幸的。 扶苏此时也不催促,只是命人搬来一张案几,让郦食其仔细观看这些情报,而扶苏则是坐在上首,开始处理今日的政务。 时间悄悄的流逝,郦食其越看这些情报,心中震动越多,这其中不乏一些隐秘的情报,可终究,还是被扶苏的人给探出来了。 同时,这也说明,扶苏并不怕他郦食其泄露情报。 郦食其眼睛悄悄的瞥向了上首的扶苏,看到扶苏聚精会神的坐在那里处理政务,面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神情。 显然,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第四百七十章 郦食其献策 “如此君王,真乃一代人杰。” 郦食其确信,即便扶苏不如嬴政,只怕两者之间也未必相差太远,准确来说,两者的处理事务的方式有些不同。 嬴政刚硬无比,帝王权势滔天,不得不令人俯首低头。 与之相比,扶苏就多了一些柔软,可谓是刚柔并济。但若是感觉到了扶苏的温柔,就真的以为扶苏性情如何,好欺负,那不妨问一问草原上匈奴,东胡两大部族是否如此? 不妨去了解一番当日扶苏杀的渭水尽赤的情形,相信会有一个颇为直观的感受。 两者风格之间各有千秋,并无上下之分。 “先生看完了?”扶苏放下手中的笔,看向郦食其。 郦食其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王上既然已立韩王,不妨山东六国尽皆复立,王上以为如何?” “哦?”扶苏脸上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 尽管扶苏心中亦是如此打算,只不过,扶苏想听听接下来郦食其与他的谋算是否有偏差。 郦食其想到这一点并不奇怪,毕竟韩成复立韩王的例子在那里。 “王上可否让臣一览山东各地地图?” 扶苏旋即起身,来到一旁的一间房间之中,一入眼,便见到一副巨大无比的地图竖立在那里。 而在地盘面前,则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沙盘,两者所描绘的皆是山东各地的情形,上面清楚的标明着山东各方的中等以上的势力。 至于那些占据一县或者几个州县的小势力,扶苏则没有标注,其原因便是这地图按照比例缩小,这些小势力在地图上着实没有标注的资格。 郦食其此时已从诸多情报中挑选出了一份,道:“如今韩广已经奉武臣之命占据燕地,而燕国子嗣凋零,且燕国与秦国相距甚远,又是苦寒之地,难以与秦争锋。” “是故臣以为,不如令其为燕王,如此一来,可为秦国盟好。” 扶苏微微一笑,这方面郦食其的确说的不错,燕国子嗣凋零,而韩广又手握兵权,是故,燕国的地方豪强如欲保护自身利益,便需要让韩广来做这个燕王。 唯有如此,方才名正言顺。 至于韩广是否愿意做这个燕王,扶苏冷笑两声,武臣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既然武臣能够脱离陈胜自立,那么他韩广脱离武臣自立,还有什么负担么? 即便韩广自立,武臣也不会对韩广的家眷如何,反倒会为了拉拢韩广,将韩广的家眷送到燕国境内。 郦食其接下来手按在齐国的位置上,道:“如今齐国自立,乃是以田詹,田荣,田横这三兄弟为首,这三兄弟同气连枝,不好分化,是故王上不妨暂缓对齐国下手。” 扶苏暗自点头,的确,如今齐国的确不好插手,当初陈胜起义的时候,也派了一支以周市为将的军队向齐地进发,结果却被这三人联合当地豪强给赶走了。 足以证明这三兄弟在齐地经营数年,早已经将齐地经营了如同铁桶一般,要想插进去,除非有一股绝对强大的力量。 而齐国与秦距离尚远,就算是秦国插一手插进去了,也没法捞取足够的利益,反倒会遭到这三兄弟的敌视,这并不划算。 “赵国与秦毗邻,且武臣已经占据赵国全境,又发兵进攻常山郡,已然是秦无法忽视的力量。” “而如今张耳陈余暗访赵国后裔,势必是为了扩大手中权柄,王上不如暗中支持,如此一来,武臣和这二人对立,便无暇与秦国作对。” “秦国大可作壁上观,看准时机,一举重创赵国,如此一来,赵国便不再是秦国之大敌。” “而魏国”郦食其手按在魏国的土地上,道:“如今被立为魏王的乃是魏国公子咎,乃是被周市所立。” “周市有如此大功,即便目下不与公子咎生出嫌隙,可长此以往,主弱臣强,二人难免生出一些龌龊。” “公子咎唯一办法与其堂弟魏豹合谋,联手抗衡周市” “是故,王上不如暗中相助,令其矛盾扩大,如此一来,这魏国局势必乱。” 扶苏看着郦食其侃侃而谈,心中叹服,这纵横家,果然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难怪当年张仪,犀首、苏秦这些纵横大家能够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果然是诚不欺我。 单单这份因势利导,看透人心,寻觅出人性弱点的本事来说,就是名副其实。 在这样的大乱之世中,正适合这些纵横家施展手段。 郦食其看向扶苏,方才他所言,其实有很多都是临时设想出来的,毕竟他掌握的情报远远没有扶苏详细,真实。 如此一来,他只能大略估摸天下的局势,并不准确。 可眼下,有了这些情报相助,一条条计策被设想出来,已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郦食其整顿了一下心神,知道接下来是最重要的地方了。 略微整顿了一下脑海之中的思绪,郦食其缓缓开口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楚国。” 郦食其和扶苏二人同时忽略掉了韩国,该因为韩国最小,且扶苏又有布置,是故,无须专门来讨论。 郦食其道:“如今楚国主要是两方势力,一方是以项梁为首的楚国氏族项氏,还有一方便是残存的陈胜势力。” “所谓“横成则秦帝,纵合则楚王。”一旦楚国内乱止息,二者有决胜者诞生,接下来必定是联系各方势力,合纵攻秦。” 扶苏暗自点头,这也是扶苏所担心的问题,是故扶苏并未让章邯继续打击陈胜余部,若是真正将陈胜余部干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最开心的可并非他这个秦王,而是项梁。 扶苏等若用秦国的资源,兵力来变相资敌,这样的蠢事扶苏是不会去做的。 “项梁推出楚王后裔为楚王,而秦嘉立景驹为楚王,二者之间必定相争,王上需为景驹提供帮助,以此平衡两方。” “还有,王上身负楚国公主血脉,这一点,不妨在楚民之中多加诱导,如此一来,可降低楚地百姓对秦国之怨恨。”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夏无且献书 扶苏点了点头,这交谈了半晌,已然将之后对待山东各地的策略给大致定了下来,当然,之后的实际操作过程中,还需要进行调整和修正。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是常有的事儿! 扶苏旋即对郦食其郑重一拜,道:“还请先生为秦国筹谋此事。” “臣郦食谨奉王命。”郦食其亦是郑重回拜。 对于扶苏所表达的信任,郦食其心中亦是有所触动,扶苏方才的意思,显然是由他来筹划刚才之事。 初入秦国,便受到这份礼遇,已然是让郦食其意外万分,更让郦食其高兴的是,这意味着他有了建功立业的舞台。 日后,这些事情交托在他的手中,还怕没有功劳可立? 而一旦有了功劳,接踵而来的是什么,已然是可以预见了! 郦食其领命退下,扶苏也是坐在软垫上,揉了揉太阳穴,这些事情,太过耗费心神。 山东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秦国要在其中斡旋,争取生存空间,打开局面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正在这时,夏无且走了进来。 夏无且至今仍是大秦的太医令,当年,荆轲刺秦的时候,就是夏无且用药囊为嬴政挡了一下,才给嬴政争取到了时间,随后荆轲被秦军卫士拿下。 也因为此事,夏无且受到了嬴政的厚赏,不仅得了千金赏赐,还被升任了太医令。 而后来,夏无且在北地之时,又和扶苏有一番接触,并且从扶苏那里得到了不少有关医学的宝贵知识,故而,二人相交甚好。 是故,扶苏继位之后,夏无且仍然担任太医令。 而之后的这段时间,夏无且则是带着他的弟子一直在进行人体解剖工作,对于各项病症的研究,以及各种伤势的处理,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就比如,秦国前段时间在章邯领军之下,接连打的几场胜仗,其中伤员的病死率就下降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时候,搞人体研究,并不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在战国的时候,中国其实就已经开展了这方面的研究,比如人体内部,例如肝脏,胃,心脏等器官的大小,重量,都有着详细的记录。 甚至流传到了后世的现代社会,当后人看到两千年前,中国的先民们就已经踏上了这一步,着实令人惊骇之余,心中升起无限崇敬之情。 包括所谓的外科手术,实际上中国古代也早已有之,就比如三国时期的华佗,甚至研制出了麻沸散这样的麻药用作手术之用。 之后,还有喉管被割破了,如何缝合,术后如何护理等等这些方面,在一些古籍当中,都能够找到记载。 只不过,到了后期,中国医学反倒是丧失了进取心和生命力,最后彻底败给了现代医学。 本质上来说,现代医学之所以能够胜过中医,乃是因为中医停滞发展了至少三百年的时间,没有跟上时代的脚步。 而在这个时代,扶苏可以打包票说,中国医学,就是世界第一。 尽管看上去依旧粗糙,依旧无比的简陋,可是,相比较起其他地方,中医已然是位居世界扛把子的地位。 “太医令,来此有何事?”扶苏挥了挥手,顿时韩谈会意,为夏无且搬来了一张软垫。 “臣谢王上。”夏无且坐定之后,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道:“王上,请看。” 册子转交到扶苏手中,扶苏大致浏览了一遍,虽然这本册子只是薄薄的几十页,并不厚,可是,这其中所蕴含的价值就显得无比巨大了。 见扶苏看完,夏无且道:“王上,这其中所写乃是臣与臣的学生近些年来的心得总汇。” “是故完稿之后,臣第一时间交由王上御览。” 扶苏旋即明白过来,扶苏可是记得,当初司马迁写完史记之后,第一时间,也是被汉武帝看到的。 显然,这应该是一种惯例或是不成的规定了。 捏着手中册子,扶苏脑海之中下意识的就蹦出了一个想法,将这书中内容立即交给少府,然后进行刊印。 需知,在几年前,扶苏就已经将印刷的技术给了少府,也因此,白纸的所展现的妙处更为强大。 如今,少府的印刷术也几度改进,印刷的速度和质量,都大大的提高。 而扶苏如何不知,他手中握着的就是一座极为宝贵的财富,倘若能够发散出去,在关中流行,那所产生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扶苏完全可以以这本书以及夏无且这一批人为基础,构建出秦国的医疗体系。 倘若真的能够建成,那对于秦国的助力,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在这是时候,为何人的寿命很是短暂?五十岁往上的就很是少见,七十岁为何称之为古稀之年?就是因为从古至今也没多少人啊! 在这个时代,能夺取人生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毫无疑问,医学的进步和发展,无疑能够大大延长人的生命。 扶苏微微一笑,道:“太医令,朕打算将此书交由少府,由少府刊印发行,卿以为如何?” “这”夏无且脑海一愣,未曾想到扶苏居然会是如此想法。 一直以来,其实像这样宝贵的财富,多数人的打算就是敝帚自珍,流传给下一代,也就是他身居太医令的位置,才会将此书给扶苏看。 不过既然扶苏发话了,夏无且只能道:“臣以为陛下此举甚妙,造福天下黎民。” 扶苏呵呵笑着,看着夏无且的脸色,知道他言不由心,道:“太医令,寡人听说你培养了一批弟子,是故寡人决意选调一批精干,交由他调教,务必让他们能够解决一些基础病症。” “嗯?”夏无且瞪大了眼睛看着扶苏,从中他似乎有些猜出了扶苏的打算。 “寡人决意,这些人一旦训练有成,立即下放到关中各处,为百姓治疗病症,解决疼痛” 只是听了开头,夏无且呼吸就不由得粗重起来,脸色渐渐变红。 第四百七十二章 建设医疗体系 夏无且已经明白一旦扶苏设想的这件事完成之后的结果了。 就连先前扶苏打算刊印他费尽心血写的书,夏无且都快抛到脑后了。 一旦扶苏的设想真的完成,那么,做出这件事的主导者,他夏无且将是最为直接的受益者。 到了那时,他夏无且在关中之地,就是万家生佛,被人无限推崇的情景。 仅仅凭借此事,就算是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完全够资格的。 更为关键的是,他亦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挣下了一片福荫,如此崇高的声望,庇佑子孙百年不是什么难事。 夏无且当即整肃了一下面容,郑重道:“陛下此举实乃是福泽万代之事,臣愿为之效力。” 瞧见夏无且态度转变,扶苏当然明白夏无且已经明白其中关节,可是,实际上扶苏明白,现在他手中这本医书才是关键。 要构建一套医疗体系,除了需要一批能够读书识字的精干人员之外,便是书籍。 所幸这方面,秦国一直以来都保存完好。 即便是当初嬴政下达焚书令,也不是所有书籍都被焚烧,其中涉及医,农,占卜等事关民生方面的书籍皆不在此列。 而秦国的藏书阁中亦是有着这方面书籍资料的珍藏。 扶苏也是深感为难,现在的扶苏,对于能够读书写字的人,已经达到了极度渴望的地步。 尽管在他的计划之下,培养出了不少这方面的人才,可是,要满足他整个计划的需求,还远远不够。 而这一次,他决定开展医疗体系的建立,可以想象又耗费了一大批能够读书写字的人才。 只可惜科举的计划现在还不宜实施,不然就很大的程度上缓解了自己这一方面的压力。 扶苏要开展医疗方面的建设,实际上早有这方面的念头,只不过,一直以来,受制于各方面的条件因素,都未曾得以实施。 可眼下一道问题,扶苏知道,自己的的确确要进行这方面的改革和建设。 因为变法至今已经一年有余,在变法之中,其中一项就有一条关于促进生育的这样的条款。 只要生娃生得多,就可以免税,还可以耕种上好的田地,除此以外还有诸多的福利。 这意味着接下来关中各地即将迎来一波婴儿潮,三两年之后,关中各地的婴儿都会满地爬。 可在这个时候,生娃对于女人来说,无疑是一道鬼门关。。 是故,医疗体系的迫切建立,也是为了能够提高婴儿和母亲的存活率,尽管仍旧是鬼门关,可扶苏希望这鬼门关起码能够好过一点。 而且,医疗体系的建立,还能够普及科学常识,面对一些重大的事件,能够快速的发挥效果。 就比如面对瘟疫的时候,如果有一个完善的医疗体系在后面支撑,必然可以极大地消除瘟疫的影响,降低瘟疫的爆发和传播。 瘟疫在这个时候,甚至可以说比天灾还要可怕,因为瘟疫最后酿成的结果往往就是当地的人畜全数死绝,对此根本是毫无办法。 夏无且带着兴奋欢愉之色回到自己宅中,府中的妻子见到夏无且如此连忙询问缘故。 只是未等到夏无且回答,门外一名仆役便急冲冲道:“家主,中车府令来此宣旨了!” 夏无且心中一惊,方才在宫中都没有提及此事,怎么他一回来,宫内就有宦官来此? 只不过心中虽是猜疑,仍是立即焚香沐浴,准备好一切之后,方才来到韩谈面前。 韩谈见状,也不耽搁,从袖中取出帛书,道:“王上特命,太医令夏无且及其弟子著写医书有功,夏无且赏金一千,连升三爵,其弟子各凭功劳封赏。” 韩谈话毕,在之后的两名宦官皆是抬了一个木箱进来,将箱子打开,其中装满了金饼。 “太医令,还请清点一番。”韩谈微微一笑。 “噢,不必了!”夏无且此时心中满是欢喜,未曾想到,这王上的赏赐如此丰厚,不说这一千金了,就说连升三爵,这简直就是以往从未有过之事。 要知道,在秦国,爵位往往就代表着地位,爵位越高,所拥有的特权也就越大,甚至一些人犯了死罪,都可以用爵位来抵罪。 在战场上,一些将领,辛辛苦苦一场仗打下来,最后计算出来,说不定连升一级爵位的功劳都不够。 当年深受嬴政器重的王翦,就曾经感叹爵位难得,例如王翦这种,有着灭国之功的大臣,最后爵位才到达了最顶端的彻侯。 但此时,对于夏无且的赏赐,扶苏毫不吝啬。 夏无且欣喜之余,韩谈却是将一份手稿悄悄的放到了夏无且手中。 夏无且顿时一愣,韩谈解释道:“太医令,此乃王上亲手所书手稿,其中乃是有关于黄岐之术,只不过陛下对于这其中知识正确与否不敢确认。” “太医令若是有心,可逐一验证,若是有效,可增添到医书之中。” 夏无且顿时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惊,素来扶苏受到仙人指点,这在秦廷已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自然喽,扶苏会医术,也没什么稀奇的,当初在北地的时候,扶苏尚是公子,就为他提出了诸多意见。 而夏无且经过反复试验之后,发觉扶苏所提的建议,其中大多都非常有效。 这一次夏无且下意识的就对韩谈递过来这份手稿信心满满,可扶苏仍旧不忘叮嘱一句要仔细验证,足见扶苏严谨的态度。 更让夏无且感动的是扶苏居然大方的要将这些添加到自己所写的医书之中,连名字都可以不列,夏无且顿时感到有些自惭形愧。 “还有,王上之所以要大肆刊印太医令所著兵书,并非是觊觎太医令呕心沥血之成果,实乃是为了能使此书能够传之后世,太医令之名,亦可伴随着这部医书传扬后世,供子孙瞻仰。” “太医令需明白王上的深切用意。” 韩谈话音刚落,夏无且就不禁流下泪来,对于臣子做到如此地步,已然令夏无且心中感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第四百七十三章 论持久战 后世建国初期,如何构建医疗体系的呢? 当时所依托的就是大量的赤脚医生,这些赤脚医生,往往只是知道那么一些基础的医疗知识,知道如何治疗感冒这一类的轻微病症。 虽然对疑难杂症无能为力,可也正是因为这些赤脚医生,基层的医疗条件大大的改善,起码有人生病,不必死捱下去,有了一条活路可走。 再加上当时政策鼓励生育,顿时,中国的人口蹭蹭往上翻,而之后教育又渐渐普及,顿时间,便为工业化和现代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以说,在之后的改革开放实际上是一件水到渠成之事,教育基础已然为中国提供了大量的合格的基础劳动力,各类行业的工厂和技术研发都在进行,尽管未必达到世界顶尖水平,可也一直追随世界的脚步,并未拉的太远。 当改革开放到来,整个中国的经济就瞬间被盘活了起来。 扶苏显然是想以此为蓝本,走上这一条路的。 不论是变法的进行,还是变革军制,还是所谓的医疗改革,皆是如此。 这是后世已经被验证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扶苏知道,自己所遇到的困难并想象的要多得多,起码很多行业在此时都是一片空白,这意味着这个从零到一的过程,将是无比的艰巨。 只不过,扶苏知道,当一个行业能够渡过最初的发展阶段之后,接下来就是滚雪球的发展,会不断的吸引优异的人才参与其中。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韩谈来到扶苏身侧,轻声道:“王上,蒙恬将军他们已经在天策上将府等着了。” 扶苏睁开双眼,微微点头。 然后将案几上的一份纸张折叠起来,塞到了袖中。今日扶苏要与他们商议之事便是应对山东叛军的方略。 一直以来,应对山东各方势力,都是以扶苏为中心,可是,并未有一个中心思想,如此一来,入驻天策上将府的人自然难以把控其中尺度。 而且,包括刚刚延揽的郦食其,扶苏可还并未通知众人。 郦食其所献方针,这些大臣可都并不知道。 来到天策上将府中,扶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旋即坐到主位上。 韩谈旋即向众人介绍了一番郦食其。 众人心中皆是露出凛然之色,如今的天策上将府堪称是藏龙卧虎,入驻的人没有一个是废物,说一句皆是奇人异士也不为过。 当他们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之后,这样的感受越发深刻。 唯一另外的可能就是韩信,因为在众人的影响之中,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基本不与外人交流。 唯一的乐趣就是盯着沙盘或是地图一看一整天。 只不过众人也知道扶苏既然看重此人,那么此人就一定有着一些过人之处,至于有着一些怪癖,那也着实并不奇怪。 而如今冒然来了一个新人,众人心中皆是明白,此人绝对不同凡响。 “开始吧!”扶苏轻声道了一句,旋即便有人站出来开始发言。 其中,自然是涉及山东的诸项事务,对于山东的各项情报,这些在天策上将府中的人皆是可以获取。 只不过,这些情报不管是看,还是如何,都只能在这里进行,除此以外,根本不允许外带。 而且对于其中的保密事项,扶苏也是三令五申。 保密,尤其是事关军情大事,容不得丝毫马虎。 扶苏耐下性子听着众人的意见,尽管他心中已有决断,可是,听听这些时代英豪的意见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对于这些人而言,能够再这里畅所欲言,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体现。 即便最终的意见不被扶苏采纳,可是,他的作用已然是发挥了出来。 而对于扶苏来说,则是避免因为自己独断而带来错误。 扶苏从袖中将那一张白纸掏出,交到韩谈手中,韩谈旋即将这张白纸传到下面众人手中。 当看到这张白纸的题目之时,众人皆是为之一愣。 因为这题目乃是:论持久战。 仅从这个题目,以及今天众人论述的主题,众人便已然判断出扶苏的心意,显然,扶苏认为,要征服山东各地,并非一两场战争能够解决的。 实际上这是一场长久的战争,是一次长久的对耗,想要速胜,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果然,在接下来的开篇中,其中就引用了有关于速胜的策略方针,然后针对这样的观点,进行了辩驳和论证。 这样的讨论,实际上在天策上将府已经延续了很久,应对山东各地的叛军,是如今秦国与变法并重之事,对此,自然是意见难以统一。 而这样一篇稿,扶苏亦是听取了众人的意见,以及对后世伟人思想的思考,才最终提出来的。 为了这份稿,扶苏已然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未曾入眠,一心伏在案头,几经删改,当听从众人比较好的意见之后,又经过一番取舍,然后添加到其中。 可是,扶苏知道,这样一份草稿仍旧不完善,是故,扶苏希望,在今日的讨论之中,能够尽量弥补其中的缺漏,最后广泛宣传出去。 扶苏压根不怕这样的稿泄密,因为即便山东各地的些人得到了这样的稿,又能如何? 扶苏这是用的赤果果的阳谋,根本无所谓对方知道还是不知道。 蒙恬略微细读,旋即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当中,仅仅是这片稿,蒙恬便感觉受益良多。 其中对于军事的见解颇为新颖,但同样很是老道,并非是天马行空,完全符合实际。 就比如最开始对速胜论的驳斥,其中就有大量的事实论证,其中还有部分涉及当日嬴政扫灭六国,这些论证无一不是证明想要速胜,的确不可行。 或者即便可行,最后秦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山东各地同样会不安稳。 扶苏能完成这样的一篇稿子,不禁令蒙恬对其刮目相看,如今的扶苏已然开始成熟起来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三个阶段 从扶苏敢于带着新军以及精锐的蒙家军,深入草原,并将匈奴,大败开始,蒙恬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扶苏的不同。 至少在军事思想上,已然与当时的大秦将领有了迥异的区别。 要知道,在北地的大秦将领可没有一个深入草原作战的能力。 而扶苏所训练的那三千士卒却完全具备这样的能力,并且能够与蒙家军形成密切的配合。 这已然证明那三千新军在军事素养上完全不逊色于蒙家军。 更重要的是战法的改变,堪称是划时代的。从这一仗开始,就意味着以后秦人深入草原,是大有可为之事。 众人望着面前纸上所写内容,心中皆是流露出敬服之色。这其中,对于时局的分析,堪称是鞭辟入里。 更重要的是,其中三个时间的划分更是精髓。 尽管秦军连续大胜了三场,可是这三场,却应当归属于战略防御阶段,秦廷本质上是无法迅速剿灭山东复起的六国反叛势力的。 而伴随着这些大战的结束,山东各方势力已然清楚的认识到了秦国的实力,而且,山东各地的力量划分已然到达了末尾。 接下来必然是群雄争霸的局面,而如此局面,就是扶苏所说的战略相持的阶段。 秦国与山东复起的六国不同,秦国的一举一动都会触碰山东各方势力的神经,是故,秦国的举动需要慎之又慎。 要谨慎的防备,不可令山东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合纵伐秦。 一旦如此局面,秦国当然有一战之力,可是已然是处于相当被动的局面。 相反,此时的秦国虽然打胜了,可是,却在扶苏的命令下,让却了一部分土地,却获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而在这个阶段,扶苏这篇稿同样说的清楚,划分了内外两个目标,其外在目标就是令山东叛军内部相争,彼此消耗实力。 而内在目标则是继续深化变法,从民生,到军制等一系列方面,实现彻底的变革。 如此一来,秦国实力越来越强,而山东各部分实力越来越弱,那么到了最后,秦国一旦拥有横扫山东各方势力的实力之时,便是秦国出兵之日。 这就是所谓的“战略反攻”阶段。 一条条,扶苏稿中写的详细,通俗易懂。 韩信皱眉深思,当日与扶苏交流兵法之时的情景再现眼前,他已然知晓了秦国的大致谋划。 起先,扶苏让他去做一个治粟都尉,韩信心中很是不情愿。 可这一刻,韩信明白,在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无他韩信的用武之地,他韩信要做就要做大将军,大统帅。 唯有指挥千军万马,方才彰显他韩信的能耐。 韩信的心中火焰熊熊燃烧,这一刻,他看到了希望。 他深信扶苏知道他的才能,而观扶苏以往用人,也绝不会放任一个有才能的人才不用。 那么,只要坚持下去,终归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诸位以为如何?”扶苏瞧着众人,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心中却是有些紧张。 纵然他知道,这篇章的大致思想基本脱胎于后世的伟人,他只不过多番修改,综合这个时代的特征,进行了更改。 可并不意味着这样的思想方略就不会水土不服。 “王上,臣以为此篇稿甚是精妙,颇为符合我大秦国情。”此时萧何站出来称赞道。 他负责整个秦国的变法工作,是故,对于秦国有着多少的家底,恐怕除了李斯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对于秦国府库之中的库存,萧何更是了如指掌。 更正是因为如此,萧何才明白,现阶段,秦国面对山东固然能战而胜之,可却并不划算。 仗虽然打胜了,可是家底却是越打越薄,长此以往,如何能支撑下去? 而且,由于军制的更改,使得战后的支出大为增长,一方面是对有功将士的奖赏,在最新的军制改革中,倘若仗打赢了,就连负责后勤的辎重兵以及负责全军伙食的火头军,都可以分润军功。 还有降卒的安置和处理工作,这些都极大的增长了战后的开支。 当这个秦国的大管家,可真是不容易。萧何心中不免冒出这样的念头。 不过萧何有着信心,只要再过三两年,变法稍微稳定下来,那时变法的效果便会初步彰显出来。 如此一来,秦国的产出必然能够跟得上大军的消耗。 紧跟着萧何之后,不少人皆是发出了自己的见解,有人认为此法甚妙,还有人对于其中缺漏之处提出自己的意见 “蒙卿,你怎么看?”扶苏见蒙恬不说话,不由地将目光投向蒙恬,征询他的意见。 蒙恬略作思索,道:“王上,臣以为这其中还缺少一条,以打促和。” “如今我秦军兵锋正盛,这山东各地的势力单论起来,有哪个是我秦国的一合之敌?” “是故倘若其中有人意图攻我,反我,逆我,那不妨直接出兵,一次性将其打趴下。” “既然现阶段做不成朋友,那么就让其未来连做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扶苏眼前一亮,自己倒是忽视了这个因素。 现如今占据主动的是秦国啊!而并非后世那个惨遭列强蹂躏的旧中国,是故,伟人提出那样的方略,与现如今的秦国,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秦国的底牌也比那时的中国要多得多。 起码,蒙恬说的并不错,这山东各方势力之中,必然有着铁杆反秦的存在,自己不妨利用如今天下大乱的局势,伺机将这些人除掉。 日后要收拾那些剩下来的人,也是无比的轻易。 “善。”扶苏赞许的看向蒙恬,道:“蒙卿,不知你可有目标?” 蒙恬正欲开口,此时一人自门外走来,身上风尘仆仆,来到扶苏面前便道:“王上,山东急报。” “秦嘉景驹所部已被项梁剿灭,项梁立楚王后裔为楚怀王,意欲大举攻秦。” 扶苏一下子站起身来,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有了新的变化,那么计划也要相应更改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好重的杀性! 几日之前,扶苏还与郦食其一同谋划,用秦嘉所部来牵制项梁,却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这秦嘉居然就被剿灭了! 扶苏拳头不由地捏紧,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意外。 内心也是深恨那秦嘉着实不中用,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亡于项梁之手。 扶苏心中对于那秦嘉倒是并不吝惜,这样的废物,自己即便全力支持,败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此时扶苏立即接过那名士卒手中的奏报,其中已然详细记述了整个过程。 此时,扶苏也想知道这项梁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就将秦嘉所部打的大败,并且最终消灭的。 扶苏细细的将奏报从前到后浏览了一遍,眼中闪烁着不明之色,此时的扶苏,心中已然是警笛大起。 因为这一战,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项羽亲率一支八百人的骠骑,十日之内连续攻城拔寨,一路打到了陈县。 这般进军的速度,那些秦嘉败退的部下甚至都未曾来得及禀告秦嘉,简直骇人听闻。 尽管扶苏通过几次交手,知道那些秦嘉的部下大多都是一些散兵游勇组成,战力低下。 可易地而处,扶苏认为,换做秦军,只怕未必能做到这般程度。 项羽,这样的人物终于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了么? 扶苏知道,这一次项梁之所以进兵迅速,与项羽的骁勇有着莫大的关系。 此时的台下众人亦是互相传着,将这份奏报浏览了一遍。 蒙恬眉头微蹙,凭借着多年的带兵经验,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位项羽着实不同凡响,称赞一句人中豪杰也并不为过。 更为关键的是,此人注定乃是秦廷的大敌。 项氏素来是楚国反秦的中坚力量,当年王翦率军攻下了楚国的国都,可是,当时的项燕却召集旧部,继续反击秦军。 奈何项燕终究不是王翦的对手,最终只能饮恨败北。连同他的长子,一起战死沙场。 萧何看了之后,蓦然道:“此人进兵如此迅速,难道不需要粮草辎重么?” 这时,方才那名进来的兵卒回禀道:“启禀丞相右丞,项羽每攻占一地,便会命令手下士卒大肆掳掠当地,而携带粮草却又极少,只能够堪堪抵达下一地” “嘶!” 众人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般战法,可是说明其对于自身的实力有着十足的自信。 倘若未曾在粮草耗尽之间攻下城池,那时,便是前有坚城,后有追兵,实乃是兵败亡灭之局。 这般做法,已然不能用大胆来形容了! 扶苏却是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此时蒙恬的目光亦是投向了扶苏。 当初扶苏在草原上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带着三万蒙家军与三千新军,深入草原,寻找草原的主力,将其击溃,然后一路逐亡追北,打到哪里便吃到哪里。 然而那般时机又和现在不同,起码那时候扶苏基本遇不到攻坚战。 彼时不管是东胡还是匈奴,在经历大败之后,便已然丧失了精气神,看见秦字大旗便直接纵马逃跑,根本没有一丝抵抗的心思。 而袭击那些胡人的营盘,更是没有所谓的攻坚战要克服,那些矮墙和栅栏,战马只需要一跃便能够突进进去,随后一轮冲锋,战斗便已然到了末尾。 而项羽面对的是什么情形?居然是有城池可以拒守的秦嘉所部。 换做扶苏,决然不会如此的大胆,也必然不会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 “那项羽每次攻城之前,必会向城中放言,若城内守军开城投降则罢,若是闻楚军擂鼓不降者,皆杀之。是故,项羽在屠戮了几座城池之后,之后的城池便鲜有抵抗”那名士卒此时再度补充道。 “好重的杀性!”扶苏心中微微感慨了一声。 只不过,如此做的确是可以作为攻城的利器,需知,人人怕死,尤其是在己方实力不强的情况下,为了生存,的确干得出献城投降的勾当。 好生恶死,乃人之本性! 但项羽的如此做法,却是失去了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民心。 难怪前世项羽会败给刘邦,恰恰相反,刘邦是最会笼络人心的,不管是作秀,还是一些政策等等,许多皆是从百姓的角度来考虑。 从底层上来的刘邦,对于百姓心中所想,有着十分清晰的把握,是故,刘邦很明白老百姓能够提供什么,又需要什么。 如此一来,连番大战之后,尽管刘邦胜少败多,可是,这家底却是越发的雄厚,而项羽,却是越打越少,最终被逼死在了乌江。 即便是死后,心中挂念项羽的,只怕也只有其封地的百姓了! 扶苏在草原上干,当然没这样的负担,因为草原的民心对于他扶苏来说,真的是无足轻重。 即便是那些底层牧民心向扶苏又能如何?难道扶苏手还能伸到茫茫的大草原之中么?即便能够做得到,这其中秦廷的耗费想来也是达到了一个天数字的地步。 此时台下众人的脸色皆是有些不好看,要知道,这般乱杀无辜的勾当,的确不值得为人所称道。 就算是当年的白起,也只不过是杀俘。可是项羽一旦攻破城池,城中男女老少无一能够幸免,对于民财更是肆意搜刮。 这样的性质,实在是太过恶劣了一些! 扶苏微微思索,心中已然决定要在秦军内部率先向所有士卒普及此事。 此时秦军上下皆是有着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是故,扶苏宣传出去,反倒是会激励秦军上下的士气,对于楚军,会充满着跃跃欲试的情绪。 同时,秦军士卒也会明白,日后遇到项羽,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倘若秦军与项羽对阵,遭到了大败,那时候再宣传,只怕更会令军中充斥着恐惧楚军的情绪。 而一旦这样的情绪酿成,要想破除,只怕要花费十倍百倍千倍的力气都未必能够做得到。 扶苏只能要给秦军先打一剂预防针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乌骓马 十几日前的陈县县衙之中,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可就算如此,整个县衙却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至少在此的楚军人人脸上带笑。 他们大半都是隶属于项羽的部下,因为最先攻占了这座城池,自然,各处要道自然是由项羽的人在驻守。 而他们趁机,也是捞取了不小的好处! 而且对于这一点,项羽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于他而言,这天下,大概只有楚人能够算是人吧! 是故,没了主将的约束,这些士卒越发的肆无忌惮。 项羽是凌晨时分对陈县发起了进攻,只不过两个时辰,便已然突破了陈县的防守。 旋即项羽带人直接杀奔陈县县衙,将其中的楚王景驹以及秦嘉悉数枭首,当主君都已经被杀,剩下的人抵抗还有什么意义? 自然是放下了兵器,然后被楚军如同驱赶牛羊一般驱赶在了一起。 他们心中仍旧存在着一丝幻想,希望项羽这一次能够仁慈一回,放过他们。 可回应他们的,只是冰冷的箭簇。 此时的项梁亦是急匆匆的感到了陈县,项梁神色充满了疲惫。 实在是项羽进兵的速度太快了!每每攻陷一地之后,项羽收拢足够的粮草之后,旋即向下一地进发,自然,给项梁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项梁不得不沿途为项羽擦屁股,同时不断分派兵马驻守攻下来的城池。 不仅如此,伴随着项羽的推进,附近的州县生怕项羽攻向自己,旋即纷纷向项梁投诚。 如此一来,更是牵扯项梁的精力。 此时项梁能够来到陈县,还是因为将大半的事务暂时交付给了范增处理,项梁才能够腾出空来,来到陈县见到项羽。 看着自己侄儿沿途做下那些恶事,项梁心中甚是厌恶。那些惨绝人性的屠杀,令项梁一度后悔这一次让项羽领兵出征。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城池投诚,项梁又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项羽所做的一切,的的确确减少了楚军的损失,更令不少城池中的主官因为听到项氏的威名,闻风归附。 是故,一时之间,项梁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骂自己这个侄儿好,还是夸奖自己的侄儿好! 项羽此时大步流星,走到项梁面前。 他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疲惫,十几日不断攻城拔寨,对于项羽而言,对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享受,一种对于战争的享受。 从骨子里,项羽就渴望战争,只有在战争中大杀四方,才能够令他感到满足! 这样的愤恨,他已经积压了二十多年,从记事之时起,他的叔父就不断教他一件事:恨秦国。 到了后来,尽管已经日渐长大,可是,对于秦国的怨恨却是有增无减。 他听到叔父讲述起当年楚国的辉煌,讲述起当年的楚国的兴盛,是如何的强大。 可是,这一切都被秦国给毁了! 他们之所以一直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也是因为秦国对于他们的搜捕。 秦国剥夺了他高贵的项氏贵族的身份,将昔日楚国的尊严打翻在地,踩踏到了泥浆之中。 “叔父,我们何日西进攻秦?”项羽兴致勃勃问道。 正是因为这个目标,他才会以最快的速度剿灭秦嘉,他知道,秦嘉乃是他们西进的阻碍。 这个阻碍不除去,他们就始终不能够名正言顺的攻略秦地。 是故,当项梁一声令下,项羽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执行力。 当年的扶苏在草原上的事迹,他们这些对秦充满了仇恨的贵族自然也是百般搜集。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样的思维,早已深深的植入了他们的内心,尤其项梁更是项氏后代,项氏乃是楚国的军功世家,对于军事思想的涉,自然是无比的广泛。 而项羽,毫不犹豫将其抄袭过来。 甚至于,比扶苏这位原创者还要做得好! 项梁见项羽如此急不可耐,心中不免摇了摇头,道:“羽儿,如今这陈县还未曾安稳,我们还未曾在这里扎下根,还有不少城池要投靠我们,这些城池的人口,税赋等等计算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项羽脸上充满了不耐之色。 “真是麻烦。”心中暗自说了一句,项羽转身便欲离开这里。 “羽儿,你给我站住。”项梁急忙叫住项羽,道:“你往哪里去?” 项羽回身,对于自己的叔父项梁,尽管心中有再多的不耐,可项羽仍需要保持一些礼节。 项梁道:“今天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随我一同处理各项事务。” 项羽却是拒绝道:“叔父,这里有叔父处理,还需侄儿做什么?” “侄儿这些时日,连续攻城,有些乏了!还请容侄儿休息几日。” 对于那些政务,项羽并非没有能力处置,只是,项羽根本不屑为之,在项羽看来,大丈夫当在沙场一争长短,岂能困溺于这小小的书房之中? 见项羽如此,项梁也不再多言。 此时的项羽刚走出门外不远,便见到虞子期牵来一匹骏马,这匹骏马通体黑色,如同黑缎子一般,油光发亮,而那四个马蹄子却是清一色的雪白,四肢关节发育的健壮结实。 若是评起来,说这匹骏马是天下第一骏马,并不为过。 只是瞬间,项羽便爱上了这匹骏马,这是一位在沙场上驰骋的大丈夫的最爱。 来到虞子期面前,项羽道:“子期,这匹骏马可是你的?若是你的,能否割爱?” 项羽眼神之中的渴望之色,虞子期自是一览无余,只不过,虞子期却是道:“将军,所谓宝马配英雄,这匹骏马若是在下的,送与将军也是无妨,只不过,这马乃是舍妹所养,若是送给将军,只怕在下过不了舍妹那一关。” “今日这匹骏马只不过是舍妹让在下代为放牧,稍后还要还回去的。” 虞子期脸上露出歉疚之色。 听到虞子期这般说,项羽尽管心中有所不舍,可还是按捺下心思。 只不过项羽的目光仍是落在这匹骏马上不肯离去。 第四百七十七章 满座大丈夫,尽做女儿态 天策上将府内,气氛沉闷。 “这项籍竟有扛鼎之力!”大殿之中,有人细细浏览扶苏搜集来的情报,不由地一声惊呼,打破了大殿之中的沉闷气氛。 旋即,这人手中的情报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皆是瞩目过来,一同观看。 对于扶苏的搜集情报的准确性,众人自是不怀疑的。过往的一切种种,都已然说明了扶苏搜集过来的情报,极少出差错。 那倘若是真的,众人对这项羽不免升起了一丝敬佩之情。 春秋战国以来,不乏有一些天生神力之人,想要力擎大鼎,可是,能做到这一步的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 而且,此时一个人力量的大小,也是其武力的象征。 而在此时人们的印象之中,一个人武力强悍,其军事才能也必定杰出,个人魅力强悍的一塌糊涂。 这样的人物,不管走到哪里,甚至连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就不知道有多少小弟自带盒饭前来投靠。 显然,一个项羽,所展现出来的潜力,已然令这些当时的英雄豪杰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其个人勇武无双,更兼之心狠手辣,日后与大秦为敌,必是劲敌。 扶苏目光扫了几番台下的众人,说老实话,这番局面也有他暗中促成的缘故。 前世有关于项羽的历史,对于扶苏来说,太过清晰。 准确来说,并非是扶苏记得清楚,而是项羽的光芒已然光耀了千古,使得别人不能不注意如此英雄人物。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仅是这句评语,已然道尽了一切,不需要说什么了。 而由于立场的原因,扶苏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项羽的对立面上,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你死我活。 是故,针对山东各地情报的搜集,扶苏如何不注重如此英雄人物。 是故,当这个消息传来,扶苏顺势将往日里有关于项羽的情报悉数给拿了出来。 自然,当如此详细的情报落入众人的眼中,自然在众人的心中,项羽的立体形象渐渐竖立了起来。 故而,伴随着深入的了解,对于项羽恐怖之处众人心中也是越发的清楚。 扶苏见到如此局面,心中一叹,整个天策上将府中,能够坐得住恐怕也只有蒙恬这样久经沙场的名将了。 其他的人,虽说的确是搅弄风云的一时人物,可是,毕竟与前世相比,他们还欠缺历练,他们往往是还未曾发迹之时,便已经被扶苏所招揽。 自然,少去了许多困难与磨练,心志未必有前世那般坚韧。 此时的蒙恬一言不发,盯着手中的情报看了半晌,忽然间感觉到扶苏投来的目光,有察觉到大殿之中众人的情绪,蒙恬旋即明白过来。 这时候就该他站出来,为众人打一剂强心针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敢于在这个时间段将情报拿出来,毕竟事先知道,已然都已经有了准备,日后面对项羽,可以做到心中有底。 即便其中有什么偏离既定方向的事情,扶苏也可以及时发现,将其导入正轨。 倘若此时众人对于项羽一无所知,之后又被项羽打的大败,那对于心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到时候扶苏要重整士气,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哈哈哈!” 大殿一侧角落之中,骤然响起一阵笑声,众人皆是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年施施然起身。 青年来到大殿中央,扫视了众人几眼,眼中带着轻蔑,道:“满座大丈夫,尽做女儿态!” 话语之中,讥讽之意十足,顿时众人脸色皆是有些挂不住,自己等人怎么说能在这天策上将府之中,说明其才能已被扶苏认可,且又被扶苏信任,才会有如此待遇。 可眼前的这个韩信,平日里众人皆是没怎么注意到此人,谁会去关心一个能盯着地图一整天的疯傻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在如此情景之下,当众讥讽他们。 众人皆是暗暗的瞟了扶苏一眼,毕竟这个韩信,入天策上将府,也是扶苏特意为之,是故,众人心中皆是有着忌惮。 此时的扶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而一旁准备发言的蒙恬,此时见有人站出来,便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蒯彻看着韩信,若有所思。若说在这天策上将府之中,谁对韩信最了解,第一当属扶苏,那第二,就该是他蒯彻了! 蒯彻和韩信之中的交流不少,是故,对于韩信的才能秉性,蒯彻也算是略知一二。 “年轻人,这项籍力能扛鼎,又有万夫不当之勇,十余日内,连破数城,你讥讽我等,你比之这项籍又能如何?” “若单论武力,自是不如。”韩信十分坦率的承认。 “那” 那发言之人还欲说些什么,此时韩信已然打断道:“诸位今日立于此地,堪称人中豪杰,纵然诸位皆是有所不如那项羽,可诸位合力难道敌不过那项羽么?” “这”韩信仅是开头一段话,便令众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若论单打独斗,我韩信不如那项羽,可这是打仗,个人勇武,在其中何其渺小,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那项羽再神勇,可以打得过十人,百人,可是一千人呢?一万人呢?十万人呢?” “我韩信,在打仗这方面,不说一定胜过那项羽,但也绝对不会逊色于他。” 一声声发问掷地有声,令众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不少。 最后一句话,更是令众人清晰的认识到,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我说,这项羽实乃是天下最笨的蠢蛋,这样的人又有何处值得害怕?” “???”众人的脑海之中皆是冒出了疑惑之色。 韩信冷笑一声,继续道:“诸位不妨看看这项羽攻下城池之后做了一些什么,杀俘,纵容士兵烧杀抢掠,仅是如此,这项羽便失尽天下民心。” “又有何处值得忧虑,更何谈害怕?” 韩信的话语针针见血,顿时令众人回过味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张良太贼了! 韩信一席话,顿时令众人心中一振。 他们本来就是时代潮流涌现在前面的风流人物,虽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挫折。 或许,他们会一时失意,可是,他们终究与大多数人不同。 即便此刻韩信没有点明,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明白这个道理。 见众人脸上的阴郁之色被一扫而空,扶苏站起身来,道:“项梁所部初步占据陈县,立足未稳,必有种种事务要处置。” “我意,要章邯对陈县试探性发起几次进攻,以求探得项梁所部虚实。” “陛下此举甚妙,臣附议。”蒙恬不假思索,便已然对扶苏的决定表示赞同。 “郦食其!” 扶苏再度喊到一个人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出来,扶苏道:“你立即挑选人手,作为使臣,派遣到山东各地,与山东各方势力接洽。” “此外”扶苏略微沉吟,道:“再派一支专使前往齐地,此时项梁剿灭秦嘉所部,后方必定空虚,务必劝服齐地出兵,进攻项梁。” 此时,扶苏已然觉得,自己这天策上将府终于是像一个样子了,起码不管是要挑选出哪方面的人才来独挡一面,都可以轻易的做到。 郦食其的到来,算是为秦国外交纵横上弥补上了缺陷。 毕竟扶苏只有一个,倘若让扶苏一面照看秦国,一面与六国各方势力斗智斗勇,那还真是力有未逮。 此时的韩国境内,刘邦兴致缺缺。 这些时日,来到这阳翟之后,起先这日子过得是相当的滋润,尤其是他这个大将军,还掌握着不少的兵马,过往他的那些兄弟一个个也是因此发迹。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 可是,这些时日,刘邦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这韩地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一股马匪,专门打劫秦国的军需和粮草。 更为奇特的是,这股马匪对待普通百姓,居然能够做到秋毫无犯。 几番交手和打听之后,刘邦总算是搞明白这马匪的头头好像是叫张良。 乃是韩国的国相后裔,对于秦,乃是有着深仇大恨,是故才每每偷袭秦军。 若是此人与刘邦正面交战,刘邦正面还真就一点不怂。 毕竟刘邦所掌握兵马的人数的确不少,就算是车轮战,也能将他耗死。 可是,这张良在刘邦眼里,可是太贼了! 压根不与刘邦正面交锋,每次都是劫掠秦军后勤物资和粮草,能够带走的就带走,而带不走的就算是少了,也不留给刘邦。 是故,刘邦每次到达现场之后,所看到的要么是一片火海,要么是一片狼藉。 长此以往下去,刘邦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位置甚是危险了! 要知道尽管此刻秦廷之中并非有什么风声传出来要办他,可是,这里可还有一个李由呢! 只要朝廷一道命令,李由想要办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尽管如今的李斯病了,可是李由背后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父亲李斯,要知道扶苏可还与他交好。 扶苏一道命令,李由会不遵从么? 刘邦不禁陷入了焦虑之中,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不是办法。 这时,门外几个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大哥!”樊哙拱了拱手,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兴致不高。其余几人亦是如此。 “又被那个张良耍了?” 曹参随口“嗯”了一声,显然不愿再提。 刘邦原本心情不畅,此时见到如此情景,心中不由地升腾起一簇簇怒火,怒喝道:“你们都给我想办法,想不出办法,今天晚饭别吃了!” “大哥,你也知道,我们这脑子”卢绾见刘邦如此,不免的说起自己的理由。 “是啊,大哥,就我们这些人您还不知道么?要说杀个人什么的,那我们兄弟没二话说,可要说动脑子,那可真就不是兄弟们能干的了!”樊哙也在一旁连连附和。 刘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道:“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想出办法,要是想不出办法,别说今天晚上饭别吃了,以后你们的饭也都别吃了,什么时候想出办法,什么时候吃!” “大哥,要不我们向王上请援?”周勃挠了挠头,心中底气亦不是很足。 “这办法我早用过了!”刘邦不免心中一叹,道:“这里距离咸阳还有段距离,我十多天前便已经给朝廷上了奏章。” “只是,这朝廷回复不知要到何时。”刘邦转眼看向面前自己的这些兄弟,他们眼神之中皆是涌现出希望之色,刘邦不由地浇了一盆冷水,道:“这朝廷支援若是不到,我们这些兄弟就真的要被张良那几个人耍的团团转了?” 顿时,众人为之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李由急匆匆走来,目光略微扫了一眼,不由地一声惊咦:“大家都在呢!” “原来是李兄弟。” 刘邦招呼过后,旋即“唉”了一声,解释道:“那张良可真是把我们兄弟给害苦了!” “这不,我的这些兄弟刚刚回来,又吃了张良那厮的亏了!” 李由见众人的样子,一进门便已然猜测出几分,如今刘邦一说,更是确信此点,道:“这张良的确奸滑。” “谁说不是呢!”卢绾不由地一阵埋怨,道:“我们这要是带人带的多吧,这张良压根不与我们碰面。” “这要是带人带少了,这张良又会带人过来埋伏,搞不好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对于张良如此赖皮的打法,众人皆是感到一阵头疼。 此时众人就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韩成。这厮自从到了这阳翟之后,可谓是逍遥至极。 事交给李由,武事又有刘邦打理,这样一个韩王,每天啥都不干,就在这王宫之内吃喝玩乐,或是找人下下棋什么的,日子果真是逍遥赛过神仙。 果真是和在王宫里养着一头猪没什么区别了! 只不过,这一点,恰恰是扶苏临行前交待的,他们必须执行。 第四百七十九章 武刚车 看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刘邦心中也是恼火,不过还是道:“行了行了,都别抱怨了,给我想办法。” “我还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他一个张良!” 显然,几番挫败并未令刘邦心灰意冷,反倒令他越发充满斗志。 这是,李由却是呵呵笑了起来,看向刘邦道;“大将军,王上让我给你带来一样好东西。” “哦?”刘邦顿时露出的好奇之色,道“难道王上想出了办法对付那张良?” 刘邦在咸阳之时,便时常听说少府中的不少事物扶苏都参与了改进,经过扶苏一手修改的东西,基本上都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用。 那些天马行空的构思堪称巧妙,可看上去却并不太难,对于技术精湛的工匠来说,就仿佛一层窗户纸一般,一捅就破。 “并没有。”李由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件东西对你们却有着大用,虽说对付不了那张良,可是,却能够这后勤补给无事。” “随我来。”李由旋即领着众人离开了大堂,众人心中亦是惊疑,想要跟上去看个究竟。 在一片空地上,此时摆放着七八辆战车,这些战车皆是车长两丈,阔一丈四,内侧摆放着一个大盾。 在一些战车的前面,还开着射击孔,士兵可以通过战车发射弓箭。 众人皆是啧啧称奇,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这车应该是武刚车。 武刚车,在战车之中是一种很流行的车种,在吴孙兵法记载:有巾有盖,谓之武刚车。武刚车者,为先驱。又为属车轻车,为后殿焉。 只不过随着时代变迁,战车已经逐渐被淘汰,自然,武刚车也不能因此幸免。 究其原因,就是武刚车已经不适合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战争。 只不过,在扶苏的改进之下,这武刚车有了用武之地。 旋即,在李由的一声令下,操控战车的士卒开始演示武刚车的使用方法,七八辆武刚车顿时围成了一个圆阵,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妙啊!妙。”刘邦在心底不由地赞叹,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方才李由话语的意思。 有了这武刚车,这运送粮草的队伍,应该来说,就不必再怕张良四处出击捣乱。 大不了武刚车就地形成一个圆阵,这样一来,若是张良强攻,武刚车内部的士卒完全可以进行从容的反击。 只要坚守个几个时辰,那么刘邦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能够赶到那里,到那时,这张良只能灰溜溜逃跑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对这张良依旧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武刚车虽好,但想要留下张良,却也是不大可能。 只不过,即便如此,刘邦心中也很是满意了,起码面对张良,再也不必被牵着鼻子走了,主动权虽未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这张良也失去了主动权。 此时刘邦的那些兄弟亦是在李由的介绍下明白了这武刚车的用途,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这下好,我倒要看看张良那厮还如何劫掠我们的粮草?” “他奶奶的,总算不要生张良那厮的鸟气了!” “有了这武刚车,我看这张良还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前段时间被张良戏耍了几番,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团怒火,眼见此时这武刚车能够对付张良,众人心中不由地感到一阵畅快。 刘邦略微思索,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迟疑道:“李相,你不会就弄了这么几辆武刚车吧?” 众人闻言,也是醒悟过来,若是只有眼前这几辆武刚车,那还玩个锤子,要知道,只有这七八辆武刚车,一次能运送多少后勤补给? 这未免也太少了! 李由哈哈笑了起来,道:“放心,大将军。” “王上此次除了送来这些武刚车,还派遣了一些少府的工匠,要制作这武刚车,轻而易举。” “给我些许时日,足够保障运输大军后勤。” “如此一来就有劳李相了!”刘邦连番道谢。 对于这李由,刘邦也是知道,自己需要和这李由处理好关系。 别的不提,目前来说,刘邦亦是知道自己虽然是大将军,可说不定李由手中就握着扶苏给他的制衡自己的手段。 刘邦心中清楚,自己和李由相比,显然是李由更受扶苏器重一些,而且,在秦廷之中,李由的影响力也是自己难以比拟的。自己未来要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要仰仗这李由。 况且,这李由也着实不是什么废物,准确来说,乃是一个有着大才之人,其才能比起其父李斯,未必逊色太多。 这样的一个人,显然在扶苏那里的荣宠,是不会随着时间有着太多改变的。 这与那些靠着君王一时的荣宠就得到煊赫的权势的宠臣完全不同,那样的宠臣一旦失去君王的恩宠,顷刻间便会被打回原形。 可是李由,其本身的才干已然注定了就算失去了君王的荣宠,日后说不定因为其本身才干的原因,又被君王重新启用。 李由亦是觉得扶苏目光如炬,识人的眼光着实太过厉害了一些。 在和刘邦的相处的过程之中,李由就发觉刘邦对于局势的变化有着一种敏锐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往往来说还是对的。 这种对于局势的观察,李由觉得恐怕只有一些朝中混迹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油条才具备。 还有做起事情来,这刘邦也确实有一套,用什么人做什么事,几乎没什么差错。 而刘邦的那些兄弟们也不是什么善类,各自都有着各自的特点和才具,其中可能也就卢绾稍微差一点,但此人和废物却是不搭边,至少不会误事。 是故,在这韩地相处的几月之中,李由也是与这些人比较和谐。 对于刘邦他们曾经低微的身份,李由没有半点歧视。 当年他的父亲李斯早年间也不过是楚国的一个小吏,可是最后却平步青云,做了大秦的丞相。 是故,李由也明白,这民间隐藏的奇人异士也是多不胜数。 第四百八十章 秦军的试探 项羽满身血污,步入了陈县的县衙后堂之中,顺手将自己的佩剑和盔甲交给身旁的士卒。 此时早已有士兵打来一盆清水,项羽为自己梳洗了一番。 身为楚国的贵族,项羽一直以来很重视自己的外表和衣衫的整洁程度,即便当年他和项梁一同逃亡之时,若有空暇时间,也绝对会好好的打理自己一番。 而不是如同寻常农户一般,对于自身衣衫是否整洁浑不在意。 “大哥,我听说你这已经是第五次打退秦军进攻了。”项庄此时眼中充满了兴奋之色,将一块毛巾递给项羽。 项羽用毛巾将手上的水渍擦拭了一番,道:“这秦军也没有传说的那么神,他们也是人,只要我们楚人能够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够攻入函谷关,推翻暴秦。” 项庄连连点头,对于项羽的话深表赞同。 如今楚军之中何人不知项羽接连打退几波秦军,心中皆是振奋无比,士气高涨。 就连这些时日,前来投效楚军的人也多了不少。 “这一战,我要是有子期那匹乌骓马,一定能杀掉更多的秦狗。”项羽想起那匹浑身油光发亮的乌骓马,心中就有些惋惜。 “大哥,你若问他要,子期还能不给么?” “唉,大家都是兄弟,岂能强人所难?”项羽心中虽是惋惜,可是话语却很坚定,道:“那匹乌骓马乃是子期妹妹所有,我更不能夺人所爱。” “项庄,你也不能私底下去打那匹乌骓马的主意。”项羽最后叮嘱项庄。 生怕项庄听自己这么一说,就去向虞子期讨要乌骓马,如此一来,反倒坏了兄弟之间的情谊。 “明白。”项庄点了点头。 项羽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可惜,叔父不让我进兵,不然我早就准备对正面的秦军动手了。” “大哥,叔父也有叔父的打算和谋虑”项庄却不敢和项羽这般议论项梁。 是故,项庄只能为项梁略微说几句话。 “大哥,我们前些时候刚刚打下了陈县,附近的州县都已经投靠了我们,我们此时还未站稳脚跟,叔父自然是不许大哥去攻打秦军的” 对于其中缘由,项羽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项羽依旧不是很是赞同项梁的做法。 “项庄,你何时变的和叔父一样了?那一套说教就不要说下去了。”瞧见项庄还要继续啰嗦下去,项羽不禁开玩笑将其打断。 “只是可惜,照着这般速度,也不知道我们何日才能攻入函谷关,打进关中,生俘了那扶苏小儿” 项羽不禁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攻入关中,项羽比谁都更迫切。 他对于大秦深入骨髓的仇恨,唯有推翻暴秦,才能彻底消泯。 正在这时,一名士卒来到这里,拱手道:“项将军,大帅要你立即前去见他,有紧急军情。” 项羽顿时精神一振,旋即朝项梁办公的地方走去,只不过项羽却是有些疑惑,他刚刚打退了秦军,又哪来的紧急军情? 见到项梁,项梁却是将一份军报递给了项羽,项羽扫了一眼,道:“这田氏三兄弟可还真不是个东西。” 奏报中,已然表明田氏三兄弟正在积极调兵,有攻占彭城的意图。 项羽可是记得,当初田氏三兄弟占据齐地的时候,他的叔父项梁可也是看在同为六国遗族的份上,给了不小的帮助。 却不想这今日,这田氏居然来犯自己! “好了,羽儿,不要抱怨了,这田氏不是还没有攻打我们么?”项梁安抚了一句。 “那叔父你是要我前去彭城那里,去威慑田氏一番?”项羽有些猜出了项梁的用意。 项梁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打算。” “只不过羽儿,这田氏可和秦军不同,虽然这田氏心怀不轨,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双方最好不要交战,一旦撕破了脸皮,日后想要合纵攻秦,只怕不易。” “这样猪狗一般的东西,也配和我们一起合纵攻秦?”项羽眼中闪烁出几分轻蔑之色。 “羽儿,能争取一份反秦的力量便是好的,而且,这一次,田氏三兄弟之所以如此,很大的可能就是秦人在其中搅和的缘故。” “没想到这秦人也干起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项羽讥讽了一句,旋即道:“叔父,放心吧,交给我。” 章邯此时坐在案几面前,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 “这个项羽果然厉害。”章邯心中不由地暗自赞叹了一句。 章邯对于项羽的情报早已知之,这一点,扶苏自是不会忽略章邯,毕竟章邯身处前线,很大的几率能够遇到项羽。 而章邯亦是与扶苏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接连派出了几波秦军进攻陈县各处。 却不想这几次的进攻,秦军居然没占到什么便宜。 要知道,这几次楚军居然派出了和秦军对等的人数,有时候甚至来说,人数相比秦军还要略少一些。 可最终却是如此结果,这令章邯不由地大为惊骇。 要知道,自己商鞅变法之后,秦军战力之强,可是天下皆知的,就算是落入了地方的埋伏,最终打成一比二的战损比,也不是十分奇怪的事。 可现如今,在两方人数对等的情况下,秦军不仅没有占据上风,甚至还有隐隐落入下风的趋势。 是故,章邯派出了军中的王牌羽林军,即便如此,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这个项羽”章邯看着手中的战损报告,不禁咬牙切齿。 这一次起码有七八十名秦军士卒被项羽一人所杀,骁勇无比的秦军士卒,面对项羽,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之力,被项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大杀特杀。 章邯早就听说项羽神力惊人,有扛鼎之力,对此章邯也是隐隐有过怀疑,可在战场上,这一点,已然得到了充分证明。 而且因为项羽拔出的战绩,使得楚军声势大振,其士气完全不逊色于秦军。 为此,秦军也着实损失了不少的人马。 所幸这只是几番试探,还并未真正的进攻。 第四百八十一章 权衡利弊 “素闻秦人粗鄙,以盔甲取酒,秦剑取肉。却不想对这精美的瓷器有所爱好”田詹盯着面前的陶瓷,目光之中不由地露出喜爱之色。 眼前的这些陶瓷皆是这一次入齐的使者带来此地的。 当然,尽管这些精美的瓷器是从大秦的作坊之中生产出来,可是,对外却是说这些瓷器唯有师阜才可以制作。 想要得到,就算是秦国,也要花大价钱购买。 “等下次那师阜再来,我定要筹措一批金银,多买一些才是。”田詹心中暗暗思量。 虽说这些瓷器价格的确高昂,可是,齐国富庶,要买这些,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且,毫无疑问,拥有这些瓷器,无疑也是一种彰显身份的极好的方式,就算再不济,放在大堂之中,也会令客人心中满意。 这就和当初铝这种金属刚刚被分离出来一样,制作出来的铝碗比黄金还贵重,为何?物以稀为贵。 能够买得起的无疑是对自己财富,权势最好的诠释。 况且,当初扶苏在这里搞的盐场,已经悉数落入他的手中。 那些盐场你以为生产的是食盐么?在田詹看来,那些都是一个个黄澄澄的小可爱。 凭借着这些盐场,田詹的势力与之前相比,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恢复了元气,还因此大赚了一笔。 这一点,扶苏当初自是考虑到了! 一旦山东局势纷杂,秦廷的手臂势必难以插手到这里,可当时看到齐地的百姓饱受盐荒之苦,扶苏不由地动了一份恻隐之心。 况且,这也是一个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倘若之后田氏占据齐地之后,对齐地百姓继续肆意压榨,又令百姓重回盐荒的日子,想来,这田氏在这齐地的民心要丧尽了! 只不过如今还未到了这个地步,田詹自是知道眼下自己占据齐地,还未曾打算对齐地的百姓动手。 秦廷送来了瓷器这般精美的礼物,可见其结盟的诚意十足。只不过,田詹心中仍是有着顾虑。 与秦结盟固然好,起码这表示秦对齐地无意,而且,扶苏那一道去皇帝号的诏令也开始发挥作用。 起码此时田詹真的以为秦对于齐地无所求。 而秦国之所以要与自己结盟,这一点的原因田詹自己已经脑补出来了,无非便是害怕自己加入到反秦的联盟之中,到那时,凭借齐地的富庶,可是会给秦国造成不小的麻烦。 反秦的联盟,田詹哼哼笑了两声,当初之所以要反秦,无非便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攻占齐地,有大义的名分,方便自己顺理成章接管齐地。 可实际上,反不反秦对于田詹来说并不重要。倘若反秦对自己有利,能够为自己谋划利益,那自然不无不可。 可倘若与秦结盟有利可图,田詹也不会拒绝。 至少目前来说,扶苏继位之后,这个大秦还未曾对自己展露獠牙。 包括几次秦国用兵,田詹也是仔细了解过整个过程,当看到秦军居然主动放弃自己占据的地方,田詹心中讶然,可更多的是一种放心。 种种举动,都表明,秦,无意山东,之所以用兵,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 田詹此时带入扶苏的视角很带感,至少田詹觉得自己思虑的没什么错漏。 这时,田荣和田横两兄弟联袂而来。 “王上。” “你们两位既是我的左膀右臂,又是我的至亲兄弟,何必如此拘束多礼?”田詹见田荣和田横俱是行礼,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可脸上仍旧一板,露出不悦之色。 “王上,虽是兄弟,可礼仪不可废。”田荣依旧恭谨答道。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有何事?”田詹知道,若是无事自己这两个兄弟绝不会同时来找上自己。 “日前秦使来我秦国,要与我齐国结盟,已有了几日,这几日,秦使在反复催促。”田横先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田詹目光落在田荣身上,道:“荣弟,你以为如何?” 一直以来,田荣就是他的智囊,这一次,田詹颇有些举棋不定,亦是打算问询田荣。 “与秦是否结盟,无非是看利弊二字。”田荣一语便道破其中关键。 “哦?”田詹目光之中好奇之色愈显。 “王上,此事暂且不急。”田荣顿了一下,然后从手中抽出一卷竹简,道:“王上,项梁所部已经派项籍来到彭城。” “而且,就在一个时辰前,项籍刚刚命人送来了一份书信,要来齐地。” “果真如此。”田詹连忙接过竹简,从前到后看了一遍,心中不由地怅然。 秦楚不两立,此时这已然是天下的共识。 尤其是项梁将陈胜残部消灭之后,这一点更是得到了确立。看看楚王立的名号楚怀王。 当初楚怀王被秦国蒙骗,最后又客死在秦国,可以说,一旦立上了这个字号,顷刻间,楚地百姓对秦国的仇恨值都已经拉满了。 “这项籍来我齐地做甚?”对于竹简之中项羽所写的理由,田詹半个字都都不信。 田荣略微思忖,最后道:“想来项梁已然得知秦使入秦,有察觉到我齐军正在往彭城方向增兵,是故项梁才派这项籍前来。” 秦使入齐,不是什么秘密。 此时不管是齐国,还是赵国,又或是燕国,还是魏国,都有秦使派出,唯一没有的只有一个楚国。 连双方使者都未曾互派,这秦楚二者之间的关系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荣弟,这秦楚两方皆派使者前来,我齐国当如何决断?” 田詹心中对这个问题同样在默默思索,毫无疑问,这两方都掐着这个时间点来齐地,齐地应该来说只有选择其中一方的余地。 这不禁令田詹万分犹豫。 田荣脸上露出自信的神采,笑吟吟道:“王上,不管是这项籍,还是那秦使,自然是谁给出的利益大,我们就与谁结盟喽!” 田詹听完这句话,眼神骤然一亮。 既然是以利益为先,自然是要看谁开出的价码大,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好处来决定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送礼 夜色渐深,此时一辆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行。 最后停留在了一座非常气派的宅院面前,这座宅院的主人就是如今的齐国丞相田荣的府邸。 随着一声声的通禀,马车中的那人径直进入府宅之中。 “秦使深夜来访,有何贵干?”田荣不冷不淡问道。 随何微微一笑,道:“今夜在下前来,乃是有宝物献给丞相。” 说完,随何便拍了拍手,立时,便有三四人一同搬着一个大木箱进来。 将木箱打开,最外面一层摆放着许多干草,这些干草乃是用来减震,将干草拨去,一件精美的陶瓷竖立在了厅堂之中。 田荣此时心中亦是吃了一惊,这样的陶瓷他在田詹的宫中见过。。 精美的花纹,美轮美奂的色彩,堪称是天下一绝。这样精美的陶瓷,田荣相信,即便是要价千金也不过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未曾向田詹讨要,毕竟如此精美的陶瓷实乃是珍品,太过宝贵。 随何瞧见田荣的眼神,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心中已是了然。 能被郦食其挑中,前来出使齐国,岂是泛泛之辈?准确来说,他之所以能被郦食其看重,就是因为郦食其发现他能言善辩,心思玲珑。 这对于一个使者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而像齐地这样地一个地方,对于使者来说,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使者办事绝不能死板,至少来说,需要能灵活的处置各项事宜。 田荣脸上丝毫没有遮掩喜爱之色,此时随何呵呵笑道:“丞相,在下带来的这件礼物,可还喜欢?” 田荣不由地点了点头。 随何旋即趁热打铁,道:“既然丞相喜爱,那在下就做一回主,这只瓷器就送了丞相了!” 田荣心中顿时一警,顿时停下观赏瓷器的动作,回到座位上,道:“秦使,无功不受禄,秦使今夜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丞相多虑了!”随何知道,此时的田荣心中必然是警惕到了极点。 自己倘若这时候就暴露自己的目的,只怕自己今夜要无功而返了! 随何脸上挂着笑容,道:“丞相,在下初入齐国,与丞相相见,未曾有礼物相送,这只瓷器,姑且就算是在下的见面礼吧。” “嗯。”田荣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倒还算是说的过去。 “在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还望丞相能够满足。”见田荣答应下来,此时随何图穷匕见。 “那就说说看吧!”对于随何这个要求,田荣自然心中早已有所准备,若是这随何提出的要求不过分,自己答应下来也无不可。 “在下听说楚国也派使者入齐,不知可有此事?” “秦使好灵通的消息!”田荣眼神渐冷,不由地讥讽道。 随何浑不在意,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齐国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国,秦王派遣使臣出访齐国,自是不会派一个废物前来,是故,在下的耳朵,消息灵通了一些。” “秦使若是想暗中对付楚使,或是想搞一些别的什么小动作,我劝秦使你还是打道回府吧!”田荣袍袖一甩,显然是不愿在过多言语。 “在下身在齐国,说到底不过是齐国的客人,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更不会做出这等事情,还望丞相不要多虑。” “而且,在下也未必有这份作乱的实力。”随何笑道:“听说这次出访楚国的楚使乃是项籍,是楚国贵胄项燕之嫡长孙,其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力能扛鼎,在下颇想见识一番,还望丞相能够成全。” 田荣惊疑的看了随何一眼,这个随何,功夫做的很是到家啊! 对于各项消息都很是了解,田荣略微思索,道:“难道秦使就打算以这个身份与楚使相见?”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田荣说什么都不能答应,这两方要是见面,还不得打起来? 到那时,齐国夹在秦楚两国中间,可是无比的难受了! 随何笑道:“不必如此,丞相只需给我弄一套服饰和身份,在下便可乔装进入,见识一番,还请丞相成全。” 田荣略微沉吟,道:“好,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与你。” “多谢丞相。” 随何步入马车之中,心中暗叹总算是将此事完美解决了! 给田荣送礼,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当初山东六国为何屡屡败于秦军之手?一方面的确是秦军战力剽悍,而另一方面,就是情报了! 在秦国的礼物攻势之下,秦人无往不利,整个山东六国都被秦人渗透成了筛子,往往之前还在宫廷中讨论的用兵方略和计划,说不定,要不了几日,这些情报就能摆在秦王的案头上。 每每如此,秦军自然是能够占得先机。 是故,今番随何送礼,也算是重新走上了这条道路。至于化装潜入,去见识一番,乃是随何临时起意。 为的是能够更好地摸清齐国的底细,还有便是项籍,能够更多的获取关于他的情报。 翌日,田横和田荣来到了郊外,立于草地之上,耐心的等候项羽一行人的到来。 “二哥,听说那项籍勇猛无匹,你说这一次他会带多少人前来?” “我齐国也算是一个大国,这项籍起码也应该带上一百多人来我齐国,方显郑重嘛?” “” “横弟,不要多说了!你我在此耐心等候。”见田横已经心生不耐,田荣旋即说了一句。 此时距离临淄城十几里的地方,项羽驾着马匹,朝身旁问道:“龙且,这里距离临淄还有多远?” “启禀将军,大概还是十里左右。”在项羽身旁,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答道。 “好,打旗。”说话间,项羽这身后的七八人先后竖起旗帜。 项羽见状,哈哈一笑,道:“我们走,去看看这临淄城到底如何。” 骏马疾驰,灰尘飞扬,一路向临淄城疾驰而去。此时的田横看到面前来人不过只有七八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反复搜寻周围,似乎是找一找是否有人隐藏起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宴会交谈 当看到来人只有眼前的七八人,田横心中不由地升腾起一股怒火。 来他齐国的居然只有眼前的七八人,这未免也太瞧不起他齐国了! 出访的使者团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态度的表明,人数多,则是在一定程度上表示己方重视这次外交活动。 而为了表示他齐国郑重,这一次来迎候楚国使者就有他和田荣,迎接的规模不可不高。 毕竟他们二人一个乃是如今齐国的大将军,还有一个是齐国的丞相。 准确来说,其实是因为齐与楚毗邻,而且楚国实力不弱,才会如此。 田荣亦是感到了冒犯,只不过,他想的远比田横多得多,其为人的性格往往也是多谋善断。 是故,察觉到田横的变化,田荣朝田横打了一个眼色。 接到田荣的劝告,田横旋即压下心中的火气。 项羽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项籍,奉怀王之命,前来出使齐国。” 田荣亦是笑吟吟道:“田荣奉王上之命,在此恭迎楚使入齐。” “此乃我齐国大将军田横。”说着,田荣便将身边的田横略微介绍了一下。 田横心中虽是不快,只不过如此局面下双方不可闹的过僵,亦是微微拱手行礼。 “早就听说项将军少年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请。”双方介绍完了之后,田荣夸赞了一句旋即领着项籍进入了临淄。 此时的齐王宫中,亦是已经摆好的酒宴,其上,有着无数的珍馐美味,每一道皆是精美无比。 在正中央,还有用陶瓷盛放的一些美味,更显珍贵。 项羽瞧见这些,又看了一眼上首谈笑风生的齐王田詹,心中不禁冷笑:这田詹在这齐地纸醉金迷,快活似神仙,叔父居然要与这等人合谋攻秦,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打到关中去。 若非为了项梁所谓的大计,这齐地项羽压根连来的兴趣都没有。 “早就听闻项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十几日内,便一路攻城拔寨,打下了陈县,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台上的田詹亦是笑着夸赞道。 项羽嘴角微微一翘,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旋即站起身来,来到大殿中央,道:“齐王,当初我叔父项梁支持齐王复立齐国社稷一事,不知齐王还记不记得?” 见项羽如此无礼,田横当即便欲发怒,却被田荣扯下身来。 大殿的气氛在这一刻陡然变的巧妙起来,而此时,在一侧的随何面上虽无表情,只不过见到项羽如此胆大,心中也是不由地吃了一惊。 田詹笑着放下了酒杯,道:“楚国如此大恩,田詹自是记得。” “哦?”项羽露出惊疑之色,道:“那齐王往彭城方向增兵意欲何为?” “难不成听闻我楚国欲西进攻秦,齐王便提前准备好,欲与我楚国联盟,一起攻秦么?” “若是如此,项籍在此倒是要先谢过齐王了。” 这时,项羽话语一转,道:“只不过齐王,此事你应该先与我楚国商议一番,不然,齐国突然往彭城方向增兵,弄不好我楚国会以为齐国会伺机进犯楚国呢?” 一番话,连消带打,令田詹被动不已。 随何眼睛微眯,心中将项羽的危险等级不由地再次提高,一个人勇武其实并不可怕,毕竟,一个人的武力终究有着上限,可是,倘若一个人在这个基础上,其智慧谋略亦是不差,那可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了! 田詹却是面色如常,道:“项将军,居然有这种事,为何我不知道?” 说着,田詹看向了田横,道:“田横,你近来可曾向彭城方向增兵?” 田横立即道:“王上,此事确有。” “只不过此乃我齐国练兵之故,乃是正常换防以及训练之缘故。并非是项将军所以为的是对彭城有所企图。” “也正是因为如此,臣方才未向王上当面禀明,只是写了一个奏章。” 这样的理由,在先前的商议之中,自然是计划之列。 对彭城有所企图,齐国先前自然是有这个打算的,只不过,当听说楚国要派使者入齐的时候,这个计划旋即被搁置了! 这说明,楚国一方说不定察觉到了什么。 此时动兵,对于齐国来说,就显得有些被动,倒不如先接待一番楚使,如此一来,也好试探摸清楚楚国的底线。 也因此,事先对于这件事,田詹他们自然是有所准备。 总结来说,就是甩锅,至少作为齐王,绝对是不能背上这口锅的。 项籍心中冷哼,对于这样的解释是半个字都不信。一旁的龙且道:“如此说来,这就是一场误会了?” “误会,这的确是一场误会。”田荣亦是来到大殿中央,为田詹和田横打着圆场。 双方又是交谈了一会儿,项羽心中渐渐感到不耐,他已然发现,这田荣简直就是滑不溜手,只是一个劲的说着道歉,其余的是半个字都不提。 项羽此次来齐国却不仅为了如此,威慑齐国,令其知难而退,只是最为基础的目的之一罢了! 项羽亦是奉着项梁之命,要缔结楚齐两国的盟约,为日后合纵攻秦做着准备。 见田荣巧妙的规避着有关于双方合纵攻秦这方面的话题,项羽心中冷哼。 “久闻齐国富庶,想来齐国也是兵精粮足,我此次奉楚王之命,出使齐国,楚王亦是想与贵方结盟,日后一同合兵攻秦,不知齐王以为如何?” 既然齐国不愿意表态,那么他索性便将话题挑明了说,且看齐国如何应对。 项羽心中这般想着。 “此番我从彭城而来,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兵卒就很不错,齐王若是愿意将那些兵卒借与我楚国,与我楚国一道合纵攻秦,项籍在此倒是要先谢过齐王了。” 听到项羽这一席话,田横心中直突突,觉得这项羽还真的敢开牙,那些兵卒自然是精锐之士,着实花费了他们兄弟三人不少的心血才培养出来。 如今这项籍一句话,居然就要带走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九江吴芮 “周市已灭,魏国不成气候” “魏咎为保大梁百姓太平,举城投降,魏咎引火自焚” “濮阳,东阿这两地原来是我秦军攻占下来,如今已被项梁所夺” “韩地雍丘这几日也与项梁打了几仗” 一条条军情汇总到章邯这里。 其中,有关于项梁大军的动态,是秦军进兵的进展,还有身旁的魏地,韩地各地的情况。 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本扶苏还打算着在魏国挑起一场内斗,可是章邯捕捉到了战机,他发觉到了一个彻底击败项梁的机会。 旋即,章邯便开始筹谋。 也因此,在一旁的魏地倒了霉,韩地因为已被秦军所占据,又立起了一个傀儡韩王韩成,是故,没有波及。 而魏地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当初扶苏要章邯克制,是故,章邯才对魏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对魏地大动干戈。 可是,眼下秦楚两军即将面临决战,章邯怎么可能留着一个魏国在自己身侧? 若是魏地在战役关键时刻,忽然趁火打劫,那对于秦军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性的。 而且,魏国又是秦国连通中原的要道,是故,魏地一旦彻底落入秦国的控制之中,那对于秦国来说,实乃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首先秦国已然没有了后顾之忧,面对楚国,可以一心作战,而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侧,会有人突袭过来。 其次,占据了魏地,便是打通了连接中原的要道,对于秦军补给,以及粮草等物资的补充来说,实在是容易了不少。 对付魏国这样一个小小的体量,对于秦军来说,委实没有太大的难度。 准确来说,秦军只不过是动了动身子,这魏国便已然是万劫不复了! 扶苏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只是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对于章邯的做法,扶苏并未反对。准确来说,扶苏给予了章邯足够的自主权。 前线战事千变万化,若是事事都回禀到了咸阳,然后再去做,那还打什么仗? 而且,就算是回禀到了咸阳,让他扶苏来做决定,说不定也为时已晚,毕竟,依照此时的交通,半个月内,能够传回前线的军情,已然算是快速了! 半个月,真正的实地情况,说不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扶苏的命令过去,除了误事,不会有第二个效果。 略微思忖,扶苏旋即道:“发一道诏令去九江,让吴芮伺机行动,从身侧间接支援章邯主力。” “此道诏令,让英布去传达。”扶苏敲了敲指关节,做出了决定。 “诺。”韩谈在一旁躬身领命。 自从吴芮做了九江郡郡守之后,这九江郡已然培养出了一批不俗的军卒,皆是吴芮亲自训练。 对于这一点,扶苏倒是并未感到有什么忌讳。 毕竟在这个时代,郡守的权力大得很,比起后世那些地方官,现在的郡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在地方上,就和土皇帝一样。 而且,这些郡守平时是会兼修武事的,一旦面临紧急情况,完全可以带兵,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 就比如,之前陈胜派人去攻打九江,就碰了一个头破血流,在吴芮的带领下,邓宗率领的起义军节节败退。 之后项梁一直忙于陈县这些地方,倒是无暇去顾忌九江这个地方。 扶苏知道,让九江担任主力,去对付项梁,那的确是在为难吴芮,毕竟吴芮手中的士卒终究只是郡兵。 其实力难以与真正的秦军野战士卒向媲美,不过,让吴芮在项梁身旁旁敲侧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此,扶苏还决意让英布去助吴芮一臂之力。 毕竟这老丈人和女婿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这一次,就不知道他们二人联手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了。 本来扶苏还有意调动任嚣赵佗那一支秦军,虽然这支秦军属实来说真的有些惨。 其中少部分人乃是嬴政第一次攻伐南越幸存下来的少数人。 后来,嬴政又抽调了大批的罪犯,刑徒充入其中,开启了第二次讨伐南越的战争。 虽然因为灵渠的修建,南征的士卒无比的顺利,一路攻城略地,最终将整个南越吃下,可是,活下来的士卒不过半数。 而且这半数还时不时的面临当地的土著越人的袭击。 不过经过任嚣的治理,这南越近些年来的暴乱也是越来越少。 扶苏本意打算调动这支秦军,只不过奈何实在是距离太远,又恰逢战乱,命令根本难以传达到南越,才最终作罢。 只不过,扶苏也知道,即便调动这支大军进入中原,用处虽有,但并非很大。 一旦秦军撤出,权力出现真空,当地越人必定会重新占据主导地位,日后秦军必然是要再次讨伐南越。 这其中所要耗费的资源,实在是海里去了,而且,这也会令嬴政之前在南越上面做的努力打水漂。 扶苏很清楚,嬴政留给自己的这个摊子,哪些可以暂时舍弃,哪些不能舍弃。 从大局来说,南越就是不能舍弃的一块土地,这是秦人用鲜血夺来的土地,在一条充满了荆棘的路上,秦人为此不知流了多少鲜血,才换来的。 倘若因为扶苏决策失误,就要令大秦的百姓重新流血,扶苏觉得,自己真该抽死自己。 扶苏知道,眼下秦人虽然在南越不受欢迎,只不过是因为当地生活条件落后,加之秦廷又未曾重视那里,只是认为那里乃是蛮荒之地,才导致如此局面。 可若是天下太平,秦廷在那里持续投入,四五十年之后,南越之地便可真正的划归中国的领土,从此正式成为中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这里,扶苏倒是记起了赵佗,前世之时,赵佗可算是长命百岁,一直活到了汉武帝时期。 虽说在这个过程中,时常与汉朝发生矛盾,也一度自立,可是赵佗却秉承任嚣的遗志,为南越的汉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为日后南越融入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四百八十五章 “报,启禀将军,项梁已经攻下定陶。” 章邯旋即起身,来到了沙盘面前,然后将一个标志着项梁小旗子的军旗插在了定陶。 看着沙盘上的局势,章邯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筹谋了这么多天,这项梁老匹夫总算是上钩了! 为了能够让项梁入这定陶城,章邯可算是费尽了心思,为了能够让项梁顺利进入,章邯连番败退,连输了七八仗才总算令这项梁出动。 如今,章邯驻军大梁,外黄两地,帅旗高插在此。 略微思忖,章邯旋即道:“擂鼓聚将,本帅有将令传达。” 少顷,整个大帐之中簇拥着各部的将校,等众人坐定,章邯开口道:“目前项梁所部已经攻下定陶。”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皆是有些不好看。近段时间以来,不知怎么回事,秦军连番败退,已然令众人心中有些不好受。 他们亦是有些不明白,当初调兵遣将几乎没有差错的章邯,为何在这段时间失误频频。 只不过,章邯毕竟是主帅,加之损失又不是很大,所以很多人心中虽然有着火气,但却并未发泄出来。 “本帅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因为这段时间我军连番挫败,心中感到不满,可本帅今天要告诉你们,如今,我们的机会来了!” “这定陶,就是项梁的葬身之地。” 此时众多将领皆是眼睛一亮的看向章邯,瞬间便明白,之前的连番挫败,定然是章邯故意为之,乃是要引这项梁上钩,如今这项梁已经上钩,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这时,蒙毅也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正是因为听说秦军连番挫败,蒙毅才以押送粮草之名,来这军中探个究竟,在他的印象之中,这可不是章邯应有的水平。 可如今,若是依着章邯的意思,将定陶看成一个诱饵,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蒙毅笑吟吟道:“难怪将军之前虽然败退,却依旧横在荥阳与定陶之间。” “若按照正常道理来计,将军本应当退回荥阳,荥阳依靠敖仓,粮草充足,乃是养精蓄锐的绝佳之地。” “而如今将军以定陶做饵,摆出一副与楚军决战的架势,显然是虚张声势,将项梁牢牢的吸引在定陶,相比此时将军已经派兵,去截断项梁的退路了吧?” “蒙将军与我果然所见略同。”自己这一番布置被蒙毅点破,章邯也是不恼,反倒是笑呵呵的表示赞同。 蒙氏乃是军功世家,历代浸淫军事,就算蒙毅表面上只是做着一个官的工作,可实际上他的军事水平,恐怕连一些积年老将都有所不如。 自己此刻只是稍微表露出定陶是个诱饵,就被蒙毅猜出这是他章邯为项梁所设的一个局,并不难。 “那自然是的。”章邯索性一口气将自己的布置说了出来,道:“如今,我已经派羽林军率先赶往定陶,截断项梁退路。” “眼下最重要工作就是合围定陶,绝不能令项梁就此走脱了!”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眼中闪烁着振奋之色,显然,如果此战顺利,那么毫无疑问,众人的身上又会多出一笔军功。 章邯旋即开始布置,整个大军被章邯一分为二,其中的秦军老卒被蒙毅所统帅,还有一部分则是刑徒军,双方各自沿着不同的进兵路线向定陶进发。 当做完一切布置,章邯道:“本帅在此再驻扎三日,日后启程,与诸位一道进攻定陶。” “项梁初入定陶,必定没有携带多少粮草,此战我军务必得全功而还。” “诺。”在场的众多将校高声应诺,眼中的振奋之色溢于言表。 项梁此时站在定陶的府衙门口,眼中充斥着笑意。 这章邯也不怎么样嘛!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项梁与章邯交手的感受,面对章邯所表露出来的破绽,项梁每次都能精准的发现,然后迅速调兵遣将,给予秦军不小的打击。 就比如这个定陶城,实际上也是项梁抓住了章邯一个漏洞,才从秦军手中夺下来。 从楚军与秦军交手以来,便是胜多败少,这令项梁无比的满足。 同时也是越发鄙夷陈胜那一伙人,果然是泥腿子出身,兵法韬略样样不通,最后才会输给了章邯。 倘若陈胜的军中有个知兵的,也不会输的那般惨痛,先是周那将近三十万的大军,之后又是田臧那二十多万人。 这五十万大军倘若在自己手里,只怕此时楚军已然打下了咸阳了,项梁心中美滋滋的想着。 如今他项梁满打满算不过是十万大军,虽说其中没什么老弱病残,可若是凭着这些人马,与秦军决战,还是有点悬乎! 项梁对此并不着急,如今他已经接过天下义军头领的位置,先是立了楚怀王,在大义上已然占据了跟脚。 之后面对秦军,又是连胜连捷,仅是因为这两点,这天下反秦的人心可都归拢到了他项梁这里来了! 随着地盘的扩大,加上不断来投效他的人,项梁觉得自己只需要再稍加经营,自己的实力会渐渐超过秦国的。 楚国在自己手中复立,又在自己手中日渐强大,乃至于最终击败暴秦,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项梁感到越发的满意和欣慰。 “只是可惜,先生不在定陶。”项梁心中不禁有些遗憾,此战自己就应该将范增带在自己身边。 若是如此的话,此时他说不定还能问计于他,如今章邯驻扎在大梁,并未就此退去,显然还有着和他项梁交手的打算。 项梁亦是觉得,自己需要大败一次章邯,之前虽然都是胜利,只不过,那些皆是小打小闹,算不得真正的大胜。 唯有一场彻底的大胜,才能彻底奠定他这天下反秦第一人的宝座,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吸引天下的奇人异士来投靠他楚国。 他楚国,日后说不定也能够学着秦国,将整个天下纳入囊中。 曾经,这个目标项梁想都不敢想,那时的项梁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摆脱逃亡的日子,然后复立楚国的社稷。 那段岁月,项梁看不到前路,嬴政的存在始终就如同大山一般压着他,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可就在这时候,嬴政死了,项梁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项梁的野望也一步步的变大! 鲸吞整个天下,秦人做得,难道楚人就做不得?有了秦人这个版本在前,项梁心中亦是涌起了这样的野心。 只不过,项梁知道,在这定陶,如何决断只能靠他自己了! 范增已经被他留在陈县,毕竟陈县刚刚占领下来不久,还需要一位足智多谋的人镇守在那里,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只不过,此时项梁面对章邯,却是信心十足。 “扶苏小儿,你令章邯为帅,终归是不智!”项梁心中不禁想起了远在咸阳的扶苏,倘若扶苏令蒙恬为将,那他项梁此时可就要郑重对待了! 接下来的几日,项梁皆是留在定陶城中,开始为与章邯决战筹谋。 两方数十万人的交战,其准备工作自然是繁琐无比的,只不过,这一日,却有一名楚军士卒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道:“将军,不知从何处来了一股秦军,已将我军补给路线切断。” “嗯?” 项梁立即起身,心中却保持镇定,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卒旋即在地图上连指出几处地方,并道这些地方已经被秦军占领。 项梁眉头微蹙,如此局面,倒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的,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小股秦军,还是意味着在这之后还有着大批的秦军即将朝定陶而来。 可章邯的帅旗并未动弹啊! 一般来说,帅旗在哪里,就意味着秦军的主力在哪里,这是章邯使得阴谋诡计也说不定。 其目的就是要逼自己从定陶退走! 一时之间,项梁陷入了犹豫之中。 “再去打探。”项梁略微思忖,便做出决定,给小卒下定了军令。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应该摸清楚情况,若是对具体情况还不可知,就退兵,而章邯不过是吓唬他,那他项梁的这张脸在天下人面前,可算是丢尽了! 日后这天下若是有人要归附于他,只怕也会心生疑虑,觉得他项梁竟是如此胆小之人,岂能与秦军决一死战? 在两军针锋相对,斗智斗勇之时,扶苏则是高坐在主位上,聆听着萧何的汇报。 如今,整个关中的秋收工作已经完成,得益于扶苏将大批的奴隶给予了自由身,有给关中的百姓分发农田,这一季,粮食的产量蹭蹭往上涨。 这一点,其中还有着隧营的功劳。 隧营乃是当初扶苏在九江郡成立,乃是一支比较特别的部队。其用意之一,便是为部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只不过,目前战事在扶苏看来,还是处于小打小闹的阶段,还是斡旋的地步,是故,扶苏便未曾令隧营支持正面的战场。 而这第二个用意便是以隧营来完成水利的修缮等等。 要想庄稼长得好,首先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其次就要看这土地。关中土地肥沃,千里沃土,自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奈何这水就要靠老天爷了! 可是,这关中的大河并非没有,咸阳就建在渭水的边上,可是,要令这渭水惠及关中的千家万户,唯有一法,便是兴修水利。 当年的郑国渠本来是山东六国用来虚耗秦国实力,令秦国无暇顾及山东,同时将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其中,那自然便无力量攻伐山东各地。 可惜,最后这挖坑的,反倒是将自己给埋了!秦国不仅跳出了这个大坑,还一股脑的将山东六国都给踹了下去。 而眼下,扶苏则是令隧营做了一些拓展工作。 同时,少府也将水车研制了出来,并开始在关中普及。 此外还有萧何主持的变法工作等等,一系列的动作,都令整个关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粮食保护价的推行,这一次,关中粮食取得了大丰收,可是这价格却并未降下太多,许多百姓因此受益。 那些粮商,若是敢出低价,一则收不到粮食,二则,只怕这价格刚刚挂出去,就被举报到官府,然后官府上门,破家灭门近在咫尺之间。 整个关中的部分地区,还开展了识字教育工作,这教育的活计,自然是当初那些从秦军之中退伍的老卒。 经过培训,这些老卒已然都能够识字,并且对于地方基层法律了如指掌。 在平时闲暇之时,这些老卒自然是闲不住的,而乡里之中,不识字的孩子比比皆是,那些老卒便担负起了义务教育的工作。 也幸亏扶苏已经初步简化了字体,又发明了黑板粉笔这种东西,还有造纸术印刷术的进步,这一切的一切,都为基层教育工作的开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看到这些可喜的变化,扶苏心中自是感到无比的欣慰。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昔年他做出了一份份努力,都已经度过了最开始的艰难部分,走上了快车道。 甚至他们彼此之间还有所关联,往往一方的进步推动,连带着其他的行业飞速向前。 现如今,隧营工作的喜人进展,自是令他们干劲更加十足,尤其是受到扶苏的表彰,已经拿到了相对应的奖励之后。 隧营的主帅芈溪就已经计划在这个冬天开挖一条水渠,将大河水引进,如此一来,这项工程完成之后,可以令几万亩的农田得到灌溉。 目前这项计划已经在进行相关的论证工作。 萧何的汇报,令扶苏心中无比的振奋,这同样也说明,变法已经初见成效。 只不过一年的时间,整个关中大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再有几年,那么秦国将再次具备横扫天下的实力,尤其是,这一次,秦国将有着足够的人才安插到山东各地。 第四百八十六章 合围 定陶城内,项梁在府衙之中不断踱步。 自从听说有一支数量不明的秦军截断楚军的粮草之后,项梁便是忧心忡忡。 于是,他连续派出了十几波探子去打探情报,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是一支人马都没有回来。 项梁猛然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此时他的情况可谓是尴尬至极,因为定陶此时在整个地图上就是一块突出部,一旦被人截断后路,那完全可以预见,局势对于他来说,将会恶劣到极点。 只不过,退兵 这个决策却是令项梁有些犹疑不决,自己方才所想的那些完全没有什么依据,其中大半都是脑补。 若是就此退兵,他心有不甘 正在这时,一名满身血污的楚军士卒被领到项梁面前,项梁见状,心中那一丝不好的预感立即加重,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秦军自北面而来,他们早有准备,与我通行的弟兄们要么死在秦军的手中,要么就被秦军俘虏,只有我侥幸逃脱出来,向将军汇报” “秦军?”项梁心中骤然一惊,道:“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数都数不清,人数大约有十几万之众吧”士卒话中带着犹豫,准确来说,他只是目光远远的一瞥,根本未曾见的真切。 是故,此时他也只能报出一个大致的数字。 士卒这话刚出口,便令项梁皱眉不已。 如此大队的秦军行进,一路上居然做到无声无息,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一些吧! 项梁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实际上在此之前,章邯亦是头疼不已。 如何令大队的秦军无声无息的包围定陶,准确来说,这也是对章邯一个极大的考验。 倘若声势浩大,项梁一旦闻见什么风声,直接放弃定陶,选择撤退,那他章邯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是故,从引诱项梁入定陶城开始,章邯便开始针对这个计划进行布置。 对于许多地区,秦军频频发起进攻,这不过这些进攻看起来都是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而且,其中有许多并不是针对楚国。 如此一来,自是令楚国难以察觉到其中的奥妙。 是故,在开始之前,章邯便已经控制了大半通向定陶的要道。余下的一小部分,对于秦军来说,已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即便到了那时,项梁知道了,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第二点,便是这一路秦军都是风餐冷饮,而且进军速度极快,有些时候,即便是沿途的一些百姓也不知道晚上已经有一支庞大的秦军队伍走过了自己的地方。 众多条件组合之下,才酝酿成了这最后的必杀局势。 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已然是到达了一个难以统计的数字,而章邯在其中投入的心血,更是令人有些心疼。 不知多少个昼夜,章邯面对着大帐之中的地图沙盘,皱眉深思,每走一步,都要极力掩饰,生怕项梁看出他的真正目的。 而如今,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到了他章邯收获的一天。 项梁此时心中已然萌生了退意,尽管此时城中有着十万的楚军驻守,可是,十几万的秦军无声无息的到来,决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而且,项梁清楚的明白,此刻就算是他们向依靠定陶这座坚城拒守都做不到。 一则,没有足够的守城器械,各式守城的工具都未曾准备。 二则,则是粮草,十万的楚军驻守在此,每日消耗的粮草自然是一个天数字,最为关键的是,即便是定陶城内,也是无粮可征。 久经战阵的章邯怎么可能百密一疏,忽略到这个最为重要的一点? 可以说,这章邯留给项梁的不是一座空城,也算是相差无几了! 起先项梁还不觉得,只是认为这秦军委实残暴,对于这定陶城搜刮的太过干净,可是,当这件事一出现,项梁便醒悟过来,这是一个早有预谋的滔天陷阱。 现在明白过来,未免也太晚了! 章邯冷哼一声,当他得到前线已有楚军探子逃脱,章邯便知道,项梁大概率已经得知他的全盘计划。 只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如今包围圈已经快要围成,即便是此刻项梁想要突围,这时间也已经赶不上了! “传我军令,命令前军加快速度,形成合围。”章邯略微思忖,旋即下令。 即便项梁未曾逃脱,可是,章邯并不想给项梁这个机会。 从这场战争的开始到结束,章邯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项梁。 “启禀将军,南方亦有大批秦军赶来” 得到这声奏报的项梁,心中更是一凉,陷入了绝望之中。 果然,这秦军是有备而来,两路秦军分兵而来,皆是剑指定陶,其目的不言自明。 项梁整顿了一下心绪,绝望的心中此时却萌发了一股斗志。 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那么他就算是死,也要多拉一些秦军做垫背的。 秦楚势不两立,项梁对于秦国的仇恨早已经刻骨铭心,当年,他的父亲,大哥皆是因为秦军而死,他的母国楚国被秦国覆灭。 亡国灭家之仇,无时无刻不萦绕在项梁的心中,每一天都提醒着他,要向秦国复仇,要恢复大楚的荣光。 “传我军令,召集各部将校。”这一刻,项梁的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诺。” 少顷时间,整个大堂便站满了人,这些皆是十万楚军中的骨干,其中不少人都与他项梁相熟,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他项梁公的大义名声,前来为他投效。 众人心中亦是感到十分的压抑,此时,他们当中谁人不知,如今秦军已然是大兵压境,而身处定陶的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此次秦军大兵压境的情形,诸位想必已经知晓,我想问一问诸位,现在有没有想要离开的?” “你们当中若有人要离开,或是投效秦军,寻觅一条生路,我项梁在此绝不阻拦。” 项梁目光扫去,无一人站出。 第四百八十七章 深入多杀为上 此时,一人脸上充斥着怒色,道:“项梁公,你将吾等当成了什么人?贪生怕死的小人?” “当初吾来投靠项梁公,便是敬项梁公高义,愿意追随项梁公,一同推翻暴秦。” “今日秦军大军压境又如何?某当着诸位的面,明告诸位,此战某就算身死,也绝不后退一步。” “对,对,景兄说的没错”先前那人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感染了不少人。 不少人此时都是脸色发红,心中充满了无限豪情。 “想当初秦军攻灭我楚国,是项燕大将军拼死抵抗,最后被逼自杀” “今日吾等岂有让将军独自面对秦军的道理?” “此战不管是生还是死,我誓与将军共存亡。” “暴秦无道,当初灭我楚国社稷,杀我楚国子民,夺我楚国土地,今日吾等能见到楚国复立,心中已无遗憾,在死之前,能多杀一些秦狗也算是值了!” “” 大堂之中,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无比的浓烈,对于暴秦的深深控诉,使得他们心中怒火昂扬,都预备着对前来进犯的秦军给予迎头痛击。 “这项梁治军终归来说还算是有一套。”此时,章邯立于军阵之前,遥看不远处的定陶城。 定陶城上,楚军士卒神情肃穆,可那眼神之中却是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这说明楚军已经做好了与秦军决一死战的准备。 而面对这样的对手,恰恰是令章邯头疼不已的。 面对一只已经陷入了绝境的猛兽,一着不慎,极有可能被这个猛兽反扑,然后伤到了自己。 “传我军令,全军十里外驻扎,不得轻举妄动。”略微思量,章邯便下达了一道军令。 显然,他也是知道项梁军队的破绽在哪里,便是粮草。 如今定陶城内存粮不多,而定陶城内却驻扎着楚军十万之众,这么多人马,每日所要耗费的粮草,自然是海量级别的。 凭借着项梁手中的那点存粮,根本抵挡不了多久,这项梁的粮仓便要见底了! 到了那时,楚军必然是斗志全无,秦军要拿下这座定陶城,也将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念及此处,章邯立时明白过来此战的关键。 “蒙将军,本帅将羽林军以及一万余名秦军精锐交由你来调度,务必拦住前来支援的楚国大军。” 此时的章邯已然说明了来意,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章邯知道,这件事,整个军中,已然找不出更能令他放心的人了! 倘若蒙毅都拦不住前来支援的楚国大军,那更别提军中的其他人了! 蒙毅亦是郑重点头,仗打到了这个地步,蒙毅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坦率来讲,起初蒙毅对于章邯担任主帅,还是颇为微词的,毕竟章邯在此之前,并未正式统领过大兵团的作战。 在蒙毅想来,就算是在北地的王离,其水平也应该在章邯之上。 只不过,在连番接触之后,以及数次大战之中,章邯的表现令蒙毅改观。 不说别的,在打仗的过程之中,章邯干脆利落,不管是狭胜进攻,还是选择撤退,绝对不婆婆妈妈,可谓是果断至极。 更难得的是,章邯对于细节的把控也做得十分到位,就比如这一次合围定陶,将项梁困于定陶之中,使其成为瓮中之鳖。 蒙毅觉得,就算是换做他的大哥蒙恬,也未必能够比章邯做的更好。 如此种种,已然证明章邯在军事上,的确可以独当一面。 蒙毅再一次对于扶苏的眼光表示深深的佩服,这种对人才的才能的把握,以及这种用人不疑的态度,已然与秦国历史上的那些明君重叠在了一起。 正在这时,一名士卒走进账中,道:“启禀两位将军,陛下传来一份诏命。” 章邯和蒙毅对视一眼,旋即道:“请天使稍等片刻。” 他们二人虽然不知在这个时候,扶苏突然传来一道旨意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们皆是明白,这一道旨意应该不是干预他们的军事计划的。 首先一则,章邯记得清楚,从他领兵出了函谷关之后,扶苏就很少过问他章邯怎么打,只是要他将每战的情况以及最后的汇总写成奏报递上去。 作为主帅,扶苏全程几乎没有干预他,只不过偶尔有时要他章邯配合扶苏的政治攻势。 在这一点上,章邯自然是拿捏得清楚轻重的。 蒙毅对这方面自是毫不担心,有他的兄长蒙恬坐镇咸阳,倘若诏书真的有什么问题,蒙恬岂会不知? 久在军旅之中,蒙恬自然知道诏书中哪些写出来会干扰将帅的判断的。 而且,扶苏也并非不知兵之人,自然做不出这种蠢事。 二人稍作准备,来到中军账中,此时一名宦官亦是等在那里,见到二人,便从口袋中拿出诏命,读道:“卿陷项梁于定陶,所用何等战法,皆随卿之心意,然唯有一点,应对楚国余孽,当以深入多杀为上” “深入多杀为上?”章邯眉头皱起。 蒙毅也是大大的感到惊诧,要知道,在此之前,扶苏给人的感受虽然有时候下手挺狠的,可是多数时候,手段还是相当仁善的。 就比如,不管是对于周投降的俘虏,还是大败田臧产生的俘虏,扶苏皆是令其妥善的安置。 而独独面对这项梁,似乎这态度大为改变。 这时,宦官将诏书交到章邯手中,道:“章将军,蒙将军,王上这里还有一道口谕,要我告知二位。” “请讲。” “王上说了,这定陶城内,大半都是楚军之骨干,其中皆是对秦身怀仇恨之人,欲令其忘却,唯有一法,先杀,然后再灭其国。” “是故,此战绝不能手软。而且,这些楚军也必定顽固至极,难以说动,是故,当尽力铲除之。” 听到了这些,章邯心中恍然。 的确,尽管扶苏远在咸阳,可是,对于这定陶城中的楚军诸多将领,看的十分透彻。 从一开始,这些人,就不具备和秦化敌为友的可能。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令人新奇的宦官 既然已经不具备化敌为友的可能性,那唯有从肉体到精神彻底消灭对方。 唯有如此,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此时,章邯和蒙毅终于有些明白,成为扶苏的敌人有多么倒霉。 一旦被扶苏认定是不可化解的敌人,那么,扶苏将会以最为迅速,最为酷烈的手段消灭对方。 当初的冯氏如此,今日这定陶城中的项梁也是如此。 不过,倘若能成为扶苏的盟友,那结局倒还算是不错的。 起码扶苏从来不会独享利益,处置事情来也是相对比较和善。 这一点,章邯是切身体会,当初章邯在少府不过是一个少府少监,可后来,少府令倒台之后,章邯就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少府令。 其中,那段时间章邯大半的政绩,多半有赖于扶苏,就连少府令倒台,扶苏也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臣等谨遵诏命。” “王上交待奴婢的事项已经完成,奴婢这就回咸阳复命。” 章邯笑呵呵道:“军中苦寒,无甚娱乐之物,本帅略备薄酒,还请公公赏光。” “将军切莫害我。”此时,这名宦官却是一脸紧张,神情充满了严肃。 “???” 这宫里的太监转性了? 不只是章邯满脑子问号,就连蒙毅也是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神情。 一直以来,宫里的太监收受贿赂,都是一件半公开的事儿。 就比如当年始皇帝看到丞相的车驾无比的气派,其规模丝毫不逊色于皇帝,因此抱怨了一句。 随后丞相便立即削减了车驾的规模,可因此,却惹得嬴政大怒。 嬴政觉得是身边有人通风报信。 实际上,就是如此,而且已经是大臣和宦官之间一件心照不宣之事。 毕竟,这大臣在宫外,也不知道这皇帝的喜怒哀乐,要是自己正巧要禀报的事情,触了皇帝霉头咋办? 是故,向皇帝身旁的宦官行贿,就成为了一条潜规则。 这条潜规则即便是在后世,也是大行其道。 “将军切莫害我。”宦官再度重复一遍,道:“王上有令,宫中宦官外出办事,不许在外收受贿赂,不许在外因公之便,大吃大喝” 听着宦官将一条条规矩道来,章邯不免觉得这规定有些不近乎人情。要知道此时章邯可还没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实际上在这军中,章邯也没有。可是,可就连一顿酒饭,这宦官都不肯接受。 宦官清楚的明白,在外面做好扶苏交待的事情就可以了。 其他的,不该碰的一个都不要碰,否则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叫屈。 因为他们都是皇帝的奴仆,是皇帝的私产。 见过主人家毁掉自己的东西要受到什么惩罚嘛? 自从扶苏继位之后,对于身边的人,很明显加强了控制。 扶苏断然不会允许身边的人,借着靠近自己的缘故,向外贩卖消息,以此谋利。 但凡向外泄密的,都将受到了严惩。 当然,这般严厉的手段之下,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 倘若没有好处,扶苏知道,就算是再严厉的手段,也刹不住这收受贿赂之风。 朱元璋杀贪官杀得够狠吧,可是,这天下的贪官污吏是杀了一茬又一茬,总是杀不尽。 扶苏在皇位上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手段,早已经练的纯熟无比。 就比如现在,这名来军中的宦官就知道,现如今自己要过继子侄在自己的名下,只需要一道奏章递到扶苏那儿就可以了。 这简直就是握住了他们这些宦官的命脉。 只要没有犯过错,扶苏压根不会阻拦。 要知道,对于宦官来说,那些净身的宦官不必提了,要想有后代,只能从自家的子侄里面过继一个。 而这是无数宦官孜孜以求的事儿,一般来说,唯有皇帝的亲信,才能有这份待遇,以示恩宠。 没有后代,就意味着自己死后没人祭祀,没人供奉四时血食,只能沦为孤魂野鬼,这简直太可怕了! 而一般过继来的子侄之后,还需要花费大量的心血栽培。 可是,现如今这件事扶苏也管了! 扶苏愿意为自己的子侄提供教育,上学的机会。 这对于这些宦官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 一直以来,这宦官就饱受世人的鄙视,那些有学问的大家更是如此,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 是故,为了能让自己的子侄有受教育的机会,只能花费大代价,去腆着脸请这些名家大师。 人家还不一定鸟你。 是故,不少宦官贪财,那也是被逼的。 没钱,凭什么过继子侄给你?没有好的老师,这些子侄凭什么孝顺于你?凭什么在你百年之后,四时祭祀少不了你的? 现如今,困扰宦官的这个大问题,被扶苏解决了,自然,贪财也就不是一个必选项。 尤其是,这种贪财还有可能丢命的情况之下。 更为重要的是,不要以为扶苏不知道。 也不是没有宦官在外面继续这些勾当,只不过,很快就被扶苏查实,就连证据,都是无比的完整。 而这些宦官的下场可都是前车之鉴。 这就是有赖于扶苏的情报系统了。 韩谈和陈平两套情报系统互不统属,最高负责的对象都是扶苏。 因此,相互包庇这种情况发生是极小的概率。 而如今,这两套情报系统,已经遍插整个华夏大地。 这两套情报系统不仅对外侦查情报,对内也会搜集相应的情报。 如今看来,这两套情报系统已然有了后世锦衣卫的范式和规模。 只不过,因为扶苏的干预,这两套情报系统都已经逐步摒弃了做脏事的手段,开始进行专业的情报工作。 自然,也不会有后世锦衣卫那般臭名昭著。 章邯和蒙毅听着宦官一条条的陈述,心中震惊不已。 同时他们也明白,以后要想从这些宦官嘴里,套到什么有关于宫中的情况,只怕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对于扶苏的手段,章邯和蒙毅再度深深的感受了一次。 第四百八十九章 项羽举鼎 对于宦官的严格管理,除了是为了解决宦官与大臣之间私相授受的问题,还有一条,则是为了保密。天策上将府便是立在咸阳宫之内,其内有着种种的机密,还有数不清的军事资料,大秦军队各地的驻守情况,粮草后勤补给,军事地图等等。在这里,说天策上将府是现如今秦国实打实的最为重要的地方并不为过。一旦这其中的机密泄露,那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极为严重的泄密事件。各地的秦军都有可能因为这次泄密事件受到影响和波及。而在咸阳宫中,除了守卫以及扶苏的亲信大臣之外,便只有宦官能够出入其中,毕竟,端茶送水这些事情总不能让扶苏这个秦王来干吧?对于宫中宦官的整肃,实际上对于扶苏来说,是一件势在必行之事,扶苏素来不喜欢事情发生之后再做补救。若是有可能,扶苏更情愿能够将风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亡羊补牢,有时候是为时未晚,但很多时候,却是为时已晚。定陶这里秦楚两军交战热闹无比,可在临淄的项羽就感到无比的难受和不耐。在临淄这数十天的功夫,每次去见齐王,这田詹自是山珍海味的招待于他,歌舞美姬也并不缺乏,可是,一旦提到要田詹出兵,与楚国一道攻打秦国,这田詹便推三阻四起来。往往三言两语,就将此事牵扯到别的地方,要么就是使出尿遁术,或是直接拒而不见。若不是他的叔父项梁反复叮嘱,又想到合纵抗秦的大计还需要齐国相助,按照项羽以往的性子,早就要田詹这厮好看了!岂能还逗留在齐国,和田詹扯皮这么长的时间?“我项羽来到这齐国之后,几次三番要与贵国一同联盟抗秦,齐王却始终不给我一个答复,齐王究竟是何意?”项羽神情傲然,目光冰冷的看着齐王田詹。“哈哈哈!”这时,在项羽身旁的龙且发出阵阵笑声,直令厅堂之中不少的齐人尴尬不已。龙且笑过之后,轻蔑一笑,道:“齐国有如此富饶广阔的土地,齐王坐拥财富无数,可这齐王的胆量却”龙且话虽未曾说完,可是配合上那轻蔑的神情,任谁都知道,那后面的话语比说出来更令人生气。“可恶!”田横在一旁脸色铁青。老实说,此刻不仅田横心中窝着一团火,不少齐国的大臣,田詹的心腹亦是如此。不管是项羽,还是龙且,都太过傲气了!站在齐国的土地上,对待齐人,却是如此的盛气凌人,这让身在齐国的他们如何不怒?“莫非是齐王惧怕那秦国,实话告诉尔等,在来之前,我们项将军与那秦军也打了七八场仗,也没见那秦军有什么三头六臂”“若是齐王胆量真如此狭小,那倒是我们项将军来错地方了!”此刻项羽双臂环抱在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切,他倒想看看这齐国君臣骨子里还有没有几分血性。“你”田横当即要站起来和龙且理论,却被田荣拦了下来,田横见状,只能再度安坐下来。“竖子可恶!”田横心中怒意盎然,可却被田荣拦下,只能暗自生着闷气。这时,田荣缓缓站起身来,来到项羽和龙且面前,呵呵笑道:“早就听说项将军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 “杀得那秦军丢盔弃甲,也是在这意料之中。”“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项将军能否向我们诸位展示一番?”项羽垂下手臂,缓步走到田荣面前,轻蔑一笑道:“丞相要项某如何展示?”田荣此时装作露出思索之色,道:“项将军,在我们临淄郊外,有一座禹王庙,这庙中有一座大鼎,重逾千斤,乃是祭祀之用。”“项将军若是能举起那座大鼎,自是可以证明项将军所言不虚。”齐国君臣此时脸上皆是露出笑意,这大鼎,他们自是知道,以往想要挪动,非要七八个人合力不可。这项羽就算再神勇,难道能举得起这千斤重的大鼎?先前压抑在众人心头的一团火气,此刻顿时消散了不少,瞧见楚人的脸色,他们心中更觉快意。“这”龙且此时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龙且跟在项羽身边也是不断,在他的记忆之中,项羽最厉害的一次是举起了一座八百斤重的铜鼎。眼下这齐国君臣的神情,无疑表明那座铜鼎重逾千斤,不是什么虚言。项将军能够举得起来么?龙且不禁深深的表示担忧。项羽手微微抬起,止住龙且的话头,问道:“若是我举起了这座大鼎,齐国能否与我楚国一道出兵,共伐秦国?”“这,项将军”龙且刚要说话,只不过看到项羽那自信的眼神,从容不迫的气度,后半段话便噎在喉咙中,说不出来。“将军若是真能举起这座大鼎,齐国与楚国一道联盟出兵,讨伐暴秦,也无不可。”项羽蓦然间将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田詹,道:“齐王,丞相此言,可否代表齐国?是否作数?”田詹脸上露出笑容,道:“田荣乃是我齐国丞相,他所言自是能代表我齐国。”“寡人亦在此向将军承诺,若是将军举起那座大鼎,我齐国定然与楚国一道,出兵攻秦。”“如此,就请诸位带路吧。”项羽面色傲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一幕情景自是令在场的齐国大臣气的不轻,本来以为提出大鼎之后,能挫一番这项羽的锐气,却不想,这项羽直接接了下来。这反倒令齐国的君臣感到了一番挫败!此时,齐国君臣见项羽脸上还带着笑容,心中更觉得恼火,不知道已经暗中诅咒了他多少遍了!“我倒要看看,这项籍究竟是何等人物?竟敢放此狂言!”“等待会儿举不起大鼎,看我如何要你们难堪。”一名大臣已经暗自握紧拳头,打着腹稿,跃跃欲试。 第四百九十章 项羽举鼎二 对于齐国君臣的这些小心思,项羽心中自是心知肚明。 可项羽心中却极为傲然,根本不屑与这些鼠辈争斗。对于这些人,往往展示出绝对的实力,便足以令他们闭嘴。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项羽一行来到了禹王庙面前。 在殿前的一座高台上,清晰可见一座青铜大鼎,上面雕刻着山川河流,还有飞禽走兽。 鼎身很是庞大,乃是一个方鼎! 大鼎矗立在这里,饱受风雨,可是,这大鼎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的陈旧之色,反倒是因此,经历了风雨,透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 龙且见到这口大鼎,心中不由地大为吃惊,这鼎说千斤怕是少了! “此鼎怕是有一千两百多斤吧!”田詹面露征询之色,看向田荣。 得到田詹眼神的示意,田荣当然明白,道:“此鼎重大约一千五百斤左右,平常若要移动,非七八个壮汉不可。” “即便如此,抬起这口大鼎,也是吃力无比。” 田詹此时面露忧色,道:“项将军,要不就算了吧?我齐国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此话一出,不少跟在身后的齐国大臣都暗自咧开了嘴巴,倘若项羽真的就算了,他们又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呢? 即便田詹做到,他们这些受过气的大臣也绝不会轻易的罢手。 不将项羽这一伙人挤对出齐国,他们就决不罢休。 “是啊,项将军,我看此事还是到此为止吧!”田荣亦是在一旁温言相劝,道:“再继续下去,只怕项将军这脸面有些不好看,这也算了,若是不小心,伤了自己,那可就不好了!” “日后项梁公也是要向我们问罪的。” 田詹和田荣显然都希望此事能够到此为止,现在结束,虽说有些虎头蛇尾,但这样的结局终归还是能够接受。 一方面,他们不想如项羽所说的那般,与楚国合纵攻秦。 毕竟对于这其中涉及的利益,项羽始终没有松口,而且,这一次毋庸置疑,乃是楚国坐庄,是合纵的发起者。 日后真的举兵抗秦,楚国必然也是盟主,而到了那时,楚国必然要分割其中最大的一块利益。 这令田詹他们如何能够答应? 可若是不答应项羽,又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项羽态度如此的强硬的情况之下,就连过往项梁与他们的交情都搬了出来。 尽管田詹心中很不以为然,可是,这却无法忽视。 他如今做了这齐国的王,自然也要遵守相应的游戏规则,倘若齐地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君王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主儿,他田詹日后还怎么治理齐国? 现如今,倒是有了一个选择,就是让项羽知难而退。 如此一来,虽说结局有些不好看,可终究也是保全了双方的颜面。 还有一则,就是项羽乃是项梁子侄,是昔年项燕大将军的嫡孙,若是因为举鼎有了什么闪失,那他齐国传出去,也要丢尽颜面了! 毕竟举鼎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初秦武王嬴荡举鼎,不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万一这项羽逞能,最后落得和这个秦武王嬴荡一样的下场,到时候,齐国可没法交待。 龙且在一旁听着田荣的劝诫,心中亦是对项羽举起这个大鼎直打鼓。 龙且来到项羽身侧,道:“将军,要不就照齐王所言,这一次还是算了吧?” “以后要齐国出兵抗秦,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项羽并未理会,只是立在原地不动弹。 见项羽没有什么反应,龙且略微思忖,便道:“诸位大臣,尔等不知,前些时候,项将军在前线与秦军打了七八场仗,之后又马不停蹄赶到齐国。” “是故,我们项将军,今日是有些乏了!” 此时,在之后的齐国大臣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只不过声音不是很大,显然还顾忌着场合。 “还有啊,我们项将军因为与秦军一战,身上负了伤,到现在还未复原,这举鼎,不如改日,改日我一定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项将军” 众人的哄笑声越来越大,显然,任何的措词都是无力的,在齐国的这些大臣看来,这就是一种退缩无能的表现。 龙且忽然看到项羽朝高台走去,口中话语不由地停住。 所有的齐国大臣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了一地,这项羽居然真的打算举起这口大鼎。 田詹和田荣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之色,方才他们二人都已经说的那般清楚了,这项羽居然依旧准备举鼎。 先前纷乱嘈杂的局面在项羽这一动之后,迅速的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高台上那一道魁梧的身影之上。 项羽手伸到大鼎底部,微微一探,旋即用力,整个大鼎居然抖了一抖。 这副情景,令众人心头沉重不少,所有人皆是屏住呼吸,仔细的观看着接下来高台上发生的情景。 又连续找了几个位置,项羽皆是伸手一探,大鼎摇动的幅度也是越来越大。 此时,项羽终于找到了一个极佳的施力位置,双脚站定,如同两棵松树一般磐在地上,不可移动分毫。 而项羽的一只手伸到了大鼎底部,一只手抓住了鼎耳,双手同时发力,顿时,那重逾千斤的铜鼎缓缓的升起。 高台之下的众人皆是发出惊呼之声,一些人见到眼前这一幕,更是直接看呆了! 之前众人皆是不看好这项羽,却不想,这项羽真乃是天生神力,这千斤重的大鼎,居然真的就被举起来了! “真神人也!”一些人口中喃喃自语,可在场的众人心中,无一不是冒出这样的念头。 “瞧见没有?”此时在高台下的龙且立即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呼喊。 “这就是我们的项将军,天生神力,一战杀了七八十个秦狗” “先前我说与你们听,你们一个个还都不信,现在可曾信了?我龙且可曾有过虚言!” “嘭!” 大鼎落地,振荡起一层厚厚的灰尘,项羽缓步走下高台,冷眼扫视四方。 第四百九十一章 借兵 此时,台下的齐国君臣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即便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只不过,当看到大鼎下面,那龟裂的地板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这就是真的。 田横吞咽了一口唾沫,原先还未项羽表现出来的冷傲和张狂感到愤怒和不满。 可此刻,田横心中有的只是浓浓的叹服之情,以及深深地忌惮。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己方的敌人,那齐国将如何应对? 同样的问题不仅仅田横想得到,田詹和田荣亦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从最初的震撼之中醒悟过来,那筹谋对付项羽,已然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武力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等于在战场上的统帅力度。 而且,田詹和田荣可不会愚蠢到以为项羽真的只是力气大而已,而对兵法谋略一窍不通。 别的不提,单单项羽背后的项梁,就绝不可能不教授项羽兵法。 摆兵布阵,攻防撤退等等战阵知识项梁对于其他人或许有所隐瞒,可项羽作为他的子侄,项梁又岂会藏私? 而且,听那龙且所言,项羽在来齐国之前,已经与秦军交手了七八次,看样子还并未吃亏,甚至还占了不小的便宜。 之前他们或许以为这龙且是在吹牛逼,可是,项羽能够举起这大鼎,已然证明这龙且所言不虚。 “齐王,方才你所说的话,作数么?” 项羽信步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向了田詹。 “作数,作数。”田詹脸上带着尴尬之色,连连答应。 当着这么多人,田詹自是不可能当众反悔。 “那齐王准备何时出兵,与我楚国一道进攻秦国?” “这个”田詹脸上净是犹豫不决。 “莫非齐王打算食言而肥?”龙且见田詹支支吾吾,当即在一旁补刀。 “当然不是。”田荣立即出声反对。 “只不过出兵伐秦乃是一件大事,自是不能草率,要准备周全。” “是极,是极!”此时田詹也在一旁附和。 “兵马粮草,各式器械等等,都要筹备,这些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还请项将军稍安勿躁,给予我们一些时间筹备。” “除此以外,既然是合纵抗秦,怎能只有齐楚两国,在下以为,还应当将燕国,赵国拉入联盟之中。” “唯有如此,方可组建一支声势浩大之军,数月之内说不定就能攻下咸阳” 田荣侃侃而谈,他想的不错。 眼下如果拒绝项羽,不与楚国联盟,无疑是与楚国撕破了脸。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齐国站不住脚。 是故,齐只能先与楚国联盟,答应合纵抗秦。 但又不能真的立即发兵攻秦,毕竟齐国在这山东,而秦国在那西垂之地,齐国发兵攻秦图什么? 要知道,这一次楚国发起合纵,那么很大的概率就是楚国担任盟主,到头来,就算是攻下了秦国,那拿大头的也是楚国。 齐国没有太多好处可拿,凭什么还要出钱出力? 而且,单单齐楚两国,一旦双方爆发了矛盾,楚居于主导地位,对齐无疑来说是不利的。 唯有将燕国,赵国这些拉上,到时候即便出现了什么问题,齐国大可拉上这两个国家一起去找楚国的麻烦。 毕竟赵国,燕国这些国家看到齐国的遭遇,又和齐国处在同一位置上,自然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帮助齐国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为了合纵的顺利进行,楚国为此让步一些利益,也就有了可能。 而且,要拉上赵国,燕国,也是需要时间的,这又为齐国拖延埋下了伏笔。 项羽自是没有田荣想的那么多的,只不过,听着田荣一套一套的,仔细思量这其中也有几分道理。 对于齐国没有立即出兵,也就没有再过多的言语。 正在这时,一名齐国士卒领着一名满身血污的人来到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龙且见到那么满身血污的士卒穿着的乃是楚国的服饰,不由得着急发问。 “将军,大将军他中了章邯那厮的奸计了!”士卒见到项羽急忙哭诉起来。 “什么?”项羽瞪大了眼睛,揪住那名士卒胸口上的衣服,道:“叔父,叔父他怎么会” “章邯连番诈败,大将军他信以为真,入了定陶城,可谁知没过多久,这定陶城就被章邯二十万大军团团围住” “怎么会这样?”项羽听到大致的情况,心中更是无比的焦急。 “范增呢?”项羽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叔父平常对他多有所倚重,他为何没有劝诫叔父?为何没有发兵去救叔父?” “他被大将军留在了陈县处理事务,大将军是独自去的定陶,事发之后,先生也调兵去救援大将军,却被秦将蒙毅给拦住了!” “可恶!”项羽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将军,如今能救大将军的也只有将军你了!” “我明白。”项羽重重的点了点头。 “齐王。”项羽目光转头看向了田詹,道:“项羽这一生未曾求过谁,今日项羽恳请齐王能借三万兵马给我,救我叔父一用。” “这”田詹沉吟不语。 三万兵马,田詹顿时觉得这项羽好大的口气,如今这大乱之世,兵马便是存身立命的本钱,借出去容易,可要是让他还,可就未必了! 况且,倘若真的救回项梁,那楚国不过是折损一些兵马而已,只要项梁仍在,那楚国恢复元气,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要不了几年的时间,项梁又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不在话下。 可齐国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难道收获项梁的友谊? 别开玩笑了! 国与国之间,友谊值个几毛钱? 倘若那能够换取足够的利益,所谓的友谊,扔在粪坑里都没什么问题。 今日出兵,为日后自己收获一个强敌,田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这件事做不得。 可倘若拒绝项羽 田詹知道,此举无疑是与项羽结下了死仇,项羽和项梁之间关系如何,看项羽如今的神情便能明白一二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救援 见田詹的神情,田荣只不过眼珠子一转,便对田詹心中的想法了然。 这一次,自己再如同方才那般推脱,已然是是说不过去了! 只不过,若是真的拿出了三万兵马,那不是自己抽自己的脸么? 可若是真的借三万兵马给项羽,就算田詹答应,田荣也要极力劝阻。 楚国有没有项梁这其中的区别太大了! 准确来说,如今的项梁才是真正意义上楚国的王,至于如今那个被立为楚怀王的熊心,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这楚国不管是政事,还是军事,有哪一方轮得到这个楚王来掌控? 项梁若死,毫无疑问,楚国实力必定锐减,而秦国也一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两败俱伤,这才是齐国乐于见到的局面。 日后,就算是合纵攻秦,这楚国也要仰仗齐国,至于盟主之位,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至于谁有德还是无德,那自然是谁实力强,谁就说的算,就能吃下最大的那一块蛋糕。 田荣看着项羽,略微思索,道:“项将军,方才出兵之情况本丞相已经言明,我齐国的确是准备不周,要进攻秦国,还需要多番筹备粮草,军械等物。” “田丞相”项羽眼中闪烁着冷色,心中已然是积攒了不少的怒火。 这齐国三番两次推脱,已然令项羽感到无比的不耐。 “只不过”田荣话语骤然一转,道:“项将军,我齐国要筹备出三万兵马借给将军,准备一应粮草,自是要不少的时间,可若只有三千兵马,想来明日将军便可带着这批士卒出发。” “明日?” “不错。”田荣点了点头,道:“项将军,我会抽调最精锐的三千士卒,交于将军,希望将军能够顺利救出项梁公。” “只不过这只有三千人马,却要面对二十万的秦军,如此悬殊的比例”田荣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不愿意说下去。 “三千人马足够了!” 瞧见田荣的脸色,项羽便知道,这是田荣担心只给自己三千人马,就因此退缩。 可对于项羽来说,这齐国借兵固然好,可若是不借,他项羽就算是孤身一人,也一定要奔赴定陶城。 去救他的叔父! 尽管平常对于叔父的教导,项羽感到十分的不耐,对于项梁的一次次规劝充耳不闻,对于项梁一些决策,项羽十分不赞同。 可项羽明白,一直以来,项梁就将他视如己出。 这份情感,项羽能够清晰的感受得到。 是故,项羽回答的干脆果断。 项羽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是令田詹和田荣有些始料未及。 这项羽真是艺高人胆大! 想起先前项羽如同神人一般,将那千斤重的大鼎举起,田詹和田荣也就不感到多么奇怪了! 如此结局倒算是皆大欢喜! 三千人马,正如田荣所想,这么一点人,在二十万的秦军面前,连个蚊子腿都算不上,更别谈救出项梁。 秦军处心积虑将项梁陷在定陶城中,又怎么会轻易放任项梁逃脱出去? 如今的定陶城,早已经被秦军包围的如同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而齐国在这件事上,付出了三千的兵马,日后就算是说出去,也指摘不出齐国什么毛病。 翌日,项羽带领着三千齐军,自齐地出发,火速插向了定陶城。 此时的定陶城硝烟弥漫,烽火连天。 不管是城头上还是城墙脚下,都堆积了无数的尸体。其中,有秦军的,也有楚军的 “前面打到什么程度了?”章邯猛然惊醒,连忙向身旁的人问道。 说起来,章邯已经有几个昼夜没有合眼了,方才只不过略微眯了一会儿,便再度惊醒。 “将军,现如今楚军还剩下一些残余部分,困守在城中” “随我去前面。”章邯起身,走到账外。 他明白,这已经到了最后一决生死的时刻,而楚军,这临死的反扑也必定是无比的强大。 章邯更知道,此刻蒙毅那里必然吃紧,毕竟,蒙毅所带的人马并没有多少,大半还是留在他这里,剿灭项梁。 这项梁果真也不是吃素的,困守了这么些时日,给予秦军的伤亡也着实不小。 在第一天,项梁便组织人手,进行了突围反攻,虽然最后项梁仍被困在此处,可这其中秦军的死伤已然过了千人。 这还仅仅是一场颇小的战斗。 更为可怕的是,当楚军缺粮之后,便开始吃人肉,起先还是有选择,只吃死掉的秦军,之后,甚至连楚军己方伤亡的士卒,也难逃这样的厄运。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楚军比之之前,不知疯狂了多少倍! 连吃人这样的举动都做出来了,楚军还有什么可以忌惮的? 每一名活下来的楚军,眼睛都是通红的。不知是因为食过人肉,还是因为长时间作战劳累所致。 来到前线,章邯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些残破的定陶城,不禁咬了咬牙。 此时,章邯拔出腰间利剑,剑指定陶,大声喝道:“诸位将士,此战乃我秦军在定陶最后一战。” “此战若胜,我章邯为诸位请功,此战若败,章邯必先诸位而死。” “传我军令,调五千督战士兵,再调五千攻城士兵,凡退过此剑者,督战士兵立斩,攻城士兵亡尽,督战士兵再上。” 说话间,章邯手中那把利剑便插在地上。 “此刻,我章邯就是攻城士兵,诸位将士,随我杀!”章邯一马当先,径直率领军队向定陶城冲锋过去。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章邯明白,已然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他章邯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在项梁的援兵到来之前,将项梁斩于此地。 这一战,注定可以改变秦楚之间的走势,也会挑动天下格局的转变。 一时之间,秦军士气大振,看到主帅冲锋在前,那时何等的鼓舞人心,无数秦卒前赴后继,杀向了定陶城。 此刻的秦军,即便是面对那些吃过人肉的楚军,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第四百九十三章 项梁身死 在死亡与厚赏的逼迫之下,这些楚军,在此刻的秦军眼中,不过是会移动的军功罢了! 尤其是秦军的刑徒军,此时更是彰显凶恶。 他们当中,本身不少人就是亡命之徒,因此,才被发配到了皇陵。 这些刑徒,大多数人手中都有着一条两条的人命案子,其中还有不少是叱咤一方的游侠。 只不过,在秦廷的统治之下,这些人统统被送到了皇陵。 如今,扶苏赦免了他们的罪过,不仅如此,更是给他们机会,可以在战场上立功得爵。 这对于这些刑徒而言,无疑是一条极好的出路。 当初的英布不也是修筑皇陵的一个小小的刑徒吗?可是看英布如今,在嬴政时期,便已经封侯。 如今更是朝中一员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而且,还娶了九江郡郡守吴芮的女儿。 准确来说,还是英布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之时,这吴芮眼巴巴的贴上去的。 无疑,英布成为了众多刑徒的标杆! 而英布能够封侯,最为重要的因素,便是因为北地一战,英布挣足了军功。 军队,成为了这些刑徒的不二出路。 在这些刑徒想来,自己日后就算是达不到英布那般成就,哪怕就算是能达到十分之一,那也足以向别人吹嘘一辈子了! 是故,此刻这些刑徒军在得到章邯的将令之后,更是勇猛无匹,一路追随章邯,冲锋在前。 此时,定陶城中,项梁依着一把利剑,大口的喘气。 项梁一脸的黑灰,脸上,身上,早已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鲜血凝固,在衣服上变成了深褐色。 而在项梁身边,也只剩下零星的七八个人。 项梁扫视着自己身旁这些人,目光中透露着欣慰之意,从与秦军交战至今,最后就只活下来他们几个。 他们对于项氏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各位兄弟,项梁在此要和诸位说一件事。”项梁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 “将军,你有何吩咐?” “好啊,好啊!”项梁眼中满意之色越发明显:“你们都是我楚国的大好儿郎,这一战,你们都要给我活下去。” “我们誓死追随将军。”听到项梁这般说,众人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项梁长叹了一口气,劝道:“我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而你们可都还年轻,未来,反秦的大业还需要你们。” “这一次,是我错了!” “我不该如此冒进,以致于中了秦军的奸计,也连累了你们,我楚国不知多少的大好儿郎因我而死,我项梁百死莫赎” “你们记住,日后你们再与秦军交战,一定要吸取今日之教训,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说到最后,项梁嘴角含笑。 “将军,我们一起走。您若是走不动,我可以背您” “对,我们都可以背您” 围绕着项梁的七八人脸上皆是露出痛苦之色,方才项梁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交待遗言。 项梁呵呵笑了起来,看着这身旁的七八人,呵呵笑道:“秦军设下如此陷阱,诱我进来,要的便是我的性命,我若不死,秦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倘若我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也是逃不掉的。” “就现在,你们都要给我逃出去,去找我的侄儿项羽,他会妥善安置你们,从今以后,你们要向效忠我一样效忠他,听明白了么?” 见面前众人沉默不语,项梁骤然瞪大眼睛,怒道:“怎么,你们是要我死也不瞑目么?” “明白。”众人心中悲痛,听到项梁这般说才齐声的答应了一声。 “好,好,好啊!”项羽仰天大笑,心中止不住的快意,道:“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忽然间,街道的尽头有秦军人影闪烁,项梁双目一凝,道:“走,你们现在就都给我走,我在此替你们拦住秦军。” 言罢,项梁便提上手中利剑,径直朝秦军杀去。 “我项家只有战死的英魂,绝没有卑躬屈膝投降之人” 利剑挥舞,鲜血飚出,整个街道皆是一片血色。 项梁手中的利刃不知挥舞了多少次,身上也不知多添了多少道伤口,终于,在某一个刹那,项梁手中的兵刃掉在了地上,而他的身躯也缓缓倒地。 少顷,章邯来到此处,见到了项梁的尸首,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战,秦军的成果是喜人的,不仅绞杀了十余万名楚军,更将项梁这个楚国的核心人物,留在这里。 可同样,秦军的损失也是巨大的,为了绞杀这十万余名楚军,秦军的伤亡损失也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昂的数字。 而且,即便是现在活下来的秦军,一个个的脸上也是疲惫不堪,眼中充斥着血丝。 包括章邯也是如此。 “传我军令,任何人不得妄动项梁尸首。” 这是章邯给对手一个应有的荣誉,生前,项梁是他章邯,是秦国的敌人,可是死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任何恩怨再计较下去,都没有意义。 给项梁这样一个敌人死后的安宁和尊荣,章邯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不仅仅是尊重项梁,同时也是尊重自己。 至少,在章邯看来,项梁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诺。”身边立即有士卒应答。 “全军稍作休整,然后撤退。”章邯再度下令。 此刻的定陶,秦军停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而且,目前依照秦军的状态,已然是疲惫至极,急需一次休整。 至于休整的地方,自然不能是这定陶,毕竟,这楚军还不知道项梁已死的消息,还在向定陶增援。 大军自定陶缓缓退去,而过了不久之后,一队军马自东方而来,缓缓的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看到定陶城残破不堪,硝烟渐散,此时,就连半个秦军的人影都见不到,项羽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抽痛。 “叔父!” 一声撕裂心肺的呐喊在原野上响起。 第四百九十四章 蒙毅被围 数万的秦军此时驻扎在茫茫原野之上。 炊烟升起,营地之中,已然弥漫着一股肉香味。 此时,已有不少的秦军士卒休整过来,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减。 章邯自那日确定项梁身死之后,旋即撤兵,然后一路撤退,同时在撤退的过程之中,令秦军略作休整。 比起刚从定陶撤退之时,秦军的状态已然是有所恢复。 再加上秦军后勤补给给力,从后方源源不断运来各种鸡鸭牛羊等肉食,秦军的状态已然是有了极大的改善。 目前来说,倘若让秦军再经历一场恶仗,那倒是有些力有未逮,不过,打一场轻松的小仗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章邯亦是以为,此战已然是到此为止了! 他亦是下令蒙毅回师,交替阻拦楚军,然后撤回来,如此一来,此行便算是真正的彻底圆满结束。 “启禀将军,蒙毅将军撤退途中遇见一支齐军阻拦” “齐军?”章邯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道:“约有多人?” “启禀将军,三千。” “齐人怯懦,况且又只有三千人马,又何必来报我?”章邯眼神之中不禁闪过轻蔑之色,冷冷一笑。 无怪乎章邯会开地图炮,实际上,实在是齐军自五国伐齐之后,基本上处于一种混吃等死的状态,当初秦军兵临临淄城下,那齐国二话不说,便直接开城投降。 在攻略齐国这个过程之中,实在是轻松的不得了! 后世五代时期,花蕊夫人见蜀国投降大宋,写了一首述国亡诗,其中一句: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用在此处倒是颇为贴切! 如此国家,自然要想被人看得起,是千难万难了! 正在这时,一名满身血污的秦军士卒走了进来,章邯见到那人,顿时站起身来,因为那人身上的服饰乃是羽林军,看到这名士卒如此,章邯顿时明白,蒙毅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将军,请速派援兵,救援蒙毅将军。”说完,那名士卒便已经倒地。 “快救醒他。”章邯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他表示深深的不解。 按照道理来说,蒙毅本身来说,虽然与他的大哥蒙恬有着一定的差距,可是,本身蒙毅也是大秦一名极为优秀的将领。 而且这一次统帅的乃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羽林军,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北地的秦军老卒。 这样的人数和战力,纵然先前遭遇了楚军猛攻,想来要走,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故,章邯自定陶撤离之后,只是命人传信,要蒙毅撤离,而并非率军前去支应蒙毅。 而且,这一次似乎只有三千的齐军,这就更不应该了! 而此时,那名倒地的羽林军也是缓过一口气来,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章邯急忙发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我们遭到了一支约莫三千人数的齐军猛攻,损失惨重,而后又被追赶而来的楚军包围,我这只小队奉蒙毅将军之命突围,前来寻求援兵,到了这大营之中,小队十人仅剩下我一人” “齐军会有如此战力?”章邯脱口而出,表示深深的怀疑。 只不过事实摆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将军,齐军为首的那名将领,似乎是先前与我军交锋过的项籍。” 章邯恍然大悟,事情到了这里似乎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坦率来说,真的是齐人不行么?未必。 要知道,在此之前,齐国的技击之士可是闻名遐迩的,列国面对齐军一样是头疼不已。 除此以外,齐国富庶,拥有钱粮无数,所以一直以来,齐国在战国时期基本上都是位于第一梯队的国家。 只不过,五国伐齐之后,这齐国的心气神都好像被打没了一样。 加之齐国的上层,那些官员被秦廷收买的收买,即便底层的那些百姓有心抵抗,也不过是乌合之众,难以拧成一股绳,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后世,前面还为果党卖命的小卒子,被俘之后,经过红党一番教育之后,到了朝鲜战场上,就变的无比的神勇,打出的战绩亦是令人咋舌不已。 难道这红党有着什么魔力? 无他,便是因为这果党的上层人物实在是太过不中用,这底层的人即便是有心效力,还是独木难支,无力回天。 在果党那里,一百的力量,最后能发挥出十分,已然是要感谢漫天神佛了! 而在红党那里,说不定一百的力量,发挥出两百乃至于三百的效果,也不是没有可能。 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齐军显然在项羽的手中,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然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蒙毅撑得到自己救援的那一刻么? 章邯的心中不由地一沉,杀了项梁,对于楚军乃是重重的一击,可倘若蒙毅被俘或是被杀,这对于秦国来说,未尝不是重重的一击。 “齐地急报!” “九江急报!” 这时,一连两份急报都落在了章邯的桌案上面。 章邯连忙拆开细看,看完之后,章邯心头略定。 齐地的那一份急报,自是将项羽借了三千齐军士卒的事情说了一遍,奈何自齐地发来,而且中途还需要周转,而项羽进兵神速,是故,比项羽略微慢上了一些。 只不过,这份情报也未必没有什么效果,起码章邯对于这支齐军以及项羽,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了解。 而九江那一份急报,就让章邯有些喜出望外了! 英布已然率领一部分精锐,前去支援蒙毅。这可以说,极大的缓解了蒙毅的困境。 也是极大缓解了章邯救援的压力,起码,在时间上,已然是不需要太过担心蒙毅是否撑得到自己救援的那一刻。 对于英布如何发迹,如何到了今天这一步,位列封侯之位,章邯比起其他人,都要无比的了解。 而且,曾经他还与英布合作过一段时间,对于英布有着几分本事,更是了解深刻。 第四百九十五章 秦军困守 当初,那支新军就是英布亲自训练的,而后勤供给则是章邯一直在负责。 如此一来,二人自是有了接触的机会,对于彼此都有着很深的了解。 是故,当听说英布已经前去支援蒙毅,章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传我军令,擂鼓聚将。”章邯不假思索道。 少顷之后,各部将校皆是聚在这里,章邯旋即将各部的情况询问了一遍。 心中已然是有了盘算。 对于那些损失严重,战斗力下滑颇为严重的秦军,自是令他们徐徐撤退,再做休整。 而对于那些损失不太大,已然复原的差不多秦军,章邯自是将他们纳入了救援的人选之中。 章邯旋即将打算说了出来,各部将校皆是点了点头。 显然,对于章邯的如此布置,众人皆是没有什么异议。 此时的在东方稍远的一处原野之上,一座硕大的军营立在那里,高高的土墙被垒砌起来,上面的士卒眼神淡漠,可同样透露着一股紧张之色。 这时,一队人马自外面而来,浑身飘散着血腥的气息,从大营的营门之中鱼贯而入。 “项羽这厮当真是难缠的紧!”英布走入秦军的主帅中军账中,不由地咒骂了一句。 此时的英布,脸上还有着鲜血,浑身上下的甲胄,也是多有破损,显然是方才经历了一场激战。 蒙毅心中恻动,未曾想到这英布居然也未在项羽手中占得什么便宜。 前些时日,当他接到章邯的撤退的命令之后,蒙毅旋即明白,章邯那边多半是已经得手了! 项梁极有可能已经在定陶伏诛。 是故,蒙毅开始徐徐撤退,可谁知道,撤退的半道途中,居然遭遇了一支齐军。 而且这支齐军相当的悍勇,一上来就对着秦军猛打猛冲,也幸亏这些秦军要么是北地久经战阵的老卒,要么便是训练有素的羽林军。 这两支军队,对于战场上的变化感受极为敏锐,而他蒙毅,也算是调度极为有力,最终才将局面堪堪稳定下来。 若是换做另外一个人,只怕那场冲锋,这秦军便已然是彻底乱套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他心中暗自叫苦。 因为秦军撤退的缘故,那些原先被阻挡的楚军此时已经压了上来,并且因为正面齐军纠缠的缘故,已然对秦军进行了合围。 这不禁让蒙毅顿时感到一股庞大的危机,他明白,倘若他一个处置不慎,极有可能,自己和这支秦军,都要饮恨在此了! 刚开始的时候,蒙毅自是不会坐以待毙,连续对楚军发动了几次反冲锋,最终得以顺利的撕开了几道口子,将一小部分秦军放出去,去寻求援军。 只不过,这楚军的调度也是极为迅速和有力,这边口子刚刚撕开没多久,便有源源不断的楚军涌过来,将这些口子修补起来。 以致于最终,蒙毅也不确定,那些拼命逃出去的士卒最终能活下来几个。 蒙毅只盼望着他们能够为自己寻来援军,如此一来,自己这支秦军方才有一线生机。 更令蒙毅担忧的便是粮草的问题。 己方被包围,自然,这粮道也是被楚军截断,可以说,军中的粮食是用一日便少一日。 倘若未曾在粮草耗尽之前,事情发生什么转机,那自己这支秦军可就真的危险了,有着极大的可能交待在这里。 也幸亏这次统帅的两支秦军军队皆是精锐,一个是北地秦军,战阵经验丰富,还有一个是羽林军,时间虽短,可已然证明,这些羽林军可堪大用。 是故,军中士气还算尚可。要是换做一支新兵组成的军队,那蒙毅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十死无生了! 之后,英布率军前来支援,自是令蒙毅大喜过望。 而且,英布还未蒙毅带来了不少的粮草,又可以为蒙毅极大的延长一段时间。 本以为凭借着加入进来的英布,想要突围不成问题。 可结果却是令蒙毅有些傻眼。 英布悍勇自是不必说的,率领着秦军对楚军连续发动了几次进攻,居然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而且,几乎每次,英布都会遭到来自项羽的截击。 就比如这一次,英布又是被项羽给半道截了回来,这令英布恼火不已。 本来眼见着楚军即将被自己杀的奔溃,可这项羽一到,这楚军瞬间士气大振,就好似吃了补药一般,不要命的将他给挡了回来。 本来,英布以为,放眼天下,应该是找不出比他悍勇之人。 可在这里,英布看到了这样一个人,在战场之中,就如同闪耀的明星一般,光芒夺目。 一出场,己方士气大振,而敌方即便有着极大的优势,士气也会受到极大的削减。 这份对于战局的影响力,堪称恐怖。 扪心自问,英布觉得,自己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将军,本帅以为我军接下来不宜进攻,应当以固守为上,等待救援。”蒙毅轻轻摩挲着下巴,缓缓道。 显然,英布连续几次的挫败,让蒙毅决意改变战略。 尽管秦军的损失没有多大,可是,这终归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倒不如将力量积攒到一块。 英布闷闷的点了点头,尽管他心中很不想答应蒙毅这个提议,可是,理智告诉他,蒙毅的如今的选择是正确的。 是故,英布也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光,整个秦军大营彻底变成了一个乌龟壳。 楚军见秦军不再进攻,自是选择了对秦军发起了进攻,奈何,这军中有着蒙毅坐镇调度,这秦军大营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乌龟壳。 想要攻破一点,进而以点带面,令秦军大营彻底陷入混乱之中,委实艰难。 加之这秦军军营之中,又不止蒙毅这一名主将,还有着英布。 即便是有些地方,被楚军集中力量突破,可是,当英布赶来之后,旋即便可将局势扭转过来,然后将漏洞给弥补起来。 如此一来,这秦军倒是有着固若金汤之势。 第四百九十六章 等! “真是可恶!” 项羽看着眼前沙盘上的局势,气不打一出来,旋即将手中的一柄利剑插在了沙盘上。 包围了蒙毅已是有了一些时日,项羽本以为能够轻松吃下这批秦军,同时将蒙毅擒拿或是枭首,这样就可以祭奠项梁的在天之灵。 可眼前的秦军,却是给项羽一种难以下口的感觉。 秦军的主帅蒙毅,倘若两军正面对战,项羽自是有着一定的把握,能够打胜。 可是一旦蒙毅处于防守一方,那要想对付蒙毅的难度简直就是成几何倍数的增长。 一直以来,防守一方都占据着极大的优势,若是据险而守,更可以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还有那个英布,项羽觉得此人虽是盗贼出身,不过也是有着几分本事。 倘若单独遇上这英布,项羽有着极大的把握能够战而胜之,可是一旦一旁有个蒙毅帮衬,那这件事几乎就是不可能。 这时,账中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项羽眼睛微微一瞥,冷冷道:“先生这么晚,来此有何要事?” 范增皱眉看着项羽,活到这把年岁,范增自是察觉到了项羽表露出的隔阂之意。 范增对于这其中缘由亦是猜测到了几分,毕竟项梁被困于定陶城,他范增却被蒙毅这眼前区区两三万人给拦住了! 项羽心中自是觉得这范增没有尽心尽力援救他叔父。 然而,之后范增在围困蒙毅的过程当中,却又出力甚多。包括几次蒙毅险些要突围出去,都是得益于范增从中谋划,将缺口填补起来,才未曾令蒙毅逃出生天。 范增将一份竹简扔到了项羽面前,然后双手插在袖中,道:“自己看吧。” 尽管项羽是项梁的侄子,且一直颇受项梁的看重,可项羽对他充满冷意,范增自是不会拿自己这张老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章邯距离此地已经不过百里?”项羽将竹简大致浏览了一遍,不由地惊疑出声。 这章邯好快的进步速度! 尽管知道,章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此时的项羽却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冷静了下来。 项梁的离去,对于楚国来说,是的的确确的一击重创。 那定陶城中的十万楚国将士皆是精锐,比现在围困蒙毅的这些楚军,战力还要略微高上一个档次。 可如今,这些已经都被章邯留在了定陶城那里。 是故,如今的楚国已然遭受不起更大的打击。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项羽话语依旧不冷不淡,道:“是要撤兵么?” 范增缓缓睁开双眼,道:“撤兵?还不到那个时候。” “嗯?” 项羽见范增将那卷关于章邯的竹简递过来,便心中暗自猜测,觉得范增乃是有着要退兵的意思。 而倘若事实真的如此,项羽心中亦是决然不会退兵。 眼见着蒙毅从自己的包围圈里跑掉,项羽岂能容忍? 范增倒是并未理会项羽惊讶的神情,道:“眼下的局势,我军并未到撤兵的地步。” 范增用手在沙盘上一指,道:“蒙毅先是与我军连番大战,如今又被困于我军手中,眼下虽说一时半刻还奈何不得,只不过,这蒙毅若是想逃出来,也是痴心妄想。” “还有一部则是章邯。” “章邯率领之秦军与项将军一番血战,其战力必然是大打折扣,此刻就算是来此救援,其状态必定不是十分完好,而我楚军虽说以逸待劳,可这战争经验终归是稚嫩,双方若是分出胜负,也不是容易之事。” 寥寥数语,范增将目前的战场局势分析的透彻。 对于范增的一番言语,项羽亦是不得不承认范增说的很是正确,只不过 项羽此时眉头微蹙道:“如此说来,局势便僵持在此,我军若想胜过秦军,目前来说,暂时是不可能了?” 范增微微点头。 秦军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是一次次血与火的战争中捶打磨炼出来的。 而秦国的战将,又岂是好相与的角色? 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祖上的余荫,更是其自身过硬的本事。 尤其是蒙恬蒙毅这样的人,其本身的实力皆是经过反复的考验,才最终在秦廷站稳了脚跟。 纯靠祖上余荫的那叫混吃等死的二代,与蒙恬这些秦国之栋梁不可同日而语。 “那眼下我军当如何?”项羽心中隐忍着怒气,有些不耐的问道。 “等!”此时范增惜字如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项羽自是明白了范增的意思,眼下的局势双方僵持,此时就要看哪一方率先露出破绽。 可是,要等来敌方的破绽是何等的困难?姑且不说那些秦军老卒会不会犯错,就算是作为统帅的蒙毅,想要他犯一个致命的错误,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除此以外,便是想等到秦军粮草耗尽之日,到了那时,只要蒙毅仍在楚军的包围圈中,那这支秦军的命运可想而知。 可这其中,一样是充满了变数。 首先,这支来增援的由章邯亲自统帅的秦军,便是最大的变数。 在用兵之道上,章邯所表露出来的军事才能,未必逊色于蒙毅,一旦这章邯与蒙毅里应外合,到时候说不定是楚军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 范增此时睁眼看向项羽,问道:“将军,你以为何人可去挡住章邯?” 项羽略作思忖,缓缓道:“龙且和蒲江军前去,如何?” 这是要与秦军干架的意思?范增愣了愣,当听到项羽报出的两个人名,范增下意识的便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无关乎其他,实在是这军中这二人的性情皆是与项羽类似,战场之上,一贯的猛冲猛打。 这二人一旦碰上了章邯,绝不会甘于寂寞,而是会选择主动出击。 项羽仿若明白范增的意思,呵呵笑道:“等要等到何时?” “说不定这二人与这章邯交手一番,会为我军创造出千载难逢的良机。” 第四百九十八章 威慑 项羽历来不是一个习惯等待的人。 于他而言,战机从来都是打出来的,至于等待,那只不过是俗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而此时的咸阳宫中,扶苏亦是接到了前线的加急奏报。 其中,已然叙述了蒙毅被楚军合围的消息,得到这份奏报的扶苏立即有些坐不住了! 项梁对于楚国来说,至关重要,乃是不少楚人心中的支撑,可是,这蒙毅虽说其影响力未曾大到项梁那个地步,可终究是秦国的重臣。 这样的重臣,不管是战死,还是被俘,无疑是对秦国一次重创。 所幸自己先前让英布前去九江,侧面袭扰楚军,这英布也是当机立断,让蒙毅有了一口喘气的机会。 而如今章邯也在率军赶往那里支援,只不过,扶苏亦是判断出前线的局势不容乐观,已然是胶着的状态。 坦率来讲,能够在定陶将项梁斩于麾下,除此以外,还有将近十万名精锐的楚军葬送在那里,对于这样的战果,扶苏已然很是满意了。 只不过,倘若这其中要折去蒙毅或是英布这样的大臣,扶苏便觉得很是不划算。 更让扶苏担忧的不仅仅是这个情况,而是赵国。 如今的赵国情况已经大为改变,武臣被部下杀死,而张耳却因为消息灵通,侥幸逃过一劫,旋即奉赵歇为赵王,张耳做了丞相,而陈余则是大将军。 眼下的赵国,彻底落入了张耳陈余之手。 前些时候,扶苏顾忌章邯那边的战事,即便是想干预赵国,也是有些力有未逮。 可眼下,这祸患就来了! 赵国八成是快要接受到了蒙毅被围的消息,得到如此消息的赵国,只怕未必能安稳下来,而不做出一些动作。 毕竟,他们想看到的是秦楚两国两败俱伤,而不是秦国一家独胜,楚国的项梁已经死了,那如果秦国蒙毅也死了,那就是赵国方面希望看到的了。 这时,蒙恬急冲冲的步入大殿之中。 “王上,”蒙恬拱手,旋即便欲讲明事情前后经过。 扶苏挥了挥手,道:“蒙卿,你这般着急来此,我已然知其缘由,是为了令弟吧?” 蒙恬重重点头。 “蒙卿勿忧,秦国自然会全力营救蒙毅上卿,他不仅是卿的弟弟,也是先王的心腹重臣,更是寡人不可失却的臂助。” “王上误会了!”蒙恬此时心绪亦是平静下来,眼中闪烁着沉着冷静之色,道:“我对舍弟还算是有着几分了解,现如今他虽然被困于楚军之中,可依着他的能耐,又有昌武侯英布相助,支撑些许时日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王上,倘若此番蒙毅落于楚军之手,我秦军此番在定陶所为,其效果可就减去大半了!” “除此以外,这赵国和齐国见此,未必不会有什么异动。” “是故,臣恳请王上,派臣亲率大军,前去营救。” 扶苏手指敲击着案几,道:“蒙卿,只怕此时赵国齐国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了!” “这”蒙恬顿时大惊失色。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到赵国齐国,那依照着这两国所掌控的资源,岂会没有心思从中捞取好处? 此时,也是蒙恬关心则乱了! 这样的乱世,彼此之间互相安排间谍刺探情报,已然是家常便饭,如此重要的军情,根本是瞒不住的。 此时,扶苏站起身来,道:“这楚国想必也会派出使者,去赵国,齐国,要求合纵攻秦。” 的确,这对于楚国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当然,这一次,楚国并非是真的想要合纵攻秦,毕竟楚国刚刚折损了那么多的人马,又死了项梁,这内部为了争权夺利,已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就算是此刻秦国不进攻楚国,楚国难免也要提防其他的国家,例如赵国,齐国。 之前楚国攻下陈县的时候,齐国不就在准备悄咪咪的搞一些动作么只不过那一次,却是被项羽给狙击了! 而合纵,便是绝佳的机会,一则可以将矛头引向秦国,二则便是可以为自己争取时间,渡过这般艰难的时期。 尤其是这一次的合纵,楚国根本不需要出兵,因为能够将蒙毅陷在那里,已然是为合纵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那王上之意是?”蒙恬略微有些疑惑,看不懂扶苏。 扶苏双手背负身后,笑了两声道:“与其等他们合纵来攻我,不如趁其合纵未起之时,便令其胎死腹中。” “蒙卿,有劳你率军支援前线之前,先去邯郸跑一趟。然后去雍丘,阳翟那里,李由会在那里备好兵马粮草,交由蒙卿你来调度。” 听到这个消息,蒙恬不禁大喜过望。 显然这一刻,扶苏的布置又发挥了新作用。 之前扶苏复立了韩国,又立了韩成为王,倒是颇让不少秦国的大臣感到不解乃至于对扶苏有了一些误会。 可这一刻,作用却是发挥了出来。 无疑,这一次蒙恬可调用的兵马粮草,皆是取自韩地,而且,正是因为复立了韩王,使得这件事变的无比的顺利。 “王上是要我去邯郸威慑赵国一番?”蒙恬听到自己要先去前往邯郸,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的确是威慑,蒙卿亲自莅临邯郸,这邯郸只怕要抖上三抖了!”扶苏笑眯眯的打趣了一句,旋即道:“若是那赵王有何请求,蒙卿,你记住,只要我秦国能够给的,给他便是。” “王上”蒙恬心中顿时觉得一股暖流划过。 “蒙卿不必如此,尔等皆是我秦国之宝,舍了尔等,那些金银财帛要之何用?” “若是那赵王狮子大开口,蒙卿,此道诏书你可相机行事。”说完,扶苏袖中掏出一张布帛。 “这是”蒙恬心中震动。 “联姻诏书。”扶苏口中淡然吐出了这几个字。 显然,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盟约比联姻更加有效了! 至于赵王会拒绝,扶苏压根就不担心,毕竟秦国到目前为止,仍是天下第一大国,实力雄厚无比,自是有着十足的本钱。 第四百九十八章 联姻 联姻,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流行且表达政治上结盟的一个极佳的信号。 对于扶苏这等帝王来说,其政治意义更是已经大大超越了实际意义。 就算赵国送来一个丑八怪,那扶苏大概也只能接受。 可事实上,任何一个稍微有远见的国家都不会如此。 毕竟双方联盟联姻,送个丑八怪给别人,除了恶心别人,令盟友记住这份怨恨,再没有其他的好处了。 可是,送给貌美女子就完全不同了! 倘若日后生下了一儿半女,己方完全可以在对方朝廷里培植势力,然后支持这名王子登上王位。 这其中所蕴藏的收益可是太大了! 这样的情况,在战国这样纷杂的局势之下,显然是一种常态。 扶苏很是理解,前世胡亥将自己兄弟甚至连姐妹都要杀个干净的原因了。 实在是非杀不可! 一方面是赵高暗中撺掇的缘故,可另一方面,这些兄弟姐妹往往各自抱团,背后都有着外部的势力支持。 属实来说,这对于自身有着极大的威胁。 曾经,扶苏也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旋即按下去了,毕竟如此做法太过血腥残酷。 天下百姓看到这扶苏对自家兄弟姐妹都如此残忍,如何相信这扶苏会为自己这等毫不相干的百姓考虑? 而扶苏选择了一种相对柔和的方式,令自己这些兄弟自建一军,然后接受训练。 日后若立功劳,一样可以获得爵位,这比起之前的商君法度,可是松下了不少。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商君法度,这王室获爵难度比普通百姓难上不少。 当然,这也是因为王室本身掌控的资源比普通百姓多的缘故。 只不过,王室之中也有争斗。王子要获得政治资源,一方面来源于自己的父王,一方面就是来自于自己的母族。 而商鞅设立的法度,令这样的争斗更加激烈。 若是这次联姻的对象换做是楚国,那扶苏觉得,这大概没戏,可是若是换做赵国,却是大有可为。 其一,这赵国没有楚国那般对秦国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而且,秦国这一次又杀了项梁,无疑再度填了一笔血债。 其二,便是因为赵国本身的实力不弱,虽说略微逊色于秦国,可也并没有相差太多。 如此一来,自是有了和秦国讨价还价的本钱。 联姻,一个基础便是双方的实力要相差不多。 就比如汉初时期,一直为人诟病的和亲,实际上汉朝并没有损失太多。 翻开二者的交换物品,会发现这二者几乎就是等值的,而且数目都不是很大,类似于我送你几匹锦缎,而你送我几匹马,几只羊的样子。 这其中,亦是政治意义多过实际意义。 原因何在?便是平城一战,令匈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实力能够吃下汉军。 双方对峙数月之久,以致于都等到了冬天,汉军也因为寒冬,十之二三被冻死冻伤。 可匈奴一样不好过,而且周勃已经北上,有反包围匈奴的意图。 最终,匈奴选择了撤退。 可汉军此时面对扬长而去的匈奴,亦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停手。 匈奴南下是为了发财的,不是为了和汉军大眼瞪小眼的,而且,草原上的牧民也并不是牛羊随便一放就完事了,其劳动强度与农耕之地的百姓可以说相差无几。 最终,和亲,便成为了双方缔结盟约的选择。 而和亲在史书上多半带有屈辱性的色彩,这究其原因可能是时代的原因使然,毕竟在汉之前,华夏民族可是将这蛮夷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 战国时期,不管六国之间打的多厉害,可只要腾出一只手,随便哪个国家都可以将外面的蛮夷打趴下。 结果到了汉这里,反倒没打赢,还要给蛮夷缔结盟约,这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 自然,史书上也沾染上了这种色彩。 不然,君不见后世的铁血大宋,就算是打赢了,也是要给岁币的,而且还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情,换做秦汉时代,这估摸着是这个皇帝做到头了! 而下面那些野心家对于皇位,已然是跃跃欲试了! 蒙恬亦是点头,对于联姻,这件事蒙恬并未有多么的反感,身为秦国的重臣,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且,这一次还是为了营救蒙毅。 虽然蒙氏与扶苏的联姻还未彻底履行,可是,这桩婚事终究是不会取消的。而且,这一样是一次政治联姻。 蒙恬觉得,就算这赵国王女入秦,日后要与蒙氏争锋,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蒙氏在秦国已然经营了三代,底蕴深厚。 而且蒙恬更是明白,眼下扶苏承认这些叛贼复立的国家,不过是权宜之计。 其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和先帝那般,统一天下,甚至扶苏的目标还要高于先帝,就是将这民间隐匿的六国余孽,一网打尽,如此一来,这天下便可太平。 到了那时,这赵氏王女在秦王宫中,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根本不足为虑。 夜色渐深,蒙恬自咸阳宫中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今他能为蒙毅所做的事情,已然是做到了尽头,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扶苏为他规划图谋。 可扶苏还远远未到休息的时刻。 蒙毅被围,对于扶苏来说,是一件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的事情,而且,这件事还与接下来的天下大势关联。 如何在其中斡旋,对扶苏来说,着实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先见蒙恬,同时顺手防住赵国这个麻烦,这厮扶苏做的第一步,其次便是齐国还有楚国。 扶苏相信,这其中也有着自己操作的空间。 秦楚之间虽是死敌,可并不意味着楚国内部没有什么麻烦。 尤其是这一次项梁已经死于秦军之手,没有项梁这个撑天的支柱主持局面,这楚国内部积压的矛盾想来快要到爆发的边缘了。 这其中就存在着突破口。 第四百九十九章 蒙恬入赵 齐国倒还好解决,扶苏略微思忖,便写下了一道密令。 旋即命人火速送往临淄,交到随何的手中。 只不过,这楚国却是令扶苏有些犯难,毕竟此时秦楚两方仍属于敌对方,秦国若是对楚国再有什么大动作,只怕到时候楚国很有可能搁置内部争议,团结一心,共御秦国。 倘若如此,那扶苏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扶苏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不住的思索,良久,扶苏再度写下了一条军令,命其送到章邯军中。 扶苏果然所料不错,当张耳陈余接到蒙毅被楚军围困之后,皆是心中大喜。 无疑,这是一个绝佳的良机! 凭借着如今赵国的体量,显然在这其中大有可为! 秦军势必要倾尽全力救援蒙恬,那便意味着此时关中之地,秦军力量大减,到时候,若是攻破函谷关,说不定一路打到咸阳也不是没有可能。 旋即,赵国开始紧锣密鼓的调兵遣将,而就在此时,张耳和陈余皆是得到了蒙恬即将入赵的通报。 而且,此次蒙恬作为的乃是秦国正使。 这不禁令二人心中一震,之前章邯率领的秦军已然是令不少人胆战心惊了! 而蒙恬,那时比章邯还要厉害的人物,年少便在军中,且作为秦军统帅又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而且,很明显,蒙恬乃是护国柱石一般的人物,显然,这一次,蒙毅被围,也令蒙恬坐不住了! 一时之间,张耳和陈余心中皆是有些紧张,倘若这次蒙恬不能遂了心意,说不定这蒙恬就将仇记在了赵国身上。 到那时,秦赵两国交锋,秦国一方,必然是蒙恬为帅,可赵国,能找到一个能和蒙恬一战之人么? 陈余作为大将军,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机会! 张耳更是不必说了! 只不过,张耳和陈余心中亦是有着底线,若是这蒙恬贪婪无度,那就算是拼死一战,也未尝不可。 而且,张耳和陈余心中亦是明白,这一次蒙恬入赵,实乃是为了蒙毅。因此,为了蒙毅,让出一些秦国的利益,显然是大有可能之事。 三日过后,蒙恬一行顺利抵达邯郸,自是得到了赵国极好的招待。 “外臣见过赵王。”蒙恬昂首阔步来到大殿之中,微微躬身,表示礼数。 可即便如此,赵歇脸上亦是露出一抹惊慌之色。在赵歇的感知之中,赵歇只觉得自己面临一座大山一般。 那蒙恬就站在那里,可却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人的名,树的影。 蒙恬的赫赫威名,可不是胡乱吹出来的。 良久,赵歇才恢复过来,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道:“将军请起,请起。” “不知将军此来赵国,有何意”一旁的张耳垂手问道。 “蒙恬此来,是奉我王诏命,前来与贵国结盟,不知赵国愿否?” 蒙恬如此直白,倒是令大殿之上众人惊讶万分。 “这个”赵歇坐在王位之上,吞吞吐吐,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张耳和陈余身上。 赵歇明白,如今自己虽为赵王,可这赵国的大权,皆是操于张耳和陈余之手。 是故,赵歇很识时务,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张耳微微一笑,道:“将军不觉得方才的话语有些可笑么?” 此时的张耳自是不会松口,答应与秦国结盟,毕竟利益可还未曾看见。而此番张耳表露出拒绝之意,自是为了能够让蒙恬提高价码。 “有何可笑之处,还请丞相言明。” 陈余脸上露出冷笑,道:“将军当真不知么?” “山东六国当年被秦所灭,哪一国对秦没有血海深仇,如今将军此来,要与赵国结盟,岂不是自讨没趣?” 蒙恬暗叹这些人心中虚伪,若是真如这陈余所言,只怕他蒙恬连这赵国的边境都过不去,遑论如今立于赵国的朝堂之上,与这赵国的君臣当庭陈述。 “我王即位之后,闻诸位复国,即自去皇帝号,已然表明我秦国无意山东各地。” “当日我秦国覆灭了山东六国不错,可若无我秦国,诸位又有机会立于这朝堂之上么?” 张耳陈余顿时被蒙恬这番话噎住,一方面是摄于这蒙恬的气势,可以说,正是因为面对着蒙恬,张耳和陈余说话才不能无所顾忌,每一个字都要仔细考虑清楚。 而另一方面,蒙恬则是说的事实。 的确,若不是以前的赵国社稷被铲除,又哪里轮得到他们的出头之日? 只不过这话放在心里想一想也就算了!若是说出去,着实有些不中听。 张耳略微思索,道:“将军既然来我赵国,要与我赵国结盟,不知可有诚意?” 蒙恬微微一笑,对于这样的问题心中早有应对,道:“既然是结盟,就该双方一起拿出诚意,岂有我秦国独独奉献诚意的道理?” “这” 此时蒙恬也不愿意在多说什么废话,道:“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舍弟被楚军围困,蒙恬也不愿瞒诸位,此番我出使赵国之后,之后便会立即赶赴前线。” “只要赵国愿与秦国联盟,不与楚国呼应,我秦国可割让五城,献予赵王。” “五城?”张耳心中暗自思忖,显然,这个价码并不低,只不过,张耳却是并不满意。 “就五座城池,秦王也未免太过小气了!”陈余在一旁暗暗的讥讽。 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如今张耳和陈余他们自是想竭力捞取一些好处。 “秦国素来无割让国土之先例,此番所献之五城,乃是王上念及外臣劳苦功高,划归给外臣的一部分封地,外臣又百般恳求,我王这才答应” 对于蒙恬这番说辞,张耳陈余自是半个字都不肯相信。 “将军,令弟难道就只值五座城池么?”张耳轻捻胡须,道:“若是秦国愿割让十五座城池,我赵国愿与秦国结盟。” 其实,原先张耳还是想狮子大开口的,索要二十五座城池,奈何面对蒙恬,先天底气不足,于是喊出了这个价格。 第五百章 和氏璧背后的博弈 十五城?呵呵! 蒙恬心中不禁冷笑起来,在历史上,秦赵之间倒是有着一件关于十五城的故事。 而且,这其中还涉及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和氏璧。 如今的和氏璧自是在咸阳宫中,被工匠们进行雕刻,并且遵照嬴政的意思,在上面刻下了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那时秦昭襄王时期,和氏璧尚在赵国手中,亲昭襄王提出愿意用十五座城池换取和氏璧。 而最后的结果是蔺相如在朝堂之上当庭斥责秦王,并且将和氏璧完整的带回了赵国,后世在此衍生了一个成语:完璧归赵。 看样子,这一轮的确是赵国胜了! 凭借着蔺相如的慧心铁胆,斥责暴君,最终和氏璧依旧在赵国手中。 只不过,若是寻常百姓如此看法,那自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是不同。 蒙恬对此有着更深的认识。 他虽然未曾见过这位秦国历史上的先王,可一样的深切的感受的到,当年的昭襄王是何等的雄才大略,锐意进取,在位五十多年,专心致志的要扩大秦国的疆土,从来都是秦国主动侵占别人的土地,又何时有过割让城池土地给别人的先例? 几乎就没有人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秦昭襄王为什么要去向赵国提出换取和氏璧的请求? 要知道秦昭襄王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更没有一些声色犬马的爱好,对于玉器古玩也从来不碰。 可以说,和氏璧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对于秦昭襄王来说,难道能够比得上切切实实的城池么? 只怕在秦昭襄王眼里,这和氏璧,连粪土都不如。 而秦昭襄王提出这样一个请求,无他,便是给赵国君臣出的一道思考题。 此时的赵国已然胡服骑射,国力大增,而赵武灵王已经去世,在位的赵惠王尚有年轻,对于赵国的实力,秦昭襄王着实摸不准确。 而赵国在处理和氏璧这件事上的态度,自然,无形之中便将赵国的家底透露给了秦国。 若是赵国对此置之不理,甚至态度格外的强硬,底气十足,那秦国自是明白,赵国并不怕他秦国,在对待赵国的立场上就要有所改善。 可若是赵国在这上面表露出一丝的困扰和胆怯,那就说明这赵国不过是纸老虎一般,外强中干罢了! 而赵王所表露出来的态度,更是会令昭襄王清楚的试探出这赵国的君王成色如何。 果然,蔺相如在朝堂之上怒斥秦王的同时,却也不知不觉之间,将赵国的家底透露个一干二净。 什么在送走和氏璧之前,赵王是斋戒沐浴,又是焚香祭天什么的,都清晰无疑的表露出赵国上下对秦国充满了恐惧,所以,赵王才会如此低姿态。 既然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蔺相如骂自己几句又何妨?和氏璧被带走了又有什么关系? 真以为乔装打扮一番,就能逃离秦国,这也未免太不把秦国的边防驻扎的军队和情报系统不当回事儿了吧? 而且,这和氏璧也不单单是一件奢侈品,准确来说,其中亦是包含着政治意义。 和氏璧最初乃是楚国为数不多的国宝之一,后来,为了求取赵国的公主,这和氏璧才入了赵国。 其包含的意思便是希望赵楚双方联盟,能够东御强齐,西抗暴秦。 如今赵国派人带着和氏璧入秦,赵国上下又透露出恐惧的情绪。 无疑,这说明接下来秦国攻打楚国,赵国大概率是没有胆子在后面背刺一刀的。 楚国庞大,与楚作战,必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双方需要经过旷日持久的拉锯,倘若赵国背后给秦国一刀,那秦国无疑就陷入了无比被动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和现在这副情景是何等的类似,秦国,同样怕赵国在背后给一刀。 只不过,秦国对于这样的情绪掩饰的很好。 蒙恬说起来,也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就算是拿出了那五座城池,也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封地,而且还是恳求扶苏,才最终做到的。 这说明,扶苏本身是不愿意拿五座城池来换蒙毅的。 至少此时的赵国君臣上下都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蒙毅终究是蒙恬的弟弟,在国事上,蒙恬为了蒙毅,徇一些私情,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这样的想法,张耳和陈余没有丝毫的怀疑。 为此,再向蒙恬讨要一些好处,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蒙恬将张耳陈余这副嘴脸尽收眼底,尽管心中感到十分厌恶,可还是脸上带着笑容,道:“十五座城池,就算我能答应,我王也不能答应。” 蒙恬亦是吃定这赵国有着结盟的意图,只不过,现如今是在索要好处,倘若这赵国在秦国这里得不到什么便宜,必然扭头就转向了楚国。 只不过,这好处有大有小,蒙恬并不想让赵国如此顺心如意的吃下这块肥肉。 双方又是讨价还价了一番,只不过,皆是没有达到对方的底线和预期,也因此,局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蒙恬深感时间紧迫,毕竟他晚到一分,这蒙毅的处境就艰难一分。 旋即,蒙恬开口道:“启禀赵王,蒙恬愿代我王向贵国求亲,以十座城池为聘礼,求取赵国公主,不知赵王意下如何?” “十座城池?”张耳和陈余眼中不由得露出惊喜之意,无疑,这已然达到了他们心中的目标。 蒙恬也是心中冷哼,若不是时间紧急,自己怎么说都不会如此快速的将这张底牌掀出来。 只不过,这十座城池,你赵国今日就算是吃下了,他日也要如数的吐出来,甚至连你赵国,也难逃活路。 蒙恬心中暗暗发誓。 属实来说,若非担心秦国陷入两面作战的情景,秦国完全不虚赵国,毕竟,曾经那般强盛的赵国,都倒在了秦国手里,现如今这赵国,实力比起当年,可是远远不如。 只能说着赵国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捞到了一笔并不属于他的利益。 第五百零一章 贿赂 而这样的利益,只要等秦国抽出手来,要夺回来也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此时,伴随着蒙恬提出了联姻的请求之后,僵持的局面立即被打破。 在张耳和陈余想来,蒙恬提出这个,无非是为了给秦廷方方面面一个交代。 倘若直接说割让等等,无疑,秦国上下是不会接受的。 但若是换成聘礼,那倒是勉强说得过去。 最为关键的是,一旦双方联姻,这秦赵两国之间的盟约便成了! 又是磋商了一些细枝末节方面的事项,眼见着盟约已然大体修缮完成,余下的,不过是一些细小的活计,蒙恬旋即告辞。 而此刻临淄城丞相府中,田荣望着眼前一整套精美的瓷器,陷入了痴迷之中。 若是单纯的一个,的确价格高昂,可还没到让人付不起的地步。 可若是一整套的瓷器,说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一旦形成了一整套,那价值可就是直线上升了! 田荣心中暗叹这秦国不愧是西方强国,实力雄厚,财力充足。 “丞相对于在下的这件礼物是否满意?”随何在一旁垂手,笑呵呵问道。 “满意,满意。”田荣口中忍不住的赞叹,道:“此物真乃是巧夺天工。” “想来搜集这些瓷器,秦国花费了不少吧?”田荣亦是问了起来,既然自己预备收下这份礼物,自是要投桃报李,回馈给随何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天下历来都是收钱办事,倘若收了钱财,却不办事,这名声也就坏了! 而这秦国使臣,田荣也是知道,此人绝不会无的放矢,平白送自己礼物。 随何呵呵笑了两声,知道田荣心中提防自己,若是自己真的就直白说出来,那反倒会令自己这一番心血白费。 “丞相不必多虑,之前,外臣也送了一套瓷器给齐王,且那一套瓷器,比丞相你这个,还稍微好一些。” “大哥也有?”田荣心中微微一愣,旋即醒悟过来。 这随何做事滴水不漏,既然送了自己一份礼物,又岂会少得了如今做了齐王的田詹? “秦使还是说明白一些好,免得日后秦使提出一些要求,而本相又不能为秦使达成,到时,委实为难。” 此刻,田荣心中仍是不放心,随何越是不说,田荣越是觉得这礼物不能轻易收下。 收下容易,可说不定也同时给自己寻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见田荣坚持,随何便道:“听说近两日有楚使来齐,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田荣旋即坦然回答。 本来楚使入齐,就没有隐瞒,而且既然随何已经说出了此事,必然有着其自身的渠道,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再对随何隐瞒下去,也是没有丝毫的意义。 相反,这会给随何一种不可合作的信号。 田荣自是不会这么想的,与秦合作,还是与楚合作,关键是取决于与谁合作,能够捞取的利益更大。 这一点,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共识。 除此以外,便是与楚合作,一定要占据主导地位。因为一旦与楚联合,便是意味着要对秦发起进攻。 倘若齐国不能居于主导地位,这便意味着齐国不能在其中捞取足够的利益。 若是先前项梁在世,这样也就算了! 毕竟楚国的确比齐国势大,齐国因此得到的利益少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现如今项梁已死,楚国实力大损,这个时候,齐国要是再不争取自己的利益,那就显得愚蠢无比了! “若是在下要求丞相鼎力支持与秦联盟,一同攻楚呢?” “秦使若是这么说,这礼物还是拿回去吧,本相恕不远送。”此时田荣脸色一板,充满了严肃的神情。 田荣就算再不知轻重,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绝不是攻楚的良机。 的确,如今楚国的大半兵马都已经被调到前线,去围困蒙毅,在这个时候,若是齐国出兵攻打楚国,自是会收益颇丰。 只是,之后呢? 楚国就此一蹶不振,而且无疑,这齐楚两国之间也是留下了死仇,日后秦国大举进犯楚国,说不定到时候楚国也会落井下石。 从长远利益来看,这并不符合齐国的利益! 虽然他们兄弟三人并没有多么的宏图志向,可是他们却希望能够守住齐国这一亩三分地,若是因为些许小利,就放弃长远的打算,这对于田荣他们来说,万万不能接受。 此时,随何却是笑起来,道:“丞相勿忧,方才不过是在下开的一个玩笑,还请丞相不要见怪。” “秦使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田荣冷冷刺了一句随何。 随何不以为意,对于田荣这般反应,自是在预料之中,随何道:“不知丞相不出兵帮助齐国,能否做到?” 田荣冷冷一笑,道:“秦使,之前你也亲眼看见了,我王当众许诺,若是那项羽能够搬起大鼎,便愿意与楚国一道,合兵攻秦。” “眼下秦使得意思是要我齐国食言而肥?” 随何心中暗暗感叹这田荣着实难缠,想要忽悠他答应一些事情,这其中的难度可着实不小! 尤其是在涉及利益方面的事情,这田荣更是敏感。 所幸的是这兄弟三人皆是贪婪无度之辈,只要给的起价钱,这三兄弟没有一个人会拒绝。 这比起那些坚守心中的道义得人可要好对付多了! 那些人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为难丞相了!”随何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才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之前倘若就暴露出自己真正目的,反倒有可能功亏一篑! “丞相,不知可否拖延些时日,与楚合兵?”随何脸上露出征询之色。 田荣也是明白,如今这随何目标一降再降,倘若自己此番再次拒绝,那说不定可就真的恶了秦国了! “不知贵使希望本相拖延多久?” “至少一月。”随何干净利落回答道。 “最多只有半月。”田荣话语果断,显然不想给随何商量的余地。 第五百零二章 幸福的熊心 田荣目送随何的马车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他如何不知,今夜随何来他的丞相府邸送礼,多半是为了那被围困的蒙毅。 只不过,蒙毅死了,对于齐国有多大的好处? 尽管如今秦国实力的确强悍,可是,齐国如今也不是吃素的。 在齐国境内,二十万兵马枕戈待旦,而且粮秣充足,甲胄精良,秦国倘若发兵攻秦,劳师以远,最终必定会在此地撞得头破血流。 而在一旁,又有赵燕楚等国,齐国距离秦国尚远,怎么说也轮不到齐国先和秦国掐一架。 但在一旁的楚国可就不同了! 若是这项羽未曾入齐,又未曾展露出那超凡脱俗的实力,说不得这一次齐国也要重重的帮一把楚国,然后狠狠的坑一次秦国。 可事实却是项羽太过突出,已然到了令人感到刺眼的地步! 若是项羽这一次顺顺利利的拿下了蒙毅,秦国自是最大的吃亏者,那接着后面的只怕就是齐国了! 拿下了蒙毅,项羽在楚国内部其声望必定暴涨。刚刚惨败秦军之手的楚军其士气定会恢复,而且,犹胜过往也未可知。 这样一来,这不就等于项梁白死了! 死了一个项梁,又冒出了一个项羽,而且观这项羽的脾性,霸道无比,为人又十分的高傲,这样的一个人,在涉及楚国的利益上八成是一个多吃多占的主儿。 那还不如原来的项梁呢! 至少原先的项梁会考虑盟友的利益,哪怕只是表面上,但项羽,只怕连这个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项羽来齐这数十日的功夫,前前后后商谈了十几次之多,哪一次这项羽主动割舍过利益?在这上面,几乎看不到项羽松口的意思。 更为关键的是,日后齐楚之间若是闹出了矛盾,这楚国发兵攻齐,可是近在眼前的事儿! 可若是其中横生波折呢?若是项羽久攻不下,而此时齐军一到,便立即攻陷了秦军呢? 无疑,这桃子齐国摘的就太是时候了! 至少大半的功劳,都会落到齐国的头上,项羽就算有所收获,也是十分有限。 留下蒙毅,亦是在田荣的谋划之中。 秦国势大,能削减其一分实力,便削减一分。只不过,要想削减秦国的实力,自是要与其对耗,而现如今看来,这楚国就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待楚国将秦军的实力消耗的差不多,就该轮到齐国出手的时候了! 随何提出了一个一月期限,田荣便下意识以为这秦军大概在二十日之后,便有可能脱围而出。至少,这其中,秦廷会有所动作。 是故,田荣给出了半月期限,已经照顾了与秦国的友谊,同时,又有着极大的可能将蒙毅留在这里。 一旦蒙毅身死,那齐国完全可能接过楚国的大旗,成为天下群雄纷纷依附的对象。 说不定到了最后,还会与秦国一较高下,然后鲸吞天下。 嬴政率先扫灭了六国,一统天下,这给后来者树立了一个典范。 至少在田氏三兄弟心中,保住齐国这一块基业是底线,可若是有可能一统天下,田氏三兄弟也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 至于与秦较量个高低,田氏三兄弟至今以为那扶苏不过如此,当初他们被迫逃离狄县,不过是因为扶苏掌握的力量太过庞大的缘故。 倘若双方势均力敌,田荣自忖自己绝不弱于扶苏。 而现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依赖老臣罢了! 即便冒出了个把个新贵,也不过如此。 在田荣心中,真正值得关注的是蒙恬,李斯这一干老臣子,这样的人,才是最终覆灭秦国的最大阻碍。 此时马车中的随何嘴角微微勾起,他想起了昨夜扶苏送来的密令,要他拖延齐军半个月出兵,随行而来的还有几大箱子的陶瓷。 这些,就是让随何贿赂齐国上上下下的官吏的。 而随何自是不会在田荣面前傻乎乎的报出自己的低价,一开口,随何便多要了半个月,而最终,这田荣也的确如随何所料,并未答应他,而是缩减到了半月期限。 此时的彭城之中,楚王宫内,熊心搂着几名貌美女子,不断上下其手,这大殿之中,间或传出一阵阵淫笑之声。 自从被项梁从民间找过来,当上了楚王,熊心瞬间感觉是一块大大的馅饼砸中了他。 原先他只不过是一个专门负责放羊的,一日两餐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就连住的地方,也是破破烂烂,到了下雨的时候,就成了一个水帘洞。 可有一日一队兵马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对他毕恭毕敬,告诉他,会接他去做楚王,熊心瞬间就惊呆了! 本来熊心也是不信,可是,这时主家的宋义跑过来和他说,确实如此,熊心这才将信将疑的跟着这群大兵来到了彭城。 在彭城外三十里的地方,项梁亲自来见他,毕竟对他恭恭敬敬的奉行大礼,如此一幕令他无比的拘谨和措手不及。 他已然了解到项梁有着多大的实力,据说其手中不论其他,单单楚国的精锐兵马就有十万之多,除此以外,还有各式人马,皆是奉项梁为主。 如此人物,对熊心这般恭敬,熊心在最初的拘谨和不安过后,内心便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头一天,他觉得自己生的如此的好! 而随后,他便入住了楚王宫。 这楚王宫一入他的眼,就令熊心感到无比的震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雄伟瑰丽的建筑。 在他的印象之中,就连他的主家宋义,所住的房子都要远远逊色这个楚王宫。 而现如今,有人告诉他,从今以后,这楚王宫的主人就是他熊心。 不仅如此,在身旁还有着美婢侍奉。 与这些美婢比起来,熊心顿时觉得自己过往见到的那些女子都是一些实打实的村姑。而且,就是这些村姑,熊心也觉得他们瞧不上自己。 可现如今,他只要勾勾手指,这些美婢就甘愿奉上自己。 第五百零三章 熊心宋义的合谋 头一次,他认识到了做王的乐趣。 每一顿饭,都可以吃到山珍海味,以往难得一见的鸡鸭等肉食,如今对于熊心来说,却是伸手可得。 同时,还有着美妙的歌舞可以欣赏。 除此以外,晚上,亦是有着娇滴滴的美娇娘入怀。 这样的日子过着,对于熊心来说,自然是舒心无比。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觉项梁到他这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到了后面,更是许久都未曾见到项梁。 问起来,周围人皆是告诉他项将军公务繁忙,无暇来见他。 这时候,宋义来到了他的身边。尽管此时的宋义所担任的不过是一个闲职,并不掌握实权。 可是,作为曾经熊心的主家,又做过楚国的令尹,宋义还是有些能量的,是故要做到与熊心见面对于宋义来说,并不困难。 更为关键的是,一直以来,宋义都知道熊心的身世,是故,平常对待熊心也是颇为照顾。正是因为如此,宋义在熊心那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此时的熊心在经历过最开始的欢愉过后,也想要手握权柄,而不是一味地在这楚王宫中混吃等死。 可是,每每提出这样的要求,皆是被项梁不声不响的给挡了回来,这令熊心心中颇为不快。 这时候,宋义就在一旁安抚熊心,并且向熊心谏言,要熊心安心等待机会。 正是因为宋义的谏言,熊心接来下继续在这楚王宫中寻欢作乐,不问军政各种事务。而项梁知道后,还厚赏了宋义。 此刻,宋义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的靡靡之音,心中微笑。 宋义整肃了一番自己衣帽,然后步入殿中,然后拱手垂礼:“臣拜见我王。” 宋义礼数十分周全,熊心看见了心中自是十分的欢喜,他也是知道自己这个楚王不过是虚有其表,是故,这彭城之中把他当做楚王的没有几个,向他行礼周全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而这少数之中,就有一个宋义。 是故,这宋义在熊心的心中,地位直线上升。 熊心将自己的手从一位美姬的酥胸上挪开,略微整肃了一下衣冠,走下台阶道:“宋卿,不必如此多礼。” “这彭城之中,只怕唯有卿心中还有寡人,愿意向寡人行这君臣之礼”话语之中,熊心透露着无比的失落。 “王上,您忘记了先前臣与你说过的话了?”宋义眼睛越过熊心,目光盯着后面那些美姬看去。 熊心会意,朝后面吩咐了一声:“你们都给我下去吧,寡人有要事要和宋卿相商。” 等所有人退下,大殿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之时,熊心眼中露出迫不及待之色,道:“宋卿,先前你说寡人的机会来了,进展如何?” 这时,宋义微微摇头。 “莫非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那项梁已经死了,这楚国上下不听从寡人的诏令,又听谁的?” 宋义长舒一口气道:“王上,你是有所不知啊!” “如今这在前线的乃是项梁的侄儿项羽,且这项羽已经将这秦军团团围住,其中还有着如今大秦的统帅蒙恬之弟蒙毅” “项羽?”熊心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道:“此人寡人见过,英武不凡,乃是一名难得的骁勇悍将。” 宋义此时将前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番。 熊心听完,一时没有反映过来,脱口而出道:“宋卿,这秦楚之间乃是死敌,如今这秦军被困,对我楚国不是大大的好事么?” “这熊心真是愚不可及!”宋义在心中暗暗腹诽,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这熊心见识浅薄,怎么这般轻易被自己操控? 自己不过略微表现了恭敬了一些,这熊心便立即引以为知己。,对自己信任有加。 “王上细想,这对于王上真的是好事么?” “宋卿,你有话不妨直言。”熊心眉头微皱,思索半天没有头绪,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王上不妨细想,这项羽一旦得胜归来,将蒙毅擒拿或是直接杀了,其声望必定大涨,到时候,王上如何自处?” “这”熊心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此时宋义却是双手插在袖中,道:“王上,请恕臣直言,臣奉王上诏命,会见军中诸多将领。” “起先不少将领皆表示愿为王上效忠。”一番话说的熊心喜上眉梢。 就算是再蠢,这熊心如今也知道,掌握了军队,就掌握了一切,就能在这乱世之中,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只不过”宋义话语一转,道:“可是近些时日,这秦将章邯不知怎么回事,连连败退,被这龙且和蒲将军打的是灰头土脸。” “宋卿,这与此事有何干系?”熊心面露不解之色, “这熊心,可真是个政治小白啊!”宋义心中不禁感慨,他都说的这般浅显易懂了,这熊心愣是没有明白过来。 “王上,这龙且和蒲将军可都是项羽的人,他们二人对项羽可是忠心耿耿。”宋义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如今这二人连连胜过章邯,这项羽在军中的声势可是大涨啊!” “原先那些愿意归附我们的将领,现如今都观望起来” “什么?”听宋义如此直白的挑出来,熊心这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旋即心中便涌出一股怒火:“真是一群墙头草。” 熊心又是连骂数语,等骂的略微有些口干舌燥之时,熊心这才想起来一旁的宋义,问道:“宋卿,事到如今,你以为寡人该如何做?” 显然,这项羽真的打胜了秦军,到时候这必然又是一个项梁,这样的结果,很显然二人都不想看到。 熊心自是不必提了! 那宋义也是做过楚国令尹之人,熟读兵法韬略,来这彭城,却要屈居在项梁之下,还只是做个闲职,这令宋义如何能忍?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义才处心积虑联络熊心,他看到了和熊心合作的可能,起码在应对项梁这个立场上,都是一致的。 第五百零四章 撤兵! “什么,撤兵?”熊心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道:“不行,此事绝对不行。” 熊心虽说愚钝,对于政治上的种种关节一窍不通。 可是亦是明白,在这个时候,要项羽撤兵,实实在在的是给项羽背后捅了一刀。 而那秦国的蒙毅,却也因此给放过去了! 是故,当宋义提出这个建议,熊心是万分的不同意,若非宋义平日里是他引以为心腹的大臣,此刻这宋义只怕要被推到门外了。 “王上不知这项羽赢了,有何后果么?” “寡人自是知道。”熊心脸上露出挣扎之色,道:“可就算如此,也比放跑了秦将蒙毅来得好!” “如今正值战事紧要关头,寡人如何能在后方掣肘项羽?” 这一番话,不禁令宋义讶然。未曾想到这熊心居然也能说出如此一番有道理的话来。 “宋卿,你不妨想想,此时我若是命令项羽撤退,日后这秦军来攻打我楚国,这可如何是好?” 一瞬间,宋义心中恍然。 先前他还以为这熊心开窍了呢!没想到这熊心不过是顾忌日后秦军来攻打楚国,而他楚国无人可挡,现如今才愿意支持项羽。 想明白了这一点,宋义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该如何劝说这熊心了。 “王上,日前我楚国派出了几波特使远赴齐,赵,燕等国,此事王上还记得罢?” 经宋义这么一提醒,熊心露出恍然之色:“寡人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是齐国赵国那边有了回音了么?”熊心脸上也是露出兴趣盎然之色。 若是齐赵两国答应出兵,那么这一番胜局,便大势已定。 这时,宋义脸上露出难为之色,见宋义脸色难看,熊心惊诧道:“难道齐赵两国不愿出兵,与我楚国一道伐灭暴秦?” “倒也不是。”宋义此时支支吾吾起来。 “只不过”宋义话语略转,可又不说清楚。 “宋卿,你倒是说呀!”熊心不由地心中一阵焦急。 “齐国倒是答应了出兵,这不过,这齐国的军队要出发还至少要十日之久,若是支援前线,只怕” “十日?”此事就算是不通军事的熊心也知道,这齐军就算是真的来了,也不过是摘桃子的。 “只不过,这来了总比没来要好。”熊心在心中安慰自己。 “那赵国呢?” “启禀王上,秦国给了赵王十座城池,并且与赵国联姻,如今,这赵国莫说不会出兵,就算是出兵,攻打的也不是秦国,而是我楚国。” “这赵国真是短视!”熊心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只不过,熊心就算是如此局面,还算是尚可。 这时,宋义垂手道:“王上,臣得到可靠的密报,秦国的大将军不日将抵达前线,亲自坐镇指挥秦军。” “什么?”熊心听到这个消息,耳中如同晴空霹雳一般,被炸的有些晕头转向。 “蒙恬要亲自前来?”熊心不由的再度问了一遍。 “那蒙毅乃是秦国最为有名的统帅,秦国这一次怎么把他给派过来了?”见宋义点头,熊心仍旧在努力的寻找理由,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的王啊!”宋义脸上露出愁苦之色,道:“这如今被围的可是蒙恬的亲弟弟,这蒙恬怎么可能不发了疯似的过来?” “眼下,就算是我们杀了蒙毅,这蒙恬一旦听闻他弟弟的死讯,势必要与我楚国见个高低。” “到那时,王上,以为我楚国能够抵挡的住蒙恬的进攻么?” “就算侥幸挡住了这蒙恬的进攻,我楚国只怕也为沦为末等小国了!” “那依宋卿之意,寡人该当如何?”此刻,熊心听到宋义说的这些消息,也不禁有些慌神了! “王上,还是臣先前所言,撤兵。”宋义再度果断进言。 此刻,熊心迟疑了下来,在大堂之中不住的踱步,脸上挣扎之色越发明显。 宋义见状,知道时机已然是差不多成熟,只不过如今这样的情形,还需要自己再添上一把火。 唯有如此,这熊心才能下定决心! “王上,还请速速决断。”此刻,宋义再度催促道。 良久,熊心才下定了决心:“好,就依宋卿所言,撤兵。” “只不过”熊心话语一转,道:“宋卿,如今项羽身在军中,这大军能够听我们的,乖乖撤兵么?” 说到此处,宋义微微一笑,原来这熊心也算是不笨。 只不过,这熊心要想收缴兵权,还要依靠自己,熊心露出一份得逞的笑容,道:“王上,此刻臣就需要王上的一道诏命了!” “在楚人的心中,您才是真正的王!”宋义脸上露出恭维之色,道:“不管是项梁还是项羽,都是王上您的臣子。” “王上,将此事放心交托给臣,臣一定会令王上满意。” 熊心细细思忖,觉得宋义说的还是有着几分道理,只不过,熊心心中仍是迟疑。 他虽然只是见过项羽寥寥几面,可是,这项羽却仿佛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般,那份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傲然森然令他记忆犹新。 这样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放任别人解除自己的兵权?熊心不由地深深的表示怀疑。 “王上,除此以外,臣还以为,暂停对前线粮草的供应。”宋义此刻干脆来一招釜底抽薪。 宋义自是没有蠢到利用一份熊心的诏令就能令项羽乖乖听令的地步。 倘若真是这样,那项羽也就不是项羽了! 是故,宋义想出了一条这样的计策,一段前线的楚军粮草难以为继,这项羽,就算是想不撤军也不行了! 而到时候,这缺粮的大军,自己只要向众人展示一下楚国的诏令,宋义相信,顷刻之间,这大军的掌控权便会握在他的手中。 “好!”此刻熊心既然决定支持宋义,自是不会中途反悔。 于是熊心亲笔写下了一份诏书,交到了宋义手中,宋义看了看诏书上的内容,心中不由地大为欢喜,就连走出楚王宫的步子都不由地轻快了许多。 这标志着他宋义,走向楚国实权的开始! 第五百零五章 最后一战 “现在撤兵,亏他想的出来!”项羽从来人手中一把夺过诏书,撕成了两半,然后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此刻,项羽脸上满是怒不可遏之色。 连番攻打秦军数十天了,眼见就要彻底将秦军吃下,此刻项羽如何肯听从熊心之令,撤兵罢休? 那名来的使节见到眼前这一幕,也是被唬的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项羽先前来夺他手中的诏书,那使节也未曾说出半个字,此时,更是被吓的面如土色,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范增在一旁瞧见情况,连忙站出来,道:“项庄,还不带使臣下去休息?” 项庄亦是觉得先前项羽做的有些不妥,此刻听见范增招呼,立即会意。 “还有你们,也都下去。”范增瞬间将军帐中的人都赶了出去。 “这个熊心,他也不想想,他这个楚王的位置是谁给他的?”账中仅剩下他和范增二人,项羽心中怒火彻底爆发出来。 “将军,慎言。”范增双手插在袖中,提醒道。 “他毕竟是楚王,而我们也终究只是臣子” 项羽冷哼一声,道;“我楚国有这样的王,真是奇耻大辱!” “要是没有我们项家,没有叔父,他熊心也不过是放羊娃罢了!” “怎么可能有今日这般风光?” “如今叔父中了秦军的陷阱,为我楚国战死,可这个楚王,居然要我撤兵,放过眼前的秦军” “我叔父尸骨未寒,这楚王便这般”项羽眼中充斥着冷意,其中更有着丝丝的杀意,令人心中战栗。 “楚王的做法的确有些不地道”范增亦是在一旁点头称是。 “只不过,将军,我们还是要撤兵呐!”范增此刻正眼看向项羽,脸色严肃。 “先生也要为那个软蛋楚王说话?”项羽眼中皆是轻蔑之色,冷哼说道。 “并非是老朽为楚王说话,实在是此次将军一定要先撤兵。”范增脸色依旧严肃。 此刻项羽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这些时日,对付眼前的秦军,范增也是出了不少的计策,令对面的秦军损失不小。 是故,项羽才未曾在第一时间对范增表现出不耐烦。 终归来说,范增对他的说的一些话语,还有些用处。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一次为何我一定要撤兵?”项羽此刻用布仔细擦拭着一柄利剑,剑刃散发着寒光,冷气逼人。 一看便是在战场上饮过不少敌人的鲜血。 范增略微思忖,道:“其一,将军难道没有发现么?军中的粮草已经不足,最多只能支撑个两三日。” “本来,这一次楚使来时,便应该有着军粮运过来,可到现在,都不见半点粮草运过来,可见,这粮草已被人扣下了!” “是谁有这个胆子?”项羽不由地大怒。 他作战,很少过问粮草方面的事情,此刻,若不是范增说出来,项羽还未曾意识到这一点。 对于项羽这个问题,范增充耳不闻。 项羽亦是觉得自己这个话语有些多余了!除了熊心,还能有谁? 只不过,单凭一个熊心,有如此巨大的能量?项羽不禁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熊心身边定然有人”项羽略微思考,便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见项羽明白过来,范增继续道:“这第二个问题,就是熊心他是楚国的王。” “尽管将军所言不错,熊心他的王位的确多有赖于项家,可是,他终究是楚国的王。” “将军应该知道,当初项梁公立了楚王之后,这天下有多少豪杰壮士来投靠我楚国,又有多少楚人来这里投军。” “那些人难道冲的是你项家么?”范增冷声道:“或许有吧,可是,那也是敬重你项家高义,不贪恋权势,又不徇私情,乃是为了天下。” “他们真正想投靠的就是那个名存实亡的楚王。” “将军如今公然这般对待楚王派来的人,又撕毁楚王的诏书。这件事传出去,你以为会如何?” “这天下还会再有源源不断的反秦志士前来投靠么?这楚地的百姓,又会怎么想?军中的那些士卒将校,还会为将军你卖命么?” “够了!”项羽怒吼一声。 对于范增发出的一声声疑问,项羽很想努力的反驳,可是,范增的每一个问题都结结实实的戳到了他的痛处。 被项羽这么一吼,范增也是呐呐不言。 项羽的脾气,与项羽相处了这么多天,范增还算是略知一二的。 此刻再多嘴,毫无益处。 “传我军令,众军今晚好生歇息,明日攻打秦营。”项羽此刻站起身来,手中利剑直接刺在了沙盘上。 而那刺的位置,正是如今秦军在沙盘上的位置。 “将军,你”范增见项羽执意如此,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此刻项羽双目紧紧的盯着范增,道:“先生,我告诉你,我项羽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 “明日,将是我楚军与秦军最后一战。我一定要拿到蒙毅的首级,来祭奠叔父。” 说完,项羽一把掀开营帐的帐帘,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里。 范增亦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默默的向下发布军令,安排下去。 他知道,项羽的性子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那种人,而且是发誓要将南墙撞破。 这样的人,一定认准的什么事,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余地。 是故,此刻范增也只能勉力安排,为明日楚军与秦军最后一战,做着准备。 而此时章邯的秦军大营,也是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一辆马车悄悄的进入了秦军的大营之中,悄无声息。在这黑夜之中,只有马匹踩踏在地上和车轮的声音,旁的,再也没有了。 如此不同寻常的情景,非常短暂,只不过一会儿,便一点痕迹也察觉不出来了。 马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身着戎装,腰间配着秦王剑,而章邯见到来人,脸上充斥着喜色。 未曾想到,在今夜,秦营之中,竟然来了这样一个人物。 第五百零六章 秘入秦营 见章邯正欲说话,来人伸手阻止,道:“无需多言,进军帐说话。” 章邯旋即明白,轻“嗯”了一声,便主动站到了身侧,让那人走到了正中间。 “此番军中主帅仍旧是你,大军各项军令由你发出。”蒙恬一进入军帐之中,便立即交待。 “明白。” “还有,我来秦军之事,务必保密,但凡泄露一人,便算是前功尽弃。”蒙恬再度郑重交代。 “诺。”章邯再度应声。 “还有,此次除了自韩地征发的五万兵卒之外,还有一万蓝田大营的士卒,合计六万大军,也已经开赴此地。” “我已经命令他们秘密潜入两侧山林之中待命。” “好!”章邯神情振奋,显然,有了这一批生力军的加入,此战的胜算又大大的增加了! 最为关键的倒不是自韩地征发的五万兵卒,毕竟那五万兵卒看上去只不过是人数略多而已,本质上来说,与真正的秦军精锐无法比拟。 可那一万秦军就不同了! 那一万秦军,已经被改编完成,而且是从蓝田大营之中抽调的最为优秀的士卒,前来进行援助。 这些士卒本来都是北地士卒,身经百战,战力也颇为强悍,可是,在经过军制改革之后,不管是战法,还是兵器,都有了极大程度上的改变和革新,战力是更上一层楼。 准确来说,这一万秦军,对上那五万韩卒,一点都不虚。 当然,这也是因为后勤补给的缘故,若有可能,扶苏将蓝田所有士卒派过来。 奈何短时间内能够抽调一万蓝田大营去支援,已然是极限了! 再多,这秦廷的后勤补给系统便难以为继,难以提供充足的粮草以及配套的运输能力。这一次,就连那五万韩卒的后勤也是由李由,刘邦他们来负责。 “将军,要不先稍做休息,喝些热汤,吃些饭食然后再”章邯见蒙恬一脸疲惫之色,不由的关心道。 的确,从赵国来到这里,一路车马颠簸,对人本来就损伤极大,而为了追赶时间,蒙恬并未追随大部队,而是选择了昼夜兼程,先行一步。 而此时,旁人或许还以为蒙恬还在赶来这里的途中,实际上,此刻,蒙恬已经到了秦军账中。 “不必。”蒙恬出声拒绝,道:“还是先商谈军事要紧。” 蒙恬清楚的知道,自己提前来此,所争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珍贵,以致于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章邯也不废话,从案几上抽出一份地图交到蒙恬手中。 蒙恬摊开细看,其上画满了各种箭头,敌我势力成就一份犬牙交错之势,而在其中,一个圆点却是被各方楚军围困在了那里。 “先前王上命我示敌以弱,我于是连败五场那龙且,蒲将军,今日将军来此,该是到了我楚军反击的时候了!” 的确,先前扶苏给章邯发过一份密令,便是要章邯装作秦军疲惫,战力大幅下滑,不敌楚军的样子,并让章邯静静等候蒙恬到来。 得知蒙恬要来,章邯也是略微愣了一下,不过也是选择了遵从。 本来,章邯预计,起码还要五日,蒙恬才会到军中接替他,却是未曾想到,今日他便接到了一份绝密的情报,告诉他今夜蒙恬将会抵达军营。 章邯也是大吃一惊,对此也是感到无比的惊奇,心中更是有些不信。 只不过当蒙恬确确实实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章邯也只能叹服,对于扶苏的布置,更是觉得无比的奇妙。 “不急。”到了这个时候,蒙恬反倒是放缓了脚步。 “这幅地图,不管是将军,还是我,都已经了然于心了!” 章邯点头,如此大战,又在此僵持数日,这地图,不管是楚军的统帅,还是他章邯,都已经快要翻烂了! 每日在这地图上寻找破敌之策,一看这地图,往往就是三四个时辰过去了! “将军,不妨带我去看看周围的地形山势。”蒙恬旋即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山势。 尽管如今的秦军地图,放眼天下来说,都找不到比他更为精密的地图,可实际上,这地图与实际上仍是有很大的偏差。 在地图上,仅仅能够展示一些相对来说重要的地方,可要是更精密一点,这就做不到了! 这实际上乃是受限于时代的缘故,更为精密的测量工具还没有发明出来。 是故,此时蒙恬选择了查看地势,毕竟,实地考察比在地图上看到的更为真实。 这样的经验,是他蒙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因为过往,秦军的一些小队,也为此闹过一些乌龙。 天色蒙蒙亮,此刻蒙恬和章邯还有着数十名士卒登上了一座高地,在这里,视野广阔,极目远眺,可以扫视到战场上的大部分情形。 “我们就以此地为大帐所在,将军以为如何?”蒙恬看向身旁的章邯。 章邯亦是仔细领略了一番眼前的景色,道:“此处设为大帐倒是一处极好的所在。” 蒙恬轻点了点头,然后命两名士卒将地图摊开,手指一地,道:“章将军,今日你再与那楚军交手,务必将那楚军诱至这里,然后我五万兵马将其困于此地。” “明白!”章邯亦是有些明白蒙恬的意思。 此刻楚军还不知道蒙恬已经秘密接管了秦军大营,自然,要充分利用这一优势。 战争,打的就是情报差! 如果楚军知道了蒙恬已经进入了秦军大营,这楚军说不定还真不会冒然追击秦军,可是,在秦军已经连败数场的情况之下,楚军心中自然骄纵,追击秦军,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那蒙毅将军那边呢?”章邯脸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 “如今蒙毅将军粮草应该所剩不多,最多也只能维持三日,三日之后,我秦军粮绝,那蒙毅将军可就危险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蒙恬长叹一口气:“一切就交给老天来决定吧!” 第五百零七章 包围 战争从一开始就伴随着血腥! 对于这一点,身为蒙家人,蒙恬深有体会,从年少之时,追随父亲进入军中,这样的观念就已经开始深深的植入了他的脑海中。 也许昨日还在与你谈笑的战友,一战之后,便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故,当蒙毅被围的时候,蒙恬便知道,蒙毅危险了! 蒙恬只能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援救蒙毅,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蒙恬的一道道布置也在与章邯的交谈中,安排了下去。 太阳日照东方,驱散了大地上的黑暗,看着眼前如画的景色,蒙恬知道,再过一会儿,这里就将变成战场了! “启禀将军,楚军出动,欲和我秦军一决高下。”此时的蒙恬站在这处高地,亦是已经看到了楚军大营中的军马出动。 蒙恬扫了章邯一眼,道:“章将军,知道如何做吧?” 章邯重重点头,旋即下去吩咐。 此时,秦营之中,亦是有一队人马冲杀出来,秦楚两军交锋,陷入了一场残酷的绞杀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楚军已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只要再等一会儿,楚军完全可以将这些优势转化为胜势。 终于,秦军开始溃退。 这乃是真的溃退,在这上面,章邯可没有丝毫的作假,他知道,自己派出的那一支队伍面对这支由龙且亲自率领的楚军,根本不是其对手。 自然,这其中的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最后,都会汇总过来,化成他案几上的一个数字。 连续几次的交手,尽管有章邯可以藏拙的缘故,可是,章邯却也清楚的明白,这龙且不仅是一名骁勇的战将,其人对于排兵布阵也很有一套,兵法韬略亦是有着钻研。 要想在战术上欺骗这样一个人,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 战事渐酣,秦军一路溃退,而楚军也是一路追击。 此刻的龙且,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秦军设伏的可能性。 一则秦军连番败退,已然令龙且认为这秦军经过连番的大战,这战力已经削减到了很低的地步。项梁当初之所以战败,完全是不小心中了敌人奸计的缘故。 而自己就算是面对这样的秦军包围,龙且也有着十足的信心能够冲出去。 二则便是龙且认为自己时时刻刻派人盯着秦军大营,近来,秦军大营可没有大批军马调动的迹象。 三则便是秦国的援军,对此,龙且也认为秦军的援军至少还需要几日才能到,在这个时间点,又会从哪儿多出来一批秦军? 站在高地之上的蒙恬神色严肃,虽然眼见着龙且率领着楚军一步步进入了秦军的包围圈当中,可是蒙恬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这才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当楚军彻底进入了秦军的包围圈中,顿时,隐蔽在山林的五万韩卒尽数涌出,将楚军团团包围。 蒙恬略微思量:“接下来楚军必定会竭尽全力反攻,章将军,你令人放开一小道口子,放出一部分楚军前去报信。” 此刻龙且见到人数如此众多的秦军士卒也是一惊,不过他心中并未慌乱。 旋即组织人马开始突围,自然,大部被阻挡了下来。 龙且已然发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秦军战力并不是十分的强悍,甚至来说,有点弱。 只不过,数量却足足有着五万之多! 本来,龙且就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秦军隐藏在此,自然,这一次追击的人数也并没有太多。 是故,凭着手中这一点点人马,根本不足以逃出秦军的包围。 “可恶!”龙且在心中已然是骂了章邯无数遍了! 他未曾想到章邯居然在此地设伏,尤其是着突然冒出来的五万秦军,更是令龙且一脸懵! 难道这些秦军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章将军,看好此地的楚军,不可令其走脱,也不要主动攻击他们。” “他们将是此次我秦军设在此地的诱饵!” 章邯脑海之中疑惑不解,这包围圈中的楚军怎么就成了诱饵了? 只不过,虽然不理解,但也知道,这是蒙恬一早便设定好的计划。自己要做的,如今便是遵令行事。 蒙恬的目光瞥向了东南方向,那里才是主要的战场。 就看自己这一回能不能将那里的楚军吸引过来了? “什么?”项羽猛然站起身来,道:“龙且中计,被秦军包围?” 项羽的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他这里战事如今已然是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 项羽觉得,再给他些许时间,这眼前的秦营,他就可以彻底攻克下来了!偏偏最令他放心的龙且那里弄出了幺蛾子。 “拿我甲胄来。”项羽旋即吩咐了一声。 范增也是微微惊诧,道:“将军是要亲自去救龙且他们吗” 显然,看项羽这幅样子,应该是准备亲上战场。 “不。”项羽摇头拒绝,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攻下秦营。” “龙且那里我知道他的底细,撑个一日半日不成问题,只要我速度够快,就一定能够攻下秦营,届时我军再乘势救回龙且他们。” 范增微微点头,如此盘算下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唯一的问题就是楚军现如今能够再很短的时间内拿下面前这座秦营了! 当项羽来到楚军面前,整个楚军士气顿时涨高了一截。 在无数楚军士卒的心中,项羽,已然就是战神! 只要跟随着他,就一定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秦军亦是见到了项羽,虽说多数人脸色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可是,项羽的战神之名,在秦军之中,同样广为流传。 所幸,在这里的皆是训练有素的秦军精锐,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才最终选拔进来。若是新兵听到了这项羽的名号,只怕早已吓得掉头就跑。 此时的项羽目光瞧见了战场上的一处,在那里,楚军的士卒成片的倒下,断臂残肢在空中飞舞,为首的那名秦将,打了这么多次交道,项羽认识,那人名叫英布。 第五百零八章 项羽VS英布 “英布,可敢与我一战?”项羽横枪立马,大喝一声。 此刻英布将身旁一名楚军士卒挑飞,亦是来到了项羽面前。 周围不管是秦军士卒还是楚军士卒,自动都忽略了这一块的地方。 在这里,将是秦楚梁军最为骁勇的战将的对拼。 英布的眼中充满了冰冷之色,如同野兽一般。而项羽见到如此强劲的对手,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在燃烧,无尽的战意沸腾。 项羽手中长枪直刺英布面颊,英布面无惧色,手中铁枪横扫,将项羽的长枪格挡开来。 “好大的力量。”英布心中一震,此刻他感到双手已被震的有些生疼。 在他的印象之中,万千秦军之中,也找不出几个能在力量上与他抗衡之人,更不用说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好,好,好!”一连大喝三声好字,英布心中战意勃发,眼中闪烁出疯狂之色。 人生得遇如此劲敌,才是莫大的快意! 项羽亦是冷哼一声,这英布的本事他也感受到了几分,换做旁人,只怕是自己这一枪便足以结束他的性命,未曾想到这英布居然接下来了! 要知道方才他可未曾有丝毫的留手! 以往两军交战,然而双方的交手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加上双方又有着各自的顾忌,自是不能杀个尽兴。 然而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之下,双方都明白,这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再来!”项羽怒喝一声,手中长枪再度出动。 两把长枪在空中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双方的动作皆是行云流水一般,如同美妙的艺术。 不管是项羽,还是英布,皆是当时顶尖的战将,骁勇无匹,故而,双方交手起来,也是大开大合。 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英布更近乎一种疯狂,看上去更为偏执,而项羽则是有着一种煌煌大气。 这大概是因为二人的过往经历造成的。 项羽乃是项氏的嫡传子孙,虽然楚国已经覆灭,可项羽自幼跟随项梁,蒙受项梁的教导,行事风格自然是与项氏这等贵族如出一辙。 而英布乃是贫贱出生,在自己的家乡,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游侠,之后又被发配到了皇陵,做了刑徒。故而,这英布出手也更加显得有些偏激。 此刻二人交手,每一次的碰撞皆是凶险无比,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只怕当即就会被对手捕捉,进而命丧当场。 连续交手数十回合,渐渐地,英布落入了下风。 此刻的英布只感觉自己双臂发麻,就好像不存在了一般,而项羽,情况则是比英布好上了不少。 双方又是交手几回合,英布面对项羽的进攻,只能疲于应付,勉强有着招架之力。 忽然间,项羽的战马打着响鼻,倒地不起,情形瞬间翻转。 英布瞅准时机,腰间利剑出鞘,朝着项羽的脑袋削了过去,项羽亦是眼疾手快,脑袋一偏,同时,手中长枪横档。 蓦然间,英布手上利剑收回,旋即纵马离开。 方才那一番交手,英布已然明白纵然项羽失去了战马,可自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杀掉项羽。 故而,英布选择了撤退! “可恶!” 项羽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方才若不是自己的战马不争气,这英布,说不定今日就可以留下他了! 回想至今,说起来死在他胯下的战马也有好几匹了! 这些战马虽说也都是合格的战马,可是与秦军的战马相比,就差了一些档次。 秦国本就是养马起家,而且又经常与匈奴这等草原部族交战,可以从草原那里获得马种,自然,培育出来的战马也是相对来说,更为优秀。 而马上作战,看似是双方骑手的比拼,可战马亦是比拼的一部分,如此高烈度的战斗,双方皆是在马上做出了很多高难度的动作,这对于战马也是一个极为严峻的考验,故而,最后这项羽的战马反倒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此刻项羽不禁想起了虞子期的那匹乌骓马,若是今日自己所骑乘的是那匹乌骓马,断然不会有如此尴尬的局面。 英布回到了秦军大营的后方,喘着粗气,也是感到有些心有余悸,方才若非自己果断,今日,说不定就要败在这项羽手中了! “这个项羽,真是难缠!”英布眼神莫名,从方才的交手之中,他已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敌不过那项羽。 “将军,楚军并未救援,猛攻蒙毅将军所部。”一名士卒在军马之上,拱手道。 蒙恬的手掌不由的握紧,眉头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很显然,这楚军根本没有救援如今被困的这支由龙且所率领的楚军的打算。 麻烦了! 楚军并未上当,这就让蒙恬颇为犯难。 本来,他已然预备下了一万的秦军,在半道上设伏,只要楚军救援,那蒙毅一方必定压力大减。 届时自己伏兵再起,楚军必定大乱,而蒙毅极有可能察觉到战局的变化,如此一来,里应外合,这楚军必败无疑。 显然,蒙恬的打算已然是一战彻底扫平楚国,那天下大势必然立即大为改变,接下来不管是对付赵国,还是齐国,都是游刃有余。 可目前,楚军不上当,已然是令蒙恬的计划破产了! “告诉高宠,令他那一万秦军火速驰援蒙毅。”蒙恬果断下令。 既然楚军未曾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走,那么相应的,秦军也有有所改变。 而如今率领那一万精锐秦军的主官正是扶苏的心腹高宠。 蒙恬知道,此人在军事上才具并不出众,只不过此人却是敢打敢拼,而且执行命令起来干脆果断,不打丝毫的折扣。 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如今蒙恬知道,想要凭此一战,解决掉楚国这个麻烦不可能了,那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救回蒙毅。 这并非蒙恬徇私,而是扶苏下的铁令。 若是蒙恬来指挥这场战争,自然会继续等待下去,按照原定的计划令那一万的秦军半道伏击楚军。 第五百零九章 救援 如此一来,这楚军纵然不可全灭,也定然会损失颇为严重。 只不过其代价就是蒙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亲弟弟蒙毅被楚军给消灭。 当然,从军事的角度来说,蒙恬如此选择,乃是最为正确,最为理性的选择。 而扶苏可不这么想,扶苏要蒙恬救回蒙毅,可不仅仅是顾念私情。 更多的是从政治的角度来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蒙毅若被楚军消灭,这对于秦国的威信打击太大! 在嬴政的时候,蒙毅便已然是秦国重臣,又是他扶苏的至交好友。现如今,扶苏继位,蒙毅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若是坐视蒙毅被消灭,这对于秦国来说,实在是不值得! 而且,扶苏知道,现如今,可还没到秦军横扫天下的地步,如今秦军的表现已然是过于耀眼了! 先是连番大败了陈胜所部,之后又是斩杀了项梁,可以说,在这过去的两年中,秦军虽然战绩耀眼,可也没什么停歇。 本来,在章邯大败项梁之后,扶苏便已然生出要章邯暂时撤军,休整一段时间再做打算的准备。 可谁能料到这项羽忽然率军截住了蒙毅,并且还配合剩余的楚军,将蒙毅给围了起来。 才引动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就连蒙恬这样秦军方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都动了起来! 山林之中,高宠听到传来的军令,道:“去将前军校尉燕定胡给我叫过来。” 没过一会儿,一名青年来到了高宠面前。 说起来,高宠和燕定胡在北地之时便已经认识,那时候,燕定胡只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乞丐,而高宠则是扶苏的贴身护卫。 如今,高宠被任命为这万余秦军的主将,而燕定胡当日被指派到了蓝田大营,奉命进行军制改革。 如此一来,二人便又交集在了一起。 燕定胡来到蓝田大营之后,表现格外的出色,又有羽林军的底子。故而,这燕定胡升职的速度也是无与伦比的快捷。 “前军校尉,此战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凿穿楚军的防线,救援蒙毅将军,你若是做到了,回来我升你做司马。” “末将遵令。”燕定胡得到军令,旋即离开。 “全军出动,目标东南楚军。”一声令下,顿时万余名秦军从山林之中冒了出来。 倘若在此之前,有人告诉你在此地藏了万把个人,估计谁都不信。 大军虽是万人,可是行动迅捷,而在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丝毫吵吵嚷嚷的声音。 彼此之间下达命令都井然有序,各部之间通讯也有了极大的改善,不仅可以通过人力来传输讯息,还可以通过旗帜的舞动颜色等等传达一些相对简单的命令。 而在最前方的约莫八百人的军队,动作比大部的秦军还要快捷,此刻已然登上了战马。 燕定胡年轻的面庞中充满坚毅果断之色,眼中更是无比的坚定,手中马鞭直指向东南,燕定胡高声道:“兄弟们,在那里,有我们的兄弟被困在那里。” “如今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溃正面的楚军,去救他们,你们说,我们能不能做到?” “能!” “能!” “能!” 高高的呼声盖过了一切,所有的士卒眼中充斥着狂热之色,只是短短几乎话,燕定胡已然令眼前着八百人的士气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出发。”一声令下,八百骑兵出动。 而此刻的蒙毅所在的军营,已然是如同一艘快要沉到水中的沉船,到处都是漏洞。 大批的秦军皆是倒在了和楚军的厮杀当中,蒙毅能够调用的兵力也是越来越少,兵力调配更是捉襟见肘。 秦军的防线已然被楚军突破成了一个一个洞,只需要持续下去,整个秦军的防线将彻底崩溃。 此时,就连蒙毅也亲自上了战场,对各部进行驰援。 只不过,要面对面前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楚军,却是杯水车薪。 面前的楚军仿佛杀之不尽,杀完了一批,又会冲上来一批,而且,伴随着战争的继续,双方都已然是杀红了眼。 不管是秦军还是楚军,一些士卒杀到了最后已然是不辨敌我,见人就杀。 各部都在向蒙毅求援,只不过,此刻的蒙毅哪有援兵可派? 就连蒙毅,此时身上的甲胄也是多有破损,脸颊上溅满了鲜血,手中的兵刃,都已经砍得圈了刃了! 英布也是好不到那里去,与项羽一战之后,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旋即带着部下冲了上去,驰援各部。 不管是蒙毅还是英布,此刻心中皆已经明白,他们今日要葬身在这里了! 身旁的秦军越来越少,已然昭示着他们的失败。 此刻,不管死蒙毅和英布皆是想到了很多,他们二人的人生经历,丰富无比,此刻无数记忆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或许,这是人临死之前最后的一点依存! 蒙毅想到了当初他第一次进入了朝堂,在父兄的庇护之下,一步步熟悉,最后得到了始皇帝的信任,委以重任。 后来,与扶苏相交,之后,他感觉到了扶苏的变化,也感受到了扶苏有意疏远蒙家。 可他并不引以为意 在之后,扶苏继位 而英布想到了更多,年少之时,因为自己天生神力,喜好在乡野打抱不平,又喜爱恣意游乐,后来因为杀人被发配到了皇陵,做了刑徒。 本以为生活就如此了,却未曾想到出现了莫大的转机! 在牢房之中,他与扶苏第一次交手,之后,又与这位贵公子在皇陵血战,随后,被推举给了当时的帝国掌握着至高权力的始皇帝。 也因此,他一步步的发迹! 最后,他随扶苏去了草原,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回来之后,直接被始皇帝册封为侯。 可以说,他一生的改变,都只因为当初在皇陵的那一次相遇。。 也许,没有那一次的相遇,他就被害死在那里了!也许,他会逃脱出去,做个盗匪,前路不可知。 第五百一十章 楚军撤兵! 秦军大营的各处防线皆已经被楚军攻破,残存下来的秦军将士此刻与楚军最后一搏。 蒙毅和英布心中已然萌生出了死志,而就在此时,蒙毅和英布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喊杀声。 这股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似乎人数并不是很多,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蓦然间,蒙毅发现楚军一角陷入了崩溃之中,其中,杀出了一支全副武装的秦军 此刻这些秦军全身带甲,鲜血沾染在了衣袍之上,只不过如此一来,这些秦军反倒是更显凶恶。 顿时,被包围在内,本已经绝望的秦军,见到援兵到来,心中皆是一振,士气大涨。 楚军却因此节节败退! 战争打到了这个程度,不管是秦军还是楚军,都已经疲惫不堪,各自皆是剩下了一口气。 而如今这支突然出现的秦军,便是压倒楚军这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少在很大的程度上,给予楚军以精神层面上的打击。 战场上的变化,自然是很快引起了项羽的注意,得到这样的战报的项羽当机立断,知道这是来援的秦军。 旋即便欲带人将这股秦军剿灭。 只不过,当项羽跨上战马不久之后,便老远看见了一杆大旗,上面写着“蒙”字,在这面旗帜的背后,还有着无数的旗帜飞舞飘荡。 显然,在燕定胡率领的八百骑兵先行一步之后,剩下来的秦军也未曾落后太多,紧随其后支援到了这里。 无疑,在楚军看来,那面旗帜上绣着“蒙”字的大旗已然说明这支来支援的秦军是蒙恬的亲自调教的队伍,其战力,十分强悍,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单单那支先锋队伍,只有八百人,就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突破了楚军的包围,支援了包围圈中的蒙毅所部。 蒙字大旗竖起,顿时楚军当中不少士卒脸上露出惊慌犹豫之色。 在此之前,这些楚军可从未上过前线,有些士卒更是连战场都没去过。 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楚军士卒,绝大多数都已经被章邯留在了定陶那里。 而如今的这些,其中大半都是范增临时来过来凑数的。 此刻自然是难堪大任,见到蒙字军旗,心中生出畏惧的情绪也就不足为奇了! 项羽脸上露出不甘之色,他还想要将这支秦军彻底的留下。 范增却是不知何时来到了项羽身边,道:“将军,快快撤兵。” “什么?”项羽瞪大了眼睛看着范增,充满了怒意。 “将军难道要将我楚国最后一点力量都要葬送在这里么?”范增亦是毫无惧色,脸上带着冷意呵斥道。 “撤兵!”这道命令项羽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说了出来。 楚军顿时如同潮水般退去,而绝处逢生的秦军则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这是得救之后的表现。 被楚军包围的那一刹那,这些秦军中的士卒不少人已然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至于活着,那只能来说是一种奢望!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楚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而秦军中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少,秦军之中的士气也是越来越低落。 到了此刻,见到了援军,他们明白,这些时日的苦守,终于等来了希望! 高宠来到了燕定胡面前,瞧见燕定胡手臂上流血,关心道:“快叫军医,为他包扎一下。” “没事,一点皮外伤。”燕定胡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 “好小子,这一仗干的不错,从现在开始,你升任应急司马了!”高宠重重的拍了两下燕定胡的肩膀,道:“等打完了仗,我亲自到王上面前为你请赏。” “多谢将军。” 燕定胡知道,高宠所说绝不是什么虚言,要知道一直以来高宠作为扶苏的贴身侍卫,自然是颇受扶苏信任的。换做别人来说,那估摸着是吹牛皮,但高宠完全没必要。 “传我军令,全军立即休整,打扫战场,半个时辰之后,立即撤离。” “啊?”听到高宠这声军令的人,皆是张大了嘴巴。 这场仗明明是他们打赢了,为什么撤退的要如此急急忙忙? “废什么话!”高宠瞧见众人脸色,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怒斥道:“知不知道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我们就只有一万人马,先前那楚军是不明白我秦军虚实,才选择撤退。” “若是发觉我秦军只有这区区一万人马,到时候这楚军反攻,我军当如何应对?” 高宠解释了一通,一些人心中仍是有些不舍,道:“将军,那这些缴获怎么办?” “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都烧了!”高宠话语果断,道;“即便我们得不到,也不能留给楚军。” 蒙毅眼中尽是血丝,脸上透露着浓浓的疲惫,连日的血战,对于蒙毅心神身体的消耗是无比的巨大的。 若非凭着一股信念支撑,这蒙毅早就支撑不住了! 而英布,也是没有好到那里去。他担任救火员一样的存在,哪里被楚军攻破了,就要他去堵,这份差事可并不轻松。 “二位将军稍作休息,一切交给末将安排。”高宠对着二人亦是恭敬道。 不论是蒙毅还是英布,高宠皆是明白,自己虽然救了他二人,但实际上,自己的才能与这二人相比,是远远的逊色的。 而且,这二人在扶苏心中的地位,亦是不言自明的。 蒙毅和英布皆是点了点头,他们方才亦是看到了高宠下达了军令,考虑的还算是周全,并未有什么过失。 是故,暂时由他来掌管秦军,而他们二人略作休息,也是相对来说,较好的安排。 半个时辰之后,秦军准时开拔,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只是在此留下了一片狼藉。 楚军退走,也是令高宠有些意外的! 原本高宠的打算就是将包围圈中的秦军的一些核心人物救出来,至于那些秦军士卒,那就全看造化了! 只不过楚军这一退,倒是给了高宠机会,原本各自为战的秦军皆是被高宠收拢了起来,然后撤退。 第五百一十一章 秦军也撤兵! “将军,高宠来报,楚军退走,已救回蒙毅将军和英布将军。”章邯将高宠命人率先送来的军报说了一遍。 “楚军退走?”蒙恬微微惊诧,旋即恢复了常色。 按照正常来说,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早在咸阳之时,蒙恬便对项羽有过一定的研究,此人作战顽强凶悍,要令其主动退走,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包括这一次,明明他已经包围了龙且这一支楚军,可是这项羽却是并未选择救援,而是选择猛攻蒙毅。 反倒是到了这最后,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蒙恬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之前在天策上将府中,便有关于楚国内部不和的情报。 尤其是楚国的国君熊心坐拥国君之位,实际上却是一个傀儡,并无君王之权。 大部分的实权都掌握在项家手中,如今项梁已死,这位楚王想必也有了一些别的心思。 蒙恬在心中暗自估量。 “将军,我们是否要将面前的这支楚军彻底消灭?”见蒙毅和英布已然脱离了危险,章邯自是想将已在包围圈中的这支龙且率领的楚军给吃掉。 凭章邯的眼力来说,龙且所率领的这支楚军,其战力亦是算得上不俗,若是能尽早消灭,自是要尽早消灭,免得日后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蒙恬却是摇了摇头,道:“撤军。” “什么?”章邯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蒙恬竟然会下达这样一个军令。 见章邯神色,蒙恬苦笑一声,道:“章将军,你认为我秦军要吃掉面前这支楚军,最快要几日的功夫?” “这”章邯略微思量,道:“至少需要五天。” 不管是对于楚军的了解,还是对于秦军自身战力的了解,章邯觉得,能在五天之内干净彻底的消灭这支楚军,已然是最快的速度了! 若是这股楚军有什么别的花样,或是拼力死战,那秦军拿下的时间还需要延长。 “是啊!五天的功夫。”蒙恬微微一笑,道:“五日的功夫,足够项羽过来营救他的部将。” “项羽撤退,可并不意味着就彻底放弃他的部将。”蒙恬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道:“依照我对他的了解,这项羽有着极大的可能来救援这包围圈中的楚军。” “那我们完全可以在半道上设伏,如此一来”章邯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这个方案。 蒙恬微微摇头,显然,章邯如今获得的情报可远远没有他丰富。 蒙恬道:“要知道,齐军即将出动,若是我秦军被楚军拖住手脚,而齐军又来加入战团,那我秦军便岌岌可危矣!” 章邯听到这则消息,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此刻的秦军经历了连番大战,战力下降了几个档次,而且部队减员也是十分严重,急需要补充和休整。 若是全盛时期,秦军不管是对待齐军还是楚军,亦或是两者联手,秦军皆是不惧丝毫。 这是秦军的底气! 只不过,眼下的情形若是秦军被楚军再一次纠缠上,而此后那一支战力保存完好的齐军出动,那秦军这一次有着极大的可能到此为止了! 而战事倘若就到这一步结束,秦军损失固然不小,可是收获也很大。起码斩杀了项梁这一个楚国的核心人物,而秦国一些核心人物并未损失,两相对比,秦军就是赚的。 “现在可都明白了?”蒙恬别有深意的看了章邯一眼。 “多谢将军指点。”章邯双手抱拳,表示感谢。 蒙恬暗自点头,如今蒙家虽然在秦廷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是,也需要注意与人为善,对于朝中一些新近崛起得人物,更要表示友好。 如此一来,多多布下一些香火情,日后就算是蒙家有难,也会好很多。 这也是为何蒙恬这一次主动向章邯道破其中玄机的缘故。 换做一般人做了主帅,何须解释那么多?作为属下的将官,只需要奉命行事便可以了! 章邯旋即下去安排。别看蒙恬只是下了一道命令,可这命令往往就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撤军这件事,历来涉及到的地方都是方方面面,在撤退的途中,保持军队的秩序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 当然,这一点要做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夜,秦军开始交相撤退,那五万韩卒,自是就近,撤到了韩国境内,仍有刘邦,李由来掌管。 而那些精锐的秦军士卒,则是一路撤退,最终在荥阳停留下了脚步。 至于这沿途的城池和土地,皆被秦军放弃。 谁要是来争夺这些土地和城池,扶苏自是愿意举双手双脚表示欢迎。 起先,对于这样的做法蒙恬很是不赞同,毕竟在这个时代,对标一个将领立下了多大的功绩,就是攻下多少城池来表示。 就算是史书上记载,也是某某将领在哪一年拔几城。 充分说明攻下一座城池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只不过,扶苏却是一直给他们灌输这样的一个理念,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要攻人攻心为上。 也就是说,要尽可能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如此一来,才能干净彻底的消灭敌人。 这才是最终一劳永逸解决敌人的办法。 而秦军此刻停留在荥阳,自然是因为这荥阳地势险要,加之背靠敖仓,粮秣充足。 这样的一处佳地,自然是秦军休整的不二选择。 在此之前,章邯亦是率军在此地驻扎过,自然,这大营的营地什么的,皆是现成的,并不需要花费太多。 历经数月筹划的战事,其中多有波折和变故,到了这一刻,总算是告一段落。 扶苏得知了这一消息,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多日以来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落地了! 至少来说,他扶苏也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百般思谋,也终于看到了喜人的结果。 而得知消息之后,扶苏令章邯留守军中,其余将领尽数返回关中,以作述职。 第五百一十二章 翻版的东华门唱名? 这一日,咸阳城中的官道上热闹无比,无数人翘首以盼。 而扶苏,则是来到了咸阳城外十里的地方。 在扶苏身后,还有朝中的一干大臣悉数云集在这里。所有人遵从扶苏的诏令,在这里迎接将士们凯旋归来。 扶苏在这里耐心的等待着,少顷,远方人影隐隐绰绰的出现。 伴随着时间的推迟,那些人影在扶苏的眼中越发清晰。 “臣等拜见王上。”蒙恬等人见扶苏亲自前来迎接,便欲行礼。 “算了,尔等乃是有功之臣,今日就免了!” “此战你们干的很漂亮。”扶苏口中不由得称赞。的确,能够杀掉了项梁,还能最大程度的保存了秦军的骨干和精锐,这已经十分难得。 更为重要的是,此次秦廷并未有大将折损,这对于扶苏来说,更为开怀。 “臣等谢陛下赞赏。” “好了,入城吧!”略微说过几句话之后,扶苏便准备与众人一起入城:“庆功酒宴寡人已经为诸位摆好,今日寡人与诸位不醉不归。” 此时,众人脸上皆是洋溢着欢喜之色。 “且慢,王上。”忽然,身旁的蒙恬叫住了扶苏。 扶苏目光之中露出不解之色,蒙恬深吸了一口气道:“王上,昨夜我与诸位将军商议过,此次入城顺序能否稍微变动一番?” “嗯?” 蒙恬当即补充道:“在诸将之后,能够让此次阵亡之将士先行?” 蒙毅亦是道:“此战我秦军损失太大,若非这些将士拼死血战,我秦军早已经败了!” 对于这样的情景,蒙毅历历在目,他可以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的人,倘若燕定胡的援军再晚来片刻,就算是他蒙毅,也要饮恨在此了。 “王上,此事乃是臣想出来的。”高宠亦是道:“当初臣跟在王上身边的时候,偶尔听过王上提起过一次,此番臣” “诸位将军不必多言。”扶苏脸上露出愧疚之色,道:“这是寡人的失职。” “请诸君让开。”说完,扶苏将自己的衣冠整理了一番,恭恭敬敬的对着那些阵亡将士的骨灰坛恭敬一拜。 “臣代阵亡将士谢王上。” 这一次的入城情景倒是有些别开生面,以往最先进入城中的乃是战争当中立功最多,功劳最为显赫的军队,而这一次,清一色的都是一些秦军老卒手中捧着骨灰坛。 咸阳城中,起先还有些喧闹,只是当瞧见了这一幕,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谈笑,神色肃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所有人眼中露出崇敬的目光,一些青年人此时更是感到一股热血上涌,只恨自己并未参军,以后若是有去前线杀敌的机会,自己绝不会放弃。 如此情景,就算是死了也是值了! 捧着骨灰坛的不少秦军老卒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即便是死者,也会感受到莫大的殊荣。 队伍缓缓行进,到了后面,则是渐渐恢复了常态。 最开始的城头那一部分已然从沉闷压抑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充满了欢愉的气氛。 无数的小娘子眼珠子不断的扫着行进队伍中的士卒,若是遇着合自己心意的,便暗自记下,然后找人前去打探。 或是一些年级较大,家中女儿正待字闺中为人父母的,也是眼珠子不断乱瞟。 想要为自己找一个金龟婿,如此一来,家族便有了保障。 此番能出现在队伍之中的,自然是有着莫大的功勋的,也许之前还是穷光蛋一个,可是等着这次封赏下来,已然是一个富家翁了! 就算如此,一些人的身家仍旧没有多高,可是,依旧是抢手的人选,毕竟,这些人,前途无量! 回到咸阳宫中,扶苏听到韩谈说起这个,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翻版的东华门外唱名? 据说,在北宋之时,但凡科举高中,皇帝便会亲自在东华门唱名,以表示郑重。 而那些高中之人,则会顷刻间被人抢走,选做女婿。 甚至还为此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就比如一人已经年过七十了,考了一辈子终于考上了,然后被那些下人不由分说的捉走,换上新郎官的衣服。 等到了晚上,揭开新娘子盖头的时候,二人四眼相对,顿时感到尴尬无比。 而如今,看这样的情形,倒是有这样的趋势啊! 实际上,这样的情形过往出现过无数次! 不仅仅民间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想要觅得一夫婿,就这样的场合,与朝廷但凡搭上点关系的,那些贵妇人小姐都想来参加这样的宴席,为自己挑选一位有本事的丈夫。 还有一些贵族已然暗自物色自己的乘龙快婿,若是合了自己心意,便会找到机会上来攀谈。 往往开头就是“小女已到及笄之年,闻公尚未婚配,不知” 若是感兴趣,二人一交谈,要不了多久,这一桩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扶苏自是大力的表示支持。 在如今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武夫当国的时代。 要知道,秦代,乃是中国古代古典的巅峰,武力,是秦朝最硬的通行证。 军人,是最受褒扬的职业! 在未来,扶苏还要扫平寰宇,将天下真正一统,之后,还要对全世界展开征伐,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武力来支撑。 扶苏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自废武功,武人的地位越高,对于他扶苏而言,越为有利。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战争能令一个人飞快的升迁,就比如这一次,军中已然有一些幸运儿连跨了好几级爵位。 接下来只需要仔细经营,日后出个小型的军功世家也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这些人,会对扶苏保持绝对的忠心,因为,他们得到赏拔,升迁,皆是因为扶苏。 自然,这份恩情就要记在扶苏这里。 通过战争之后的封赏,扶苏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来,诸位请举杯,让我们共同畅饮一杯!” 第五百一十三章 婚事 酒宴之中,扶苏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未过多的饮酒。 于他而言,稍后还要仔细向蒙恬他们了解情况,到时候喝醉了像什么话? 当然了,那些将士们则是可以尽情的欢愉了! 夕阳西下,蒙恬蒙毅终于步出了咸阳宫。而扶苏也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纾解一番浑身的疲乏。 方才蒙恬蒙毅两人的汇报,已然将前线的大致情形都讲了一遍给扶苏听。 扶苏也是暗暗感到心惊,幸好安排在那里的是蒙恬,蒙毅这等人,换做旁人,只怕都做不到如此优秀的地步。 可以说,这一次打的这场仗,乃是险象环生,只要走错一步,秦国此刻危矣! 一旦秦国落败,山东各国必定群起而攻之。 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了!想当初齐国为何被群起围攻?其私自灭了富庶的宋国,是一个导火索,可是真正的原因乃是秦国在河东那里拖住了齐国的主力。 使得齐国内部空虚,而秦国在此战中又未曾捞取什么好处,故而乐毅乘虚而入,率领联军大破齐国,一连攻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 而当时的局面仅仅是僵持,齐国便是如此下场! 想来秦国若是如此局面,只怕结果也未必有多好! 而蒙恬借这一仗,也是看明白过来先前扶苏的决定有多么的正确。 这山东各国,已然成了气候,而且并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故,短时间内,想要将他们消灭,根本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这一次,单单和楚国打,就打的无比的艰难,就连蒙毅,险些都陷在了里面。 也幸好秦国内部团结,多方布置,派出去的使者从中斡旋,才有了如今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好看的局面。 此时,扶苏也开始考虑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婚事。 迎娶蒙氏女,这是嬴政为他定下来的婚事,而扶苏先前因为政治局势的缘故,一拖再拖。 而到了现如今这个时候,再拖就不大合适了! 尽管蒙恬并未生出什么怨言,可是,总是这么拖着,也着实不像回事儿。 还有,与赵国的联姻也已经敲定下来。 说起来,自来到这个世界,对于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扶苏一直未曾有闲暇顾及。 先是为了自保,同时去深入调查这个大秦的病根在何处,已然牵扯了扶苏极大的精力,扶苏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寻花问柳? 而继位之后,先是对付冯氏,之后秦国变法,从上到下变革体制,更改律令,还有山东各地的反叛,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 而且这里面哪一件都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事情,事到如今,也不过是才堪堪稳住了局面,为日后秦国东出奠定下了根基。 到了这个时候,扶苏才堪堪有了一些闲暇的时间。 也的确是时候解决终身大事了! 扶苏略微思忖,便知道,自己继承王位也有了两三年的功夫,可是至今后宫人丁稀少,又无皇子。 没有继承人,这对于扶苏来说,是目前的一个短板。 别小看这件事,历来,中国人对于传宗接代有着一种莫名的情节。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也不例外,尤其是扶苏作为秦王,更是受到了方方面面的关注。 没有子嗣,于扶苏而言,的确是他目前最大的问题。 “皇兄!” 扶苏正思索间,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便看到阳滋笑嘻嘻的朝自己走来。 “噢,是阳滋啊!”扶苏示意了一眼韩谈,韩谈当即会意,为阳滋搬了一张软垫过来。 “小妹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说起来,扶苏也是有段时间没见阳滋了,如今见到这个小丫头,心情倒是感到愉快了不少。 而且,扶苏发现这阳滋出落的越发漂亮,按照道理来说,早该为其找个婆家,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扶苏并不打算强迫阳滋。 如何选择自己的夫婿,让阳滋自己来做选择。 “难道小妹无事就不能来找大哥么?”阳滋脸上露出笑意。 扶苏被这一说,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面对阳滋,扶苏感觉到格外的放松,起码不需要去揣摩对方的心思,他们之间,少了很多的利益纠葛。 “方才我见皇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呢?”阳滋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扶苏淡淡的敷衍过去。 阳滋此时却见到扶苏案几上有关于扶苏婚事的安排,道:“是皇兄要成亲了?” 扶苏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在这一方面,并不需要保密,自己大婚的事情早晚都是要公开的,阳滋知道了也没什么。 “皇兄真是好福气,一连要娶两位佳人入了这后宫” “哈哈哈!”扶苏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小妹啊,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若是有的话,皇兄为你做主。” “到时候等你出嫁那一天,皇兄定为你布下一份厚厚的嫁妆” 一番话,说的阳滋脸上都不禁泛起了红霞。 瞧见阳滋这幅神色,扶苏眉毛一挑:“还真有?” “小妹啊!”扶苏刻意拉长了声音,道:“你要是有中意的人,不妨说起来,让皇兄为你参考参考,别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想坑骗了咱们的小妹。” 扶苏知道,这留在咸阳城中的可有不少的二世祖,仰仗着祖上的功劳,一味地混吃等死。 若是巧妙伪装一番,骗了阳滋,倒还是真有可能的。娶了阳滋,受到皇家的照拂,再富贵个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其中牵扯的利益颇大。 只不过,扶苏断然是不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皇兄,休要取笑我。”阳滋脸色微红。 “小妹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说出来,大哥为你做主。”扶苏呵呵笑着。 “皇兄,你还好意思说,这次你让前线的将领都回来了,怎么就将他还留在了前线?” “???”扶苏一头雾水。 只不过听阳滋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放心,在前线,说明其一定是一个将校军官。 就算职位低一点也莫得事,这不是还有自己的嘛! 第五百一十四章 微服出巡 “章邯?” 花了半天的时间,扶苏从阳滋嘴里撬出了这个人名。 这章邯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吧?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扶苏旋即恍然,准确来说,这也怪不得章邯。 自己继位之后便甚少有空暇的时间,对于阳滋,自然很少有功夫去陪她,至于知道阳滋何时有了意中人,那更是无从谈起了! 只不过这章邯也颇有些不够意思,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言语。 略微想了一下,扶苏便大致猜出了章邯的心思。 无非便是如今的章邯虽然已经位列九卿之位,可是,还缺少相应的军功和爵位。 在大秦这个军功至上的国度,自然,这两样才是硬通货。 只不过如今章邯连战连捷,这军功早就积累不少了! 若非这一次因为章邯对于前线情况最为熟悉和了解,又考虑到前线的将士对章邯颇为信任,这一次,扶苏就已经打算将章邯调回来了! 只不过,如今大军都在荥阳休整,只要不犯错,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韩谈,去荥阳传达诏令,命章邯速回咸阳。”扶苏话语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思索之色,道:“至于前线主将” “让蒙毅去吧!”扶苏反复思量,最后敲定了下来。 现如今的大秦,有着不少的人才,只不过,扶苏目前动用最多的还是蒙恬蒙毅这一类老臣子。 为何? 便是因为这些人多为人所熟知,现在还不到动用底牌的时候,自然是这类人顶上。 等到了真正时机成熟的时候,才是起用那些新人的时候。 新人最大的好处,便是敌人摸不清底细,自然也就无从应对了! “此外,让少府做准备,筹备封后大典。迎娶蒙氏女之日即册封王后之时。” 这后宫之主自然也敲定了下来。 对于扶苏来说,这后宫之主自然是蒙氏女无疑,这是连思考都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赵国和蒙氏相比,在扶苏心目中的地位,是不言自明的。 少了一个赵国,大不了现在秦国再和他打一仗呗!反正现在秦国也已经稍微腾出手来了! 而若是少了蒙氏,扶苏感觉这秦国的朝局瞬间会变得动荡不堪。到那时的扶苏,可算是处于内忧外患之中。 而且,此番蒙氏两兄弟立下的功劳也着实不小,除了封赏之外,迎娶蒙氏女也是一种拉拢。 到了扶苏这个位置,私人的感情已然可以摒弃身外了! 于他而言,只要对大秦有好处的事情,没什么事不能干的。 “韩谈,你再去做一些准备,明日寡人要微服出宫。”扶苏不假思索道。 “记住,此事不可泄露出去。”扶苏话语停顿了一下,道:“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诺。” 韩谈虽然不知此刻扶苏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打算去了解民间疾苦,只不过这对于韩谈都不是很重要。 对于扶苏这样的操作,韩谈并未感到丝毫的惊讶。 先帝在位之时,也常常这样干。就比如有一次去了兰池,结果路上居然遇到了盗匪,所幸将士用命,才将盗匪杀退。 而扶苏,更别提了! 要知道,在扶苏继位之前,就喜欢到处乱跑,南到九江长沙两郡,北到草原腹地,西到巴蜀,东到琅琊齐地,无处没有留下扶苏的身影。 而且,在当地,扶苏可着实闹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 之前扶苏安坐在咸阳宫中,不过是因为初登皇位,局势动荡,未曾稳固。 而且接踵而来,就是各地叛乱的消息,要处理完这些,扶苏自是无暇得空去民间走一遭了! 可是现在,朝中局势已经趋于稳定,而山东各地见此刻的秦军大胜而归,想来也不会轻易有什么动作。 如此一来,扶苏自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扶苏觉得,老是坐着那咸阳宫中,一刻不停的处理政务,自己早晚会被逼疯! 那真不是人干的事! 而且,扶苏还有着打算,算起来,他主政至今,朝廷在他的指令下运转,对民间也颁布下了不少的政策诏令。 扶苏亦是打算去看看自己施政的成果如何,还有变法对如今秦地的百姓影响如何,这些皆是在扶苏的考察范围之内。 虽然这是一次扶苏对自己的放假,可是,照这么来,扶苏亦是在变相的工作。 扶苏对此并无怨言,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这份职责。 这天下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玩物,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一道诏令,都决定着无数百姓的兴衰荣辱。 长久的待在咸阳宫中,自己便无法得知民间最真实的情况,这对于扶苏来说,是一个值得警惕的问题。 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兼听可不仅仅是堂下官员,还有着民间百姓的声音也要能传入自己的耳朵。 “王上,不知明日先到何处?”韩谈问道,扶苏微服出巡,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尤其是安保工作,若是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处贼人,那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当初嬴政在兰池遇刺,之后嬴政回到咸阳,关闭城门,大索关中一月有余。 那一次,咸阳城中的粮价一路飞升,达到了一千六百一石,这价格翻了二十倍都不止。 这还算好的,若是扶苏受了伤什么的,那么他们这些扶苏身边的人可以统统去死了! “就先到新都吧!”扶苏随口道。 这新都当初还是在他的建议下建立的,只不过一直到嬴政去世,这新都都没建立起来,只不过打了一个地基。 上面的建筑物几乎没怎么动工。而扶苏继位之后,则是紧急叫停了新都的营建工作。 只不过,扶苏还是让人将工匠的作坊建立了起来,在其中生产大秦所需的各种物件,例如兵器甲胄等等。 伴随着人流的汇集,之后便是民房也开始搭建了一部分,有了这么多人自然也需要管理,这其中的官府自然是少不了的。 是故,眼下这新都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 第五百一十六章 新都长安 韩谈虽然不知此刻扶苏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打算去了解民间疾苦,只不过这对于韩谈都不是很重要。 对于扶苏这样的操作,韩谈并未感到丝毫的惊讶。 先帝在位之时,也常常这样干。就比如有一次去了兰池,结果路上居然遇到了盗匪,所幸将士用命,才将盗匪杀退。 而扶苏,更别提了! 要知道,在扶苏继位之前,就喜欢到处乱跑,南到九江长沙两郡,北到草原腹地,西到巴蜀,东到琅琊齐地,无处没有留下扶苏的身影。 而且,在当地,扶苏可着实闹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 之前扶苏安坐在咸阳宫中,不过是因为初登皇位,局势动荡,未曾稳固。 而且接踵而来,就是各地叛乱的消息,要处理完这些,扶苏自是无暇得空去民间走一遭了! 可是现在,朝中局势已经趋于稳定,而山东各地见此刻的秦军大胜而归,想来也不会轻易有什么动作。 如此一来,扶苏自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扶苏觉得,老是坐着那咸阳宫中,一刻不停的处理政务,自己早晚会被逼疯! 那真不是人干的事! 而且,扶苏还有着打算,算起来,他主政至今,朝廷在他的指令下运转,对民间也颁布下了不少的政策诏令。 扶苏亦是打算去看看自己施政的成果如何,还有变法对如今秦地的百姓影响如何,这些皆是在扶苏的考察范围之内。 虽然这是一次扶苏对自己的放假,可是,照这么来,扶苏亦是在变相的工作。 扶苏对此并无怨言,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这份职责。 这天下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玩物,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一道诏令,都决定着无数百姓的兴衰荣辱。 长久的待在咸阳宫中,自己便无法得知民间最真实的情况,这对于扶苏来说,是一个值得警惕的问题。 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兼听可不仅仅是堂下官员,还有着民间百姓的声音也要能传入自己的耳朵。 “王上,不知明日先到何处?”韩谈问道,扶苏微服出巡,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尤其是安保工作,若是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处贼人,那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当初嬴政在兰池遇刺,之后嬴政回到咸阳,关闭城门,大索关中一月有余。 那一次,咸阳城中的粮价一路飞升,达到了一千六百一石,这价格翻了二十倍都不止。 这还算好的,若是扶苏受了伤什么的,那么他们这些扶苏身边的人可以统统去死了! “就先到新都吧!”扶苏随口道。 这新都当初还是在他的建议下建立的,只不过一直到嬴政去世,这新都都没建立起来,只不过打了一个地基。 上面的建筑物几乎没怎么动工。而扶苏继位之后,则是紧急叫停了新都的营建工作。 只不过,扶苏还是让人将工匠的作坊建立了起来,在其中生产大秦所需的各种物件,例如兵器甲胄等等。 伴随着人流的汇集,之后便是民房也开始搭建了一部分,有了这么多人自然也需要管理,这其中的官府自然是少不了的。 是故,眼下这新都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 夜晚,咸阳宫中,灯火通明,在其中,亦是早已备下了宴席。 “蒙卿,此次寡人还真有些对不住你。”扶苏脸上露出一抹歉疚之色道:“你刚回咸阳不久,便要你远赴荥阳” “王上说这些折煞臣了!”蒙毅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道:“为大秦效忠,乃蒙家分内之事。” 扶苏走到蒙毅面前,蒙毅见状也是慌忙起身。 扶苏止住蒙毅话头,从案几上拿起酒壶,亲自为蒙毅斟了一杯酒。 “王上” 扶苏用手止住蒙毅的话头,道:“今晚的酒宴乃是为蒙卿准备的饯别宴。” “这杯酒,乃是践行酒。” “臣谢陛下。”说完,蒙毅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扶苏又为蒙毅斟上了一杯酒,道:“蒙卿,此番蒙卿前去荥阳,不知归期,然寡人与蒙瑶大婚在即,这杯酒权当是喜酒,日后蒙卿归来之时,寡人到时再敬卿一杯酒,聊表寸心。” 蒙毅心中感到格外的欣慰,蒙家等待这一天,说实话,也等待了许久。 自从先帝约定下的这桩亲事,便是辗转多磨。 先是先帝去世,自然,这桩亲事就搁置了下来,后来,山东各地叛乱,秦廷上下又是忙的目不暇接,又哪里顾得上这个? 而如今,这桩亲事终于要落地了! 本来,未曾亲眼见证,蒙毅心中还觉得十分遗憾,只不过,扶苏这一番表态,却令蒙毅感动异常。 更为关键的是,今日宫中特意传出消息,迎娶蒙瑶之日便是封后大典。 显然,这蒙瑶已然奠定了这咸阳宫女主人的地位。 这自然是令蒙恬和蒙毅分外的感动,亦是觉得自己在外征战拼命,也是值得了! 翌日,蒙毅踏上了前往荥阳的路程。。 而扶苏则是来到了新都营建之地,这里如今的规模已然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其内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扶苏站在高处,远眺这处城池,亦是发觉这座城池大的出奇,现如今,只不过开发了一小部分。 还有着相当大的一些地方空着。 然而,后世有一句话,叫“罗马非一日建成的”。用在这里倒是颇为应景,如此庞大的秦国新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已然是前无古人。 要知道,此刻这新都才是营建了外围的部分,其内的核心部分几乎没有动工。 那核心部分便是扶苏以及众多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本来自是要先筹备先行建造扶苏他们处理政务的地方,只不过却被扶苏一纸诏令拒绝了! 现如今的咸阳城勉勉强强还能用,而对于各式军事器械以及农具,纸张,印刷等等,秦国都有着极大的需求。 自然这其中需要的工匠也是海量级别的,是故,扶苏便让他们先行建造工匠的住所以及生产的作坊。 第五百一十六章 重游故地 扶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这新都走一波,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造纸术虽好,可是这后遗症也是不小。 尤其是当数十个造纸作坊联在一起的时候,变的更为可怕。 工业化的弊端已然初步显现出来。 虽然扶苏知道,单单凭眼前这些,还差得远,可已然不再是,云端缥缈的梦,至少,有了实现的可能。 只不过,这代价,却是无比的大。 要走完这条道路,意味着大秦的江山会进一步受到荼毒,河流会进一步被污染,空气中也是多出难闻的气味。 扶苏心中微微叹气,这是不得不付出的的代价。 要走上工业化这样的道路,怎么可能没有污染?要知道美国的五大湖即便很早就进行治理,可是其中金属含量依旧超标,养出来的鲤鱼无人敢食。 这就是所谓的代价。 但这样一个过程又是必须的,先污染,再治理已然是一条很好的方案。 幻想着青山绿水也要,金山银山也要,这实在是就是活在梦境中的世界。 这时,董翳率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来到了此处,自然是扶苏下达的调令。 瞬间,面前这些作坊被团团包围起来,其内的人眼中闪烁着惊慌之色,团缩在角落之中。 这样的架势,委实是将他们给吓尿了! 一般来说,就算是破家灭门,也不过是小吏带着官差上门,但眼前这些,却是正经八百的秦军。 “将里面的人统统缉拿,这里所有的造纸作坊一律查封。”扶苏冷声下令。 “诺。” 旋即,秦军开始从容的在里面抓人,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就算是有心反抗,看到这些秦军所爆发出来的气息,也已然偃旗息鼓,不敢再有所动作。 “王上,缉拿的这些人如何处置?”董翳拱手问道。 扶苏略微思忖,道:“暂且全部关押到军营之中。” “还有一件事,此事不管谁问起,都不许透露出一个字。” 这也是他将秦军调集来此的原因,无他,董翳这支秦军目前的顶头上司就是他扶苏,是故,只有动用秦军,才能最大限度的将此事捂在盖子下面。 至于调动兵马,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其中的事情外人瞧不真切,那扶苏就有着操作的空间。 意外出了这件事,扶苏对于这新都也是有些兴致缺缺,心中不是很高兴。 此事朝中一些大臣应该有所耳闻,只不过,这其中内情应该知道的不是很真切。 真要是捅开了,扶苏固然是计划受损,可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韩谈,去秘密查清楚这件事。” 留下这道吩咐,扶苏彻底离开了这所谓的新都。 造纸作坊关闭是不可能的,毕竟如今造纸已然成为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行业,而且,也是少府庞大的财政来源之一。 扶苏可不会自断臂膀,令少府在这上面大受损失。 可是如同先前那般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长安作为新都,更不能如此。 否则的话,还真以为他扶苏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老天降下了天谴呢! 这可以说极大的动摇了他扶苏统治的基础。 对于环境的保护和重视,这一点,在这公元前的时代,并非是一个虚妄的童话。 而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在秦的法律之中,就有着不少这样的条款。 是故,扶苏决定,这些作坊只能先行迁移,安排到其他的一些地方,至于地点在何处,还需要仔细的斟酌。 还有朝中一些办事欠考虑的人,也应该拾掇一波,毕竟,造纸又污染这件事,在少府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下来。 能在这上面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情,留在朝廷里面,有什么用? “韩谈,这里是云阳里?”不知不觉间,扶苏来到了一乡野之中。 “公子好记性,就是这里。”在外,韩谈自是不能口称王上等等,便以公子代称。 瞧见周围的景色无比的熟悉,记忆深处的记忆亦是被勾连了出来。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与墨楚不打不相识,只可惜,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北地一战,墨楚守城战死。 想到了这里,扶苏牙齿就不禁咯咯作响,狄这个奸贼恶贼,出卖了墨楚不说,如今在匈奴那里,似乎也还过得不错。。 若非扶苏现在还腾不出手来,狄这厮,扶苏早晚要将此人抓回来,千刀万剐方能泻心头之恨。 “前面那里就是云阳里百姓的居处了吧?”扶苏手遥遥一指,那里几处炊烟直上,显然是有人正在做饭。 “走,我们去看看。”扶苏此时心情顿时好上了不少。 季婴的父亲也在这里,扶苏此刻亦是想去看一看老人家如今过得怎么说了! 本来,季婴北地一战,身上已然落下了残疾,扶苏本意是令他退役。 要知道,凭借着季婴立下的功劳,就算是退役,军中各处也会抢着要。毕竟,不管是哪一支军队都要补充新鲜的血液,而这些新来的学员,如果有一名上过战场上的老兵带着,那效果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只不过,季婴却是性子比较执拗,一心要在军中效劳。 虽说季婴比别人少了一只眼睛,可是这经验却是无比的丰富,就比如这一次对楚的作战之中,,扶苏看到的奏报当中,这季婴立下的功劳也着实不小。 而且,现在季婴还在军中带着新人,将自己用命换来的宝贵经验,无偿分享给自己的战友袍泽。 这些事情,扶苏皆是看在了眼中。 此时,刚刚临近村庄,便听到了一阵郎朗的书声,扶苏眼前不由得一亮。 那些稚嫩的嗓音,如今在扶苏听来,不亚于天籁之音了! 而这书声,听起来似乎人数还不少。 扶苏朝身旁瞥了一眼,道:“你们在此等候,不必跟着前来。” 带着这么多人进村,自是有些不像话。 是故,最后扶苏身旁也就留下了韩谈以及一名侍卫作为保障。 第五百一十七章 车武 想到了这里,扶苏牙齿就不禁咯咯作响,狄这个奸贼恶贼,出卖了墨楚不说,如今在匈奴那里,似乎也还过得不错。。 若非扶苏现在还腾不出手来,狄这厮,扶苏早晚要将此人抓回来,千刀万剐方能泻心头之恨。 “前面那里就是云阳里百姓的居处了吧?”扶苏手遥遥一指,那里几处炊烟直上,显然是有人正在做饭。 “走,我们去看看。”扶苏此时心情顿时好上了不少。 季婴的父亲也在这里,扶苏此刻亦是想去看一看老人家如今过得怎么说了! 本来,季婴北地一战,身上已然落下了残疾,扶苏本意是令他退役。 要知道,凭借着季婴立下的功劳,就算是退役,军中各处也会抢着要。毕竟,不管是哪一支军队都要补充新鲜的血液,而这些新来的学员,如果有一名上过战场上的老兵带着,那效果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只不过,季婴却是性子比较执拗,一心要在军中效劳。 虽说季婴比别人少了一只眼睛,可是这经验却是无比的丰富,就比如这一次对楚的作战之中,,扶苏看到的奏报当中,这季婴立下的功劳也着实不小。 而且,现在季婴还在军中带着新人,将自己用命换来的宝贵经验,无偿分享给自己的战友袍泽。 这些事情,扶苏皆是看在了眼中。 此时,刚刚临近村庄,便听到了一阵郎朗的书声,扶苏眼前不由得一亮。 那些稚嫩的嗓音,如今在扶苏听来,不亚于天籁之音了! 而这书声,听起来似乎人数还不少。 扶苏朝身旁瞥了一眼,道:“你们在此等候,不必跟着前来。” 带着这么多人进村,自是有些不像话。 是故,最后扶苏身旁也就留下了韩谈以及一名侍卫作为保障。 顺着书声,扶苏一行三人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只见院落之中,坐着三四十名孩童,大的有十来岁了,而年纪稍小一些的,也有五六岁了。 而在众多孩童的面前,则是一块大大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的字。 而在黑板的另一面,还写着数学的计算公式这些东西。 显然,对于此刻这些蒙受教育的孩童来说,语数均衡发展,才是王道。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 “一三得三” “九九八十一。” 听到这些,扶苏心中不禁哑然,这些皆是他为了方便教学拿出来的。 却不想,这些退伍的老卒也将这学会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教授村中的孩童。 刘邦用这一套来教那些退役的老卒,看样子效果还不错嘛! 现如今,这些老卒已然扎根到秦国的基层之中,成为了秦廷在基层的有利抓手。 原本秦廷对于基层的控制已然变得有些稍显不足,只不过,伴随着这批退伍秦军的加入,这样的局面已然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而这些退伍的秦军还接受过相应的培训,对于基层的法律进行过系统的学习,除此以外,还有教育等等这些基层的东西,也抓了起来。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这在后世,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扶苏则是更深刻的体会教育的重要性,一个民族的未来和希望,就看这教育搞得如何。 在这个公元前的时代,能有眼前这幅情景的出现,扶苏已经感到十分的满足了! 只不过,扶苏知道,自己仍然需要努力。 因为他看见在这里的孩子几乎都无钱买笔和纸,他们练习的手段不过是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在地上练习。 虽然简陋,却让扶苏从中看到了希望。 毫无疑问,扶苏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努力成果,也看到了其中的不足。 伴随着讲台上老师最后一道话语的结束,无数的孩童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在路上三三两两结成群,互相打闹着回家。 “不知三位来自哪里?”这时,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脸警惕的看着扶苏他们。 方才他也看见了这三人,其中一人看上去稍显阴柔,而剩下的两人,那汉子凭借着他在军中多年的经验和眼光,觉得都是有些不好惹。 而方才,这里的孩童无数,他岂能发作?是故,他今日也是提早的下课,将孩子们放回去。 只要等孩子都走光了,他自然是再无什么顾忌。 见汉子一脸警惕之色,扶苏暗叹自己先前幸好将大队的士卒护卫都留在了外面,要是一起带进来,现在还不炸锅了! 扶苏退后一步,拱手一拜,道:“咸阳游学士子苏腹来此采风,这二位乃是在下的家仆。” “可有验传?”汉子脸上神色稍缓,只不过仍旧警惕。 扶苏看了身边一眼,韩谈亦是从容从怀中拿出了三人的验传等物,交给汉子仔细验证。 对于这一点,韩谈自然是早有所准备,自是不怕汉子盘问。 汉子验传,看着扶苏三人,仔细对照,最后才放下心来。 “在下子车武,你可以叫我车武。”将验传交还给韩谈,汉子亦是做出了自我介绍。 “子车氏?”扶苏眉毛挑了挑。 车武脸上顿时露出了自豪的神情,对于扶苏一口道破他的身份来历,更是觉得扶苏看上去越发的有些顺眼。 子车氏本来也是秦国的老世族之一,只不过在商鞅变法之后,这样的老世族手中的田地,各项权力都被收回,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老世族在秦国政治上的影响力逐渐变低。 尤其是秦惠王杀了商鞅之后,顺手便拿到了老世族的把柄,随后重重一击,这老世族即便是有心想要干预秦国的政治,也没有那一份能量。 现如今,这些老世族提起来,可能也就是一个名头比较响亮罢了! 类似于我祖上曾经阔过。 而商鞅变法距今已有了百十余年,当年的老世族,能被人所记住,没有遗忘的,只有寥寥几个。 大部分,都已经不为人所熟知。是故,扶苏一语道破车武姓氏来历,自是博得了车武的好感。 第五百一十八章 阳老丈的威望 季婴的父亲乃是一个种田的好手,一般来说他家种的田地,产量总比其他家高上那么一些。 而阳老丈对于自己的种田的独门诀窍,也并不藏私,平常谁来向他请教,阳老丈皆是来者不拒。 后来,阳老丈的小儿子入了军伍,本来不少人都以为这小儿子也会如同他前两个儿子一样战死沙场,如此一来,这阳老丈就未免显得太过可怜了! 可谁曾想,这季婴着实争气,先是北地随扶苏一战,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自然,这赏赐也就滚滚而来了。 据说,那一日县令亲自登门,对阳老丈执晚辈礼,还暗搓搓的表示,自己家中有一女,年方二八,正待字闺中,欲择一贤婿。 当时的村里人看着都掉了一地的下巴,要知道当时的季婴已经三十岁了,打了三十年的光棍,未曾想,一朝立下了战功,就连县令也眼巴巴凑了上来。 附近闻讯赶来的财主啊,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至沓来,快要将阳老丈家的门槛踏破了! 皆是表示自己家中有一适龄女子,欲与令郎婚配,而且愿意给出极为优厚的嫁妆。 这番动作,自是令阳老丈在这云阳里声望大涨,人人都羡慕阳老丈家里有了一个好儿子,有了大出息。 而车武就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阳老丈,向他言明其中利害。 并告诉阳老丈,今后如欲入伍参军,这学识也在考校的范围之内。 而季婴回家探亲之时,亦是向阳老丈讲述自己在军中的见闻,亦是表示在军中的的确确有学习知识的课目等内容。 旋即,阳老丈将这云阳里的所有乡民召集起来,几句话的功夫便将事情说的透彻。 原先坚决反对送孩童入学的几个人,往往被阳老丈一句“狗娃,你小子没出息,可你不能让你儿子和你一样没出息啊!现在你儿子有机会蒙学,日后入伍参军,去挣下一份功劳,也算是为你家扬眉吐气了” 此话一出,那些反对的声音顿时偃旗息鼓,纷纷乖乖的将孩童送入了学堂。 毕竟,阳老丈于他们不少人而言,乃是长辈,甚至来说,阳老丈就是看着他们不少人光屁股长大的。 而且阳老丈的例子就在这里摆着呢,阳老丈说日后参军需要知识,那八成就不会有错的。 自然,有了开头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学堂之中的孩童也是越来越多,最后,这云阳里的小孩几乎都送到了这里来。 最为关键的是,这学堂还制定了奖励措施,那些学习成绩优异的孩童,在年节的时候,还能够得到学校分发的一大块肉。 这就令无数的孩童眼馋了! 要知道,这些孩童多数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一次肉腥,吃个鸡蛋就算是开荤了! 而平日里,还有着一些小物件的奖励等等,以此激励孩童认真学习 而每日除了读书识字之外,车武还有着一个重要的课目,便是向这些孩童讲一些故事。 车武乃是军伍出身,自然,这故事大多与军队有着些许的联系,而那些孩童听完了这些故事,对于军伍,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股向往之情。 扶苏仔细的听着车武的讲述,心中不由得一愣。 车武说的这件事倒是给了他莫大的启发,这完全可以通行推广出去,自己宫中不就专门养了一批家么? 当初这些人被扶苏征辟,开办报纸,虽然并未用得上,可是扶苏也并未将这些人解散,而是一直留了下来,赡养在府中。 就是知道日后有朝一日,说不定就用得着他们。 就算不用,拿出来千金市马骨也是不错的。 要知道在战国时期的孟尝君田手下门客多达三千人,其中有着无数的奇人异士,就连鸡鸣狗盗这等人也被他纳入了麾下。 最后未曾想,这鸡鸣狗盗之徒还真发挥了一些妙用。 扶苏心中已然萌生了一个计划,自己完全可以让这些家以大秦将领的军旅生涯为素材,进行改编和创作。 如此一来,便是极好的故事。 让这些年少的娃娃从小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以后,对于军旅的热情,自然是非同一般。 尽管在商鞅的法制之下,通过了金钱和地位,使得所有秦国百姓参军热情高涨。 可是扶苏更希望双管齐下,在情感上,能够令秦国的百姓对于军旅抱着无比的热情。 并且,这同样可以在士兵心中植入一道情感,对秦国的认同并将秦国视作最后的归宿。 车武见扶苏耐心的倾听,神色之中没有丝毫的不耐,话匣子更是打开了! 一股脑的将情况都描述了出来。 “还有军训的课目?”扶苏听到这个都有些愣神了! 自己当初在计划之中可是没有这一项,在扶苏计划之中,最好的设定便是这些退伍的士卒能够扎根在乡野,巩固秦朝的地方统治。 同时,能够将自己所学的知识教授给村里的人和孩子,扶苏便觉得此事已然是做到极好了! 可是在云阳里看到的情况大大的出乎扶苏的预料。 车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起先我也没想这么干,是阳老丈说日后这些孩子都要入伍参军为国效力,所以,早些学习军中的一些基础不是什么坏事。” “是故,每隔几天,我便对这些孩子操练一番,一方面是让他们熟悉军中的一些基础,同时也是让他们锻炼身体” 这时候,车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咱们云阳里不富裕,若是这些孩子营养能够跟得上,这身体啊,也不会如此瘦弱” 车武的这句话顿时拨动了扶苏的心弦,的确,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处于营养不良的一种状态。 只有一些富贵之家,才能让孩子得到充足的营养。 可是,教育孩子乃是一个全民性的事件,只有极少部分孩子得到充足的营养有什么用? 扶苏也知道,凭借此时秦国的国力,令每一个孩子营养都跟的上,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天一个鸡蛋 这其中的耗费乃是一个天数字,教育,从来不是脉脉温情,准确来说,这就是一个砸钱的项目。 而且还是一个无底洞。 君不知,后世国家为了实现九年义务制教育,在其中投入了多少的资源,这根本就是无法估算的。 只不过,这样的投入,最后的收益亦是十分的可观。 最起码,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坚实的基础人才,同时扫清了社会上的盲。 扶苏知道,自己固然不能令每一个孩子都能吃饱,吃好,可是扶苏觉得,自己有着一定的能力,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 就比如让这些孩子一天一个鸡蛋 如今大秦的养殖场已经陆陆续续修建了起来,正在步步扩大规模。 扶苏还重金聘请民间的奇人异士,对鸡鸭猪牛羊这些家禽牲畜有着独特的饲养经验的人皆被扶苏征召,然后进入养殖场进行管理。 此外,这些人还肩负着老师的职责,要将自己的独特本领传授给学徒。 扶苏根本不怕这些人藏私,每日重金礼遇着,对待其家眷更是周到无比,长此以往,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扶苏焐热了不是! 更何况,此刻的人们受士人们的影响,多是信奉“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这样的理念,如此厚遇下去,那些人再藏私,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扶苏也知道,此刻若全依靠秦廷建造的养殖场来支持这项福利,那大概也是不够的。 毕竟这养殖场才刚刚起步没有多久,而且,这养殖场首先需要需要做的乃是保证军队的营养供应。 只不过,扶苏知道,这民间亦是有着不少养殖家禽的人家,朝廷完全可以对鸡蛋这些副食品进行收购。 而且,这无疑会极大的促进民间的养殖家禽的风潮,试问当看到邻居卖鸡蛋赚了钱,自己还能够坐得住吗? 此时,扶苏又可以令官府对那些无钱购买家禽苗的农户进行假贷,以极低的利息租借给农户,如此一来,官府亦是得利。 连续的一整套计划在扶苏脑海中不断翻滚,一环扣着一环,紧密相连。 扶苏将这个计划按捺在心底,此次微服出巡,在扶苏的感受来看,已然是获利颇丰。 起码重游了这云阳里,扶苏脑海中就闪现出了一些新的想法。 这些想法,若是待在皇宫里面,就算是待上一辈子,也未必见得想得出来。 毕竟其中有很多是需要了解实际情况的,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判断,之后制定方针计划。 对于变法过程当中产生了一些缺漏和错失,扶苏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扶苏知道,最新颁布的法令不可能是一部完美无瑕的法令,其中必然有着缺漏。 扶苏不怕错,也不怕尝试,错了改过来就是,一次进步一点点,日积月累下来,也是颇为壮观。 而扶苏就是来到民间,倾听百姓们的声音,了解百姓心中的想法,然后对于法令进行适当地修改。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自己不会想当然的处理一些事情,经过了实地的考察,可以很大程度上规避掉一些错误。 扶苏正暗自思索间,忽然一老人拄着拐杖来到了此地。 “车武小子,都到午时了,怎么还不到我那里用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阳老丈。 一直以来,季婴时常不在家中,只有阳老丈一人在家,人一年岁大了,自是有着诸多不便。 而车武来到云阳里之后,便时常在空暇之时帮衬阳老丈,一来二去,这爷俩的感情处的极好。 阳老丈知道车武忙起来的时候,时常顾不得吃饭,所以,每次做饭的时候,时常都会多预备一份。 在阳老丈的眼中,车武已然和自己的儿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今日见车武未曾前来,便以为车武又碰上了什么事情耽搁了,是故,阳老丈亲自前来察看一番。 阳老丈话音刚落,忽然注意到在这庭院之中还有着三人,其中一人看上去还颇为面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老丈,还记得在下么?”扶苏笑眯眯道。 忽然间,阳老丈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跪下道:“草民拜见王上。” 扶苏急忙一把拖住阳老丈,道:“老丈,长者为尊,莫要如此,折煞晚辈了!” 对于阳老丈识破自己的身份,扶苏并未感到奇怪。 想来季婴回家,又怎么可能不对阳老丈提起自己的事,只需要将容貌大致描绘一番,这阳老丈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不足为奇了! 车武在一旁也是呆了一呆,等明白过来,亦是准备行礼,却被扶苏挥了挥手阻止。 “王上,还请到寒舍一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阳老丈脸上露出潮红,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好!”扶苏自是爽快的答应。 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块地方,地址没有丝毫的变化,所变化的仅仅是这座茅草屋被翻修了! 显然,季婴在军中立下了功劳,得到了爵位,家中自然该有着相匹配的待遇。 只不过,阳老丈住在云阳里一辈子,故土难离,是故,最后在官府的帮助下,仅是将房屋翻修了一遍。 “蔽舍寒酸,王上屈尊降贵”此时,阳老丈见家中这幅情景,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老丈,你我二人虽然只是数面之缘,可老丈还不了解扶苏的为人么?” 阳老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确,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阳老丈就大感惊诧,如此一位贵公子,居然愿意亲下农田,纵然酷日炎炎,纵然汗如雨下,可也无怨无悔,未曾抱怨过一句。 之后,还用一身华贵的衣裳换了他两件打了补丁的衣衫。 后来,阳老丈猜测出了扶苏的身份,更是感到无比的震惊,起初,这一推断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高高在上的秦国公子扶苏,居然会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可是,这样的推断,在今日终于得到了确定。 “老朽这就为王上做饭去。”阳老丈一得知扶苏和车武聊了许久,便知道扶苏此刻尚未吃饭,而他家中又只做了车武一人的饭,自是不够吃的。 第五百二十章 思念之情 “算了!”扶苏挥手阻止。 “老丈,这次我出来还带了一些面饼,这午饭足够对付了!” “这怎么行?”阳老丈脸上顿时露出焦急之色。 见阳老丈还欲多说些什么,扶苏朝身侧道:“韩谈,去买两头羊,一头猪,再买上二十坛酒,今晚我要与云阳里的乡民喝个痛快。” “这”车武瞪大了眼睛。 按照道理来说,这扶苏出身皇家,而且如今又贵为秦王,举止应该都颇具礼仪,怎会如此? 扶苏呵呵笑道:“车武,你挨家挨户通知云阳里的乡民,今夜我要与他们在这里开怀畅饮。” 扶苏转身对着阳老丈道:“您老总不会认为我们叨扰你们了吧?” “不会,不会。”此刻阳老丈心中亦是颇为激动,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这秦王居然会来到这云阳里,并预备与他们开怀畅饮。 这对于扶苏来说,是难得的轻松,在这里,他不必面对繁琐的政务,不必面对朝中上上下下不同的意见,更不必顾虑山东各地的那些叛军又闹出了什么动静。 或许在这里,扶苏感觉到了片刻的安宁。 “老丈,季婴回来,还未曾娶亲么?”见家中只有阳老丈一人,扶苏不禁疑惑。 “娶了一房妻室。”说到这个,阳老丈呵呵笑了起来,道:“前两日我那个儿媳带着我那个孙子回家探亲去了!” “算着时间,今日也该回来了!” “您老也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扶苏亦是笑了气来。 这一次来到阳老丈家中,扶苏很明显感受到了不同的变化。 与上次相比,如今阳老丈家中的境遇明显是好了许多,这日子也已然过的不是十分的艰难,甚至来说,如今的阳老丈的家庭状况正在跑步进入小康。 只不过,扶苏知道,这一切有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季婴在战场上屡屡立下军功,战争,真的改变了一些人的生活际遇。 正在这时,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到了这里,见到扶苏这些陌生人坐在这里谈笑风生,妇人顿时一脸疑惑地看向了阳老丈。 “快来拜见王上。”阳老丈见儿媳回来,顿时知道儿媳不知扶苏身份,若是因此做出了什么冒失之事,那可就为时晚矣! “什么?”妇人一听,顿时便有些不信,道:“爹,你是不是糊涂了?” “这秦王怎么回来我们家?”显然,妇人心中有着很大的怀疑。 “这怎么会?”阳老丈道;“儿媳,别的事情我可能弄错,这件事上,我绝不会错。”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当年秦王尚是公子之时,我便见过。”阳老丈继续道:“而且,季婴回乡探亲的时候,也和我说过秦王的相貌,与他分明就是一模一样嘛?” “再说了,这天下有哪个骗子活的不耐烦了,敢冒充秦王?” “小女拜见王上。”虽说心中仍是有着几分疑惑,只不过阳老丈说的有理,妇人便选择了相信。 扶苏自是看的出来妇人的顾虑,只不过这其中的缘由,扶苏自是不可能摊开来和她说的。 而且这妇人看样子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也有着一些见识,季婴娶到这样的女子,倒也算是他的福分。 “起来吧!”扶苏随意挥了挥手。 “小家伙,过来。”扶苏将目光投向了妇人身旁那三四岁的孩童,想来,这就应该是阳老丈的孙子,季婴的儿子了。 此时,那孩童还真就大胆的走到了扶苏面前,手中还耍着一柄缩小版的木剑。 “这木剑是谁给你做的?”扶苏心生好奇,这木剑看上去纹理清晰,而且雕刻精巧,虽说比不上少府所作,但在这民间,也算是一件上好的精品了。 “这是爹带回来给我的。”孩童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以往这也是他在同村孩子里炫耀的资本。 扶苏顿时恍然,季婴要做出这等木剑,几乎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木剑应该是季婴拜托一位手艺高超的匠人所做。 “叔叔,你认识我父亲么?”小家伙见扶苏问起,不由发问。 “石头,不可无礼。”妇人急忙将小家伙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无妨。”扶苏呵呵笑着,道:“石头,我不仅认识你的父亲,还与他相熟。” “那你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够回家么?”小石头一连希冀的看着扶苏,希望从扶苏口中得到答案。 扶苏闻言不由的一怔,阳老丈见状,立即道:“王上勿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扶苏缓缓蹲下了身子,目光凝视着小石头,道:“石头,你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你父亲了?” 石头此时则是掰起了手指头,又算了算,道:“大概有有一年半了吧!” 扶苏略微调整了一下神色,道:“石头,你放心,叔叔答应你,你父亲打完了仗,很快就会回来的。” 打完了仗? 老实来说,扶苏也不知道这个仗何时才能结束? 即便扫平了山东各方势力,可是,还有北边的匈奴,还有着西域,在大秦之外还有着广袤的土地。 仗是打不完的,可这些,扶苏必须要去做。 或许,自己唯一能够改变的就是改善一番军队的轮休制度,使得每支军队在一定时长之后都有着一些时间,能够回到家乡,看望一下自己的亲人。 扶苏深切的明白,家人想念着在军队中的丈夫,父亲,儿子,可在军中,那些士卒也一样想念着自己的父亲,妻子和孩子。 在这个上面,扶苏并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来彻底根治这样一个问题,只能尽全力去缓解。 是故,扶苏此刻已然萌生出了一股心思,让关中的另一支军队前去接替章邯,做一次休整。 而这支军队,毫无疑问便是虎贲军了,其统帅的将领乃是将闾,扶苏的兄弟。 这支虎贲军当初扶苏为了解决兄弟之间的争端组建,其成员大多是皇室宗亲,还有着许多功勋之后。 可以说,在这个军队里,一板砖扔下去,都能砸死一片的二世祖。 第五百二十一章 草原上的战端 当然,最底层的当然不可能是这些二世祖。 这些二世祖背后都有着雄厚的家族支撑,自然,有着无数的家仆忠于他们,而那些家仆,就是这支军队的基石。 除此以外,这支军队在扶苏财政上也是花费不高。 因为有许多家族都甘愿自掏腰包,毕竟这上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些家仆及其家人的待遇都翻了好几倍。 这便是希望那些家仆能够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挡刀。 可以说,现如今的这支虎贲军土豪的不得了! 而平日里的训练扶苏也有关注,的确不错。现如今,这支虎贲军所欠缺的应该就是实际的作战经验。 是故,扶苏便想到了用这支军队暂时先顶上去。 夜色降临,篝火燃起,大块大块的肉食被架在了火上,并不精美的碗中倒入了透明的酒水,整个村庄,散发着酒肉的香味,更有着一股欢乐的气氛。 在萧何组织的变法之后,已然是允许宴饮。只不过,需要将参与的人进行报备,还有对于酒水售卖,虽然比之前松动了一些,但也有着严格的限制。 这些更改自然是有必要的。 当然,扶苏也并未因此直接撤销此类法令。毕竟,当初商鞅设立这样的条例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便是私斗成风,一些人在喝了几杯马尿之后,下手就没轻没重了! 而且,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宴饮,更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除此以外,酿酒还需要消耗粮食,基于种种原因,商鞅在这样的基础上定下了十分严苛的条例。 这是时代使然。 扶苏若是一口气将这些都撤销了,那必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黑夜之中,扶苏在云阳里和乡民宴饮,可在草原上,一支精锐的骑兵则是在快速的移动。 “折兰王,看到前方的大帐了么?”稽鬻坐在一匹骏马上,年纪虽小,可是却英姿勃勃。 折兰部族素来在草原上恶名遍布,可是稽鬻却能与其谈笑风生。 折兰王点了点头,稽鬻又道:“折兰王,此战是我大匈奴与东胡最后一战,折兰王可不要叫单于失望。” “您的命令,我的使命。”折兰王微微躬身,道:“折兰部族誓死为匈奴大单于效忠。” “好,本王子就在这里看着折兰王如何为我大匈奴建功。”对于折兰王,稽鬻放心的很。 自从匈奴与东胡开战之后,他的父亲冒顿驯服了折兰部族,折兰部族便成为了大匈奴的忠犬。 是大匈奴最为锋利的长矛,每每与东胡作战,折兰部族所展现出来的战力,都令人叹为观止。 皆是认为除了单于的本部精锐骑兵,没人能再做到这一步了! 如今,折兰部族,已然是匈奴强大的战力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也是为何冒顿安排稽鬻来到折兰军中的缘故。 匈奴的下一任继承人已然就是稽鬻,而如今冒顿则是开始为自己钟意的这个儿子铺路。 东胡部族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只能一路向东逃窜。原先肥沃的草场,悉数被匈奴占据接管。 大批的牛羊被东胡部落抛弃,成为了匈奴的囊中之物,还有着无数的女人,也成为了匈奴的俘虏。 多数的男子自是被匈奴给杀掉了,只留下一些年龄尚小的人,这些将成为匈奴的奴隶,饱受匈奴人的鞭挞和驱使。 东胡部落一路逃窜,连东胡本身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逃亡到了哪里,因为其逃亡的范围,早已经超过了其曾经统治的范围。 而匈奴,对于东胡的残部也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之所以如此乐此不疲追了这么久,还是因为曾经匈奴与东胡之间有着莫大的仇恨。 可眼下,形势已然发生了变化,再将主力投入到追击东胡的过程中,已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要知道,那些占领下来的草场也是需要骑兵看管的。 各自的牧区都要划定范围,否则的话,匈奴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草场,却被外人糟蹋的一塌糊涂,那对于匈奴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还有,再向东征伐已然没有什么多大的利益,在东方,那里多有山脉,并不是一片富饶的草场,对于匈奴来说,不过是一处鸡肋。 此外,匈奴的敌人可不仅仅是东胡,还有北方的丁零人,西方的大月氏。 已然成长起来的匈奴部族,开始向世界展露獠牙,疯狂的攫取着利益。 而冒顿,此时也已然萌生了一个莫大的志向,彻底统一草原部族,如同当年的那个秦朝的始皇帝一样。 冒顿亦是听说南方的秦朝发生了动乱,在其中,林立了无数了小型的势力。 只不过,冒顿对此却并没有生出什么心思。 其一,便是如今的匈奴还腾不出手来对付秦朝。若是匈奴与周边的部落战端未开,冒顿倒是有着这个想法。 可现如今,周围的部族清晰的看到匈奴部族实力得到了空前的膨胀,自然彼此之间开始有意联合对付匈奴。 这时候出兵对付秦朝,万一这些部族在背后捅刀,那匈奴如今所打下来的地盘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而其二,便是南方大秦驻守在北方的秦军一直未曾调动,虽然主帅蒙毅被调回了咸阳,可是如今镇守在这里也并非泛泛之辈,乃是王离。 若是匈奴此战失利,只怕未必能够回到草原上,就算能够回到草原上,只怕匈奴身旁的部族一个个都跳出来,恨不得将匈奴分而食之。 在草原上,乃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若是匈奴稍微露出一点颓势,其余的部族,就会像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一拥而上。 只不过,若是再过个三两年,等匈奴的实力再强劲几分,那冒顿说什么也要带兵南下去走一遭了! 南方的富庶,是难以想象的。那里,有着各种各样草原部族所需要的物资。 若是能够劫掠南方一座城池,那么,匈奴一年都可以不用愁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楚国的变化 号角吹响,东胡部族一触即溃。 远处火光冲天,望着眼前这一切,稽鬻立在战马上,神色毫无波动。 战争的磨练,让稽鬻飞快的成长,如今的稽鬻,纵然不及他的父亲冒顿,可是,也已然能够独挡一面了! 在这次进攻东胡的数次战斗中,就是稽鬻亲自督战,甚至有时也会率军冲锋杀敌。 冒顿见此,更是感到十分的高兴。 草原上的儿郎,只有历经了风雨,才能成为出色的狼王。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一小股残存的东胡部族再度溃逃,而折兰王此时则是兴奋的来到了稽鬻面前。 折兰王手中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笑道:“王子,这是东胡王的脑袋。” “好!”稽鬻瞧见那颗人头,也是哈哈笑了起来,道:“稍后我便命巫师将这颗头颅制作成酒器,献给单于。” “折兰王,此战干的漂亮,我一定在父亲面前为你请功。” “那我就谢过王子了!”折兰王微微欠身,表达着心中的敬意。 草原上的战争渐熄,而千里之外的彭城又是另外一幅情景上演。 蒙毅完好无损的离去,令项羽心中甚是感到愤懑,尤其是当龙且回来之后,这种抑郁之感更加强烈。 龙且能够全身而退,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秦军那时节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就算领兵的是蒙恬,可是实际上,当时的秦军战力下滑严重,楚军仍是有着不小的把握可以取胜的。 而最后,项羽将这一切的缘由归咎到了楚王熊心。 若非这个熊心给他下达撤兵的命令,同时还断绝了他的粮草,这秦军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回去? 若是单单如此也就罢了! 在朝堂的会议之上,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宋义,居然指责自己不尊楚王诏令,没有按照约定撤兵。 依照项羽的性子,自是当庭发作,若非身旁有人拦着,项羽早就一剑杀了这厮了! 而之后,这熊心和宋义两人一唱一和,便将项羽手中的兵权给夺去了大半。 项羽起先也不愿意交纳兵权,可是熊心站着大义的名分,自己年纪尚轻,又没有项梁那般号召力。 强行将兵权留在自己的手中,到头来反倒是楚军四分五裂。 范增点明了这一点之后,项羽就算是再不情愿,也要将手中的兵权给交出去了! 同时,项羽也已然知道,为熊心出谋划策的那人就是宋义,当初让熊心下达撤军的命令的那人也是宋义。 一瞬间,项羽便已然对宋义动了杀机。 只不过此刻杀了宋义,对于各方面都无法交代,还需要忍耐,等待时机。 交纳了军权,如今的项羽在这楚王廷中不过做的乃是一闲职,真正的实权要害部门都被宋义掌控着。 项羽不禁苦笑,自己现在还真是无官一身轻。 项羽心中不快,可偏偏还无处纾解,范增虽然曾经是他叔父项梁的谋士,可是,如今的态度却是暧昧不明。 若是有几人的话,也就是昔日楚军忠于自己的部下,只可惜,如今这些人亦是遭受到了打压,在军中职权被削。 季布明白项羽心中的苦楚,旋即与项羽随意找了一处酒肆,然后喝道:“拿坛酒来,再随意上一些酒菜。” 酒肆中的伙计见来的两人气宇轩昂,穿着不俗,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起的,旋即便照着吩咐做好一切。 项羽季布二人在酒肆沉闷的喝了几杯,这时,从一旁传来一阵交谈声音。 “哎,你们知道吗?”一人神神秘秘,话语不大,可是声音清晰,说道:“齐国本来这次受邀与我们楚国一道攻秦,可是如今呐,却是连秦军毛都没见到一根” “这齐军的统帅啊,说我楚国交战不利,未曾拖延住秦军” “现如今,正向我楚国兴师问罪呢!” 对于这等消息,项羽冷笑了几声,想那齐国迟迟不来,好不容易上路了,最后秦军跑了,却反倒怪起了楚国 还要向楚国兴师问罪 若非一身职权被削,项羽觉得,自己这次定要那齐军的统帅田横好看! “等一下。”见那人正说着,一人却是轻轻抿了一口酒,道:“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这些消息我半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 “我这儿可有最新的消息,你们想不想听?”那人一脸神秘莫测。 这份神情充分勾起了店中不少人的好奇心无数人翘首以盼。 这是,那人却是清了一下嗓子,众人正等待的时候,那人笑眯眯道:“我若是说出来,这桌酒菜可就你们给请了!” “快说,快说。”越是如此,对于此人即将要说出来的消息众人越是毫不怀疑。 “我可告诉你们,昨夜,卿子冠军在府邸宴请了齐国的统帅田横,如今啊,这齐国啊,不仅不向我楚国问罪,还欲与我楚国结盟示好呢!” “这真的假的?”众人脸上皆是狐疑之色,有些不信。 项羽眉头亦是皱了起来,这宋义背地里宴请田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现如今田横改变了对楚国的态度,这只能说明宋义割让了一些楚国的核心利益给了齐国,若不然,仅凭一顿饭的交情,这田横哪有那么容易答应下来? 项羽在齐国见过这个田横,亦是知道这个田横虽然有着几分勇武,但也绝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我可告诉你们,我媳妇娘家的邻居的三姨夫家的儿子就在卿子冠军府中当差,这是他亲口说的。”那人伸出了一个拳头,道:“你是没有见过,昨夜卿子冠军抬了三箱宝贝出来送给田横,其中一箱是黄金,那里面的黄金个个都有我这个拳头这么大个” 项羽摩挲着酒杯,嘴角露出了冷笑,这宋义,做出这等事来,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风。 也亏的是宋义,三箱的金银珠宝,眼睛眨都不眨的送给了田横,换做其他人,焉能有这般魄力? 第五百二十三章 虞姬 项羽心中虽是不快,却也压抑着怒火。 这时,楼上一道声音道:“店家,快去给我找一个女子过来陪酒” 话语之中带着几分的醉意,更有着几分粗鲁。 项羽眉头微皱,这楼上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啊! “客官,我这小店之中哪有女子来陪你们呐!”店家连连祈饶,道:“还请几位大爷高抬贵手” “废什么话,老子能在你这儿吃酒,是给你面子,让你给我找个女人过来都磨磨唧唧,你要是找不来,今天就让你的女儿来陪我们”旋即阁楼上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片刻之后,店家捂住红肿的脸一瘸一拐的走了下来。 季布顿时站起身来,要去好好教训一番那些人,他曾经做过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坐下。”项羽淡淡道。 季布闻言,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脸色十分难看的坐了下来。 项羽却是将那店家招了过来,问道:“店家,方才揍你的是些什么人啊?” “是项家军。”店家脸上露出惊恐,道:“他们之前都和项梁公一起打过仗,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那他们吃饭给钱么?”季布忍不住问道。 “客官,可是让你给说对了!”店家脸上露出愁苦之色,道:“原先项梁公在的时候,这些人还略微收敛一些,虽说时常在我这里喝醉之后大吵大闹,砸坏些东西,可好歹还给些银钱。” “可自从项梁公走后,他们吃饭就从来没给过钱,今日还要我去为他们寻一女子过来陪酒,真是作孽啊!” “哼!”项羽脸上浮现出怒意,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折断。 项羽自是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从其他地方过来投奔他的叔父项梁的。 原先,有他的叔父管着,这些人自是不敢造次。这也是项梁在这楚地声望颇高的缘故。 百姓皆是知道项梁的品行,自然鼎力支持于他。 可是如今他的叔父走了,这些人也就彻底无法无天了起来。 “店家,来一坛酒。”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引得众人不得不纷纷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能听这声音,便觉得来的这名女子定然貌美无双,当世罕见。 而当众人见到女子容貌,也顿时有些惊呆了! 乌黑的秀发垂下腰间,头上仅插着一支梅花白玉簪,身上穿着一件碧绿色的青衣衫,虽是简朴,却显得格外的清新优雅,秀眉凤目,玉颊樱唇,貌美无双。 项羽蓦然间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一股莫名的情感情不自禁的在心头荡漾。 这样的感受,是他过往二十多年都未曾经历和感受过的。 此时店家闻言,也是急忙拿了一坛酒来到了女子面前,道:“虞姑娘,这是你要的酒。” “店家,我要你找个女子来陪酒,怎么还没找过来?”楼上一道声音不满发问。 “店家,这是给你的酒钱。”女子眉头一蹙,也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楼下。 见到这一幕,项羽心中更是生气,他叔父苦心经营的项家军,若是泉下知道如今项家军中的一些人变成了这些模样,只怕死也不会瞑目。 店家急忙向虞姬使着眼色,悄声道:“虞姑娘,今日酒钱不收你的,你快些走。” 悄声说完,店家急忙来到那名醉汉身边,腆着脸笑道:“这位爷,你稍等片刻,我已经让店里的伙计去为你找了!” “好,算你小子识相。”醉汉脸色熏红,在店家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 “咦,不对。”蓦然间,那醉汉目光移到门口,看见了正欲出门的虞姬。 旋即快步来到了店门口,伸手拦住了虞姬的去路。醉汉笑道:“姑娘,不妨陪我们上去喝一杯?” 店家心中哀叹,又一名姑娘要坏在这些人手里了! “还请让开,家中哥哥正在等我取酒回去。”虞姬也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此时只求自己能够快些脱身。 “姑娘,你和谁喝酒不是喝,与我们一道还乐呵一点呢!”醉汉此时脸上露出一抹淫邪的目光。 当看到这虞姬容貌之时,这醉汉酒已经醒了三分。此时,更觉得一股邪火直直的往上窜,迫切的需要发泄一通。 “放肆,我哥哥是虞子期”虞姬见这人服饰,便知此人乃是项家军之中的人,而他的哥哥正好在项家军中担任要职,想来以哥哥的名号,足够令这些人退去了罢。 “他就是子期的妹妹?”项羽闻言亦是一愣。 “哈哈哈!”醉汉发出猖狂笑声,道:“那虞子期也管得了我们?” “实话告诉你,老子如今背后的靠山乃是卿子冠军大人,我已经认卿子冠军大人做了义父,你那个哥哥,在卿子冠军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醉汉说话间,便伸手朝着虞姬抓去。 只是,蓦然间察觉到一位身材挺拔的汉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还未等醉汉发问,项羽已然一把抓住了醉汉伸出的爪子,微微用力,便将其折断。 醉汉顿时连声哀嚎,这几声惨叫,顿时将他楼上的十几名同伴吸引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项羽立在那里,下来的那些人心中也是一惊。 “别问了,杀了他。”醉汉此刻手指被折断,怒火中烧。 “这”众人脸上露出犹豫之情。 项羽的赫赫凶名,可不是平白来的,是故,他们心中皆是有着顾忌。 醉汉见状,心中一急,道:“那项羽如今无权无势,杀了他又能如何?别忘了,如今这楚国是谁做主?” “杀了他,说不定卿子冠军大人还会重重奖赏于我们,还不快动手?” 此言说完,顿时,十几人齐齐向项羽攻来。 项羽嘴角咧开,眼中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察觉到身后虞姬微微颤抖的身躯,项羽脱下外袍,盖在虞姬身上,又朝季布看了一眼,道:“照顾好你嫂子。” 说完,便大步朝着十几人走过去。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一巴掌 季布闻言,起先也是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令虞姬顿时羞红了脸色,可虞姬摩挲着身上那厚重的衣衫,心中亦是觉得美滋滋的。 十几人,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哀嚎着,而项羽,宛如没事人一般。 随手弄了一个人过来做垫子,项羽见身旁还有一人能动弹,道:“现在你去报信,我项羽就在这里等着。” 得了项羽的命令,那人旋即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店外。 过了一会儿,虞子期来到此地,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而虞姬见哥哥来了,旋即一把拥入虞子期怀中,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虞子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季布在一旁,旋即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虞子期看向了倒在项羽手下的那些人,项羽见状,旋即踢了一人一脚,道:“方才季布说的可有错漏?” “没有没有” 虞子期脸色本就不太好看,此时更是阴沉的如同一口黑锅,眼中更是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一直以来,虞姬就是他的掌中宝,与妹妹生活这么多年以来,虞子期就不愿意妹妹受一丁点委屈,如今可倒好,这群人做的竟然如此过分,这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虞子期旋即对着项羽恭敬一拜,道:“项兄,此番舍妹多亏你出手相救,不然,子期就要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了!” 项羽正想说些什么,此时宋义和范增却是一同来此,还有先前项羽让去通风报信那人,也是回来了! 范增见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有些放下心来,对于项羽的能耐他还是有着几分了解的。 先前见有人来报自己,范增还以为项羽这一次吃了亏了! 只不过瞧眼前这幅情景,这项羽貌似还占了很大的便宜。 “项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范增此刻按耐下心思,耐心询问。 项羽冷哼一声,道:“你还是问问这几个混账东西吧!” 宋义此时脸色难看无比,却依旧是忍耐着蹲在一个人身边,将事情经过询问清楚,项羽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并未说话。 少顷,宋义站起身来,来到项羽面前,道:“项将军,事情的经过原委我都已经问清楚了!” “项将军,你就这样打了我的人,不好吧?” 项羽此时亦是站起身来,将身旁那人踢开,目光直直的瞪着宋义,宋义此时亦是被项羽盯着心里有点发毛,可是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宋义告诉自己退不得。 “你刚才说什么,你的人?” 项羽怒目圆睁,此时众人只觉得一道影子从自己眼前划过,紧接着便听到了“啪”的一声清脆至极的巴掌声。 而此时,宋义的脸侧了过来,口中流血,甚至还有一颗牙都直接被扇飞了下来,在其右脸上,还有着一条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嘶!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项羽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的抽了宋义一个巴掌。 不仅众人惊呆了,就连此刻宋义仍是感觉脑子嗡嗡的,彻底地懵了!未曾想到项羽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而且是如此的清脆响亮。 “项籍!”宋义此刻几乎歇斯底里的怒吼,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说话之前先给我动脑子想清楚了再说,我项家再怎么处置自己的人,那也是我项家自己的事儿,轮不上你宋义来横插一缸子,多管闲事。” “你说他们是你的人,你也不看看这群混账东西用的是谁的名号,穿的是什么衣服,败坏的又是谁的名声。” “好了好了!”范增这时候急忙站出来打圆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双方各退一步。” 宋义见范增发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尽管自己深受楚王熊心的信任,可是范增也不是个善茬,并且他与熊心的关系,也是十分的紧密。 须知熊心就是在他范增的建言下,才最终被找回来的,然后入主了楚王宫。 更令宋义忌惮的是范增的才能,若是范增能为自己效力,那自然是大大的好,可若是不能为自己效力,那可就要令宋义头疼许久了! 所幸项梁死了,这就给了宋义可乘之机,是故,这些时日以来,宋义对于范增也是多次拉拢,不断地向范增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是故,此刻范增发话,宋义也就应诺了下来。 “项将军,明日军中还要训练,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养精蓄锐”范增见项羽脸色依旧摆在那里,继续劝谏道。 项羽冷哼一声,走到了门口,忽然一柄短剑掷出,正好插在了那名醉汉的心口上,那名醉汉顿时倒地不起,血蹭蹭的往外流。 “你”宋义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项羽轻蔑一笑,扫了一眼宋义,道:“杀一儆百,以后谁若是再敢打着我项家的旗号鱼肉百姓,欺压乡里,还在我背后玩一些小动作,这个混账东西就是下场。” “以下犯上,他该杀!” 前面一些话语还是针对醉汉,可是后面那些,就是项羽赤裸裸的告诉宋义,别和他玩一些小动作,否则早晚就是这醉汉的下场。 这是项羽给宋义提出的一次警告。 项家如今虽然大权旁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动项家,这宋义可还不够格。 宋义此刻只感到一股气郁结在了胸口,无处喷发,今日这连续发生的一切,可算是令他脸都快丢尽了! 如今颜面不存,日后如何能令下面的人心服自己? 自己前几日还在为夺了项家的权力而沾沾自喜,可是未曾想到,这项羽反手一击,竟是如此的干脆利落,而且命中了要害,令他一时间被动不已。 “这项籍,必须除!”宋义在心底暗自发誓。 不仅是因为今日项羽令他颜面尽失,更是因为这项羽在军中有着超凡脱俗的影响力。 就比如今日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谁还敢来投靠他宋义?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亚父范增 酒馆之中,项羽一耳光打在了宋义脸上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随着传播,这消息也是越传越走形,到了最后,更是变成了宋义欺压百姓,项将军路见不平,狠狠教训了一番宋义。 听到这样的消息,宋义气的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而项羽听了之后,则是哈哈笑了两声,并未在意,显然是将这样的消息当成了日常生活的调剂。 说起来,自从自己给了宋义那一耳光之后,这军中除了宋义的一些死党还依附在宋义身边,其余的军中将领,也已然停下了靠拢宋义的脚步。 纵然没有投靠他项羽,可是眼前的情景已然令项羽十分满意,项羽亦是打心底里不怎么看得上宋义。 “项将军,前些时日在酒馆倒是使得一手好手段。”不知何时,范增已然来到了项羽身边,淡淡道。 项羽对于范增看穿自己的心思并不感到惊讶,准确来说,若是范增看不出其中的缘故,这才是咄咄怪事。 项羽呵呵笑了两声,并未言语。 “项将军那一巴掌不仅打掉了宋义的嚣张气焰,更令其大为折损了颜面,其实力也是颇受影响” 此刻,范增也不管项羽,只是自顾自说着:“原先老朽以为项将军只是匹夫之勇,可未曾想到,将军的聪明才智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准确来说,范增发现那一日的天时地利人和对于项羽来说,着实太有利了! 若是宋义带着大队的人马,那项羽还真的奈何他不得,可偏偏那一日宋义除了几名奴仆之外,便再无其他帮手,自然遇上具备超高武力值的项羽只能以悲剧告终了! “先生今日来不是说这些的吧?” 范增双手垂在袖中,看着项羽的身影,道:“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自然是整军备战,继承叔父遗志,伐灭暴秦。”项羽情绪骤然变得慷慨激昂。 显然,一说到此事,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 少年之时,流离失所,可心中复仇的火焰却是越发的膨胀,一次比一次的高昂,后来,即便复立了楚国,可灭秦这个理想,未曾有丝毫的动摇。 现在,他的叔父更是为此失去了生命,若是无法最终覆灭这暴秦,如何能告慰叔父的在天之灵? 这时,范增发出了几声冷笑。 “先生以为我做不到?” 范增笑道:“若是仅凭将军一人,要做到这一点,只怕这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如今的秦国,谁若小视了他,到头来必定要吃一番大苦头。” “那扶苏自继位以来,做的桩桩件件,非大气魄者不会为之。” 对于这一论断,范增是有依据的。前些时日,自前线回来之后,范增便将扶苏继位以来的情报开始汇总。 当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以前的时候,范增背后不由的寒毛直竖。 那些看似纷繁杂乱,毫无关联的事项,却构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络,彼此之间互相联动,共同促进。 如此一来,可以说秦国的实力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见项羽冷笑,范增便知道项羽对此不以为意,范增笑道:“项将军,换做是你,能够在山东各地起义不久之后,便选择自去皇帝号,保存实力么?” 项羽闻言,顿时语塞。 “这去皇帝号在常人看来,乃是一招臭棋”范增微微思索,继续道:“可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步棋不仅不是一步臭棋,相反,倒是一招妙手。” “若是秦国不去皇帝号,便是与天下所有起义的义军为敌。那些义军当中不乏有一些只为了占据一些地盘的人,秦国碍于名分,必然要发兵剿灭他们,如此一来,便是变相增加了敌手。” “而且,只要这皇帝号存在一日,秦国,便是众矢之的,山东各地联手伐秦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可到现在为止,项将军,你可曾见到诸侯内部有联盟的迹象?” “那些造反起义的人,如今大多各自盘踞一地,去对付秦国,他们那些人有哪个敢为天下先?” 项羽沉默不语,显然也是默认了范增说的这些,没有丝毫的错误。 范增冷笑一声,道:“如今的秦王扶苏,其心中志向只怕不逊色于秦国的历代先祖,现如今仍未发难,不过是仍旧在积蓄实力罢了!” “可笑这山东各地的诸侯,到了现在为止,还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打生打死,他日秦军一旦出关,这些诸侯的好日子,只怕也要到头了!” “那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项羽一拳重重的砸在案几上。 “项将军,莫急。”范增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的继续说道:“项将军,不妨再想一想楚国的内部。” “如今宋义大权在握,项将军骤然削了他的面皮,可宋义手中掌握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视。” “宋义执意与将军为敌,若是将军与宋义这般斗下去,请问若是秦兵来犯如何?” “若是前线战事吃紧,而宋义在后方又如同这一次一般,该当如何?” “此次我楚军好不容易困住了秦将蒙毅,可未曾想到,到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其原因何在?” “便是因为宋义从旁蛊惑诱导楚王,令楚王下令撤兵。”范增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楚王拥有大义名分,而我楚军那时又是七拼八凑,若是不撤,这最终反倒会给了秦军以机会。” 项羽不禁握紧了拳头,的确,若是叔父麾下那十万精锐的楚军,能够活着,在自己的手中,攻打蒙毅,根本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还请先生为项籍谋划。”此刻项羽亦是摆出一份恭敬的样子,道:“叔父在世之时,便对先生多有礼遇。” “叔父临终之前,亦对项羽多有劝勉,今日项羽愿拜先生为亚父,从今以后,项羽侍奉先生定当如同侍奉叔父一般,还请先生成全。” “什么?”范增呆了呆,旋即回过神来,眼中泛着泪光:“好,好,好!” 第五百二十六章 项羽的婚事 “项籍拜见亚父。”项羽此刻神情肃然,对着范增恭恭敬敬一拜。 范增眼中满含欣慰之意,原先尚且在宋义和项羽之间摇摆不定的态度,此刻已然全面倒在了项羽这边。 不论从出身,气度还是能力,项羽都要比宋义优秀太多,只有在这样的人带领下,楚国才会实现最终的崛起。 与宋义相比,或许项羽唯一的劣势就是声望远远不如宋义,毕竟宋义如今扯虎皮,做大鼓,借着楚王熊心的威望实实在在的收拢了一波人心。 对于这一点,范增不以为意。 人望能一点点的积攒起来,自然也能一点点的败掉。 就比如这一次,项羽不就是一个巴掌教宋义做人了! 宋义颜面大损,可偏偏对于项羽仍旧是无可奈何,虽然说项羽做的过分了一些,可是宋义在情理上并不占优势。 怎么来说,都是宋义先挖墙脚,还横插一杠子。而且项羽如今就算没有了兵权,可并不意味着项羽就完全失去了在楚军当中的号召力。 楚军当中,有不少人曾经和项羽一起浴血奋战过,甚至有不少人在战场上因为项羽才最终活下来。 这样血与火的战斗锻造出来的情感,已然将很多人都和项羽绑在了一起。 后世不也有所谓的“四大铁”嘛! 相信在军中,有不少的人只需要项羽一句话,便愿意为项羽赴汤蹈火。 因此宋义要动项羽,就得先掂量一番这些人一旦闹起来如何处置。 到那时,即便是楚王也不好站在宋义这一边,帮他说话。 “亚父。”项羽微微一笑,道:“今日还有一事要亚父见证。” 项羽拍了拍手掌,顿时,一名女子盈盈走来,手中端着一杯茶水。 瞧见女子的面容,范增顿时记起来,这不就是当日项羽救下的那名女子么? 看这女子娇羞的面容以此此时项羽幸福欣喜的目光,范增心中已然是猜测出了大概。 “当日我曾经立下誓言,此生一日不灭暴秦,一日便不成家”项羽话语之中充满追忆之色。 虞姬听到这句话,身子有些颤抖,眼中有些失神。 说起来,这些时日,与项羽相处的这些时光,虞姬感到颇为快乐。 项羽完全符合她心中盖世英雄的模板,虽然有些时候项羽展现出无比的霸道,可是,那些在虞姬的感受之中却是丝丝的甜蜜。 旋即项羽眼中充满了坚定之色,道:“今日,项羽此志依旧不改。” 虞姬脸上渐渐露出愁苦之色,难道这些时日与他的一起的快乐时光都是假的么? 项羽话语不停,目光盯着虞姬,充满着温柔之色,道:“可项羽此时也遇到了一生所爱之女子,从见她第一眼起,她,就是我项羽的人。” “亚父,项羽想请你做个见证。” “待日后攻破咸阳,覆灭秦国之日,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便是我项羽迎娶虞姬之时。” 此刻项羽侧身看向虞姬,郑重道:“不知姑娘愿否?” “若是姑娘不愿,此事便罢。若是愿意,今日在亚父面前,项羽愿意定下姻亲。” 虞姬牙齿咬着嘴唇,脸红彤彤的,显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决断。 范增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眼睛虽然昏暗,可是看人的眼光依旧十分的毒辣。 范增哈哈笑了起来,见虞姬不说话,范增笑道:“姑娘,羽儿素来眼高于顶,这世界能被他看中之人不多,被他看中之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而羽儿之勇武,并非老朽自夸,老朽不妨告诉姑娘,普天之下,还无人能越过羽儿。” “老朽一生观人无数,可如姑娘这般天生丽质,又心思剔透之人少之又少,与羽儿乃是绝佳良配。” 范增此时亦是不断地为项羽说话,说起来,范增对于虞姬也是颇有好感。 从见到其人开始,范增便敏锐的察觉到虞姬的不一般,这是过往无数年经验练就的成果。 范增一生观人无数,看走眼的乃是极少数中极少数。 而且,范增亦是知道,项羽性格高傲无比,能令他心折的女子,这天下间,可没有几人。 虞姬轻点了点头,然后扭头转身离开。 项羽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而范增则是轻抚他那花白的胡须,眼中充斥着欣慰之色。 “羽儿,接下来你心中可有盘算?”儿女情长之事解决了,接下来就该回归到正方向上来了! 此刻项羽信心满满,道:“其一,我们要寻找机会解决了宋义这厮。” “我与此人不同戴天,有他在,必定是我路上的绊脚石。” 项羽心中充斥着杀意,显然,项羽虽然勇武无双,可脑子也是不笨。只不过寻常之时,根本不需要他来动脑罢了! 毕竟,直接依靠武力碾压过去就可以了,何必来智谋那一套弯弯绕绕的? 范增轻点了点头,显然也是默认了项羽这一目标和想法的正确。 的确,有了宋义在,对于项羽来说,的确是莫大的掣肘。 更要命的是那个楚王熊心,对于宋义引以为心腹,反倒是对项羽心生芥蒂,毕竟,项梁在世之时,这熊心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没有第二件事可以干了。 这君臣二人互为表里,单纯一个拎出来,都属于那种三流乃至于不入流的货色,可二者一旦结合在一起,却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是故,只有干掉宋义,才能让熊心认识到他仍旧是受人摆布的那个楚王,妄想挣脱束缚,到头来,只怕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其二,自然是整军备战,西进伐秦。”对于这一点,项羽心中早已是急不可耐。 可是,如今职权不在他的手上,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也是他要干掉宋义的一个原因,不除掉宋义,这楚军的军政大权,如何能夺回来? 范增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的楚国,要攻秦国,胜算太低。” “今时今日的秦国,也绝不是一个楚国就能啃的动的。” “若欲攻秦,唯有合纵。” 第五百二十七章 楚国的出路 范增的话斩钉截铁。 项羽此时反倒未曾露出不耐,而是开始思索起来范增所说的话语。 这段时日,宋义联合楚王,削掉了他在军中的职权,着实让他认清了不少,至少让项羽感受到,武力,似乎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范增见项羽不语,知道项羽心中其实并不认同这样一种方案,毕竟于他而言,那些联合起来的其他国家,压根就是废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大概就是项羽对这些合同的同盟国的心底话。 然而,这恰恰是目前对付秦国最为奏效的方式,而且,依照如今楚国的底子,想要在独自面对秦国,其胜算实在是太低太低。 范增劝解道:“羽儿,合纵乃是如今伐秦唯一可走之路。” “依照目前的形势,秦国一家独大,冠压群雄,即便我们不做些什么,这山东诸多势力也会感到莫大的压力。” “是故,合纵伐秦,只不过缺少一个诱因。” “而我楚国内部,预备伐秦,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项羽点了点头,的确,如今楚王虽然仍是对秦国表现出莫大的敌意,包括宋义也是如此。 可是,项羽知道,这二人并非不是真心抗秦的。 毕竟熊心这个楚王位置是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熊心心里还不清楚么? 他这个楚王之所以被立起来,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号召天下群雄一起讨伐暴秦,也正是因为如此,熊心已然天然站到了秦国的对立面上。 想想陈胜,当初最先扯起义旗之人,可是,如今早已经魂归黄土了! 而其最大的原因,便是遭到了秦国最大的照顾,这其中固然有一方面是因为陈胜因为自己拥兵无数,狂妄自大的结果。 但是,更为重要的是,连番遭到秦军的打击之后,损失惨重,其最大的威信已然丧失。 试问,谁愿意跟随一个不断失败的主子呢? 尤其是这样的大败,还不止一次,前前后后整整败了三次,已然是令人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有这个前车之鉴在这儿摆着,熊心自然不会蠢到向秦国屈服的地步,是故,只能与秦一战。 而且,真当项羽这些人是摆设么? 只怕熊心刚刚表露出对秦媾和的心思,不需要项羽动手,军中便已然发生了哗变了! 要知道,如今这军中大半云集的,都是因为当初楚国表现出了与秦国不死不休的架势,才吸引了无数人来投靠。 其中还有不少的人更是自带干粮,还有一些人则是带着自己的金银,家丁,奴仆前来入伙。 他们之中不少的人可是与秦有着刻骨的仇恨,毕竟,正是因为秦的制度,他们当中的许多贵族才沦落。 加入楚军,未尝不是他们最后的一丝反抗,毕竟,依照这样的趋势,过不了两代人,他们就真的与平民没什么区别了! 这对于曾经是贵族的他们来说,是一个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若是嬴政在世,迫于嬴政的权威,他们只能捏着鼻子接下,可是,如今,嬴政这座大山土崩瓦解,他们心中重新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攻灭了秦国,他们不仅可以令自己重新掌握权力富贵,更可以恢复昔年先祖的荣光。 也正是因为如此,伐灭暴秦这面旗帜才是如此的诱人。 范增说了很多,从当前楚国所面临的局势,所存在的种种问题,范增都一一指了出来。 这给迷茫的项羽莫大的启示,毕竟,之前的项羽虽然对这些有所察觉,可是在认识上,远没有范增这么深刻。 项羽就如同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船夫,而范增所说的话语,等于是为这些船夫点燃了一处海上明灯,指引着船夫前行的方向。 范增对于这些问题洞若观火,既然项羽已然认他做了亚父,那项羽这一声“亚父”自然也不是白叫的。 至少范增已然决定对于项羽倾囊相授。 若是项羽最终能够追随他学有所成,那么,范增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算是对得起已经故去的项梁了! 范增已然知道项羽在军事上有着极高的造诣,虽无什么名师教导,可是,项羽凭借着自己一套作战的方法,已然是独具一格,这样的人,属于无师自通的类型。 唯一可惜的是,项羽在政治上还是相当稚嫩的很。 若是经过自己的调教,能够让项羽洞悉时事,今后,这天下还有几人能是项羽的敌手?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一方面筹谋合纵之事,另一方面则是等待宋义何时犯一个大错” 范增已然为项羽找到了最好的一条出路,宋义如今乃是熊心的心腹,而且经过熊心的册封,在楚国内的地位步步抬升。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杀了宋义,就算最终控制住了局势,那最后也必然大大折损了楚王的威严。到那时,又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项家? 如今这个楚王虽然说是废物一个,可到底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 是故,只有宋义犯下了一个大错,令无数人自动倒向项羽这里,至少保持中立,那项羽要除去宋义就易如反掌了! 这样,即便是在楚王那里,也是说的过去的。 项羽听到范增的意思,不住的点头。 这样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因为,项羽发现,此刻杀掉宋义固然容易,可是之后善后,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到那时,楚王必然不甘心重新做一个傀儡,势必要奋起反抗,而他项羽又不占道义上的优势,最后引发的结果也必然是双方火并。 楚国现如今本就不太厚的家底,经得住这么玩? 楚国一旦两败俱伤,可以想见,秦国必然要插手进来,那时的楚国,可有余力对付莫大的秦国? 范增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赵国的态度。” 显然,范增又是一语道破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若是赵国能够和楚国联合,那必然有了对抗秦国的资本,赵国其险要的位置不言而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十座空城 萧何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政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扶苏在民间巡游暗访已经足足两个多月了,这两月,对于扶苏具体的行踪,萧何也不确定。 只有当扶苏将自己经历感受传达回来之时,萧何这才知道扶苏去过了哪些地方。 而那些经历感受,其中还包括着诸多的建议。 让萧何相机实行,而其中一些较为重要的点,扶苏亦是标注了出来,这些自是没有太多的商量余地的。 皇帝一句话,小卒子跑断腿。 虽说如今他萧何不是一个小卒子,乃是如今大秦的实权人物,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需要尽职尽责。 种种法令的修改所产生的事务自是无比的繁杂,每一项都要处置得当。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相对来说比较紧急或者来说一些立竿见影的法令。 至于那些见效缓慢,又不是太过急切的法令就只能往后靠靠了! 而此时,又有了一件大事压在了萧何的头上。 当日为救蒙毅,秦国与赵国虚与委蛇,割让了十城给赵国,这件事,扶苏自是没有打算反悔。 可是,若是如此就给了赵国,扶苏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快和不舍。 是故,扶苏将这十城中的百姓大半都迁徙到了关中,留给了赵国近乎十座空城。 扶苏所动用的手段自然不能是强迫的,毕竟这样就算是将人绑到了关中,迟早有一天这些人也会逃亡回去。 若是这样,扶苏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管是对于秦国还是他扶苏的声誉,都有着莫大的影响。 而扶苏所动用的手段亦是十分的简单,以利诱之。 这招对于多数人来说,自是无往不利。 而关中的土地是否能承载这么多人呢?答案当然是能的,当日扶苏将以冯氏为首的一干旧贵族一网打尽,如今残存下来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也就是那次,导致了关中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收归国有,还有一应的住宅,金银财宝等等,可以说,极大的充实了府库。 就连扶苏对山东各国几次征战,这些抄没来的訾产也给了扶苏极大的帮助,不仅提供了军费,就连战后的赏赐,也有部分从这里面拨出。 几仗下来,秦国府库之中损失的财货微乎其微。 而如今,将那些城池中的人迁徙到了关中,扶苏挥舞着金钱大棒,将这些人砸的昏头转向的。 一听说到关中种地开始五年会免征田税,还会有粮种,农具等等补贴,前往关中的百姓就热情高涨。 更为重要的是,扶苏还将历法给祭了出来。 这部历法与以往不同,乃是由当世的大家司马季主编写完成,当日扶苏收服了这位能人之后,在扶苏的建言下,司马季主担任了大秦的太史令。 在扶苏继位之后,扶苏更是几度抽调人手,拨款让司马季主全心全意主持历法的编写工作。 经过几年的酝酿,这部历法终于新鲜出炉了! 历法,不管是对于皇帝,还是对于百姓,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百姓需要根据四时季节播撒谷物,然后收割,这其中,一个时节都不能错,若是错了,这最后,一年到头,谷物多半是要减产的。 是故,历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得益于白纸和印刷术的配合,数万册历法书被造就了出来。 只要在关中定居,扶苏就免费赠送。除此以外,还有官吏指导日常农业生产,一切皆是有章可循。 而这部历法,所发挥的作用不仅仅如此,更是日常百姓读书识字的课本。 扶苏颇有些庆幸自己生于这个时代,而不是后世那些朝代。 至少,秦国对于基层的掌控与动员能力,在历史中,没有哪个朝代能比秦做的更好。 在后世,皇权不下乡才是常态。 可是,在这个时代,秦廷可以轻松的将触手伸到每一户,进行有效的管辖。 扶苏深思,历史上,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连续不断的出现明君强君,这只怕并非是一个偶然现象。 山东六国,也的确出现过不少英姿勃勃的雄主,可是往往一代之后,就打回了原形。 可是秦国不一样,扶苏猜想,这可能就是秦国体制的原因,纵然秦国的国君是中人之姿,可是,一个秦王的背后,有着一个行之有效的朝廷,朝廷背后有着千千万万扎根在底层的小吏。 这意味着就算是一个资质并不怎么样的秦王,照样可以凭借这样一套系统,做出一番业绩出来。 扶苏不禁想起了后世出土的秦简,其中睡虎地秦简就是一个名叫喜的小吏的陪葬品。 试问,在关中大地上,秦有多少个像喜一样的小吏? 只怕数都数不清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苦了萧何,十几万的民众迁徙到了关中,对于萧何来说,这个考验自是不同凡响的。 萧何当然知道这些人眼下对于秦廷来说是一个负担,可是只要两三年的功夫,不,甚至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这些人不仅不是负担,反而是秦国大大的臂助。 在官府的记录数据中,人丁一直是考核的标准,为何? 因为人乃是根本,只有足够的人口,才能承担起更多的赋税,要知道,此时的收税政策里面可是包含着人头税的。 这意味着人口越多,能收上来的税收也就越多,而且,壮丁还可以参军打仗,这对于朝廷来说,又是一大裨益。 军中挑选士卒完全可以从优录取,如此一来,这军队的战力自是更强。 当然,看着眼前这近乎空城的十座城池,赵国的君臣上下都忍不住的想要骂娘。 旋即派出了使者对秦国进行了交涉,可是,秦国的回应也是相当的狡猾,一句话,就是不关我事。 百姓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地方,还是迁徙到关中,皆是由百姓自己决定。 秦国未曾逼迫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秦廷更是放出话来,若是赵国可以,大可施恩于百姓,令百姓重回故里。 赵国知道后,除了暗骂秦国狡猾之外,一丝一毫的办法也无。 第五百二十九章 秦国的应对 说起来也是咄咄怪事。 自从商鞅变法之后,这昔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秦国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山东各地无数的士子争相入秦,而且,自从商鞅之后,秦国的高层便长期被山东的士子所垄断包围。 先是纵横大家公孙衍,张仪,之后的魏冉,范睢,再之后的吕不韦,到了嬴政时期的李斯。 每一个人当政之时,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为秦国扫灭六国铺平了道路。 即便是现在,这秦廷高层依旧是无数的山东的有识之士。 比如萧何,蒯彻,郦食其等等,皆是扶苏从山东各地搜罗过来的。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秦国盛产将军,在军权这方面,大批的军官仍是由秦国本土的人在把持。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王倘若要收回军权,乃是一件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之事。 吕不韦显赫之时,多牛?门下食客无数,可是编纂了《吕氏春秋》,悬挂于城门之上,扬言能改一字,便赠送千金。 可这样的人物,一朝秦王令,兵权被收,顷刻间其所积聚的力量便土崩瓦解。 可以说,赢氏在关中百姓的声誉中着实是杠杠的。 这是历代秦王积累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敢大胆的放心出游,而不用担心自己一旦不在,咸阳便生出一些事故。 在关中踏访了两个多月,扶苏也知道自己该回咸阳了! 这两个月,扶苏亦是收获满满。 新政变法虽然已然竭尽全力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可终归仍有一些照顾不到的地方,以及形成了一些漏洞。 还有一些,则是存在法令执行不到位的情况。 在踏访的这几个月内,扶苏也不是没有遇到一些贪官污吏,毕竟贪婪乃是人的本性,只不过一些人知道自己的手不能乱伸,而一些人则是毫无顾忌。 对于这种人,扶苏自是没有放过去的理由,直接一纸诏令,送交廷尉,令其法办。 这些人固然扶苏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是,扶苏知道,自己这个君主在这方面还是尽量少插手为好。 既然法令堂堂正正的摆在那里,只需要督促廷尉去办就可以了! 这未尝也不是一次给廷尉的鞭策。 刚回到咸阳宫,韩谈疾步走到扶苏身边,将一份情报递到扶苏手中。 “楚使入赵?”扶苏眉头皱起。 这对于他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赵国准确来说,如今已是山东割据势力里面最大的一股。 陈余张耳本就是名士,在山东拥有着巨大的号召力,若不然,也不会轻易的将实力扩充到如今的地步。 如今赵国的大权尽数操于张耳陈余之手,至于那个赵王赵歇,倒是成了一个样子货,只是拿出来撑一下台面罢了! 先前为了救蒙毅的缘故,扶苏开出了相对来说还算诱人的条件也是辛亏赵国君臣上下都十分短视,最终接受了联盟。 可如今楚使入赵,让扶苏本能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先前将十座城池的百姓撤离,这本来已经大大的恶心了赵国一把,若是楚使一番游说之下,赵国调转矛头,指向秦国,秦国虽然不惧,可是,这对于秦国来说,也确确实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走,去天策上将府。” 扶苏已然学会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而如今,天策上将府便是扶苏身后的智囊团。 扶苏相信,在天策上将府之中,郦食其这种专门研究纵横之术的大家一定能够比他做的更好。 善于利用他人的能力和智慧,对于扶苏来说,亦是必须要修行的一课。 “都说说看吧。”扶苏令韩谈将情报送到了在座的人手中。 郦食其看过之后,略微思忖,便道:“王上,臣请命出使赵国。” “赵国君臣既然答应与我秦国联姻,那臣此次就促成合议,将赵国公主接回秦国。” 扶苏点头,这是应有之义。 至于如何发挥,那就要看郦食其怎么去说了! 蒙恬亦是出列,道:“王上,除此以外,臣以为,我们对赵国也不得不防。” “若是赵国被楚国说动,最后要攻我秦国,我秦国也应当早做打算,如此一来,方是有备无患。” 扶苏亦是起身,对于蒙恬的提议,扶苏十分赞同。 要做,自然是要两手打算,唯有如此,不管发生什么,秦国都能够游刃有余。 这时,在角落的一道声音冷不丁道:“为什么不把北地王离将军的兵马稍微调动一下呢?” 众人皆是循声看去,便看见浑身懒散的韩信。 蒙恬仔细的打量着韩信,说老实话,一个小小的治粟都尉,根本不值得他重视。 而且,平日里,这个韩信话语很少,存在感也是极低,可看看如今在天策上将府里面的人,有几个是善茬? 几乎都各自有着自己专属领域的特长,而蒙恬,就发现这个韩信,很是不一般。 至少来说,在军事上,极富有才情。 “说说看。”扶苏自是不会把韩信给忘了的,只不过,目前来说,韩信仍是处于被闲置的状态。 扶苏一方面是打算磨一磨韩信的性子,而另一方面,就是还不到用韩信的时候。 韩信信步走到一张庞大的军事地图面前,随手指了一地,道;“若是王离将军将一部分兵马率先运动到雁门,那会怎样?” 扶苏和蒙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现出异色。 的确,若是将一部分兵马运动到了雁门,便可以极大的威胁赵国的侧翼,就算赵国要进攻秦国,势必也要分散很大的一部分精力去应付王离。 得益于直道的修建,咸阳向北地发布一道命令,只需要十日的功夫便可以抵达。 这显然,其中极具有操作性。 一直以来,北地的长城军团,扶苏都不敢妄动,毕竟一旦北方防御力量削减的太过厉害,令胡人乘机南下,那他扶苏可就是百死莫赎。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极大的挖掘内部的潜力,耗费大量的资源去培养新兵和军官。 只不过,目前来说,韩信这个提议却是和扶苏的目的并不冲突。 第五百三十章 西南军火买卖 将这件事敲定,扶苏也过问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离开咸阳这么长的时间,扶苏此刻自然是要统筹了解一番秦国如今的大小事务。 “王上,褒斜道那边的工程可否暂时停了?”萧何将大致的工作汇报完,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扶苏皱眉看向萧何。 按照道理来说,萧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提出这么的建议的。而且褒斜道的修建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花费朝廷的金银。 怎么萧何此时会叫停这项工程呢? 见扶苏盯着自己,萧何深吸一口气,道:“王上,褒斜道修建至今,已有三千多人葬身其中,若要修建完成,只怕死伤人数会逾越万人,不妨暂停或是暂缓这项工程的建设。” “以现如今的褒斜道,是可以将巴蜀的粮食运送出来的,日后待有余力再行修建也是不迟。” “不行。”扶苏眼中露出坚决果断之色,道:“褒斜道工程不仅不能停,还需要加快修建的速度。” “诺。”见扶苏话语之中不含任何商量的余地,萧何便知道这件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褒斜道的修建,萧何或许明白其意义,可对于褒斜道的重视,萧何还远远不够。 至少扶苏觉得,萧何到目前为止,还未曾领悟到他的用意。 自扶苏登基以来,每岁向巴蜀倾斜的资源数不胜数,所谓的农具,粮种,蚕种各式零零总总的东西不断向巴蜀等地支援。 还有各式的书籍,大批精锐的干吏,皆是投到了巴蜀这样的地方。 说老实话,往巴蜀这个天府之国投入了多少的资源,扶苏自己心里也快没了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受限于交通的缘故,以及巴蜀一直以来都是四塞闭塞之地,巴蜀之地几乎没怎么发展。 要不然也不会在世人眼中,这么一块宝地就是蛮荒之地。 是故,要想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只能不断地加大投入,还有向其中移民。 对于近日巴蜀之地耕种的百姓,不仅赋税全免,还有各种政策的激励。 所有一切的准备,都是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块宝地打造成秦国的血袋。 甚至于兵员以及军工产地,要知道巴蜀之地盛产铁矿,程郑乐和卓鼎山二人如今就掌握着巴蜀之地铁矿的经营权。 而且在扶苏的帮助下,二人更是建立起了全套的工具盛产作坊,各式的农具不断从那些作坊中出产。 当然,只需要扶苏一声令下,这些作坊,瞬间就会成为大秦的兵工厂,从里面出产的将不再是农具,而是质量上乘的军械。 巴蜀之地既然在未来有着如此巨大的价值,原先的褒斜道自然不堪一用。 将褒斜道进行重新的休整和扩建已然是当务之急。 准确来说,这条褒斜道还是秦昭襄王时期修建过的。 当时长平战事吃紧,加之秦国国内又受了灾,关中地区已然是无粮可以运输到前线。 而当时的巴蜀,正值郡守李冰带领着百姓修建完成了都江堰,使得水患不在,那几年的蜀郡皆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为了支援长平前线,秦昭襄王便下令再度拓宽了褒斜道,用作运输军粮之用。 当时修建这条褒斜道,一样是死了不少人。 这也是古代修建大工程没办法的事情。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在施工地也常常会有工人因为各种因素,最终失去生命的情况发生。 而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这样的几率更是直线上升。 修建褒斜道更是危险,扶苏听说在一些险峻的地方,人在上面,江水就在下面,几乎就是贴着悬崖峭壁在进行施工。 “左丞。”扶苏叫住萧何。 扶苏长长叹息了一口气道:“奴仆令提前下发吧,优先巴蜀地区。” “在去信给司马昌,告诉他危险地段不要用秦人了。” 萧何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王上,危险地段不用秦人施工,那” 扶苏负手而立,冷淡道:“程郑乐和卓鼎山手中不是有很多从西南蛮夷之地买回来的奴隶么?” “从他们手中收购好了!” 萧何瞬间恍然,很明显,扶苏显然是要这些奴隶的鲜血来为褒斜道的打通开道。 一瞬间,萧何不禁有些失神,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仁义满天下的公子扶苏么? 只不过瞬间,萧何便将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仁义是没有错的,那也要分对谁。 西南蛮夷之地那些地方至今还是化外之地,更何况还是从那里正大光明买回来的奴隶,死了就死了呗! 总比死不少老百姓来的强! 蓦然间,扶苏再度开口:“若是程郑乐和卓鼎山愿意,关中府库之中还有不少的旧式军械,可以用作购买奴隶的资金。” “这批军械若他二人同意,朝廷许他二人将这些军械卖给西南各国。” 我勒个去! 萧何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未曾想到连军械,扶苏都已然允诺程郑乐和卓鼎山售卖了。 这些军械虽然陈旧,可是依照萧何的理解,一旦这些军械流入到了西南诸国,只怕到时候这西南各国之间就不会太平了! 买了武器,总要看手里家伙成趁不趁手吧?自然喽,向邻国发起进攻,那时意料之中的事情。 双方交战,买了大秦军械的一方必然能够占据优势,而另一方又不蠢,见地方有了新家伙什,还是从旁边那个大国手里购买的,难道他就不会想到也购买一批么? 就算不是用来打周围的小伙伴,令自己有最基本的防御能力,那也是好的。 一时之间,萧何顿感扶苏这条计策毒辣无比。 这并非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只要这军械西南诸国有一个国家买了,所有的国家就都要买进。 而且,买迟了,就是亡国的下场。 最为关键的是,这黑锅,怎么来说,也是背不到秦国头上的,因为很简单,这些事情都是程郑乐和卓鼎山干的。 实在不行,杀他二人以谢天下呗! 第五百三十一章 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 当然了,这种事情要悄悄的干。 干的好,那就是曹操借粮官的项上人头,鼓舞士气。可要是干的不好,那就和崇祯一模一样,再也没人愿意为崇祯卖命。 只不过,对于这一点,扶苏有着足够的自信,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天,扶苏相信,自己也能够控制住局面。 而眼下,考虑这些倒是有些为时尚早了! 军火买卖,这种生意原先只有在北地的乌倮暗中执行扶苏的诏令,以陈旧的军械以及各种稀缺的物资,换取草原上的各种优良的物品。 比如上等的种马,还有牛羊这些牲口,凡是可以交易的,扶苏皆是来者不惧。 这些,对于秦国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上好的种马,在草原上一直是管制物品,各个部落都不愿意向秦地开放,因为他们知道,南边的秦地要这些优良的种马是干什么的。 而在这个时候,匈奴则是开了一道口子。 其实秦国本身是养马起家,应该来说并不缺马匹,只是,当草原马和内地马放在一起对比,就很能辨别其中的差距。 因为草原上的环境更为恶劣,所以马匹也更为的健硕,耐力更为强悍,而且,还蕴藏着一股内地马不具备的野性。 是故,当两者碰撞在一起,内地马是必败无疑。 而牛羊这些,牛可以成为生产的工具,曲辕犁在关中地区已经全面的铺开,自然,在这上面牲畜的缺口是极大的。 以往,要么是用人力来代替畜力,要么就是用马匹,而牛的进入对于农业生产无疑是大大的好事。 曾经,扶苏率军深入草原,也缴获过大批的物资牛羊回来,只不过,那终究是无源之水。 即便是现在这种方式,在扶苏想来,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当然是直接将幕南那些肥沃的草场纳入秦廷的管控之中,如此一来,自是再也没有这样的问题发生了。 只不过,内地打成这幅熊样子,扶苏别说向草原发起进攻,能够令那些胡人暂时顾不到秦国就已经令扶苏很满意了! 草原部族扰边是困扰封建王朝千年的难题。 但凡有点出息的王朝在强盛之时都会被北疆进行攻伐,为王朝取得短暂的和平。 只不过,扶苏却是发现了一个现实,游牧民族实际上和农耕民族呈现出了一种可以互补的现状。 农耕民族可以制造出各式的物品,茶叶,丝绸,粮食,盐巴等等这些物资,都是草原上的生活必需品。 可是农耕民族因为长期在土地上耕作,缺少蛋白质的获取来源,在这一点上,游牧民族胜过农耕民族。 皮毛,畜奶,牛羊这些在内地也有着极大的市场需求。 而且伴随着秦国一步步起飞,这样的市场需求,会逐渐变成刚需。 为何?因为秦国乃是一个军功至上的国家。所有的百姓从商鞅开始,都开始被植入一个观念,就是竣工至上。 有了军功,便有了一切。 而要想在战场上立下军功,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行?是故,从小汲取大量的肉食,作为身体能量的补充,便会渐渐成为一个常态。 就比如之前扶苏曾经特地下令要给所有适龄的孩子每天一个鸡蛋,顿时就获得无数将校的赞赏与感激。 这些将校,来自于秦军的各个阶层,各个部队,往常来说,因为山头不同,很难有这么齐心的一刻,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日后这些孩童有着极大的概率会送到军中,而且皆是已经会读书识字,精通算数这样的人才。 在扶苏的大力倡导下,秦军之中已然开展了扫盲活动,上至将校,下至士卒,都需要掌握一定的知识。 甚至于要做军官,这方面也逐渐形成了硬性条件,这也意味着今后单单凭着军功,是无法实行升迁的,当然,这部分的奖励扶苏并未克扣。 将士们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扶苏要是在后面干出这种蠢事,那扶苏真是觉得自己蠢的够可以的。 而要彻底的解决游牧民族的问题,让游牧民族变的能歌善舞起来,唯有一法,就是直接将骑兵淘汰出局。 而这,已然是来到了排队枪毙的时代。 只不过,扶苏知道,这样的时代,距离自己还是相当的遥远。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火药的应用,也是在一次次的试错。为此,在其中牺牲的能工巧匠已经有四五十人,还有百十多人因此致残。 当然,在这方面也有了一些进展。 火药的配比,剂量等等数据,在无数次失败的实验当中,快速的积累起来。 这一方面,扶苏也知道自己急切不得。 自己固然有着渊博的知识,有着正确的方向,知道前路如何,可是,要向前进,所依靠的不单单是扶苏。 扶苏只能尽量减少和去掉那些错误的道路,可是事物的发展过程,还需要一步步来。 为此要付出的牺牲,也是无法避免的。 这是历史的大趋势,扶苏即便是贵为皇帝,也难以改变这样的历史。 只能说,他在某一刻时刻,某一种选择,会推动历史的进程。 就比如山东各地的造反,陈胜吴广大泽乡起兵之后,山东各地迅速响应,这就是无法避免的事儿。 因为说到底陈胜吴广不过就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根源是隐藏在后面的那些旧贵族和六国余孽。 那些旧贵族和六国余孽不死,那这颗定时炸弹就不算真正解除,这也是为何扶苏并未选择直接出兵,横扫山东六国的原因。 到了那时,六国余孽和那些旧贵族转入地下,那扶苏可是有的玩了! 只怕花个四五十年的功夫,都未必能够肃清山东各地隐藏的这些人。 而且,这些人隐藏起来可不是啥都不干的,是要在暗中不断的搞刺杀和破坏的,还会不断地向下一代灌输反秦的思想和理论。 如此一来,要实行对山东各地的治理,那扶苏所要耗费的成本可就直线上升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大肆赏赐 “王上,臣还有一事要请示王上。”萧何从袖中抽出一张表格,递到了扶苏面前。 扶苏看到之后,旋即会意过来,这是有关于筹备他和蒙瑶的婚事等各项的花费预算。 说老实话,看到这张报表上锁罗列的各项支出,扶苏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扶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能缩减一下其中的开支。 这其中的花费实在是太大太大,就比如婚礼上扶苏和新娘所穿的服饰,就无比的奢华和昂贵。 除此以外,还有着各项支出,宴席等等。 总共算下来来的花销起码足够秦军进行一次小型的战役。 站在台下的萧何见扶苏沉默不语,心中也是直打鼓。 说老实话,在这报表上的各项支出他萧何已经尽可能的缩减了,就是为了考虑现如今秦国正在面临战事,积蓄国力,所以,萧何认为还是节俭为好。 可另一方面,扶苏毕竟乃是秦王,若是一场婚礼并且伴随着一场封后典礼办的不像样子,那也着实说不过去。 而萧何,自是毫无疑问,此刻站出来要征询扶苏的意见的。 扶苏将方才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指关节轻轻的敲击着案几,眼神中浮现出思索之色。 现如今的他,站的位置不同,所感受到的自然也不一样,他自然知道萧何将这份报表拿到他面前是个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够定个基调。 如此一来,萧何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自然有了大致的方向,会变得无比的简易。 可扶苏想到的不一样,一方面,是朝中和蒙氏的关系如何处理,婚礼节俭,固然可行,可是,这蒙氏的面皮上终究有些不好看。 这一点,扶苏并未思虑太多,总体来说,如今的蒙氏还是愿意跟着他走的,并且对于他的忠诚是清晰可见的。 让扶苏思索更多的是因此带来的外交影响。要知道郦食其已经准备出使赵国。 如果三两月之后,郦食其将那位赵国公主带回来,那此刻的婚礼就颇具意义了! 前后如此短暂的两场婚礼,自然难免被人拉出来做比较。 若是与蒙瑶的婚礼大致持平或是略微逊色于与赵国公主的婚礼,那毫无疑问,会让赵国的君臣以为这是秦国在刻意向赵国示好。 本质上来说,赵国会因此认为秦国只不过是外强中干。 之后赵国不管是选择与秦联盟还是与山东各国合纵攻秦,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主动权。 思忖到了这里,扶苏淡然道:“左丞,这份婚礼太轻了!” 扶苏起身,背负双手,道:“此次寡人与蒙氏的联姻,非同小可,蒙家世代为我大秦流血牺牲,对我赢氏忠心耿耿,寡人不可负了蒙氏。” “而且,此次婚礼又是封后大典,若是办轻了,岂不是让山东那些反贼所耻笑?” “是故,此次婚典,务必要大办特办。”扶苏一言,便定了下来。 萧何略微失神,他亦是没有想到扶苏在此刻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扶苏此刻话语不停,继续道:“除此以外,寡人以为,为表示郑重,此次迎亲队伍从上林苑中抽调一支羽林军,还有一支虎贲军。” 萧何心头狂跳,如今这秦廷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两支军队极为的特殊? 羽林军暂且不说了,那时扶苏的最引以为重的部队,其战力和素质更是强的一塌糊涂。 还有那虎贲军,那可是真正的王族贵胄的聚集地,不夸张的说,随便一板砖扔下来,说不定就砸到了哪个贵族家的公子哥。 同样的,虎贲军所经受的训练,同样是无比的严苛,只不过与羽林军相比,还缺少一些战阵方面的经验。 这两支队伍去迎亲,可以说是给足了蒙氏的面子。 扶苏目光扫向远方,道:“左丞,现今乃是秋日了吧?” “不错。”萧何点头,道:“如今关中上下的百姓皆已经开始收割粮食,并开始向官府缴纳赋税。” “预估今年收成如何?”扶苏接着开口询问。 萧何略微思索,从袖中拿出了一份账簿看了看,道:“王上,今年关中必定是一个大丰收。” “何以见得?”扶苏似笑非笑。 “王上,经过两年的时间,曲辕犁,水车,河道的疏浚等等措施之后,关中的无数田亩由原先的下田变成中田,中田变成了上田,去年粮食所产便已经十分的喜人,今年又无大的灾害,必然是一个丰收之年。” 扶苏呵呵笑了起来,说句实话,其实这些扶苏早已经知晓,对萧何的提问未尝没有一些考校的意思。 走访民间的两个月,扶苏可不是去旅行的。 虽然关中没有全部跑下来,可是对于这关中大致的情况,扶苏还算是了解的,水车,曲辕犁这些先进的农具普及到了什么程度,扶苏不可能不关心。 所谓“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没有饭吃,就算赢氏这块招牌再怎么坚挺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而且,粮食富足,人心便会稳定,要知道,如今关中可是迁入了不少的外来户。 倘若他们在关中无法生存下来,自是要逃离这里的。 “既然如此,值此寡人的婚礼之际,当与民同乐,今年的赋税就暂时先免了吧!” “此外,再赐每里羊三头,米六石。还有阵亡之将士遗属,也要加倍赏赐” 萧何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听着扶苏所说的一切。 先是减免赋税一年,扶苏就认为这扶苏已然是手笔够大的了! 万万没想到,这后面居然还有着赏赐。 “王上,若是如此做的话,这国库只怕”萧何欲言又止。 说实在话,看着每日国库里的钱源源不断花出去,萧何就觉得很是头疼,照着扶苏这么一个大手大脚的花法,谁积攒下来的家底经得住这么造? 到最后,要是国库见底,而他这个丞相左丞知情不报,那他萧何可算是摊上大事了! 扶苏微微一笑,道:“萧卿,尽管去做,不必有所顾忌。” 第五百三十三章 张良被抓了 扶苏这么做自然是有着深刻寓意的。 他已经预感到距离与山东各地的叛军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在这个时候,扶苏自然要将自己的基本盘打造的无比结实和稳固。 而对于百姓的拉拢,扶苏深深的觉得,当初刘邦那一套就非常具有借鉴的价值。 为什么到了最后刘邦人越打越多,而且人才都不约而同的跑到了刘邦这里? 准确来说,就是民心所向。 那些士子的眼睛又不瞎,谁能最终大概率取得胜利,他们自然会去为谁效命。 而刘邦之所以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就是对于金银财帛这些,刘邦没有丝毫的吝啬。 但凡是为他效命的,刘邦都不会薄待了人家。 相反,项羽就是一个特大号的反面事例,分封一个小小的官职,都要将官印拿在手中好久,不断地摩挲,最后才给了人家。 这与刘邦一对比,无形之间就显得小气了许多。 刘邦不爱钱财么?权力,金钱,美色在这三点上,刘邦就没有一个能够把持住的,但是,当刘邦有了自己的目标之后,这些于他来说,反倒是无足轻重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达成最终那个目标,那时候,他要什么都有了。 因此,扶苏大肆对百姓进行赏赐,也是为了凝聚民心。 之后的战争将是无比的残酷,到了那时,可需要这些百姓为扶苏来流血拼命了! 再者来说,对于府库之中的金钱,扶苏觉得,还是赶快花掉为好。 因为扶苏已然开始进行一个计划,将铸币权,发行权这些权力归拢到朝廷的中央。 除此以外,还有食盐,生铁这些战略级别的物资,也要将相应的权力收归中央。 虽然朝中设立了盐铁官这样的职位,可是,这些职位所掌握的权力还是不够大,民间依旧有人依靠这些牟取暴利。 之前巴蜀之地的程郑乐和卓鼎山不就是鲜明的例子么? 若不是扶苏到巴蜀之地去走了一遭,这两货到现在还在巴蜀之地闷声发大财呢! 将郡守收买,所谓的盐铁官根本管不到他们,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挣钱挣到手软。 如今,少府已然开始筹备发行钱币模块的制造,这同样是一门艺术。 首先就是铜铅的比例问题,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青铜器可还是陪葬品,市面上青铜器依旧十分受欢迎。 若是铜的比例过高,高于市场铜的价格,那难免会有一些人将钱币收购过去,直接铸成青铜器这些东西,弄到最后,反倒是扶苏血本无归。 那么市面上铜钱的窟窿,就算是扶苏拿命去填,也没什么卵用。 而若是铜的比例太低,那弄到最后老百姓都不愿用这样的钱。 毕竟货币的本质就是充当一个中间交换物,若是货币无法发挥这样的职能,最终也只能被淘汰。 是故,扶苏让少府反复试验其中的比例,掺杂什么样的金属,才能达到最恰当的地步。 只有这其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利润空间,一些不法之徒才不会有可乘之机。 这只是经济上的变革,与此想配套的还有政治上的配合和变动,已经一些法令的颁布和实施。 这些都需要一步一步来,扶苏现如今做事,已然学会了通盘考虑,全盘计划。 整个天下,如今就是他纵横捭阖的棋盘,他所能调用的力量就是他手中的棋子。 只有一连串的组合拳打下去,才能够保证这项经济改革措施的最终成功。 要知道铸币,这其中可是有着很大的利润空间的。 这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汉代的吴王刘濞不就是因为掌握着铸币和煮盐这两条金大腿,才有资格和朝廷叫板的么? 没有钱,还造反? 只怕连自己家的家门都不一定能够出的去。 扶苏要动这个,自是会碰到一些人的利益,这个时候,扶苏就要以雷霆之势,将这些人全部镇压。 只有今日这道诏令颁行下去,扶苏相信,关中所有的百姓会立即变成他的护盾。 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在面对浩瀚的人心面前,力量终归来说,是无比的渺小的。 如今扶苏只不过在等待一个契机罢了! 一个令扶苏名正言顺收回这些权力的契机。 毕竟外患未除,在这个时候因为收拢权力,将一些本来支持自己的人逼到对面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拥有着后世广博的历史知识,扶苏在与官僚的斗争中,总是显得游刃有余。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明白自己可以舍弃什么。 萧何得到扶苏给他安排的各项任务之后,旋即忙活开了! 丞相李斯现如今在家中静养,自然,丞相府的一切事物都压在了萧何的身上。 只不过萧何也确有良才,处置事情有条不紊,条理清晰,而且拿捏的尺度亦是十分的恰到好处。 而扶苏略微伏案休息了一会儿,说起来要重视身体,可实际上,往往一忙起来,这身体也就顾不上了! 韩谈悄悄的来到了扶苏的身边,为扶苏盖上了一件披风,扶苏此刻也是被惊醒。 扫视了一下自己周围,有些恍然。 “什么事?” “王上,驻扎在韩地的刘将军刘邦回来了!” “?”扶苏瞪大了眼睛,道:“不得诏令,他回来做什么?” 韩谈从万千奏折中抽出一份,道:“王上先前在民间巡游还不知,这刘将军在韩地活捉了一个反秦的头领,名叫张良。” “此人据说原先是韩国的贵族,其祖上在韩国五代为相。” “臣以为此事不可耽搁,便令刘将军亲自押解张良来咸阳,奴婢未曾及时禀告王上,还请王上降罪。” “?”扶苏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张良居然被活捉了?” “这刘邦……”扶苏心中不由得越发佩服此人。 “调一队羽林军,即刻前去协助刘邦押解。”扶苏很快做出了冷静的决定。 张良既然已经被抓了,对于大秦来说,可真算得上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卫国小弟 “唔。” 扶苏坐在软垫上,静静的听着韩谈在一旁讲述事情的经过。 当韩谈说完,扶苏也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说起来,自从武刚车应用之后,张良所谓的游击战术的威力大大的降低。 在这一方面,秦军训练有素,依托武刚车可以形成有效的防御,只要刘邦能够及时支援,几乎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可是,只要张良存在一日,那这威胁就不算真正的解除。 是故,造保持运输能够正常进行的情况下,刘邦开始想方设法对付张良。 所谓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刘邦不断与李由以及他的那些兄弟商议和讨论,制定出了一条条的计策。 在最开始的时候,刘邦仍旧是吃亏不断。 可随着交手的深入,对于张良的行事风格,刘邦这些人也是理解的越发深刻。 最终,老天眷顾了刘邦一次,张良被刘邦成功活捉了! 或许是运气使然,或许是张良一时不察,可是,张良只要失败一次,就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刘邦,纵然失败千次万次也是无妨,只要扶苏信任依旧,那刘邦就仍旧有着足够的资本。 扶苏也是感慨万千,当日在临淄之时,这田氏就曾经预备令自己与这张良相斗。 只不过,那一番交手,他扶苏尽管占据着诸多的优势,可是却并未占到多大的便宜。 而今三四年之后,却变成了这般情景,他扶苏登基做了秦王,一心应付着山东叛乱之事。 而张良最后却是成为了一名阶下囚。 扶苏略微沉吟,道:“传令给刘邦,要他不可虐待张良,张良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太过分皆可满足于他。” 扶苏心中已然是打定了主意,现如今张良握在他的手中,生死皆由他掌控,那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处死张良。 活人可比死人有价值的多! 若是张良能够放下仇恨,那他扶苏自然也不介意摒弃前嫌,任用他张良,为大秦效力。 扶苏心中亦是明白,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甚至来说,有些异想天开。 只不过,扶苏依旧想尝试一番。 即便张良不愿为大秦效力,扶苏也可将其软禁起来,只要张良不能为别人效力,那扶苏就可以说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形势正在逐渐的好转,扶苏相信,按照这样的趋势持续下去,那秦军再度横扫天下之日就不远了! 到那时,扶苏倒想看看张良会有何感触?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扶苏手中还有着一张牌,如今的韩王韩成。 张良的先祖做了韩国五任的丞相,某种程度上来说,韩成就是如今张良的主子,到那时,扶苏亦是想看看这二人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效果。 扶苏旋即命人快马加鞭前去阳翟传达诏令,令韩成即刻奔赴咸阳。 扶苏亦是命人将韩成这些时日的状态和表现摆放到他的面前。 这些工作皆是由韩谈手中的情报网来负责,准确来说,韩成身边的侍奉之人,皆是经过韩谈精挑细选的。 自然,这些人要记录韩成的生活状态,可谓是无比的轻松。 看到韩成沉溺于声色,扶苏嘴角不禁翘起。 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一个韩王,一个野心勃勃的韩王,对于扶苏来说,并不好控制。 或许韩成如今这幅耽于声色的样子,是装的,但这一点,扶苏并不是太在乎。 扶苏忽然间又想起了一个人来,卫角。 说起此人来,就不得不起一个很有意思的诸侯国,卫国。 属实来说,这个国家有些传奇,虽只是一个小国,可却经历了春秋战国五百年这样的乱世,而存活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之中,无数的小国被兼并,可是卫国,却是奇迹般的生活到了最后。 而且,在秦始皇时期,这小小的卫国还得到了嬴政的承认。 这其中自是因为卫国与秦国之间有着非同一般关系的缘故。 首先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卫国是秦国的铁杆小弟,一直以来都是作为秦国附属国的存在。 秦国灭卫,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必要。 包括扶苏继位之后,卫角也是第一时间表示忠诚,扶苏连动卫国的心思都没有。 这么听话的小弟,当然要留着。 其次,商鞅,吕不韦这等对秦有过大功的皆是卫国人,虽然最终这二人的下场都不太好,可是,这并不影响秦与卫之间的亲密关系,某种程度来说,还因为这二人,秦卫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 显然,扶苏将卫角招过来,自是有着更深的用意所在。 起码,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让韩成看到卫角,让韩成明白韩国也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未尝不是敲打。 此外,再表演一番两国之间的深情厚谊,自是必不可少的。 在咸阳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地方,一处兵营驻扎了起来。营地已然升起了篝火,显然,今夜他们打算在此宿营。 张良蜷缩在囚车之中,眼中无神。 心中翻腾的恨意之中,更是有着一抹凄苦。 张良不明白,为什么韩成要帮着秦军来抓自己。 若不是因为韩成,刘邦断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抓到自己。 在秦军的兵威之下,国家倾覆,社稷崩坏,明明最该恨秦的就应该是韩成,可是韩成最终却选择了投效秦国。 对于张良来说,韩成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一种背叛。可是,他张良又能说什么呢? 张良心中只感到无限凄凉,他的内心仿佛被撕成一片一片的。 若是张良光明正大的输给了刘邦,张良自然是心服口服,可是因为韩成,自己最终一败涂地,这对于张良来说,断然不可接受。 “吃饭了!”见张良发呆,周勃将饭菜端到张良面前,说了一声。 这一路走来,张良这样的状态已经保持了很久,所幸张良并未绝食,要不然他们乐子可就大了! 好不容易抓一个活口,送到咸阳却死了! 只怕原先立下的功劳不算,还要被问责。 周勃扫了一眼张良,并未多说些什么,他心中玲珑,自是明白张良为何如此。 第五百三十五章 赵国的谋划 可周勃生性木讷,就算是在刘邦这些兄弟面前,周勃的话语也是不多。 可这并不代表周勃对于这些就真的一窍不通,准确来说,周勃所知道的和了解的,远比别人想象的还要多。 刘邦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如今距离咸阳只有几十里,明日便可将张良顺利押送进入咸阳,到那时,他的任务才算最终完成。 老实来说,这一次,他抓到张良的手段并不光彩,只不过对于刘邦来说,手段光不光彩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抓到了张良。 这一路上,刘邦亦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张良,他知道,这张良也算是一方人杰,如今既然已经活捉了他,完全没有必要对他进行折辱。 若是日后张良投靠了扶苏,那说不定到那时候,张良还有可能爬到自己等人的头上,这一点,刘邦认为有着很大的可能。 到了那时,万一张良秋后算账,那他这些兄弟可就没有活路了! 倒不如这一路好吃好喝的待着,不管张良最后的结局如何,他刘邦都不会蒙受什么太大的损失。 正在这时,一阵阵马蹄声在营地外响起。 刘邦心中一惊,已经走到了这里,可不能出什么事。 旋即命身边的夏侯婴去查清楚状况,少顷之后,夏侯婴带着一名十岁的青年来到了刘邦面前。 刘邦从其服饰自是辨别出这是秦军,而且似乎是秦军中的王牌,当今陛下的亲信羽林军。 “据说羽林军具是王上抚育的孤儿当中遴选出来的,看来此言非虚。”刘邦暗自打量着面前这名青年。 十岁,脸上仍是有些稚气未脱,可是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浑身上下爆发着英姿勃勃的气概。 而且,这般年纪在羽林军中就做到如此地位,可见也是羽林军当中的尖子。 青年对着刘邦拱手一拜,道:“末将蒙陛下诏令,特地前来协助刘将军,将反贼首领张良押解进入咸阳。” “协助?”刘邦略微愣神,敏锐捕捉到青年话语中的关键词汇。 青年点了点头,再度郑重道:“此乃王上诏令,末将及一队羽林军将士,皆听从将军调遣。” “好,好啊!”刘邦心中顿时感到无限的欢喜。 看眼前这支羽林军,虽然其中成员年纪都很小,最低的不过十八岁,再大一点的也就是二十出点头。 可从上到下爆发出来的精锐之气,却是不可小视。 刘邦在韩地便听说,章邯在扫平山东各路反贼的时候,羽林军表现尤为突出。 如今已然隐隐有着第一军的趋势。 要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有足够的实力,想要在藏龙卧虎的军中占据第一的名头,只怕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有着羽林军来协助护卫,刘邦瞬间心头大定。 刘邦旋即将一些关键的位置的护卫交给了羽林军,有着这么一支强大的队伍作为援助,刘邦要是不能善用,那他就不叫刘邦了。 翌日,车马缓缓的行进,刘邦一行总算是进入了咸阳之中。 而张良则是被移交关进了大牢之中,至此,刘邦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扶苏却是并未立即见张良,于他而言,张良已经在大牢之中,见或是不见,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十分的急迫。 扶苏自是先召见了刘邦,向他问询了一些有关于韩地的事宜,并对刘邦进行了抚慰。 抓到了张良,自然是大功一件,扶苏在赏赐这方面自是不会太过的小气。 而刘邦则是急冲冲的回到了在咸阳的宅子,这是扶苏当初特令批给他们的。 久在外地,对于父母亲人,刘邦自是格外的思念。 当得知扶苏每月都会按时派人来给刘老太公嘘寒问暖,刘邦心中更是有着几分的感动。 在这一点上,对于这些外出将领的家眷,扶苏自是照顾的格外的周到,务求不出一点问题。 甚至来说,扶苏还让韩谈和陈平各自派出人手监视,就是怕其中有人弄虚作假。 原本并不是没有人想伸手,只不过在扶苏一番铁血的整顿之后,风纪顿时为之一变,再想伸手,就要考虑脖子上吃饭的家伙是不是要搬家了! 扶苏清楚的知道,按时给予抚慰和赏赐是收拢人心的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就是加强对这些将领家眷亲人的控制了! 试想一下,若是这些家眷都倒向了自己,那在外的将领还有可能有谋反的机会和可能么? 恩威并施,这样的手段,扶苏继位已经有了三四年,用起来已然是十分纯熟。 而远在邯郸的郦食其此刻在朝堂上,和赵国的君臣激烈的辩论着。 赵国在楚国使者到了之后,对于秦国显然又产生了一些新的利益诉求。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两个大国之间,在涉及利益的时候,并非是谦让有礼,更现实的是锱铢必较,连一丝一毫的利益,都不会轻易让给对方。 陈余张耳在朝会之后,迅速的聚在了一起,这二人一人掌控军事,一人掌控朝局,如今这二人一旦相合,几乎与皇帝没什么差别。 “今日的朝会你如何看?”陈余面对张耳,露出征询之色。 张耳略微沉吟,摇了摇头,道:“朝会倒是无妨,没有太大的意义。” “眼下我赵国的出路无非两条,一条是依附秦国,还有一条就是发起合纵,和山东各国一道伐秦。” “哦?” “秦国如今势大,当初我本以为这秦楚交战,最后必定会拼到两败俱伤,却是未曾想,这秦军损失虽大,可是这高级将校,却是未曾伤亡太多,就连蒙毅,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这是我们当时失策。” “现如今我们要着眼于大的方向。”张耳脸上露出郑重之色,道:“秦国势力一家独大,赵国若不想为附庸,唯有联手合纵伐秦。” “而如今,楚国使者入秦,便是最好的机会。” “日后等我们攻破了函谷关,别说十座城池,就算百座城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密谋 “只要我们攻破函谷,占据咸阳,届时,我二人便可在咸阳号令天下诸侯,到那时,这天下便尽入我二人囊中。” “陈兄,若我二人成就这番伟业,到那时平分这天下。”张耳此刻眼中闪烁出雄心勃勃之色。 陈余听后,亦是觉得妙不可言。 若有机会,谁不想能够在这天下占据一席之地? 陈余略微思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道:“丞相,这秦国只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前些时日,项梁的十万精锐楚军都折在秦军手中,之后,我二人本以为这秦楚之间定会两败俱伤,却是未曾料到这蒙毅居然全须全尾的回到了秦国。” “眼下这秦国兵多将广,又有充足的粮草供应,要攻下函谷,只怕不是什么简易之事。” “还有那秦王扶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陈余对于这一点有着十分深刻的体会。 张耳对于陈余所说的这些深以为然。 这种种因素累加在一起,也是张耳迅速坚定要对付秦国的原因。 秦国如今已然势大,若再不加以遏制,只怕当年秦国横扫六国的悲剧就要重演了! 那般在全天下被通缉的日子,张耳想想都觉得有些憋屈。 张耳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自信的笑容,安慰道:“陈兄,勿忧。” “小弟心中已有定计。” “哦?”见张耳胸有成竹,陈余便知道张耳对此或许早有计划,“贤弟快快说来听听。” “陈兄,还记得方才我说过楚使入赵,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么?” 陈余经张耳这么稍微一点拨,脑中亦是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个大致的想法,“贤弟,你的意思是联合楚国,一同进攻秦国?” “不只是楚国。”张耳陡然变的有些激动,“还有燕国,齐国,我们甚至还可以复立魏国,前些时候,这魏豹来我赵国,向我赵国借兵,未尝不可以利用一番。” “眼下的秦国,单独哪一国都不会是秦国的对手,要想战而胜之,唯有联手,合纵伐秦,这是唯一的道路。” 这番话张耳说的绝对至极,陈余并未对此表示反对。实际上,张耳已然是很给合纵联军的面子了! 若真的打起来,这合纵联军未必能够战胜秦军,要知道,那可是有着“虎狼之师”称谓的秦军。 在过往的百年之中,秦军战力之强并不是空口说说的,而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是用敌人的鲜血才成就了赫赫威名。 “贤弟,若只是山东各国合纵伐秦,对付秦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若是秦军反扑,那我赵国可是首当其冲……” 陈余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赵国如今距离秦国最近,而且赵国在诸侯国中,势力又是最为庞大,一旦秦军反扑,赵国被列为首选目标自然是不出意外的。 未虑胜,先虑败。 正是因为时时刻刻保持着这样的想法,陈余才能在几次数次危险之中逃脱险境。 张耳脸上露出神秘微笑,道:“若是扶苏突然死了呢?” “届时秦国朝野必定大乱,我们可派人在其中暗中挑拨,令扶苏的那些兄弟各自相争。” “而我合纵联军则伺机攻破函谷,兵进咸阳,如此一来,大事必成。” “扶苏怎会突然死了?”陈余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此刻扶苏才不过二十多岁,正属于健壮之年,要说正常死亡,这个可能性,趋近于零。 “呵呵。”张耳缓缓道:“陈兄,若是秦国未曾派使者入赵,我倒是未曾想出太好的办法。” “可眼下郦食其来此,言说要将公主带回秦国,如此一来,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陈余眉毛挑了挑,对张耳的打算已然是有了几分猜测。 “若是在婚典之时,公主一刀刺中扶苏,扶苏一旦身死,我们便立即发兵,以雷霆之势攻下函谷关,那此计不就成了么?” “妙,妙,秒啊!”听到张耳将全盘计划和盘托出,陈余赞不绝口。 显然,在陈余看来,这个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 忽然间,陈余好像想到了什么,道:“贤弟,这公主素来娇弱,让她用刀去杀人,这……” 对于这计划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陈余深深的表示疑虑。 一个柔弱女子去刺杀如今的秦王,纵然婚典之时,秦王扶苏的警惕已经大大的降低,可要得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嘿嘿!”张耳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道:“陈兄,你说一个男人在何时警惕最低?” 陈余想了想,张耳已然出言答道:“当然是一番之后,其警惕是最低的,在这个时候出手,自然是最佳的时刻。” “那公主会愿意么?”陈余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 当这句话出口,陈余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眼下这赵王都要受自己二人的操控,更别提一个赵国的公主了。 当然,若最终真的成功杀死了扶苏,那自然,这公主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的。 这对于张耳陈余来说,倒是没有什么。 一个公主,能换一个秦国的国君,怎么说都是赚的。 “贤弟,事不宜迟,我们立即答应郦食其,让他带公主回去完婚。” 张耳点了点头,道:“陈兄,我们还需要积极联络楚,齐,燕等国,此外陈兄还需要暗中调配兵力,一旦事情成功,陈兄立即发兵攻占秦境……” “那齐国的三兄弟只怕不好说动啊!”陈余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楚国自是不消说的,只怕赵国刚刚表露出这层意思,楚国便兴致勃勃的加入进来了。 而燕国,则是与赵国有旧,陈余觉得,自己亲自修书一封,如今的燕王韩广相比没有拒绝的理由。 “利益动人,我不信秦国这么一大块肥肉摆在这里,齐国没有兴趣。” “不好说动,只不过是因为这三兄弟实在是太过贪婪,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这三人,其动作比谁都要快。” 张耳显然对田氏三兄弟的为人作风了解不少,更明白如何才能打动他们。 第五百三十七章 昏礼 太阳渐渐落下西山,夕阳的余晖洒在咸阳城中,熠熠生辉。 这一日,咸阳城内外空前的热闹,秦王娶亲,这样的消息早已经传的天下皆知。 更令无数百姓感动的是,每一户都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单单是减免田税,就令无数的百姓心中充满了感激,更别提除此以外,扶苏还赏赐了若干的东西。 这充分彰显了扶苏的仁德。 此刻归向扶苏的人心已然是爆表,无数百姓在心中祝福着扶苏。 咸阳之中,不少权贵也是嫉妒的眼睛都快发红。 如此厚重的排场,自秦国立国一来就没有这么玩过的。 对于蒙家的信任,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尤其是当看到来迎亲的队伍,是羽林军和虎贲军两支精锐,所有人心中更是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羽林军的战力已然是从多方面的角度检验过了! 而虎贲军,战力暂且不提,单单领头的就是如今扶苏的兄弟将闾,身后还跟着一票的王室贵族。 如此的阵容前来迎亲,堪称是豪华至极。 就连蒙氏也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之前蒙氏亦是知道这一次的婚典扶苏打算大办特办,可只是前菜,就已经令人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然而再怎么羡慕蒙家也没用,也不看看现在蒙家是何等的地位? 蒙恬,蒙毅两人乃是如今秦国的支柱,且在扶苏尚是公子之时,这二人就一心支持扶苏。 而且,蒙氏三代为大秦的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蒙恬担任北方统帅之时,更是兢兢业业,将胡人打的连向南弯弓射箭的勇气都没有。 而蒙毅,前番在征讨楚国的战役之中,险死还生,若非机缘巧合,加之秦国上下奋力营救,蒙毅极有可能在那场战役中阵亡。 当迎亲的队伍缓缓进入咸阳宫门之中,在外面候着的文武百官皆是开始整肃衣冠,预备进入咸阳宫中观礼。 这时,一道车驾缓缓的停住,所有人皆是凝神望去,不少人发出惊咦之声。 皆是他们已经认出,这车驾不是别人的,乃是李斯的。 李斯如今名为丞相,可是已经患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故而,朝中事务多半是由如今的丞相左丞萧何在代理。 可以说,历史已然相当于半隐退的状态。 故而,突然间见到李斯的车驾,倒是不得不令人惊讶。 还是萧何机敏,已然是早早的来到了车驾面前,而李斯在其子李瞻的搀扶下,颤巍巍的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萧何拜见丞相。” “不必多礼。”李斯露出慈祥的笑容,“萧何,你做的很好。” “不敢当丞相谬赞。”萧何神色谦恭。他知道如今这位丞相虽然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可是,实际上,这不过是李斯自己的选择。 就连当今的王上,对于李斯仍然是信任有加。不然的话,依照李斯的身体状态,扶苏早把李斯丞相的位置给撸下来了。 可事实上不仅没有,扶苏每月还派人去慰问李斯,还有宫中的太医,皆遵照扶苏的指示,按时去为李斯瞧病。 李斯的到来,或许其他人会奇怪,可萧何觉得这却十分正常。 扶苏的婚典,通知断然不会少了李斯这个丞相的,而李斯,就算是爬,也会爬过来的。 李斯来到文武百官面前,推开身旁的李瞻,朗声道:“诸君,准备一下,入宫观礼。” 这一刻,李斯仿佛回光返照了一般,身躯提拔,仿佛没有丝毫的病痛。 文武百官在李斯的带领下,整齐有序的排列进入咸阳宫。 这才是先秦时代最为正规,声势最为浩大的昏礼。 所谓昏礼,其意思便是在黄昏举行的礼仪,取阳往阴来的意思。对于这样的规定,作为皇家的礼仪,自是无比的精准。 文武百官进入了咸阳宫的廊道上,此刻廊道的两侧皆是挂起了连枝灯,一路前行,将沿途照个通透。 而在咸阳宫内,明晃晃的油灯燃起,如今的咸阳宫,就如同不夜城一般。 而这座咸阳宫,却没有不夜城那般喧嚣热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谧祥和。 这亦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昏礼,对于男女双方来说,都是彼此一生最为重要的时刻,所有的宾客都要安静表示尊重。 即便是交谈,也只能浅声低语,而扶苏作为帝王,这个规矩更是严格,想来也不会有谁在这个时候不开眼。 钟鼓乐声响起,昏礼正式开始了! 昂扬的《鹿鸣》响起,在大殿正中,六盏巨大的油灯燃起,将整个大殿照的通透。 扶苏手拉着一位纯衣纁袡,长裙在身的佳人,来到了文武百官面前。 此刻扶苏身穿的乃是一袭黑龙袍,与周围的气氛相得益彰,庄严肃穆。 秦,尚黑,举国上下,最喜玄黑服饰。故而,在昏礼之时,更是如此。 而扶苏所以的服饰当中,也唯有这件黑龙服的意义最为不同,在面对不同的场合,扶苏往往也需要身着不同的服饰,然而,黑龙服,绝对是最为正式的服饰。 此时,在一旁的宗正子婴走到了大殿旁边,对着众多文武百官长身而拜,然后颂道:“夫人之礼,始于冠,本于昏,尊于祭,和于射!今日佳日良辰,有嘉宾在前,宗庙在上,天地共证:秦王赢氏嬴扶苏将纳新妇,新妇名曰:瑶。以告嘉宾,祖宗,天地神灵。” “臣等恭贺王上,王后定结发之礼,结白首之盟。” “诸公请入座。” 得到扶苏的诏令,顿时仆役上来,将大块的肉食放到大臣面前的案几上。 至此,整个昏礼才宣告结束。 说实在话,扶苏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充当参加这样的场合,尤其是还充当的主角。 扶苏觉得,这样的昏礼花钱虽然很多,但说起来,真是物有所值。 其震撼程度和规模,已然大大超出了扶苏的心理预期。 只不过,虽然这样的仪式完成了,可还并未算真正结束,因为他还要去祭祀先祖,向先祖禀告这一消息。 当然,这其中自然附带着册封蒙瑶为后的消息。 第五百三十八章 敬酒 宴会上众人时不时浅浅低语,这对于他们来说,亦是拉近彼此之间关系的一个好机会。 借此,认识一些新人,或是结识一些显贵,总是必要的。 尤其是,参加这一次的宴会的,有许多新鲜的面孔,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对山东作战立下了不小功劳的人。 因而,爵位蹭蹭往上涨。 对于一些已经老旧的贵族来说,这样的新贵,简直就是金龟婿一般的存在。 首先,这些青年获取的爵位乃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自己拼出来的,而并非依靠祖上的余荫。 其次,这些人是扶苏坚定的支持者和坚强的后盾,故而,扶苏对于这样的新贵也是格外的欣赏和倚重。 仅是这两点,就足以老贵族倾家荡产去拉拢。 因为,只要有这样一位新贵的扶持,自己的家族起码能保持三十年的富贵,起码能保持五十年长盛不衰。 这就是一位新贵的价值。 当然,一些老贵族心中未尝没有傲气,对于这些新贵,充满了不屑,总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一时得意而已。 可这样的人注定要被无情的淘汰。 认不清形势,早晚会被时代潮流所淹没。 尽管这些新贵还不适应,甚至面对那些热情的老贵族有些手足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是,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只需要再过上一段时间,对于其中的门道,他们便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此时,扶苏拉着身旁的蒙瑶站起身来,走到了蒙恬面前。 望着眼前二人,蒙恬也是感慨万千,今日的一切他皆是看在了眼里。 尽管这桩婚事在先帝在位之时,便已经确定了下来,可却由于种种缘故,一拖再拖。 到了今日,方才算是功德圆满。 而今日昏礼的布置,以及规模,都令蒙恬心中倍感欣慰。 他看到了扶苏对于蒙氏的重视,也看到了扶苏对于蒙瑶的爱护,而且,蒙瑶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秦国王后了。 扶苏端起桌上的酒壶,令人拿来了几个杯子,在蒙恬面前连倒三杯酒,然后在自己面前也倒了三杯酒。 蒙恬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扶苏放下酒壶,端起第一杯酒,道:“蒙卿,这第一杯酒是寡人敬你对我大秦忠心耿耿,为我大秦出生入死,实乃是我大秦的根基柱石。” “臣惭愧。”蒙恬连忙端起酒杯,与扶苏一同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是寡人敬蒙毅将军的,还请蒙卿代劳。蒙毅将军前些时日奉寡人之令,奔赴荥阳,蒙毅将军未曾亲眼见证寡人之婚事,实乃是寡人的不是。” “臣弟为国出战,理所应当,虽有些遗憾,然王上不必如此。” “这第三杯酒……”扶苏略微沉吟,看向了旁边脸色有些发红的蒙瑶,道:“寡人要多谢蒙卿为秦国生了一个如此贤良淑德的王后。” “王上折煞臣了!”此刻蒙恬亦是感到极大的满足。 “瑶儿,你且在此陪蒙卿说说话。”扶苏侧身看向了蒙瑶,然后朝一旁走去。 见到扶苏朝自己走来,李斯急忙挣扎起身,扶苏却是抢先一步,扶住李斯,“丞相,不必如此。” “王上……” 扶苏亦是在李斯面前倒上了三杯酒,道:“丞相,这第一杯酒,是寡人敬你,为我秦国奔波劳碌半生,先帝在世之时,对丞相你多有所依仗,对我秦国,丞相实乃是劳苦功高。” “老臣……这些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这第二杯酒,是寡人敬丞相护持之恩,寡人初登皇位,还有赖于丞相的扶持……” “这第三杯酒,是寡人敬丞相,育子有方,如今李由在韩国已经能独挡一面,独掌政事。” 李斯颤巍巍的端着面前的酒杯,“臣……臣……” “丞相,你要说什么寡人都知道了!”看到昔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李斯,如今竟然连话都有些说不利落,扶苏也不禁有些唏嘘不已。 “丞相既然身体不适,这酒,还是少饮一些吧。”扶苏关切的看着李斯,“大秦,还需要丞相。” 敬完李斯之后,扶苏来到了章邯的面前。 与以前相比,如今的章邯皮肤黝黑,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白皙,就连皮肤,看上去也饱经风沙,粗糙了不少。 可此时的章邯,方才有了统帅从容不迫的气度,可以气定神闲的统帅千军万马。 在外的征战几年,章邯比以往成熟了不少,各方面都有着很大的变化。 战争,的确能令一个人迅速成长。 “王上。”见扶苏给自己倒酒,章邯惶恐不已。 扶苏微微一笑,道:“章卿,在外征战数载,不易,你我二人之间就不必多说什么了吧!” 章邯点了点头,扶苏这番话,无疑表明二人之间较为特殊的关系。 的确,若论起满朝文武谁与扶苏的关系最为亲密,章邯若是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即便蒙毅也是如此。 因为那时,章邯担任的不过是少府少监的职位,之后因为扶苏,才做了少府令,然后如今,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统帅级别的人物。 整个秦国,如今地位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数。 而这一切,除了章邯自身的确有着不俗的能力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扶苏的扶持。 扶苏举起酒杯,章邯亦是举了起来,扶苏这时神情陡然变的严肃起来,“章邯,你和阳滋之事我已知之,我只说一句,你若敢负阳滋,休怪我不留情面。” 章邯顿时神情一凛,他知道扶苏绝不是说着玩玩的,扶苏对于阳滋的宠爱,是清晰可见的。 “臣遵命。” 扶苏话语并未缓和,道:“这番话我不是以秦王的身份与你说的,而是阳滋的哥哥,你可明白?” “明白。” 扶苏也是神情一缓,略微思忖,道:“章邯,依照你现在的爵位,迎娶赢氏宗室之女,还算尚可。等山东战事结束之后,我便为你二人筹备婚事。” “臣多谢王上成全。”此刻,章邯心中欢喜异常。 第五百三十九章 暗中调兵 夜幕渐深,扶苏在两名宦官的搀扶下,回到了宫中。 方才与众多大臣,以及一些新晋武将,扶苏皆是与他们喝了不少的酒。 所幸,扶苏也不用一一去敬酒,不然的话,此刻扶苏就该躺着回宫了。 而扶苏此刻神智仍是清醒,只不过心中却因为酒精缘故,感到一阵阵燥热。 屋中,蒙瑶端庄的坐在那里。 扶苏脸上挂着笑意,虽说这是一次政治联姻,其中也掺杂着诸多的利益。 只不过,这却是和蒙瑶没有太大的干系。 多半是因为扶苏这个特殊的位置,以及蒙家如今地位的缘故。 在桌上,摆放着两只被剖开,类似葫芦瓢的容器。 此刻,扶苏和蒙瑶之间,还有着最后一个仪式要举行。 称为合卺之礼。 卺j,三声,在古代,是一种匏瓜,俗称苦葫芦,其味苦不可食。 合卺是将一只卺破为两半,各盛酒于其间,新娘新郎各饮一卺。 匏瓜剖分为二,象征夫妻原为二体,而又以线连柄,则象征由婚礼把俩人连成一体,故先分而为二,后合二为一。 这是源自周代的一种礼仪和习俗,到了后世,逐渐演变成了交杯酒。 扶苏拉着蒙瑶温润如玉,洁白无瑕的小手,二人各自将卺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味因为卺的原因,味道略带些苦涩,而这是寓意着夫妻之间同甘共苦,生死不弃。 此刻扶苏蓦然间有些恍惚,未曾想到,在这个时代,自己居然会有成亲的这一天。 或许,这对于扶苏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新的体验和开始。 佳人在怀,扶苏身体也产生了一些生理反应。 他虽然不好女色,但却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长夜漫漫,蜡烛渐渐燃尽。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在了咸阳宫中,韩谈在帷幔外面轻轻呼喊着扶苏。 扶苏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望着被自己搂在怀中的蒙瑶,不仅摇了摇头。 难怪自古以来,无数的英雄好汉,在美人面前都折下阵来。 如此美妙的情景和感受,让人如何能够拒绝并控制住自己? 扶苏心中暗自警惕自己。 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抽了出来,扶苏穿好衣衫下床,来到了外面。 “照顾好王后。”扶苏临走前又仔细吩咐了一句。 “诺。”韩谈立即应承。 即便扶苏不说,韩谈也绝不敢轻慢了蒙瑶。 这后宫之中,蒙瑶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王上,中尉陈平有急事求见。”扶苏刚到偏殿,还没处理几件政务,一名宦官便来禀报。 “让他进来。”扶苏不假思索。 陈平步伐迅疾,来到扶苏面前,从袖中抽出奏章,交给宦官,然后道:“王上,赵国有变。” “?” 扶苏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就在刚刚,他看到了郦食其从赵国呈递上来的奏报,说一切顺利。 赵国已经同意郦食其带赵国公主回咸阳完婚。 陈平脸色凝重,神情严肃无比,,继续道:“王上,不只是赵国,就连楚国,燕国,齐国也有所异动。” “根据臣的探查,赵,燕,齐,楚,四国正在密谋联盟,合纵伐秦。” “不止如此,近些时日以来,这四国皆是在频繁调动粮草兵马,而且,赵国兵马已经压近秦境。” “有过冲突和越界么?” “没有。”这一点,陈平自然万分肯定。 “王上,这些人如此作派,对我秦国必有谋算。” 陈平的话,扶苏听进去了! 说起来,若是没有陈平递上来的这份情报,扶苏说不得还得真信了郦食其。 还会以为赵国仍有着和秦国结盟的打算。 现如今看来,这不过是赵国使出的障眼法。 不过这也不能怪郦食其,纵横之术虽然有用,堪称是研究心性弱点大拿级别的东西。 可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尤其是一个铁了心要和秦国较量个高低的国家,那这样的计谋就不起什么作用了。 赵国内部,还是有聪明人的。 而如今,赵国秘密将军队移送到前线,想来不是为了所谓的“和平”,更有着一种可能,是赵国故意为之。 首先合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 毕竟这其中牵涉的利益太多太多,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一个分赃的问题。 春秋战国五百年,合纵针对秦国不止一次发动攻击过。 可是,最多也就攻克了函谷关,除此以外,便再无任何有进展的交锋。 秦国大可稍微一退,如此一来,不需要秦国动手,山东内部便互相要打了起来。 毕竟,能活到这个时候的,各国之间哪有没有血债的? 这随着时间的推迟,这新仇填着旧恨,早已经成为了一笔糊涂账。 而其中合纵最为成功的案例,自然当属五国伐齐。 齐独自灭宋之后,所有的实力最强。 自然,若是放任齐国这么强大下去,那么,他们的都是这些武官僚,最终难逃覆灭的下场。 而促成合纵的最大一条因素就是秦不取丝毫利益,选择义务出兵。 也就是说,在事前,秦国为了合纵伐齐能够尽快开始,已然为此做出来重大的牺牲。 无数的齐军被秦军牢牢的吸附在齐国的西面,动弹不得。 现如今赵国的表现,只是因为赵国的筹备还未完全。 合纵之后,伐秦产生的利益还未商量妥当。 一旦商量妥当,扶苏有预感,赵国绝对会立即撕毁协议,向秦国进兵。 如今在赵国掌握实权的张耳陈余,扶苏通过不断收集汇总二人的情报,心中已然对这二人的想法猜测出了大概。 扶苏缓缓起身,在大殿之中踱步。 “去请蒙恬上将军过来。”在军事上,扶苏知道,自己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蒙恬。 而且,此番赵国已然暗中筹措兵马,那秦国自然也不能没有准备。 这还是多亏了陈平设立的情报网络。 准确,迅速的探查了山东各地的局势,在情报上的领先,已然让扶苏掌握了先手。 当日在户牖乡将陈平拐过来,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第五百四十章 秦国缺钱了! 咸阳宫中,扶苏和蒙恬相视而坐。 蒙恬侃侃而谈,而扶苏只是间或插话,偶尔询问一些自己并不清晰和明白的问题。 在郦食其入赵之前,当时的蒙恬便旗帜鲜明的提出,需要对赵国进行一定的施压。 而那一次,韩信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让在北地的王离率领一支精锐机动到雁门附近,一旦战况有变,那么王离就可以对赵国的侧翼形成极大的威胁。 只是这样的方略提出,便令当时大多数人眼前一亮。 即便是对军事一知半解之人也知道,韩信这一手棋可谓是切中要害。赵国将不得不在北边以及代郡附近投入一部分力量,用来防备王离的突袭。 要知道在北地的可不是什么挖瓜裂枣,而是秦将王离,是久经战阵,历经风霜和战火磨砺的北地长城军团。 这样的一支队伍,打的胡人望风而逃,长城脚下,已然成为了游牧民族的禁区。没有一个牧民敢跑到长城脚下来放牧。 就连胡人当中的青壮,也不敢向秦军所在的方向射出一箭,望着长城脚下丰盛富饶的草场,只能簌簌流泪,却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王离的父亲王贲和祖父王翦,在世之时,可是当时的名将,纵然如今这二人不在了,可世人岂会认为这王离比起其父,比起其祖父,又能差到哪儿去? 到了现在,无疑,这样的布置早已经传给了王离。 在秦赵接壤的边境上,同样有着秦国的军队移动,只不过这些都是为了策应郦食其,为郦食其在邯郸谈判创造良好的条件。 准确来说,秦国现在也并不想撕破脸皮。 因为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的功夫,山东各地就算联合起来,也不会是扶苏的对手。 拥有关中和巴蜀两大宝地,还占据各种优势,扶苏对付山东,将是碾压的态势。 只不过,目前来说,秦国的实力尚且不足,对付山东一国绰绰有余。 可一旦山东各地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秦国,那秦国应付起来,就显得吃力无比。 只不过,看如今的趋势,这场仗似乎是在所难免了! 而先前秦军的预先准备和调动,显然这场仗对于秦国来说,并不算突然。 因为,对于秦军来说,这一切都是按照战时来筹备的。 “蒙卿,此事仍需克制。”扶苏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道:“只要山东各国不动手,我秦国目前来说,决不可先动手。” 蒙恬亦是点了点头。 他所有的布置亦是如同扶苏此刻说的这般,皆是呈现防御的态势,只不过,若是山东各国一旦敢向秦国进攻,那顷刻间,这些秦军的防线,就有可能成为绞杀山东各队的武器。 在这方面,蒙恬有着独特的心得。 草原上,胡人就是无比的狡猾,因此,秦国北地实际上是一个庞大的防御工程。 如何建设防御,如何在防御内构造力量,对敌人实行有效的打击,蒙恬皆是有着自己一套风格。 这是蒙恬在北地数年,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和成果。 “如此,臣就告退了!” 面对扶苏,蒙恬丝毫没有摆出老丈人的架子,他明白,现如今蒙家已然是树大招风,而且,蒙家深受扶苏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蒙家更应该认清自己,不可在一些小事上嫌恶了皇帝,不然的话,所面临的下场将是格外凄惨的。 秦国这边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着,一方面要预备着与山东各地开战的钱粮消耗,另一方面,还有做好迎接赵国公主的准备。 这两手,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容不得有任何的疏漏。 可秦国的府库,已然是快要见底了! 一钱难倒英雄汉,扶苏也倒在了这上面,此刻扶苏看到萧何递上来的清单和奏报,就头疼不已。 虽然说,扶苏继位之后,扫清了不少的旧贵族,从那些旧贵族的手中搜刮出了不少的珍宝还有没收了诸多的田产和房屋。 可那些东西,变现也是需要时间的。 唯一比较好办的就是土地,那些完全可以给予那些无田的游民耕种,这也是为了让这些游民彻底的稳定下来。 唯有如此,才能持续的产生税收,为秦国创造收益。 可那些房屋,和珍宝,要换成金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略微思索,扶苏便想出了办法,这些房屋,完全可以作为赏赐,给予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 首先这些房屋皆是以前那些旧贵族所住的地方,奢华无比,而前线那些立下战功的高级将领,完全可以拥有这样的居所。 更为关键的是,住着他扶苏赏赐的房子,还能不念着他扶苏? 施恩于将士,就是要施恩在将士们看得到的地方。 不然为什么后世的袁世凯即便是生病了,也要坚持自己亲自为士兵发饷,就是为了让士兵能够记住自己的恩德,然后为自己效命。 至于珍宝,想到此处,扶苏蓦然想起了师阜,师阜如今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 凭借着扶苏暗中给予的瓷器,师阜一路经商无往不利,各国之间的高层之间的关系皆已经被师阜打通了。 有着如此强硬的背景,山东还有何人能与师阜一争长短? 倘若让师阜将这些珍宝卖到山东去,进行变现,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山东那些复起的旧贵族,可并非都是项羽这般心心念念想着报仇的人,更多的是,想着能够安稳的盘踞在一个地方,做一个土皇帝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需要多大的军事实力的,在有了足够保卫自己的力量的前提下,那些领头之人过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就在所难免了! 陈胜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骤然富贵,便把持不住自己,一心想要称王,然后在陈县作威作福。 虽然有着莫大的声望,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利用,反倒是在陈县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最终,陈胜虽有着无数的兵马,可是却难逃兵败的下场。 第五百四十一章 债券令 让师阜用这些珍宝去弄一个钱来,的确能够极大的程度上缓解秦国财政上的困难。 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因为那些珍宝,是无根之水,总不能这批珍宝用完了,就让扶苏再抄一次家吧? 而且,这也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只能拿出来偶尔用一用。 财政上面,扶苏清楚的明白,无非开源和节流二字。 说句实在话,扶苏继位登基之后,花钱的能力和速度比起始皇帝嬴政,那简直就是高出了几个档次。 始皇帝嬴政在世之时,已然算是特别能花钱了,各项工程的建设等等,投入的金钱都是海量级别的。 这一点,扶苏和始皇帝的差距就是扶苏没有将一分钱投入到修建自己的陵墓当中。 可是在其他方面,扶苏的花费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首先就是工程建设这方面,虽然一些大的工程,例如褒斜道,被富商程郑乐和卓鼎山包圆了,这方面倒是没有花费朝廷多少,朝廷无非出一些人力物力,对实地进行勘测和规划。 可是其他的一方面,比如关中的水利系统,在过去的几年当中,在芈溪的隧营带领下,已然建设的无比完善。 只要擅加维护,扶苏觉得,这些水利建设至少能用上一百年。 而这些,意味着秦廷在这方面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资源,这还只是针对关中的农业的基础建设。 还有造纸,印刷,水车,曲辕犁等等这些制造,都消耗着府库大笔的金钱。 首先需要明确一点的就是曲辕犁这样的物件,按照道理来说,一般的老百姓压根来说,就是用不起的,而扶苏以近乎为零的利率借贷给了百姓。 当然,虽然百姓最终会还,可是,这资金回笼的速度已然是被大大的拖慢了! 还有在教育方面的投入和改进,虽然扶苏已经极力简化,可是教育这方面,投入的资金是一年比一年的多。 尤其是扶苏在军中推及了全面扫盲的活动,还有对适龄学童的补助等等。 但凡是扶苏所触及的改革区域,就很少不用花钱的。 而且这些项目所要耗费的钱财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且不是一次性投入,需要长期的投入建设,中间一旦停顿,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粗略的盘算一下,便可知道扶苏继位之后,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扶苏觉得,若不是有着萧何这个大管家在当家,这大秦的财政,只怕此刻已经是千疮百孔,想要重新整肃,只怕扶苏自己亲自来干,也未必能够做的如此出色。 可偏偏扶苏尽管手中掌握着一些东西,一旦开放,势必能赚不少,可是,扶苏却是有些顾忌。 要知道造纸,印刷这些看上去很高大上的东西,对于中国人来说,确实不算是太难的。 扶苏可不敢小瞧古代人的智慧,万一这些人当中有个钛合金狗眼,扫一眼就会的那种,那扶苏觉得,自己可就没法玩了呀! 尤其是造纸和印刷,还涉及最重要的一个版块,舆论的传播和诱导。 舆论的宣传力量,倘若利用的好的话,不亚于一支精锐的军队。 他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激励士气,也能够稳定民心,相反,若是舆论被敌人所把控,那到时候被动的就是自己了。 是故,这些内容,扶苏是不可能公开的。 既然这些都公开不了,那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扶苏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反复思量,终于在某一个刹那,扶苏的嘴角微微勾起。 如今在咸阳的商贾可是不少,扶苏倒是很想知道这些人有多少身家,对于大秦是否忠心 “韩谈,你传一道诏令下去,命令关中各县张贴露布,其上言明,如今朝廷无钱,特发布债券令。” “商贾可先购买债券令,日后可来朝廷兑现。” 扶苏想到的办法很是简单,发行国债。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那些商人什么尿性,扶苏再清楚不过了! 要他们购买一个歌姬女奴,那就算是花费千金,那也是在所不惜。可要说为朝廷花上一钱,他们这些人都会肉痛好久。 要不然,商人的名声在此时也不会如此差了,秦国更是会每隔一段时间,将一些商人直接发配到边疆,去充实人口,驻守大秦的疆域。 实在是这些商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扶苏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汉朝七国之乱的时候,汉景帝向长安的富商借钱,一个个都哭穷。 最后,无盐氏以极高的利率贷款给政府一千金,才让周亚夫有了启动资金。 当时长安所有的富商都嘲笑无盐氏傻,可等到周亚夫凯旋归来的时候,这些富商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无盐氏不仅拿到了应有的钱,还和朝廷打下了极好的关系,最后,无盐氏成为了一个巨无霸的存在。 只不过,到了后面,无盐氏也灰灰了! 而今,扶苏就是要借这个债券令看一看,这咸阳城中有多少心向朝廷的人。 但凡没有购买的人,一个个都会记在扶苏的小本本上面,然后等待扶苏随之而来的清算。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扶苏亦是借此打算将经销盐铁的权力全部收归中央,用作补贴财政之用。 这样一来,那些购买的债券令的,说不定还可以合作一番。 而那些没买的,扶苏觉得,就要对这些人说一声抱歉了! 该把握的机会没有把握住,那最后送命也怨不得谁。 当初,扶苏还想等待一个契机来实现将盐铁官营的计划,只不过,如今秦廷财政上的困难,彻底逼了扶苏一把。 倘若没有这档子事,扶苏说不定还会继续等待下去,可是如今他正是民心所向,大权在握之时,在这个时候,搞这些商人一梭子,扶苏还真就不觉得会产生一些他承受不了的后果。 一旦盐铁实现官营,那么可以预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扶苏将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第五百四二十二章 新的经济政策 当然,对于扶苏来说,仅仅盐铁官营是不够的。 虽然这两项对于朝廷来说都是暴利行业,可是,朝廷花钱的款项更多。 一些项目的建设根本不能拖,一步慢,步步慢。 或许此刻放弃的某一个项目,财政的确宽裕一些,可是在日后,就要花费百倍千倍的时间和资源来弥补。 算起来,得不偿失! 财政上无非两方面,开源节流。 如今节流这方面能做的实在是微乎其微,而开源这一方面,还需要其他的一些措施。 “召张苍过来。” “诺。”韩谈心领神会。 如今的张苍,在朝廷当中,担任的可是实权职位,治粟内史衙门几乎就是张苍一言独断。 当然,张苍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如此的。 准确来说,这样的地位也是张苍通过展现自己的能力来获取的。 之前几次秦军在与山东六国的对战之中,张苍率领着麾下的算吏通过精确地精算,将粮食以及各种军械,军用物资等等,及时有效的送到了大军手中。 那时候,就连少府生产何种物品的权限,扶苏都开放给了张苍,令他不需请示,便可指挥少府生产所需物品。 当然,这一切事后需要报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扶苏用人的一贯准则。 也因此,在那段高效紧张的时间,张苍和那些算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和丞相府的配合之下,各类军资物品源源不断送到了前线。 而事后结算功劳,自是不会少了张苍的,治粟内史这个职位,对于张苍来说,已然是近在咫尺。 如今张苍之所以还未曾担任这样的职位,不过是因为其资历尚浅,约莫再过个两三年,这治粟内史的位置对于张苍来说就是板上钉钉了! 在如此年纪,能够做到九卿这个位置,已然是相当罕见了,可以说,日后有着极大的可能,张苍会成为朝廷的三公之一。 要知道,也就是历史上秦国那些名臣才会有如此出色的履历,而那些名臣,无一例外,最后都到达了顶峰,成为了秦国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一次,扶苏之所以召张苍过来,而不是萧何,其主要原因便是因为萧何主管着变法的工作,还有着丞相府各种繁杂的事务。 此事又和秦国的财政问题息息相关,自然,张苍乃是不二人选。 “臣拜见王上。” “不必多礼。”扶苏开门见山。 其实情况张苍远比扶苏要清楚得多,因为这就是张苍率先递交给丞相府的,然后丞相府报上来的。 张苍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随后亦是给出的解决方案,便是要扶苏将少府所产的白纸,印刷的书籍,还有曲辕犁等这些项目交到丞相府那里。 如此一来,朝廷的款项便会极大的宽裕。 要知道,目前这些项目尚是属于垄断,其行业均是暴利。 扶苏缓缓摇了摇头,对于张苍来说,朝廷自是有了财源,极大的富裕了! 可对于扶苏来说,这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况且,钱握在自己手里,和放在国库里是不一样的。 没钱的下场,看看崇祯就知道了! 扶苏愿意将少府里赚取的资金拿出来补贴给国库,但绝不愿意直接将这样的财源拱手让给朝中的官员。 这是权力另外一个层面上的争斗。 当然,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交换的,倘若扶苏觉得这些东西的价值小了,或是能够借此谋取更大的利益,自然会毫不犹豫舍弃现在的这些。 扶苏从案几上抽出了一张白纸,其上面写的乃是均输,平准,酒榷等一系列经济政策。 均输和平准,其实质内容是相差不多的,其核心要义都是贵卖贱买。 只不过所针对的货品内容不同,均输,其主要针对的是各地上供到京师的贡品,由于路程和时间的原因,这些贡品多数运到京师,都会损坏了,而平准,就是将这些贡品运到价高的地方卖掉或是直接折成现金。 而平准,涉及的货物则要宽泛许多,基本上市场上有利可图的,都逃不出这个范畴。 至于酒榷,便是酒类专卖的意思。 实质上现如今的秦国,已经有了这样的意思了,只不过,扶苏所写的,更是完善和具体了许多。 这些政策的首创发明者乃是汉代的桑弘羊,桑弘羊本身就是出身商人家庭,对于数字以及经营这方面,自然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其天赋和才情也是恐怖。 其设计的这些政策和制度,本质上来说,就是让朝廷来做生意。 想想看,当朝廷来做生意会发生什么?这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而且有着雄厚政治经济实力的支撑,想不挣钱都很难。 就比如历史上著名的盐铁会议,看似桑弘羊输了,可是实质上桑弘羊的定下的制度却几乎没有改变,谁胜谁败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以儒家为首的贤良学大肆抨击桑弘羊与民争利,要对民宽和,实质上不过是因为桑弘羊以国家的名义来做生意,使得这些人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可以用来牟取暴利的东西。 就算找到了,第二天,桑弘羊也有着足够的实力原原本本的复制一个。 如此情景之下,焉能不恨桑弘羊,在这些“为民着想”的儒家大师宣传之下,桑弘羊简直就是邪恶的化身。 朝廷地震了,是桑弘羊的锅,老百姓过的不好了,受灾了,也是桑弘羊的锅。 总之一句话,“请烹桑弘羊”,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可见当时的桑弘羊,已经被人恨到了什么程度。 可真等到桑弘羊死了,其在位时期主持的政策废的废,改的改,汉朝的百姓可并非如同儒家大师说的那样,跑步奔小康。 相反,民间豪强做大,对于百姓的盘剥和压榨更加的肆无忌惮。 要知道,国家做生意,还要顾及百姓,考虑影响,吃相没那么难看,豪强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但凡少挣了一个子,就好像杀了这些豪强爹娘一样。 第五百四十三章 白手套 也因此,豪强的做大,百姓生活困顿不堪,导致了西汉末期社会矛盾激增。 在这个时候,甚至刘氏天子都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天命神授,最终将皇位禅让给了王莽。 当看明白扶苏写下的这些政策的时候,张苍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以预见,来主持这些政策执行的人,是要遭到无数人忌恨的。 所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夺人钱财那么简单了,而是裸的连根都给你掘了。 当然,相比起桑弘羊的政策,扶苏对其则是进行了改进。 准确来说,不再是官府在经营,而是官府让人来经营。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簇,这是政治斗争的核心要义和战之必胜的法宝。 用在这里也是格外的合适。 为何历史上多数的变法和改革最终都是失败或是无疾而终,其最核心的根本就是未曾培养出一个守护自身利益的集团。 或者说,即便有这样一个集团,也太过渺小,根本禁不起风浪。 而商鞅变法为何能够成功?而山东列国同样变法,却最终不能坚持下去? 在秦国,即便商鞅被车裂,可商鞅留下的制度却仍旧在秦国保存下来? 其根本原因就是变法二十余年,商鞅设立的制度已经根植朝野,举国上下,对于变法之后,秦国肉眼可见的国力增长和富足,是看的见得。 更为关键的是,商鞅还设立出了军功勋爵制度,为变法培养了一个强有力的守护集团。 任何人妄想挑战变法之后抱团形成的利益集团,都会受到猛烈的反扑。 要知道,当时的秦军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因为军功上来的军官,在此之前,这些军官多数都是贫民或是奴隶。 他们因为商鞅设立的制度而获益,自是不会跳出来反对商鞅。 可以说,当时即便是秦王,妄想挑战这一套体制,也几乎是不可能了! 除非这个秦王就是敌国派过来的奸细。 按照扶苏的设想,先是以债券令看清哪些是值得信任和利用的商贾,想来,但凡愿意购买债券令的那些商贾,其本身对于秦廷就充满了信心。 而之后,这些商贾完全可以充当官府的白手套,在他们自己获利的同时,将一部分利益交到国家手中。 如此一来,守护这些政策的力量便会大大的加强。 毕竟,这些商人也会因此而获益不菲,谁若是要动他们的奶酪,扶苏相信这些商贾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一定是爆表的。 这同样也是互惠互利,在这样的一套组合拳下来,秦国的财政可以说十年之内,几乎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 当张苍明白扶苏整套计划的构思之后,张苍不由得对扶苏表示深深的叹服。 整套计划严丝合缝,环环相扣,衔接的无比紧密。 对于人性的思量和考验,都是相当的出色。 当然,这样的计划也不是完美无瑕的,其上仍有瑕疵和一些不足之处,还有一些考虑的不是很周到的地方。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是一些细节上面的事情,无伤大雅。 而这些,则是要交给张苍这个具体执行的人去办了! 张苍仔细记录着这方面的事宜,这对于他今后开展工作,有着不一般的作用和意义。 说了大半天,总算将大致的框架交代清楚,扶苏也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 说到最后,扶苏停顿了一下,道:“张卿,你以为寡人对你如何?” 张苍也是一愣,有些不明白扶苏这没头没脑问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回道:“王上对臣有知遇之恩,对臣信任有加。” “那平日里米禄钱粮可还够?衣食住行可有什么短缺的地方?” 张苍连忙摇头,道:“王上对臣的关怀,臣铭感五内。” “好。”扶苏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张卿,既然如此,之前赵国送过来的一封信,你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说到这里,扶苏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张苍。 张苍听到这里,顿时头上冷汗冒出,连忙跪在地上。 实在是太可怕了! 扶苏所说的那封信,其实是张耳让人带给他的,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张耳其实是他的侄儿。 可如今秦国与山东各国的关系也是摆在眼前的,张耳自是预料到了赵国与秦国之间,早晚必有一战。 而自然,张耳便希望张苍能够在一些方面帮一下他。 可张苍并未答应,若是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御史,张苍放下这个官不做,还真的回去投靠张耳。 毕竟张耳如今乃是赵国的丞相,去投靠张耳明显有前途的多。 可张苍也是看到了,扶苏对他委以重任,对于他的信任,也是有增无减,这个时候,张苍便有些不舍了! 毕竟秦国的强大,也是可以看见的,尤其是扶苏,以张苍的目光来判断,也是一代雄主。 就比如眼前这些经济政策,那是一个一般人能设想出来的么? 放眼整个天下,能想出如此计策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苍才至今都未曾回复过张耳,其内心仍是感到十分的纠结和犹豫。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扶苏? 韩谈的情报网和陈平的情报网络可不是开玩笑的,除了日常对山东各地的情报探查的工作之外,对于秦国本土的官员一样有着监察。 尤其是一些肩负重要职务的官员,可是被严重监察的对象。这些人,就连中午吃什么菜,晚上睡觉进了哪个房间,和谁一起睡觉,都会被查的清清楚楚。 扶苏伸手将张苍扶起身来,道:“张卿,寡人对卿是寄予厚望的,唯盼卿不要辜负寡人。” “臣明白。”张苍也会心中明白。 的确,扶苏对于他是信任有加的,若不然,方才扶苏也不会将那么核心机密的计划告诉他了。 要知道那些可是事关秦国财政的,只要有一点漏风,就有着极大的可能前功尽弃。 这对于如今已经快要见底的秦国府库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第五百四十四章 警告 可同样,这也将张苍绑死在了秦国的战车上。 倘若张苍敢背叛秦国,为了保密的需要,不仅是张苍要死,就连张苍所有的亲朋故旧,都不能幸免。 张苍心有余悸的走出了咸阳宫,今日扶苏提及此事,自是为了给张苍一个警告。 张苍明白,扶苏在对他保持信任的同时,一样保持着一份警惕。 这份警惕对于张苍来说,恰恰是一根红线,触之必死。 与此同时,扶苏同样也给出了一份荣华富贵,毫无疑问,一旦张苍能够顺利推行这些新型的经济政策,张苍绝对算得上立下大功了。 未来三公的位置已经不再是仰望,甚至来说,在这个年纪的他,已经拿到了通向三公的通行证,对于他来说,唯一欠缺的就是资历。 如何选择,相信对于一个稍微理智的人来说,都不难选择。 一路上,张苍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扶苏的话语。其中,最后扶苏甚至表示,只要张苍能够劝服张耳归降秦国,那张苍自然算是立了一件大功。 只不过,不管是张苍还是扶苏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劝降张耳,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现在的张耳,已然不是当初被秦国通缉的反贼,而是赵国的相国,真正的手握实权。 就连赵国的君王,如今也不过是张耳手中的一个傀儡。 本质上来说,张耳如今就是赵国的土皇帝,如此情形之下,张耳焉能归降? 须知,一旦归降秦国,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耳即便再蠢,也不会做出如此抉择。 只不过,现在不可以,不代表将来不可以。 扶苏所看重的并非是张耳本身具备的才能,而是此人的声望。 倘若真正的征服此人,那对于秦国日后统治山东各地,将是大有好处之事。 当然,还有一人,若是能够投效秦国,那么对于秦国来说,益处更大。 张良。 如今张良已经被扶苏软禁在了咸阳一处宅院之中,从抓到张良的那一刻,扶苏就未曾打算将张良处死。 扶苏选择了更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他要令张良归顺大秦。 这件事,准确来说已然不是挑战性了,而是近乎不可能。 可扶苏不怕,一年不成,就三年,三年不成,就十年。 实际上,被软禁在宅院之中的张良,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实际上,扶苏也曾让如今的韩王韩成去劝说张良,可谁曾想到,这韩成只不过刚刚开口说了几句,张良便厉声驳斥,痛斥韩成不顾社稷倾覆之仇,甘当暴秦的走狗。 一番话说的韩成哑口无言。 对于如此结果,扶苏并不感到丝毫的惊讶。 张良若是能被韩成轻易说动,那扶苏反倒是要怀疑张良是不是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了! 单论脑子,扶苏觉得,张良就算是玩死韩成,韩成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而几日之后,官府门前,张贴了露布,上面所写的内容自是有关于债券令的事情。 虽然此时张贴在外面的仍叫露布,可是,如今已然都换成了纸张,只不过如今还延续着过往的叫法。 白纸逐渐流通之后,官府自是不必在和以前一样,用布匹来向民众公布政策和命令。 而且,白纸通行之后,所谓的句读也是流传开来,为了避免歧义,句读的用法传播的是越来越远。 此刻,债券令一出,普通的百姓还好,而居住在咸阳的那些大商人仿佛都经历了一场地震一般。 要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说起来,他们贵为富商,背后自然与不少的权贵有着交往,这也是公元前富商的生存法则。 没有一个有着实权的权贵罩着自己,还想挣小钱钱? 只怕那是想多了! 没有一根金大腿,就算是能挣到钱了,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只肥羊罢了! 等哪天膘厚肉足的时候,就是权贵举起刀叉一同分食的场景了! 债券令的消息以咸阳为中心,飞快的向关中各地传播着,然后传播到了关中之外的山东,传到了巴蜀,传到了北地。 师阜原本还在洛阳,预备准备一批货物,然后去一趟北地。 有着扶苏打下的良好关系,师阜和北地的秦军相处的十分融洽,尤其是师阜也是格外的够意思,在和秦军的交易之中,师阜赚取的差价极低,。 北地的秦军,对于师阜给他们提供的物资,感到相当的满意。 而乌倮在这其中,亦是谋求到了一份不菲的利益。 只不过,当听说债券令的时候,师阜旋即取消了前往北地的行程,转而亲自带人押运着大批的金银,前往咸阳。 对于师阜来说,自己能有今日,一切都是扶苏支持的缘故。 若不然,这些年,他做生意,哪能做的如此顺风顺水?又怎么能将巴蜀的食盐,茶叶等货物,运到北地,赚取巨大的利润。 即便运到了北地,又怎么有机会和秦军搭上关系?又怎么有机会和乌倮一起合作? 之后,成套的瓷器,都专门交给了师阜来运送和贩卖,足见扶苏对于师阜的信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阜知道,既然扶苏能早就自己,那么毁掉自己,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当日和扶苏在一起时候的情分,师阜明白,自己决然是走不到今天的。 是故,当听到扶苏发布债券令的时候,师阜便立即行动起来,除了留下一些基础的资金之外,师阜将所有能动用的资金都调往了咸阳。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师阜简直就是疯了! 要知道,一旦官府赖账或是被灭了,那这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产,可就都打水漂了! 而且,还会被之后的军队政权清算。 可师阜明白,从当日的云溪客栈开始,他就已经和扶苏深深的绑定在了一起。 现如今,他和秦国已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倾尽全力帮助秦国才是明智的选择。 第五百四十五章 五千金 毕竟,钱没了,可以挣。 可秦国若是倒了,那他师阜也算是走到头了! 孰轻孰重,在这方面,师阜分得清。 而在巴蜀之地的程郑乐和卓鼎山二人也一样接到了这样的消息。原本还在督察和察看褒斜道工程的卓鼎山,在得到这样的命令之后,便火急火燎的回到了蜀郡。 曾经,卓鼎山和程郑乐二人在这蜀郡是水火不容,毕竟,当时巴蜀之地就那么大,你挣得多一点,我就要少一点。 自然长此以往下去,便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可是,伴随着关中与巴蜀的来往越发密切,这样的情形正在急速的改变着。 就比如这一次的债券令,卓鼎山因为在邻近关中的褒斜道,所以收到的消息略微早了那么一些。 可是卓鼎山并未对此隐瞒,或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干些什么事情。 而是选择回到蜀郡和程郑乐一起商议。 为何? 便是他们明白,两家在这么斗下去,迟早都得玩完。以往局限巴蜀之地,倒还无事。 可是如今巴蜀之地是肉眼可见的改变,可以预见,若干年之后,巴蜀之地将会与关中无异。 到了那时,他程郑乐还有卓鼎山的位置摆在哪里?要知道,在巴蜀之地外面,还有着无数的富商和权贵。 这巴蜀之地可不是他二人的自留地。 一旦大量的资源和资金倾斜到了巴蜀之地,那时候,他卓鼎山和程郑乐,还算个屁。 自然,面对这种情况,唯有一种办法,报团取暖。 卓鼎山将大致事项说了一遍,然后将一张从露布抄写下来的内容摆到了程郑乐面前。 “兄弟,你如何看此事?”卓鼎山忧心忡忡的看着程郑乐。 若是以往,即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大可不必理会。毕竟巴蜀之地山高皇帝远,想管到这里,还没有那般容易。 可现如今情形不同了,当日扶苏便在巴蜀之地狠狠的敲打了他们一下,之后,还将司马昌留在巴蜀之地。 虽然司马昌给予了他们不少技术上的指导和改进,可未尝这不是扶苏安插在巴蜀之地的眼睛。 现在再想无视这债券令,就不妨想想当日扶苏抛掷的那枚硬币,当日抛出来的硬币能令他们活下来,可接下来扶苏抛出来的硬币,可未必就能绕过他们了。 “卓兄,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打算吧?”程郑乐笑眯眯的看着卓鼎山。 二人交往了数十年,对于彼此的脾气性格都是分外的了解,此刻程郑乐自是觉得卓鼎山已然做出了一些准备。 卓鼎山嘿嘿一笑,道:“还是兄弟了解我,我的确做了一些准备。” “自从上次被王上教训一通之后,我便在家中预备下了一千金,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次,我想,不妨就用这一千金,去买这债券令。兄弟,你以为如何?” 程郑乐心中暗骂卓鼎山是个“老狐狸”,一千金,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太大的数目,可同样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可卓鼎山愣是将这件事搞的密不透风。 若不是这一次事关重大,只怕卓鼎山未必会吐露出这样的秘密。 程郑乐心想,此刻若是只是花上千金,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可是,卓鼎山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他程郑乐可还未曾准备。 若是让卓鼎山抢先一步,而他程郑乐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到那时,难免会在扶苏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程郑乐尽管心中这么想着,可是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的数十年,早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 是故,程郑乐脸上露出思考之色,沉吟许久,方才道:“卓兄,小弟以为这一千金少了吧?” “一千金还少?”卓鼎山脸上顿时露出肉痛之色。 程郑乐撇了撇嘴,道:“卓兄,你我二人的底细,只怕王上早已就摸透了,这时候,若是将钱留在自己手里,日后王上想起你我二人,见我们二人只是做做样子,你以为王上会如何对我们?” 程郑乐缓缓伸出了五根手指,道:“卓兄,我以为我们出这个数最合适。” “五千金?”卓鼎山瞠目结舌。 “兄弟,你莫不是发疯了吧?”卓鼎山心中仍是有些怀疑,道:“你我二人的账面都相差无几,想要从这里里面抽出五千金,委实办不到。” 的确,账面上多数的资金都是需要流通之用的,只有一少部分资金是可以抽取出来的。 程郑乐道:“卓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唯有如此,你我二人才能蒙受王上的看重,若你我二人背靠王上,当今天下,还有何人值得我二人忌惮?” “到那时,你我二人所能挣的,可要比现在要多得多。” “如何取舍,卓兄,你还需要细想么?”程郑乐不断地诱导着卓鼎山。 “可五千金,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卓鼎山面露为难之色。 程郑乐灵机一动,道:“卓兄,你我二人可以先各自带上千金去咸阳,然后令家仆准备,随后再运一千金过去,而后等我们周转过来,再送上三千金。” “多次购买这债券令,也可以让王上看到我二人的确是竭尽全力在为王上办事。” 卓鼎山听到程郑乐的主意,心中也是一动,这份谋划,的确是相当的出色,就算是换做旁人,也未必能做出比这更完美无瑕的方案了。 “卓兄,事不宜迟,此事我们应当尽快处理,我们二人也应该去咸阳亲自跑一趟。” 显然,程郑乐心中仍是有些不放心,觉得自己亲自去办这件事,才觉得踏实。 卓鼎山也是点了点头,无比的赞同程郑乐的提议。 这一次,他们前往咸阳,一方面是为了债券令,而另外一方面,就是紧紧的抱住扶苏这根粗大腿了! 毕竟他们二人在这巴蜀之地,已然是有了好多年都未曾与扶苏会面,只有常见面,才能拉拢感情嘛! 说办就办,卓鼎山和程郑乐旋即来到府衙,向司马昌报备。 第五百四十六章 扶苏的预感 扶苏望着张苍报上来的清单,眼中微微露出笑意。 在这清单上面,但凡是曾经和扶苏有过接触,或是扶苏当年游走天下认识的,几乎都在上面。 而其一个个都表现的诚意十足。 就比如师阜,除开云溪客栈日常开销之外,这一次,一次性就预备拿出三万金出来认购债券令。 扶苏知道,这三万金大概是师阜的全部家当了。 要知道,师阜与其他的富商巨贾不同,师阜是这几年才新近崛起的,不管其实力还是底蕴,与那些经商多年的富商都无法相比较。 更何况,师阜这些年扩张也是极为迅速,盘子也很大,也因此,每月的开销也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在这种情况下,师阜能够拿出三万金,足见其诚意和对他扶苏的忠心。 相比较起来,卓王孙和程郑乐就略微逊色了一些,二人各自是五千金。 还有北方的乌倮,这次拿出了一万金。这对于乌倮来说,倒不是太大的难事,毕竟北地的军火买卖都已经让乌倮给垄断了。 扶苏令其暗中售卖秦国的旧式军备,早已经令乌倮挣得盆满钵满了。 历来什么生意最挣钱?乌倮一定会告诉你,是军火。 除此以外,乌倮还因为师阜的帮助,可以将内地的茶叶,食盐等物资运到草原贩卖。 这些东西,在草原上可都是生活的必需品,是硬通货。 载着这样的货物去草原,回来的时候,就可以赶着成群结队的牛羊,其景象颇为壮观。 这些都还好,令扶苏有些大跌眼镜的是,在咸阳的商人,倒是很少愿意出钱来购买债券令的。 根据韩谈情报上面的侦查,这些人多半还是处于观望的状态,对于秦国的实力,都没有十足的信心。 扶苏冷笑了一声,这些人果然是属皮球的,不踢不滚。 只不过,如今扶苏却是正准备拿这些人开刀。 至于理由嘛,扶苏连找都懒得找了! 只要一个小吏去查一查,根本要不着刑讯逼供一类的,但凡能在扶苏这里排的上号的商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屁股底下不是一堆翔? 区别只是在于官府想动和不想动的问题。 当然了,一些做事越过了底线,行事风格又极为嚣张跋扈的,要么就是后台极硬,要么脑子里就是缺根弦。 而这样的人,其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今的秦国,比后台,可还没有大过扶苏的。 这是时代使然,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经商,可以说就是一个小型的武装商队,秦国的境内还好一些,对于土匪毛贼是严厉打击,但凡上了官府通缉名单的,皆是寸步难行。 也因此,荀子入秦,看到秦国的民风之后,曾经一度感叹:秦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几乎达到了上古圣王所在的世界了。 商鞅颁布的种种法令,几乎令土匪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在编户齐民的制度下,就没有一处地方能够能这些土匪毛贼藏身。 要知道农村集市客栈这些地方,往往看到的都是熟面孔,见到陌生人,第一时间就是令其出示验传,也就是身份证明。 若是没有,抱歉,直接绑了送交官府。 若是躲在山里,那也是不好意思了,何时进山砍柴捕,都有时间规定。 躲在山里,早晚都是要被渴死和饿死,更何况,山中还有数不清的毒虫猛兽。 当然,秦国在扶苏登基之前法度曾经一度松弛,甚至嬴政秘密出游的时候,路上还遇到了毛贼拦路。 可那完全是因为官府将关中的许多干吏抽调送到山东的缘故。 而新的有能力的干吏还没有培养起来,这一度导致秦国的治安变差。 只不过,扶苏继位之后,对于这种情况进行了严厉的整治,除此以外,还令老卒深入乡里,成为小吏。 扶苏深切明白,秦国可贵就是可贵在这种体制,若是秦国的根基坏了,那就是无源之水,就算是前线打的再好,那也禁不起一场失败的打击。 而山东,相比起秦国,治安无疑要差上许多了! 自然,商人要想赚钱,将货物安全送到目的地,那只有自己组织一批精干的力量。 而在这种情况下,扶苏一旦试探出这些商人居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怎么可能手软? 万一这些商人见利忘义,忽然背刺呢? “让张苍继续执行计划吧!”扶苏吩咐了一句。 “诺。”韩谈拱手。 “慢。”扶苏忽然叫住韩谈,然后起身背负双手,略微犹豫了一下,道:“韩谈,去取虎符过来。” “再拟一道诏书给张苍,调拨两支羽林军给他,听他命令。” 扶苏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一切,于扶苏而言,这是必须且必要的。 扶苏并不想看到自己苦心布置的计划,最终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而导致功亏一篑。 尤其是这一次要颁布的经济命令,几乎是刀刀在这些商人身上砍出了暴击。 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一些商人选择铤而走险,是故扶苏便打算料敌于先。 若是没有闹事的固然好,有的话,两支羽林军坐镇,也确实压得住场子。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苍都能够办砸了,那扶苏觉得,张苍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韩谈心中凛然,羽林军这样的扶苏亲卫心腹都出动了,足见扶苏对这次计划的重视。 “再传一道命令给丞相府,要他们拟一道预算章程上来。” 手里有了钱,扶苏自然是不打算藏着捂着的,现如今,秦国将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是什么用都没有。 唯有将这些金银财宝花出去,转化成军队的战力,国家的实力等等才算是有意义。 只要仗打赢了,要什么没有? 扶苏心中已经有了一些预感,知道距离秦国向山东各国发起进攻的日子不远了! 以往只是小打小闹,可这一次全然不同,扶苏的打算是彻底解决山东的祸患,这场战争拖延的太久,已经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张良的客人 咸阳城中,一处宅院,地方看上去虽小,可是在门外却有着精锐无比的秦军士卒站岗。 此外,在这里还有着一支支秦军士卒巡防,所有士卒皆是披坚执锐,一旦遇到突发状况,完全可以从容的应对。 除此以外,在不远处的地方,还驻扎着一支约莫百人的秦军,用作机动力量,可以随时支援之用。 而宅院之中的布置则全然不似外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除此以外,还有数之不尽的绿植,皆是算得上名贵的品种。 宅院的装潢,也是肃穆大气,以黑色为主调,这是秦人的习惯和传统。 这里,曾经是冯氏的一处宅院,只不过,伴随着冯氏的倒台,这些宅院也已经被收归到了官府手中。 曾经,这里一度荒废,几年来,都无人居住,庭院之中,杂草疯长,各种树木也未曾修剪,没有一丁点的生气。 可就在几月前,忽然间,这里住进来了一个青年,也因此,有了极大的改善。 所有的树木皆是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地上的杂草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虽说因此增添了不少的生气,可这处宅院却是隐隐约约露出一种凄凉悲苦的气氛。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庭院之中的一处四角亭子,一青年独自抚琴,悲哀的唱出了这句流传在新郑的诗词。 琴声之中,好似夹杂着愤怒,更有着无穷无尽的悔恨,还有着一种实实在在的无力感以及浓浓的叹息。 这句话出自诗经,若是对音律稍微懂一些便明白,这白衣青年实乃是借此暗喻国家衰退,可君主却不自知,即便国家灭亡也无动于衷。 青年一身白衣胜雪,十指修长,嘴角留着两片胡须,头发披肩直下,容貌俊朗,亦可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虽然这青年身躯看似瘦弱,可是,不管是谁,都不敢轻易小瞧了他,尤其是门外那些巡逻站岗的秦军士卒。 秦始皇二十九年,在博浪沙那惊天一击,天下震动。 而这个青年,就是当时组织和实施这次计划的张良,彼时的张良单凭着血气之勇,便做出了这等天下侧目之事。 只是,最终却是未能成功。 也就是那一次,令张良明白,单凭着血气之勇,是无法成事的,自己最终侥幸,方才逃过了秦廷的追捕。 而后他奔赴齐国,意欲暗中联络反秦的组织和力量,可是,却令张良失望无比。 这些人根本不足以成事,就比如在齐国的田氏三兄弟,张良接触的最多,对于他们三人的评价,张良做出的是:器小。 何意? 便是说这三人器量狭小,目光短浅,只能见眼前一时之利,却看不到长远,想到的往往是自己一时之间的利弊得失。 这样的人,虽然手中空有着庞大的财力和力量,可张良知道,依靠这样的人反秦,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遍观天下,当时张良心中失意落魄无比,而来到了汜水,也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位老人。 因为他谦逊有礼,老人送给了他一卷兵书太公兵法,乃是当年辅佐周王定鼎天下的姜尚所写。 得到了这卷兵书,张良如获至宝,苦心研读。 他本就是世家出身,祖上五代相韩,而张良本身又并非纨绔子弟,倘若韩国未曾灭亡,那张良的目标便是与自己的父祖一样,出任韩国的丞相,然后报效国家。 故而,张良本身的学识,已然是上上之选,此刻又得到了太公兵法,便如同获得了一把打开自身宝库的钥匙。 只是,尽管张良心中空有智谋,但能听他调度的力量实在是太小太小。 面对庞大的秦廷,张良所掌握的这些力量实在是渺小的可怜。 张良几经辗转,又回到了韩地,那时,横阳君韩成已经在秦廷的扶持下,成为了韩王。 张良以为韩成不过是受秦廷胁迫而已。 而韩国诸公子之中,也唯有韩成,拥有继承韩王王位的资格。是故,在与秦军不断打游击的过程之中,张良也在寻找机会,救回韩成。 只可惜,这一点,最终却沦为刘邦设计他的圈套。 之后,他被送到了咸阳,而韩成此时居然来劝降于他,张良心中更觉得憋闷无比。 韩国社稷不存,国家倾覆,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秦国,可如今韩王却不自知,反倒是帮着秦国来劝降自己,真是无比的可笑。 与韩成的交谈不欢而散,张良心中已然觉得,秦廷大概很快就要将自己处死了吧! 而就在这一天,这座庭院,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扶苏将身上的斗篷放了下来,手指轻轻拨弄琴弦,笑道:“琴弹得不错,只不过,不知韩王是否明白你的这一番心意?” 张良微微一怔,眼前之人容貌俊朗,一身衣着纤尘不染,谈吐气质着实不凡。 这样的人,在秦廷,想来也是一尊大人物吧! 张良心中暗自揣测着,然后拱手拜道:“不知阁下是?” 扶苏呵呵笑了两声,道;“先生初来我秦国做客,不知还习惯么?” 只是瞬间,张良脸上便露出愤怒之色,他已然明白,眼前之人,就是如今的秦王扶苏。 普天之下,也只有秦王,能够将秦国视为自己所有,是故,眼前坐着的这个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见到张良的脸色,扶苏脸上露出笑意;“先生果真聪明,一句话想来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不错,我就是扶苏。”扶苏缓缓站起身来。 张良只觉得眼前方才这人和煦的面容,陡然间令人不敢直视,那一双眼睛,更是充满了威严和气度。 一身威势伴随着扶苏的动作,给予给张良的压力有增无减。 张良心中叹然,只觉得老天真是太眷顾秦国了! 自秦献公之后,秦国代代明君,就算是执政时间稍短一些的秦武王,其本人在秦国君主之中或许算是一个逗比,但比起山东六国的君主,实在是强上太多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失败的劝降 山东各国的君主,就算冒出一两个看上去颇有作为的君主,可以短时间内令国家繁荣兴盛,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很难长久。 甚至来说,只要这样强势的君主一旦逝世,其国家实力便会陡然骤降。 而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却是后劲绵长,代代君主皆有作为。 秦孝公在背后全力支持商鞅变法,秦惠王任用张仪,连横合纵,秦武王临二周,攻宜阳,秦昭襄王用白起,范睢,秦孝王就不提了,只做了三天的秦王就去世了。秦孝王在位虽然没有太大的作为,可是却令秦国的实力有增无减。 为嬴政继位之后,扫灭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张良以为嬴政死了,这天下势必也不会再属于秦了,可是,看到如今秦国的这番气象,张良心中隐隐有了一些动摇。 相比起韩成,扶苏实在是优秀的太多太多,说句不客气的话,用酒囊饭袋这个词来形容韩成也不为过。 这样的秦王,这样的秦国,如同嬴政在世之时,横压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而到了那时,韩国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扶苏轻呷一口茶,缓缓道:“先生来我秦国,到了这咸阳,可还住的习惯?” “秦王,不必惺惺作态了。”张良脸色并不好看,如今他虽然身为镣铐,可是,却犹如囚徒一般被困在此地,面对扶苏,更是没有一副好脸色。 “秦王,你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先生还真是快人快语。”扶苏对于张良表露出来的态度并未生气,呵呵笑道:“素闻先生聪慧,难道猜不出扶苏此来的用意?” “秦王若是亲自来劝降,不觉得有些跌份么?”张良冷冷的看着扶苏,说实话,整个秦国上下,谁来张良都不会意外,可是扶苏亲自来此,着实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 扶苏摇了摇头,道:“若是能为秦国寻觅一良才,就算丢些脸面也无妨。” “先生当初汜水蒙受恩师授书,不也是如此么?” 张良微微惊诧,未曾想到扶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他的底细给摸了一个透彻。 更为关键的是,张良从扶苏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他对贤才的渴望,这样的一份渴望对于君主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或许其他国君主亦有招揽贤才的举动,可那多是沽名钓誉,对于真有其才,还是虚应故事这些君主多半没有自己的判断。 最后,招揽了一批没有多少才干的人或是放跑了真正的贤才,这些皆是常有的事。 可扶苏招揽的人才,张良没有接触太多,可是,就是留在韩地的李由,刘邦张良还是感受颇为深刻的。 李由乃是李斯之子,其做事颇有其父风范,而那个刘邦,虽然出身并不高贵,据说之前只是做过一个亭长,可是,张良不由得自嘲的看着自己,自己这一次还不在栽到了刘邦的手中。 留在韩地的两位核心人物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难道留在这咸阳之中,反倒是一群废物么? 张良苦涩的笑了笑,觉得实在是不大可能。 “秦王,不必多言了!”张良神情肃穆,严词拒绝。 “我张氏与秦国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要我张良为秦国效力,绝不可能。” “张良如今只求一死,还望秦王不要多费心思了!” 扶苏怅然叹了一口气,虽然在来之前,扶苏便已经预感到了这般结局,可扶苏心中仍是有些失落。 “先生就笃定自己会死么?”扶苏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淡然问道。 “秦王留着我又有何用?张良如今乃是秦王的阶下囚,生死不操于己手,秦王若是能够成全张良,张良倒是可以图个干净。” 话语淡淡的从张良的口中吐出,平静的骇人。 扶苏顿时也没有了办法,或许一个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和弱点,可是,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再惧怕,甚至一心求死,那所谓的弱点,也没有多大的利用的价值了。 “我留着你固然没有多大的用处,可难道杀了你,就有好处了么?”扶苏双手背负身后,冷冷说道。 张良为之一怔,似乎,眼前这人,从未动过杀他的心思。 可他死志已坚,于他而言,活着还是死了,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毕竟,活着所能活动的范围也只不过是这一个小小的院子。 相反,死了对他张良来说,是一种成全。 “张良,我与你打一个赌如何?”骤然间,扶苏萌生了一个想法。 “秦王要赌什么?” “就赌这一次我秦国最终是一统天下,还是最后被你们这些人覆灭。” “如果我秦国最终一统天下,我希望你能为朝廷效力。若天意真要我秦国败了,那我也没有杀你的理由,毕竟秦国已灭,你是死是活对于秦国来说,有何意义?” “秦王,你就算能够依仗自己手中的虎狼之师,一统天下,难道这天下就真的安稳太平了么?” “秦王,数十年之后,说不得这山东各地再一次烽烟四起,到那时,秦王,你已迟暮,难道还压得住么?” “谢先生的提醒。”扶苏神色淡然,道:“我必竭尽所能,令先生口中的情景不会发生。” “先生亦可拭目以待,看看我大秦二三十年后的气象。” “告辞。” 扶苏信步离开了小院,而张良则是望着扶苏的背景久久不语,从扶苏的步伐和背影之中,他看得出来,扶苏对于自己有着很大的自信。 秦国覆灭,这是张良一生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目标。 曾经,山东各地起义风起云涌之时,张良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他自信的以为秦国的覆灭近在咫尺。 可是随后,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陈胜手中数十万大军,只不过几月之间,就灰飞烟灭,复立韩国,反倒是扶苏来完成了,只不过这样复立起来的韩国,张良无法接受。 这只不过是一个需要仰仗秦国的韩国,需要在秦国庇护下的韩国。 第五百四十九章 赵国公主入秦 离开小院,扶苏深深回头望了一眼。 来之前,他便已经很大的程度上预感到这一次自己劝说张良不会成功。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张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顽固,他心中怀着对秦国刻骨铭心的仇恨。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的原因,自己连和张良废话的必要都没有。 这样的人,想要说动,太难太难。 毕竟一个人都死都不怕,他还会怕什么呢? 与其说自己最后给张良的是一个赌约,倒不如说扶苏自己给自己的一个鞭策。 眼下看上去秦国与山东各地之间相安无事,可是,扶苏知道,这其中已然是暗流涌动,彼此之间,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着准备。 山东各地尽管彼此之间常有争斗不和,可是,他们又不是一些蠢蛋。 秦国势大难制,他们又不是感受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放下以往的偏见,然后走向联合,已然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了。 就比如,在最近的这段时间,每日扶苏都收到山东各地发回来的情报,皆是指明山东的赵国,齐国,燕国,楚国在暗中交涉。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略微逊色一些的势力,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十个之多。 而且这些人不单单只是在交涉,他们还在暗中调配兵力,积蓄粮草,打造兵器。 可以预见,秦国面临的即将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战争。 所幸,秦国也不是全无准备,至少,依照扶苏目前看到的数据,要应对这样一场烈度的战争,秦国还是有着些许把握的。 更为关键的是,目前来说,秦国还占据着些许地利。 毕竟关中乃是一个四塞之地,东面的函谷关,武关皆是险关要塞,而且荥阳这座向东进攻的桥头堡,至今仍然掌握在秦军手中。 至于兵器粮草,以及各种军械等等打造,多数都已经预备妥当。 在少府匠人日以继夜的工作下,大批的军械兵器甲胄被制造出来。 而粮食,这两年秦国也取得了丰收,粮仓满溢,这只是关中的情形,还有着巴蜀这块巨大的宝地未曾计算在内。 等到褒斜道一通,那扶苏的后勤压力更是大减。源源不断的兵器甲胄粮草,将会顺着褒斜道,运抵前线。 这些只是一些基础性的物资,扶苏除此以外,还命人绘制出了大量的地图。 这些地图皆是扶苏通过各种情报系统汇总出来的,有的是隐匿在山东的情报探子苦心搜集的,有一些是师阜行商天下,绘制出来的。 这些地图,对于扶苏来说,皆是有着大用。 伴随着扶苏在军中普及教育,对于原有的秦军进行改组重编,再进行培训,如今野战的秦军,多半都已经摆脱了盲的程度。 还有一部分则是可以进行读写,乃至于最后能够看懂地图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在地图上绘制的图形,在实际当中,究竟表达着什么样的意思。 既然秦军已然有相当一部分具备了这样的能力,扶苏旋即便为秦军校尉们都配备上了地图。 这也是为了方便日后这些校尉灵活机动,而不是死板只知道执行上面的命令。 “王上,郦食其已经带着赵国公主到了秦国边境。” 刚刚回到了咸阳宫,韩谈便立即将这则消息禀报给了扶苏。 “赵国这是搞什么名堂?”扶苏微微一愣。 未曾想到,这赵国还真的让郦食其将公主带到了秦国。 要知道扶苏根据探报,早已经得知赵国暗中调兵遣将,将重兵秘密的运动到了秦赵两国的交界处。 当然,在这一方面,秦国也做了相应的改变和应对。 甚至来说,秦国在这方面做的更好一点,遵循扶苏的指示,扶苏对于秦军运动的消息采用放迷雾的手段。 假中带真,真中有假,至于如何判断真假,这倒是不需要扶苏来操心了。 “这赵国莫非是想以此令我麻痹大意?”扶苏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 扶苏缓缓摇了摇头,若是仅仅如此,这赵国的君臣未免也太蠢了一些。 只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样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扶苏心中逐渐安定了下来,既然目前来说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那自己倒不如按部就班,继续的做下去。 总归来说,对方最终会暴露出自己的目的。而到了那时,自己在依据情形做出决断好了。 “韩谈,此事循例去办。”扶苏略微思量,便做出了决定,又补充了一句:“迎接赵国公主入秦,不可太过寒酸,亦不可过于铺排。” “你可明白?” “诺。”韩谈垂手领命。 这对于韩谈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春秋战国五百年间争斗无数,彼此之间开战联姻也是常有的事。 扶苏已然给出了标准,显然韩谈只需要按照旧制去做便可以了,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王上,与赵国公主成婚之日定于何日?”韩谈从一旁拿出了一张帖子,上面写着几个日期,供扶苏挑选。 扶苏扫了一眼几个日期,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个日期的挑选对于扶苏来说亦是有着一定的讲究。 既然赵国愿意将公主送到秦国来,想来不会连完婚都没有完成,这赵国便要想秦国开战吧? 当然,也不乏有着这样一种可能,只是,赵国有这么快的速度么? 要知道如今赵国在牵头,暗中与其他几方商议合纵伐秦,那几方的实力的确弱于赵国,可并不代表他们的野心就比赵国要小? 在事前,必然要商议攻秦之后的利益划分,以及在这个过程当中,粮草辎重等等耗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需要锱铢必较的问题。 要想将这些商议妥当,没几个月的功夫,是得不出一个什么好的结果的。 当年五国伐齐,不也是扯皮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秦国以雄厚兵力将齐军主力吸引住,才给了乐毅以机会。 而那时的秦国,在五国伐齐的战役当中,除了名之外,可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 第五百五十章 婚期 当然,实际没得到什么利益,可是,齐国被打的半死,对于秦国来说,就是最大的利益。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秦军才愿意为天下先。 否则吃饱了撑的,和山东各国一同对齐国用兵,要知道这先前,山东各国可是合纵攻秦。 也就是秦国底蕴雄厚,加上山东各国内部勾心斗角,才在函谷关僵持了下来。 之后齐国在后面趁机灭宋,自是挑动了各国的神经。 毕竟自家在前面拼死拼活,齐国身为盟主,居然躲在后面捞好处,这令各国如何能忍? 而且,若是齐国安安稳稳吞并宋国之后,实力大增,到那时,还有哪一国能是齐国的对手? 若是齐国愿意一同分一杯羹也就算了,毕竟宋国已灭,可是当时的齐王偏偏认为这宋国是自己所灭,加上齐国乃是当时顶尖的大国,说是第一也不为过。 所以,对于其他国家要求均分利益的请求,理都不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个地步,在前线的各国统帅与秦国媾和,然后调转枪头,回攻齐国,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可尽管如此,合纵联军商议攻齐,也是矛盾重重,期间,几次流产。 可最后,还是在秦国的一力促成之下,这五国伐齐的局面,才最终得以形成。 五国伐齐,堪称是合纵最成功的典范,尚且过程如此坎坷曲折,其中,苏秦更是为燕国死间。 如此种种,才最终得以实现。 而现如今赵国欲联合各国,合纵攻秦,其难度比当年的五国攻齐,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当时还有秦国愿为天下先,不计较损失,吸引齐军的主力,然后其他联军在后面攻城略地,喝酒吃肉。 可眼前的局势,山东各国有这样一支军伍么? 赵国自是不必说,陈余张耳虽有一定的眼光,但决然做不到如此宏大的气魄。 而齐国,田氏三兄弟对于利益锱铢必较,要他们损失自身利益,然后肥了他人,只怕是痴心妄想。 而燕国,距离秦国尚远,而且目前来说,驻守燕地的韩广也并未露出多大的野心。 再加上,燕国的实力,也无法与秦国相比较。 剩下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楚国,可如今掌握楚国实权的并非是项羽,而是宋义。 这就令扶苏放心不少了! 毕竟若是项羽掌权,以项羽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会红着眼睛杀向秦国,再加上范增这个老狐狸,秦国到那时说不得还真有大麻烦。 可宋义,扶苏呵呵笑了两声。 此人和山东其余那些掌权大臣乃是一丘之貉,眼光虽有一些,可对于自身利弊得失却是太过注重。 总想着不付出,然后自己占大便宜的事儿,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就算是掉馅饼,也得看能不能消化是不是? 扶苏左思右想,最后提笔,在上面圈了一个日期。 “十月初一?”韩谈看了一眼。 对于这个日期,扶苏亦是有着自己的思量。 首先,这个日期表示了秦国对于赵国公主嫁入秦国的重视。 尽管目前来说,不管是秦国还是赵国,都在私底下积极备战,可是,这些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东西。 秦赵两国之间还需要表面上维持友谊。 而十月初一,在旧历当中,乃是秦国的岁首,是一年之开始,是秦国举国上下共同欢庆的日子。 虽说如今秦国实行了新的历法,可这样的习俗并未消泯。 这样一个日期,自是上佳之选。 扶苏想的更多的是这个日期在军事上的价值。 须知,十月初一之后,便已经快到了冬天,就算赵国开战,除非赵国能在一个月内将战争结束,至多一个半月。 否则赵国就要面临在隆冬季节行军的问题。 届时,大雪弥漫,冰冻三尺,实在不是一个作战的最佳选择。 所以,即便是农耕民族,开战亦是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 而一个半月之内赵国所率领的联军击败秦国,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秦方高层集体叛变了! 不然的话,就算是放一头猪坐在统帅的那个位置上,也绝无可能。 “照此筹备吧!” “诺。” “此外告诉张苍,第二步计划可以正式开始了!”扶苏冷冷的吩咐了一句:“你和陈平手中掌握的相关名单,也可以告诉张苍了。” 第一步的债券令,投放了下去,已然是初步缓解了秦国的财政问题。 那如今的第二步,就是将一些秦国不值得依靠的商人,或是一些在秦国从事着间谍工作的商人,给彻底铲除。 这也是为后面的盐铁官营这样的政策铺平道路。 至于一些中间派,扶苏暂时还不打算动他们。 不过这也要看他们识不识相了! 若是经历此事之后,想跑或是还那么不识抬举,那这样的蠢货,扶苏觉得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扶苏深深的明白,自己要攀登科技树,要令秦国空前的强大和兴盛,是离不开商人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扶苏所需要的,是听话的商人,是能够跟着他扶苏走的商人。 除此以外,其余的任何商人,皆是没有太多存在的必要。 而如何甄别鳞选出符合扶苏心中预期的商人,这就要看扶苏调教的手段了。 愿意听扶苏话的,扶苏不介意分一杯羹给他们,这是扶苏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明白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章邯才能够一步步接近权力的中枢。 到了如今,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尽管官职仍是少府令,可是更是一方统帅,立了不少的战功。 而且,未来还有着可能,迎娶扶苏的妹妹阳滋。 要知道,这只有皇帝的心腹大臣和委以重任的大臣才有这样的待遇。 比如李斯,李斯的长子李由便是娶了嬴政的女儿为妻。 而如今的章邯才不过四十多岁,要知道李斯已经七十岁了还占着丞相的位置。 这意味着章邯要是活的时间长,至少还有着二十多年的政治生命。 在这个时间段,章邯能到哪一步,可以说无人可以预见。 第五百五十一章 公判 这一日,咸阳城中,兵马出动。 然而所有的百姓并未躲藏于屋中,反而是生出了几分好奇心,看这些士卒要做些什么。 若是以往,自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只不过,扶苏继位之后,施行的种种政策以及军伍的改革,都深深的得到了关中百姓的拥戴。 说起来,这还是多亏了当初扶苏在民间游历的经历,三年的游历,令他深深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亦是令他可以用后来人的目光来审视这个时代,知道这个时代有着怎样的弊病,清楚的明白如何去改变这个时代,同时又不致于超脱了这个时代。 往前半步是先进,往前一步可就是疯子了! 如今,扶苏这个尺度把握的非常好! 当然,这也是因为扶苏时时刻刻关注着变法过程当中民间的变化和反馈。 包括他自己,为了深入了解,亦会走访民间,去看看变法切实给百姓带来了哪些利益,又带来的哪些弊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在百姓中的声望空前的高涨。 或许,比之其父嬴政略微有些逊色,可是,在秦人的心中,扶苏只要在世一日,他的地位就无可撼动。 而更令百姓放心的是,看到了这些秦卒头盔上的翎羽,百姓们皆是认了出来,这是扶苏的亲军羽林军。 有着这样的标志,几乎等同于扶苏亲自在场。 所有的百姓皆是明白,这些羽林军绝不会胡作非为,更不会祸害良善百姓。 果然,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颇为震惊。 首先,来到羽林军前面是张苍,仅是这一位,就令无数人震动。 因为稍微通晓朝廷关系的人都明白,张苍的关系可是相当的硬扎。 不说别的,单单他的师兄是当今的丞相李斯,还有谁能比? 虽说如今的李斯已经是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可是谁敢忽视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李斯还没死呢! 而张苍还入了天策上将府,这等于间接表示他是扶苏所值得信任的大臣,是值得被委以重任的。 毫无疑问,张苍的未来,底线是九卿,至于往上,三公也是可以够一够,争取一下的。 而这一次,张苍又是和羽林军出现在一起,又是给了别人一个信号,恐怕即便是在扶苏众多亲信的大臣之中,张苍也是排名比较靠前的。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有这番待遇? 张苍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看着上面的名字,眼中古井无波,记录在名单上的这些人,在今日之后,只怕都要去大牢里面过日子了! “动手。”张苍一声令下。 顿时,原先一动不动的羽林军将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占领,其内的所有人都被揪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我与朝中王御史有旧” 只不过,当看到立在羽林军前面的张苍,声音戛然而止。 虽说他并不认识张苍,可是,单凭张苍穿着的那一身衣服和戴着的冠冕,他便明白,张苍可比他依靠的后台大多了! 张苍袍袖一甩,这时,立在一旁的吏走了出来,厉声喝道:“刘木,你的事情已经发了!” 说话间,吏走到众人面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大声念道:“犯人刘木,秦王政三年生人,身高六尺五,嘴角一痣,经营药材生意。” 念到了这里,人群之中已经隐隐有人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 看着这样的架势,这刘木今日恐怕不死也要褪层皮。 “经查,刘木售卖伪劣药材,以次充好,坑害百姓,秦王政三十三年,咸阳城南王贵之父感染伤寒,煎服刘木所售药材,致使病重离世。” “爹啊,你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听到这里,人群之中一位中年男子蓦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就在几日前,王贵收到了一封传信,告诉他刘木不久将被绳之以法,要他届时定要前去,以全心愿。 王贵对于这件事本是不信,当年他的父亲感染风寒,最终因为刘木的药材缘故去世,他并非没有去告官。 只是在大堂之上,刘木坚称自己所卖药材不可能致人死命,加上当时主审此案的官员偏帮,最终不了了之。 此时积压在王贵心中,如同一块大石一般,每每想到此事,王贵就心如刀绞。 此时,看到刘木如此下场,王贵眼中不由得流下泪水。 只是吏的话语仍旧继续,大声诵读着刘木一道道罪状。 当诵读完毕,吏冷眼瞥了一眼刘木,然后令人将其押上囚车。 人群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兴奋激动起来,对于这等售卖药材的奸商,如何不恨? 而接下来,羽林军的行动并未停止,而是开始将刘木旁边那户人家里面的人都抓了出来。 这一片,乃是咸阳的商人聚居的地方,而真不好意思,这片的人也好像商量好了一般,一个人都没有购买债券令。 那扶苏自是预备拿这些人来开刀了! 当然,对于一些民愤极大的商人,就算购买了债券令,扶苏也不会手软。只不过,这类人还能活着,那只能说明此人手眼通天了! 那扶苏就更要深查一番了,看看是朝中哪位大人物充当这种人的保护伞。 本来,按照程序,这些人都应该押回官府,进行审判。可是,最终扶苏选择了这种公开的方式。 一则这些人犯下罪留下的证据乃是铁证如山,审问的必要自然也没有了,其中的过程官府已然全面掌握。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百姓面前公然宣判,更具有效果,这也是为了能够最大程度上凝聚民心,同时震慑那些犯罪轻微的商人。 令他们明白,他们背后所依靠的大人物并不是万能的,一旦出了问题,这些大人物对于他们这些商人会弃如敝履。 这样的事实,实际上在过去的无数年都已经验证过了,只不过,最终能明白过来的人很少,或许说即便看明白了,也无能为力。 第五百五十二章 工商署设立 在接下来的几天功夫当中,张苍与羽林军连连出动,将不少商人及其家眷一并捉拿,还有其家訾一并抄没。 当然,也因此,咸阳如今的街面也是冷清了不少。 许多商人都选择了关门闭市,商人之中人心惶惶,无数人心中惴惴不安。 之前买过债券令的那些商人此刻就分外吃香了! 因为不少精明的商人发现,凡是被扔进大牢的,没有一个是购买过债券令的。 或者说这些人在市面上口碑皆不是很好,是众所周知的奸商。 也因此,那些手中还没有债券令的,纷纷愿意出高价购买债券令,毕竟,这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条活命的希望。 要知道张苍在行动的同时,函谷关和武关都设立了卡哨,这些卡哨对于一般的百姓也就放过去了。 可要是想要进出大批的货物和金银,那不好意思了,许进不许出。 至于何时才能出?守关的武将也给出了统一的答复:一切遵从王上诏令。 而这些守关的武将,亦是得到了命令,凡是想要出关的商人,一律不许放行。 毕竟出了关中,可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到那时,即便秦廷想伸手,也是有些鞭长莫及。 可是在这关中,一切活动都有验传作为证明,居住在什么地方,官府想要查核,十分方便快捷。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能够脱离官府的掌控。 当然,形成如今这个局面,扶苏也是百般筹谋,可即便如此,扶苏此刻也是面临着莫大的压力。 首先这些商人其中不少都是依靠一些权贵和官员,这些人自扶苏动作开始之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向扶苏进言。 当然,进言的时候,自然是一番忠君爱国的意思,毕竟将如此多的商人投入了监牢之中,市面上的交易的确大受打击。 可说来说去,核心点还是要扶苏将关押的商人给放了。 这样的奏章,扶苏开始还有心扫两眼,到了后面,直接让韩谈捡到了一旁。 然后扶苏便令韩谈和陈平去查一查这些上奏这些奏章的官吏。 这其中,有着是打着忠君爱国的名号,谋的是自己的私利,还有一些,则是沽名钓誉。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真有为国为民着想的人。 为此,扶苏自是需要仔细的甄别,调查清楚。 扶苏对商人如此大动干戈,怎么没有准备?包括这一次市面上交易下滑,变得冷清,扶苏也是早有预料。 可是在通盘的大局面前,这些已然变得无足轻重了。 或许这其中有一些百姓的利益受到了损失,可扶苏对此,只能心中默念一句抱歉,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登上了王位,扶苏的心肠也在逐渐的变硬,他开始理解曾经嬴政做出来的一些决策。 以前扶苏觉得,这样的决策并不高明,甚至于以一种后世穿越者的眼光,这样的决策是无比的愚蠢且不起效果的。 可是,当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开始明白,这样的决策的的确确不是最高明的,可并非不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是这样的决策是最适合的。 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正是因为如此,即便这个过程当中,有一些损失,有一些牺牲,只要能在扶苏的承受范围之内,并且最终的结果有利于秦国,那扶苏就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去做。 将这些商人办了,扶苏还有一层考虑,便是这些商人当中,有人从事的工作乃是间谍。 这在这个时代,没什么稀奇的。 商人兼任间谍,买卖情报,这对于他们而言,亦是一种生财的途径,若是有着这样的机会,不会不做。 尤其是其中一些商人更是背靠一些权贵,获取情报更是方便容易。 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大战,扶苏怎么可能还将这样的人留下来。 若是真被这些商人侦知秦军的部署,那可真就是出大问题了。 还有一层考虑则是对秦国官员上下的检验,越是在这种时刻,谁是他扶苏这一头的,谁是真正的忠于秦国就会表现的越发明显。 在与山东各国开战之前,扶苏显然是有着打算,将秦国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唯有如此,秦国方才会有着胜算。 最初的扶苏打算或许的确是为盐铁官营计划铺路,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对这个计划的具体落实也已然做出了一定的修改。 当然,最终扶苏也是相应的获得了一些收益。 “张苍那边,工商署的章程制定了怎么样了?”扶苏微微抬头,问着韩谈。 “启禀王上,大体章程已经制定妥当。” 扶苏微微颔首,这亦是由他牵头提出来的一个新的政府机构。 准确来说,设置这个机构,有那么一些意思是用来安抚商人的。 如今商人们惶惶不安并非没有由头,实在是过往的时候,秦廷这种事儿就没少干,只不过头一次玩的这么大罢了! 而工商署设立,对商人既是安抚,也是监管。 对于商人贩卖的货物品质,价格等等问题,工商署都有着义务插手其中。 在此之前,实际上在巴蜀的司马昌就已经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虽然他只是一个总管巴蜀两郡的铁官,可是,实际上程郑乐和卓鼎山都要唯司马昌马首是瞻。 而效果嘛,也算是相当的不错。 如今扶苏只不过将这个职能单独的拎出来,然后具体细分,组成一个机构。 未来,所有在秦国经商的商人都需要在工商署登记造册,小至商贩,大至富商巨贾,莫能例外。 这也是为了日后能够方便对这些商人征税铺路,走一步路,想着未来三步路,这对于扶苏来说,已然是一件近乎本能的事。 到了他这个位置,一言一行,必有深意,绝不会无的放矢。 “好。那就让张苍按照计划进行吧。”扶苏略微停顿,道:“告诉萧何,市面上最多半月便可恢复往常。” 显然,抓捕的行动进行到了这个程度,已然是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那便是有害无利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盐铁代理权 当扶苏的命令传到张苍那里,张苍旋即马不停蹄,命人将露布张贴出去。 同时,亦有着官吏在露布面前讲解政策。 而其中,自然有着一些商贾的仆人,看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自是快马加鞭,然后抄送给自家的主人。 不少的商贾在看到这样的政策之后纷纷皱起了眉头。 现如今工商署颁布下来的政策言辞之中依旧是杀气腾腾,对于原先很多秦廷的法律都进行了补充和打上了补丁。 原先秦国的法律,一些商贾自是愿意花费精力,找到其中的空子,然后趁机占一些便宜。 可如今这幅架势,显然是将这条道路给堵死了! 从商人运送的何种货物,经营的范围是什么,这些都需要上报到工商署进行备案。 包括物价的制定大致在什么范围,也需要报到工商署。 当然,最为核心的一点就是商队的规模,这是最着重强调的,人数以及所携带的武器这些都有着相应的规定。 之所以要强调这一点,实在是这个时代,一些商人手下的商队,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不逊色于军队。 如此一支堪比军队又有着雄厚财力作为支撑的商队招摇过市,如何不令人心生警惕。 就包括这一次,张苍抓捕那些商人看似顺利无比,可实际上,这也是因为之前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好,没有一点风声透出去。 还有就是协助张苍的乃是扶苏手中最为精悍的羽林军,若不是如此,其中一些商人说不得就想来一出鱼死网破了! 正是因为秦廷各方联动配合,导致了计划实施起来迅速隐秘,快若雷霆,没有给这些商人思考的余地。 否则的话,一旦这些商人串联起来,扶苏现在可是头疼的很! 就仅仅如此,扶苏也需要承担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只不过,伴随着工商署的设立,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按照现如今工商署颁布的命令,可以说,在很大的程度上,商人的自主权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还有一些物资,则是直接受到了秦廷的管制,例如皮革,铜,漆等这些军用物资。 此外,盐铁这样的物资更是被宣布官营。 当然,工商署也给出了一定的条件,比如说达到了某种条件就可以去工商署申请,选择和官府合作,售卖盐铁。 当然,为了阻止商人从中谋取暴利,其相应的价格也是要受到官府的限制,只能在官府限定的价格区间内售卖。 只不过即便如此,粗略的算了算,其中的利润也是相当的客观。 虽说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利润是被官府给分润走了,可这其中官府并非什么都没做,也一定程度上为这些商人减少了麻烦。 至少吃拿卡要这一块暂时不会存在,商人是不再需要花钱打通其中关节的。 扶苏这样的举措,用后世的话来说“减少中间商赚差价。” 或者来说是让相当一部分“差价”流入到了大秦的国库之中。 工商署的设立,意味着扶苏已然是开出了条件。 日后商人要想在秦国经商,必须服从秦国官府的管辖,如果不能答应,那只能退出秦国。 坦率来讲,目前来说工商署设定的这些限制,比起之前那段时间可是要好的太多。 要知道,在前面一段时间,这些商人晚上是睡觉都睡不着,深怕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全副武装的羽林军立在床头,然后将自己带走。 那样的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眼下这些限制条件虽说苛刻,可比起之前,已然是好了太多太多。 而其中一些商人对于这些则是完全无感。 比如已经到了咸阳的程郑乐和卓鼎山,对于工商署的这些限定,实际上在蜀郡当中,就是如此的情景。 甚至来说,他们在蜀郡受到的限定比这还要稍微严苛一点。 再比如师阜,作为行商天下的富商巨贾,对于这样的限制则是连看都不需要看的。 对于扶苏,师阜只会忠诚的跟着他的步伐前进,他师阜能有今天这个位置,即便是在山东各国的君王面前,也是座上宾的待遇,说句实话,离不开扶苏的暗中扶持。 而他们,更是在工商署的政策颁布之后,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盐铁官营,但是官府又愿意分润一部分利润给商贾,这说明秦廷是在寻找合作的对象。 不管是师阜,还是程郑乐,卓鼎山,对于此事皆是怦然心动。 一旦拿下当地的代理权,那真的可以说得上是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首先,盐乃是生活的必需物资,没有盐,人就会没有力气,就会产生浮肿,以及会有各种各样的疾病。 因此,盐是作为刚需存在。 而铁,如今伴随着铁农具的普及,原先的农具都已经逐步的淘汰,各式工具,都已然开始用铁来代替。 铁的消耗量是急剧增长,这一点,专门干这个的程郑乐和卓鼎山,最清楚不过。 也因此,他们已经谋算着如何将巴蜀两郡的盐铁售卖的生意给包揽了。 未来,若是有着可能,程郑乐和卓鼎山还有着心思,向汉中,长沙这些郡进行扩张。 然而,当一个消息传到他们的耳中,顿时,他们便明白,自己这个计划多半破灭了! 甚至对于他们二人而言,还非常的危险。 因为巴郡的巴氏也已经派人来到了咸阳,这对于程郑乐和卓鼎山来说实在是雷霆一击。 要知道,巴氏可是比他们更早的就攀上了和赢氏的交情。 当年,巴氏的家主去世,守寡的巴清一人便挑起了巴氏这副担子。 将巴氏经营的有声有色,嬴政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还专门为巴清修建了一座怀清台,可见其殊荣。 还有骊山皇陵内无数的水银,皆是巴氏的捐赠,二者之间的交情,说句实在话,早已经非同一般。 相比之下,若是程郑乐和卓鼎山没有认识扶苏,充其量不过是蜀郡两个大号的土财主罢了! 朝廷说砍了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巴峰 “卓兄,据我刚刚探听得到的消息,这一次巴氏来的是巴峰。”程郑乐说完这个消息,脸上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 “巴峰?”卓鼎山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道:“是巴清之子,下一任巴氏的继承人?” 巴蜀两郡相连,尤其是巴氏更是巴郡巨无霸般的存在,这样的消息,平日里就算是随便听听也知道了。 “巴清她怎么没有亲自来?”卓鼎山不由得有些疑惑。 “难不成”卓鼎山脑子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瞬间掐灭了。 巴清能将巴氏在巴郡经营的有声有色,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其本身能力才干相当突出,可是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背靠秦国最有实力的赢氏。 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找事。 没有赢氏这张护身符,巴氏不过就是一只肥羊罢了!早晚被人分食了。所以,巴清绝对不会愚蠢到给扶苏撂脸色的地步。 程郑乐缓缓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巴氏现在有了一些难言之隐吧。” 巴氏的到来,最感到紧张的无疑是程郑乐和卓鼎山,而师阜这样的,则是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 巴氏与上一任的嬴政关系非同一般又怎样?现如今大秦的王室扶苏,论亲密关系,师阜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而在巴峰来到咸阳的第一天,就向宫中投拜了帖子。 扶苏自是知道,准确来说,几年前扶苏自巴蜀之地前往九江的时候,就对于巴氏有着一定的了解。 当时扶苏未曾在巴郡过多停留,并且与巴氏深入了解一番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巴氏在巴郡当地名声尚可。 毕竟嬴政之前可是专门为巴氏那位守寡的女主人巴清立了一个怀清台。 在这个时候,要是爆出什么丑闻,那可就是啪啪扇嬴政的脸了,嬴政能放得过巴氏? 也因此,巴氏在巴郡行事颇为的收敛。 当然,作为巴郡的巨无霸,说巴氏是一个小白兔,那真是哄鬼鬼都不信。 就比如,巴氏的核心支柱产业丹矿,每年其中死个几百人都不是太夸张的。 丹矿,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水银矿,乃是剧毒。 每年大批的水银被开采出来,巴氏因此获利无数,家中訾产积累无算,可是,这其中有多少人化作枯骨,葬在丹矿之下,只怕是数之不尽了。 要不然,巴氏也不可能大包大揽的承包了骊山皇陵内所有的水银。 唯一能令人感到稍稍欣慰的就是在这方面,巴氏愿意给出足够的金钱来补贴这些矿工的家人。 而另外一方面就是当时扶苏根本没有时间在巴郡过多的停留。 在蜀郡教训了一番卓鼎山和程郑乐,已然是拖延了时间,若是在巴郡在逗留一段时间,只怕到了九江,这旱灾已然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毕竟当时的九江郡守属实来说就是混账,百姓为田间枯黄的禾苗痛哭流涕之时,这位九江郡守居然还在郡守府内寻欢作乐。 得知巴峰前来,扶苏心中讶然,亦是猜测出几分其中缘由。 “巴郡巴峰拜见王上。”见到扶苏,巴峰深深一拜。 扶苏此刻仔细打量着这位未来巴氏的继承人,看其相貌和气质,虽然富贵,但却是和奢靡不搭边。 总体来说,这位巴氏的继承人,依照扶苏的眼光,还算是合格的。 或许巴峰比不上他的母亲巴清,可是有着这样一位优秀的母亲教导,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而且,巴峰作为巴氏未来的继承人,所受到的教育更是优渥严格,巴清在这方面也不会吝啬金钱,去请一些大家专门来辅导巴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只是扶苏在观察着巴峰,巴峰亦是在暗自打量着这位新任的秦王。 对于这位秦国的新王,这些年来巴氏一直在关注着,其所有的动作都是巴氏需要仔细揣摩研究的对象。 包括曾经扶苏在民间的一些消息,巴氏都给扒了出来,为了做到这一点,巴氏耗费了不知多少的资金。 而这一切,在巴氏看来都是值得的。 嬴政突然离世,让巴氏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曾经,巴氏之所以能够雄踞巴郡,便是有赖于嬴政的照拂。 在嬴政这块大秦皇帝的牌子下,没有哪个敢对巴氏生出一丝一毫的歪心思。 可嬴政突然离世,至少巴氏是这么看的。 看似嬴政在位已经有了三十七年,可是,那不过是嬴政十三岁才继承皇位。嬴政去世之时才不过五十岁。 按照巴氏的预测,即便嬴政活不到超长待机王秦昭襄王七十五岁的年纪,起码也能六十岁。 如今当朝的丞相李斯还到了古稀之年。 这意味着嬴政至少还应该有着十年的政治生命,可谁曾想,东巡归来的途中,嬴政就离世了。 接到了这样的消息,巴氏在短暂的惊慌之后,旋即体现出了一个大家族的风范。 开始暗中搜罗新任秦王的一些经历,巴清认为,这些经历将是日后摸准秦王脉搏最具有参考价值的东西。 送礼要投其所好,对于巴清来说,这个层次实在是太低了! 相比较而言,一个人的经历,恰恰会对一个人产生重大的影响。在这方面下功夫,显然是远远优于单纯的送礼。 “韩谈,去拿张软垫来。”扶苏吩咐了一声。 “小民谢王上。”巴峰心中亦是暗自松下了一口气,如今扶苏表露出来的态度至少来说还是十分和善的。 “巴峰,你不必拘束。”扶苏笑吟吟道:“寡人闻先帝在世之时,巴氏便为我大秦出力甚多,当年,寡人途径巴蜀,前往九江之时,曾在巴郡短暂停留片刻,只可惜当时九江灾情紧迫,才未曾前去” “王上心忧,实乃是我等百姓之福。”巴峰神色之中依旧带着几分拘谨,答道:“王上若是日后巡访巴郡,实乃是巴郡之荣幸,我巴氏也当全力配合。” 扶苏轻点了点头,这些话不管是不是巴峰真心实意说出来的,但至少听着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第五百五十五章 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族继承人。 这样的人,自小掌握着非同一般的资源,但同时,需要承载的压力也是一般人无法忍受的。 他的一切都在家族无数人的关注之下,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的玩物丧志或者不思上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给挤下来。 相比起来,或许那些无心家主之位,又蒙受父母喜爱的那种人,才最有可能发展成二世祖的类型,最终变成酒囊饭袋。 “此次来咸阳,为何令慈未来?” 扶苏话语不冷不淡,巴峰也有些感受不出扶苏的态度。 对于这个问题,巴峰知道扶苏一定会问,原因便是在于,即便是他母亲亲自前来见扶苏,也不过是刚刚够资格而已。 至于今日他能见到扶苏,这就是因为过往巴氏和赢氏之间的交情的缘故了。 “启禀王上,家母年岁已高,又身患重病,恐经不住舟马颠簸,还望王上体谅。”说到此处,巴峰不禁暗自垂泪。 也就是到了扶苏面前,巴峰才敢将这个消息给说出来。 在嬴政离世之后的几年时间,巴氏都想着找个机会与扶苏见上一面,延续之前的交情。 可是,一方面不熟悉扶苏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更对扶苏对于巴氏的态度一无所知,此时若是找上扶苏,无疑就显得冒失许多了。 而巴清患病,更是令巴氏感到雪上加霜,若是这样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怕原先巴氏的那些对手都会一拥而上,将巴氏给分割殆尽了。 就算是巴氏商场上的一些朋友,未免不会对巴氏生出几分垂涎之心。 毕竟财帛动人心,商场之上的厮杀较量,也是冷酷无比,所谓的交情,根本不值一提。 而到了这个时候,扶苏的债券令让巴氏看到了一线曙光,这无疑是给扶苏最好的投名状。此次来咸阳,巴峰足足携带了三万金,可以说倾尽全力了。 见巴峰如此神态,扶苏不由得惊诧,旋即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说来,这巴氏让巴峰前来还算是情有可原。这也是为了日后巴峰继承家主之位铺路。 对于这件事的真假扶苏倒没有什么怀疑,毕竟用这样的事情,欺瞒扶苏,那就属于找死了! 而且,巴峰所说倒是和韩谈的人在巴郡探查到的情报吻合上了。 “既然如此说来,那巴峰,待你离开咸阳之时,寡人让两名太医与你随行,亲自为令慈诊治一番,不知如何?” “臣代家母谢陛下关怀。”到了此刻,巴峰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扶苏并未因为此事而对巴氏生出嫌隙。 “巴峰,日前我看到奏章说此次你花费了一万金购买了债券令,卿实乃是我大秦忠臣也。”看到巴峰如此的大手笔,扶苏心中亦是觉得巴氏很识相。 要不然,这巴峰还想着见他一面,做梦去吧! “巴氏有赖于历代秦王的扶持,才有了今日,岂能忘本?”此刻,巴峰露出大义凛然之色,道:“如今山东各地叛贼四起,正是陛下用钱之时,巴峰虽然愚钝,却也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是故,巴峰愿意再进献一万金,供陛下平乱之用,盼望陛下能够早日扫清山东反贼,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时节。” 一番话语,说的精彩至极。 就连扶苏也不得不承认,巴峰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 尤其是后面的一段话,更是击中了扶苏心中的脉门。 当日自去皇帝号,不过是形势所迫,为了避免秦国成为众矢之的,为秦国变法争取时间。 可这件事对于扶苏来说始终是他心中一根刺,一根令他时刻心中感到疼痛和流血的刺。 去皇帝号,相当于承认了山东那些复立的国家,这几乎就是直接剥夺了秦国对于山东六国的统治。 一直以来,大一统,就是扶苏心中始终坚持的理念。 他自愿去民间了解民情,其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维护秦的大一统,可是,在这样的天下大势逼迫之下,他只能以自去皇帝号的方式,为秦国赢得喘息之机。 可伴随着变法的持续,秦国国力日益增强,再度出兵,扫平山东六国的念头时时浮现在扶苏的脑海之中。 只不过,这些念头最终都被扶苏压制下来了! 可正是因为这一份压抑,扶苏心中那根刺给他带来的痛苦更加巨大。 天下一统,这不仅仅是他扶苏一个人心中的理念,曾经,这是嬴政最为看重的地方,是嬴政锲而不舍追求的东西。 而李斯,当初更是当着群臣的面,与支持分封制的淳于越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辩,其中,李斯没有给淳于越留丝毫的面子。 可是,最终,李斯却是选择了做与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相违背的事儿,就是相信扶苏最后一定能够扫平山东,令天下一统。 还有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春秋战国五百年来,因为战争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如此多的希冀与期盼压在他的身上,扶苏知道,自己绝不能失败,也绝不容许失败。 而巴峰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如何令扶苏不生出几分触动。 不过扶苏在短暂的震动之后,旋即恢复了常色,“巴氏,进献万金,实乃是我大秦忠良之家也!” 听到这句话,巴峰喜色已然是表露在了脸上,有了这么一句评价,日后谁动巴氏,就要掂量掂量了,毕竟这是如今大秦的君王亲自钦定的。 “然寡人以为,这一万金,朝廷不可收,朝廷自有制度,冒然收受,恐留话柄。” “啊?”巴峰张大了嘴巴,万万没想到扶苏居然如此回复自己。 这送上门的钱,还有不要的? 扶苏轻咳一声,道:“巴峰,这万金朝廷不可收下,然如何分配你看如何?” “其中五千金交给朝廷,用做朝廷发放阵亡将士抚恤以及孤寡孩童赡养,而另外五千金,寡人打算新建一座英魂碑,日后阵亡将士刻录其名于其上” 第五百五十六章 英魂碑 “英魂碑?” 当巴峰短暂惊讶之后,弄明白了扶苏的意思,立即感觉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颅,令他感到呼吸急促,更有着莫大的期待与激动压抑在心中。 他自然明白,最后这项工程必然是由朝廷前来主持建造,而且,朝廷,扶苏必然是居于主导的地位。 而巴氏,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充当着出钱的角色,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令巴峰感到无比的兴奋了。 本来,这一万金,巴峰就是打算拿来收获扶苏的好感的,眼下,如此做法,依旧获得了扶苏的好感。 更为重要的是,日后巴氏在大秦的声望也与以往有所不同。 过往之时,巴氏虽然有着无数的金银,且与赢氏维持着较为亲密的关系,可实际上有着不少的人,对于巴氏是虎视眈眈。 如此大的一块肥肉,随便咬一口都直冒油,谁不心动? 可是,一旦英魂碑建成,巴氏哪怕只是在末尾添个名字,都是莫大的殊荣。 日后那些刻列其上的英魂家属,就是巴氏最好的护身符,当然,前提是巴氏始终保持着对赢氏的忠诚。 否则的话,只是顷刻间,巴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巴峰此刻对于扶苏的钦佩也是到达了顶峰,他虽然此刻胸中激荡,可是却清醒的知道,扶苏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他有着这么做的底气。 同时,这也恰恰反映了扶苏的确是一个心胸开阔,有着宏图大志的君主。 这样的一位君主,巴峰依照他的目光来判断,扶苏未来所取得的成就未必逊色于他的父亲嬴政。 扶苏瞧见巴峰如此神态,如何不明白,此刻巴峰已经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今的巴氏,依靠着丹矿,日进斗金,除此以外,还有着各式的产业,经营范围无比的广阔。 钱,对于巴氏来说,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数字概念。 可实际上,到了这个地步的巴氏,才算是真正的危险,要做大做强的确不容易,可是在做大做强之后,仍能够保持住这就更加困难了。 而一个好名声,对于巴氏来说也是极为的珍贵。建了英魂碑,对于巴氏的好处简直无法言喻。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扶苏才选择将这块蛋糕分给巴氏。 无他,如此听话的巴氏对于扶苏来说,还有着莫大的用处。要不然,扶苏也不会在巴氏刚表露忠心,就给他这么大一块好处。 扶苏其实有着三个选择对待巴氏,首先是将巴氏直接干掉,然后将巴氏所有产业收归朝廷。 这对于扶苏来说,并不难办到,左右不过是扶苏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干掉巴氏之后,依照着巴氏在巴郡的影响力,短时间内,巴郡必然生出动荡,这对于此时预备对山东各地开战的扶苏来说,无疑是要极力避免的事情。 之前将关中的一些商人一网打尽,关中也是经历了一番颇大的动荡,不过在扶苏的强力干预之下,才迅速的平息下来。 而关中近在咫尺,巴郡,距离咸阳,可是远喽! 其次便是对巴氏不闻不问,只是扶苏知道,再蠢也不能做出这么一个选择。 这不就是表明态度,要那些权贵们快些对巴氏下手么? 到时候,只怕扶苏到达战场,巴氏只怕是连骨头渣渣都不剩。扶苏可以说,在这一方面不会捞到丝毫的好处。 而最后一个,就是如今的选择,让巴氏如同程郑乐和卓鼎山那样,作为他的白手套。 某种程度上来说,巴氏还优于程郑乐和卓鼎山,毕竟巴氏在嬴政时期,就已经是这么一个位置,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也没多大的区别。 扶苏和巴峰又是交谈了一会儿,商议了其中一些细节,这时候就彰显出巴峰所受教育的与众不同之处了。 尽管有些地方巴峰并不精通,但对于很多的事情,巴峰都有所了解。 这也是巴峰这类家族培养继承人的风格,培养出来的人可以不精通每一项事务,但不能不了解,尤其是不能被下面的人给忽悠了。 英魂碑的建立,对于扶苏来说,是早已经规划之事。 只不过,具体施工等等情况,还未开始,目前来说还只是纸面上,只不过,当巴峰这些资金到位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倒是很简单了。 按照扶苏的预估,最短三个月,最多半年,这项工程便可以竣工。 当然,扶苏的雄心不只是局限于此,因为按照扶苏的打算,在英魂碑的两侧,还要竖起两座高台。 这两座高台,扶苏自然是有着另外的妙用。 修建这三座高台,其中花费自是不少,调用朝廷的力量,对于扶苏来说,不太合适,目前朝中的力量多数都是有着预算,筹备着与山东开战的工作。 所以,扶苏只能无中生有,借助自己的声望以及优势,让这些商贾来出钱买单,实现扶苏的这一构想。 这样的做法,对于扶苏来说,实在是太过熟练,因为此前他已经干过了很多次。 “巴郡多山地,百姓生活在那里,多有不易” 巴峰旋即会意,道:“王上请放心,巴郡亦是巴峰的家乡,小民定会携同家乡父老,令他们早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扶苏微微点头,与巴峰的交流,实在是太过轻松,自己往往只需要说一半,巴峰便已然会意,“巴峰,你有此心实在是再好不过。” “一地如果想要兴旺发达,其核心乃是两点,一曰水利,二曰道路。是故,寡人希望卿回去之后,能够全力协助当地的官府,做好这两件事。” “臣明白。”巴峰神情凛然,郑重答应。 或许之前巴峰还不将这两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当扶苏对他提过之后,巴峰明白,自己必须要不折不扣的完成。 尽管扶苏没有对巴氏提出什么明确的要求,可实际上,这恰恰就是对巴氏的一个考量。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一种动物,狗 巴峰兴致盎然的离开了咸阳宫,这一次,他若是回去,定会受到母亲的赞赏。 一直以来,对于巴清,巴峰是心怀畏惧的,不要说巴峰这个儿子,就连巴氏的那些伙计,友商,对于巴清,也是畏惧居多。 能够掌管如此庞大的家族,不仅令其屹立不倒,甚至来说,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足见巴清的手腕。 这样的人即便是扶苏,都不得不钦佩有加。 “士卒的冬装预备的如何了?”扶苏轻声问着身旁的韩谈。 感受到外面越来越冷的温度,扶苏倒是不怕,毕竟他有着太多的防寒措施。 可是那些军营里的士兵就未必了,虽然他继位之后,竭力改善秦军的生活条件,可是受限于时代的原因,扶苏能做的实在是有限。 “王上放心,少府对此事早有筹划,士卒冬装,都已经大致预备妥当,半月之内,定能下发到士卒手中。” 扶苏轻点了点头,显然对事情的进程极为满意。 若是此刻有棉花就好了! 扶苏一时之间不禁遐想起来,在后世,棉花不仅可以抽取纤维,织造成棉布,还可以变成棉絮,填塞在衣物中御寒。 可以说,有了棉花,对于这个时代的秦军来说,意义非凡。 只可惜,棉花的原产地却是在中国旁边的印度以及更远一点的阿拉伯,至于中国,连个棉花的影子都看不着。 而棉花大规模在中国传播,大概是在宋末元初的时候,距离此时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后了。 而此时扶苏即便知道棉花大致在哪个位置,也是有些鞭长莫及。 山东的叛乱还未曾搞定,怎么可能派人去旁边的三哥家? 还有,即便山东的叛乱解决了,要进行远洋活动,目前来说,对于秦廷来说仍然是有些不现实。 别看现在建造的楼船无比的巨大,在江河之中,任意纵横,堪称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可是,一旦到了海上,根本禁不起风浪。 陆地河流上的风浪,再大也是有限,和茫茫大海上的风浪相比,完全是两个级别。 近海楼船还勉强可以一用,一旦进行真正的远洋航行,楼船还是任重而道远。 而从陆地上绕,一路要穿越的国度实在是太多太多,其风险丝毫不逊色于远洋航行,鬼知道半路有没有一些小国就起了黑心,杀人越货。 而且,若是真的能进行远洋航行,那说明殖民身毒的时机就成熟了。 毕竟三哥的战斗力实在是堪忧! 两千多年来,外来的统治者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唯一不变的就是三哥的底层世界。 即便被压迫至死,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这样的国度,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殖民国度。 难怪英国的女王会说,印度是她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想到了这一点,扶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棉花的事情短时间来说,已然是不做考虑了。 忽然间,扶苏想到了一种动物,或许这种动物的皮毛能为大秦的将士们御寒提供一些帮助。 “韩谈,去将刘邦,樊哙召来。” 要做这件事,扶苏自是预备将这位屠狗的老祖宗给请出来了。 没错,扶苏的预想就是狗。 要知道后世中苏蜜月期的时候,狗皮帽子,可是深受苏联老大哥的喜爱。 保暖又防寒,堪称是不二之选。 而狗这种生物,又极好养活,随便一点剩菜剩饭啥的,都能够活的很好,而在这个时代,狗,对于一些稍微富裕的家庭来说,也是必备的牲畜之一。 毕竟狗也是六畜之一,比猪牛羊都要好养活不少。 “臣刘邦、哙拜见王上。”没多长时间功夫,刘邦和樊哙就被韩谈带来了。 对于樊哙来说,这倒是他第一次来到咸阳宫,心中也是颇没有底。不免有些惶恐。 只不过看到身旁的大哥刘邦,樊哙心中也是安定不少。 扶苏心中微微一笑,看来这樊哙目前来说还是未曾磨练出来。 毕竟之前扶苏将刘邦这一群人放在了韩地,韩地虽有战事,可是这烈度却并不大。 而且,面对张良,又是处于对方劣势,己方优势占尽的情况下,如此一来,要对这些人有一些磨练,实在是不大可能。 扶苏心中亦是暗自决定,在接下来的平定山东各地的战争之中,要好好的历练一番这些人。 “樊哙,寡人听说当年你在家乡便以屠狗卖肉为生,是否如此?” “臣臣在家乡在家乡的确以屠狗卖肉为生”一句话,樊哙说的结结巴巴,看的一旁的刘邦颇为着急。 “卿不必心慌,今日找你二人前来,乃是有一事项要交托你二人。” 听到这个,刘邦和樊哙皆是有些来劲了! 在咸阳如今他们二人都快闷出个鸟来了,现如今,对他们来说,扶苏有事情交托给他们,这就意味着有立功的机会。 就比如上一次抓到了张良,他们就各自获得了一定的爵位,拿到了相应的封赏。 “你们二人即刻去少府领上一批金银,然后派人去收购关中各处的狗。” “收购狗?”刘邦和樊哙皆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满的是不相信。 “嗯。”扶苏轻点了点头,道:“还有就是找一些会硝制皮毛的手艺人,将狗皮硝制之后,送交少府。” “至于狗肉,你们看着办吧。”扶苏略微沉吟,补充了一句:“此次若有盈余,利润卿等可分五成,剩余五成归少府。” “若是没有盈余,则一切亏损由少府承担。” 听到后面,刘邦和樊哙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显然,这其中大有可为。 “然寡人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寡人发现你们交上来的皮毛有什么问题或是你们从中耍了什么手段,这后果,你们自己看着办。” 刘邦和樊哙心中凛然,对于扶苏的雷霆手段他们丝毫不陌生。 前一段时间商人抓的抓,其中一些罪大恶极的,当天名单送交到了咸阳宫,当天就被处决了! 下场无比的凄惨,而活着的,也要被发配到边疆去戍边。 第五百五十八章 山东各国的合纵 准确来说,其实自扶苏继位之后,屠刀挥起的次数并不少。 可是即便如此,扶苏对于关中的统治反而是越发稳固了!在百姓中的民望更是节节攀升。 刘邦望着身后的咸阳宫一眼,又摸了摸怀中几张白纸,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心中更是充满了干劲。 这些白纸当中,有着许多扶苏提出来的建议,比如狗肉的烹调方式,在其中,就有着一种名为火锅的做法,刘邦倒是颇想尝试一番。 除此以外,扶苏还允许刘邦调用一些范围内的特权,显然,在扶苏的支持下,刘邦面前的道路,已经没有什么荆棘。 若是如此,最后的结果尚且令扶苏感到不满意,那扶苏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番这位了。 扶苏此时又将一道刚刚写好的诏令交到韩谈手中,“立刻发往北地,告诉乌倮,他手中有多少皮毛,朝廷皆按价收购。” 无疑,北方的草原才是皮毛最大的生产制造基地,而北地之中,又属乌倮,财力最为熊红,且与草原上的各部落关系不错。 自然,扶苏觉得,乌倮手中囤积了不少的皮毛,这些皮毛用来加厚秦军的冬装,再好不过。 对于秦军上下的厚待,如今的秦国上下是肉眼可以看见的。 扶苏在这方面也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他就是要激起秦国上下臣民的好胜之心。 当然,要加入秦军,其难度也是比以往难上了许多倍,比如,现如今加入秦军,就已经逐步要求认识多少字。 而羽林军这等秦国的王牌,识字只是最基础的要求,算数,天,地理,野外生存等等都是考核的科目。 考核不合格,就算是已经成为羽林军的一员,也会被筛下来。 唯有如此严苛的条件,才配称得上秦军的王牌。 若是之前,扶苏还需要略微思量一下,毕竟朝廷的各项开支皆是十分吃紧,可是如今,因为发行债券令的原因,财政颇为的宽裕。 当然,财政耗费如此巨大,也并非没有成效。 如今的关中府库中各式物品早已经堆积成山,少府的工匠们日夜赶工,轮番工作,将一件件精美的农具,武器,甲胄生产出来。 山东各式各样的原材料源源不断的从函谷关运进来,然后被少府这个无与伦比的黑洞吞噬。 如此耗费之下,就算是府库之中堆积了再多的金银,也近乎枯竭。 而这般繁荣生产之下,关中的百姓也是因此受益,一些人甚至可以在农闲的时候,被官府雇佣,做一些简单粗糙的活计。 或是一些为官府提供简单的粗加工的商人,也需要雇佣一定的劳工,日以继夜的工作,以此完成官府下达的订单。 这般情景之下,老百姓手中自是有了余钱,自是开始购置一些东西。扶苏之前令人经营的农场,其中的猪,羊,鸡鸭等农副产品纷纷走上了咸阳百姓千家万户的餐桌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有着足够的底气,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去不断地进行试验。 扶苏已然开始感受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改变,正在互相呼应,当这样的呼应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平常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井喷的时代。 只是,目前来说,秦国还未曾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韩谈,赵,燕,齐,楚这四国情况如何?”扶苏目光不由的投向了一旁一副庞大的军事地图。 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注着这四国的动向,从这些动向上,似乎也可以判断出他们事情的进程。 而最让扶苏疑惑不解的是,近些时间以来,赵国动作频频,不断地调兵遣将,可是其他三国却是没有太大的动静。 赵国一国有胆子对秦国动手?扶苏着实有些不信。 换做项羽,扶苏说不定还真要万分的警惕,可是张耳和陈余,这二人绝没有如此大的魄力。 “启禀王上,这是最新汇总回来的情报。”韩谈将一份奏章恭敬的送到扶苏手中,未等扶苏打开,韩谈便已经简短的开始说起奏章中的内容。 “燕国目前来说,似乎已经答应赵国,愿意出兵与赵国一起,合兵伐秦。” 这一点,扶苏并不意外,可以说,在赵国意欲和秦国对抗的时候,燕国,就没有了自己选择的余地。 赵国势大,再加上如今的燕王韩广本就与赵国君臣有旧,如此一来,燕赵合流,就势不可挡了! 扶苏也没有将燕国放在心上,一则燕国距离遥远,韩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让韩广对此事出十分力,不大现实。 二则就是燕力孱弱,在战国时代,就是近乎垫底的存在。 要知道即便是后来被秦国摁在地上摩擦的魏国,韩国,也曾经诞生过名动天下的军队。 变法之后,魏国训练出了一支魏武卒,而韩国训练出了一支劲旅,这两支军队皆是曾经令自己的国家一度强盛。 独独一个燕国,在战国的变法浪潮中,几乎没什么作为。自然,也没有什么实力颇为强悍,守护变法果实的新军。 “齐国呢?” “齐国目前来说,朝野有所意动,不过却并未有所动作。” 听到这里,扶苏就禁不住快要笑出声来,这齐国的田氏三兄弟,可算是让他长见识了! 明明想咬秦国这块肥肉,想的要命,可是,又害怕自己损失的太多,总想着其他人来当这个出头鸟,然后他齐国坐享其成。 可是天底下哪来的这般好事? “楚国目前来说,项羽几次三番觐见楚王,意欲和赵一同伐秦,可是,皆未获得楚王的同意。” “看来当日章邯在定陶设下圈套,解决掉项梁,果真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扶苏心中不由的赞叹。 若是那时,项梁不死,只怕今日秦国的境地,要艰难太多。 有了熊心这个楚王在拖后腿,项羽纵然有着万般本事,也难以发挥其中一二,只不过,看样子,项羽的耐心已经快到头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料事如神的韩信 依照项羽的性子,只怕此刻在心中早已经欲将楚王熊心和宋义这二人除之而后快了! 自从项梁死后,宋义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自是处处打压项羽,与项羽结下的梁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眼下,赵国派使者前来,宋义倒是愿意乐见其成。 宋义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就是秦赵两国对峙,拼个两败俱伤,到那时,自己再出面收拾残局,如此一来,便可获得最大的收益。 宋义这么一点小心思,项羽岂能猜不透? 可正是因为如此,项羽才越发感到苦闷,眼下反秦的力量本就薄弱,可居然还四分五裂,彼此之间互相算计。 这诛灭暴秦,恢复大楚昔日的荣光,如何能成? 扶苏微微闭上了双目,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案几,缓缓道:“召集天策上将府所有成员。” 如今的天策上将府,几乎相当于扶苏的一个小朝廷,只不过,这里面的成员,到了外面,大多都是身居要职。 可以说,目前的天策上将府,就是一个精简过的小朝廷,扶苏这也是为了能够如臂使指的调动每一分力量。 韩谈闻言,旋即下去准备。 像这种突然将天策上将府人员召集起来的情况十分少见,而且,要做到这一点,也是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因为天策上将府的成员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是主管外交的,有的是主管军队的,还有的主管税收的,林林总总,人数十几人之多。 而且因为各自的职能不同,皆需要一个个通知到位,在这样的情况下,效率自然显得无比的低下和缓慢。 扶苏对于这一点并不在意,他已经先一步来到了平日里众人聚集的地方。 刚一进去,扶苏便发现,今日的韩信未曾如同往日一般,在一旁的角落中沉思,或是睡大觉。 而是用笔专心致志的在地图上绘制着箭头。 这几年,扶苏也是颇涨了一番见识,自己这里几乎所有的地图,都被韩信给画了一个遍。 每一幅地图上,都清晰的标注着敌我态势,如何进攻,如何防御,简直堪称是教科书一般的操作。 而这些,不过是平常韩信的无心之作。 此刻,扶苏悄然站在了韩信身后,聚精会神的看着韩信在地图上绘制的箭头。 扶苏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惊,因为,这其中已然蕴含着大半如今秦军的部署。 而秦军的具体部署情况,一直以来,都被扶苏列作了最高绝密。 扶苏深切的知道,一旦秦军的部署被敌方得知,对于秦军来说,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秦军的一切活动,将不再具有突然性和隐蔽性。 更为关键的是,扶苏记得,如今秦军的部署情况,知道的人并不多。 即便是天策上将府中的人,也有着相当一部分人不清楚,因为这其中,有着许多布置,皆是他和蒙恬私下商议和安排的。 “臣惊扰王上,还望王上恕罪。”韩信拱手拜道。 扶苏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卿画的这些是什么?” “启禀王上,臣画的这些,是臣根据目前的形势,预先做出的战事判断。” “你是怎么知道我秦军部署的?”扶苏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此时韩信嘴角露出了笑容,道:“王上,这并不难啊!” “王上让我做了治粟都尉,我看了看平日里粮草押运的情况以及消耗,就大体判断出蒙恬将军在何处安放了兵力,又大致安放了多少人。” 听到这句话,扶苏此刻都不禁在心中为韩信竖起了大拇指。 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秦军的大体部署,简直可以用天纵奇才这四个字来形容。 要知道在这上面,扶苏也不是全然没有做掩饰工作,为了保密的需要,对于一些地名采用代号也是一种颇为常见的手段。 可最终,这些也没有瞒得过韩信这一双眼睛。 “王上,按照臣的预想,秦国该和山东各国一决胜负了吧?” 扶苏眉毛挑了挑,就连这,韩信也猜到了? “哦,是吗?”对于韩信,扶苏露出模棱两可的态度,并未肯定,也未否定韩信的回答。 “按照臣的预想,王上意欲开战的时间应该是明年的开春时节,至于首先进攻的对象”韩信略微沉吟,手指突然指在了地图上的一块地方,“应该是赵国无疑。” “除此以外,王上对于其他诸国,应该也有着相应的计划和攻击方略” 此刻,扶苏不由得看着韩信,如同看待一个怪物一般,若不是扶苏清楚大秦的保卫力量,还真会以为韩信时时刻刻的跟在自己的身边。 对于自己的所思所想,韩信说的分毫不差。 而这些内容,有一些甚至只有扶苏自己知道,可却被韩信准确无误的猜了出来。 甚至其中一些扶苏感到模糊和没有想明白的地方,经过韩信这么一说,念头瞬间通达了起来。 “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韩信脸上露出几分洋洋自得的笑容,旋即又严肃了起来:“还是王上英明,能够想出如此英明的方略。” 被韩信这么一整,扶苏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王上,您何时让我带兵打仗啊?” 扶苏立即会意,也明白了韩信之前那一番动作,就是为了再次在自己的面前,证明自己的才干。 以往韩信也有着几次想要领兵出征,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扶苏给挡了回去。 而这一次,预感到如此庞大的战争,韩信已然是不愿再次缺席,是故再度向扶苏请缨。 而这一次,扶苏亦是有着用韩信的打算,战争已经拖延到了这个时候,是时候收拾残局了。 韩信也应该展现出他在历史上发出的夺目光芒。 “卿不必心急,此战,我允诺你,必有你领兵参战,且给你的,一定会令卿满意。” 听到了这里,韩信脸上露出了喜意。 也许,终于快到了他韩信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臣谢王上。” “卿不必先言谢。”扶苏将韩信搀扶起来,道:“当日淮阴相见,我便知卿的才能,怎会放置不用?” 第五百六十章 袒露心语 “韩信,淮阴一见,我便知你有惊世才能,身处穷困,忍屈受辱,仍孜孜不倦,刻苦研习兵法,非大志向者,不为也。” 韩信愕然,他的过往,不少人知道之后,心中不免对他生出几分轻视之心,然能洞悉他内心的人,却是不多。 而扶苏这一席话,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心中若非有着一番宏图之志,当日在淮阴的街市上,他便一剑杀了那个地痞无赖,只是若真是那般做了,最后他的那一番宏图大志,也要断送在牢狱之中了。 “王上”韩信殷切的看着扶苏,同时夹杂着一些疑惑与不解。 扶苏摆了摆手,坐在了主位上,道:“这几年我将你闲置在这咸阳宫中,想必你心中也对我有些怨气吧?” “臣不敢。”韩信恭敬答道。 “呵呵!”扶苏轻笑了两声,似韩信这等大才,被闲置了这么长的时间,心中若是没有一些怨气,倒是说不过去的。 “卿不必心忧,今日我与你说及此事,自是要将话说开了。” “你韩信,是我手中的一张大牌,更是一张王牌,若是一开始便用你,就算能收获些许成果,可怎比得上今日?” “用兵往往是以正应,以奇胜,此所谓出其不意,这个道理,韩信你应该比我懂。” 韩信心中恍然,一直以来,他都有些摸不透他在扶苏心中的位置,若说重要吧,到目前为止,扶苏给他的仅仅是一个治粟都尉,远远达不到他心中的预期。 可若说不重要,扶苏一直将他留在了天策上将府,依照韩信的目光来看,这里面堪称是狠人云集,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本领和技艺,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而且,这些人当中有着不少在秦廷的核心部门担任要职,扶苏将他放在了这么一个环境下,说看不上他韩信,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扶苏袒露心意,韩信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扶苏将他作为一支奇兵预备着。 扶苏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道:“方才我所说只不过其中一点,这第二,几年之前,你初来秦国也是明白当时的秦国何等的光景。” “虽说实力尚可,可要覆灭山东各地的叛乱,必定会伤筋动骨,乃至于落败于山东各地叛军的手中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第三,我让你做了治粟都尉,这几年来,相比你对于各部秦军的后勤有了足够的了解,秦军之间如何配合,想必你心中已然有了谋划。” 韩信点头。 扶苏说的不错,那时节,扶苏初登皇位,先是受到了当时的右丞相冯去疾的掣肘,之后,铲除了冯氏余党,又开始了变法,秦廷的根基并不稳固。 也幸亏秦国的底蕴深厚,加上陈胜手下的那些军队乃是一群乌合之众,才给了扶苏时间,逐步整合力量,同时削弱山东各方势力。 而今日的秦国,与那时的秦国,无疑是有着天壤之别,虽说中间只不过隔了几年,可是,这短短的几年时间,已经给了秦国充分的发育时间。 变法的根基初步稳固,百姓生活安定富足,秦军兵器甲胄,已经全部换新完毕,这种种,已然是预示着秦国已经再度有了横扫天下的实力。 韩信瞬间明白,今时今日,才到了他韩信建功立业的时候。 “臣愿为王上效死。” 扶苏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将韩信拉起来,最后道:“韩信,今日之事,不可外传,秦军东出之时日,即便是你的至亲,也不可泄露半句。” “臣明白。” “好。”扶苏点了点头,旋即拉着韩信来到了地图面前,道:“现在你说说秦军接下来如何铺排,才是最好。” “臣对于大将军的布置虽有猜测,然并非十分精准,还请王上将秦军具体部署告知。” 扶苏眉头皱了一下,旋即目光扫了一眼韩谈。 韩谈立即会意,取来了一张约莫一米见宽的地图,打开一看,上面清晰的绘制着如今秦国山川的走势以及各部军队驻扎的情况。 每一处,都标注的格外的清晰和详尽,可以说,这一份地图的价值,堪称是无价之宝。 谁得到这一份地图,谁就握住了秦军的命门,这一点,丝毫不夸张。 当然,保护这一份地图的力量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除了得到扶苏授权的几人之外,其余任何人要接近这幅地图,都会在顷刻间变成一具尸体。 韩信迅速的将地图扫了几眼,心中对于秦军的部署已然是大致有数,同时也明白,扶苏已然将最高的信任给予了他。 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韩信心中已然大致有了一个方略,开始逐步向扶苏提出一些建议。 扶苏也并非一个军事小白,对于军事的了解,说比肩蒙恬这等秦国大将,或是韩信这等旷世奇才,那是过分了。 可是,最起码在秦国的将领中,扶苏也能排到中上的层次。 毕竟,当年在北地,扶苏可是亲自带着三万多人,深入草原,斩获无数,获得了大胜。 依照扶苏的眼界来看,韩信的这些建议,非常中肯和有效,而且有着相当多的地方值得自己学习和深思,一些在军事上的奇思妙想更是令他感到颇为的惊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天策上将府中,扶苏和韩信二人不断地进行讨论,对于现有秦军的部署和框架,进行一次次的优化和调整。 韩信也是再一次感受到了扶苏的博学,尽管在军事层面上扶苏未曾达到极为高深的地步,可是在其他方面,扶苏都有所涉,且掌握的内容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这意味着,扶苏完全可以和韩信进行一次对等的交流,毕竟军事涉及的其他方面,也是无比的繁杂,在这上面,二人的交流,也让韩信获益匪浅。 而扶苏一些判断,更是令韩信觉得,扶苏仿佛洞穿了时空,这样的预判,堪称经典,更有着一种高屋建瓴之效。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天策上将府中的汇报 扶苏和韩信这般畅谈了许久,若不是韩谈在一旁提醒,扶苏都未察觉到时间过的如此迅速。 “今日暂且谈到这里,先去见一见他们。” 天策上将府这一次聚集起来,也是在开战之前,再进行一次交底,让扶苏知道,如今的秦国实力达到了何种地步。 “臣等拜见王上。”见扶苏做到了主位上,众人纷纷行礼。 说老实话,他们这些人突然被召来,也是有些懵逼。这样的情况,是天策上将府成立以来的第一次。 不过,这些人反应同样颇为迅速,他们已然预感到要发生一件极为重大的事,否则的话,扶苏是不会这么做的。 “诸卿不必多礼。”扶苏摆了摆手,朝韩谈看了一眼。 韩谈立即会意,令人搬来了数十张垫子,分别给来的这些大臣,同时,还有着一些瓜果点心,也摆了上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彼此皆是对视了一眼。 显然,如此举动,表明了今日召集他们开的这一场会议时间不会短暂,连瓜果点心都预备下了,可见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是不会确定的。 “韩谈,你也坐下。” “诺。”听到扶苏这句话,韩谈脸上亦是流露出了喜意。一直以来,韩谈在扶苏等人商讨事情的时候,扮演的都是端茶倒水的角色,而所有的情报,都是扶苏来进行传达。 而这一次,对于他来说,亦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天策上将府的会议商讨工作。 “韩谈,陈平,你二人将最近一月之内搜集的有关于山东各方势力的情报和大家说一说。” 说完,扶苏便停止了话语,将主场交给了这二人。 陈平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侃侃而谈。这样的内容,在韩谈通知之前,就一并下达了,在天策上将府中的人,每个人准备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陈平说到半路,拿出了一份地图,而众人亦是纷纷聚拢到了地图面前。 这亦是常态,在天策上将府中,商讨事务,无需太过的在意礼节,而且发言也并不受限制。 陈平根据地图上的标注,开始了更为细致和深刻的讲解山东各方势力的动向。 如今陈平部署在山东的情报网,大体上已经建设完成,接下来只是一些优化和更为细致的改动。 而各地的情报,则会以最快的速度,送交到陈平的手中。 而且,与韩谈不同,陈平还会搜集当地商品价格的变动,尤其粮价、布价的更是关注的重点,还有发生的一些热点事件也在考察的范围之内。 民以食为天,粮价的变化,直接关系到百姓,而此时,除了秦国占领的地方之外,都没有设置粮食调控和保护这样的政策,是故,粮价因为一些事件发生巨大的波动再正常不过。 甚至超出原本粮价的百倍都不算什么稀奇事,就比如嬴政当年在兰池遇刺,嬴政封闭咸阳,大锁关中,那一次米价一石涨价涨到了一千六百,简直恐怖如斯。 而布匹,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就是等同于钱币的硬通货。自然,也是需要关注的重点。 这也是陈平从扶苏那里得到的启发,情报,并不一定需要直接获取,有时候只是隐藏在众多的信息当中,由人来仔细甄别和进行思考才能得出结果。 每一件事情发生的背后都有存在一定的原因,而关注这些,本身就有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情报。 陈平述说完毕之后,韩谈紧随其后,将山东朝廷的动向做出了简要的陈述。这是他侦查的重点。 韩谈说完之后,扶苏的目光看向了萧何,“萧卿,目前朝廷的物资储备如何?” 萧何立即从怀中拿出一份单子,道:“目前我秦国府库之中,生产出来的曲辕犁已经六十余万件,水车十五万件有余,兵器甲胄剩余二十万件,马具装备等等七万件” 萧何刷刷的念着,扶苏也在心头暗自思忖,坦率来讲,目前来说秦国府库之中,有着这么多的库存,是让扶苏感到颇为欣喜的。 要知道兵器甲胄存放在府库中就有二十万件,而在此之前,秦军已经实现了全面的换装,这意味着只有有合适的兵源,立即就是二十万全副武装的军队。 秦国缺兵么? 现在来说,顶尖的优等兵,或许是看不到了,可是只要适当降低一些要求,组建一支二十万的军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扶苏要格外的感谢李由,以及司马昌和程郑乐、卓鼎山,正是因为他们,才有了远远不断地铁矿石被冶炼成钢铁,供少府使用。 否则的话,少府就算技术再精湛,没有铁为原材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马具的多余,扶苏没有丝毫的意外,因为一个合格的骑兵,比步兵,更难获得。要想培育出一名优秀的骑兵,价格实在是太过高昂。 已然快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尽管扶苏这些年来也对骑兵做出了扩充,可是,终归来说,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导致骑兵扩充的相当有限。 而且,打造这些配备骑兵的装备所耗费的钱财,也是格外的恐怖。 不夸张的说,用培养一名骑兵的钱,培育出十名精锐的步兵,不是什么难事。 而各式农具的打造,这就是扶苏下令的结果了。 本来制造这些的原材料有很多都会向军械方面倾斜,可是因为扶苏的调控和干预,这些才最终变成了农具。 扶苏的算盘也很简单,他就是要玩一出彻彻底底的阳谋,用利益来收拢山东各地的民心。 试想,每攻占一地,秦军不仅秋毫无犯,反而在官府的主持下,主动向农民发放农具等生产用具,百姓会作何感想? 只怕到时候用命来支援帮助扶苏,都是一件颇为常见的事儿。 显然,这场对山东的战争,在扶苏看来,不仅是军事上的较量,还是政治,经济,外交全方位,多层次的较量。 扶苏对此,拥有的是不胜不归的信念。 第五百六十二章 汇报(二) 萧何缓缓合上手中奏章,扫视了众人一眼,侃侃而谈道:“如今关中旧有的府库以及新建的五十八座大大小小的府库皆已经满溢。” “自变法以来,关中年年取得丰收,粮食丰足,各大粮仓皆已经蓄满” 听着萧何的汇报,天策上将府所有的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这无疑是萧何主政以来所取得的一系列成就,或许之前他们还对萧何主导着丞相府的工作颇有微词,可是,当实实在在的政绩摆在了眼前,所有人都得闭上嘴巴。 因为他们皆是明白,换成了自己,决然不会拿出一份比萧何更好的成绩单。 扶苏微微点头,说起来,这些事情他大体都是知晓的,只不过这却是首次公开,而且仅仅局限在天策上将府的内部。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般积累和雄厚的底蕴,扶苏才有着底气,预备向山东开战。 当然,这其中变数最大的应该就是粮食了,这是秦军东出作战必备之物。 只是,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后世,粮食能不能丰收,完全是看老天爷的心情,只不过,后世因为科学技术的进步,已经逐步增强了对抗自然风险的能力。 可是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科学技术。 扶苏所能做的也非常的有限,若是来一场旱灾或是水灾,莫要说丰收,只怕到时候就是颗粒无收了。 只不过,得益于扶苏继位以来,不断的在关中兴修水利,就算是发生这样的灾害,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农民的损失。 而老百姓也是明白这一点,对于兴修水利的热情,无比的高涨,每年冬天,官府都会组织百姓,开始各式水利的修缮和维护工作。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丰收的基础。 除此以外,曲辕犁,水车等等新式农具全面在关中普及,用牛来翻耕农田,更是在关中随处可见。 以及相应的施肥方法,耕作方式,都与以往有着极大的变化。 可以说,现如今秦国的农业发展与扶苏继位之前,已然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扶苏之所以能做到这个地步,多亏了当初从北地退役下来的那些士卒,在经过简单的培训之后,这些人深入乡里,极大的充实了秦廷在基层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在基层推广什么,都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若无他们,要取得这样的成就,不知要拖延多久。 萧何说完,便坐了下来,扶苏看向了一侧的章邯,章邯会意,立即站起身来。 将章邯调回咸阳,也有一些时日了,如今少府的事务章邯已然全面接手,看到少府如今的变化和发展,章邯看到那一连串的数据之后,心中的震动无以复加。 尽管之前几年在前线的时候,他亦是察觉到了一些秦国的变化,对于秦国的变化有着一定的预估,可是真当看到以后,章邯顿时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贫乏了! 比如对于军粮的供给,军中的肉食开始增多,甚至于普通的士卒一个月内也能吃上那么几次荤腥,要知道,以往在秦国的配给当中,不到一定层次的将校是没有资格享受肉食的。 而许多将校也开始主动与士卒同饮同食,当然,如此做的原因自是为了收买士卒,这些将校也是明白,想要多立战功,没有这些士卒的帮助是做不到的。 而当看到少府的报表之后,章邯明白过来扶苏这么做的底气。 扶苏直接开办了几个大型的农场,其中圈养了无数的鸡、鸭、鹅、猪、牛、羊等物,而管理这些农场的人皆是扶苏花费重金从民间聘请过来的,不仅如此,还对他们破格授予了一定的爵位。 在科学的管理的方式之下,这些家禽牲畜的数量日益增多,现如今,已经可以初步保障军中的肉食供应。 除此以外,关中无数蒙学的孩童,每日都可以得到一枚鸡蛋用来补充营养,而在农场附近的乡里,一些孩子甚至得到了牛奶,羊奶的供应。 只不过,受限于各种条件的原因,大部分牛奶和羊奶只能制作成奶酪来进行保存。 少府如此巨大的变化,章邯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如今的少府了,也因此,他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理清了少府的事务,跟上了少府的日常节奏。 章邯逐一描述如今少府取得的各式成果以及最大程度上能为秦廷提供多少物资。将这些简略说完,章邯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奏章,这在少府之中才是重头戏。 “少府在韩地,河东及巴蜀三地共建冶铁高炉三百余座,每年可产铁一百万斤,且少府计划今年新建高炉两百座,产铁突破一百五十万斤” 钢铁,这才是如今少府的核心,也是如今秦廷的支柱。 扶苏知道,少府如今虽然说已经产铁百万斤了,但实际上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不过二十多万斤,但这个数字,放在公元前的这个时代,已然是傲视全球。 恐怕将地球上剩下所有的国家冶铁产量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如今秦国钢铁产量的一个零头。 也正是因为少府提供了如此庞大的钢铁,工匠们才能够以这些钢铁为原料,源源不断的打造军械和盔甲,才能够日以继夜的开工,打造各式的农具。 青铜,这样的金属,在秦国已经逐渐被铁所取代。 “蒙卿,你来说说目前秦军情况如何?”待章邯落座,扶苏目光已然落在了蒙恬身上。 “诺。”蒙恬起身,淡淡道:“目前我秦军可调配步兵兵力约有二十万人,骑兵约有五万人” 这样的数据扶苏微微一笑,看似并不怎么样,可实际上,这样的数据可并没有将北地的长城军团以及岭南的军队计算在内,包括各地驻扎的秦军,同样不算在内。 可以说,这样的二十万秦军,是不夹杂一丁点水分的,其战力之高,也足以令天下人侧目。 第五百三十六章汇报(三) 坦率来讲,目前秦廷真正能动员出来,并且全幅武装的力量,至少有着五十万,如果全力以赴,孤掷一注的话八十万也是可以达到的。 当然,之所以能达到这个地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商鞅留下的军功勋爵名田制,虽然扶苏进行了变法,只不过,这样的变法不如说是商鞅20版本的制度。 只不过在一定程度上优化了商鞅的制度,同时削减了他的弊端,使得这样的制度能够契合时代。 可归根结底,扶苏并未动商鞅设立制度的核心。 包括目前来说,商鞅设立的制度仍是发挥着十分积极的作用,要知道,后世两千年来奉行的制度皆是秦政,可见商鞅设立制度源远流长。 即便是后世的新中国,很多制度也是照抄和继承流传下来的商鞅设立的东西,最简单的例子,户籍制度,就是商鞅最先搞出来的编户齐民。 而且,目前尽管扶苏积极推动改革,可他,仍旧是商鞅设立的那一套制度的最大受益者。 当然,不仅是他,所有的秦军军功勋贵都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他们,也是实际上秦国的统治者。 历史上,曾有人说宋代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明代是皇帝与宦官共治天下,清代是皇帝与士绅小吏共治天下。 那如今这个时代,可以说一句,秦,是皇帝与军功勋贵共治天下。 故而,秦,也是中国古典的巅峰时刻,之后的汉朝,仅仅是继承余晖,也将匈奴打的妈妈都不认识。 而,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能够极大限度的动员出力量,并将这些力量以极为高效合理的手段运用,投入到战争当中。 用自己手中的剑,来为自己犁取土地和财货。 当然,同样有着莫大的弊端,最简单一点就是战争一旦开启,就像是沾染毒品一样,根本无法停下来,只能一个劲儿的向前,最终达到一个极点,灰飞烟灭。 而这样的问题,其实嬴政在位时期就已经初步显露,可嬴政凭借着他个人崇高的威望以及高超的政治手段,才将这样的问题给压制下去了。 而扶苏继位之后,其实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最显著的就是冯氏对扶苏步步紧逼,只不过最终被扶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雷霆手段镇压,同时扶苏十分迅速的在朝廷各部安插自己的人手,才最终将这个炸弹给去除了。 而之后,山东六国叛乱再起,扶苏又只能逐步恢复军功勋爵名田制度,只不过,上来的人都是对他扶苏忠贞不二之人。 也因此,秦国这架战车的油门和刹车都掌握在扶苏手里。 扶苏自是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踩刹车,毕竟就算再被人诟病,此刻也是他手中斩灭山东各地叛乱的利剑。 即便是日后,扶苏也不会停下秦国这架战车,或许,为了保障大秦百姓的利益,扶苏会减缓这架战车的运行速度,可要说停下,绝无可能。 外面的星辰大海,需要秦人去开拓和征服。 扶苏站起身来,来到众人的面前,目光不住地扫视面前这些秦国的栋梁,也是如今他扶苏的肱股之臣。 扶苏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良久,扶苏嘶哑的喉咙里才发出声音:“诸位,秦国目前的情形相比诸位已经知晓了!” “我秦国,如今的实力已经傲视九州,这天下本就是我秦国的,我大秦也势必要将这天下重新纳入掌控之中。” “我意,明年开春之日,即我秦国发兵攻伐山东之时。” “自今日开始,开始倒计时,我秦国一切皆要为收复失地让路。在明年开春之前,务必做好一切准备,诸位明白?”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当扶苏宣布完这一消息,在场众人有人惊讶,有人内心欢喜,心中不住慨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还有人则是无比的震惊,更有人听到这里无比兴奋。 蒙恬呆呆的立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众人之中,独独他内心的情感最为丰富。 嬴政离世之后,山东各地叛乱四起,那时的蒙恬哪一夜能够安然入眠?每每都是一闭上眼睛,就恍若看见了嬴政,在责怪自己未曾看护好这个大秦,才造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之后,虽然连战连捷,可是,收复山东失地,却遥遥无期,不禁令蒙恬心中更是感到无比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愧对嬴政交给自己的这一份重托,更觉得自己无能,无法护住大秦这个天下。 可今日,当扶苏说出了这个决定,蒙恬心中顿时感到百感交集。 更因为秦国有着如今的实力,扫灭山东各地的叛乱,已然是指日可待。 一瞬间,蒙恬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章邯眼中露出振奋之色,这场战争,也是属于他的舞台。他必要再这场战争之中,更进一步。 “诸位稍安勿躁。”说出这句话,扶苏也是如释重负,可是他心中仍然保持着冷静,于他而言,可还未到欢喜的时刻。 听到扶苏的话语,众人渐渐平息了躁动,耐心的坐下来,等候扶苏的话语。 “今日天策上将府之事,诸位仍然需要保密,就算是诸位至亲好友,也不可泄露半句,诸位可明白此事对我大秦之重要性?” 所有人神情凛然,在一瞬间,就明白这件事无比的重要,乃是绝密中的绝密。 一旦这件事情被山东各地势力的探子侦查得知,必然会有所准备,若是还对此做出一些针对性的布置,那秦军,很有可能因此蒙受不小的伤亡。 众人又在一起商议了一些略微细小的事情,然后预备各自散去。 蒙恬亦是预备离开,却被扶苏留了下来。 此时,在这里的除了扶苏之外,便只有韩信。 蒙恬疑惑的看着韩信,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年轻人在军事上可算是颇有天赋,只不过,似乎扶苏并未委以重任。 也因此,蒙恬并未多说些什么,因为他相信,扶苏如此做法,必有深意。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三十而立,白发已生。 “蒙卿,看看这是什么?”扶苏将一沓纸交到蒙恬手中。 只不过略微看了几行,蒙恬起先从惊讶,渐渐的变的凝重了起来。 “王上,这是何人所做?”蒙恬大略的看了一遍,迫不及待的向扶苏问道。 这白纸上的内容俱是关于秦军部署的建议,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可依照蒙恬的眼光来看,这里面的建议可是相当的中肯。 其思路也是颇为的新奇,但又不失老辣,可行性极高。 “这就不能是我所做?”扶苏轻笑了两声,打趣道。 “王上说笑了!”蒙恬与扶苏前前后后也沟通过几十次,这秦军部署虽然主要是他的心血,可是,也有扶苏参与其中,对于扶苏的底子,蒙恬还算是摸得透彻的。 正是基于这一点原因,蒙恬才有着足够的信心断定这绝不是扶苏所做。 “哈哈!”扶苏笑了两声,“不开玩笑了,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时,蒙恬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一旁的韩信,“是你写的?” 虽然早就对韩信体现出来的军事才能有所预估,可是,似乎当初自己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啊! 倘若真是他写的,蒙恬有必要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判断一下这个青年人的潜力。 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蒙恬心里清楚,不管是蒙阖还是蒙拓,担任将领,攻城略地,自是绰绰有余,可要说为一方统帅,独当一面,那他二人,资格可是大大的不够。 而他蒙恬,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的状态明显不如年轻的时候,而且,由于长期在北地生活,且常常奔波巡察北境防线,对他身体的摧残可想而知。 如今,一遇到一些阴雨天气或是寒冷天气,蒙恬身上不少的地方就格外的疼痛。 蒙家未来的前景在何处,也是蒙恬需要思考的问题。 “还请大将军指点。”韩信拱手笑道。 “你们二位慢慢聊,我还有些事。”说着,扶苏便将这间屋子留给了蒙恬和韩信,扶苏深知,这二人皆是当世最顶尖的将领,他们在一起,想来会有说不完的话语。 而他扶苏,准确来说,天资还有些达不到,参与其中,难免会限制二人的发挥。 至于有事,扶苏还真有一些事情。 “赵国公主那边如何?”扶苏看向了身旁的韩谈。 “王上,赵国公主自来到咸阳之后郁郁寡欢,食欲不振,似乎有一些心事。” 扶苏眉毛挑了挑,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具体原因查明了么?” “尚未查明。” “派人去查,另外邯郸那里也要派人前去查探。一定要查出原因。”扶苏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赵国公主,准确来说,对于他接下来的布局亦是有着一定的影响。 若是迎娶赵国公主,能让赵国接下来对秦国做出一些误判,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战前一些表面工作也是要做好的,甚至来说,这未尝不可以分化山东各地之间的联盟。 当日的长平之战,不就是其他国家的使者看到赵国已经来到秦国求和,那些君主才误以为秦赵两国已经合流,一旦去救赵国,必定会中埋伏,故而,最后没有一个国家给赵国提供适当的支援。 而迎娶赵国公主,也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山东各地一看,秦国如此郑重其事的迎娶这赵国公主,心里不免会觉得赵国怕是私下里已然与秦国狼狈为奸了。 纵然赵国再怎么宣称不是,可是,那些与赵国联合在一起的盟友心里不打鼓? 万一这是秦国和赵国联手设下来坑害自己的奸计呢? 纵然退一万步说,赵国未曾与秦国私下联合,可一旦战事不利,有着赵国公主这一层关系,赵国可是比他们太容易反水了! 甚至赵国拿着他们的人头进献给秦王,也不是什么令人感到奇怪的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消除,就再无可能。 赵国所面临的只会是无休止的试探和数不尽的提防。 而要完成这一步计划,赵国公主是重中之重。是故,扶苏并不想让赵国公主发生什么意外。 “赵国公主这些时日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赵国公主自来到咸阳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未曾去过什么地方。” 扶苏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是头疼。 “王兄。”蓦然间,门外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阳滋?”扶苏睁开眼睛,看向了门口,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少女朝自己走来。 得益于嬴政的宠爱,阳滋一直以来都未曾遇到什么挫折,故而如今还保持着一份少女心性。 “阳滋,来找我何事?” “王兄,没事阳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阳滋瘪了瘪嘴,一脸委屈。 扶苏顿时有些气乐了,这话说的,之前那么长的时间,有来找过他? “好了,说说吧。”扶苏好整以暇,等待着阳滋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王兄,这宫里都快闷死了,要不你陪我出去吧?”阳滋眨巴着大眼睛,恳求道。 “令牌不是给你了么?”扶苏心中生出几分疑惑,道:“这宫内宫外你可随意出入啊!” 阳滋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道:“我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意思?带着这些宫女奴婢,更是没劲透顶。” “王兄,我看你整天处理国事政务,难道不闷么?” “你看看你,王兄,你才不过三十岁,头上已经生出白发了!”阳滋抓着扶苏头上一根头发道。 望着阳滋手中静静躺着的一根白发,扶苏也是有些失神,未曾想到,自己不过而立之年,头上却是已经生出了白发。 只不过,这却怪不得别人。 遇到紧急的事务,别说熬夜,就算是通宵干上几个晚上,也是常有的事,更别提有时候前线战事紧急,扶苏更是时常半夜爬起来处理。 这个王位,对于扶苏来说,并不是一个任意行使自己权力的宝座,他的每一个举措,关乎着无数的秦国百姓,由不得扶苏不慎重。 第五百六十五章 狩猎 或许,对于扶苏来说,他从嬴政手中接过的不仅是一个王位,更是一份责任和义务。 他需要肩负起对秦国无数百姓的责任,他需要胸怀天下万民。 也正是在这样的鞭策之下,扶苏未曾有一日对自己放松过要求,一切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而今日,秦国欣欣向荣的局面,丰厚的底蕴,便是对扶苏来说,是最好的回馈。 看着扶苏失神许久,阳滋脸上露出一抹畏惧之色,嗫嚅道:“王兄,是不是阳滋说错话了?” 扶苏回过神来,看着阳滋笑了笑,“没事。” “阳滋,这两日我陪你出去玩一玩可好?” “好啊!”阳滋脸上充满了笑容,道:“王兄,那我们去哪里玩?” “额”扶苏略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去上林苑狩吧?” “打?”阳滋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扶苏点了点头,道:“眼下秋冬季节,正是物膘肥体壮之时,正是狩的好季节。” 狩对于阳滋来说仅仅是一场娱乐,对于扶苏来说,可不仅仅如此。 扶苏亦是想借此看看虎贲军训练的如何,一直以来,虎贲军扶苏插手不多,可是,这么一支由王室子弟组成的军队,若是太过不中用,那扶苏可就要亲手去抓一抓了。 而且,明年开春,就要对山东用兵,虎贲军自是不会落下这场战争,要是在攻伐山东六国当中,虎贲军表现太过不堪,那可不就是啪啪打赢氏的脸么? 可以说,这对于扶苏来说,也是一次变相的练兵。 这在春秋战国时代,着实来说是家常便饭。不管哪国的君王狩的时候,都是数万甲士跟随,旗帜无数,遮天蔽日。 依稀记得扶苏当年去过的云梦泽,那里方圆几百里都是楚王游的范围。 还有一次赵王游,调集兵马,临近的魏国以为赵国在边境集结兵马,是要进攻的意思,惊的魏王当即便要调兵防备,幸亏信陵君魏无忌消息灵通,告知魏王这只不过是赵王预备打罢了。 狩,也因此蒙上了一点政治意味,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军事演习,是秀肌肉的一种手段。 只不过随着发展,狩倒是渐渐失去了这样一种政治表态,纯粹的变成了帝王娱乐的活动。 阳滋欢快的离开了这里,扶苏无奈的笑了笑。 “韩谈,下去准备吧。此次以虎贲军为主,让我看看,这支军队到底训练到了什么地步。” “诺。”韩谈会意,对于扶苏这个即兴安排,韩谈并未多说些什么。 “等一下。”扶苏敲击着案几表面,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提笔写出了一封信,“将这封信交给赵国公主,邀请她一同来参与狩。” “诺。”韩谈恭敬接过那一份信函。 这个决定,亦是他刚刚想出来的。 扶苏这时来到偏殿一处小宦官的桌前,此刻韩信和蒙恬正在因为一些问题,激烈的争论着,而那名小宦官主要的工作就是将二人讨论的内容完整的记录下来。 “王上。”小宦官刚预备起身,朝扶苏行礼。 扶苏却是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写你的。” 说着,扶苏便拿起已经记录好的内容看了起来,一位旷古奇才,而另一位领兵数年,拥有无与伦比的经验,二者一旦交流起来,的确是精彩纷呈。 扶苏看着这些记录的内容直呼过瘾。 这叫好比两位武林上的绝顶高手互相比试切磋,其过程自然是令无数人神往。 扶苏望着手中记录的白纸,陷入了沉思,或许若干年之后,这上面的内容会是传世瑰宝,拥有的价值无可估量。 扶苏思索着,或许等平定山东之后,自己也应该让这些功成名就的将领写本书,将自己的战阵经验,临敌策略详细的记录下来。 古语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是为不朽。 这些将军本身就已经立下了卓著的功勋,若是再能出一本书,岂不是更能标榜自己的功绩? 千秋万代之后,当后人翻起这些将军的大作,岂不是还知道有着这样一个人,做下了这般不凡的事业。 当然,这对于扶苏来说也有着好处,起码扶苏若是想创办一个军事学院,这教材是有了,至于这教员嘛,也是现成的。 只不过,这样的心思,扶苏还从未对谁吐露,此刻,也不过是有着一个初步的想法,至于离具体实施,还有着非常遥远的一段距离。 “王上。”不知何时,韩信和蒙恬停止了讨论,看到了扶苏在一旁,立即行礼。 扶苏回过神来,笑道:“方才我听二位似乎在这一些地方有着争论,正好,这几日我预备狩,届时二位在场上验证一番也无不可。” “哦?”二人脸上齐齐露出惊喜之色。 这对于二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了! 方才他们二人虽然说的痛快,可不过就是过过嘴瘾,顶多也就面对着一张地图,或是沙盘大眼瞪小眼。 可战争,是要以实战为标准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更多的敌人。 光在纸面上说有个鸡毛用,赵括很牛,论嘴皮子,连他老爹都说不过他,赵国上下无一是他的对手。 可最终,长平之战他却交出了一份最差的答卷。 毕竟,在军事上,已经没有什么比全军覆没更差的结局了! 尽管他需要面对的对手是秦国的杀神,人屠白起,可是,败了终究就是败了! 而对于韩信和蒙恬来说,狩,本质上就是一个调兵遣将的过程,以此来验证军事上的道理,也无不可。 至少这已经在极大程度上接近真正的实战了! 扶苏也未曾料到,自己搞一出狩,有着这般的妙用和效果,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起先扶苏只不过想着和阳滋一起玩一玩,正好自己也可以略微修整一下,毕竟到了明年的这般时候,可就不一定有现在这般清闲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赵姬 上林苑,本来在嬴政手中就有一定的规模,乃是皇家休息娱乐的场所。 而在扶苏的手中,上林苑再一次得到了扩建,跨越了咸阳周围四五个县境。 咸阳周围的几条主要的河流,都被囊括在了上林苑之内。 如此规模的扩建,耗费自然不小。 可对于扶苏来说,这一切的花费都是值得的,因为如今的上林苑,乃是秦国练兵的重要场所。 自新军在这里训练完成之后,到了草原上大显雄威,上林苑默认的一个功能就是作为练兵的重要场所。 除此以外,这里还是当年扶苏从北地带回来的孤儿生长的地方。 扶苏已然专门从上林苑开辟出了一块地方,用作这些孤儿的生活之地,这里,也是他们日常学习知识化,锻炼身体的地方。 除此以外,扶苏每年都会将秦国各地无人照拂的孤儿收养进上林苑中。 这些孤儿,好一点的被一些富贵人家看中,说不定会被收做奴仆,可是这样的几率落在这些孤儿身上,万不存一。 因为目前的秦国,奴仆也是需要每年交一定的税钱的,家底不够厚实的人家,要用奴仆,还需要精打细算。 尤其是扶苏继位之后,更是加重了这方面的税钱,在原有的基础之上,直接拔升了三倍。 毕竟,此时的秦国,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中央集权封建制国家,还有着相当程度上战国时代奴隶国家的残留。 蓄养奴仆,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方面。 所幸,秦廷在这方面一直抓的比较严格,远远没有到后世那般失去控制,各地权贵放飞自我肆意蓄养奴仆的地步。 而没有被收养的孤儿,更多的可能是被冻死在风雪之中,其尸体最好的结局是被扔在乱葬岗,再好一点,说不定能有两苇芦席,要是差一点,说不定就成了一些野狗的肚中食。 而扶苏这项举措,则是在最大的程度上救助了这些孤儿,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些孤儿甚至是一步登天。 要知道羽林军这等秦军的王牌,无一例外,都是从这些孤儿当中遴选。 即便是没有被选上羽林军,还有着各方面急需要这些人才。 就比如如今的少府,对于这等掌握知识的年轻人,非常的缺乏。 今日扶苏要在上林苑中狩,范围自是不会波及到这些孤儿。 上林苑还有着相当的一部分处于未开发的状态,见到如此秀丽的景色,扶苏心中也不禁无限感慨。 这样的景色,在后世,只怕是相当的少见。工业化的道路注定会对环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也只有在此时,这个未曾被污染的时代,才看得到。 扶苏站在高台上并未多说什么,看向了两旁的蒙恬和韩信,道:“今日这虎贲军就交给二位试练了!” 说完,扶苏便从韩谈手中接过两块兵符,分别交给蒙恬和韩信。 显然,实际的对战和操练,于他们二人而言,更有益处。 “臣等领命。”蒙恬和韩信也不推脱,郑重接过虎符。 “王兄,我也要去。”阳滋在一旁迫不及待道。 “好啊!”扶苏脸上露出笑意,“章邯,今日你给我照顾好阳滋,你若是照顾不好,唯你是问。” “这”章邯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王兄”阳滋脸上亦是露出一抹难为情的神色,更有着一抹绯红浮上脸颊。 “好了,好了,快去吧!” “诺。”章邯这才郑重领命。 这一次狩,章邯作为少府令,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缺席的,因为少府日常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对上林苑的打理。 而且,阳滋和章邯二人,扶苏亦是有心撮合,只不过眼下时机还不是十分成熟,马上就要对山东开战。 身为少府令,章邯肩上的担子可想而知有多重。 如果没有了少府在后面维持秦军各项补给以及军械的维修等等情况,如今秦军战斗力至少要下降五成以上。 “赵姬,看我如今的秦军的气象如何?”看着一旁的赵国公主仍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扶苏不禁找起来话茬。 赵国公主这才看了看不远处的秦军,威武雄壮,气宇轩昂,浑身甲胄佩戴整齐,翎羽鲜亮。 “秦军果然不负虎狼之师的威名。”赵姬亦是不得不称赞道。 即便是这样的说辞,也并非违心,今时今日的秦军,比起往日,似乎更加精锐彪悍了! “那与赵国相比如何呢?”扶苏手中摩挲着酒杯,微笑问道。 赵国公主略微思忖,方才缓缓答道:“二者之间,各有千秋。” “哦,是吗?”扶苏哈哈笑了起来,道:“寡人若是有幸的话,亦是愿意一睹赵军之风采。” 赵姬不语,可是心中亦是有些摸不透这位秦王的心思。她知道,赵国预备与秦国开战。 这是已经在秘密筹谋的事情,包括此次她来秦国,也是为了迷惑住秦王,让秦王仍旧以为赵国真的诚心诚意与秦国结盟。 如此一来,方有机会给秦国实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击。 可是,按照如今的秦军的气象来看,赵国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么? 如此剽悍的军队,赵军真的能面对么?赵姬心中不禁升起深深地忧虑。 想到张耳陈余在临行前对她说的那些话语,赵姬心中就感到无比的慌乱。 在大婚之日,要她来刺杀秦王,这样的事情,以往的她,想都不敢想。 她心中亦不是没有想过秦王的相貌,想来这位虎狼之君定然是神色无比的阴沉,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可是,今日当亲眼看到之后,却发现,这二者之间似乎有着云泥之别。 这位秦王年轻有为,还健谈的很。 麾下的那些士卒将校,对于这位秦王,皆是无比的信服,她能够感受的出来,那些将士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位秦王,并将这位秦王视作偶像一般的人物。 如此豪杰,她真的能杀得了么?赵姬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叫花鸡 扶苏眼角余光时不时的瞟着赵姬那里,见赵姬失神的坐在那里,扶苏心中断定这赵姬心中必然藏着一些事情。 对于他人心底的秘密,说老实话,扶苏并没有探究的。 可是当赵姬赵国公主这样一个特殊身份摆在眼前,扶苏不得不去查探清楚了。 秦赵两国目前来说居于一个极为微妙的局势。 可以说双方都在暗地里磨刀霍霍,随时随地给对方致命一击。可是表面上,双方却在大搞联姻联盟。 “赵姬,今日不管什么事暂且放到一旁,你来我秦国,尚未见过我秦国的风光景色,一同游如何?” “臣妾愿遵王上令。” 扶苏兴致盎然的跨上了战马,说起来他亦是许久没有摸过弓马了,自当上这个秦王之后,扶苏多数的时间都需要用来处理政务。 毕竟秦国如此多的变革,许多都需要扶苏来敲定,自是显著的增加了扶苏的工作量,让他难得有如此空闲的时间,这般快意驰骋。 战马驰骋飞奔,扶苏不禁想起了当初在草原上与众多将士驰骋杀敌的日子,那般紧张刺激的情景,扶苏至今仍是难以忘怀。 而今后,要想再度实现这般愿望,倒是不太可能了。 手中接连射出几只利箭,倒也算有些收获。当然,扶苏知道,自己这般容易,乃是因为这些物已经事先被人给赶到了他扶苏面前。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不少的成果。 少顷,几名士卒将射的成果摆在了扶苏面前,几只山鸡和野兔,除此以外,还有着一只鹿。 鹿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稀有动物,尤其是在这上林苑中,鹿没有什么天敌,繁衍的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倘若不人为控制的话,只怕要不了多长的时间,这上林苑就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而且,目前来说,鹿的销量,在权贵之中销量也是极好,毕竟为了彰显身份,那些顶级的权贵,自是不会选择和平民一样,鹿肉,就成为了一个极佳的选择。 “将这些料理干净。”扶苏交待了一句,旋即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营地传来了一阵阵肉香,大锅架起,火舌舔舐着锅底,锅中大块的肉翻滚着。 另一侧,烧烤的架子亦是支起来,上面绑缚着一块块新鲜的肉类。 这样的做法堪称是粗犷无比,而这,在军中也是常态。军中对于肉食的处理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然而或许正因为如此,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扶苏摸索着下巴,忽然,扶苏朝身边的韩谈耳语了几句,韩谈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不过仍旧照着扶苏的吩咐找来了几样物什。 此时的扶苏已然将一只山鸡褪毛给褪好了,还用了一些佐料腌制了一番。 见韩谈弄来了两片大大的绿叶和黄泥,扶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若是此时在盛夏时节,扶苏让韩谈弄过来的就不是随便什么绿叶了,而是荷叶了。只不过,即便这样,还是可以勉强凑合一下。 用泥土将山鸡彻底糊好,扶苏令人挖了一个土坑,然后放了进去,上面升起了火堆。 叫花鸡的做法,不知在公元前用出来会怎样? 对于这一点,扶苏也是无比的期待。 扶苏又是如法炮制,接连将几只山鸡按照这般处置,对于扶苏这般做法,众多士卒也是啧啧称奇,皆是以往没有这般尝试过。 而此时,阳滋章邯也是回来了。 “王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好吃的?”瞧见扶苏的样子,阳滋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 扶苏乐呵呵笑了两声,道:“小妹,你稍微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听的这番话,阳滋心中好奇更甚,对于扶苏说的那般美味也是越发期待起来。 又是略微等了一会儿,扶苏见赵姬仍未回来,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莫非是出什么事了?”扶苏眉毛不禁挑了挑。 上林苑如今虽说是皇家园林,可是其中众多的地方,仍是出于未开发的状态,这些地方存在着一些危险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着上林苑中,也并非没有豢养一些猛兽,今日军卒大举出动,因此惊动了这些猛兽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了这里,扶苏有些坐不住了! 赵姬,于他而言,还有着不小的作用。若是出了什么茬子,那扶苏这次,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般苦果也要扶苏自己咽下了! “高宠,随我去看看。”扶苏瞥向了身旁一个身材彪悍的大汉,高宠如今仍然担任着扶苏近身保卫的工作,而且,整个咸阳宫的宫防都掌握在高宠手中。 对于高宠,扶苏还是相当放心的。 “王上,我也一起去。”章邯看到扶苏的脸色,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旋即请命。 “不必,你且在此等候。”说话间,扶苏便翻身上马。 扶苏循着赵姬先前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一番疾驰之后,方才发现了前方有些熟悉的五六道人影。 见此情景,扶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心来。 扶苏放缓马速,徐徐前进。 此时赵姬身旁的两名士卒顺着赵姬手指的方向离开了队伍,想来,是去捡拾物去了,这也并非一个好活计,因为有时候往往一箭射不死的时候,物还会带着箭逃跑。 想要找到,还需要颇费一番功夫。 簌簌! 丛林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声响,赵姬不由的循着声音源头,隐约间,看见丛林树木摆动,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而扶苏在远处稍微看的广阔一些,居然是一头已经成年的野猪,朝着赵姬的方向冲去。 见到这副情景,扶苏目光急忙四下扫了扫,看到马背上的弓箭,顺手取来。 长弓缓缓拉开,旋即扶苏手中的箭矢“嗖”的一声离开,远处的野猪应声而倒。 扶苏急忙纵马上前,查探情况,当看到赵姬无事,只是被吓的瘫软在地的时候,亦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五百六十八章 无子的问题 高宠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不过反应亦是十分的迅速。 此时的扶苏的箭矢已经射出,扶苏纵马来查看赵姬情况如何,而高宠则是先行查看那野猪是否真的死透了! 高宠知道,这野猪素来生命力极其顽强,就算是身负重伤,亦是能够僵持片刻。 而且,在这般伤重的情况下,这样的野猪更是危险至极。 果不其然,高宠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看,那野猪尽管已经中箭倒地,血流不止,可是生命力依旧顽强,察觉到有人靠近,喘着粗气翻腾起来。 长长的獠牙,令人丝毫不怀疑其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一旦人被这样的獠牙刺中,只怕想要活命,都是一个奢望。 “高宠,不必和这畜生纠缠,我们先走。”察觉到那野猪并未死透,扶苏当机立断,选择了撤离。 一头野猪,死不死对于他扶苏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是,这里要是有人出现了伤亡,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姬事关接下来秦国的部署,对山东各地也有着不小的作用,而他扶苏自是不必说了,乃是当今的秦王。 就算是剩下的那些士卒,在扶苏看来,也是宝贵无比,折损在这上面,那扶苏也是亏大了! 扶苏拉起赵姬,翻身上马,高宠亦是紧随其后。 回到了营地,扶苏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方才那样的突发状况,实在是令人感到心有余悸。 阳滋和章邯见扶苏等人回来,可脸色皆是有异,旋即目光纷纷投向了高宠,高宠看了一眼扶苏,见扶苏并未说话,便将事情前后仔细说了一遍。 而恰好在此时,一队秦军士卒回来,将一只野猪带回来复命。 显然,这只野猪毕竟受伤过重,难以支撑。秦军的士卒只要紧紧的跟着这只野猪,最后捡漏就可以了。 看着这野猪长长的獠牙,众人眼中皆是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想来当时的情景定然是颇为危险,也幸亏到了最后,扶苏仍旧是安然无恙。 “王上,日后切记不可如此犯险了!”章邯急忙请求,如今的秦国正处于一个颇为紧要的关口,若是扶苏出了什么事,那对于秦国来说,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目前扶苏尚未有子嗣,实际上到达扶苏这个年纪,膝下仍旧无子,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要知道先帝在世之时,膝下的子女可是有着三十多个。 而且,扶苏的后宫人数也是少的可怜,真正有位份的连五指之数都没有。 在章邯看来,扶苏简直就是一个近乎冰冷的机器,若是能有什么能引起他心绪波动的话,好像只有秦国发生着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或是一些有关于秦国百姓的事。 如此清心寡欲,一心一意搞事业,章邯也不知道扶苏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扶苏亦是点了点头,略微沉吟,扶苏缓缓道:“以后凡是在上林苑的驻扎训练之军队,少府不提供肉食,由他们在上林苑中自取,章邯,你回去拟定一个章程报上来。” “诺。”章邯神情凛然,显然扶苏是因为这件事才临时做出的决断。 扶苏考虑的十分简单,一方面上林苑范围广阔,足够这些驻扎在其中的军队取食用。 另外一方面,则是控制上林苑中生物的数量,并且可以借此起到一些练兵的作用。 不要以为打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活计,在民间,也是需要备齐弓箭刀具,绳索钢叉等物,而且即便如此,户也会几人组队一起行动,单独行动,实在是太过危险。 而这对于军队,就是一个彼此之间配合的问题了。 由此还产生了一个问题,有能耐就能够吃肉,没能耐,你连根毛你都捞不着,你还不能怪谁。 而扶苏之所以将这件事交给章邯去做,无非便是章邯前些时候刚刚从前线回来,对于军伍非常熟悉,而章邯同时又是少府令,掌管着少府,上林苑也是少府管辖的产业。 这其中一个尺度的拿捏,章邯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多说了!”平白的因为这件事扫了心情,扶苏认为实在是不值当。 扶苏这时方才想起自己埋在土里面的鸡,连忙令人将火堆扫开,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烧的黑乎乎的东西。 将外面包裹着的黄泥敲碎,顿时,一股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看起来还不算太失败!”扶苏瞧着叶子里面包裹着的鸡完好无损,撕下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做出了点评。 “阳滋,你要不要来试一试?扶苏看向了一旁的阳滋。 “王兄,你这东西从土里面弄出来的,肯定很脏,我不要吃。” 看着阳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扶苏也不再勉强。 “章邯,高宠,韩谈,你们要不要来试一试?” 三人将信将疑从扶苏手中那只鸡各自撕下一块肉,放入口中,脸上皆是露出惊喜之色。 看着三人拘谨的神态,扶苏知道,他们自是不好在从自己手中拿,轻笑道:“韩谈,方才不是埋了好几只鸡么?一同拿出来,与诸位分食。” “今日狩,诸位不必拘束。我秦军素来是盔甲盛酒,秦剑取肉,繁缛节,与我秦国气象不符。” 很显然,众人还并未完全从方才的事情中走出,扶苏如此做法,自是为了令气氛活跃起来。 “这真的很好吃?”看着众人这副神情,阳滋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扶苏撕下了一块肉,放入了阳滋口中。 鸡肉经过这一番独特的烹调,自是散发出了别样的口味,对于阳滋这等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王兄,我还要。”阳滋已经吵吵嚷嚷的来到了扶苏的身边,经过阳滋这么一闹,气氛彻底的活跃起来,方才那等令人心悸的事儿,在众人的心中渐渐的烟消云散。 扶苏则是拎着一个鸡腿来到了赵姬身边,并未多语,然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第五百六十九章 蒙恬进言 看到那只鸡腿摆在眼前,不知为何,赵姬不经意之间感觉一股暖流在心田流淌。 在邯郸之时,她与赵歇相依为命,国家灭亡,身为楚国的亡国后裔,孤苦无依,又有什么胆量去仇恨秦国呢? 可后来,张耳陈余找到了他们,本以为迎来了好日子,却不想,不过是从囚笼换到了另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囚笼罢了! 而且,这一次更加危险,倘若忤逆了张耳陈余的意思,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邯郸,这座城池,给她留下来的,从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后来,蒙恬来赵国提亲,她,成为了首选。 一直以来,秦国在她的心目当中,就是一个虎狼之国,而秦王,自然也毫无疑问,是一个虎狼之君,满脸阴翳,内心无比的狠毒凶残。 而来到了秦国之后,她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有的人说这位秦王心狠手辣,在位之时,不少的权贵,商人都沦为了阶下囚,要么被杀,要么被迁徙到了边塞。不少的权贵因此战战兢兢。 而有的人则觉得当今的秦王英明无比,堪称是救世主在世。 截然不同的答案,令赵姬心中也无从判断。 然而今日一见,或许赵姬心中仍是没有做出判断,可至少扶苏已然和虎狼之君这个词没有多大的相干了。 坦率来讲,当时的扶苏其实并不太想出手,如今的他对于自己的位置看的格外的清晰,以致于到了一种极为冰冷的程度。 在扶苏看来,哪怕因为秦国的政务累死,也比莫名其妙死在畜生的手里要好的太多。 可也正因为赵姬的干系重大,出于政治的考量,扶苏不得不出手。 少顷,韩信和蒙恬二人一同回来,二人脸色皆是带着兴奋之色,显然他们的收获皆是不小。 蒙恬从方才的狩中,也察觉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是一位天生的统帅,对于大兵团的运动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 而且,在战争中,常常有着出人意料的举动,这样的举动对于敌人来说往往就是致命的。 而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往往又是建立在对于军队细微的掌控当中,能做到这一点,可谓是极为不易。 毕竟莫要说指挥数万的大军,就算是几百人的混战,想要控制自己一方的人,也是极难,其中的调度等等都需要高超无比的技术以及对于军队的充分了解和信任。 若是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就是一位极为出色的统帅,这样的统帅,即便是在战国这样的大争之世,也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而在这个基础上,能保证绝大多数都能够取得胜利,那么这样的人在秦军当中有一个称号,名为战神。 曾经的白起,王翦皆是属于这一种类型。 若不是王贲去世过早的话,说不定王贲也可以达到这一个地步。 而他蒙恬,坦率来讲,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跻身在白起王翦的行列当中。 但眼前这位名叫韩信的年轻人,或许可以,因为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而他,在军事上具有的天赋用旷古奇才来形容都不为过。 扶苏看着二人的脸色,便知他们二人交流的十分愉快。 旋即示意了韩谈一眼,韩谈各拿了一只鸡给到蒙恬和韩信。 而韩信不管不顾,拿起这只鸡就啃了起来,与周围人的交流亦是很少,似乎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寡言少语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人也不敢因此对韩信生出轻视嫌恶之心,一个能令蒙恬大将军脸上露出喜色的人,应该来说,是非常了不得的吧。 而且,不少人还知道,此人就在扶苏的天策上将府之中,心中更不敢生出轻视的心思。 夜幕降临,扶苏则是来到了一处殿中,上林苑是皇家的休憩娱乐场所,寝殿自是少不了的。 曾经,阎乐建言新建阿房宫,就是在原有上林苑的基础上,再次扩建一片宫殿群。 不过这样的规划与扶苏新建一都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扶苏虽然扩建了上林苑,但是,却未曾在其中新建一座殿宇,就连翻新,也没有一次。 扶苏仔细翻看着山东各地传来的形形色色的情报。 “王上,蒙恬将军求见。” 扶苏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快请进来。” 看到蒙恬进来便欲行礼,扶苏淡淡道:“此处不过一行宫,蒙卿不必如此多礼了。” “蒙卿此刻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蒙恬扫了扫宫殿,扶苏当即会意,摆了摆手。 殿中所有奴婢立即撤了下去,整座大殿之中,只余扶苏和蒙恬。 “蒙卿,这你该说了吧?” “王上如今已到了而立之年了吧?” 扶苏眉毛挑了挑,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只不过蒙恬既然说到了这里,扶苏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恕老臣无礼,臣以为陛下这般年纪,也该有几个皇子了。先帝在世之时,膝下可有着三十又三名子嗣,陛下纵然少些,也不该一个也无” 扶苏静静不语,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而眼中,更是时不时露出几分凌厉之意。 说老实话,蒙恬说这件事,无疑是有些犯忌讳的,并非是话语之中蕴含着讽刺的意味,因为扶苏还未曾心胸狭小到如此地步。也更知道,蒙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扶苏担心的是另外一点,外戚。 不要以为汉代的外戚很厉害,和秦国的外戚相比,汉代的那些外戚,简直就是渣渣。 可以说,底线都是翻版的吕后也差不多。 自秦昭襄王登基之后,秦廷外戚势力就算是正式登台,一度压倒秦国赢氏宗室在朝中的地位。 包括秦昭襄王本人,也是革除四贵,收回了芈太后干政权,任用了范睢,才算是真正的大权独揽,而此时,距离他登基,都已经二十一年了。 这二十一年带来的影响远远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后来赢异人继位,也是在华阳夫人的帮助下,才顺利的被立为储君,可见当时的外戚势力已然可以左右秦国储君的人选。 第五百七十章 遴选后宫 战国时代,列国伐交频频,彼此之间连横合纵都已经成为了常态。 因为,各国之间联姻也是相当的常见,而联姻之后,生下的子嗣,也具有不同一般的意义。 准确来说,一旦这样的公子继承皇位,那么,对于联姻的国家来说,好处不言而喻。 可王位只有一个,故而,最后外戚的势力,就是天平上一个极为重要的砝码。 也正因为如此,在原来那个时空,胡亥大肆杀戮自己的兄弟姐妹,实在是不杀,这些人就有着极大的可能,篡夺他的皇位。 凭着他的能力和手腕,远远压不住。 如今,蒙恬在这个问题上进言,不得不让扶苏深思,要知道如今的蒙氏在朝中已然占据了极重的分量,若是再生一个身怀蒙氏血脉的孩子,那蒙家的实力将会膨胀到何种地步? 到了那时,还有他扶苏选择的余地么? 扶苏眼中寒芒时隐时现,显然是在揣度蒙恬的心思。 见扶苏久久不语,蒙恬在朝中这么多年,当然明白扶苏的顾虑是什么。 如今的蒙家,在蒙恬看来,已经到了顶点,在秦国,不管是权势还是富贵,都无人能及,可也正因为如此,蒙家现如今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全身而退,保住眼前的权势和富贵。 而并非再进一步,倘若再进一步的话,显然就会有着功高盖主的嫌疑,即便是现在,蒙氏也隐隐有了这样的迹象。 若非扶苏本身是一位手腕强硬的君主,只怕此刻蒙氏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到了那时,就算是扶苏,也必然是欲除蒙氏而后快,区别只是在于用什么样的手段。 温和一点的,如同当年的嬴政,一步步削减王家的权势,王家的兴盛,衰败这样一个历程,蒙恬可是历历在目的。 而手段酷辣一点,蒙氏所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就算是蒙瑶做了大秦的皇后,也不顶用,反倒是更有可能成为蒙氏的索命符。 是故,若有着可能,蒙恬也不愿意提起这样一件事。 可先前他与章邯的交流,已然明白,这件事,非说不可。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扶苏有了子嗣,就算是扶苏真的遇到什么危局,秦廷上下的处置也会变得从容的多。 大不了他们这些臣子再拥立一个秦王呗! 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当年楚王呗扣押在了秦国,楚国二话不说,直接从齐国接回太子,立为楚王。 老楚王留在了秦国,反倒成了秦国手中一块烫手的山芋。 而眼下扶苏一个子嗣也无,若是扶苏出了什么事,那秦廷莫要说收复山东,恐怕就是原地生出叛乱了。 到那时候,山东的那些反贼再闻风而动,秦国离玩完还真就不远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蒙恬才打算犯这个忌讳,一定要说这番话的原因。 蒙家世代效忠大秦,忠肝义胆,而他蒙恬,更蒙受先帝提拔赏识之恩,大秦社稷若有闪失,蒙恬自觉日后无颜去见嬴政。 “王上,若对后宫女子无甚兴趣,不妨在秦国贵族之中择一些貌美女子,再或者从民间遴选也行。”为了打消扶苏的顾虑,蒙恬此刻也做出了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扶苏面色渐缓,对于蒙氏,扶苏一直处于一个十分矛盾的状态,他心里清楚,蒙恬对于大秦是赤胆忠心的,也明白蒙氏不会反。 可万事万物都有那么一个万一,万一蒙氏反了呢? 这对于大秦而言,何尝不是灭顶之灾? 或许扶苏可以保证蒙恬不会反,可是,扶苏能够保证蒙氏后面的继承人和蒙恬一样么?权力会令人膨胀的,这个王位谁不想坐? 与其相信蒙氏不会反,倒不如让蒙氏没有能力反,这样,不管是对他扶苏,还有对蒙氏,都是一个极好的局面。 望着蒙恬清澈的目光,扶苏缓缓道:“蒙卿,此事暂且押后。” “今日蒙卿突然提起此事,可是因为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蒙恬点了点头,道:“王上,似今日之事,日后切不可犯险,一个赵国公主,死则死矣,而王上关乎我秦国社稷,万万不可有所闪失。” 扶苏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蒙恬今晚来说这番话,也多半因为此事。 蒙恬离开了这座殿宇,而扶苏则是坐在了软垫上,思考了起来。 “韩谈,此番狩之后,立即调拨三千金给陈平,秦赵联姻,务必要他在山东各地大造声势,人尽皆知最好!” 显然,救了赵姬一命,就是为了这个政治目的,扶苏此刻要将此事利用到极点。 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山东各地都未曾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将赵国彻底打残,如此一来,秦国要收复山东的失地,就变得简易了许多。 “诺。” “此外,此番狩之后,离婚期也进了,回去之后立即操持婚典,与陈平他们相配合。”扶苏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着。 “诺。” “山东各地的情况要仔细盯着,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扶苏显然不想再出现什么变故。 “诺。” “赵国邯郸那里情况探查的如何了?”扶苏扭头看向了韩谈,“可曾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启禀王上,邯郸来报,似乎有一些眉目了!”韩谈恭敬答道。 “据说,赵国公主来秦国之前,曾经与赵国的丞相张耳和大将军陈余有过一次密谈,从那之后,赵国公主似乎就一直是心事重重。” 扶苏听后,眉头微微一皱,这二人虽说没有顶级的才干,可是搞事的能力也是一点也不弱。 “他们和赵姬说了什么呢?”扶苏陷入了深深地思索当中。 只不过,思索许久,扶苏也没有什么头绪。毕竟对于这二人的接触,扶苏还是少了!陈余还稍微好一点,扶苏还算与此人交过手,可张耳,就从未接触过了! 故而,这二人的思维方式,扶苏还真的有些搞不明白。 “王上放心,我已经尽快催促邯郸那边,要他们查清密谈的内容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赵国的诚意 “这赵国二人果真是反复无常的小人。”项羽气冲冲的走进屋中,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灌了两口水。 “将军因为何事而动气啊?”范增坐在位子上,并未动弹,反倒是慢悠悠的问了起来。 “还能有什么事?”项羽气呼呼的坐了下来,道:“刚才我去王宫,向那楚王熊心进言,让他允我带兵和赵国一同伐秦,却不想,宋义居然告诉我,秦国近些时日正在筹备婚典,秦王预备和赵国公主联姻” 范增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项羽是恼自己方才在楚王和宋义面前失了面子。 想来项羽方才在熊心和宋义面前可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要知道,这赵国使者先前可是专门来找过项羽,表达合纵的意愿。 项羽这才明知道到熊心和宋义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还硬着头皮前去。 可宋义告诉他的这个消息,无疑表明了是赵国在暗地里捅了他项羽一刀。 项羽当然明白,若是秦赵真的联姻,只怕到时候楚国出兵,可就彻头彻尾的掉在了秦赵设计的圈套当中。 “哼。”项羽眼中露出几分恨意,“还有那齐国的田氏三兄弟,原先我还以为他们是当世的豪杰,却不想,只是三个目光短浅的鼠辈。” “合纵伐秦,这三人一拖再拖,生怕他齐国有了什么损失,这气量”项羽心中颇感愤恨,“也不知叔父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三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的。” 显然,合纵伐秦之事诸般不顺,令项羽心头感到无比的郁闷,如此简单的一件事,项羽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要反复商议。 包括那宋义和熊心也是如此,总说什么从长计议。 “指望着这些人,也不知何时我们才能攻下咸阳。”想到这里,项羽心中更是一阵郁结。 “羽儿,勿要急躁。”范增缓缓的端起了茶壶,为项羽到了一杯茶。 “合纵伐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急躁不得。” 项羽沉闷的“嗯”了一声,显然也是同意范增的说法,只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形,项羽实在是快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齐国的田詹,田荣,田横三人,充其量不过是想做一方霸主,称王称霸,其志短,其器小,的确不是什么合作的上好人选。” “只不过齐国富庶,这三人对于合纵伐秦也不是没有什么想法,如今如此做派,不过是想多捞取一些好处罢了!” “他们可还真会算计!”项羽冷冷哼了一声。 “这三人,目前来说,还有几分利用价值,我们还要以拉拢为上。” “至于赵国”范增冷笑了一声,道:“这赵国未必是真的想和秦国联姻。” “当日若是羽儿你与秦国两败俱伤,说不定此刻赵国为了独吞好处,还真有可能与秦国联盟,可是如今,秦国实力并未大损,这张耳陈余若是还与秦国联盟,无疑是与虎谋皮,可真是蠢到家了!” “那二人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经天纬地之才,不过当世的豪杰,那二人还算是占得一席之地,想来应该不会如此愚蠢。” “这么说,秦赵联姻是假?”项羽有些愣神。 “未必,秦赵联姻是真,但秦赵之间未必联盟。” “亚父将我绕糊涂了!”项羽此刻也不愿细想,直接问了起来。 “依老朽来看,如今的赵国乃是骑虎难下,真正促成此番局面的乃是那秦王扶苏。” “羽儿,如今这个秦王扶苏可算是了不得呀,此人虽说做了秦王没多久,可是此人眼光颇为独到,且其手腕刚柔并济,行事雷厉风行,秦廷上上下下无人不是心服口服。” “这样一位君王,即便是放在秦国历史上,也该是有数的几位。其志向绝不仅仅是秦国的旧地,说不定和他的父亲嬴政一样,一直想的是鲸吞天下。” “哼,就怕他秦国没有那么好的牙口。”显然和秦军较量过几番的项羽,并不觉得秦军有多厉害。也从未觉得秦军会和当年一样,横扫天下。 “那赵国”范增正欲细说。 忽然有人来到范增面前,耳语了几句,范增挥了挥手,然后对项羽道:“赵国使者来此,且看看这赵国使者有何说辞。” 一名侍者领着一位面庞白净的中年人来到项羽和范增面前,见到二人,赵国使者立即拱手行礼,道:“外臣见过将军,见过范老先生。” “不知赵国使者此来是为了何事?”项羽故意拿捏起了架子,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感受到项羽话语中的夹枪带棒,赵国使者心中明白了几分缘由,想来是在楚国那里吃了瘪,到他这里来撒气了。 “臣今日来,是与二位商谈一下合纵事宜的。” “赵国使者,路走错了吧?”项羽闻言,旋即出言讥讽道:“赵使,若是不认识去王宫的路,大可去问一问。” “商讨合纵事宜,来找我二人作甚?” “久闻项将军性烈如火,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赵国使者呵呵的笑着,道:“如今这天下谁人不知,项将军伐秦之志何其坚定,在下在邯郸之时,就曾经听闻项将军屡屡向楚王进言,攻伐暴秦,奈何这楚王不允呐!” “你是来故意讽刺本将军的?”项羽见赵使提起这件事,当即便欲发作,只不过看到范增的眼色,方才偃旗息鼓下来。 “非也!”赵使缓缓道:“项将军,在下此来的确是与二位商谈合纵伐秦之事的。” “赵使,我可听说,要不了多久,秦王就要迎娶赵国的公主,你赵国会真心合纵伐秦?莫不是与那秦国勾结在一起,一同算计我楚国?” “赵使,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只怕你走不出这扇门。” 赵国使者心中一惊,也知道项羽此言不是开玩笑的。 “项将军勿要动怒,与秦国联姻,实乃是我赵国为了迷惑秦国,以便我们暗中商谈合纵事宜。” “那你赵国有何诚意,能让我相信你们是真心合纵伐秦?” 第五百七十二章 赵使劝说 项羽环抱双臂,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那目光从未离开过赵国使臣。 赵国使臣此刻只觉得自己被一头猛兽盯着一般,从心底里泛上来一股寒意,令他从头到脚感到冰凉无比。 “诚诚意”赵国使臣此时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如今赵国公主要嫁给秦王,赵国使臣却在这里要与我楚国联盟,难道不需要表露一些诚意么?”范增此刻一双眼睛盯着赵国使臣,双目之中散发出凌厉的目光。 显然,赵国使者,如今这番姿态,令他感到很不满意。 此刻赵国使者只觉得压力山大,一个项羽就让他感到已经很不好对付了,未曾想到又多了一个范增。 而且,赵国使者明显感觉到,相比起项羽,范增显然是更加不好对付。 虽然到目前为止,范增并未说过几句话,可赵国使者,之前就听说项羽已经拜范增为亚父,足见范增若是说了什么话,项羽多半是有可能听从的。 更为关键的是,范增充当的乃是一个谋士,这样的人显然比起项羽要更难应付。 赵国使者此刻腆着笑脸,道:“二位莫急,容外臣慢慢道来。” 项羽冷哼一声,眼中冷意更甚,反倒是此刻范增站出来打了圆场,“赵国使臣,你有什么但说无妨。” 项羽听到这句话,方才冷冷说道:“既然亚父要听你这外臣说话,那我就看看你到底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项将军,范先生,如今你二人也知道,自陈胜揭竿起义之后,秦国虽然经历了几场大战,可是其实力却是不减反增,与陈胜交手连战连捷,后来又在定陶设计害死了项梁公,还与项将军打了一场大仗。” “赵使,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见项羽拳头渐渐握紧,赵国使者慌忙道:“项将军,切莫着急,再给外臣些许时间。” “哼!”项羽这时拳头才慢慢松开。 “项将军,方才我说那些,只是想说明一件事”赵国使者此刻露出欲言又止的姿态。 范增自是明白这赵国使臣玩的花招,只不过,范增倒是十分的有耐心,缓缓道:“赵使,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何必吞吞吐吐。” 赵国使者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道:“项将军,范先生,说句不中听的,如今这秦国实力冠绝天下,不要说我赵国,就算是项将军和范先生,也未必是如今秦国的对手。” 项羽听到这句话却是罕见的没有发怒,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秦国实力的确天下第一,楚国对上如今的秦国,胜算并没有多少。 虽然之前他项羽和秦军打了一场仗,并未分出胜负。可是那时,秦军刚刚在定陶经历了一场大战,异常的疲惫。 可即便如此,秦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是异常的惊人。 包括秦军之间的配合,也是异常的紧密,即便是他项羽亲自领军,对上这等精锐彪悍的秦军,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那时,领军的将领不过是章邯这等最近声名鹊起之辈,之前只是听说这章邯乃是如今秦廷的少府令,也就是皇帝的大总管,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本事,可是真的交上手,方才知道此人也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还有那蒙毅,虽然是一个臣,可其毕竟有着蒙氏家传,其军事素养,也是极好,在战场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而这,远远不是秦军统帅层面的底线,要知道,秦军真正的灵魂人物蒙恬,远远比以上二人更为难缠。 这还只是军事层面上的对比,还有着内政方面,项羽可是听说在关中腹地,那继位不久的扶苏正在积极展开变革,鼓励农耕。 相比起来,这方面倒是他项羽无比的难受,熊心和宋义二人处处与他作对,西进伐秦,看上去遥遥无期。 见二人不说话,赵国使者大概就知道,这一点,项羽和范增心中皆是有数。 赵国使者再度开口,道:“项将军,范先生,如今天下的形势再明朗不过了,若山东六国不能联起手来,合纵攻秦,秦国东出讨伐,山东各国谁能抵挡?最终只会被秦国各个击破,不管是我赵国还是楚国,都难逃亡国破家的下场。” “这样的情景,难道项将军还想再体验一次么?”赵国使者知道项羽对秦怀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不然的话这一次也不会找上项羽了,“到了那时,项将军纵然活命,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终日不能窥见天日,那样的日子,不论是项将军,还是我赵国,都是不愿意过的。” “我家丞相和大将军,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派遣外臣前来,与二位说项合纵大事,这楚国,也只有二位,是真心愿意抗秦的。” “不然的话,外臣来到这楚国,首先该去找的就应该是楚王了。” “你来找我又有何用?我如今虽是楚国的将军,可是兵权都在宋义的手中,这楚国的合纵大事,我项羽可是连半句话都说不上了。”项羽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 听到这句话,赵国使臣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道:“项将军,你这话哄得了别人,可哄不住外臣。” “如今项将军虽无兵权,可在这楚军当中的威信,不知比那宋义高上多少倍,是故,项将军若是一声号令,这楚军当中,有几人不愿追随项将军?” 项羽沉吟不语,未曾想到,这赵使似乎知道的还挺多。 的确,与当初相比,楚军的规模又增加了一些,这其中不少人宋义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拉拢,可是有相当多的人乃是因为看重楚军反秦这一点才来投靠的。 如今宋义看上去也反秦,可那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反倒是项羽,那时真心实意反秦,而且,项羽在军中彪悍的战绩广为流传。 如此一来,对项羽心服口服的士卒不知凡几。 “项将军,我赵国是否真心实意合纵抗秦,将军不如稍等些许时间,我家丞相已经做出了一些安排,到那时,想必将军就能看到我赵国的诚意。” “只是到了那时,还请将军能够起义兵,与我赵国一同对抗暴秦。” 第五百七十三章 扶苏的应对 送走了赵国使臣,项羽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倘若真的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那么,项羽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到时候,谁敢挡在他的前面,就要做好去死的打算。 此时咸阳宫殿之中,扶苏坐在一张躺椅上,微微晃动,而在他的一侧,是多半已经批改好的奏章。 一旁的一名宦官,仔细的念着一张奏章给扶苏听,对于扶苏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极好的休闲方式。 “王上,邯郸那边有结果了。”这时,韩谈急匆匆来到扶苏面前,禀报事项。 “哦?”“腾”的一下,扶苏便坐起身来。 “经过连日的查探,在邯郸的探子终于查清了事情的原委。”韩谈一路小跑过来,此刻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 “结果如何?” “这是情报。”韩谈急忙将写满情报的纸条交给扶苏,同时语气急促道:“王上,距邯郸的探子查探得知,那一日赵国公主与张耳陈余商谈的内容就是让赵国公主在大婚之日,王上松懈之时,刺杀王上。” 扶苏骤然一掌拍在了案几之上,顿时大殿之中,所有的宦官奴婢都吓得趴在了地上。 良久,扶苏却是发出了一阵阵笑声,“韩谈,立即传召大将军蒙恬,治粟都尉韩信,少府令章邯,昌武侯英布,还有都尉董翳,校尉高宠。” “诺。”得到扶苏的诏令,韩谈知道事态紧急,立即火速传命。 “你们立即退出大殿,除了方才传召之人,任何人不许靠近大殿五十步之内,违者,族。” “今日之事,谁敢妄言,族。” 所有奴婢宦官噤如寒蝉,未曾想到,往日里还算温和的扶苏,今日居然会严厉到了如此程度。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扶苏嘴角不禁露出了冷笑。 原先他还以为这张耳陈余是什么豪杰人物,今日看来,不过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连刺杀这种伎俩,张耳陈余居然也用的出来。 扶苏觉得自己还真是高看了他们两个。 刺杀这种伎俩,若是真的能够解决问题,扶苏早就花费重金,请两个顶级的杀手,将张耳陈余这二人给做了。 在政治层面上,刺杀,始终就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当年荆轲那般天时地利,最终都未曾杀得了嬴政,难道今日这张耳陈余就笃定一个柔弱女子能杀得了他扶苏?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不管刺杀成功还是不成功,首先就等于给全体的秦军上了一个buff,这张耳陈余无疑就是在自讨苦吃。 扶苏当然清楚张耳陈余的算盘是一旦刺杀成功,那届时秦国一旦混乱内斗,他们二人便有机可趁。 只是这般想法,着实太过美好了一些。 就算是内斗,最终不管谁坐了秦王这个位置,灭了陈余和张耳都是必须要完成的事。 否则的话,这个王位他就坐不稳。 没过多久,扶苏方才所召之人全数来到了这座大殿之中。 众人此刻也是狐疑的看着扶苏,方才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殿外的情形。 如此做派,对于扶苏来说,十分少见。 “都看看吧。”扫了众人一眼,扶苏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先前的情报交给蒙恬他们,让他们自己传阅一番。 蒙恬看完,脸上首先露出了震惊之色,未曾想到,这赵国居然打的是这般主意。 “王上,此刻我们当立即抓捕赵姬及其同党,严加审讯。”蒙恬立即出列建言。 “后宫的事,蒙卿暂且就不需要操心了,那里我自会前去解决。” 听到扶苏这么说,蒙恬也是有些放心,他知道扶苏素来做事极有分寸,如今既然已经得知赵姬此次乃是为了行刺而来,断然不会做出什么莽撞之举。 “诸位看完了这些,可有什么想法?”见众人传阅完毕,扶苏方才问道。 众人相视一眼,还是蒙恬最为稳重,道:“不知王上是什么意思?” “早打晚打都是一仗,先前,我定的日子是明年开春,可现如今出了这件事,倒让我觉得,不如现在就打,此乃天赐良机。” “王上是说”蒙恬望着扶苏的眼神,大致有些猜出了扶苏的意思。 “预先设伏。”韩信的嘴巴里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扶苏点了点头,韩信这四个字虽然简短,却将扶苏的意思表达的相当的透彻。 “诸位随我来。”说着,扶苏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偏殿,一进入其中,就可以看到一张硕大无比的地图挂在那里。 上面清晰的标注着秦国周边范围的势力,以及探查知道的周围势力的兵力部署。 从地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秦国乃是一个四塞之地,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只要卡好几个关口,就算是外面有千军万马,也冲不进来。 而这样的地势,其中能设伏的地方已然是可以事先预想的到了。 哪些是必经之路,根本不需要多说。 “你二人先讨论。”扶苏将蒙恬和韩信放到了一块。 然后来到了章邯面前,扶苏面色凝重,道:“此次大军开拔之粮草物资,军械等等,少府务必要预备妥当。” “诺。” “董翳,明日便是大婚之期,你执虎符接管整个咸阳城,封闭城门。” “高宠,你听我的号令,随时预备封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显然,扶苏预备下这些,就是为了做戏能够做全套,当张耳陈余得知咸阳如此紧张的氛围,自会以为赵姬已然得手。 之后,便会立即出兵攻秦,而半道上,扶苏则是精心为他们准备了一道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大餐。 “王上,我二人已经商议出了” “不必了,蒙卿,照你们二人说的办。”对于蒙恬和韩信,扶苏还是有着充分的信任。 “此番军机大事,务必要秘密进行,不可被赵国察觉,以至前功尽弃。”扶苏最后还是叮嘱了几句。 “明白。” 待众人走后,扶苏望着脚下的咸阳城,或许,不久之后,这咸阳城又需要掀起屠刀来震慑那些不臣之人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引蛇出洞 “去将陈平找来。” 扶苏眼中闪过一抹坚决之色,这一次,他要看看又有那些人会沦为刀下亡魂。 扶苏清楚,倘若自己真的被刺杀,到时候,这咸阳城中,恐怕又有人会故意将水搅浑,然后从中浑水摸鱼。 这一套路,自古以来,就没什么变化过。 而扶苏就是要看一看,在这大战将起的时候,还有哪些人蠢蠢欲动,背地里搞这么一些小动作。 除此以外,还有赵国安插在咸阳的探子,这些人,也同样需要被清理。 扶苏可不想自己刚刚在朝堂宣布了某样事情,还没过多久,就直接摆在了赵国的案头上。 而此次,无疑是令他们动起来的最佳时机。 见陈平一来,扶苏目光看向了韩谈,道:“你手中那份名单是时候交给他了。” 韩谈当即会意,旋即去取来了一份名单,交到了陈平手中。 “这是”陈平露出不解之色。 “赵国隐匿在咸阳的密探。”韩谈淡淡开口。 事到如今,他掌握这一份名单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韩谈手中那份情报网络建设的时间已然不知道有了多久。 摸清一些赵国在咸阳的布置实属非常正常之事。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得益于商鞅,设立下的编户齐民,所有秦国的百姓都会被官府登记造册,可以说,只要想,完全可以将这秦国每一个百姓的祖宗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就不可估量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如此,只需要怀疑圈定一部分人,然后挨个筛查,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陈平望着手中的名单,也是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些人已经在他的布控之下,还有一些人则是仍旧处于被怀疑的对象,仍未来得及进行筛查。 最后还有一些,就是隐匿的非常深的了。 陈平有些艳羡的看着韩谈,韩谈手中的情报网他早有耳闻,亦是暗自下定决心,自己创设的情报网一定要与韩谈的较量一番。 可是,随着深入的了解,陈平逐渐发觉韩谈的情报网展露在他眼前的有些恐怖了! 短时间内要超越实在是不太可能,毕竟这是秦国底蕴产出的硕果。 也因此,陈平建设自己的情报网的时候,选择的别辟蹊径,以此希望能够与韩谈的情报网并驾齐驱。 而在扶苏的鼎力支持下,这样的事实也的确在逐步形成。 “王上的意思是?”见扶苏让韩谈将名单给了自己,陈平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扶苏示意了一眼韩谈,韩谈旋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给陈平听了一遍。 去邯郸密查,这样的事情显然是韩谈处理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是故,扶苏选择了对陈平保密。 而此刻,自然是没有了保密的需要。 “引蛇出洞?”陈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当韩谈说完,陈平便已然对扶苏的心思有了一些预估。 “果然是聪明人,沟通起来就是方便。”扶苏心中不由的对陈平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自己还未曾说什么,陈平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旦扶苏遇刺,到时候咸阳城和宫殿都会关锁起来,而隐匿在咸阳之中的那些密探,自然会闻风而动。 陈平只需要顺藤摸瓜,就能够将隐匿在咸阳的赵国余党,一网打尽。 计谋说不上多么高明,可是,却格外的大胆,实施起来也相当的简易,只需要核心几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可,大大的降低了保密的难度。 陈平略微思忖,望着扶苏,郑重道:“王上,此事交托给臣,自是可以,可臣希望王上能给臣一支兵马。” 扶苏嘴角露出了笑容,在他看来,懂得要兵,而没有大包大揽,这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陈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什么范围内,想要处理这件事,就必须要权和要人。 这才是踏实做事的态度和表现,倘若一上来就大包大揽,嘴巴没毛,那扶苏反倒有些不放心把这件事交付下去了。 “那你想要哪支军队?”扶苏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平。 “臣想要羽林军。”对于这支精锐的军队,陈平心中也是升腾起无限的渴望。 上一次,张苍带着羽林军,抓捕那些奸商的时候,那羽林军威风凛凛的姿态,可还在咸阳百姓心中飘荡。 而且,羽林军乃是扶苏的亲军,是整个大秦当之无愧的最为精锐彪悍的军队。这世上,还有哪一支秦军能让陈平如此心动? 扶苏略微思忖,看向了韩谈,道:“取虎符过来。” 秦法的规定,调动五十人,就需要虎符,而调动羽林军这等精锐的军队,更是有着严格的程序,扶苏的亲手写的诏书和虎符缺一不可。 “两支羽林军,想来足够卿调用了。”扶苏郑重将诏书和虎符交托到陈平的手中。 陈平脸上露出了喜意,两支羽林军,有着两百人,这股力量摆在咸阳,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别看羽林军人数虽少,可是大多都经受了严苛的训练,个个有着以一当十的能力。 “此外,臣还需要廷尉,咸阳令等人的配合。”陈平旋即又进一步的提出了要求。 要在咸阳抓人,自然需要廷尉和咸阳令这二人的配合,他们二人才是日常这咸阳安保力量的中坚力量。 “好。”说着,扶苏便已经写下了一份诏书。 陈平郑重领命,这一次的任务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考验,正因为如此,陈平才会向扶苏要权要人,以此确保这件事万无一失。 如今拿到了这些,可以说万事俱备,只差扶苏这里发号施令了。 何时行动,还要看扶苏这里如何处置。 “韩谈,大婚原定不变,不可被他们瞧出了破绽。”扶苏负手而立,这场婚典,于他而言,注定有些不平凡。 战事的提前开启,是扶苏未曾预想到的,但这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更何况,就算如此,秦国依旧有着极大的胜算。 秦国,无所畏惧。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君王风采 婚典照旧举行,一切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可是在婚宴结束之后,先前受到扶苏诏命的大臣,纷纷连夜启程,赶赴自己的预定位置。 咸阳城中祥和依旧,只是这般光景之下,隐隐有些紧张的氛围。 巡逻的卫队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咸阳的宫门以及城门似乎都暗自加强了力量。。 咸阳宫中,扶苏一身酒气来到了新房,旋即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 而在不远处,赵姬望着呼呼大睡的扶苏,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一柄利刃不知何时出现了在赵姬的手中,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寒光。 赵姬一步步逼近扶苏,眼中有着几分恐惧畏惧之色,眼下,无疑是刺杀扶苏最好的时机。 可真当这个机会出现在赵姬眼前的时候,赵姬反倒有些下不了手了。 在秦国,眼前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有着滔天的权势,没有谁敢违逆他的意思,可就在前些时日,他居然甘愿冒险,来救他这个赵国女子。 或许她只与这位秦王只有着短暂的接触,可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赵姬的身影缓缓的退去,他来到了窗边,望着满天的星斗,眼中露出一抹愁苦之色。 “或许这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吧!”手中的利刃高高举起,径直刺向自己心脏的位置1 蓦然间,一道雄浑有力的力量抓住了她的手腕,翻手之间,这柄匕首已然落到了扶苏手中。 赵姬震惊的望着扶苏,看到扶苏清澈的眼神,赵姬知道,此刻的扶苏格外的清醒。 将匕首扔到一旁,扶苏负手而立,淡淡道:“身为我大秦的王妃,新婚之日,居然意欲自尽,传出去我大秦还有何颜面?” “我这个秦王,可还不愿意沦落到成为山东叛贼口中耻笑的话柄。” 赵姬怔怔的看着扶苏,一切似乎都未曾超脱这位秦王的掌控当中。 这时韩谈疾步走了进来,拱手道:“王上,一切都已经预备妥当了。” “好。”扶苏双手背负身后,缓缓道:“让他们即刻动手吧。” 韩谈领命,旋即下去传达。 果然,没过多久,扶苏就看到一盏巨大的孔明灯渐渐升空到了天上。 这孔明灯自然是扶苏的创举,为了传递信号快速方便,扶苏便在夜空之中预备了这孔明灯。 漆黑的夜晚,当一盏散发着火焰光芒的孔明灯腾空而起,可以说整个咸阳城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顿时,咸阳城的街道上,人马攒动,来回不停地有兵马移动。 四下的城门此刻在这盏孔明灯升空后不久,便被彻底的封锁了起来,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赵姬神色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扶苏嘴角露出笑意,淡淡道:“不必如此惊讶,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实际上你要刺杀我的消息,在此之前我就已经知晓了!” “只不过我并未选择声张。”扶苏脸上露出轻松之色,缓缓道:“张耳陈余想出这个主意,无非是指望着你能顺利刺杀我,这样一来我秦国便会陷入混乱之中,到了那时,他们二人便会有机可趁,趁此良机,灭了我秦国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我则是将计就计,大婚婚典照常举行,包括我来此,也是要看看你最后会做出何种选择。” “至于结果嘛,你也看到了。” 望着扶苏如今智珠在握的样子,仿佛天下的一切尽数操控在他的掌中,赵姬生出了一种生生的无力感。 眼中扶苏展露出来的绝非是往常温和的神色,此刻给人更多的感觉是深不可测,一种让人看到,就情不自禁从心底里泛起一丝丝的凉意。 这一刻,扶苏的君王风采彰显无疑。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戏开始,只不过,你却只能暂且在这儿待着了。”扶苏笑了笑,旋即拂袖离开了这里。 咸阳城的一座客栈之中,有着七八人聚集在了这里。 “头儿,这外面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啊!”一人望向了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 “头儿,咸阳宫门都已经锁闭了,还有咸阳城门也已经封锁了!” 中年男子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缓缓道:“诸位,如今咸阳这般情形,只能说明一件事,公主刺杀秦王已经成功了!” “什么?”众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头儿,这件事确定了么?”众人皆是有些不信。 刺杀秦王,这件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别的不说,嬴政在世时,就遭遇过几次刺杀,可是,每一次最终都化险为夷。 战国几百年来,可曾听说有君王因为被刺杀而身亡?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此事他如何能确定,咸阳宫守卫森严,旁人想要靠近,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是,如今这大乱的咸阳城,却是做不得假的,若是秦王安然无恙,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中年男子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少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之中有着不少人在咸阳都有着掩护的身份,如同今晚这般的情形,以往咸阳可从未出现过。 这摆明了就是混乱的征兆。 “可此事如何密报给丞相和大将军?”众人见如今咸阳城的情形,如此严密的封锁,想要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自然,要传递消息出去,也是千难万难。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取来一只鸟笼,其中豢养了三只信鸽。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并不愿意用这三只信鸽,其一,是因为这三只信鸽,他耗费了许久的时间才训练出来。 其二便是因为信鸽传信,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要知道,天空中有一些猛禽,专门以杀信鸽为食,这就会造成消息最终无法传递出去的尴尬情况。 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却是不用都不行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三只鸽子当中有一只比较中用一些,能够将情报顺利的传递到丞相和大将军的手中。 见到中年男子拿出的信鸽,众人也是露出了喜意。 “诸位,此次会面之后,消息传递出去,我们这段时间就暂且蛰伏下来,等到事情平息下来再做打算。” 第五百七十六章 密赴函谷 “怎么样?里面的人都齐了?”陈平摸了摸鼻子,望着眼前那座客栈,淡淡的朝身边询问。 “都已经齐了,他们在里面已经半个时辰了。” “行动吧。”陈平此刻淡淡下令,顿时,已将这里包围起来的羽林军得到命令之后,有序的发起了攻击。 战斗结束的很快,在羽林军强大的攻势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敌手是一合之敌。 望着一个个赵氏的余党被抓捕出来,陈平脸色并未因此显得有些轻松,相反,神色更为凝重了一些。 “突击审讯,一定要撬开这些人的嘴巴。”陈平拳头握了握,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次良机,可同样,这里面也蕴藏着危险。 若是最后,交出的一份答卷,不能令扶苏满意,那毫无疑问,最终扶苏对于他的能力会保持一种怀疑的态度。 准确来说,在扶苏还未成为秦王之前,对于他陈平就百般扶持,继位之后,更是敞开府库,他陈平要调用多少金银连说都不用说一声。 可见信任到了何种地步,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平莫名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着巨大的压力。 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君。这是这时天下士子心有的信念,也是他们孜孜不倦追求的理想君主和目标。 陈平钻研的虽说乃是阴谋诡计,干的乃是探查情报的工作。可这样的理念,对于他来说,一样的适用。 扶苏如此待他,他自然需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做好这些事情。 “廷尉,有结果了?”望着一人朝自己走来,陈平亦是有些安耐不住心绪,急切的问道。 “嗯。”廷尉轻轻点头,“这天下可还没有人能熬得住我廷尉府的审讯。” “刚刚初步审讯,那些人已经交代出一些地方,都是他们平日里暗自聚集的地点。” “好,事不宜迟,立即行动。”显然,陈平也十分果断。 如今对于他来说,已然是兵贵神速。行动既然已经开始,这就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 倘若其余的赵氏余孽得到了消息,然后逃跑了,那可真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廷尉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心中也是感到无限的叹服,这样的人才,廷尉觉得,自己办了这么些年案子,合作的人也不少,可是,还从未如此的舒心和快意。 其本人更是相当的精明和能干,再有着羽林军的配合,堪称是天衣无缝。 “哦,刚刚还拷问出一条消息,这一次这些赵氏余孽是用信鸽给张耳陈余这两人传信。” “信鸽?”陈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倒是有些意思。” “廷尉,那调教信鸽之人,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千万别弄死了!” 显然,听到这则消息,陈平觉得,日后自己手下传递情报的方式又多了一种。 至于这些人传递出去的是什么情报,陈平猜也猜的出来,眼下咸阳城何种情形,陈平可是一清二楚。 况且,就算是这些人不将这样的情报传递出去,陈平也要暗自打算,毫无痕迹的将这样的情报送到张耳和陈余的府上。 要不然的话,怎么能诱得动这两条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呢? 翌日,咸阳宫中传出了消息,扶苏偶感风寒,身体欠佳,暂不上朝。 一时之间,激起了千层浪。 本来昨夜风波之后,整个咸阳就人心惶惶,眼下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些人更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而另外一些人心底则是暗自打起了小算盘。 此刻,真正的扶苏却是已经秘密的离开了咸阳,奔赴了函谷关。 咸阳的风波,对于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这样的风浪,扶苏相信,陈平有着廷尉,咸阳令的配合,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是基于这一点,扶苏才会放心的离开咸阳,然后跑到了函谷关。 函谷关的重要性自是不必多说,要拿下关中,函谷关自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这里,也是赵国百分之一百会进攻的地方。 相比较起来,倒是东南方向的武关,所要面临的压力要小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武关方向,扶苏亦是增添了一些人马。 关中,乃是赢氏的大本营,也是他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所在,扶苏自是不会容许关中有丝毫的闪失。 扶苏来到了函谷关,便看到了一脸疲惫的蒙恬,星夜兼程的赶到了函谷关之后,蒙恬并未好好的休息一晚,而是立即着手准备起了秦军的安置工作。 五万秦军的先锋军队已经全部驻扎到了两侧山林之中,静静的等候赵军前来。 各路的探子人马全都撒到了赵国的方向,仔细探查赵国的动静。 听着蒙恬的叙述,扶苏心中果真是觉得嬴政给自己留了一个大宝贝。 这些事情,处置起来并不困难,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的无比周到,那可真就是困难无比了。 这需要无比丰富的经验和充足的时间去历练,即便是扶苏,也觉得自己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完成这项任务。 “蒙卿,辛苦了!”这句话是扶苏发自肺腑的。 “臣” “蒙卿,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对了,隐蔽在山林中的秦军饭食如何准备的?” 这也是扶苏关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扶苏可不希望因为在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上,被赵军瞧出了破绽,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启禀王上,隐蔽在山林的士卒每日分配了一袋粟米以及一大块牛肉,只需要一些山泉水泡开便可食用。” 扶苏点了点头,若是有可能的话,扶苏其实是不建议士卒直接饮用山泉水的,毕竟这泉水没有煮沸,非常容易造成非战斗性减员。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般将就了,若是生了火,那才是坏了大事。 至于那些粟米和牛肉,扶苏也知道,有了这些,秦军士卒在这山中十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若是这十日之内,赵军都未曾来到这函谷关,那这赵军的反应未免也太慢了一些。 第五百七十七章 赵国发兵 “陈兄,陈兄,我们的机会来了!”此刻的张耳喘着粗气,找到了陈余。 陈余也是心中一惊,道:“可是咸阳那里有了消息?” “不” “咸阳那里出了变故了?公主并未杀得了扶苏小儿?”陈余一连串的发问,心中也是焦急无比。 “哎呀,不是,咸阳咸阳那里传来了消息,如今如今咸阳城已被封闭,宫门宫门紧锁”张耳急忙喘了一口大粗气,将话断断续续的说完。 “什么?”听到了这里,陈余脸上露出了喜意。 虽然未曾确定扶苏一定被刺杀身亡,可是,秦国如此的举动,这已然是大概率的事件了! 若是扶苏安然无恙,此刻就应该是扶苏站出来,快速的稳定朝局和民心,岂会这个时候封锁城门? 这是秦国将乱的征兆。 “主公,这是咸阳发来的急件。”好巧不巧,一人快速的将一封信件放到了陈余的案头上。 听到是咸阳来的消息,陈余也不耽搁,急忙拆开细看。 看完之后,陈余脸上喜意越发浓厚,望着张耳,道:“真是天佑我赵国啊!” “哦?”见陈余露出如此神态,张耳也是凑了过去,将信件扫了一眼。 “扶苏称病,并未上朝”只是扫到了这几个字,张耳就露出了和陈余一样的笑容。 如此表明了什么? 更加表明了如今扶苏的情况很是不好,不然的话,这扶苏何必称病呢? 就算扶苏没有死,想来也是离死不远了! “陈兄,事到如今,我们要兵贵神速了!”张耳当机立断。 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等待了太久,太久。 从谋划赵国公主入秦开始,他们处心积虑,就在等待着一刻的到来。 “好,我们现在就即刻进攻,去见赵王。”陈余也不是拖沓之人。 虽说如今兵马早已准备齐全,可是,还缺这最后一道程序,赵王的诏令。 虽说如今的赵王,不过是他二人手中的傀儡,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该履行的程序却是一点也不能少。 张耳重重的点头,笑道:“此次出兵若是顺利的话,用不了一个月的功夫我们就可以到达咸阳,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在咸阳宫里,过个冬,哈哈哈!” 张耳陈余在这一刻哈哈大笑起来,临近冬季用兵,素来是不智的,可是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却是不能用常理来度之。 是故,速战速决,是避免赵军冬季作战的唯一方法。 而如今咸阳城大乱,关中必定人人自危,这对于赵军来说,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遇。 “丞相,我们还应该联络一番齐国和楚国,有了他们二人从旁帮衬,我们的机会可就更大了!” “齐国和楚国?”张耳有些不明白陈余的意思,的确之前赵国联络过这两国,要他们一起合纵伐秦,可是这件事却并不顺利。 眼下再拉上这两国,张耳觉得,到时候这灭秦的功劳再分润出去一部分,反倒是有些不美。 陈余却是仿佛知道张耳的心思,缓缓道:“丞相,眼下正是我们拉拢齐国楚国的最好时机。” “首先这情报是我们最先得到的,山东六国没有哪一国比我们更先得到这一份情报。” “就算齐国,楚国出兵,也绝无可能比我们更快,只要我们攻下了函谷关,接下来就是一路坦途,而一旦攻下了咸阳,到时候可还需要齐国和楚国帮我们见证。” 陈余一番话,立即点醒了张耳。 张耳明白过来,旋即道:“陈兄,多谢一番指点,我这就去安排。” 翌日,五万赵军在边境率先向函谷关进发,而这,不过只是先头部队。 在这停战的时日里,不光是秦国得到了发展,山东各国也并未闲着,赵国自被张耳陈余占领下来之后,就很少与周围发生冲突,其实力自是得到了大大的保存。 但是,这一次,张耳陈余却是决定来一次惊天的豪赌。 若是赢了话,不仅秦国,赵国是他们的,就连这天下,也会是他们二人的囊中之物。 要知道,一旦攻下了咸阳,他二人在这天下的声望必定暴涨,到时候,他们二人便是执天下的牛耳者。 他们二人说的话,便是出口成宪,言出法随,这天下有哪一人敢不听他们的号令? 这样的计划,正是他们当日向陈胜的进言,只是可惜当日陈胜初得胜果,便已经生出了贪图享乐的心思,再加上他们二人并非是陈胜的嫡系,所以这般建言,陈胜是充耳不闻。 也因此,他们二人才决定离开陈县,另起炉灶,这才有了今日的情形。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回想当日,若非陈胜如此,也不会有他们二人的今天。 赵军出发的消息,自是如同雪花一般,传到了扶苏的案头。 看到赵军出动,扶苏心头一颗大石稍微放松了一些。 起码到目前为止,赵军还未曾发觉,秦军已经提前侦知了他们的计划,并且做出了相应的铺排。 接下来,只需要保持这样一种状态,等赵军进入了包围圈,这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当然,扶苏也知道,自己能完全吃下的也就是赵军的五万先头部队。 要知道后面赵军可还有着二十万的兵马,为了对付秦国,这一次赵国可是下血本了,所有的家当都押上了。 将五万的赵军吃掉,然后全力应付随后而来的二十万赵军,这对于秦军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扶苏并未选择等赵军全部到达之后行动,就是觉得这么多的兵马,秦军吃不下。 而且,眼前的地势也实在不是进行大包围的好地方,将如此庞大的楚军包围起来,所耗费的人力实在是太过庞大。 而为了隐蔽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扶苏不可能动太大了的动作。 即便如今秦国实力雄厚,可是要完全的动员秦国的实力,也需要一点点时间去实现的。 而这么一来,就有着极大的可能被山东六国侦知,相比较起来,不如安安稳稳的吃掉眼前的五万赵军更为妥当。 第五百七十八章 战起 在这里我先搞一章废章,到了明天我会改回来,至于为了啥,大家都懂,我看看有没有效果。写在开头,追订的读者明天再看吧。 夜晚,咸阳宫中,灯火通明,在其中,亦是早已备下了宴席。 “蒙卿,此次寡人还真有些对不住你。”扶苏脸上露出一抹歉疚之色道:“你刚回咸阳不久,便要你远赴荥阳” “王上说这些折煞臣了!”蒙毅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道:“为大秦效忠,乃蒙家分内之事。” 扶苏走到蒙毅面前,蒙毅见状也是慌忙起身。 扶苏止住蒙毅话头,从案几上拿起酒壶,亲自为蒙毅斟了一杯酒。 “王上” 扶苏用手止住蒙毅的话头,道:“今晚的酒宴乃是为蒙卿准备的饯别宴。” “这杯酒,乃是践行酒。” “臣谢陛下。”说完,蒙毅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扶苏又为蒙毅斟上了一杯酒,道:“蒙卿,此番蒙卿前去荥阳,不知归期,然寡人与蒙瑶大婚在即,这杯酒权当是喜酒,日后蒙卿归来之时,寡人到时再敬卿一杯酒,聊表寸心。” 蒙毅心中感到格外的欣慰,蒙家等待这一天,说实话,也等待了许久。 自从先帝约定下的这桩亲事,便是辗转多磨。 先是先帝去世,自然,这桩亲事就搁置了下来,后来,山东各地叛乱,秦廷上下又是忙的目不暇接,又哪里顾得上这个? 而如今,这桩亲事终于要落地了! 本来,未曾亲眼见证,蒙毅心中还觉得十分遗憾,只不过,扶苏这一番表态,却令蒙毅感动异常。 更为关键的是,今日宫中特意传出消息,迎娶蒙瑶之日便是封后大典。 显然,这蒙瑶已然奠定了这咸阳宫女主人的地位。 这自然是令蒙恬和蒙毅分外的感动,亦是觉得自己在外征战拼命,也是值得了! 翌日,蒙毅踏上了前往荥阳的路程。。 而扶苏则是来到了新都营建之地,这里如今的规模已然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其内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扶苏站在高处,远眺这处城池,亦是发觉这座城池大的出奇,现如今,只不过开发了一小部分。 还有着相当大的一些地方空着。 然而,后世有一句话,叫“罗马非一日建成的”。用在这里倒是颇为应景,如此庞大的秦国新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已然是前无古人。 要知道,此刻这新都才是营建了外围的部分,其内的核心部分几乎没有动工。 那核心部分便是扶苏以及众多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本来自是要先筹备先行建造扶苏他们处理政务的地方,只不过却被扶苏一纸诏令拒绝了! 现如今的咸阳城勉勉强强还能用,而对于各式军事器械以及农具,纸张,印刷等等,秦国都有着极大的需求。 自然这其中需要的工匠也是海量级别的,是故,扶苏便让他们先行建造工匠的住所以及生产的作坊。 如此秩序颠倒,倒是成为了一道奇景! “王上,眼下这新都还未有名字,还请王上赐名。”高宠在一旁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便说了出来。 “起名?”扶苏眉毛挑了挑,旋即点了点头。 的确,这新都的名字自然只能由他这个秦王来取,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都算是僭越。 也不会有傻叉去做着冒天下大不违之事。 扶苏略微思忖,道:“新都名为长安如何?” “长安?”高宠在口中反复的咂摸:“长安长安” “王上,臣以为此名甚好!”高宠嘴咧了开来,道:“如今天下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若是日后真能长治久安,对天下百姓,乃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高宠尽管为人莽撞,有时候还相对来说比较冲动,只不过他毕竟在民间生存长大,对于这百姓也有着深深的同情和悲悯。 在他心中,他十分的希望这天下能够复归太平,不再战火重燃。 “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扶苏随意吩咐了一句1。 接下来,扶苏便欲进入到这新都中一睹其中究竟,只不过扶苏还未进去,便皱起了眉头。 与扶苏随行的人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股腐烂发臭的气味,虽然不是很强烈,但对于扶苏来说,这样的味道却是确实存在的。 “走,去看看。”约莫走了数里,随行的众人皆是捂住了口鼻,空气中弥漫的臭味越发的浓烈。 此时扶苏看到的河流中的水变成了绿色,对于这样的情景,扶苏心中也是感到颇为震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对于自然的保护是极为到位的。 就连何时进山捕,何时砍伐树木,官府都有着相应的规定,若是违反,是要受到严厉的惩处的。 自然,现在的关中,自然是绿水青山,河流里面的水清澈见底。 只不过,在这里 扶苏继续朝着源头追寻过去,越往上面走,这股臭味越发的浓烈,而河水已然变成了黑色。 这样的一幕令随行众人大惊失色,对于他们来说,眼前这幅情景,不亚于天谴。 而扶苏也终于找到了源头,在河流的一旁,是数十家造纸的作坊将源源不断的污水排放进了河流。 后世工业化的情景再现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这条发臭的河流上面没有飘满妇女和儿童的尸首。 只不过真到了那一步,那说什么也晚了! 天下百姓的怒火会将它撕成碎片,整个大秦也将彻底葬送。 见到这一幕,扶苏脸色铁青。 造纸产生污染,实际上这个问题少府早已经发现了!可是未曾想到,还是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尤其是这里乃是渭水的支流,再往下,这条水流是要汇流进渭水的,却是遭到了这样严重的污染。 一时间,扶苏心中怒火蹭蹭往上直冒。 深吸了一口气,扶苏旋即压下心中这口怒火,他知道,自己必须将这件事情压下。 一旦这里的情景曝光,对于他扶苏来说,可谓是沉重一击。 扶苏的诸多计划,都要因此而拖延和改变,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萧何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政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扶苏在民间巡游暗访已经足足两个多月了,这两月,对于扶苏具体的行踪,萧何也不确定。 只有当扶苏将自己经历感受传达回来之时,萧何这才知道扶苏去过了哪些地方。 而那些经历感受,其中还包括着诸多的建议。 让萧何相机实行,而其中一些较为重要的点,扶苏亦是标注了出来,这些自是没有太多的商量余地的。 皇帝一句话,小卒子跑断腿。 虽说如今他萧何不是一个小卒子,乃是如今大秦的实权人物,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需要尽职尽责。 种种法令的修改所产生的事务自是无比的繁杂,每一项都要处置得当。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相对来说比较紧急或者来说一些立竿见影的法令。 至于那些见效缓慢,又不是太过急切的法令就只能往后靠靠了! 而此时,又有了一件大事压在了萧何的头上。 当日为救蒙毅,秦国与赵国虚与委蛇,割让了十城给赵国,这件事,扶苏自是没有打算反悔。 可是,若是如此就给了赵国,扶苏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快和不舍。 是故,扶苏将这十城中的百姓大半都迁徙到了关中。 扶苏所动用的手段自然不能是强迫的,毕竟这样就算是将人绑到了关中,迟早有一天这些人也会逃亡回去。 若是这样,扶苏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管是对于秦国还是他扶苏的声誉,都有着莫大的影响。 而扶苏所动用的手段亦是十分的简单,以利诱之。 这招对于多数人来说,自是无往不利。 而关中的土地是否能承载这么多人呢?答案当然是能的,当日扶苏将以冯氏为首的一干旧贵族一网打尽,如今残存下来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也就是那次,导致了关中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收归国有,还有一应的住宅,金银财宝等等,可以说,极大的充实了府库。 就连扶苏对山东各国几次征战,这些抄没来的訾产也给了扶苏极大的帮助,不仅提供了军费,就连战后的赏赐,也有部分从这里面拨出。 几仗下来,秦国府库之中损失的财货微乎其微。 而如今,将那些城池中的人迁徙到了关中,扶苏挥舞着金钱大棒,将这些人砸的昏头转向的。 一听说到关中种地开始五年会免征田税,还会有粮种,农具等等补贴,前往关中的百姓就热情高涨。 更为重要的是,扶苏还将历法给祭了出来。 这部历法与以往不同,乃是由当世的大家司马季主编写完成,当日扶苏收服了这位能人之后,在扶苏的建言下,司马季主担任了大秦的太史令。 在扶苏继位之后,扶苏更是几度抽调人手,拨款让司马季主全心全意主持历法的编写工作。 经过几年的酝酿,这部历法终于新鲜出炉了! 历法,不管是对于皇帝,还是对于百姓,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百姓需要根据四时季节播撒谷物,然后收割,这其中,一个时节都不能错,若是错了,这最后,一年到头,谷物多半是要减产的。 是故,历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得益于白纸和印刷术的配合,数万册历法书被造就了出来。 只要在关中定居,扶苏就免费赠送。除此以外,还有官吏指导日常农业生产,一切皆是有章可循。 而这部历法,所发挥的作用不仅仅如此,更是日常百姓读书识字的课本。 扶苏颇有些庆幸自己生于这个时代,而不是后世那些朝代。 至少,秦国对于基层的掌控与动员能力,在历史中,没有哪个朝代能比秦做的更好。 在后世,皇权不下乡才是常态。 可是,在这个时代,秦廷可以轻松的将触手伸到每一户,进行有效的管辖。 扶苏深思,历史上,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连续不断的出现明君强君,这只怕并非是一个偶然现象。 山东六国,也的确出现过不少英姿勃勃的雄主,可是往往一代之后,就打回了原形。 可是秦国不一样,扶苏猜想,这可能就是秦国体制的原因,纵然秦国的国君是中人之姿,可是,一个秦王的背后,有着一个行之有效的朝廷,朝廷背后有着千千万万扎根在底层的小吏。 这意味着就算是一个资质并不怎么样的秦王,照样可以凭借这样一套系统,做出一番业绩出来。 扶苏不禁想起了后世出土的秦简,其中睡虎地秦简就是一个名叫喜的小吏的陪葬品。 试问,在关中大地上,秦有多少个像喜一样的小吏? 只怕数都数不清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苦了萧何,十几万的民众迁徙到了关中,对于萧何来说,这个考验自是不同凡响的。 萧何当然知道这些人眼下对于秦廷来说是一个负担,可是只要两三年的功夫,不,甚至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这些人不仅不是负担,反而是秦国大大的臂助。 在官府的记录数据中,人丁一直是考核的标准,为何? 因为人乃是根本,只有足够的人口,才能承担起更多的赋税,要知道,此时的收税政策里面可是包含着人头税的。 这意味着人口越多,能收上来的税收也就越多,而且,壮丁还可以参军打仗,这对于朝廷来说,又是一大裨益。 军中挑选士卒完全可以从优录取,如此一来,这军队的战力自是更强。 当然,看着眼前这近乎空城的十座城池,赵国的君臣上下都忍不住的想要骂娘。 旋即派出了使者对秦国进行了交涉,可是,秦国的回应也是相当的狡猾,一句话,就是不关我事。 百姓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地方,还是迁徙到关中,皆是由百姓自己决定。 秦国未曾逼迫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秦廷更是放出话来,若是赵国可以,大可施恩于百姓,令百姓重回故里。 赵国知道后,除了暗骂秦国狡猾之外,一丝一毫的办法也无。 第五百七十九章 设伏 如果是此刻的赵军是五万多头猪的话,那可能还真会对秦军造成不小的麻烦。 因为猪这等牲畜,心中生出了慌乱,只是撒丫子狂奔,到那时候,即便是全副武装的秦军也休想拦住。 可是眼前的赵军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五万赵军完全落入了秦军的算计当中,是故,从一开始,连绵的箭雨以及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早已极大的动摇了赵军抵抗的心思。 其后,秦军如潮水一般,从两侧山林出现,更是令赵军完全陷入了崩溃之中。 局势几乎是一面倒的状况。 即便是一些赵军的将领想要组织人手,进行反攻,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又有谁来听他们的呢? 更何况,这些赵军的将领,多数都已经是自顾不暇了,有些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刺猬,身上扎满了箭矢。 半日之后,夕阳的余晖洒下,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以及战火硝烟熏过的味道。 蒙拓立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扫视着战场的情形。 如今的蒙拓,比起当初扶苏在北地初见之时,可是成熟了不少,嘴角两边已经有了浓浓的胡须。 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既有着一股少年人的锐气,但同时,亦是有着几分稳重。 正是因为如此,蒙恬才放心让蒙拓统领着人马来伏击赵军。 “所有战俘,尽快押送回去。”蒙拓没有丝毫的迟疑,战俘,这件事是蒙恬临行前特意交代的,而且,这方面也是扶苏比较关心的。 从扶苏掌权开始,就不断地对这些人灌输“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毋独攻其人而攻其心”的理念。 经过这么多年的灌输和教育,不少人都开始逐渐了解扶苏这一思想的前瞻性。 人,才是根本。 若是能收为己用当然好,若是不能,也要尽力铲除,相比较起来,反倒是土地的位置要往后面排一排了。 而如今的秦军,显然也有着一套班子,专门负责将战俘转化成合格的秦军士卒。 纵然转化不了,也会令其在秦国安定下来,分发土地农具,令其在秦国耕种土地。 倘若遇到更顽固一些的,又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这才会考虑将其放归故国。 这不过,在扶苏这一套思想教育的组合拳下来,倒是很少有人能够撑到最后一波,选择拿一些路费归乡。 最开始这样的人的确不少,可那不过是刚刚开始,扶苏组建的这套班子还不怎么熟练,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早已经是得心应手。 劝说这些战俘留下来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 基本上几次谈话下来,这些战俘都会选择留下。 “打扫战场,快。”蒙拓此刻亦是有些忍不住催促道。 歼灭了赵国五万先头部队,并未令蒙拓感到轻松,相反,蒙拓可是清楚的知道这随后而来的还有赵国的二十万大军。 而函谷关,秦军到目前为止,连十万人马都没有。 是故,要面临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包括扶苏一开始也未曾想到赵国会如此下血本,是真正的倾其所有,来一场豪赌,以覆灭秦国为目标。 只不过,蒙拓也清楚,只要给秦军一段时间,不需要多,哪怕十日的功夫,都足够了。 真正动员起来的秦国,一个赵国,可还根本不够看。 此刻陈余坐在马上,赵国大军缓缓的推进,距离函谷关估摸着再有一日的功夫便可抵达。 此番出征,陈余胜券在握,在陈余的设想中,此刻他的那个堂弟陈展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攻破函谷关了。 函谷关一破,这秦国东面便再无险峻之地可守,接下来赵军完全可以一马平川,然后直取咸阳。 到了那时,也是他陈余号令天下的时候。 只不过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陈展这厮到现在还没有派人来传信给他。 这厮不会一时兴奋过头了吧? 陈余心中暗自的揣度,想想陈展平日里的为人作风,陈余觉得倒是有着很大的可能。 本来这一次陈余一开始也并未打算让陈展率领赵国的先锋部队,可是陈展左磨右磨,加上陈余以为如今秦国已乱,想来无暇顾及函谷关,陈余这才答应让陈展来统帅赵国的先锋部队。 毕竟在陈余想来,陈展怎么说也是自己人,这份功劳留给自家人总比留给外人要好得多。 忽然间,两名士卒带着一名满脸黑灰,衣甲划破,左臂上还插着一支箭矢的人来到了陈余面前。 此人身上的衣服,依稀可以辨认出就是赵国的士卒,而其这幅容貌,显然证明了此人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役。 “这是怎么回事?”陈余心中一突。 瞧见眼前这人这幅样子,陈余心中蓦然间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那名士卒见是陈余,立即哭道1:“大将军,那秦军设伏,我我赵军五万五万先头部队都完了!” “什么?”陈余瞪大了眼睛,翻身下马,一马揪住了士卒的领口,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完了,都完了!”士卒眼中露出一阵灰暗之色,道:“五万赵军几乎全军覆没” “陈展呢?”陈余近乎咆哮了出来。 “陈展将军在一开始,就已经被秦军给射杀了!” “陈展误我啊!”这一刻,陈余心中想的不是陈展是不是自己堂兄弟的问题,而是杀了陈展的心都有了。 五万的赵军,在陈展这厮手里说没就没了!如何不让陈余心中感到格外的愤怒。 尤其是这陈展还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陈余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陈展。 现在倒好,陈展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平白多添了五万的赵军。 陈余身边的人听到这名士卒的话语,心中皆是一惊,一人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此事你给我从前到后,全部讲来,不许遗漏一个细节。” 显然,眼下也只有眼前这名一个逃回来的士卒了解一下情况,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消息,自是十分重要了。 第五百八十章 彭城欲变 那名士卒当即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 话语之中,有些地方,令陈余皱眉不已,实在是太夸大了! 比如说秦军个个犹如天神一般,口中可以喷吐出火焰,凡人一碰到就会立即被烧成飞灰。 还有一些地方则说秦军有一种法器,可以爆发出雷鸣一般的声音,震慑人的心魂。 距离近的,当场就会被那雷音给震死。 陈余也知道,这个小卒子能说出这么多东西已然是不容易了,至于小卒子口中这些神啊鬼啊,陈余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跳大神这招,他又不是没有玩过。 当初,嬴政在世之时,他陈余只能隐匿在地下活动之时,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来拉拢一些愚昧无知的村民,然后扩充自己的实力。 是故,陈余或许并不确定神鬼是否存在,但是,陈余本身对于神鬼就没有什么敬畏。 而且,倘若秦军真的这么神,那还打毛啊? 趁早投降换条活命,岂不是更好? “传我将令,原地驻扎休息。”陈余显然也预备套调整一番了。 渐渐冷静下来的陈余,逐渐发现了一些事情的蹊跷之处。 五万的赵军,完全落入了秦军的口袋当中,最后,也就逃回来几只小虾米,若说秦军没有布置那时不可能的。 可是,秦军在这个时候,还能有闲心来应付赵国? 按照陈余从咸阳得来的情报,此刻扶苏应该是重伤不起或是直接死翘翘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秦国都会爆发内乱。 难道这天下还真会有人对王位没有想法?陈余想不出有这样的人。 包括他和张耳,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二人,要登王位,时机还不够成熟。 当初把那个赵歇找过来,也是为了尽快的整合赵国的力量,并且源源不断的吸引天下的反秦义士。 当然,赵歇不过只是一个傀儡,真正操控赵国话语权的,是张耳和他陈余。 可一个爆发内乱或是即将要爆发内乱的国家,此刻居然有闲心调动兵马来伏击他赵军,实在来说,有些匪夷所思了! 一时之间,陈余变得踌躇了起来。 陈余立即写下了一份信件,要一名士卒火速发往邯郸,将自己的疑惑尽数写在了里面。 显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是不可能由他陈余一个人来决定。 而且,陈余隐隐觉得,这或许是秦国故意设下的一个计谋。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可怕了! 首先毫无疑问的是秦王一定侦知了他们之间的密谈,其次对于赵军的部署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正是基于这两点,才会有今日的局面发生。 而这也说明,秦王遇刺根本就是做给他赵国看的,所谓的秦国乱像,根本就是假的。 可就算这是真的又如何? 秦赵目前来说已经开战,既然已经开战,要想罢战,岂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倘若真的是秦国故意设计,这停战就更不可能了! “也罢,明日到那函谷关下试探一番就知道了!”陈余心中暗自思忖,做出了决定。 对于自身,陈余还是有着极大的自信的,而且,他手中如今有着二十万精兵,这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远在彭城的项羽和范增也是得到了消息,只不过由于距离的原因,他们得到的消息远远比赵国要滞后许多。 “咸阳封闭,宫门紧锁?”项羽听到这样一则消息,也是挑了挑眉毛。 “这难道就是赵国要给我们看到的诚意?”项羽看向了眼前坐在那里的范增。 在项羽想来,也唯有他,能够透过迷雾,看清事情的本源所在。 范增双目微闭,缓缓道:“从咸阳传来的消息,有的说是赵国公主大婚之日行刺秦王,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难道那扶苏小儿真被一个赵国公主给杀了?”项羽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那这扶苏小儿死的可还真是窝囊啊!” “你也以为赵国公主能杀掉扶苏么?”范增睁开了双眼,眼中似有精芒闪烁,盯着项羽。 “亚父的意思是?”听到范增的话语,项羽也是微微一愣。 范增这时,方才缓缓道:“依照先前扶苏的姿态,此人绝非是好色之辈,说他因为一个区区的赵国公主而死,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 “那这咸阳的乱局?”项羽眼中仍旧有着不解之色。 “恐怕是扶苏故意为之,至于他为何这么做,倒是不得而知了!”范增心中亦是有着一些猜测,只不过,事情还未曾发生,可还做不得数。 “眼下咸阳之事我们不必去管,军中的情形如何了?” 项羽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这些时日,季布,钟离眜他们在军中拉拢了不少人,有些还是宋义那边的,如果现在举事的话,倒还有着一些把握。” “喔。”范增点了点头,项羽如今虽然没有一丝兵权,可是,项氏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首先项家在楚国,就是世代为将,项羽的祖父项燕更是坚持不懈的与秦国战斗,最终被逼无奈,自杀身亡。 对于项燕,无数的楚人,心中都是无限的感怀,近乎已经快要到了成神的地步。 而项羽,若是普普通通也就罢了,还真就对宋义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可偏偏项羽天赋异禀,与秦作战当中,其战绩更是彪悍,再有着项燕是其祖父的光环加身,顿时,无数人是自带盒饭来效忠项羽。 而一些原本跟着宋义的,也觉得继续留在宋义身后,没有太大的前途,项羽自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另外一点就是项伯,项梁死后,项氏当中,拥有最崇高声望的毋庸置疑就是项伯,就算是项羽,面对自己这位长辈,也只能俯首帖耳。 而宋义为了抢夺军权,自然是竭力打压项氏,项伯自然要对此作出反击。 是故,一些来投靠项氏的人,顺理成章的就成为了项羽的人。 第五百八十一章 项羽的短板 而最为关键,也最为核心的就是如今项羽身旁的这位亚父范增了。 虽说范增已过古稀之年,可他的眼光,并未昏聩,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的老辣。对于时事的洞悉,更是鞭辟入里,往往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那一面。 就比如这一次扶苏在咸阳做的局,已然是极大程度上算得上完美,可是,范增却是依旧隐隐的能够猜测出些许真相。 有了这样一个人在项羽身边辅佐,对于项羽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而项羽麾下人员的铺排调动,在范增的处置下,更是能令项羽如臂使指,充分调动每一分力量。 说实话,倘若不是赵国这个大敌近在眼前,扶苏首先选择就是倾尽全力,灭掉楚国再说。 “亚父。”项羽看了看范增,旋即还是坚定了决心,道:“我们是不是应该预备动手铲除掉大楚的祸患了?” 显然,这些年来,对于宋义的忍耐,项羽也渐渐感到了有些不耐烦,心中的怨气已然是积聚的越来越多。 而如今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足以保证这军中绝不会有人来插手这样的事端。 这样一来,实际上对于他项羽,就是一个极为利好的事,在他项羽看来,对付一个小小的宋义,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反倒是如果楚军当中,有着一批极有分量的人帮助宋义,那倒是会令项羽头疼不已。 毕竟真正处置了这些人,会极大的削减了楚国的实力,这样的事情,项羽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做的。 “不急。”范增仔细思索了一番,缓缓道:“羽儿,眼下你的确大致都已经准备妥当,只不过,你还缺少一个契机。” “一个堂堂正正从宋义手中拿回兵权的契机。” 对于范增的补充,项羽有些不明所以,夺回兵权夺就夺了,还需要什么契机? 不过最终,项羽还是选择了听从范增的意思。 见项羽这副样子,范增如何不明白,项羽根本没有领悟自己的良苦用心,就算现在答应下来,也不过只是一时的。 在政治层面上,项羽终究还是嫩啊! 想到这里,范增就不禁想起了那秦国继任的秦王扶苏,三十岁,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来说,才算是刚刚开始。 当然,嬴政这种十三岁继承王位的不能计算在内。 这样的人,最终能够将权柄一点一点收回到自己的手中,而并非被权臣压制,可见非同一般。 而扶苏,继位不过几年,可是范增亦是细细的研究过扶苏的施政方针策略,研究到了最后,范增心中亦是不由的对扶苏竖起了大拇指。 有诸多的计划政策用大胆来形容已经不合适了,甚至来说,这些政策方略,不是卡着一个极好的时间点,根本推行不下去。 而扶苏居然能够准确地把握住这样的机会,对于敢于反抗的势力,几乎皆是以雷霆手段镇压,但同时又不失怀柔手段。 这种种的一切,足以证明扶苏已然是一个政治层面上的高手了! 其手段,未必太过逊色于他的父亲嬴政。 比起扶苏,项羽在这一方面还是逊色太多,倘若项羽仍旧如同今日这般,纯粹的依仗武力,那未来项羽和秦国的碰撞中,必定吃亏不少。 范增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上面需要好好提点一番项羽,缓缓道:“羽儿,两国之间的交锋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较量,乃是多个层面上的交锋。” “包括眼下你与宋义的争斗,未尝不是如此,若只是单纯的比拼武力,几年之前,他就不会是你的对手,更不会轻而易举的解除掉你的兵权。” 范增说到这里,项羽这才脸色变得凝重了一些,再也没有什么以他本身作为例子更具有说服力了。 那时的他,按照道理来说,本该如日中天,却是未曾想到,宋义轻而易举,便剥夺了他的兵权,当时的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可后来,项羽发现,军中渐渐倒向他的人多了,而这个时候的他,却并多么做太多出彩的事儿。 乾坤逆转,阴阳颠倒,当真是十分的神奇。 而这其中,就是人心向背的问题了,更是一种势。 顺应大势,事半功倍,逆势而行,事倍功半。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的露骨。 范增继续开口,目光盯着项羽,问道:“此次你以为赵国以赵国公主行刺这一招如何?” 说到了此处,项羽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不过最后还是点评道:“小人行径,尤其是牺牲一女子,更是令人不齿。” “这张耳陈余我原本还以为这二人制霸赵国,也算是一方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的确,对于项羽来说,尽管赵国刺杀的是扶苏,是秦王,可是,项羽更偏向于在战场上分出胜负,而不是用刺杀这样的盘外招。 这样的手段,倘若成功了还好一些,若是失败了,不过是惹人耻笑罢了! “不错。”显然对于项羽给出的这个评价,范增很是赞同,不过他仍旧补充道:“陈余张耳行此举的最大症结就是表明他们心虚,对于秦国,他们心中根本没有足够的底气。” “若是刺杀成功也就罢了,可若是失败,无疑会立即迎来秦军的报复。而这二人,也实在是太过短视了一些。” 范增不厌其烦的将这些东西讲给项羽听,说句实在话,换个人,范增绝不会投入如此多的精力,至于讲解这些东西,更是想都别想。 而项羽,开始时,还有着几分兴趣,只是渐渐到了后面,也是有些兴致缺缺。 范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一个人过于的强大,也并非什么好事,至少,对于自身的短板,是时常看不清的。 不过项羽能坐在这里听他这个老头子唠叨,就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至于学到了几分,范增心中也没多少底,全看项羽个人如何领悟。 第五百八十二章 合纵大势 “宋义答应出兵了?”项羽眉毛挑了挑,有些不相信眼前传回来的这道消息。 “是的,将军。”钟离昧面对着项羽,再度确认了一遍。 “这宋义是转了性子呢,还是又在玩什么花样?”如果说宋义真心实意合纵出兵伐秦,那打死项羽,他也不信。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时,门外的范增走了进来。 “他若是再不出兵,他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范增话语平静,一句话便将宋义如今的处境,道了出来。 项羽,钟离昧略微思索,也是有些恍然,的确,这宋义再不出兵,他还能否保持住如今这个位置,可还真就是一个未知数。 如今他这个位置,不过是楚王给的,以往也不是没有人有些微词,只不过看在楚王的面子上,最终作罢了! 毕竟楚怀王,这个名号有着非同一般的号召力。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楚之间的仇怨,就没有了丝毫化解的可能,秦楚乃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聚集在楚国,或是从各地奔赴楚国的人,多半和秦国,都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 有的可能是因为秦国当年扫灭了山东六国,家中积聚的财富化为灰烬。 有的本来是贵族,生活优渥,可以说含着金汤匙出生,可是秦军一来,就被打落到了凡尘。 如此大的差距,如何令人能忍? 其中有些实力的,自然是纠结了一批人,投靠到了楚国,一方面是谋求楚国的庇护,而另一方面,就是伺机看看能不能报了当年的仇怨。 再或者,就是希望能够以此作为进身之阶,灭掉了暴秦,就算是分一口汤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能够令人心满意足了! 而这么一批人聚集在楚国,每日里讨论最多的恐怕就是何时出兵讨伐楚国。凝聚到最后的反秦之志早已经到达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此刻倘若楚国高层有人说不攻伐秦国了,只怕轻的,这些从天下赶来的豪杰会立即负气离开楚国,而重的,只怕就会有一些行事偏激的,直接蹲在那人门口,预备杀那人全家了。 通俗点来讲,伐秦,就是楚国的政治正确,谁敢违反这一条,保证立马灰灰。 楚军当中,为何有着许多人偏向项羽?一则是因为项羽真的凶猛的一批,对秦的战绩相当的彪悍。 而另外一则,就是因为项羽时不时的跑到楚王面前,要求出兵伐秦。只是这一点,顷刻间就获得了不少人心中的好感。 而此消彼长之下,支持项羽的人多了,那支持宋义的人就少了! 而当人数少到了一定的程度,到了那时,宋义最轻的下场是讨得一条性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可更多的可能是直接被人给咔嚓解决掉了。 “你们看一看。”范增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递到项羽手中。 钟离昧亦是凑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钟离昧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五万的赵军,就这么全军覆没了?” 显然,钟离昧还停留在扶苏遇刺,咸阳宫门锁闭的情报当中。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留在楚国那些豪杰纷纷感到攻伐秦国的时机已经成熟,宋义迫于这样的压力,才最终决定发兵。 “果然和亚父猜测的差不多啊!”项羽也是心中感叹,前两日他和范增还讨论过此事,若非范增事先提点过他,只怕他此刻看到这则消息,也比钟离昧好不到哪里去。 这扶苏敢玩这么一手,足见其对于自己的掌控能力也是格外的自信的。 不然的话,可就该担心这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毕竟一旦封锁宫门,关闭咸阳,这咸阳之中一旦爆发了乱子,可就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了! 到那时候,扶苏可就算是自食恶果了! 而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却是未曾发生这样的状况,而且,即便是六国探子在里面搞出来的一些动作,也很快遭到了铁血镇压。 大批隐匿在咸阳的探子都被抓了起来。 “赵国损失了五万人马,这情况看上去倒是颇有些不妙啊!”钟离昧喃喃道。 五万人马,说没就没了,对于赵国来说,想来这也已经伤筋动骨了!毕竟,这已经表示赵国还未真正攻伐秦国,已经率先损失了伐秦五分之一的兵力。 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赵国还有二十万兵马,若是那陈余有些脑子,不轻急冒进的话,还有些机会。”项羽略微思索,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显然,他并不认为秦军设伏干掉了赵国五万兵马,就奠定了胜局,只不过,这是让赵国吃了一个不小的亏罢了。 “难!”范增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冬日已经来了,要不了几日就会下起漫天大雪,只怕陈余心急,要在大雪之前,解决战斗。” 项羽听到这句话,顿时身体紧绷起来,显然,如今的局势已经十分严峻了! 若是赵军真的不幸落败,到了那时,楚国未必也有着实力和秦军抗衡。 山东各国都会被秦国各个击破,以致于最后社稷破灭。 而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复立国家的楚人,要么在与秦军的战斗中死亡,要么就只能如同老鼠一般,躲藏在地下,终日不见天日。 而那般生活,项羽显然是不想过了! “齐国那边怎么说?”项羽看向了钟离昧。 钟离昧想了想,道:“好像两三日前有消息传来,齐国愿意合纵出兵伐秦。” “只不过,据说还问赵国讨要了一笔不少的好处,此次齐军出兵的粮草都是赵国来负责。” 项羽心中恍然,似田氏三兄弟这等不见到好处都不挪窝的主,要他们牺牲自己的实力,去攻伐秦国,可还真有些不大可能。 就算是眼前这般结果,很大程度上田氏都已经让步了! 毕竟田氏三兄弟也明白,赵国没了,他田氏三兄弟想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是痴心妄想。 到那时投降于秦国,显然没有如今自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好。 第五百八十三章 阵前对话 扶苏站在函谷关上,望着不远处的连绵军势,神色也是颇为凝重。 二十万的军马,站在一起,可是令人感到相当的震撼了! 而且,自从将赵军五万先头部队解决掉之后,这赵军也变得谨慎了起来,没有给秦军丝毫的机会。 包括前两日,赵军其实已经有部分军队来到了函谷关,可却并未第一时间对函谷关发动进攻,而是摆出了防御的阵型,静静地等候赵军所有的军队到来。 而眼下,赵军二十万军队尽数到来,显然就到了开战的时刻。 扶苏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一天,他也等待了很久了! “对面秦将,两军阵前答话。”忽然间,一名赵军的小卒子跑到了函谷关下,向秦军喊话。 扔下这句话之后,小卒子便飞快的跑回了自家的军阵之中。 显然,要做这样的事,也是颇为的危险,毕竟他也不知道秦军会不会一箭直接射杀了他。 不过一般来说,双方的将领都不会这么做,因为一名小卒子,就算是射杀了也没有什么价值。 其不过是充当一个传声筒的角色。 “王上,臣这就去会一会这赵军的大将军。”蒙恬沉声。 “呵呵。”扶苏轻笑了两声,道:“赵军如此,不过是想试探一番我秦军的底细。” “我岂能不如他所愿?”扶苏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道:“况且,我与那陈余怎么说也算得上相识的老朋友了,故友来了,岂有不见的道理?” “蒙卿,你在此守候,旁人在此,我不会放心的。”显然,扶苏也知道,蒙恬就是如今秦军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秦军就安稳如山,绝不会出什么大纰漏。 见扶苏坚持,蒙恬也不再相劝,看向了扶苏身边的高宠,蒙恬神色凝重,叮嘱道:“一定要保护好王上。” “将军放心,就算是臣死了,也绝不会让这些反贼伤害到王上一根汗毛。”高宠此刻神色也是分外的严肃,显然,他说的这些,并非开玩笑。 函谷关的城门打开,扶苏一骑当先,在距离那陈余百步的时候,见那陈余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扶苏挥了挥手。 身后的高宠也是会意,止住了步伐,任由扶苏一人前行。 陈余打量着来人,不过三十岁上下,可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自有一股雍容尊贵的气度,其身上的服饰虽说看上去并不华贵,可以陈余的眼光来看,这衣服的做工却是相当的精细。 高耸的眉骨配合上微微上扬的剑眉,似怒非怒,底下双目炯炯有神,可看上去却是颇为平静,若是长时间盯着去看,这眼中又仿佛有着一股深邃,不可捉摸的意思,其中,更是彰显出无限的威严。 “秦廷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陈余不由的在心底暗自思忖,望着眼前这人,陈余隐隐有一种熟悉之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此人。 按照他的设想,来人应该是秦军的一位高级将领,即便是蒙恬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奇怪。 毕竟先前五万赵军全军覆没,多半谋划之人就在函谷关内,而且,就是如今秦军统帅之人。 “吾乃赵国大将军陈余,尔是何人?” 面对着陈余的质问,扶苏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冷哼一声道:“大将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当年大将军如何逃出洛阳的,可还记得清楚么?” 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陈余耳边诈响,此刻陈余再度看向扶苏之时,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恐惧之色。 在洛阳,他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方才将洛阳打造成了一个他的基地。 可是,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他陈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洛阳,成为了他心中不可抹去的伤痛。 即便今时今日回忆起来,陈余背后,亦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层冷汗。 当年若非他在洛阳经营日久,那一次,他的人头,可就该摆在嬴政的案几上了。 “你你是秦王扶苏?”在这一刻,陈余终于记起了这位故人。 当日从洛阳逃离之后,不久他就打听出来,原来他所碰上的正是公子扶苏,此刻道出扶苏的身份,倒也是正常。 只不过,陈余到了此刻也确定了下来,扶苏根本没有遇刺,或者说刺杀根本没有对扶苏造成任何的伤害,不然的话,眼前的扶苏,又怎么能生龙活虎的站在他的面前。 “看来大将军对我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惊讶啊!”扶苏冷笑了一声,眼中也是露出一抹凌厉之意,冷笑道:“咸阳的刺杀的结果,大将军很不满意啊!” “不过两三日前,添上了赵军的五万将士,大将军满不满意?” 陈余瞳孔一缩,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已然再扶苏的掌控之中。 扶苏显然是预料到了他们的计划,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五万的赵军,才最终全军覆没。 “秦王,你休要得意。暴秦无道,今日我赵国乃是秉承天意,攻伐你秦国,你若是识相的话,趁早俯首投降,待我赵军攻破函谷,兵临咸阳之时,悔之晚矣。” “攻破函谷,兵临咸阳。”扶苏不禁伸出双手,鼓起掌来,笑道:“大将军,好气魄啊!” “扶苏倒还真想看看大将军如何攻破函谷,兵临咸阳,若真有那一日,扶苏必然束手就擒。” “只不过你赵国撕毁盟约,而你陈余,不过是一个无信无义的小人,要灭我秦国,不过是痴心妄想,倒是有朝一日,我秦军定要兵临邯郸,以报你赵国派人行刺之仇。” “废话不必多说,还是两军手底下见真章吧!” 扶苏旋即策马离开,和陈余的交流,根本不需要再说太多的废话。 来见他陈余,不过是为了再度激励秦军士气,同时,也是对赵军士气的一种打击。毕竟,先前扶苏可是听说了,陈余早已经将他伤重几乎不治的消息通报给了赵军上下,用来激励士气,此刻赵军士卒若是得知他扶苏亲来前线,想来脸上一定很精彩。 第五百八十四章 交战 在咸阳的局势渐渐稳定之后,扶苏来到了函谷关已然不是一个秘密。 更何况,扶苏也并未在这上面隐瞒。只是在最初的时候严禁扩散而已。知道他扶苏在函谷关的只有军中的士卒。 再加上函谷关临近战事,自然是被封锁了起来。 这样一来,赵军根本无从探知扶苏身在函谷关的消息。 扶苏的到来,令秦军上下士气暴涨,此刻面临着来犯的赵军,虽然人数少于对方,可秦军上下皆是有些跃跃欲试。 望着眼前的赵军,就如同看待一个个会行走的军功一般。 蒙恬此刻自然是不会选择主动出击,明明可以依托函谷关险要的位置,蒙恬何必放弃自身的优势所在。 而且,正因为函谷关险要的地势,导致赵军人数上的优势根本展现不出来。每次进攻函谷关的人数只能是那么多人,人再多的话,就要挤在一起了,别说进攻了,到那时候,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连续打退了赵军几波的进攻,蒙恬神色没有太多的波动。 这样的防线出自他手,赵军想要攻破自然不是什么易事,可蒙恬想到的科不仅仅是防守。 而是如何在最大程度上将眼前的赵军给留下来,唯有如此,才算是给赵国以重创。 是故,击败这个选择从未在蒙恬的脑海中停留过,只是击败,最终这些人还是会回到赵国,赵国实力并不会衰减太多,日后攻伐赵国,秦国定然会付出更多的鲜血。 当年的赵国长平之战之后,几乎一蹶不振,其核心便是在于当时的武安君白起将赵军尽数坑杀。 如何才能将眼前的赵军尽数留下,这个问题不断地在蒙恬脑海中翻滚。 而眼下看来,至少蒙恬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至少如今的赵军,还真没有什么破绽被他蒙恬给抓到。 此刻的陈余,望着退回来的赵军,面沉如水。 方才赵军组织起来的攻势陈余也不是不清楚,可是这样的攻势,还是被秦军给打退了! 函谷关这样的险关要隘落在蒙恬的手中,近乎被打造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防线。 彼此之间勾连交错,互相呼应,赵军面临这样的防线,根本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夜晚,扶苏巡视着函谷关,最后,又来到了伤兵所在的地方。 探查着伤兵的伤势,扶苏也是有些放心。 如今秦军在军中建立的医疗体系已然是初成规模,各种消毒的意识也是大大的增强,包括他扶苏进入一些区域,也需要进行消毒处理。 唯一令扶苏有些不满意的就是没有纱布,倘若有纱布的话,止血的效果还要再好一些。 除此以外,就是如今秦军当中,那些军医的手术水平也是在大大的提高,毕竟这些年来,在夏无且的亲自指导下,已然有着一批有一批的学员从夏无且那里出师,然后进入到了军中。 如果说在以前,一些小卒子受了伤,可能就是预备等死,即便活下来,身上也会落下残疾和病根。 因为那时候,军医只是为级别相对来说,较高一些的军官预备的。 可现在,由于军医的数量大大的增加,再加上此刻函谷关又是战争的第一线,自然会受到一些照顾。 而且,此刻秦军又是处于守城的一方,对于伤兵的救治,自然是相当的及时。 多数的伤兵,在受伤之后,都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 如此一来,至少有着四五成的伤兵,在痊愈之后,能够重返战场,还有着约莫两三成的士兵,会因为残疾等等原因进入地方工作。 只有约莫一两成的人最终因为伤重,或者因为感染等等问题去世。 能在公元前的世界,做到这么一个地步,已然令扶苏相当的开心了。 当然,扶苏清楚地知道,若是秦军作为攻方的话,那么伤亡的比例必然是会有一定程度上的提高。 可即便如此,这在公元前的时代,也是一个创举。 “王上,咸阳又送来了一批药材和军需物资。”高宠望着海量的物资运来,也是有些振奋。 显然,扶苏在函谷关的消息已然在咸阳传开了。 而咸阳稳定之后,秦国这架恐怖的战争机器开始发动起来。丞相府在萧何的主持下,开始将以前储备的物资运送到前线来,除此以外,各式军需物资也大量的从民间征集。 包括人员,也在急速的增加。 显然,提前开战的消息已然传达了下去。 扶苏点了点头,现在秦廷已然开始正式的发力,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到了后面,后劲更大。 “王上,蒙恬将军在统帅府等您。”一个小卒前来传令。 扶苏也不犹豫,旋即跟着小卒前往统帅府。 此时的统帅府除了蒙恬之外,还有着一人,乃是韩信。显然,自从了解到了韩信的军事水平之后,蒙恬韩信二人就开始形影不离。 而且,在制定军事计划的过程当中,蒙恬也是多番征询韩信的意见。 “两位,要商议什么,尽快开始吧。” 蒙恬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又将问题给抛了出来。 扶苏也是皱眉,显然,蒙恬说的这个问题,是秦军迟早都要面对的。要是秦军一直被堵在这函谷关内,那秦军何年何月才能收复山东的失地? 而且,更令扶苏感到有些麻烦的是函谷关的地势太过于狭窄了,若是秦军防守,自然是得天独厚,可一旦秦军预备东出,这反而是限制秦军的条件。 狭窄的地势,不允许赵军展开攻击,但同样,秦军想要展开,也面临着一样的情况。 而陈余也做得相当的鸡贼,其大营设置的位置刚刚卡在了这么一个点上。 “看来这陈余,也不完全是个废物。”扶苏亦是有着言不由衷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蒙卿,此事不急,我秦军拖得下去。”扶苏亦是在此刻安慰蒙恬。 一场战争,僵持个一年半载的实属比较正常的情况,这是双方的一场比拼和较量。 第五百八十五章 调兵 而且,依照目前秦国的底子来说,扶苏还真敢说的上一句,拖得起。 这是扶苏最为雄厚的底气。 变法之后的秦国,与之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在这上面拼家底,扶苏还真不会惧谁。 苦心练就了这么深厚的内功,扶苏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时机。 当时机到来,就是扶苏定鼎天下的时候。 蒙恬也是点了点头,做了秦国这么多年的大将军,如何不知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急切,恰恰是作为一个将领的大忌讳。 况且,拖下去,不利的是赵军。 眼下隆冬将至,这个时候赵军攻来,要面临的可不仅仅是秦军。 扶苏蒙恬又是商谈了一会儿,将一些具体的军务又做了一些改变和优化,此时,扶苏发觉韩信从头至尾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那目光一直盯着眼前的那一块地图。 “韩信,你有什么想法?”扶苏露出征询的目光。 “王上,我记得这荥阳似乎是蒙毅将军驻扎在那里吧?” 仅是一句话,蒙恬和扶苏不由得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惊异之色浮现。 他们皆是猜到了韩信的想法,荥阳距离函谷关虽有着一段的距离,可是,那里却是驻扎着一支秦军的精锐,若是他们能够赶到战场,那么对于如今函谷关僵持的局势就会有着极大的影响,乃至于一杆子灭了二十万赵军也不是不可能。 “可荥阳位置险要,蒙毅调来此处,会不会令荥阳空虚,给山东那些反贼可趁之机?”蒙恬沉声开口。 显然,在这上面,他也是有着一些担忧。 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考虑到荥阳举足轻重的地位,再加上当时他的考虑还算不上成熟,蒙恬这才作罢。 荥阳是秦国对山东进攻的桥头堡,若是荥阳丢失,未来秦军必然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夺回来,这还不是最为主要的,最为重要的是,距离荥阳不远的敖仓,那是秦国的一座最为大型的仓库。 里面堆积了无数的粮草,都是从山东六国征收过来的。 当年,兴建这所巨大的仓储,便是因为将粮草运进关中,道路崎岖,如此大批的金银粮食,实在是多有不便,这才建立了敖仓。 可以说,嬴政在世之时,攻伐山东六国结束之后,掠夺的山东六国的财富以及征收过来的税收大半都在那里。 倘若敖仓有失,被山东那些反贼得到,那对于秦国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孙子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其意思就是从敌国搞到一钟的粮食,就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钟,在当地取得饲料一石,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石。 这实际上就是透露出一个后勤成本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向外进攻或是外线作战,一般来说,一名士兵,至少要配备三名民夫来保证后勤补给。 而这三名民夫毋庸置疑,也是需要吃饭的,每一石粮食送到前线士兵手中,往往需要耗费的粮食是十石乃至于二十石。 因此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从敌人那里截取了一石粮食,就相当于为己方节省了二十石粮食。 如果敖仓有失,这意味着日后秦军攻伐山东六国,便需要直接从秦国本土关中开始筹措粮草,然后运送到前线。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山东那些反贼完全可以趁机发展壮大,战事也将会无限的拖延下去。 韩信缓缓道:“大将军不必担心,我认为调动荥阳部分兵马是完全可行的。” “将军且看地图。”说着,韩信手指便指向了荥阳城外的一处地方。 “成皋?”蒙恬心中惊疑。 “不错,正是此地。”韩信点了点头道:“此处可与荥阳形成掎角之势,互为依靠,如此一来,荥阳城可保万无一失。” “按照臣的估算,荥阳城留守三万兵马,足保无忧。” “若是荥阳的兵马,一支率军来支援函谷,一支北上,攻伐赵国,必然能令赵国大乱,到时,就是我秦军将士一举反击的时候了!” “只不过具体如何决断,这就要看蒙毅将军了。” “这倒是不必担心,蒙毅有几分能耐,我还是知道的。”蒙恬话语说的果断,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本事,蒙恬一清二楚,以往蒙毅虽说担任的是个臣职位。 可是,蒙家三代在秦国为将,军事可以算得上是家传绝学。 而且此时武的界限并不分明,多数的士子追求的是上马打仗,下马安民,似蒙毅这等,更是堪称全能。 扶苏亦是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蒙恬的话语。 到了这时,韩信和蒙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扶苏,显然是在等扶苏最后一锤定音。 “既然两位爱卿都以为此事妥当,那就不必再议了!”说着,扶苏便预备写下诏令。 “高宠,即刻将此道诏令传给蒙毅将军。” 高宠郑重接过诏书和虎符,刚欲离开,扶苏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高宠拦了下来。 扶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告诉蒙毅,专门派一支人马携带火油,硫磺,硝石等物前往敖仓,若是荥阳有失,那就” “举火焚仓。” 高宠听到扶苏这道口诏,也是有些愣了愣,偌大的敖仓,扶苏显然是有了将其作为弃子的觉悟。 不过高宠也是明白,这些东西烧了总比留给山东那些反贼来的强。 而这,显然也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 “此事绝密,告诉蒙毅,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不可被山东六国的反贼侦知。”显然,单单是下达的这道命令,扶苏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山东六国有探子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到时候说不定会有针对性的布置,而到了那时,说不定他扶苏这些布置都会功亏一篑。 “诺。”高宠显然也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韩信和蒙恬也是点了点头,显然,对于扶苏做出的这等决定,很是赞同。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兵变(一) 长长的道路上,灰尘四起,一支军队缓缓的前行,那军队旌旗上绣着“宋”字。 忽然间,一道军令自中军传出,顿时,这支队伍便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部队怎么停止前进了?”项羽看向身旁的钟离昧。 “不知道啊!”钟离昧亦是有些懵,之前完全未曾接到这样的军令。 忽然间,钟离昧眼光瞟过看了一眼,看到中军的士卒已然开始扎营,可是望了望天色,那至少还有着一个时辰太阳方才落山,就算是太阳落山之后大军扎营也是完全来的及的。 “去查查,是怎么回事。”项羽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怒火。 片刻之后,钟离昧纵马回来,道:“将军,是上将军下的命令。” “上将军说,齐国使臣即将来我楚军大营,要提前设宴为齐国使臣接风洗尘。” “这个宋义”项羽眼中充斥着怒火。 离开彭城已经二十多天了,可是这走的路程,就和乌龟爬没什么区别。 一日行军不过四五十里路,稍微有什么事,宋义直接耽误上了半天。 项羽觉得,若是按照这般行军速度前进,只怕到了函谷关,秦赵两军都打完收工了。 “我去找他。” 察觉到项羽话语之中蕴藏的怒气,钟离昧慌忙劝道:“将军,范先生之前可是说过,要将军遇事千万要冷静,不可鲁莽。” “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宋义问问清楚,我要问问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说着,项羽便直接策马往中军大营而去。 “让开。”项羽一把将守卫在门口的两名士卒推开,然后径直掀开门帘,步入其中。 “上将军,是项将军执意要进来,我们实在是拦不住”那名护卫在门口的士卒急忙结实。 宋义望着怒气冲冲进来的项羽,也是朝两名士卒挥了挥手,令他们退出去。 “项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何事擅闯我中军营帐?连通报一声都等不及了?”宋义脸色板了起来,话语之中,尽显淡漠,然而,其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些质问。 “我只是想问一问上将军为何此刻就命令大军扎营?”此刻,项羽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尽量保持一种平静的语气。 “我先前不是令人通报全军了么?”宋义施施然站起身来,道:“齐国使臣即将来我大营,商讨合纵大事,我楚军自要做好迎接齐国使臣的准备。” “难道项将军未曾收到这样的军令么?”宋义故意露出疑惑之色,然后道:“若是项将军真不知此事,那可就要回去好好查一查了,看看是将军麾下哪个人玩忽职守,免得到时候我楚军与秦军决战的生死时刻,项将军又未曾收到军令,以致于误了大事。” 项羽拳头渐渐握紧,宋义几句话语便将自己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他如何不知道,这军令明明就是宋义故意忽略他所在的军队,而宋义却是将责任尽数推到了他的身上来,当真是无耻至极。 “上将军放心,本将回去定会严查到底,若真是我手下的人误了军令,本将自会严惩。”项羽亦是压抑着火气,将这个话题结束。 “先前上将军说我军要在此地迎接齐国使臣,也就是说这两日大军就会驻扎在此地了?” “不错。”宋义回答的也是相当干脆。 “那我大军何日启程?” “项将军,何日启程本将军心中自有谋算,就不劳项将军操心了,项将军还是先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吧。”宋义话语平淡,可话语之中却是刺了项羽一句。 “上将军。”项羽话音加重了几分,道:“眼下秦赵两军在函谷摆开阵势,正是战况胶着之时,若是我楚军加入,必可大破秦军” “你懂什么?”见项羽话音粗重了几分,宋义旋即厉声呵斥。 “现在秦赵两军交战,对我楚国乃是大大的好事,若是秦军胜了,要灭掉楚国,秦军必定疲惫,我楚军可趁机对秦军发起攻击,若是秦军败了也不要紧,我军可以和赵军一道西进伐秦,这样一来,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攻下秦国。” “秦赵两军相争,我楚军得利,何乐而不为?” “若是论起冲锋陷阵,在万军之中斩将夺旗,我自是不如你项将军,可是运筹帷幄,制定方略,项将军,你与我距离甚远呐!”说到此处,宋义脸上浮现出几分自得的神情。 “上将军,先前赵国也是你这般心思,坐视秦军与我楚军相争,以期望秦楚之间两败俱伤,可是结果如何?” “如今上将军又是这般心思,难道就不怕落得和赵国一样么?” “六国合纵,同心协力,秦国覆灭指日可待,可我六国之中,人人都如同上将军这般,何年何月才能覆灭秦国?” “住口。”宋义脸上露出一阵恼怒之色,道:“项将军,你若是在这般口不择言,本帅就夺了你的将印。” 此刻,宋义脸上仍有着一阵愠怒之色,若不是想到项羽的确是一员骁勇悍将,还需要留着对付秦军,此次他说什么也要将项羽给赶走了。 “上将军,赵军若败,秦军士气势必大涨,我军哪来的可趁之机?还请上将军仔细思量,尽快发兵奔赴函谷。” “行军作战,本帅还不需要将军来教,将军还是回去早些安歇吧。”宋义冷眼扫了项羽一眼,旋即背过身去。 见项羽还要再说些什么,宋义沉声道:“本帅眼下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置,项将军还是请回吧。” 项羽脸色冰寒的走出了宋义的大帐,双眼之中,有着杀意浮现。 本来,宋义若是这一路安安稳稳的,以最快的速度支援赵国,共同面对秦国这么一个大敌,项羽倒不会计较过往的事。 伐灭暴秦,这个理想和目标始终摆在了第一位。 为此,暂时不与宋义计较什么,对于项羽来说,也着实算不得什么。 可眼下,这宋义居然打的这般心思,显然令项羽心中再也无法忍受。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兵变(二) 无盐,不过是一座很小的县城,其城墙的高度约莫只有一丈高。 这样一座小小的县城,楚军要攻下,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宋义攻下之后,便将这么一座小小的县城作为了据点,数万的楚军,都扎营在此。 而无盐城本就是一个小城,并不富裕,其内的村民不过是聊以糊口罢了!即便是里面的几个富户,也在听闻楚军即将攻城,早早的就收拾金银细软跑路了。 由此也引发了楚军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楚军军中已然是近乎断粮。 以往楚军行军,每到一处,自然会有着当地的富户为了避免本地遭受劫掠,献上部分粮食以保平安,可是这无盐,哪有这般条件? 更令人郁闷的是天公不作美,连日以来,皆是连绵的细雨,本就有些阴冷的天气更是增添了几分阴寒。 楚军的士卒此刻望着眼前锅中翻滚的豆子,心中皆是不由的生出了几分怨气。 豆子,在这是时代,可算得上是贱物了。 一般来说,倘若不到土地轮耕休作的时候,农民是万万不愿意在土地上种上豆子的。而收获上来的豆子,在没有发明豆腐之前,一般来说,也是用作牲畜的饲料。 而这样的一碗豆羹,楚军士卒说不得每人还分不到一碗,若是再过上几日,这一碗豆子说不得也吃不上了。 楚军的士卒此刻身上仍旧是穿着单衣,个个蜷缩着身体,若是能靠着火堆稍微近一点,也算是能感觉到一丝温暖了。 项羽巡察着大营,他自然能感受得到士卒们情绪不高。 这样的军队,项羽觉得,不要说与那些精锐剽悍,如同虎狼的秦军厮杀了,就算是能够站在秦军面前没有溃散也算是不容易了。 拳头渐渐握紧,项羽心中的怒火在燃烧。 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宋义。 “宋义他人呢?”项羽锐利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钟离昧。 “启禀将军,上将军此刻正在接待齐国的使臣,还吩咐旁人不得去打扰。” “好啊,好的很呐!”蓦然间,项羽罕见的没有动怒,只是话语之中,有了一抹讥讽之意。 中军大营之中,温暖如春,其内有着火盆燃烧,在一旁,大鼎之中还煮着一些肉类,散发着阵阵的肉香。 而火盆上,亦是有着一些肉类在翻转,不断地进行烤炙。 “齐使,军中多有不便,如此这般招待,还望莫怪。”宋义举杯,向齐国使臣赔罪。 闻着杯中的酒香,齐国使臣脸上露出灿然的笑容,“上将军说笑了!” “军中能有如此丰盛的酒宴,外臣早已心满意足。” “好,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共饮此杯。”宋义和齐国使臣共同举杯,表示庆贺。 “齐使,这是我儿宋襄。”宋义眼中怀着笑意。 “宋襄见过齐使了!” 齐国使臣见状也是急忙还了一礼,望着宋义,恭维道:“令公子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 宋义脸上笑意更浓,道:“齐使,之前我曾与贵国王上通过书信,不知我儿做齐国丞相之事,齐王是否应允呐?” 此刻,宋义方才步入了正题。 “令公子才学渊博,做我齐国丞相当是我齐国之福,我王岂有不应允的道理?”齐国使臣笑眯眯的就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在来之前,田詹就允诺了此事,齐使此刻只不过照章办事。 而且,这在某种程度上说,这是齐国将宋义绑上自己战车上的绝好手段。 至于一个丞相的位置,对于齐国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战国时期,一人身兼多国相印都是存在过的,著名的纵横大家犀首公孙衍,苏秦,张仪都曾经有过。 所以,一个国家,设立几个丞相位置,也是相当常见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相当于发的一种荣誉,承认此人在自己国家的一种地位而已。 宋义自然也是顾虑到以后的退路,想的极为深远,若是以后有了什么变故,齐国也将是自己极好的归宿。 听到这则消息,宋义顿时眉开眼笑。 齐国使臣又道:“此次我回齐国禀报我王,到时候贵公子便可跟随外臣回国。” 一席话下来,营帐之中气氛浓烈,彼此之间都高兴无比。 至于所谓的合纵大事,自然是被搁置到了一旁。 待齐国使臣离开,宋义好好地洗了一把脸,身上的酒气也是散了不少。 “襄儿,此次你奔赴齐国,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千金,你带上。”宋义显然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和谋划。 “父亲,一千金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宋襄也是被自己的父亲这般举动给吓了一大跳。 “多?”宋义眉毛挑了挑,道:“只怕还不够呢!” “我告诉你,你初到齐国,人生地不熟的,若无些许钱财傍身,办起事来必然事事不顺,这齐国上下的权贵你都要给我打点好了,钱若是不够,尽管来信,我自会为你备上。” 显然,宋襄奔赴齐国,宋义为此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此刻所谓的钱财,在宋义这里,反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在此之间,为了打通和齐王的关系,早已经不知道投入了多少。 若是此刻停下来,那无疑意味着之前的投入都算是打水漂了!这样的事情,宋义如何能做? “嗯,孩儿明白了。”听着宋义的话语,宋襄也不再坚持。 “只是父亲,这营中父亲还应该小心那项羽,此人实在是不太好对付。”对此,宋襄也是有些担心。 宋襄可是听说,这项羽在齐国生生的将一座千斤重的大鼎给举了起来,堪称是神力无匹。 “吾儿放心,那项羽不过是有勇无谋之辈,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我轻松解除了兵权。”显然,对于当年轻而易举解除项羽兵权之事,宋义十分自得。 准确来说,当年若不是顾忌项梁的面子,加上项羽在抗秦上确实有着不小的功劳,当年宋义就将项羽给解决了。 第五百把十八章 兵变(三) “父亲,儿这些时日可是听说军中可有不少人暗中支持项羽,而且,这些时日,项羽每日都巡察营房,似乎有着收买人心之举,父亲应当小心为上。”宋襄言辞恳切,显然,项羽是他们父子二人最为担心之处。 当年,从项氏一族手中夺到了权力,可是,手尾却是没有收拾干净,留着项羽,终归是令人不放心的。 可那项羽有着万夫不当之勇,且因为其实项燕之孙,项梁之侄,单单就是这样的身份,宋义也只能尽力打压项羽,而不敢真的直接处死项羽。 宋义倘若真的下达这样的命令,不消说,顿时楚王宫门前就会有着大批的人到熊心面前哭诉求情。 就单单说是熊心,其实也未曾动过杀死项羽的念头。 熊心从始至终想的都是将项羽兵权夺过来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宋义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之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眼下自然还不是处置项羽的时候,在宋义的设想之中留着项羽,不管是对付秦国,还是对付赵国,乃至于最后对付齐国,都是一张极好的牌。 毕竟,如此悍勇之将,当世之中,可还真就寻觅不出来了。 只不过,这项羽虽是一柄利剑,倘若处置不好,说不定也会伤了自己,宋义心中仔细盘算捉摸着。 “我这就下一道军令。”略微思忖,宋义心中有了决断,“军中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犟不可使者,皆斩之。” 显然,这道军令就是单纯的针对项羽,也是为了避免项羽在军中串联,与其他的将校们合起来共同向他施压。 军令很快传遍了军营,这一次宋义没有忽略项羽,相反,项羽这里,反倒是宋义重点照顾的地方。 只不过项羽听到之后,却是颇为的平静。 “将军,你快出去看一看吧,外面军营里都快炸开锅了!”钟离昧慌慌忙忙的跑到了项羽的军帐之中。 此刻只见项羽手中拿着一块白布,反复擦拭着一柄青铜宝剑,剑刃锋利无比,整柄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就连钟离昧见到眼前项羽如此的神态,也不由的为之一惊。 项羽冷笑了两声,不急不缓道:“外面军营里都在议论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钟离昧急切道:“士卒们听说上将军大宴了齐国使臣,宴席上还有酒喝,心中自是生出了一些怨气。”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上将军下达的那道军令,以及以及” “以及什么?”项羽面色仍旧不骄不躁,道:“说话不必吞吞吐吐的。” 钟离昧闻言,这才拱手道:“军中有一道流言,说上将军宴请齐国使臣,并非商议的是合纵大事,而是联络齐国使臣,让宋襄到齐国去做丞相。” “此事是真是假?”项羽眼中陡然射出一道寒芒。 钟离昧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我有个同乡在中军大营任职,我暗中向他打听过了,确实如此。” “宋义,你该死。”项羽眼中充斥着怒火,显然,宋义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完全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钟离昧见状,继续道:“我那位同乡还说,上将军他他还为宋襄预备了一千金,用来去齐国上下打点” 项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看向了钟离昧。 “钟离昧,你现在就去军中召集可信任之人,晚上我有话要说。”此刻的项羽,突然之间变的无比的平静,平静的可怕,平静的令人心悸。 钟离昧脸色却是露出了一抹喜色,隐隐的猜出了项羽要干什么。 倘若项羽真的能够为他们出头,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夜幕徐徐的降临,项羽信步来到了中军大营,扫视着眼前的景色,项羽冷笑了两声,旋即便来到了宋义的营帐面前。 望着门口的两名守卫,项羽淡淡问道:“上将军在里面么?” “将军,上将军已经在里面歇息,将军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明日禀报。” 项羽点了点头,腰间寒光划过,顿时,两名士卒便身首异处。 掀开门帘,项羽径直朝里面走去,此刻宋义躺在床榻之上,睡的真香,忽然间闻到一股血腥味,惺忪的眼神望着一个带血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当即便有些丢魂落魄。 宋义惊醒过来,望着项羽狞笑的神色,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惶恐,“项将军,这么晚了,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上将军,项某特来问上将军你借一样东西,还请上将军允准。” “咳咳!”宋义干笑了两声,笑道:“借东西啊,好说好说,项将军你要借什么尽管道来,我若是有,定会借与你。” “就是上将军你的项上人头。”寒光凛冽,一道光芒划过宋义惊恐的面庞,宋义的脖颈立即喷射出一道血线。 项羽也不迟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宋义的人头割了下来,然后走出了营帐。 此刻营帐外围已经有一些士兵围在了那里,两名守卫突然死在了门口,自是引起了注意。 此刻众多士卒望着项羽手中那颗人头,心中不由的惊恐,只是那对着项羽的兵器仍未放下。 就在此时,道道声响传来,钟离昧直接率人来到了这里。 而在后面,范增也是走了过来,望着项羽手中那颗人头,范增起先也是一愣,不过反应却是十分的迅速。 “宋义与齐暗自私通,意欲谋反,项将军杀了这奸贼实乃是奉了我王密令,尔等还不乖放下兵刃?” “难道是要与这卖国之人为伍?” 范增话语落下,顿时,无数的士卒放下了手中的兵刃,选择了投降。 钟离昧这时站了出来,道:“当年楚王就是项将军的叔父项梁公拥立的,如今这乱臣贼子又是项将军您亲自诛杀的,项氏一族,对我楚国忠肝义胆,天地可鉴。” “我愿推举项将军做这上将军之位。” “对,除了项将军之外,还有谁能做这上将军之位?” 第五百八十九章 攻秦方略 宋义头颅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此刻即便是原本宋义那一方的人都不禁思考了起来。 宋义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失去了一个主心骨。 此刻他们不过是一盘散沙,此刻宋义刚死,便立即有人提出要项羽担任上将军之位,他们也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眼色稍稍变幻之后,大营站在这里的人,旋即都表示拥戴项羽担任上将军之位。 对于他们而言,宋义已经死了,他们也应该为自己谋划后路了。 此刻再为一个死人搭上自己,实在是不值当。 范增见状,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不过是离开大营些许时日,去调运粮草,这项羽就搞出这样的大事来,还真是大手笔。 若非自己及时赶到,范增觉得,此刻项羽已经率人在中军大营大砍大杀了。将那些不服从的人尽数消灭。 感叹项羽鲁莽之余,范增也不得不承认,项羽如此做法,虽说冒险了一些,可是这收益也着实不小。 至少如今的楚军又再度回到了项羽手中,一应调度再也不必受那个死人宋义的调遣了。 面对秦军的胜算,的确是增加了不少。 范增正思忖之时,项羽扫视了众人一眼,这才缓缓道:“宋义已经伏诛,然其子宋襄还未受戮,钟离昧,即刻派人奔赴齐国,带宋襄首级回来。” “桓楚,你立即回去禀报楚王,就说乱臣贼子宋义已经授首,还请楚王放心。” “诺。”二人齐齐得令。 范增听到此处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收尾工作,项羽做的还算是不错。 杀掉宋襄,不过是应有之理。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此刻的齐国也不会护着宋襄。 宋襄那个齐国丞相之位实在是水分太大,若不是齐国看重宋义在楚国的地位和权势,这个丞相之位说什么也轮不到宋襄。 况且,就算此刻宋襄有着经天纬地之才,也难逃一死,毕竟保护宋襄,就等于与项羽为敌。 而如今项羽已然重新掌握了兵权,得罪这样一个楚国实权人物,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丧失了权势的宋襄,换谁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而楚王那里,项羽重新执掌军权,自然需要好好震慑一番,让楚王明白如今的他,居于何种的地位,又该有着怎样的态度。 倘若这个楚王不识趣,被自杀,被病死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桓楚作为项羽的心腹,从起义开始,就一直跟随着项羽,乃是最早的那一批人,此刻让他去见楚王,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各部将校,即刻去前营分发粮草,埋锅造饭。”范增扫了众人一眼,旋即下令。 顿时,整个楚军大营爆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显然,之前的那段每日只能分一小碗豆羹的日子,他们已经过够了! 范增心中微微叹气,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就是等他将粮草押运回营之后,然后方才布局,帮助项羽重新夺回军权,却不想,项羽已然先一步动手了。 不过如今这幅局面,倒也算不错。 “羽儿,跟我来。” 既然宋义已死,那一切就应该重新铺排了! 随着范增进入了营帐之中,项羽用水将身上的血污清洗了一遍,然后坐到了范增面前。 望着范增一脸肃然的面孔,项羽拱手道:“项羽鲁莽行事,还望亚父勿怪。” 范增此刻却是笑出了声,道:“此番你的确是行事鲁莽了一些,可如今这番局面,倒也算是不错。” “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范增此刻神色再度变得严肃了一些,道:“眼下我们应该商议一番,楚军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自然是西进伐秦。”项羽脱口而出。 范增点了点头,望着项羽,道:“西进攻秦的确不错,可是也要分怎么攻法。” “还请叔父指教。”这个问题项羽还未曾仔细想过。 不过范增既然提起,想来早已经有了周全的谋划。 范增喝了桌上一口茶,缓缓道:“首先,与赵军回合,一同攻秦乃是至下之策。” 项羽略微思忖,不由的点了点头,这方面项羽深以为然。 山东各国之间虽说联盟,可彼此之间并非就是完整一体,就算楚军能做到不算计赵军,赵军难道就不会对楚军生出一些歹毒的心思么? 更为重要的是就是指挥的问题,楚军一旦到了函谷关,是听从赵军的呢,还是让赵军听从楚军的呢? 这样一来之后,彼此之间多半又要生出嫌隙。 别的不提,要他项羽屈居在陈余这等废物的手底下,听他的调遣,那比杀了项羽还要难受。 范增继续说道:“因此,我军如今可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北上,奔赴邯郸,如今王离在北地策应函谷方向的秦军,对赵国国都形成了威胁,若是我军能将王离击溃,便算是解了赵国之围。” “王离?”项羽眼中骤然一亮,此人,可是他朝思暮想想要碰一碰的对手。 无他,便是因为王离的祖父乃是王翦,而他项羽的祖父乃是项燕,作为项燕之孙,倘若能够光明正大的击败王离,那无疑是对项家耻辱的一次洗刷。 当年王翦携六十万大军兵进楚国,最终逼得项燕自杀,此等仇恨自是令项羽昼夜难忘。 而眼前似乎有了一个机会摆到了他的面前。 “羽儿,勿急,我还未说完。”在项羽身边这么久,项羽的脾性他如何不知,此刻看到项羽的脸色,范增就猜到项羽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还有一条路则是西进进攻韩地,倘若能够打通韩地,便可西进武关,直下关中,覆灭秦国,指日可待。” “若走这一条路,凭我楚军目前的实力,应该是最有可能实现的。那韩国如今的国相乃是秦王任命的李由,李由乃是李斯之子,也算是颇有才干,只不过李由要想拦住我楚军的步伐,却也是不大可能。” 显然,对于所要遇到的阻碍,范增事前早已经有了颇为详细的调查。 第五百九十章 时机 忽然间,项羽仿佛想到了什么,望着范增道:“亚父,你就不担心函谷关那里么?” “赵军倘若胜了,我楚军不管是北上,还是西进,他赵军都不会领我们楚国的情,只怕掉过头来,就要对付我们了。” “呵呵!”范增微微一笑,道:“我赌赵军必败无疑。” “我不愿意我大军去函谷关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秦赵之间尽力血拼。” “攻秦不错,可秦打完了之后,赵国在当世同样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国,亦是威胁。” “楚军可援赵军,但一定不能援救出一个强盛的赵军,而是一个近乎被打残的赵军。” “况且,就算是现在我们去函谷关,只怕那赵国还未必领情。” 话语丝丝入扣,解释的分毫不差。 “有劳亚父费心了。”项羽亦是知道,这些谋划,并非是范增心血来潮,准确来说,之前范增为此也是做了相当多的工作,才最终形成了这样一个方案。 其中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不仅仅是秦国方面,赵国,齐国方面都需要通盘的考虑。 范增此刻却是笑了起来,望着项羽,有些欣慰,缓缓道:“我已经七十多了,这把老骨头时日不多了,如今能为你尽一些心力,添把柴,让复楚的大火越烧越旺,能让你越走越远,越走越来越稳,这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也是我活着的唯一的目的。” “好了,这些暂且不说了!”范增望着项羽,道:“北上还是西进,你如何决断?” 项羽略微思忖,道:“亚父,能否兵分两路,一路北上,一路西进。” “你要分兵?”范增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我楚军如今可不是从前了,若是项梁兄在世,我楚军如今召集三十万的人马不是什么难事,要分兵自然也无不可。” “只是眼下,我楚军连十万人都没有,对付一路秦军尚可,分成两路,应对起来,会吃力无比啊!” 项羽也知道范增说的是实情,倘若理智的选择,就应该选择西进攻韩,此刻秦军的大队人马被赵军牢牢的吸引在函谷关,西进攻韩的阻碍甚小。 可对于他项羽来说,明明知道此刻北地那一路的秦军主帅是王离,要他项羽忽视,却也是根本不可能。 击败王离,也算是他的夙愿。 “亚父,总归是有办法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分兵,给我三万兵马,我一定能够击败王离。” 项羽眼中浮现出坚定之色,尽管此刻他连王离的面都没见到,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自信。 他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见项羽执意如此,范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执意要这样,那我们就分兵。” “如今我楚军约莫有八万,你带五万北上去进攻王离,我带三万去攻略韩地。” 显然,这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项羽倘若只带着三万的人马北上,那范增可是大大的不放心,要知道,那驻守北地的长城军团,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也算是大秦最为精锐的军队,一个不慎,被这些秦军给生吞活剥了,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就算是五万的楚军,现在面临那些秦军,也未必有多大的胜算,可范增赌的就是项羽这个最大的变数。 即便项羽败了也不要紧,还有着他这里的三万兵马,自己沿途再征收一些兵员,复楚之火,断然不至于到了熄灭的道理。 这也算是为楚国,为项羽留了一条后路。 “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们就分兵动身。”范增拳头握了握,话语果断。 而此刻的函谷关前,一眼望过去,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在昨夜,函谷关这里下起了一场漫天的大雪。 到了白日,已然雪停,只是那温度已然是骤降了几分。 秦军这里还好,多亏了扶苏工作做得细致,而且事先有所预估,是故,秦军的影响倒不是很大。 只是可惜了赵军那里,所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彼此依偎在一起,报团取暖。 望着这一幕,陈余也是有些无奈,在他的预计之中,这场雪可实在来的太早了一些。 原先,在函谷关僵持下来之后,陈余便想到了这冬日寒冷的天气,要张耳早做准备。 张耳也是有些无奈,只不过,局势已然僵持在了这里,赵军已然没有了退路,不管是陈余,张耳也是明白,此刻赵军一退,秦军势必要压上来。 然后从赵国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肥肉。 而赵军这些时日以来,所耗费的军资也算是彻头彻尾打了水漂。 是故,只能坚持下去。 张耳便开始尽力为前线的赵军准备冬装。 只是这效率,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二十万赵军的防寒物资,岂会是一朝一夕能够准备好的。 毕竟谁都没有扶苏那般事前的准备,而且也没有秦国那样强悍的动员能力。是故,赵军要想完全配发冬装,只怕到了明年开春都不一定能够完成。 对于这样的情况,陈余只能一再催促,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扶苏站在函谷关城头上,赵军军营中的情形自然是被他尽收眼底。 扶苏已然预感到时机已然是快到了! 眼前的赵军根本不是秦军的一合之敌,要知道此刻函谷关内的秦军,一个个可是吃得饱,穿的暖,士气无比的高昂。 在城头上守卫的秦军,人手一件大棉袄,还有着一件狗皮大衣,一顶狗皮帽子。 就此此时,扶苏敏锐的观察到对面赵军军营有了一些异动,一支人数还算不少的人离开了赵军的大营。 扶苏知道,这支人马自是不会来进攻秦军的,而是为了去砍伐木柴。 温度的急剧下降,自然,赵军中的木柴损耗急剧增加,为了取暖以及生火做饭,赵军去砍伐木柴已然是一件必然的事。 而这也说明赵军军营中的木柴近乎耗尽。 第五百九十一章 开战 “时机似乎快到了呢!” 扶苏嘴角露出了微笑,此番若能大败赵军,那赵国可算是残废了,到时候,收拾起来,也不会那么麻烦了。 就在这时,蒙恬来到扶苏身边,扫了一眼四周,方才道:“王上,蒙毅他再过一日便能赶到指定的地点。” “此外,他还安排了一支人马北上,与王离将军策应,进攻邯郸。” 闻言,扶苏心头更是觉得一阵鼓舞,看来,秦国还真是天佑。 “蒙卿,明日我秦军全力出击吧,纠缠住这对面的二十万赵军,给蒙毅以机会。” 显然,扶苏也知道,兵力几番分摊之下,蒙毅能够带来这前线的秦军士卒已然是大大的减少,加上蒙毅所带领的那些秦军皆是冒着风雪行军,想来减员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让状态更甚的函谷关秦军出击显然是一个更优的选择,而蒙毅那支军队,则可以算是给赵军的致命一击了。 “王上所言,与臣不谋而合。” “好,到了明日,就让这些赵军见识见识我秦军的厉害。”扶苏心头很是快意,他倒是要看看,自己苦心培养出来的秦军,面对赵军,碰撞之后,究竟是何样的结果。 “王上,急报。”高宠拿着一份情报走到扶苏面前。 扶苏当即拆开细看了一眼,神色也是变得有些凝重了一些。 在情报上,写的乃是齐国和楚国已经出兵,至于动向,齐军似乎是往邯郸那个方向走,而楚军,动向还不是十分的明确。 扶苏此刻最怕的就是函谷关前,突然多出了一国的军队,那事情,可真就是变得棘手无比了。 即便是眼前这二十万赵军,秦军要吃下,估摸着也要费不少的力气。 希望还来得及吧! 扶苏心中对于明日秦赵之间的决战,更是坚定。 时间已然是不能再往后拖下去了。 “向王离传信,要他小心谨慎应对,不可冒进。”扶苏摩挲着手指,下达了一条命令。 “再传信给英布,要他和吴芮侧面袭扰楚军,不可让楚军过的太过舒服。” 扶苏有条不紊的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只不过这些命令的内容都是相当的空泛,只是指明了一个方向,扶苏对于实际的内容,并未提出明确的要求。 在这一点上,扶苏觉得身处前线的将领,会比自己更有发言权。 微操这样的技术活儿,至少现在来说,他扶苏可不愿意干。 能让各部的将领,配合自己完成整个大局,就已然是对他扶苏最大的帮助了。 翌日,秦军罕见的在函谷关前,列开了阵势。连绵的队列直压赵军。 每一名秦军身上似乎都散发着一种凶悍的气息。 赵军自然也是毫不相让,也是在军营面前摆开了阵势,只是那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赵军的气势低靡了一些。 扶苏立于函谷关的城头上,仔细观望着两军对阵的情况。 而蒙恬,此时已然是站在一处高台上,也是眺望两军局势,唯一和扶苏有些不同的是,在蒙恬的身边,摆放着一些旗帜。 显然,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是蒙恬,而扶苏,不过是充当着一个观战的角色。 陈余望着眼前的秦军,也是有些无奈,他如何察觉不出两军之间的差距。 一个在函谷关内养精蓄锐,而另一方,却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受饿挨冻,自然差别极大。 可是,秦军既然摆开了阵势,赵军自然只能硬着头皮上。 更何况,这未尝不是一次赵军的机会,若是能够击溃正面的这些秦军,那拿下函谷关,显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通告全军,此战我赵国没有退路,只有死战。” 陈余也是明白眼前赵军的处境,旋即便狠下心来,如果赵军拼死一战,对面这些秦军,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 “大纛传令,进攻。”立于高台之上的蒙恬,漠然发声。 顿时,秦军中央的前列,一群不着衣甲的士卒手中提着利刃,向赵军杀去。 正是秦军的陷阵营,不破敌营,誓不回还,这是陷阵营的誓言,也是标志。 陷阵营素来是秦军当中,死亡比例最高的一个序列,也是秦军之中,最受士卒热诚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是每一个想要出人头地的士卒都愿意来的地方。 虽然危险,可是回报,也是出奇的高。 只有在这里,才最有可能和敌军接触,然后砍下敌人的首级,获取战功,得到爵位。 而其他地方的士卒,极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一场仗下来,就瞪大了眼睛看,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只不过,今日这场决战却是不可能了,秦军士卒本来人数相比较赵军就有些劣势,蒙恬自然会充分利用每一分力量,以此来增添胜算。 与此同时,在秦军的后方,秦军的标配,遮天蔽日的箭雨也是发射出去,在紧密的配合之下,秦军的箭雨未曾伤害到一名陷阵营的士卒。 而对面的赵军,面对这样的箭雨,不少人纷纷中箭倒地,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哀嚎声。 面对如此凶猛的箭雨,赵军几乎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扶苏望着这一幕,神色未曾有丝毫的变化,这可以说是秦军的看家本领,而这一手段,在蒙恬的手中,显然更是用的得心应手,出神入化。 而当赵军抬头的那一刹那,秦军的陷阵营士卒已然冲锋过来,毫不怜惜的收取着赵军的生命。 激烈的搏杀在进行,秦军此时方才显露出他们的峥嵘面貌,面对赵军,秦军陷阵营士卒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由于他们平时接受了十分严苛的训练,秦军之间彼此懂得配合互助,而不是乱糟糟的一团。 相比较起来,赵军在这方面,就逊色了很多,士卒之间的配合明显与秦军差距甚大,连番的打击之下,本就士气有些低靡的赵军渐渐开始露出了颓势。 秦军略微占据优势,并未令蒙恬彻底放下心来,这场战争,到现在为止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第五百九十二章 战事胶着 “果然是虎狼之军呐!”陈余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如此凶悍的秦军,让陈余深深的感受到了当年的六国面对秦军时的恐惧。 只不过,他陈余未必就会就此认输投降。 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一时的颓势还算不得什么,陈余不再犹豫,沉声道:“传我军令,前军压上。” 蒙恬自是敏锐的察觉到战场情况的变化,当赵军一支生力军开始加入之后,局势似乎正在慢慢的向赵军那里倾斜。 “大纛传令,前军进攻。” 一支小旗子蒙恬传给身后一人,那人旋即下去传令,不久之后,秦军的前锋开始缓缓的前进。 此时的秦军与方才的陷阵营有着极大的不同,如果说方才的秦军侵略如火,有着恐怖的侵袭能力,那这一刻的秦军就是其徐如林,速度不急不缓,稳步推进。 可即便如此,依旧能够对面的军卒以强大的震慑能力,那一股形成的威势,仿佛整个天地都尽数朝着对面压过去。 秦军有序的推进,此刻若是注意这秦军的眼睛,定会发现这些秦军眼中尽是淡漠之色。 仿佛在眼前的敌人,也不能过多的令他们的神色有多少动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要将面前的一应阻碍之敌尽数消灭。 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之下,秦军士卒手中的剑刃在寒风中散发着凛冽的寒光,身上的甲胄也是时不时发出铿锵有力的节奏声,令人心神震动。 在距离面前的赵军不过五十步的距离之后,身披甲胄的秦军终于开始提速,可那阵容,已经算得上整齐。 当二者触碰的一刹那,秦军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旋即又重重的挥下,顿时,便有着无数的赵军士卒的生命被带走。 战况并未因此而过多的好转,陈余不由得握紧了几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陈余有一种感觉,若是此刻在自己面前摆放的是二十万秦军,那自己此刻是不是应该准备逃命了? 若非秦军的兵力远远少于赵军士卒,想来这时候的赵军应该已经陷入了崩溃之中了吧。 而眼下,局面倒是僵持住了! 蒙恬脸上依旧严肃,仿佛万年冰山一般,战况的胶着,他尽收眼底,可此刻的他,说实在话,也做不了什么。 将领的优秀,只能尽量减少决策上的误差,可是,具体的胜负,还需要士卒的拼杀。 这个时候,就是看平日里秦军士卒的积累如何。即便是此刻蒙恬在指挥军队,也不会令单个的秦军士卒战力猛增。 忽然间,蒙恬感觉到战鼓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是响了起来。 蒙恬不由得望去,便看到此时站在大鼓面前已然换了一个人,扶苏立于大鼓面前,手中沉重的鼓槌,一声声的敲击在大鼓之上。 蒙恬面色顿时有了变化,望着身后一人,道:“传令下去,王上亲自擂鼓,为全军将士助威,期盼全军将士奋勇杀敌,多立战功。”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得到命令的士卒都不由得想函谷关城墙上那一道身影瞥了一眼,或许由于距离的原因,他们看的并不真切,只是那明显区别于平常士卒的服饰,已然说明了擂鼓之人的身份。 一时之间,秦军士气大振,望着眼前的赵军,更是如狼似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连日以来,扶苏在军中的所作所为,所有的秦军将士无不感动。 要知道,他们当中,有些士卒还不是秦人,准确来讲,是当年秦军的一些俘虏,或是一些山东各地的百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了秦军中的一员。 可尽管如此,他们亦是感受到了扶苏对于他们的厚待,从日常的穿衣饮食等等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到士卒家中情况的问候抚育,扶苏事无巨细,尽数办理的妥妥当当。 真正的可以说一句,只要成为了一名秦卒,根本不需要忧心什么问题,不管是想到的问题还是想不到的问题,都已经在极大的程度上,被扶苏给处理干净了。 对于这样的君王,哪个士卒不是心悦诚服,更为关键的是,这样的一位君王并非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至少在如今的这些士卒眼中,扶苏是一位有血有肉,亲切无比的君王,而士卒更明白他们效忠的是谁,又为谁沙场搏命。 “可恶。”望着突然凶猛起来的秦军,陈余牙齿都快咬碎了。 “诸位随我来。”说着,扶苏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偏殿,一进入其中,就可以看到一张硕大无比的地图挂在那里。 上面清晰的标注着秦国周边范围的势力,以及探查知道的周围势力的兵力部署。 从地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秦国乃是一个四塞之地,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只要卡好几个关口,就算是外面有千军万马,也冲不进来。 而这样的地势,其中能设伏的地方已然是可以事先预想的到了。 哪些是必经之路,根本不需要多说。 “你二人先讨论。”扶苏将蒙恬和韩信放到了一块。 然后来到了章邯面前,扶苏面色凝重,道:“此次大军开拔之粮草物资,军械等等,少府务必要预备妥当。” “诺。” “董翳,明日便是大婚之期,你执虎符接管整个咸阳城,封闭城门。” “高宠,你听我的号令,随时预备封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显然,扶苏预备下这些,就是为了做戏能够做全套,当张耳陈余得知咸阳如此紧张的氛围,自会以为赵姬已然得手。 之后,便会立即出兵攻秦,而半道上,扶苏则是精心为他们准备了一道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大餐。 “王上,我二人已经商议出了” “不必了,蒙卿,照你们二人说的办。”对于蒙恬和韩信,扶苏还是有着充分的信任。 “此番军机大事,务必要秘密进行,不可被赵国察觉,以至前功尽弃。”扶苏最后还是叮嘱了几句。 “明白。” 待众人走后,扶苏望着脚下的咸阳城,或许,不久之后,这咸阳城又需要掀起屠刀来震慑那些不臣之人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赵军败 “上将军,秦军袭击我军大营粮草,还请上将军速速派兵救援。”一名满身血污,脸上尽是黑灰的赵军士卒急忙向陈余禀报。 “什么?”此刻陈余神色急速的变幻,厉声道:“这不可能,秦军的人马都在这里,怎么会有一支人马袭击我军大营粮草?” 这一点,陈余心知肚明,若是秦军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将一支精锐兵马绕过他的视线,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尤其是函谷关这样的地势,秦军如此大范围的调兵,居然一丝一毫的征兆也无,那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只是,陈余同样明白,这眼前的士卒同样不可能是谎报军情。 倘若真有一支秦军,那他陈余又从何处拆出一支兵马去救援呢? 要知道此时此刻秦赵两军早已经纠缠在了一起,不管是哪一方露出颓势,另一方都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等他安排妥当,然后率军前去营救,只怕这大营中的粮草早就烧的一丝不剩了! “传令下去,我军此刻唯有拼死一战。”这是陈余此刻能够想到的唯一生机。 若是能够攻下函谷关,那一切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是故,眼下赵军只能将正面这股秦军击溃,才算是有一线生机。 赵军凶猛的反扑,蒙恬自是感觉到了,此刻秦赵两军完全陷入到了绞杀当中,不论是赵军还是秦军,都没有后退的地步。 就在此时,蒙恬忽然见到在赵军的后方升腾起了几只孔明灯,与一般的孔明灯不同的是,这些孔明灯外面用的全是红纸。 尽管在这白日,依旧十分醒目。 蒙恬不由的握紧了拳头,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是等到了! 他知道,这样的孔明灯,只有蒙毅才做的出来,因为其制作的方法,完全源自扶苏,此刻这样的孔明灯升起,无疑是告诉他蒙恬,援军已经来了! “大纛传令,轻兵骑士出击。” 少顷,一支精锐的骑兵自函谷关内杀出,面对此刻已经与秦军纠缠许久的赵军,势如破竹。 与此同时,一支秦军也突然从赵军的后方冒了出来,共同夹击赵军。 在秦军的连番攻击之下,赵军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开始出现了溃逃,而当溃逃开始之时,就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无法阻止。 二十万的赵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望着眼前这一切,陈余心中简直是在滴血,他苦心培养出来的二十万精锐,却是未曾想到,落得如此结果。 “将军,快撤吧!”一旁的副将见此情景,立即劝说。 “是啊,将军,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周围的副将在这一刻皆是开始劝说,对于他们而言,陈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撤!”陈余咬牙切齿。 局势如此,他只能做出如此抉择。 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相反,如果真的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残阳如血,映照在函谷关上,战事终于到了末尾,而眼前的函谷关前面,一片惨象。 不管是赵军还是秦军的尸首,都横七竖八的留在战场上,已经渐渐冰凉的鲜血,将冰雪都染成了几分赤色。 秦军的状态此刻也不是很好,激烈厮杀了一天,没有什么人能够扛得住。 活下来的秦军,几乎是个个带伤,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中,依旧炯炯有神。 相反,那些被俘虏的赵军,一个个无精打采,宛如霜打了茄子一般。 扶苏也是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战事到这里,总算是能让人喘口气了! 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扶苏开始着手善后的工作。方才擂鼓,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沉重的鼓槌,要敲的雄浑有力,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士气的保障,尤其当他来接手的这一刹那,更是如此。 是故,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下去。 蒙恬这时候来到了扶苏这里,拿出了一张报表,念道:“王上,初步统计下来,此战我秦军战损三万余人,负伤约有五万余人,此外,蒙毅那里因为风雪缘故,减员两成” 一系列损失汇报到扶苏这里来,扶苏尽管面色没有丝毫的波澜,可是心中仍旧感到有些隐隐的疼痛。 战争,到了最后,那些牺牲的人都只能成为这表格里面的一串数字。 可是,这却必须进行下去。 扫灭六国,再度一统天下,这不是他扶苏一个人的事情,也不能取决于他扶苏一个人。 “蒙卿,不必念了,稍后送到我那里去吧。”扶苏淡淡开口。 抛开情感不谈,单纯以一个君王的角度来看,这场战争,蒙恬已然是做的极好了! 秦军的损失,换个人来指挥,未必能够更好看一些。 以八万多人的伤亡,最后击败二十万的赵军,这笔账扶苏还是算的过来的。 “王上。”蒙毅此刻亦是第一时间来见扶苏。 “蒙卿,你此番来的可正是时候啊!”扶苏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显然,蒙毅的加入,才算是压倒赵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军获胜的希望,才近乎破灭。 一个已经崩塌的赵军,对于秦军来说,其威胁已然是大大的降低。 “臣不敢居功。” “功劳大家心里都有数,我秦军素来是有功必赏,卿不必过谦。” 说完这些,扶苏立即进入了正题,道:“荥阳防务如何?” “请王上放心,荥阳的防务绝无疏漏。” 听到这里,扶苏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于蒙毅,不管是其能力还是忠心,他还是充分信任的。 况且,就算是荥阳有什么变故,如今秦军也可以腾出手来了,只要荥阳能够坚守些许时日,便能等到秦军的支援。 而且,荥阳本身就是易守难攻,又有着成皋形成掎角之势,想攻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第五百九十四章 收尾 函谷关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可因此衍生的事务还未完成。 首先便是对尸体的处置,秦国自是不能让那些战死的秦军士卒曝尸荒野,所幸的是,在这上面,扶苏之前也做过些许的准备工作。 在秦军士卒的上衣以及裤子里面都各有一块小布条,上面写着士卒的姓名,所在军伍的详细信息。 战事无常,谁也不知道在战场上会遇到什么,也许有的人死相极为的凄惨,肠子内脏等等都能流了一地。 也许有的人会被拦腰斩断。 正因为扶苏这样的举动,这些战死的士兵往往很容易就能对应起来,并查到其家人所在的区域。 而那些战死的赵军士卒,秦军罕见的没有将那些赵军的首级砍下来,然后推到一起。 按照以前秦军计算军功的风格,一般都是将敌人首级砍下,然后交给军法官清点,最后摆到大营门前堆积起来,暴尸三日。 当然,这既是一种夸耀军功的手段,也是让士卒共同监督,知道那些首级都是货真价实敌人的脑袋。 只不过,这样的方式,在秦制改革中逐渐被摒弃了! 扶苏并非是因为这样的方式不人道的原因才选择了放弃,他可还没有那么圣母,人都杀了,倘若有利可图,尸体糟蹋就糟蹋了! 而如今,放弃这种方式,显然也是为了一些特殊的利益。 其中最显著的当然就是秦军日后要攻伐山东,倘若仍然采用这种残暴的方式,秦军必然会面临着激烈的抵抗,到时候,秦军也必然不会被山东百姓所欢迎。 日后秦国治理山东各地,必然也是阻力重重,要花费无数的精力,方才能化解这样的仇怨。 这样计算下来,摒弃这种方式就顺理成章了! 除此以外,扶苏如今也是积极的将那些战俘转化成秦军的士卒,毕竟这些人曾经都拿过刀剑,走上过战场,尽管败在了秦军手中,可是这些人可比没有战阵经验的新人好多了。 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可比十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还要有价值。 倘若能将那些战俘尽数转化,然后稍加训练,要不了太多的时间,这些人就会是一名合格的秦军士卒。 秦军战死的士卒自然是火化之后,然后骨灰装起来,带回关中。 而赵军士卒与秦军士卒的区别就是火化之后,就地掩埋,然后竖起了一块石碑。石碑之上记录着这场战争的大致情况。 之所以选择火化,而不是其他处理尸体的方式,便是因为扶苏担心其他的扶苏方式极有可能造成瘟疫。 此时隆冬还好,倘若是盛夏时节,只怕要不了多久,这些尸首都会开始渗出血水,发出一阵阵尸臭味了。 而如此一来,最有可能就是爆发大范围的疫病,倘若秦军士卒感染,之后回到了关中,又将关中的百姓传染起来,那样的后果,扶苏连想都不敢想。 瘟疫,是一个令人感到无比恐惧的词汇。 即便是在后世,已经十分发达的科学医疗技术面前,瘟疫,也随之进化,如果不能及时的控制,一样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在这个公元前的时代,瘟疫一旦流行起来,扶苏觉得,自己能做的也相当的有限。 除了控制瘟疫的传染之外,严密封锁疫区,大概除此之外,扶苏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措施。 至于将那些已经感染瘟疫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纵然扶苏有着后世的医学知识打底,要做到这一点,也是十分的困难。 在这上面,反倒是这个时代的太医夏无且比他更有发言权。 除此以外,倘若不能及时处理尸体,也会污染水源,这些并非是空泛而谈,准确来讲,是有着血的教训。 春秋战国时代,再往前数,商灭夏,周伐商,一场一场的战争都验证着这样一个道理。 当函谷关的收尾工作近乎结束,扶苏又是接到了几份情报。 看到楚军一分为二,扶苏也是惊诧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在如此情形之下,楚国居然还会分兵攻打秦国,可扶苏并未因此轻视。 当得知北上的楚军统帅是项羽的那一刻起,扶苏心中就有了丝丝不妙的预感。 这项羽在原本的时空可就是个狠人,在这个时空,性子可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项羽出其不意的干掉了宋义,在这一点上,扶苏并不奇怪。项羽他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岂会屈居在一个宋义这样的人手下? 难道在这个时空项羽和王离又要对上一场? 想到这里,扶苏不由的眉毛挑了挑,这二者之间的碰撞可着实令人捏一把汗呐! 最为关键的是,齐国也往邯郸的方向增援过去了! 赵国虽说刚刚折损了二十万的赵军,可是,依照张耳和陈余的能力,在赵国境内,再组织一支十万人的兵马,想来不是太大的难事。 纵然没有十万,五万也是可以做到的。 而如此一来,王离可就有些危险了!在别人看来,项羽北上的五万楚军仅仅是五万人马,可在扶苏看来,远远不止于此。 这支人马,在项羽的带领下,创造出一些奇迹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考虑到这一点,扶苏几日来几度向王离那里传信,要求王离小心谨慎,不可妄动。 这不过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扶苏已然是准备筹措两支人马了! 一支自然是为了进攻赵、魏、齐之用,而另一支则是为了支援王离之用。 只不过,这秦军要行军到王离那里,就算是走驰道这样的快捷道路,也是需要时间的。 扶苏只希望王离能够听从自己的劝诫,然后撑到秦军支援到那里的时刻。 王离那里,是扶苏着重要关注的地区,韩地那里,自然也是不能疏忽。 扶苏可是知道,主攻韩地的可是范增这么一个老狐狸,这老家伙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提原本的时空这老家伙有多厉害,单单是这个时空,扶苏根据收集来的资料,发觉这范增老则老矣,可是那双眼睛可是精明的骇人。 第五百九十五章 北方的异动 除了齐楚两国的异动之外,更让扶苏心中警惕的是北方的匈奴。 如今在位的匈奴单于乃是冒顿,对于这个人,扶苏心中可是警惕到了极点。 草原上,几千年来都足以名列前三的人物,足以和成吉思汗媲美,而另外一个,就是他的儿子老上单于,也是一代豪杰。 王廷政变,铁血镇压了所有的反对者,杀掉了他的父亲头曼,又趁着秦国与山东六国攻伐之下,开始了草原的统一进程。 东胡,也算是一个极为庞大和强盛的部落,可在他的进攻下,溃不成军,一路亡命逃窜,根本不敢撼其锋芒。 几年的时间,东胡在冒顿的进攻下,已经快要沦为一个小部族,逃到了极东之地苟延残喘。 若是此刻秦国内部安稳,仍旧是嬴政那个统一的帝国,那扶苏说什么也要插一杠子,将草原上的这潭水给搅浑,同时方便根植归属于秦朝的力量。 可冒顿拿捏的这个时机,使得秦国要想往草原上投放力量,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毕竟,秦国目前主要的任务还是将山东的反贼给彻底铲除。 如今,草原的统一进程已经完成了过半,最为强大的东胡已经倒在了匈奴的脚下,并且其尸体成为了匈奴壮大的养料,之后,北方的丁零,南方的楼烦等部族也在匈奴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最后纷纷选择向匈奴俯首称臣。 如果说草原上还有谁是匈奴的敌手的话,那唯有大月氏了。 很难想象,草原的局势在这么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有着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年之前,匈奴尚且是三方势力中最为弱小的一方存在,可是如今,其实力却是滚雪球一般膨胀起来。就算是大月氏也不一定是匈奴的对手。 准确来说还不是不一定,毕竟在原本的时空当中,大月氏最为也被打的亡命逃窜,一路西遁,然后在西边建立起了一个国度。 如今的匈奴已然是今非昔比,当然,能有这般结果,也是扶苏暗中推了一把的缘故,诸多的兵器,军械通过乌倮与匈奴进行了交易,匈奴一夕之间,鸟枪换炮,完成了装备上的更新换代。 原先的匈奴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处于石器时代也不为过,用的箭头都是骨头做的。可现在,用的都是青铜甲具。 再加上他们的单于冒顿本身就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草原上,扶苏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拦得住他们的发展壮大。 可是,如今亲手养出来的狼也有了反噬了一天,从探查来的情报来看,匈奴,虽然仍然处于征战当中,可似乎他的目光已经渐渐的南移。 若是嬴政在世之时,秦朝仍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铁板一块,说不定匈奴还真就熄灭了心思,可眼下的中原大地,烽火四起,内乱不止,让匈奴感觉到了机会似乎出现在了眼前。 尽管眼下是冬季,匈奴有着多半的可能不会出兵,毕竟,冬季对于他们而言,也是相当的难捱,一些部落,极有可能因为一场风雪,就全军覆没。 可万一冒顿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这样的豪杰,心中藏着的心思,没有谁能猜得到,包括就算是他扶苏,能真正看透他心思的人,目前来说,也是极少。 扶苏可不敢打赌匈奴冬季百分之百不会用兵,就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也是有着这样的可能。 按照道理来说,冬季用兵,也是中原诸国的大忌讳,可赵国这一次不就这么干了么?只不过赵国这一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为赵姬能够刺杀扶苏成功,到时候,赵国大军一路兵进咸阳,不费吹灰之力,自然可以在隆冬到来之前,战事结束。 即便是这个冬季匈奴不可能发动进攻,可明年春天回暖,匈奴说不定就会将矛头指向秦国。 如果扶苏没有事先做出准备,一旦匈奴真的南下,那可不仅仅是秦国危险了! 那个时候,说不定就连整个诸夏,都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而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他扶苏就是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扶苏心思不由的沉重了几分。 原先以为,对付山东六国,秦国完全不怕持久战,花费再多的时间,收拾山东那些复起的六国都可以。 可眼下,再一次让扶苏感受到了时不我与,时间的紧迫,让他深切的明白,这场战事要尽快的结束。 只有如此,扶苏他才能整合力量,应对北方崛起的匈奴乃至于以重兵将其彻底打残,甚至打死。 倘若匈奴南下,中原仍是处于内乱当中,难保不会有人充当带路党,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这要应对起来,可就麻烦无比了。 眼下的秦军北地的防线其实是存在漏洞的,这一点扶苏心知肚明,毕竟,他已经几次三番抽调北地的军队应援关中了。 当年三万的蒙家军,随着他去了草原一趟,回来的也没有多少人。 而现在,王离又带着北地的精锐预备进攻邯郸和代郡,现在项羽和齐国的军队又在源源不断的支援赵国,王离那里根本抽不开身。 如此一来,北地的防线,可以说是相当的空虚。 扶苏不禁深感历史的奇妙,原本的时空当中,也是这般,倘若说能胜过的地方,无法便是在他的整合之下,秦国乃是铁板一块,近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内耗。 再者就是军事上的器械革新以及粮草供应等等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手指关节敲击着面前的案几,扶苏仔细思虑着北疆防线的人选。 按照道理来说,蒙恬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秦国北疆防线就是蒙恬一手打造的,蒙恬对这些,无比的熟悉,换别人,说不定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但蒙恬,完全不需要。 其次,蒙恬的统帅能力也是十分的令人放心,要在秦国里面找一个媲美蒙恬的,还真的找不出来。 还有就是对于胡人,蒙恬的了解也是远甚其他的将领,应对胡人,无疑让蒙恬来,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第五百九十六章 君臣交谈 只是 蒙恬终究已经五十多岁了,其身体已然不如壮年了,而秦国又未曾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若有着可能,扶苏不愿蒙恬去北疆受这个苦。 北地苦寒,对于人身体的摧残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依照蒙恬的性子,即便贵为将军,可有许多事情,蒙恬仍旧喜欢亲力亲为。 如此这般,如何能令扶苏能够放心? 就在这时,韩谈来到了扶苏身边,道:“王上,蒙恬将军求见。” 扶苏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将桌上写着北地那张情报的白纸藏到了袖中。 “臣拜见王上。” 扶苏脸色露出微笑,道:“蒙卿,今夜来此,可是有着什么要事?” 蒙恬神色严肃,道:“王上,北地胡人对我大秦虎视眈眈,意图犯我大秦,而如今我北地防线大部分兵马皆已经被王离将军抽调,应付邯郸战事,臣请我王允臣携一支精兵北上,巩固我大秦北地防线。” 扶苏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终归还是被蒙恬给知道了! 扶苏对于蒙恬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毕竟蒙家同样也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且因为蒙恬常年在北地带兵,这在北地经营的情报网自然是非同小可。 “蒙卿,此事我知道了!”扶苏面露沉吟之色,道:“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置,卿就放心好了!” 蒙恬这时皱起眉头,扶苏的回话令他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按照往常来说,扶苏就应该让他出任北地的统帅,并且此时应该已经在和他商议巩固北地防线的事宜了! 可很明显,扶苏在推脱此事。 “王上,胡人若是趁我秦军与六国决战之时南下非同小可,若是匈奴果真破关,入侵我大秦,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还请王上三思,恩准臣携一支兵马北上吧。” 扶苏脸上此时亦是有些犹豫,坦率来讲,秦国里面,没有谁比蒙恬更适合去北地巩固防线,可是,让蒙恬去,扶苏也着实于心不忍。 扶苏可是清楚地知道,蒙恬久在军旅,身上有着不少的旧伤,这些旧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令人苦不堪言。 每逢阴雨天,或是一些寒冷的天气,这些旧伤所在的地方更是会隐隐作痛。 而如今,可正是隆冬时节,就算此时关中,也相对来说,比较寒冷,更别提北地了,只怕在北地,早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了。 而北地的防寒取暖的措施,可是远远的不如关中。 蒙恬此时亦是在心中暗暗的思索,扶苏沉默不语,显然有着什么缘故,才令他未曾答应下来。 难道是怕蒙家再立军功? 此番函谷战事,坐镇函谷指挥的是他蒙恬,起到一锤定音,及时赶到战场的是蒙毅,击溃了赵国二十万大军,这般功劳的确不小。 可是,这也完全不应该。 要知道,如今北地不过是胡人有可能入侵,在一定程度上,胡人并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这样一来,在北地想要立功的可能性,无疑要比在前线要低上许多。 要知道,接下来扶苏会对山东用兵,在这一点上,蒙恬可是一清二楚,那攻城略地的功劳岂能少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蒙恬才会向扶苏提出奔赴北地之事,他蒙家在大秦已然是登临绝顶,军功,于他们而言,不甚重要,攻伐山东,交给大秦的年轻一辈去做,绝对可以胜任。 在这一点上,蒙恬毫不怀疑。 不论是韩信,还是章邯,又或是英布,都算是杰出的统帅,有这些人辅佐扶苏攻伐山东,蒙恬完全不必要担心,而他们,也正是最缺军功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若是能够借助这一次秦国攻伐山东六国显贵,对蒙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如今蒙家在大秦的地位确实崇高,若能冒出一两个人来,在军事上有着非凡的造诣,并且能立下不朽的军功,那便意味着一个家族的崛起,这在一定的程度上,便能够分担蒙家的压力。 “王上,恕臣逾越。”蒙恬躬下身来,“王上能够告诉臣这是为什么?” “北地的防线是臣一手打造,臣最为熟悉,且对于胡人习性的了解,想来朝中也不会有哪个将领比臣更了解” 扶苏缓缓的坐回了主位上,看向了身旁的韩谈,“去给上将军拿个垫子。”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扶苏知道,自己倘若不说个明白,只怕这会成为蒙恬一块心病。 “蒙卿,你和父皇同年,今年五十多了吧?” “不错,王上,臣和先帝同年,今年五十有六。”想到这里,蒙恬立即急切道:“王上是不是以为臣老了,昔年赵国老将廉颇七十多岁仍可跨上战马,领兵作战,臣虽不如廉颇,可臣不过五十余岁,臣以为” “蒙卿,你多虑了!”扶苏看向了蒙恬,正色道:“若是我真以为将军老了,此次函谷战事岂会尽数托付给蒙卿,我此来函谷关也不过是为了以壮军心罢了!” 蒙恬亦是不由的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作为全军的统帅,他可以有着极为深切的感受。 军务方面的内容,扶苏极少过问。这说明,在这上面扶苏还是极为信任他的。 扶苏有些无奈道:“蒙卿,北地苦寒呐!” “如今我秦国又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卿身上又有旧伤,若去了北地,必然平添了折磨,我心中实在是不忍” 蒙恬心顿时感觉暖暖的,只是,于他而言,自身身上的伤痛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蒙恬立即拜道:“王上,蒙家世代深受皇恩,臣更是蒙先帝提拔,先帝于臣有知遇之恩,守卫北疆,亦是当年先帝交给臣的职责,些许伤痛,不过是小事,还请王上允臣带兵北上。” “罢了!”扶苏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道:“卿执意如此,此次北地之行卿就再去一趟吧!不过卿还要保重身体,蒙阖蒙拓你二子也带上,此番也该让蒙阖站出来独当一面了。” “臣谢王上。” 第五百九十七章 韩信挂帅,妥否? “蒙卿,让韩信此番率军东征,你以为妥否?”扶苏手指敲击着桌面,眼中仿佛有着一抹忧思。 显然,秦军东出这是秦国接下来的主要方向,确定主帅的人选自然是重中之重。 “韩信在天策上将府中蛰伏数年之久,王上是打算用他了?”蒙恬眼中亦是有着一抹笑意。 “到了这个时候,再不用他,还要等到何时?” “妥当。”蒙恬点了点头,道:“此人在军事上的天赋才情的确是旷古绝今,若真的细论起来,臣不如他。” “他若能率我秦军东出,臣心中无忧矣。” “哦”扶苏也是被蒙恬如此高的评价吓了一跳,按照他原本的估算,韩信和蒙恬理应是五五开的局面,却不想,蒙恬已然认为韩信超越了他。 “不过此人对于政治却是一窍不通,王上在此事上还需要多担待。”蒙恬又立即打了一个补丁。 扶苏点了点头,军事是政治的衍生,蒙恬经过多番历练,如今军事政治上皆可以算作老手。 自然能拿捏好其中的分寸,何时偏向于军事,何时偏向于政治,心中都大体有数。 而韩信可就不一定了,只怕在韩信的脑海中,压根就没有政治这样一个概念。 这个时候,就要扶苏能够准确判断并且能够充分信任韩信,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为韩信让步或是能够理解韩信的做法。 扶苏缓缓道:“此番他东出,我会为他配上蒯彻,若真有什么变故,我也会尽力担待他。” “如此,臣就彻底放心了。”蒙恬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蒙恬一步一步离开大殿,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扶苏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可以强硬的将蒙恬给留下来,不让他去北地。 只是,真要这么做的话,那蒙恬接下来的日子想必都不会过的很开心。 士为知己者死。 这个知己永远不会是他扶苏,而一定是嬴政。 嬴政离世了,那这个大秦的天下或许就是蒙恬唯一的念想,守卫北疆的防线,更是早已经内化成了他抛不开的职责。 “韩谈,将蒙阖蒙拓召来。”扶苏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蒙恬去北地此事已定,那扶苏就要为此多铺排一番了。 “另外,韩谈,你再派一条快骑到咸阳,让夏无且挑选一合适的人,和蒙卿一同去北地。” 考虑到夏无且年岁的原因,扶苏还是将其留在了咸阳,不过夏无且的许多弟子已然出师了,从中挑选一两个合适的人,一同陪伴蒙恬去北地,倒不是什么难事。 显然,蒙恬身上的旧伤,也让扶苏颇为挂怀。 本来,此次函谷战事,若非为了保密的需要,以及调动大军的方便,扶苏也不太愿意让蒙恬亲临一线。 而且,这还是有着充足的物资保障的情况下,才稍稍令人放心。 到了北地,虽说修建了直道,可远不如到函谷关这般便捷,而且,直道上每日都要运输诸多的军用物资。 北地许多的物资,都处于相当匮乏的状态。 蒙阖和蒙拓本就在函谷关内,少顷,这二人便是来到了扶苏面前。 扶苏望着二人,眼中露出柔和之意,这一次函谷战事,蒙阖和蒙拓表现皆是不错。 毕竟蒙阖和蒙拓久在军旅,倒是摔打惯了,军旅的历练,再加上蒙家本就严格的家庭教育,蒙阖和蒙拓表现出了极为良好的一方面。 这二人已然与咸阳一些勋贵家的子弟有了极大的区别,至少这二人未来都可算得上是国之栋梁,具有极高的可塑性和成长性。 而咸阳的那些二世祖,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货,每日斗鸡走狗,极少有能看的。 不过扶苏几番打击勋贵,这样的货色在咸阳倒是少了许多。 “召你们二人来,什么事由多半你们也知道了。”扶苏开门见山,并未遮遮掩掩。 “臣与臣弟定会协助上将军护好大秦的北疆防线,绝不会让匈奴有机可趁。”蒙阖郑重开口。 “北疆防线的事,有你们的父亲,此事我并不担心。” 蒙阖和蒙拓脸上皆是露出困惑之色,按照他们二人的猜想,此番扶苏召他们来,主要应该就是叮嘱他们关于北疆防线的事务,可事实上,好像并非如此。 “蒙阖,你今年三十有四了吧?”扶苏目光看向了蒙阖。 “王上记得不错,臣今年的确三十有四。”对于扶苏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年龄,在这一点上,蒙阖不觉得有任何的奇怪之处,毕竟,扶苏已然在他的面前,显露过种种神奇之处。 “三十四岁!”扶苏咂摸了一下,道:“蒙阖,以往你在北地,也协助蒙卿处理了不少的军务,此番,你随蒙卿前去北地,更帮助你父亲多处理一些军政事务,要早日能够独当一面。” “臣”蒙阖脸上此刻反倒有些犹豫之色,扶苏的话,令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放手去做,我已经和蒙卿说过此事了!你若是办砸了,我替你担着。” “臣此番必不负王上所托。”蒙阖心中凛然,扶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可见对于他的期许有多大可想而知。 “还有蒙拓,你此番要协助好蒙阖,共同做好北疆的防务,还有,蒙卿身上有着旧伤,这一点我不说你二人也是心知肚明,这也是此番我要见你二人的原因。” “在北地,不过可让他过于劳累了!” “臣明白。” 到了此刻,蒙阖和蒙拓也终于知道扶苏召见他们的原因了,便是让他们二人在最大的程度上减轻蒙恬的负担。 而如此关爱的心思,倒是令他们二人感动异常。 本来这一次蒙恬率军奔赴北地,他们二人皆是不同意的,只不过,于此,蒙恬的意见却是相当的顽固,根本不存在任何退让的余地。 说完了这些,扶苏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轻松之色,道:“蒙阖,蒙拓,此次函谷战事你二人表现不错,军中倒是没什么嘉奖你二人,这杯酒就算是我敬二位的。” 韩谈此时端着三只酒盏来到了他们面前,三人各取一盏,然后一饮而尽。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我想选你 “给我一些时间,战事不会拖延的太久的。” 扶苏话语坚定,显然,对于扫灭山东各地的叛乱,扶苏胸有成竹。 如今秦国的实力傲居天下,就算是剩下的几个国家加起来,也未必有秦国如此雄厚的实力。 对于扶苏的话语,蒙阖和蒙拓也是无比的相信,秦国在扶苏的带领下,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扫灭山东的叛乱,也应当不在话下。 翌日,扶苏则是抽身返回了咸阳,离开了咸阳这么长的时间,扶苏自是要回去看一看。 除此以外,也是再度稳固咸阳的民心,只要他出现在咸阳的百姓面前,这咸阳就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干掉了赵国二十万人马,紧接着就要对山东用兵,咸阳自然也是成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咸阳,作为秦国的都城,就好比是秦国的大脑,各部的运行,基本上都是在咸阳展开的,包括粮草的调动,兵马的行进计划,都是在咸阳来敲定下来的。 是故,咸阳的稳定,就意味着秦军的后方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反之,咸阳倘若乱了起来,前线的秦军将士想要打仗,只怕也会是力有未逮。 而且,此时的咸阳,也算是一个兵马的中转基地,在咸阳不远处的蓝田大营,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兵站。 而此时的兵站之中,伴随着扶苏回来之后,也有了一则消息在军中广为流传,就是三军的统帅问题即将确定。 本来这毫无疑问应该是蒙恬,只不过,蒙恬奔赴北地的消息也逐渐的传了开来。 对于此事,扶苏不但未曾保密,反而是大张旗鼓的进行宣扬。 无他,这件事传的越广越好,对于北方的匈奴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种震慑。 起码匈奴在没有完全的准备之前,是不会冒险进攻北地的,倘若进攻的话,那他们就要考虑能不能安全撤出去的问题了。 而一旦封锁住了退路,之后源源不断的秦军切割战场,不断压缩空间,就算是匈奴全是骑兵,机动速度再高也完全没有用。 失去了腾挪空间的骑兵,连步兵都不如,其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不仅仅是军中,就连朝中也在不断地猜测,谁会是这一次秦军的统帅。 无他,谁会是这一次秦军的统帅,那么谁便有可能立下最大的军功,而秦国军功最贵,就算是花钱买都买不到,军功是一个秦人身份,地位的象征和体现。 自然,找对了统帅,那么就可以抱大腿,跟着后面一起混功劳,挣军功,然后走上人生的巅峰,封侯得爵,迎娶白富美。 不要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些老旧的勋贵,家里堆得金银都快发霉,而膝下无子,或是说儿子不太成器。 就会考虑找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有本事的女婿来继承家业,照拂自己的家族,一个拥有军功的将校,照拂一个家族二十年,保证这个家族二十年的富贵,五十年不倒,是一件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如此大的利益,整个秦国上下,谁会不心动? 只不过,这决定权却是握在了扶苏手里面。而可供挑选在众人想来,也无非是那么几个,首先就是章邯。 章邯一直以来都是作为扶苏的心腹出现在众人的实现当中,而且,在六国叛乱初起的时候,也立下了不少的军功,军中不少将校士卒都归心于他。 毫无疑问,让章邯再度担任统帅,领兵东征,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蒙毅,也算是热门人选,毕竟有着家学的缘故,而且蒙家在军中影响力也是不凡,在这上面倒是丝毫不逊色于章邯。 除此以外,还有身处前线的王离,也是比较热门的人选。 王离虽说人不在咸阳,可是,封其为帅也不是不可,毕竟他此刻处于最前线,而且,其祖父王翦,其父王贲也是为其增色不少。 只不过真的论起来,这三人当中,倒是王离的可能性最小。 外面纷纷攘攘的吵闹,倒并未影响此时身处咸阳宫中的扶苏,这个消息,甚至来说,还是从扶苏这里故意泄露出去的。 只不过,扶苏知道,这件事早知道和晚知道没有多大的差距,朝野早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还稍微好一些。 扶苏此时正在仔细看着咸阳近些时日来的简报,其中有粮盐价格的变化幅度,各项物资的调用,以及咸阳发生的一些大事。 除此以外,还有各部报上来的奏章等等。 这些东西,里面有许多都相当的枯燥和乏味,但是扶苏却仍是津津有味的看下去,看这些,有助于他了解目前咸阳的局势。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扶苏反而没有看上去那么着急,显得极为沉得住气。 “王上,韩信已经来了。” 扶苏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望着前方俯首的韩信1,扶苏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道:“韩信,外面传的你可都听清了?” “臣听清了,大家都在猜测秦军的统帅会是少府令,蒙毅上卿或是王离将军他们当中的一个。” “不知王上想要择选何人?” 韩信话语平静,可是那有些炽热的眼神,令扶苏明白,他渴望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 为了这个位置,他在天策上将府中蛰伏的太久太久。 “我想选你。”扶苏直截了当。 韩信尽管真的想听到这句话,可是当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未曾想到,扶苏竟然如此直接干脆的将这个位置给了他。 “王王上”此刻韩信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隐忍了这么许久,到了这一日,终于是开花结果的这一天,也终于有了回报。 “我说过,你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眼下秦国与山东各势力决战在即,我不用你,用谁?”扶苏话语轻松写意,更透露着一股谈笑风生的自信。 “你有多大的本事和才干,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眼下,也正是你应该展露锋芒的时候。” “这个秦军三军统帅的位置正适合你。” 第五百九十九章 韩信的难题 “此外,我还为你配了一名军师。”扶苏脸上有着一抹笑意。 “军师?”韩信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蒯彻。”扶苏缓缓吐出了这个人名。。 原先韩信仍有些疑惑不解之色,只不过当听到这个人名之后,旋即化为了喜悦。 蒯彻与他也算是是老相识了,当初在淮阴的时候,因为扶苏的缘故,韩信便与他相识,这些年来,韩信和蒯彻又同在天策上将府中,这彼此之间的情谊自然是没有生疏。 而且,或许天策上将府中别的人对于韩信的才能了解不深,可是蒯彻却是一清二楚。 尽管这些年来扶苏并未重用韩信,可蒯彻相信,对于韩信的才能,扶苏同样是一清二楚,毕竟就是当初扶苏亲自将韩信从淮阴带回来的。 而扶苏将韩信闲置在那里,也必有缘故,等时机成熟了,韩信就会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今夜,你也该与这位好友好好地商谈一番了。” 蒯彻与韩信年岁相差的确很大,只不过,这二人搭配起来,却是相得益彰,互有增益。 蒯彻目光老辣,对于局势人心的洞察,鞭辟入里。在这方面,就算是十个韩信也敌不过一个蒯彻。可同样,在军事上,对于敌我虚实的判断,十个蒯彻也未必敌得过韩信。 在原本的时空当中,这二人的组合便十分的出彩。 准确来说,若不是韩信顾念刘邦的恩德,三分天下,在刘邦和项羽之间摇摆也未尝不可。 “臣明白了。” 望着韩信离去的身影,扶苏嘴角微微勾起,韩信要做这秦国的统帅,眼下可还面临着一道难关。 这道难关,需要韩信自己去解决,就算是扶苏,以他如今的声望,也完全帮不了他。 就是秦国三军将士的归心。 不管是选择蒙毅,章邯,还是王离,都不会有这样一个问题,因为他们本身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获得了秦军将士们的拥戴。 但韩信没有,而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扶苏也不会去强压,因为扶苏出手帮助韩信,也不过是将矛盾勉强压制了下来,可是矛盾依旧在那里,没有得到解决。 一旦前线的战事稍有不顺,到时候,这个矛盾一旦爆发开来,不仅韩信会被炸的粉身碎骨,就算是他扶苏,也会被搞得五劳七伤。 是故,倒不如在与山东各国交手之前,就将这样的隐患给排除掉。 倘若韩信无法解决掉这个问题,那可就怪不得扶苏了! 机会已经摆到了韩信的面前,可若是他自身抓不住这样的机遇,这样的人,扶苏也不会去用。 准确来讲,扶苏还给了韩信一点帮助,蒯彻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韩信的这个即将要面临的难题。 当然,所谓的解决,也只是临时性的解决。 要想真正令三军归心,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赢。 只有不断地胜利,让属下的将校士卒,相信跟着自己会有肉吃,会有军功,会有金钱爵位,那自然而然,众多的将校会心服口服。 反之,要是一败再败,就算是蒙恬这等当世的名将,也完全压不住下面反对的声音。 秦国的军功勋爵制度已然决定了秦军这样的属性。 “王上,国狱之中还关押着许多人,这些人如何处置?”韩谈在一旁提醒。 韩谈这么一说,扶苏这才想了起来,上一次咸阳封城的时候,这些人可是在暗中兴风作浪和捣乱的。 只不过那时候扶苏只是令陈平他们暂且将这些人关押起来,并未处置。 眼下他已经回到了咸阳,这些人留在国狱之中,也不合适了! 扶苏想都不想,道:“交给廷尉审理,按照秦律严办。” 既然有秦律对这些人的惩处,扶苏显然也不太愿意过多的干涉。 说起来,自他继位以来,这样的事,他还真做过不少,直接绕过一些部门下达命令。 只不过有时候扶苏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快捷有效,而且,有时候也是为了保密的需求,除此以外便是一些政治案件。 为了铲除潜在的敌手,扶苏难免掀起了一些株连祸端。毕竟那时候他刚刚继位,王位还不够稳固,不显露出一些铁腕手段还真的震慑不住一些蠢蠢欲动之人。 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扶苏倒是完全不惧,而且接下来的重点便是东出攻伐山东各国。 此刻再让他来处理这些事情,无疑是有些浪费时间。 是故,交给廷尉照章办事,就不需要扶苏在为此过多的操心了。 眼下的廷尉还算是十分可靠的,毕竟其基本的一套班子,都是李斯曾经组建的。作为嬴政时期的法家能臣,其眼光还是十分独到的。 “章邯到了么?”扶苏闭着眼睛,略微养了养神。 “少府令已经到了侧殿。” 扶苏点了点头,旋即起身,来到了侧殿。 章邯这样一名秦国的干将扶苏自然不会弃置不用,而用在何处,扶苏心中已然是有了盘算。 眼下的秦国,不得不面临多线作战的问题,是故,这样的能臣干将对于扶苏来说,是越多越好。 “臣拜见王上!”章邯刚欲行礼,便被扶苏挥了挥手阻止了。 显然,和章邯亲密的关系,已然不需要君臣之间这样的虚礼。 扶苏望着章邯,来到了地图面前,道:“章卿,眼下韩地战事吃紧,我欲让你领兵,去那里拦住范增,你以为可否?” “这”章邯不禁有些迟疑。 毫无疑问,对于秦军统帅之位,章邯还是有着期望的,而眼下听说扶苏意欲让他带兵到韩地,章邯便知道,这秦军统帅的位置多半不可能是他的了。 “武关守将乃是杨雄,再往东就是韩地,是故,扼守韩地,我秦国东南便算是无忧,楚军如今的战力你也是知晓的,那项羽范增麾下的楚军,万万不能小觑。” “而如今韩地对我秦国来说,亦颇为重要,章邯,你可明白?” 听到了这里,章邯也是神情凛然,重重的答应了下来。 第六百章 后手 韩地至关重要的地方不在其他,便是在那一座座竖起的高炉。 凭着那些高炉每年冶炼出来的铁,少府有着充足的铁来打造兵器甲胄,以及一些农业用具。 韩地有失,那么秦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就要失去一个生铁的原料基地。 当然,要说致命也不可能。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扶苏焉能不懂? 在河东以及巴蜀之地,都建设了不少的高炉,这些高炉的建设,足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维持秦地的基本供应。 不过韩地有失的话,那要全面恢复起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这一点,章邯是心知肚明,当扶苏几次提到韩地的重要性之后,章邯便心中恍然。 “此番你接手蒙毅从荥阳带来的秦军,要应付范增想来没有多大的难事。”扶苏话语平淡,将之前思忖的结果说了出来。 蒙毅如今麾下的士卒都是从荥阳带过来的,而章邯由于之前领兵荥阳的缘故,这军中,多半都是章邯熟悉和亲信之人。 可以说,只需要稍加磨合,便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三万的楚军,五万的秦军去应付想来应该是无恙的。 毕竟范增用兵和项羽用兵有着极大的区别,若是换做项羽,此刻扶苏就要重新思虑了。 到时候就算是暂时性放弃韩地也不是不可能。 那时候执行的策略就应该是以空间换取时间,然后抽调足够的力量,以绝对的力量彻底击败项羽。 不过如今,扶苏对于韩地的设想是暂时先守住便可。 毕竟,韩地目前来说,还算不上主要的战场。 “范增老贼,年岁虽高,可却不昏聩,眼光老辣,你此去应对他切切小心,不可被其寻到破绽。”扶苏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臣明白。”章邯亦是曾经和范增交过手,的确,正如扶苏所言,此人的确是难缠的紧,当年自己在定陶设下计策之后,干掉了项梁,却不想范增那老贼居然凭着一些刚进入军营不久的新兵,拦住了蒙毅。 那一次,差点就让蒙毅回不来了。 蒙毅要真是回不来,不仅仅是蒙家吃了一个大亏那么简单,就连他章邯,也好不到那里去。 “此外”扶苏略微沉吟,道:“我还预备给你配一名副将,此人名叫刘邦。” “刘邦?”章邯眉头一愣,此人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没几分才干呐!不过其人脸皮倒是极厚,也有着几分小聪明。 见章邯神情,扶苏便大致猜到了什么,扶苏便道:“此人在此之前在韩地一段时间,对于韩地的情形十分了解,你有了他,会事半功倍。” “刘邦才干没有几分,不过其识人的本领却很是独到,他的那些兄弟还有着几分能耐,你若是能用好,自有着大大的妙处。”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件机密之事让刘邦去办,你正好可以掩护其行藏。” “机密之事?”章邯在心中暗自揣度着。 只不过瞬间,章邯便明白,这应该不是自己能够知道的范畴,扶苏都说了机密之事,显然,若是想告诉他,扶苏早就说了。 扶苏想了想,还是道:“此事若是北方战事顺利,便就此作罢,若是战事不顺,刘邦自会有所动作,你不必顾虑太多。” “臣明白了!” 章邯离开之后,扶苏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扶苏从案几上拿起了一个锦囊,然后递到韩谈手中,道:“将此锦囊交给刘邦,告诉他,若是真要用到了他,他若能回来,我就许他一个王位,若是他不能回来,这个位置就留给他的儿子。” 这锦囊之中,留着的自然是扶苏一道后手。 而其中能完成这关键步骤的,扶苏想来想去,貌似也只有刘邦最为合适,除此以外的其他人,扶苏觉得,要真是做起来,多半会错漏百出,然后被范增那老贼给识破。 而倘若刘邦真的能按照计划执行,那最终用一个王位来换还是不亏的。 这片天地这么大,个把异姓王扶苏还是容得下的,不过这异姓王自然要服从秦廷中央的领导,这是大前提,然后才是各王要行驶的权柄。 “王上,蒙毅上卿到了!” 扶苏愣了愣神,在他的计划之中,蒙毅他可是预备放到邯郸那里的。 只不过,将蒙毅和王离摆到了一块儿,扶苏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隐忧。 当年,王家是何等的风光,一门两彻侯,在朝堂上,就算不说话,所有的人也要谨慎的询问一下王家的意见。 可伴随着六国兼并战争的结束嬴政的冷落以及接踵而来的冷板凳,偌大的王家,也开始逐渐的衰落,凋零。 相反,蒙家却在此时趁势而上,一跃成为了大秦最显耀,最荣光的家族。 可以说,蒙家的上位过程完完全全就是踩着王家的尸体上来的,自然,这其中难免发生一些龃龉之事。 是故,此刻倘若将蒙毅和王离摆在一起,扶苏隐隐有些担忧。 若是在前线,这二人不和,发生了一些争执,不免会被项羽抓到破绽。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蒙毅到了前线之后,这二人谁为主,谁为辅是一定要见个分晓的。军中,最忌讳的自然就是两个统帅。 如此一来,下属的士卒接到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命令,将会无所适从。 而到了那时,扶苏偏向蒙毅,王离会怎么想?或者扶苏偏向了王离,蒙毅又该如何想? 其中种种问题,让扶苏头都快大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支援北地的军马已然动身了,但是统领的帅位扶苏却是一直盘桓未定。 扶苏也未曾料想到这样的结局,要知道,起先扶苏的打算也仅仅是王离作为一个策应,远远不是作为主力与山东的联军正面碰上。 王离的那些兵力,也远远不够,因为王离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山东各地的联军,还有北方的匈奴这样的胡人。 只是此刻,这形势终究是变化的太快,已然超出了扶苏的掌控。 第六百零一章 登台拜将(一) “王上,臣请赴邯郸。” 见到了扶苏,蒙毅当即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扶苏不禁有些捂脸,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扶苏面露迟疑之色,半晌才回道:“蒙卿,你何出此言?” “如今邯郸尚有王离将军在那里主持战事,虽说对上那山东各国的联军,未必有着胜算,可他若是谨小慎微一些,想来也不会败的那么快的。” “王上,兄长已经告诉我了。”蒙毅望着扶苏,道:“此次秦军统帅王上已经与兄长暗中敲定,乃是韩信,我对其才能虽不清楚,只不过此人能得到兄长夸赞,且兄长认为他足以胜任秦军统帅之职,那此人多半有着真才实学。” “兄长推举的,断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是,这几处战事,兄长唯一有些忧心的便是邯郸那里,王离将军那里的兵力面对山东六国联军,实在是有些危险。” “是故,兄长也希望我能领兵去邯郸支援一番。” “这个”扶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王离那里的确缺少一些兵马,战事也颇为紧急,只是,你若前去邯郸,只怕王离他” 扶苏话只说了一半,可是,剩下来的蒙毅也是心知肚明。 王离在北地之时,一直屈居在蒙恬之下,这一次,好不容易整合北地的军队,又怎会轻易将军权拱手让人? 若是蒙恬去的话,说不定还压得住,可换做蒙毅,说句不好听的,王离就算连看都不看一眼也是可以的。 就算如今王家已经衰落下来,可是,王家毕竟也曾经出过一门两彻侯,且都有着灭国之功,怎么说,祖上也曾经阔过。 而到了那时,二人一旦相争,就算是扶苏下令将王离调回来也没什么用。 毕竟扶苏不可能将王离所属的心腹全部调回,倘若真的能做到这一点,扶苏都不会为此事发愁了。 那些王离所属的将校与统帅貌合神离,面对项羽这等狠人,无疑是颇为致命的。 “王上放心,臣就算到了前线,一切仍以王离将军为主,此番我绝不会与他军中相争。”蒙毅也是清楚这一点,旋即向扶苏做出了保证。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蒙毅也明白,蒙家所需要的已然不是军功,毕竟蒙家已经登临绝顶,就算是现在,已然有了树大招风的迹象。 若非有着和扶苏的交情在,再加上扶苏对蒙家还算信任,今时今日的蒙家就会是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故,蒙毅唯一想的就是赢,此战若是胜了,多半就有可能化解和王家的旧怨,除此以外,这未尝不是王家崛起的契机。 王家的崛起,绝对是目前蒙家喜闻乐见之事。 起码到了这个地步,王家也会为蒙家分担很大一部分压力。 再有就是,蒙毅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绝对不能待在咸阳的,因为韩信一旦做了秦军统帅,到时候,军中的不服者纷纷会以他蒙毅马首是瞻,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韩信。而到了那时,哪怕他闭府谢客也不行。 而出现这样的局面,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这样的事情落在扶苏的眼里会算作什么? 与扶苏的友情说珍贵也珍贵,可是,要说断也是相当的容易。 “也罢。”扶苏长叹一口气道:“此番就有劳蒙卿多跑一趟了。” “臣谢王上。” 这一日,在新都长安一侧,可以看到两座高台,以及高台之间有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竖在了那里。 这两座高台以及石碑自然便是由巴郡的巴家以及蜀郡的程郑氏和卓氏,还有洛阳的师阜共同出资建立的。 扶苏此刻登临其中一座高台,高台从上到下插满了各种旌旗,而在最上方,乃是一面黑龙旗。 旗帜迎风飘荡,上面的黑龙颇具威严的气势,令人不由的生出一抹敬服之情。 除此以外,在高台下方,还有数万的秦军将士神情肃穆的矗立在那里,一个个宛如雕像一般,在前方,各部的将校立在那里,神色之中更是隐隐有一股杀气流转。 而韩信所站立的位置,自是在众人有些靠后的位置。 一个小小的治粟都尉,在众多将校之中,实在是有些不起眼。 而此时的众多将校,眉宇之中,隐隐有着一股激动之色。登坛拜将,这对于他们而言,亦是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扶苏负手而立,目光淡淡的扫过众多将校士卒。然后看向了一侧的韩谈。 韩谈接过身侧的帛书,打开念道:“今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山东各国,互相攻伐,征战不止,于此,合纵攻伐我秦国。秦国今日为天下先,以兵戈止战,灭其国,毁其社稷,使天下归一,海内一统。” “于此,登坛拜将。”韩谈此时对着扶苏深深一拜,朗声道:“请王上明告将士秦军统帅人选。” 话语简短,然韩谈说的这些,却是将扶苏想要表达的意思尽数表达了出来。 这一刻的秦国,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今日的登台拜将,就是为了告诉山东的诸国,秦军即将东出,会如同嬴政在世之时一样,横扫诸国,天下会在此化为一个整体,不可分割。 这也是对山东各国合纵一次最好的反击。 扶苏扫视着台下众人,这其中,有很多他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面生的面孔,历次的大战,已然让军中产生了一些新的军功贵族。 还有一些人,再也看不见了! 扶苏目光淡漠,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韩信的身上。 “韩信,你上来。” 此时的韩信缓缓的从队列的后方,一步一步的朝着高台迈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有着惊讶之色,只不过碍于如今这个场合的原因,还未发作。 对于韩信,这军中的诸多将校,可就没多少人认识了! 一个治粟都尉,平日里如何能引起他们的关注,所谓的天策上将府,在军中也并非多么有名。 至少在军中,一贯承认的只有军功二字。 第六百零二章 登台拜将(二) “韩信,上前一步。” 此刻韩信已然站到了众人的前方,当扶苏开口之后,韩信旋即向高台登去,站在了第一个宽广的青石台阶上。 “授彤弓弧矢。”高台之上,一声唱喏。 便有一人手执一把朱漆弓以及几枚精美的箭矢站到了韩信面前,然后郑重将朱漆弓和箭矢交到了韩信手中。 精美的弓箭韩信郑重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然后交给身旁的一名士卒。 众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一直到这一刻,他们仍旧不敢相信,此时站在高台上正在进行拜将仪式的人,居然只不过是一个治粟都尉。 更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扶苏居然还十分的信任他。 无他,彤弓弧矢本就是皇帝令大臣专意征伐的,这无疑是表达着对于韩信的器重和信任。 “韩信,再上前一步。”扶苏朗声开口。 当韩信继续向上,缓缓走到了第二个宽广的青石台阶上的时候,一旁立即有人高声唱喏:“授斧钺。” 立时,便有一名威武雄壮的武士将一把锋利的青铜斧钺握在胸前,来到了韩信面前。 斧钺,乃是军权和统治权的象征。天生自带一种威猛刚烈之势,乃是力量和霸主的完美象征。 而且,斧钺还有一种作用就是作为刑具,用来处决犯人。昔年,周武王姬发就是用斧钺斩下了纣王的头颅,奠定了周王朝的统治地位。 将斧钺授予韩信,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 台下的众多将校,此时已经隐隐有人发出了不满,发出了阵阵声响。 只不过台上的拜将仪式仍旧在继续进行。 “韩信,上来。” 伴随着扶苏的话语,韩信此刻终于来到了高台的顶端,望着扶苏,深深一拜。 而扶苏也将桌上早已经备好的一块漆木盘端了起来,放到了韩信的手中。 漆木盘中,摆放着一块印玺,而另外一边,则是虎符。 扶苏取下一半的虎符,放到了怀中,又将腰间的秦王剑解了下来。 扶苏双手握着秦王剑,郑重道:“韩信,从今日开始,你就是秦国的三军统帅,秦王剑在,就犹如朕在。” 待韩信接过秦王剑之后,扶苏对着韩信,郑重一拜。 兵者,国之重器也! 扶苏这一拜,就表示着将一国之命脉交到了韩信的手中,唯有受任如此大事,臣子才会有幸得到君王一拜。 此所谓臣拜君,君拜臣。 臣子拜君,是因为君主无上的威权,而君拜臣,则是臣子接受重任,君王盼望其能够出色的完成这样的任务和使命。 做完这一切,扶苏方才离开了拜将台。 当扶苏一离开拜将台,高台之下,众多的秦军将校爆发出一阵阵的喧哗声。 众人望着韩信,眼中皆是愤怒之色,仿佛要吃人一般。方才短暂交流之中,他们也终于从一些知情人口中知道站在台上这人的名字。 “韩信,你给我滚下来” “韩信,你若是识相立即交出印绶,迟了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韩信,三军统帅这个位置,不是你这个小小的治粟都尉能做的,还不快下来?” “韩信,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做三军的统帅,我们都不会服你。” 一声声吵嚷一阵盖过一阵,在一旁的扶苏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是韩信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机会他扶苏已经给了,可是韩信要令众人心服口服,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扶苏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依靠韩信他自己。 韩信扫了众人一眼,缓缓的向高台下面走去,无形的气势散发开来。 众人望着韩信不由的止住了话语,韩信走到了第一层的青石台阶,停了下来。 “对于我做秦军三军统帅这个位置,你们不服?”韩信话语平淡。 “对,我们就是不服。”人群此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韩信,你算老几啊?你赶快老老实实的给我下来,免得自取其辱。” “我们就是不服你,韩信,你识相的快点交出兵符印绶。” 此时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翻了天。 “事已至此,你们若是我不配做这个三军统帅的这个位置,那你们就上来把我砍了!” 此话一出,顿时众人有些被噎住。 在这拜将台上,若是闹出了人命,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一个韩信死不死的在众人看来没什么所谓,只是,这无疑是狠狠打了扶苏一巴掌。 “韩信,你休要胡搅蛮缠,乖乖下来,交出兵符印绶。” “对,交出兵符印绶。” 韩信冷笑了一声,道:“你们都不愿意听我的,那你们认为谁能够带领你们?你们谁能够保证攻必取,战必胜?” “我们都行,就你不行。” “你一个小小治粟都尉,在这里谈论兵事,滑天下之大稽。” 韩信不以为意,扫了一眼,然后对其中一名将军道:“这位将军,给你十万大军,你如何调度啊?” “十万大军,每日需要多少粮草,多少辎重你们知道么?其中有分配多少骑兵,多少步兵,你们又知道么?” 当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为之一愣。 以往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听从主帅的命令,然后率领着麾下的士卒冲锋陷阵,至于以上的这些问题,属实来说,他们根本不太清楚。 对于他们来说,倘若打仗打完了回来,没有一口热饭吃,没有一口水喝,那他们就要骂娘,至于更多的什么,实在是想不到。 “各尽其职便可。”一人忽然答道。 韩信听到之后脸上却是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各尽其职?如何各尽其职?”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面对不同的局势,难道我军就要一直一成不变么?其中如何变化你们明白么?” 众人纷纷偃旗息鼓,怔怔的望着台上的韩信,说不出话来。 “我韩信,要做的是三军的统帅,上察天,下观地势,通晓兵法,多谋善断,这才是我大将军应该做的事,而你们,谁能做到这一点?” 第六百零三章 宽严相济 “今日王上选我做秦军的统帅,王上自有考虑,与你们何干?做臣子的,难道不该遵从王上的诏令?” “你们要做的只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倘若战败了,王上自会降罪于我,与你们有何关系?” 韩信话语不停,凌厉的目光扫在众人身上,不禁令众人都有些恍惚。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一言不发,小小的治粟都尉么? “秦王剑在此,军中上下一切,王上已经交由我来处置,我若是有失,自会有王上处置,但我在被王上处置之前,一定会先处置了不服从我的人。” 众人皆是愣住,望着韩信手中的秦王剑,纷纷闭上了嘴巴。 扶苏的威信,早已经刻在了秦军的骨子里面。 扶苏站在远处,密切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如今韩信倒是成功借助他的威严暂时立稳了他的位子。 只不过,宽严相济,扶苏很想看看接下来韩信会有什么动作。 韩信看着众多将领,道:“我韩信今日受封三军统帅,自知身系全军将士的安危,因此韩信决意,不因情势危难,而存必死之心,不因身份尊贵,而轻慢侮人。” “韩信愿与诸位将军同甘共苦,还请诸位将军鼎力相助。” “请众位将军受韩信一拜。” 望着台上那个俯首的青年人,扶苏心中已然是不住的慨叹,如此人杰,果然是当时罕见的人物。 说韩信在军事上旷古绝今,还真是未曾说错一个字, 要知道统御属下,令众人心服口服,这也是作为一名统帅必修的功课。 而今日看来,扶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给韩信打一个满分。 “军法官,颁布此次我军东征军令。”韩信话语此时仿佛附带着一股魔力,令人不由得心中生出敬服。 一旁一人站出身来,来到了韩信的侧首,从袖中取出预先写好的军令,念道: “一,擂鼓不进,鸣金不收,犯者当斩。” “二,呼名不应,点视不到,犯者当斩。” “三,奸淫掳掠,强抢民财,犯者当斩。” 军法的严苛,令人心中凛然。尽管其中有着些许条例,在秦军之中已经执行。 可一样,韩信做了大将军,一些心中不服之人,说不定就会自视自己的身份地位,故意触碰这样的禁令,然后要给韩信以难堪。 倘若韩信没有严厉的处置,那自然军中会争相效仿,谁都不会把他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 如今,韩信再度提出来,也不算是不教而诛了! 很显然,规矩已经定好,违反了最后受到了惩处,也怪不得别人没有事先提醒了! 当整个拜将仪式完成之后,军营之中,二三十个领兵的将校围坐在了一起。 他们其中有不少都是最近的大战之中崛起出现的,对于扶苏,自是格外的感激,还有一些老人,对于扶苏所展露出来的能力也是格外的信服。 而他们,还份属不同的山头,有的是本就是蒙氏那一系的,还有章邯那一脉的,王氏一脉的人数最少,可也不是没有。 可今日,他们都聚在了这里。 “怎么就是这个韩信做了三军统帅?” “是啊,也不知道王上怎么想的,被韩信这厮灌了什么汤?” 这是一名叫陈林的人立即喝斥道:“平安,你说什么胡话呢?” 他们二人皆是当年秦军击溃周大军被俘获的俘虏,可是经过这些年来,二人的不断努力,再加上他们又有了一番际遇,这一次在函谷关又与赵军拼杀了一番,获得了不少的战功。 因此,二人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想起这些年来的这些经历,二人心中就不住的感动,陈林更是如此,是故当张平安稍微抱怨了两句,便立即遭到了陈林的喝斥。 张平安也是立即住嘴,他亦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妥当之处。 众人也是并未因此当回事,陈林和张平安他们二人在他们之中,位置还属于较低的层次。 而且这二人属实来说也算是极好的苗子,尤其是陈林,不仅天赋异禀,而且还十分的勤学上进。 入了秦军不久之后,就是标杆,不仅字,数学这些化知识学得极好,而且军阵拼杀等武事,考核下来也全是优等。 这时军帐之中,一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一次,王上选了这么一个韩信来做三军的统帅,真是不知道怎么考虑的。” 这时,一人掀开了营帐,走了进来,扫视众人一眼。 众人见到来人,纷纷站起身来,一些懂事的,更是直接递去了一张凳子。 “萧左丞,今日您怎么有幸前来?”众人望着萧何,面露恭敬之色。 听到这话,陈林和张平安都不由得抬起了头,看向了进来的那位中年人。 尽管这是在军中,可是萧何却可以算得上是声名远播。 不少士卒对于萧左丞的历史都相当的了解,当然,传着传着也演变成了多个版本。 陈林和张平安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就有一个版本这位萧左丞过目不忘,处置政事刚毅果断。 凡经由他处置的政务毫无偏差。 当然军中传的更多的是这位萧左丞当年不过泗水县的一个小小的县吏,可是却被扶苏三请,后来更是一步登天,成为了大秦丞相府的左丞。 而今日的大秦丞相李斯由于年岁已高,一直患病,实际上这位萧左丞才是大秦真正的实权丞相。 而且这位萧左丞,还颇受王上的倚重,许多这位萧左丞处置完的事情扶苏压根就不会过问。 这在他们军卒看来,实在是励志楷模,对于他们来说,你只要有才能,就一定会有用武之地,日后显贵,受人尊敬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位萧左丞并未因为自己身份地位的提高,就生出自视清高的心思。 相反,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亲自押运着一批粮草来军中,因此,军中不少的将校皆是识得萧何,而萧何军中流传甚广,这多半也是一个原因。 第六百零四章 萧何的劝慰答疑 当然,萧何来军中也不是无的放矢。 单单简单的粮草押运,何至于一个大秦丞相府的左丞出动。 准确来讲,这也是扶苏交代的一个任务。 军中如今的士卒生活的条件大大的改善,那自然其中,扶苏就怕生出什么猫腻。 一些将校将朝廷发放的给养给截留下来,然后私自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在后世,这是相当常见的一个问题。 尽管扶苏多番改善军制,对于这样的问题多有防范,还将军法官遍及到了每一个屯,可是,只要是制度,就一定会存在漏洞,只要适应个两三年,找出其中的漏洞,并非是多大的难事。 到时候,他扶苏给军卒的恩典,被这样的小人偷吃了,如何不令人感到震怒? 是故,萧何就会时不时的跑上一趟,来亲自看看将士们生活的如何,每日都吃些什么。 包括有时候扶苏也会如此,只不过扶苏由于时间的原因,在这方面倒是做的有些少。 可从日益改善的军中伙食,秦军的士卒皆是可以感受到扶苏浓浓的关爱。 众人给萧何让了一个位置,让其坐在火盆旁边烤火。 萧何坐了下来,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刚才都说些什么啊?” 众人相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道:“我们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王上会让那个韩信做三军的统帅?” “他做三军的统帅,能带领我们打胜仗么?” 有了一个人开头,接下来的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不过说的内容却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对于他们来说,立军功,是他们孜孜以求之事,于他们而言,只要立下了军功,就什么都有了。 这并不是什么虚言,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就比如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刚刚参加秦军的时候,还啥都没有,房产,地,老婆对于他们都是遥不可及之事。 可是立下军功之后,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首先官府给的赏赐就完全照顾到了他们,其次,来找他们提亲的人也快踏破了门槛。 在关中有些地方的女儿更是直言“非大秦有功之臣不嫁”。 何谓有功自然就是军功。 而在秦军之中,也有着区别,比如羽林军,就算得上一直是热门人选,据说有些身家殷实的人家为了能够找一个在羽林军中的女婿,愿意将自身一半的家訾作为女儿的嫁妆。 萧何耐心的听着,也不说话,等到众人说完之后,却是发出了两声轻笑。 众人纷纷感到有些惊疑,不明白萧何为何会如此。 萧何笑着看着众人,他们之中甚至不乏有人猜测韩信和扶苏有亲,萧何此刻正色道:“你们呐,想的真是太多了!” 众人望着萧何,眼中皆是露出疑惑之色,莫非这位萧左丞有什么内幕消息? 望着众人,萧何缓缓道:“你们就算是不相信韩信,也该信任王上才是。” “对于尔等,王上殚精竭虑,尔等难道感受不到么?” “几年之前军中何种光景,现在又是何等样貌,你们心中最是清楚的。” 众人皆是被萧何这番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的确,扶苏对于他们的厚待,是肉眼可见的。 如此关爱体恤士卒的君王,又岂会在三军统帅这种对于全军重中之重的事上犯糊涂? “而且,王上目光如炬,洞察万里,自继位以来,可曾做过什么错事?” “无一不是证明其有着先见之明,对于人才,王上可曾看走眼过?” 回想起一件件扶苏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传说,众人心中不由凛然。 即便是民间的那些传闻不可信,可活生生的例子不就摆在眼前么? 这天下,还有哪个比萧何在这件事上更有发言权? 扶苏三请萧何,这件事广为流传,从军中到民间,军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可当时的萧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吏,却被扶苏找上了,更为难得是在之后的岁月里,萧何也的确展现出了出色的才干,令无数人信服。 这足以证明当年扶苏并没有看走眼。如此这般,只能用一个词来解释:生而知之。 将这个词用在扶苏身上,众人皆是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 看看秦国如今的变化,就明白这四个字并未言过其实。 众人此刻已然有些信服,只不过,对于韩信,众人心中仍是有着几分的不信和不满。 一人这时站出来道:“萧左丞,王上也许并未看错这韩信,这韩信怎么说也该从头做起才是,怎么就直接从一个治粟都尉成为了三军统帅了呢?” 萧何望着那人,笑道:“如此说来,我也该从头做起,从那县吏一步步升上来了?” “左丞,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到萧何这么说,那名将校慌忙解释。 萧何笑了两声,只是摆了摆手并未多说什么。 萧何望着众人眼中浓浓的对韩信的怀疑之色,缓缓的说道:“你们都知道蒙恬上将军吧?” 众人皆是点头,这时一人道:“蒙恬上将军我们岂能不知?” “此番若是蒙恬上将军来领兵,我秦军必可大获全胜,山东的那些反贼,何足道哉?” 对此,众人眼中皆是无比的自信。 蒙恬在军中的威望,早已经不是一般人可比,这已然是秦军之中的支柱一样的人物。 萧何点了点头,道:“可是北地战事有变,匈奴极有可能入侵,蒙恬将军此番便去北疆督促防务。” “而这个韩信,我可听说了,在蒙恬将军走之前,王上特意向蒙恬上将军询问过秦军三军统帅的人选,最后蒙恬上将军推荐的就是韩信。” 众人脸上皆是露出了震惊之色,未曾想到,这其中还有着这样一层故事。 萧何继续道:“而且蒙恬上将军还坦言,在军事指挥调度上,自己略微逊色韩信。” “正是因为如此,王上才最终决定启用韩信。” “尔等见韩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治粟都尉,却不知这不过是表面看来。” 第六百零五章 韩信的谋划 “实际上,韩信有绝世之才。尔等若是追随于他,日后必然是战功累累,封侯拜将也未必不能啊!” 言语之中,萧何满是赞颂之词。 今日他来军营,便是知道军中多半对于韩信担任三军的统帅还有着怨言,而萧何只是听从扶苏的命令,尽力化解此事。 只不过,依照萧何对于扶苏的了解,扶苏绝不会无的放矢,是故,萧何认为扶苏告诉他蒙恬对于扶苏的赞颂之词,多半就是真的。 而依照蒙恬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赞颂之语,甚至将自己作为比较的对象,足见对于韩信才干的认可。 众人此刻眼中怀疑与不满全消,有王上和蒙恬上将军如此判断,这韩信多半是有着才能的。 就冲着这一点,信任韩信一次又有何妨。 “诸位安心在战场建功立业,此事尔等就不要再多想了!”萧何脸上浮现出笑容,道:“今日我为你们带来了羊肉,想必此刻伙房炖羊肉已经做好了,来,我们共食。” 众人心中忧虑解开,脸上也是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对,吃饱喝足之后,去山东杀反贼,让那些贼子见识见识我秦军丈夫的威武。” 萧何长舒一口气,自己也算是暂时安抚住了这些人,也算是完成扶苏交托的任务了! 至于以后韩信能不能征服这些人,就完全看韩信自己的能耐了! 这些人回去之后,为了安抚底下的士卒,必然又要将他说的这番话转述,只不过,对此,萧何却是乐见其成。 当然,萧何也清楚的明白,这军中,依旧会有人想要给韩信一点颜色看看。 这样的人在何处都不缺乏,区别是有些是有脑子的,而有些是被当枪使的。 此时的中军大帐之中,韩信已然穿上了一身帅服,目光灼灼的盯着山东各地的情势。 蒯彻手中拎着一个酒壶,轻轻抿了一口酒,说起来,这蒯彻能在军中饮酒,也算是独一份了! 历来,秦军军中就禁绝饮酒,就算是打了胜仗,饮酒也会受到严格的限制。 当然,在民间同样如此,毕竟,此时要酿酒,所需要的可是实打实的粮食,这对于将粮食看的无比重要的秦国来说,自然是无法忍受。 除此以外,便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些人着实会做出一些冲昏头脑之事,不少人喝了两杯马尿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操起刀子和人斗殴,也是并不少见。 是故,商鞅变法之后,实行酒类专卖制度,顿时,秦国上上下下想要喝酒,再也不能如同往常那般肆无忌惮。 四五个人聚众饮酒,更是有可能被抓到县狱之中走一遭。 不过蒯彻却是例外,经过扶苏的特批之后,蒯彻即便在军中,依旧可以饮酒。 只不过扶苏同样清楚,蒯彻虽说饮酒,但还拿捏得住轻重,喝酒但不会误事,要不然,扶苏也不会将他安排到军中。 一个大才,有着些许的怪癖,或是一些特殊的爱好,扶苏认为这些不过是无伤大雅,只要能办好事,迁就一番又如何? 当然,要是办不好事,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军中情形如何?”韩信随口问了一句。 “萧左丞亲自前来犒军,又亲自为将军背书,如今军中多半已经认可将军担任统帅之事。” “咱们这位王上,虽说看上去袖手旁观,不过对于将军你,还是照顾的。”从扶苏将蒯彻安排到韩信身边,蒯彻就多半猜出了扶苏的用意。 如今萧何来军中安抚,很难说背后没有扶苏的指使和安排。 “王上自是英明。”对于此点,此刻韩信深有感触。 “好了,这些暂且不提了!”韩信目光重新聚焦在地图上,望着地图,韩信神色陡然变得严肃了几分,“陈余到哪里了?” 显然,眼下秦国主要攻击的目标仍然是赵国,赵国不除,秦国的侧翼始终受到威胁,而且,赵国实力强劲,若是不除去赵国,很容易在秦军和其他国家征战对峙的过程中,被赵军捅一刀。 连刺杀这等低劣的手段都玩出来了,韩信可不认为如今统帅赵国的那陈余张耳有什么下限。 蒯彻抿了一口酒道:“陈余这厮已经跑到井陉了,这厮如今在这里招募了兵马,驻守在此。” “井陉?”韩信凝神看向了地图此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井陉可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关口,若是能攻下井陉,那么狭大胜之势,秦军必定势如破竹,赵国覆灭指日可待。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似乎并不容易。 蒯彻扫了一眼地图,道:“将军,眼下首先要应付之敌可还不是陈余,而是魏国。” 韩信点了点头,也算是是自己急迫了! 不过在韩信看来,如今的魏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几年之前,章邯为了进兵,就顺手将魏国给灭了! 只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魏国被灭了之后,便积极联系其余的诸侯国,重新将魏国立了起来。 而秦国那时又积极发展生产,无暇顾及,自然也就容许这小小的魏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可眼下秦军东出,这魏国是一定要灭掉不可了! “如今的魏王乃是魏豹,乃是魏咎的堂弟,蜷缩在安邑之中,这魏豹在河关布下重兵,意欲阻挠秦国东出。” 韩信冷笑了一声,“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如今的秦军是何等的光景,就连赵国的二十万大军最终都败在秦军手中,放眼山东诸国,还有哪一国能够胜过秦军? 韩信说归说,不过对于魏豹还是表示出了足够的重视。 至少这魏豹将重兵聚集在河关一带,还算是有几分本事,秦军当然可以硬啃,只是,如此一来,秦军必然会有不小的伤亡。 这对于初次掌兵的韩信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他需要的是一场干脆彻底的胜利,是一场完胜。是故,正面硬碰这样的选择韩信几乎是想都没想。 “安邑,安邑?”韩信看着地图,口中反复念叨,最后眼中爆发出一股精芒。 第六百零六章 扶苏的大招 一道亮光骤然从韩信的脑海之中划过。 魏豹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河关,构筑成了防止秦国东出的一条防线。若是秦军硬啃河关,的确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攻城方素来付出几倍的代价,攻下一座城池,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韩信却敏锐的发现,魏国将兵力都调配到了河关,安邑呢? 此时的安邑必定空虚,若是有一支伏兵能够突袭安邑,必然能够不受多少阻碍便可拿下安邑。 更要紧的是安邑一旦被秦军攻陷,在河关的魏军势必要回援,此时秦军再度压上,这魏军多半会直接崩溃。 韩信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蒯彻亦是啧啧称奇,怪不得不管是王上还是蒙恬,皆是夸赞韩信在军事上乃是旷古奇才。 只不过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想出了一个极为有效可行的方略。 蒯彻脸上露出了笑意,缓缓道:“那我军伏兵偷渡的地点就应该是……” “--夏阳。”韩信和蒯彻异口同声说出了地图上的一个地名。 这时一人掀开了营帐,自账外走了进来,望着二人,脸上亦是挂着微笑。 “萧左丞。”韩信和蒯彻亦是对萧何见礼。 坦率来讲,萧何的才干,也是颇令他们信服的,当初同在天策上将府中,萧何有着几分能耐他们如何不知? 而此次,萧何又负责秦军的后勤供应工作,对于萧何,韩信即便此时是三军的统帅,也需要郑重对待。 “此番倒是有劳萧左丞亲自前来犒军,辛苦了!”对于萧何在军中安抚众人,令他们听从自己的号令,韩信心中也是有数。 若不是萧何这般,自己还真要颇费一番功夫,才能摆平军中这些心中秉持怀疑和不满之人。 萧何摆了摆手,笑道:“我等都是为了王上效命,何谈什么辛苦不辛苦。” 此时萧何也是一脸正色,望着二人道:“将军,先生,我此次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犒军,还有一些物件要二位前去看一看。” 看着萧何一脸神秘的模样,韩信和蒯彻皆是有些疑惑起来,亦对萧何要展示出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跟着萧何走了半晌,终于来到了大营一角,在营帐之中摆放着无数个箱子,萧何旋即命令一旁的士卒将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一册册历法映在众人眼前。 “这是?”韩信脸上露出的惊喜之色,他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皆是历法。 秦国的历法现在已然与山东的截然不同,当世的大家司马季主担任了太史令的职位,然后扶苏便投入了重金,要司马季主重新编纂测定历法。 原先的历法韩信清晰的感觉到已经不准,有时候甚至能够前后相差一个节气。 这对于农民来说简直就是要命了! 种地打粮,本就是靠天吃饭,一个节气都不能错过,错过了,就意味着减产,就意味着损失。 可以说,这个时代的百姓,一切都围绕着历法转。 当历法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韩信就明白了这些历法的用处,倘若处置得当,这些历法书籍足以抵得上十万雄兵。 “左丞,这里一共有多少本这样的历法?” “第一批到此不过三万本,不过下一次到的大概就有五万多本了!”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农用书籍,汇编成册,大约有五万本,也即将运到这里。” “还有农用书籍?”韩信发出了一阵惊叹。 韩信太知道萧何运过来这些东西的威力了! “将军,先生再看这里。”说话间,萧何领着韩信和蒯彻来到一辆辎重车旁,然后将遮挡在上面的秸秆都清理干净。 “这是……曲辕犁?”蒯彻发出惊疑之声。 蒯彻可还记得自己初次到了这关中,便是生出了无限的感慨,对于这曲辕犁,也是观察过许多次,不禁令其感叹,果真是巧夺天工之物。 萧何笑道:“这些曲辕犁还未进行最后的组装,不过其部件都在此处,要组装起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若不是考虑到运输的方便等问题,此刻萧何运过来的就直接是成品的曲辕犁了! 可这两者也并未有多大的差距。 “真乃天助我大秦。”韩信望着眼前萧何运过来的这些事物,心中也是阵阵激荡。 萧何嘴角含笑,继续道:“此次初次运来的部件,大约能组装出一万件曲辕犁,除此以外,还可以组装水车五百件,各式农具不计其数……” 听着萧何报出来的这些数据,韩信都不禁有些失神,他清楚的明白,这对于秦国来说,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更为重要的是,如今这个时间点掐的极好,再过不久,就是开春,到时候百姓皆是要开垦农田,侍弄庄稼。 而无疑,一旦这些东西投下去,所形成的的威力实在是不可估量。 只怕但凡秦军所到之地,当地百姓便会立即归心,无他,这是扶苏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如此做法,也可以让山东的百姓清晰的感受到扶苏是一位何等的君王。 一位致力于农桑,为百姓提供各式农具的君王,就算是一位暴君,又能暴虐到哪里去呢? 萧何最后这才道:“王上说了,我秦军不仅要能攻城略地,还要能够维持当地的治安,还要能够指导当地的百姓如何耕种土地,总之一句话,我秦军不求占地多少,但求每占一地,都能尽数化为秦土。” 扶苏此刻玩的就是彻头彻尾的阳谋,以实际的利益将处于底层的百姓尽数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这些得到秦军馈赠的百姓,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为了保卫自己获得的一切,就只有一条路,跟着扶苏,一同将那些作乱的反贼尽数剿灭。 当然,山东各国也可以送,只是,现在再想送也是完了! 其一,秦国如此在这上面形成了一套体系,其二,山东各国就算是想送也送不出,想送也送不起。 别看这些曲辕犁没有多少的技术含量,可要想弄明白,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第六百零七章 特殊的援兵 就算现在将曲辕犁,水车这些东西的原理弄明白也来不及了! 首先第一点就是资金的问题,扶苏搞这些,可是拼上了秦国的所有家当,到了最后,秦国国库都已经见底了! 要知道,这可还不仅仅包括秦国收上来的税赋,少府多项发明举措都带来了不菲的利润,结果少府的资金也近乎枯竭。 所幸的是,扶苏玩出了债券令,加上师阜,巴峰,程郑乐,卓鼎山,乌倮等等这些大商家的支持,秦国的国库才重新宽裕了起来。 而山东的各国,有哪一国能在短时间内凑集如此多的资金? 除此以外,还有数不清的熟练工人匠作,山东的诸国到何处去寻找? 就算以上这些条件都满足了,对于山东的各国来说也还是来不及了! 因为秦军已经东出,在这个节骨眼上,山东各国就算是有一笔庞大的资金,也是投入到与秦国的作战之中。 想要建设什么,秦军又不是瞎子。 萧何此时脸上挂着笑容,又道:“将军,此番我来,还为将军带来了一支援兵。” “哦?”韩信面露惊诧之色。 不待韩信询问,萧何已然是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隧营芈溪见过将军。”一位约莫三十岁的人来到韩信面前郑重行礼。 “隧营?”此时韩信大喜过望。 真可谓是瞌睡了,扶苏就给他递来了枕头。 本来韩信还正在忧心,秦军如何从夏阳偷渡过去,突袭安邑。而隧营到了,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这支隧营,成立的时间已然是很久了!其技术,能力都受到过严格的检验。 韩信正在欢喜之时,一名士卒来到韩信面前,道:“启禀将军,前军校尉此刻已经到了大帐之中。” 此时韩信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旋即返回了中军大营,萧何见状,望着蒯彻,眼中露出了征询之色。 望着萧何,蒯彻灌了一口酒道:“也没什么,这前军校尉点视不到,到了此时才到了大帐之中。” 萧何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冷意。 看来这前军校尉心中就是有些不服韩信,想要给韩信一个好看。 “萧左丞,不如与我同去?”蒯彻亦是望着萧何,有些迟疑道。 萧何则是点了点头。 中军大帐之中,韩信坐于帅案后面,望着面前一位身穿甲胄的校尉,冷声问道:“前军校尉,今日为何点视不到?” 那校尉略微拱了拱手,道:“将军,昨夜属下身体偶感不适,有些乏了,是故今早才睡迟了一些,还请将军勿怪。” 此时,韩信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萧何,萧何此刻也是面色严肃,他自然知道此刻韩信看向他是什么意思。 萧何当即出列,拱手道:“将军,王上托臣带给将军一句话,军中事务,无论大小,皆由将军处置。” “是故此人如何论处,将军决断便可。” 听到萧何说这句话,那校尉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惊慌之色。 “军法官,点视不到,该当论处何罪?”韩信话语之中充满了冷意。 “按照军法,理应论斩。” “好。”韩信站起身来,朝外面呼喝一声,叫了两名士卒进来,道:“按照军法,前军校尉罪当论斩,即可押下去,军前执法。” 前军校尉面色涨红,怒道:“韩信,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斩我?” “我为秦国流过血,我为秦国负过伤,你韩信无尺寸之功,有什么资格做这三军统帅的位置,又有什么资格杀我?” 韩信却是充耳不闻,然后令两名士卒将其押到外面。 而此时,外面也是涌来几名将校,纷纷求情道:“将军,前军校尉此次不过是初犯,还请将军念一些情分,从轻处置吧。” “是啊,将军,前军校尉也立下过不少军功,留着他将功折罪吧?” “将军,前军校尉素来厚待士卒,此番若是斩了他,前军恐怕会生出一些乱子,还望将军能够三思。” 诸多劝说的话语萦绕在韩信的耳旁,只是韩信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言不发,只是随手找了案几上一份奏报看了起来。 众人见韩信并不采纳,话语也是渐渐停了下来,而军帐之中的气氛也是因此变得越发的沉闷。 少顷,一名士卒手中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上摆着一颗人头,道:“启禀将军,前军校尉已在军前正法。” 众多将领望着木盘上那颗人头,心中凛然,望着韩信的目光也有了一些变化。 韩信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令那名士卒退下,站起身来,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 “前军校尉心中对本帅不满,故意触犯军法,点视不到,今被正法,还望诸位能够引以为鉴。” “诸位心中对本帅不服也好,不满也罢,只是,诸位莫要以身触犯军法,军法无情,切莫自误。” “诸位的过失,本帅会按照军法处置,当然,诸位若是立下什么功劳,本帅也定会为诸位请功。” “功是功,过是过,赏罚分明,军纪才会严明。” “还有,以爵抵罪,那是平常之时,然我秦军战事在即,乃是战时,一切自然以军法为准,还望诸位能够明悉。” 萧何也是站出身来,扫视着众人,道:“诸位想必也是认识我,此来我王要臣带一句话过来,我方才已经说过,诸位在此,我再度重申一遍,军中事务,无论大小,皆交由将军处置。” 萧何又道:“尔等触犯了军法,莫要说为秦国立下过什么功劳,以往立过的功劳,王上也并非没有赏赐田宅爵位。到了那时,就算是王上也不会为诸位求情。” 众人心中凛然,对于韩信,也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惧服,只要韩信还做这大将军一日,他们就必须严格执行韩信的军令,今日这般情况之下,也足以说明了韩信对于触犯了军法之人,绝不会留什么情面。 而扶苏的态度借由萧何之口,也是表达的相当的清楚。 第六百零八章 隧营显威 自从扶苏的命令传到了北疆,王离迅速的选择了撤退。 王离也算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自然明白北疆防线的虚实。也明白,胡人一旦趁机进攻,到那时候,他手中这二十万左右的秦军可算是完了! 到那时候,秦军首先被正面的赵齐两军纠缠住,而胡人倘若在这个时候出现,无疑是令秦军腹背受敌。 就算是秦军再英勇,也难敌这几方的联手。 而扶苏又传信过来,要他小心谨慎应对,是故,王离选择了暂时性撤退。 先稳固北方的防线,等兵力充裕之后,再做打算。 而且,冬季行军打仗,对秦军来说也是相当的困难,至少王离觉得,秦军倘若真的走到邯郸那里,未必能够对邯郸形成有效的威胁。 因为经过漫长的风雪之后,秦军的战力实在是下滑的厉害,这样状态下的秦军,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赵军嘴里的一块肉。 倘若过了冬季,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而邯郸城里,此刻是人心惶惶。因为根据他们所知,秦军即将大举来犯。 在听说二十万的赵军败北的消息,邯郸城中一度震动。 甚至不少赵国朝堂上的臣子都主张与秦议和,只是这样的意见,皆是被张耳否决了! 张耳知道,别人可以投降秦国,可他不行。 从他密谋刺杀扶苏那一刻开始,就不行。对于这样的人,扶苏作为秦王,是一定要把这样的人头给砍下来的。 为此,他将如今的赵王赵歇也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在他的话语之中,自然是赵歇一旦投降了秦国,那最后的结果最轻也是被秦国软禁,即便是直接被秦王一杯毒酒赐死,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对于张耳来说,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倘若投降,便意味着沦为秦国的阶下囚,任由秦国予取予夺,如今这般独掌一国的权柄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对于这一点,张耳无比的确信,他清楚的知道那位秦王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关中。也深恨自己实在是知道的太晚了! 就连自己都有着鲸吞天下的目标和计划,这位秦王又岂会甘愿蜷缩在那关中一隅之地? 只是,秦王自去皇帝号般的示弱,再加上秦国雄厚的底蕴,令山东各国始终难以齐心共同应对秦国。 秦军将要来犯的消息,起先也是让张耳急的都快要跳起来!连忙派出九路特使奔赴齐楚求援。 而除了求援之外,张耳也开始发动赵国的百姓,意欲让所有人一起随他共御秦军。 只是等来等去,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寂寞。 张耳也不是没有派出探子,只是王离毕竟是一个老将,如何不明白这军阵之事。 是故,王离一面派人撤退,一面又派出一小支队伍继续前进,一路大造声势,装出秦军大军南下的情景。 张耳最终也就被瞒在了鼓里。 听到秦军撤了回去,张耳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齐楚两军的援军又即将到来,张耳自然是不可能让齐楚两军回去的,毕竟这秦军还有可能再来不是? 而且,张耳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齐楚两军共同商议一番合纵的事项。 如今单独不论是哪一国,都不会是秦国的对手,唯有联起手中,说不定还有着一些希望。 为此,张耳也知道,自己需要作出一些让步,起码如今齐楚两军到赵国来,这军粮多半是需要由他赵国来负责的。 此时的韩信,正和芈溪,蒯彻一同察看地势。 地图上虽有,但实际上与实际上来说,还有着很大的差距。这自然不是绘制地图的人的错,因为首先由于时代的原因,测量的工具,就十分的有限。 其次,地势变迁,春夏秋冬四时季节,在不同的时候,即便是在同一座山上,也是不尽相同。 如此一来,还是要以实地勘察为准。 “果真是大河天险呐!”亲自勘察了几日,韩信心中也是不住的感叹。 此时的大河,就是后世所谓的黄河。 魏国,如今已经派出人马把守住了各个渡河的津口,牢牢扼守住了大河沿岸,整个大河,就如同天堑一般挡在秦军的面前。 只不过,勘察了这几日,也算是有些收获。 多亏了如今还在冬日,河水枯竭,再加上北方气候寒冷,河水多半是结冰了,如此一来,这水流更少。 倘若到了明年春天,雪水化开,涌入河流,到时候,秦军要渡河,可真的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因为那般时节,河上到处都是浮冰,渡河,说难听点,就是找死。 不过也正是因为现在,让韩信最终在夏阳这里找到了一处极佳的地方,适合秦军隐蔽偷渡。 “芈溪,在此架设一座浮桥,让秦军过河,是否可行?”韩信神色严肃的望着芈溪,等待着芈溪的答案。 芈溪又是多看了几眼,道:“将军,芈溪愿立下军令状,三日内必定架设起一座浮桥,供大军过河。” “三日?”韩信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好,这浮桥就拜托你了!” 韩信隐隐有些佩服扶苏的先见之明,在平时,这支隧营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在各地为大秦兴修水利,指挥百姓疏浚河道,开挖沟渠。 可一旦到了战时,这支隧营已然变成了一支开路先锋,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保证大军一路畅通无阻前行。 不只是这一件事,还有历法,农业书籍,曲辕犁,水车等等物件,都可以让秦军在接下来的行动之中占尽先机,更令他这个统帅觉得做起这些事来如有神助。 回到了大营,韩信立即命令属下各部人马开始征集船只,当然,如此动作,自是瞒不过对岸的魏军。 而韩信,也从未想着瞒过对面的魏军,甚至来说,此番动作,还就是给对面的魏军看的,用来吸引魏军的注意力,为芈溪搭建浮桥,创造良好的条件。 第六百零九章 魏国计议 “启禀魏王,秦军目前驻扎于大河西岸,正四处搜集船只,意欲渡河。”此时的魏军主将王襄连忙将这一情况禀报给魏豹。 魏豹初听这一则消息,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魏豹一直以来都睡不太好,无他,秦军拜将东征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来。 魏国,毗邻秦国,乃是秦国东出的第一大障碍,魏豹如何能不急? 而且,秦国兵锋之盛,实在是令魏豹不由自主的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气。 二十万的赵军,说败就败的彻彻底底,如何不令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当年他的堂兄复立了魏国,可谁曾想,那章邯为了避免后路被魏国断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魏国给灭了! 从始至终,对于章邯来说,也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是递到章邯的案头,也不过是一份奏章而已。 此时的魏豹已然在考虑降还是不降的问题了。 投降,对于魏豹来说,没什么可耻的,当然,要说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时不可能的,自己好不容易将魏国复立起来了,这称王做霸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呢,这秦军居然就打过来了。 而如果不降,那凭魏国如此弱小的身板,挡得住秦军么? 魏豹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王襄,此时的他,也只有王襄可以依靠了! 王襄望着魏豹脸上的神情,已然是多半猜到魏豹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王襄当即道:“启禀王上,如今我魏国在河关,临晋布置了重兵,眼下又是冬季,不利于渡河行军,依靠着大河天险,我魏国定然能挡住秦国一段时间。” “那将军你有什么意见呐?”魏豹心头也是有些不快,本来秦军挥兵东进,就令他感到头疼万分,这王襄居然还在这儿废话这么多? 他当然知道魏军能挡住秦军一段时间,只是,之后呢?办法呢? 不过魏豹也知道,自己目前唯一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位王襄了,现在的魏国可真是弱小的可怜,自然也没几个贤臣异士前来投靠,能有一个王襄就不错了! 王襄略微思考便道:“王上,眼下我魏国既可投降也可不降,可做两手准备。” “哦?”魏国脸上也是露出征询之色,道:“还请将军说的详细一些。” “如今秦军势大,我魏国纵然可以挡住秦军一段时间,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是故,我魏国可以派出使臣向秦国请降,同时要求秦军暂缓进兵。” “那要是不降呢?” “我魏国在向秦国派出使者的同时,还应该向齐、楚、赵等国求援,要他们发兵来援,魏国乃是他们的屏障,且眼下都在商讨合纵大事,若是这三国愿意来援,秦国对我魏国便无可奈何。” “至于我最后魏国降还是不降,那就要看倒向何方有利,此皆由王上决断。” 一席话说下来,王襄额头上都不禁冒出了汗珠,不过看魏豹脸上的神色,似乎还很满意? 魏豹发出哈哈大笑之声,笑道:“将军果真是老臣谋国,果真是我魏国的栋梁之臣。” “来人呐,赏金一百,锦缎十匹。” 王襄脸上也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做将军做到这个份上,也是让人感到颇为无奈啊! “将军,我军真能挡住秦军一段时间么?”魏豹不禁生疑。 实在是前些时日连骁勇善战的二十万赵军都败了,最终能够回去的都没有几个,如今魏军能够挡住么? 魏豹也是深切的知道,不管是向秦投降,还是向山东几国求援,首要条件都是魏军能真的挡住秦军,而且时间是越长越好。 如此一来,魏国不论是倒向哪一方,谈判的资本都很大。 此时,王襄也是露出自信满满的样子,道:“我王不知,此次秦军的统帅并非是蒙恬,也不是蒙毅,章邯这等秦国的老将,而是一个名叫韩信的人。” “韩信?”魏豹脑海之中露出迷茫之色,望着王襄,困惑道:“寡人似乎从未听说过此人呐!” “此人可有什么战绩?以前做过什么?”魏豹也是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生怕此人是一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当世名将。 见魏豹问到这一点,王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我王不知,此人并没有什么战绩,其年岁不过三十岁上下,此前不过是秦军一个小小的治粟都尉,连什么稍微正规的战役都没有参加过。” “哦?”魏豹也是心中生出了疑窦,道:“那此人怎么会被秦王扶苏看重?看以往,那扶苏可是贤明的很呐!” 王襄脸上也是露出迟疑之色,猜测道:“兴许此人是用了什么诡计,或是说了一些花言巧语蒙骗了秦王,而且,现在秦军主要的将领都已经奔赴各地,朝中扶苏已然无人可用,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这个韩信捡了一个便宜。” 魏豹也是露出赞同之色,至少在魏豹看来,当世的名将,要么就是家传,这一点尤其着重体现在蒙恬蒙毅这两兄弟,还有王离,也是如此。 要么就是有名师传授,当年孙膑庞涓就是如此,其师鬼谷先生,更是令天下的诸侯仰慕,若是能得其弟子辅佐,多半能成就一番王侯霸业。 除此以外,要想学习兵法,熟知兵事,几乎没多大的可能性。 而以上,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只是在秦军做一个小小的治粟都尉,要知道,拥有一个名师,可是一个极大的加分项。 “如此一来,就有劳将军了!”魏豹望着王襄,也是出言抚慰道。 “为我王效劳,臣肝脑涂地。”王襄此时也是适时地向魏豹表达忠心。 “将军,我魏军不知此番寻觅一些机会,挫败秦军,如此一来,对我魏国可是大大的有利。”魏豹此刻也有些想入非非,若是蒙恬,章邯领军,魏豹自然是不会生出这等心思。 可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韩信,让魏豹的胆子瞬间肥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章 战前布置 倘若能够真的挫败秦军,到那时候,魏国自然是更有着筹码和秦国或者赵国,齐国,楚国谈判。 “我王放心,若有良机,臣绝不会放过。”王襄也是信誓旦旦的保证。 “取酒来,我要与王将军共饮。”魏豹听到王襄这番话,心中也是格外的开心。 魏豹、王襄各执酒杯,魏豹笑道:“此番还是有赖将军谋划,若非如此,寡人如今可就束手无策了。” “来,将军,与我共同干了此杯。”说话间,魏豹王襄二人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魏国安邑君臣二人一片其乐融融,而此时的秦军大营之中,则是有着凝重之色。 韩信目光扫向了来到中军大营的诸多将领,这是战前的他韩信做出的最后一次部署,也是他韩信东征以来的第一仗。 此战若是赢得干脆漂亮,那他韩信从此便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若败了,就算是扶苏,也护不住他。 不过越到了这般令人紧张的时候,韩信心中反倒是越来越轻松起来。 自己等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日么? 眼下,就是他韩信正式踏入历史这个大舞台的开始。 “诸将随我来。”说话间,韩信便领着众人来到了一侧的地图面前。 韩信手指地图上的夏阳,道:“眼下隧营已在此地搭建起了一座浮桥,我军可从此渡河。” 众多的将军循着韩信的手指看去,也是露出了震惊之色,这般消息,显然是被韩信捂得严严实实,直到此刻,众人方才知晓。 前些时候,众人可还记得,韩信因为渡船未曾筹集完成,还多次大发雷霆呢! 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演戏罢了! 对于韩信,此刻站在这里的将领又多了一层认识,换做他们,是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樊哙,你领两万精兵,从夏阳渡河过去,到了之后,立即奔赴临晋,攻击临晋关隘侧后,接应大军。”说着,韩信的手指在夏阳和临晋之间划出了一条曲线。 “诺。” “周勃,你领兵三万,从夏阳过河,过去之后即可向安邑发动进攻,等候大军到来,在大军到来之前,你一定要攻下安邑,且一定要守住。”韩信拳头重重砸在了地图上安邑所在的位置。 “诺。” “曹参,你领兵两万,待樊哙在临晋侧后发起进攻之后,你从临晋正面发起进攻,务求前后夹击,最短时间内夺下此处关隘。” “诺。” “李必骆甲,你二人率领轻兵骑士,分别从夏阳和临晋渡河。” “诺。” “” 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的下达,说到了最后,韩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众人道:“可都明白?” “明白。” “诸位将军,此番我军对魏之战,其重要性想必诸位都清楚,此乃我秦军东出之通道,此战不战则矣,战则必胜。” “我期盼诸位凯旋而归的消息。” 众人心中凛然,同时隐隐有一股激动兴奋在心田激荡。 此番韩信的调度,也再度让他们见识到了韩信的能力,如此从容不迫又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堪称是军事奇才。 至少他们之中,还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步。 “诸位都下去准备吧。”伴随着韩信这最后一句话,众人都开始退出中军大帐,开始各自准备。 蒯彻此刻也是放下了酒葫芦,到了这一刻,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战前紧张的氛围。 “让周勃带领三万精兵,攻下安邑倒是不难,只是你要他守住安邑,这未免”蒯彻话语之中隐隐有些迟疑。 “你是说蒲坂这里的魏军?”韩信手指在地图一处,脸上露出笑容,显然已经猜出蒯彻要说什么了。 蒯彻点了点头,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在蒲坂这里有着一支魏国的精兵。 而这样的情报,按照道理来说,韩信不应该不知道,更不应该忽略。 而韩信毕竟是三军的统帅,也因此,在方才韩信说的时候,蒯彻并未出言打断,若是那时候出言,不仅仅是给韩信这位三军统帅难堪,也会得罪了周勃。 不过,眼下这军帐之中,只有两人,而他又与韩信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蒯彻说出来倒也是无妨。 况且,蒯彻也是打算听一听韩信的做出如此安排的理由。 韩信笑了笑,也不再犹豫,当即道:“蒲坂有一支魏军的精锐驻扎不假,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支军队之前集结在蒲坂,就是为了预防我军过河,用作支援之用。” “然我军眼下从夏阳偷渡,一旦安邑被袭,蒲坂这支魏军在临晋和安邑之间,必定会选择先救安邑。” 说到了这里,蒯彻大致皆是赞同,的确,相比较起来,临晋虽然重要,但倘若安邑遇袭的话,那救援安邑必然是首选。 安邑若是丢失了,那临晋这个关口,守不守也没多大意义了! “周勃此人别看他平日里寡言少语,可此人却有着将帅之才,其人刚毅木讷,心中却自有谋算,守住安邑,等候大军支援,秦军诸多将领之中,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哦?”蒯彻也是露出了惊诧之色,他可是知道韩信一向是眼高于顶,要得到他的夸赞可是不容易。 可眼下,这周勃在韩信这里,评价却是极高。 将帅之才,这可是只有统帅级别的将领,才有资格当此评价。 其他的不管是樊哙这等骁勇战将还是曹参这等将领,都没有得到如此评价。 可既然韩信说了,蒯彻便相信韩信的判断。 放眼如今的大秦,担得起大秦将帅之才这四个字的人连五指之数都不一定能凑得齐,而秦国历史上,恐怕唯有战神级别的将领才有这样的资格。 所谓的将帅之才,就是如同韩信这般统御全军,攻必取战必胜的将领,而眼下,秦国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大概只有蒙恬,章邯,蒙毅,王离这几人,再加上一个韩信。 可这其中,准确来讲,有几个人只不过是勉强够得上。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临晋战事 而这几个人之中,准确来说,韩信应该算是一个异类。 蒙恬,蒙毅和王离这可以归咎于家学渊源,又因为家族在军中经营日久,自然,也有着足够的机会在军中历练,所遇到的大小战事多半也是被长辈们拿捏得恰到好处。 而章邯,虽说没有以上的家学渊源,可毕竟是曾经参加过伐灭六国战争的人,后来又入了少府,更是因为扶苏的缘故,升任了少府令。 少府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管家,可实际上,秦国大大小小的战事发动,哪一块能够离得开少府? 就算没有战争,少府也要负责军队的日常军械制造和维修,以及一部分后勤保障工作。 毫不客气的讲,章邯在这样一个职位上,是可以清晰的了解到秦军全方面的情况。 因为后勤,是一个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必要保障。 再后来,章邯亲自统帅兵马东出,一路大大小小也打过不少仗。 正是因为如此,章邯方才有了跻身名将的机会。 而韩信就不同了,在此之前,韩信连一场像样的战争都没有经历过。 即便是扶苏,也很难说,在没有的后世的视角之下,敢任用韩信为秦国的三军统帅。 而韩信所称赞的周勃,说实在话,也仅仅是有着潜力。 或许经历过无数场战争,周勃会如同一块璞玉一样,洗尽铅华,最终发出一块夺目的光芒。 而这一次,毫无疑问就是对周勃的一次锤炼。 夏阳,在临晋上游约莫百里左右的地方,韩信在临晋的动作,也的确算是卓有成效。 每日令人搜集船只,这极大的将魏兵都吸引到了临晋这里来,魏军显然已经认定秦军一定会从此地发起进攻。 而樊哙和周勃则是秘密的来到了夏阳。 他们手中的人马早就隐蔽机动到了夏阳,当然,这也是韩信的杰作。 是故,樊哙和周勃一到,旋即与芈溪会面,然后立即展开渡河。河面上此时已经架设起了一座浮桥。 约莫同时能令五六个人一同通过,望着秦军通过浮桥的速度,周勃尽管不说什么,可心中是充斥着笑意的。 而樊哙则是直白的多,胳膊搭在芈溪的肩上,笑呵呵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我樊哙生平没服过几个人,你小子算一个,等这场仗打完,我请你喝酒。” “好!”芈溪也是一口应诺下来,军中多是豪爽的汉子,在这上面,完全不需要扭扭捏捏。 这时周勃的目光也看向了芈溪,道:“将军这次要你协助我巩固安邑的城防,届时还需要老弟鼎力相助。” 周勃接到了这个任务也是感觉到心中压力颇大,此刻芈溪能帮到他,周勃就算再怎么不善言辞,也有有所表示表示。 “将军所令,自当遵从。”芈溪眼中绽放着光芒。隧营当年设立的初衷是什么? 直到今日,芈溪还记得那个春日,扶苏站在他们面前说出的话语,要他们战时为秦军先锋,为秦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平日里就作为一支部队,积极建设大秦各处的水利。 当各项水利设施修建起来,沟渠挖通,所谓的洪涝旱灾对于百姓的影响大大的降低,纵然田中依旧会减产,但终究还是可以接受的地步。 总不至于和往常那般,遭受了这等灾害,多半是颗粒无收。 而今日,隧营在战争中已然小露锋芒,接下来,还有着隧营更多展现自己的机会。 浮桥上,秦军一刻不停地抢渡,而樊哙的两万人马渡过之后,旋即向下游的临晋奔袭过去。 百里的距离,对于秦军来说,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樊哙瞥了身后的士卒一眼,然后命令全军稍作休整,从开始浮桥抢渡到奔袭到临晋,一刻也未曾休息过。 而眼下,短暂的休息只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战事做铺垫。 一番休整之后,樊哙旋即率领士卒向临晋发起进攻。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传来,一面面旗帜竖起以及这些士卒所穿的军服都向守卫在临晋的魏军表明了身份。 无数的魏军士卒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秦军不应该是在对岸么?这一支如此庞大的秦军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背后的。 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说有着鬼神暗中相助? 只不过,秦军可不管此刻的魏军在想些什么,此时的樊哙已然是身先士卒,第一时间站在了城墙上,不断的将面前的魏军士卒砍翻,并且掩护着后面的士卒不断杀上来,为后续的秦军开辟通道。 对面的曹参自是察觉到了对岸异常的情况,冲天的火光已然燃起,曹参掐算着时间,便知道此时此刻樊哙已经开始攻击临晋的侧后方。 旋即下令,所有士卒乘船,然后向临晋发起进攻。 前后夹击之下,临晋的魏国守军已然是慌作了一团,秦军似乎无处不在,到处都在收割着魏军士卒的性命。 原本看上去固若金汤的防线,在秦军凶猛的攻势之下,却是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相比较起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秦军,这些新组建起来的魏军就好似一个婴儿一般,不论是团结协作配合的能力,还是单体之间的拼刺搏杀,都不是秦军的对手。 而且,樊哙身为主将,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不仅极大的鼓舞了秦军的士气,同时也是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了魏军。 临晋的战事结束的出奇的快,从樊哙率领秦军发动进攻,到最后收尾,不过两三个时辰。 对于这一点,韩信作为秦军主帅,也是有些惊讶的。临晋这里,战事进展出奇的顺利,那接下来就看安邑那边,周勃做的如何了。 樊哙和曹参此时脸上也是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仗打成这样,也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对于韩信,或许以往还有一些怀疑和微词,可从这一刻开始,这些全都消散不见了! 对于韩信,或许用敬服更恰当一点。 第六百一十二章 安邑陷落 “传令下去,迅速打扫战场,尽快休整。”樊哙和曹参脸上已经露出了开怀的笑意,可此刻韩信的面色却依旧紧绷。 对于韩信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攻伐魏国的战役到这里只不过才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安邑那边才决定着此战的胜负。 樊哙和曹参接到命令,也是神情凛然,仅是今天这一仗,已然是令他二人对韩信心服口服,自然,对于韩信的命令,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启禀将军,轻兵骑士已经全部渡河完毕。”李必此时向韩信汇报着所有的状况。 此战,轻兵骑士并没有参战。 无他,实在是在这样的突袭攻城战中,骑兵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 相比较起来,反倒是步兵在这样的战役之中,有着更大的发挥余地。 对于此点,李必并没有什么不满,各个兵种本就有不同的任务和配合,让轻兵骑士陷入到攻城战中,做出这样决定的人绝对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每一个轻兵骑士,说一句用等重的黄金培养起来的并不为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训练,还有战马上的投资,都是资源消耗的大户。 不过李必却是知道,接下来轻兵骑士绝对是有着用武之地的,骑兵,在双方交战之中,是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的。 对于战局的改变和扭转,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即刻出发,到了安邑城外,寻找隐蔽山林,就地待命。”韩信话语冷漠,充满了作为一名将帅的威严。 “诺。” 从这道命令,李必亦是可以知道韩信绝对对于骑兵作战有一定的了解。 农耕民族不似草原民族,草原上的部族皆是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一名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骑羊,稍微大一点就开始驾驭小马驹,成年之后,马匹更是极为重要的伙伴和工具。 是故,草原上但凡能拉出来作战的,就没有不会骑马的。 而农耕民族不一样,农耕民族多半都是步兵,骑兵只是其中一个部分。 如此鲜明的差距,自然也就造成了不同的战法,草原上盛行的打法往往就是打不过就跑,进攻往往也是快如闪电,如同盗匪一般,风卷残云。 而农耕民族的骑兵战法,往往有着步兵相配合。 是故,韩信并未让李必到达安邑之后,就立即选择对魏军发起进攻,因为这样的进攻,对于一支魏国精兵来说,根本就是徒劳的,只会造成平白无故的损失。 此刻的安邑城头上,已然是插上了秦国的旗帜。 攻下安邑这座城池,并没有耗费周勃太大的功夫,实在是安邑的力量太过薄弱了!几乎没有什么守城的力量,只不过三通鼓下,秦军便攻入了安邑城中。 而攻入安邑城中之后,周勃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实在算不得什么。真正的挑战是接下来魏军的反扑。 想到这里,周勃不禁就有些气极,那魏豹跑的还真快! 若是能够将那魏豹抓在手里,还有着一定的筹码,令魏军攻城投鼠忌器,只不过眼下来看,这却是只能想想了! 不过饶是如此,周勃对于守住安邑这座城池一段时间还是有着信心的,就看临晋那边的战事解决的快不快了! “芈溪,怎么样?”见芈溪过来,周勃连忙询问。 他也是知道在攻下安邑不久之后,芈溪就开始巡视安邑的城防,眼下看来,是巡视完了,是故周勃第一时间询问结果。 “将军放心,安邑城你也看到了,本就无比坚固,在战国便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如今就算是不修缮,也足堪一用。” 周勃也是点了点头。 安邑在战国时代还曾经是魏国的国都,在战国初期,魏国率先变法,然后魏国那时候立即变成了巨无霸。 不管是东方的齐国,还是赵韩两国,都不是魏国的对手,秦国更是在魏国手里屡屡吃亏。 最令人惊惧的一次是吴起率领五万魏武卒大败五十万秦军,一时之间,让天下都闻之侧目。 那时候的安邑,作为魏国的都城,富甲天下,来此经商,或是求学求名的士子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 自然,就算安邑曾经是一个破落不堪的小城,也会因此变成一个数一数二的大城,这城防上面,自然也会格外的下过一番功夫。 “将军,我会率领隧营的士卒,再度修建完善安邑城池,请将军放心。”芈溪也是知道战事的紧迫。 眼下的安邑城,本就没有多大的漏洞,隧营小修小补还是可以轻易地做到的。 “如此就有劳了!”周勃也是道谢。 此时的魏军营帐之中,魏豹大发雷霆,现在的他,仍旧是显得十分狼狈,秦军的突袭,实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临晋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了,怎么秦军就攻打起了安邑? 不过那时候他也顾不得细想,连忙乘乱从城中逃了出去,然后去了蒲坂。 对于魏豹的突然前来,王襄也是惊讶万分的,尤其是魏豹衣衫不整,满脸憔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王襄在那一瞬间都有些失神。 “秦军怎么会在安邑?”听到魏豹说秦军攻打安邑,王襄几乎都快要跳了起来。 这在王襄看来,实在是令他难以想象。 临晋不失,安邑按照道理来说,就不该会有什么危险,就算临晋失守了,也该有消息传过来不是,秦军奔袭到安邑也需要一段时间不是 可这些通通都没有。 “是啊,将军,你问我秦军怎么在安邑,难道不该是我来问问你么?”魏豹此时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若不是还要倚重王襄,魏豹都想破口大骂。 “这个”王襄此时也是面露思索之色,缓缓道:“王上,兴许是秦军从别的地方偷渡的,不过人数应该不会太多,等末将整肃兵马,定会夺回安邑,还请王上放心。” 第六百一十三章 周勃的应对(祝大家国庆中秋双节快乐) 此时的王襄已经率领魏军对安邑展开了进攻。 只不过,王襄却是眉头紧蹙,攻城的进展颇为不顺。 魏军的几次进攻,都被秦军给轻易的打退了!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王襄认为安邑空虚,偷袭安邑的应该也只是一小部分秦军,人数应该不会太多。 可实际上,到了安邑之后,连续几次的进攻,令王襄明白,在这安邑城中的秦军,绝对不在少数。 起码已经超过的万人。 一支万人左右的秦军悄无声息的渡过了大河,然后一路行军,都没有暴露,最后一举攻陷了守备薄弱的安邑,这让王襄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只不过,这样的念头在王襄的脑海之中,也只不过一闪即过。 对于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夺回安邑。 安邑对于魏国来说,就是根本,失去了安邑,魏军就始终得不到保障。 而他王襄,亦是在魏豹面前,亲自允诺下来,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重新夺回安邑。 只是,先前他的预判出现了错误,认为秦军人数不多,是故,他只带了一部分人马率先感到安邑,而另外的魏国兵马,则是由魏豹亲自统领,稍后来到安邑。 而且,由于走的匆忙,一应的辎重攻城器械都没有携带,这就直接导致了魏军攻击安邑城池,受限良多,许多攻城的手段都不能够施展。 这一点若是秦军人数稀少,倒是没有什么,可是眼下秦军人数远远超出的预估,这就变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 当然,秦军也有着同样的问题,守城的器械相当的匮乏。 为了隐蔽前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安邑,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又不能令魏军发觉,有了准备,是故,周勃麾下的三万秦军都是轻装前行,一样的都没有携带什么辎重一类的东西。 而到了安邑之后,刚攻下安邑,还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王襄已然是率军前来。 可以说守城上,秦军先天有些不足,若是此番魏军来攻,准备充分的话,这安邑,说实话,秦军想要守住,就有些困难了! 只不过周勃却也是明白,自己并不需要长久的坚守安邑,他只不过是为韩信争取一点时间。 正是因为基于这样的打算,这一次,就连口粮,他麾下的秦军也不过是仅够十日之用。 超出了这个时间,秦军可以说就已经到了快不战自溃的地步。 毕竟,想要一支军队,在没有任何补给,任何的后勤保障并且面临断粮的危机的情况下,仍然选择顽强的战斗,纵观古今,都是极为稀少的存在。 至少在扶苏的记忆之中,好像也只有后世那一支创造了奇迹,在异国他乡,连打十七个堂口,凶猛的一塌糊涂的军队做得到。 而如今的秦军,要想达到这个地步,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也不知将军何时能到?”周勃眼中有着凝重之色,望着临晋的方向,有着深思。 若是临晋战事进展的快,那自然,韩信来援救也就会早上一分,可倘若临晋战事拖延,那他这支秦军可就是孤军深入,要被魏军给一口吃下的。 “希望王上挑选的这位三军统帅靠谱点吧!”周勃也是在心中安慰自己。 说实话,他周勃能有今日,也算是不易的,而其中最大的助力就是来自于扶苏。 扶苏的眼光,从未出错过,这显然成了如今周勃安慰自己的话语。 “将军,魏军又攻过来了。”一名士卒此时站在周勃面前汇报。 “启禀将军,我军的箭矢已经不足。” 听到这句话,周勃眉毛跳了跳,这实在来说,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先前几波魏军的进攻,在攻城之前,秦军都用箭矢挫其锋芒,极大的减缓了压力。 可是这也同样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箭矢射出去了,是没法回收的。 总不能魏军在攻城,这边还打开城门,跑出去将箭矢捡回来,若是看到这种情况,魏军的将领恐怕都能笑死了。 “先下去吧,本帅来想办法。”周勃眼神笃定,面无表情道。 实际上此刻周勃脑海中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若是这样的情绪流落到军中,难免会令军中士气低落,乃至于造成恐慌。 这对此时的秦军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打击,甚至于比魏军的打击还要来的猛烈。 也只有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才能暂时避免这种情况。 一番攻城战下来,周勃忧心忡忡,因为就在方才,他知道了魏军已经掏出了攻城的云梯等攻城器械。 不管是魏军临时造的也好,还是魏军从后方调来的也罢,这都说明着魏军的实力在急剧的加强。 若是秦军没有什么改变,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这安邑秦军就要守不住了! 周勃脑海之中盘桓着几条想法,而这时芈溪也已经来到了周勃身边。 周勃缓缓道:“芈溪,方才我看过了,魏军已经用出了攻城云梯,而我军目前守城器械匮乏,难以应付。” “我意是就近拆除民房,将拆下来的木料,石头全都搬上城头上来,用作守城之用。” “什么?”芈溪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将军,军中可是严令损毁民房,是要被处斩的。”芈溪也是再度强调了一遍这条军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周勃脸上也是露出刚毅之色,道:“不拆除民房,我凭什么守得住安邑?” “照我说的话去做。” “还有,城中牢房里的犯人都给我放出来,每人配发一把武器,告诉他们,守完这座城池,他们身上的罪就都免了!” “若是不愿意来,就地处决。”周勃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狠色。 显然,魏军此时的逼迫给了周勃极大的压力,周勃也是在这般压力下做出了极大的改变。 芈溪有些愣住的看着周勃,他还从未见过周勃如此神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周勃也是不由得催促。 “告诉那些百姓,等仗打完了,拆掉的那些民房,我亲手给他们盖。” 第六百一十四章 魏军大败 略微休整之后,韩信只是在临晋留了一点兵马之后,便率领着大队秦军火速向安邑进发。 此时的秦军两支骑兵已然隐蔽在安邑外不远的山林之中,每日都会派出侦骑,探查安邑的情况。 是故,当韩信到了之后,旋即得到了第一手的情报。 望着安邑还未沦陷,韩信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韩信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道:“传令下去,一刻钟之后,曹参率军居中厮杀,李必骆甲,你二人各率轻兵骑士两侧包抄。” “诺。” 秦军的到来自是没有瞒得过魏豹和王襄,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得到了临晋失守的消息。 由此,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要尽快夺下安邑的打算,安邑在手中,魏军说不定还有着一丝的机会。 只是,王襄也未曾预料到秦军居然来的如此迅速。 尤其是到了之后,几乎没什么间歇,就立即对魏军发动了进攻,着实让王襄有些措手不及。 韩信却是知道,虽然秦军刚刚奔袭到了安邑,很是疲惫,可是魏军在此攻击安邑,同样也不会轻松。 倘若给魏军养精蓄锐,到时,会生出什么变故就不知道了。 索性不如趁眼下这个机会,一举重创魏军。 此番秦军的进攻章法很是简单,曹参率领的秦军对魏军军阵发起了攻击,率先撕开了一道口子。 此时的秦军就如同一柄长矛一般直直的刺入了魏军的胸膛。 与此同时,李必骆甲两支秦军轻兵骑士也对魏军展开了包夹。 面对凶猛的秦军,魏军几乎是眨眼就陷入了崩溃之中。 从全方位的角度来说,魏军从一开始在这种碰撞中就不具备任何一丝赢得可能性。 安邑城中的秦军见到大军已至,士气顿时大振。 在周勃的率领下,旋即冲出了安邑,向魏军发动了反击。 在秦军凶猛的攻势之下,魏军节节败退,秦军一声喝令之下,顿时,无数的魏军士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选择了投降。 而在乱军之中,魏豹始终被一支魏军保护着,望着这一切,魏豹的心都在滴血啊! 他好不容易才开创了如今这番局面,这魏国的王,他才做了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王襄误我啊!”魏豹此刻不由得有些无奈的痛哭道。 “王上,我等掩护王上突围出去,总有一日王上会东山再起的。”魏豹的身边,终究还有着那么一些忠心的人的。 此时在这些人的掩护之下,魏豹终于脱离了战场,然后火速的朝东逃窜出去。 魏豹的逃离韩信自是顾不得了,战场局势多变,即便是韩信,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战场的任何一处发生了一些微弱的变化,他韩信也不可能完全的察觉到。 而且,就算是察觉到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此时的秦魏两军仍然在混战当中,让韩信从何处抽调一支人手去阻截魏豹呢? 若真有这样一支队伍,韩信的首选也是立即将眼前的战事了结。 彻底摧垮了魏军,魏豹这个所谓的魏王,可是相当的不值钱? 一个失去了军队的王,还能够称之为王么? 秦卫两军的战斗到了后面已然是没有什么看点,这支魏军虽说是魏国的精锐,可魏国不过是刚刚复国,底蕴还是太浅。 与凶猛彪悍的秦军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的太远太远。 是故,到了后面,成批的魏军都放下了武器,战事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结束。 “传令下去,尽快打扫战场。”韩信一路走来,察看着战场,此时的韩信,脸上也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场他韩信的立足之战,总算是有了一个相对来说,十分漂亮的收尾。 “周勃,你这次干的不错。”韩信也是来到了周勃面前,心中深感自己这一次并未选错人。 周勃此时却是脱下了头盔,然后低下头道:“将军,末将触犯了军规,还请将军责罚。” 韩信脸上仍旧是挂着笑容,有些惊诧,道:“你说说你犯了什么军规?” “末将命令士卒私自拆下了民房,还请这安邑城中的囚犯协助守城,并且许诺他们,此战之后,他们之前所犯的罪全部免除。” 芈溪这是也是来到了这里,听到周勃如此说法,脸上也是有些着急。 韩信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芈溪见到如此情景,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之前军营之中有人触犯军规,韩信可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说杀便杀了! 这周勃也是有些憨,如今情形之下,都不会说些于自己有利的话。 芈溪忙道:“将军,周勃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 “哦?”韩信好整以暇,道:“你说说。” 芈溪此时也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压在他的肩头,只能硬着头皮道:“将军,当时魏军已经开始使用云梯攻城,而我秦军箭矢为了守城已经不足,为了守城,周将军这才下令拆毁民房。” “至于城中的囚犯,周将军也是为了减少我秦军的损失,这才” 众人听完了这番话顿时明白了过来,曹参立即求情道:“将军,周勃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将军从轻责罚。” 樊哙也是道:“是啊,周勃他也是没办法,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他们与周勃本就有旧,自然先后为周勃求起情来。 而且,异地而论,曹参他们也不觉得,在当时那般情况之下,自己能够想到这些招数,来化解魏军凶猛的攻势。 只不过曹参他们也知道,这最终的决定权还在韩信手里。 韩信望着周勃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周勃面色平淡,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还请将军处置。” 韩信点了点头,道:“好,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我有。” “周勃,你命士卒拆毁民房,又私放囚犯,罪过的确不小。” “然本帅却是觉得你此番做的甚好!” “本帅要亲自为你上奏王上,为你请功。” 第六百一十五章 安民 众人听到韩信的话语,起先皆是一愣,旋即脸上皆是露出惊喜之色。 他们本来皆是以为韩信会如同先前那般,严格执行军规军法,却未曾想到,这一次韩信却是未曾责罚周勃。 顿时,众人对韩信更是心悦诚服。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这位统帅不但统御有方,能够指挥将领,获得最终的胜利,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偏袒自己等人。 韩信却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当日在军前处罚触犯军法的前军校尉,不过是为了巩固和维护他统帅的地位。 而今日,若是他处罚了周勃,韩信也深知,自己纵然打赢了这场仗,也失却了人心。 日后军中自然是不会有人违反军纪了! 只是再指望如周勃这般为了胜利作出权宜之计的将官,却是不见了! 他韩信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不触犯军法的军队,还需要是一支能征善战,有着赫赫之功的军队。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不仅不惩处周勃,还要上奏,为周勃请功。 换个时间点,换个地方,要是真有人私自拆迁民房,那韩信说不得还真要将这个人拎出来,以正军法了! 此时的韩信也是带着众多的将校,入驻到了安邑城。 安邑纳入了秦军的掌控之中,这说明伐魏战役已然是告一段落。 魏国的覆灭,为秦国东出,开了一个好头。 当然,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魏国使者还未赶到秦国咸阳呢,这魏国就已经被秦国给灭了! 准确来说,就是投降都没来得及。 魏国灭亡,也给秦国创造了有利的战机,这意味着秦军已然可以将合纵的诸侯国南北两方一分为二了! 日后秦国不论是攻赵,还是南下攻楚,这两者之间都很难相顾。 魏国,便是山东各国的合纵之腰,如今这个腰杆,却是被秦国给彻底打断了! “接下来的事务倒是要有劳先生了!”韩信脸上挂着笑意看着蒯彻。 蒯彻亦是笑了笑,坦率的接了下来。 韩信所指的事务,自然就是安民,这是打完仗之后收尾最重要的一环。 甚至可以说,一场仗是输了还是赢了,最终的体现往往就是在这上面。 而韩信将这件事交给蒯彻,并非是他不擅长这种事。 数十万的大军调动起来都能够游刃有余,说处置地方的政务搞不定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或许最开始有些生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迟,这样的生涩感褪去,韩信就会处理的很军中事务一样。 自古以来,军事往往就是多方面的综合体现,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而作为主帅,处理事务更要拿捏好尺度。 不然的话,就是士气折损,军心大减,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也是可想而知。 而韩信之所以交给蒯彻,无他,便是蒯彻能够做的更好! 而他韩信,还需要思虑一番秦军接下来的动向。 就算是确定了主攻的方向,各项筹备也足够他这位主帅忙的了! 尤其是蒯彻还需要从他手下抽调不少人手。 这一次秦军安抚地方百姓,选择了全盘摒弃以往的方针。 以往,无非便是攻下当地的城池之后,获得当地官府之中的粮册,田册,等等。 如此一来,对于当地的人口,税收,产出多少粮食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可是,现在这些对于扶苏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或者来说,这些东西或许可以给秦军一个方向,但是,这些账簿上面的一个数字,秦国都不会采纳。 而统治地方,以往秦廷也是选择先和地方上的豪强地主采取合作,要这些豪强提供粮食,兵丁,供给秦军继续作战。 当然,豪强换取的自然就是他们在地方的权力。 也因此,这些豪强可以肆无忌惮的压榨地方百姓,而秦军,为了维持稳定,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事情闹大了,秦军也只能和这些豪强同流合污,镇压地方。 这样的事情,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在秦国的上层,这却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情。 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可是这个盖子捂到最后,又会是什么后果呢? 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 若是秦国吞并的地方小则罢了,秦国可以抽调精干的官吏填充占领的地方,可一旦秦国吞并地方过大,就会出现消化不良的症状。 再加上此时交通不便,传达消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等到了咸阳,估摸着原先这块地方早已经大变样了! 最后导致的结果不仅秦国失去了对山东六国的掌控,同时还会令秦国的基本盘关中陷入崩溃之中。 扶苏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如此,在嬴政的后期,实际上,整个大秦帝国就隐隐有了这些迹象和征兆。 而后来胡亥篡权夺位,为了维护自身得来不正的皇位,更是大肆屠戮,篡改法令,使得原本就已经在走钢丝的秦国,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而这一世的改变,或许就是扶苏果断向山东各国认怂,将这些地区完全舍弃,全力经营秦国的大本营关中以及巴蜀。 这导致了如今的关中已然被打造成了如同铁桶一般,多番的屠戮以及清洗,再加上扶苏施加的恩惠,关中的凝聚力前所未有的强。 而如今秦军东出,至少来说,后方已然是不存在太大的问题了。 内忧已解,外患的铲除,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而这一次秦军东出,扶苏提出的目标就是将山东的每一户人家都要如同关中的百姓一样纳入秦廷的掌控之中。 要实现这个目标当然困难重重,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对于扶苏来说,却是有了实现的可能。 那些曲辕犁,那些历法,那些农具就是扶苏最好的手段。 当然,这只是怀柔手段。 单靠这些要想做成此事当然不可能,毕竟那些地方豪强又不是瞎子和聋子。 秦军一旦露出如此意向,这些豪强势必要做出一些举动来进行破坏。 第六百一十六章 陈林的恨意 而这些豪强要耍什么心机和手段,早已经在扶苏的预料之中。 是故扶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们机会。 眼下秦军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放任这些地方豪强作妖,而不是选择铁血打击和镇压,那才是脑子有毛病。 若是秦军急于进兵,那说不得还真要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一番,毕竟粮草从秦国本土来运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 若是这些地方豪强再和一些地方上的盗匪合作起来,截击秦军的粮草,那对于秦军来说,可是难受的很。 可眼下秦军则是没有这样的打算。 虚咬三口,不如实啃一口,这个道理准确来说,是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才验证出来的。 倘若之前的嬴政选择以水磨一般的功夫攻伐山东各国,那最后,也不需要扶苏费尽这么多的心思,来筹谋第二次攻伐山东六国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埋下了莫大的隐患。导致了今时今日这些事情的发生。 但能说嬴政错了么? 并不能,恰恰应该称赞嬴政开了旷古之先河,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嬴政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然超越了时代,超越了一个人的范畴。 在这个基础上,再过于苛责什么,无疑是有些过分了! 蒯彻开始从军中抽调人手,首先选择的自然就是军中原先的魏人。 现如今的秦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其中原属于山东各国的百姓并不在少数。 而他们现在已经全部内化成了秦人,可他们对于故土,终究是有着不一般的情感,而且,对于故土,这些人的存在,比陌生的秦人来的更为合适。 至少在开展相应的工作的时候,所遇到的阻力将会大大的减少。 而且,当地的魏人,对于曾经的魏人,也更加的相信。 伴随着蒯彻一道命令下去,不知多少的秦军之中的骨干开始扎根到了魏国这片田野之中。 他们之中,有些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士卒,有些是什长,有些是伍长,还有一些则是屯长,百人将,司马等等这样秦军的骨干力量。 莫要轻视其中的这些什长,伍长,士卒,因为这些人在秦军之中,只有表现优良之人,才有资格被挑选出来。 何谓优良?不仅是战场搏杀拼命,还有对于知识的学习,掌握尽皆是佼佼者,才有可能被挑选出来。 对于蒯彻抽调的这些人,即便是韩信,也未曾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的想法和蒯彻是一样的。 尽管眼下如此多的秦军骨干力量都被抽调出去了,但是,这完全是值得的。 因为韩信相信,要不了多久蒯彻不仅会将这些人还给他,还会给他一支极为有力的生力军。 “陈大哥,这回咱们也算是回乡了!”张平安脸上挂着笑容。 说是回乡,实际上就是回去装逼。 对于这一点,应该来说是这个时代的人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儿。 但凡胸中有些志向,离乡外出闯荡的人,多半都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挣下一番功业,然后回去见自己的乡亲。 当年苏秦第一次出游回来,被自己的嫂子折辱,继而头悬梁,锥刺股,立誓要出人头地。 后来佩六国相印回乡,见到自己的嫂子当面便问起当年折辱自己的事情。 当然,最典型的就是项羽,在原先那个时空之中,项羽占领了关中,覆灭了秦国,之后有人劝他定都关中,成就一番王侯霸业。 可项羽立即就回了一句:“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彭城作为了都城。 而刘邦做了皇帝之后也是如此,回乡之后,和自己的乡邻宴饮了三天三夜,而且,还在关中造了一个原模原样的丰县,称为新丰。 张平安和陈林的情况有些特殊,当年他们或许来说,并不想背井离乡。 若不是村里的财主出卖,然后被周大军强征入伍,他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 或许等天下稍微太平一些,娶妻生子是他们一生的理想,若是再能有一些上号的田地,那说什么也不换了! 只是,伴随着这些年的际遇,尤其是入了秦军之后,陈林和张平安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若是没有走出当初那个小小的村庄,也许并不知道这外面居然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当知道明白的这一刹那,他们心中自然也升起了一些理想和野心。 陈林此刻脸上看不出喜怒,张平安见状,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快要回乡了,陈林心中那些过往的伤心事也被翻了出来。 当年,陈林家中在乡里虽说算不上富贵,可也算是能够自食其力。 家中亦是有着几亩上好的田地,一家人可以说得上和和美美,陈林本也就打算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可一切都变了! 当年的乡里的一位财主不知听信了从哪儿来的话语,说他家那块地风水好,财主便执意要买。 可是陈林的老父如何能够答应? 而财主旋即便和当地的县令勾结起来,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最终将那块地给弄到了手。 而之后,陈林的老父便郁郁而终。 周大军到了之后,那财主忌恨当初陈林老父不肯卖地给他,又让陈林强征入军。 陈林还未走几天,他老母孤苦无依,最终上吊自杀。 而陈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可想而知,陈林心中压抑着何等的仇恨。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周大军溃败之后,秦军给了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陈林毫不犹豫的选择加入了秦军。 他知道,或许只有入了秦军,他才有了报仇雪恨的希望。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别人已经看不出陈林经历了哪些,心中又有着怎样的仇恨,包括陈林自己,也很少提及。 仿佛一切就真的这样过去了一般,只是,这样的仇恨终究只是埋藏在了心底,不论过了多长的时间,这样的恨意终究是泯灭不了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虚与委蛇 临近家乡,陈林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蒯彻作为军师,分给了他一个县,就是他的家乡平阳县,由他全权掌握这一县的事务。 属实来说,这个权柄给他有些高了,因为同向对比来看,负责一县事务的人,在军中的职务,地位都要比他高上一些。 当然,蒯彻也不是随意分配,因为他知道陈林能够做好这件事。 自入了秦军以来,陈林的表现是有目共睹,这也是这一次蒯彻提拔陈林的原因。 除此以外,就是陈林化知识学的相当的不错,这也是蒯彻重点考察的一个方面。 行军打仗,战场冲锋杀敌,在军中无疑是一个极大的优势面,但是,在地方治理的过程当中,无疑更要偏向于数学计算,地理知识等等方面。 而这些,陈林皆是取得了极为优异的成绩。 陈林心中亦是明白,这一次他的回乡,报仇固然重要,但绝对不是居于主要的地位,这不过是他个人的私事。 准确来说,他的任务就是率领他挑选出来的这些军队中的精干,尽快将安阳县纳入秦廷的掌控之中。 并且尽快将地方上的豪强势力给清除干净,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将安阳县建造成一个可以供给秦军持续作战的基地。 时间一晃,陈林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安阳县。 望着城门前前来迎接恭贺的那些人,陈林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安阳县,根本没需要秦军发兵,因为在安邑之战之后,安阳县就火速派人向秦军大营递来了一份书请降。 可以说,看上去相当的识相。 当然,陈林也知道这安阳县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当年周大军来的时候,安阳县也是这么做的,魏豹复立魏国的时候,安阳县还是这么做的。 如今秦军来了,安阳县做出相同的选择,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的奇怪。 “安阳县令见过司马。”此刻,见到陈林等人到来,安阳县令当即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望着陈林身后的人马,不止是安阳县令,安阳县令身后的本地一众富户眼皮也是跳了跳。 凭着敏锐的直觉,他们觉得这似乎看上去有些不妙。 “司马,敝县已经备好酒席,为诸位接风洗尘。”此刻,安阳县令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安阳县令身后的诸多富户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 陈林笑了笑,仍骑在马上,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县令带路吧。” 见到这一幕,来此迎接的安阳县众人皆是觉得这陈林是来者不善。 心中亦是不可遏制的升腾起一股怒意,本来,他们在此接待陈林,不过是看在了秦军势大的份上。 说起来,这陈林,他们也不是没有调查过,知道其本身就是出自安阳县,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罢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今一朝得势,居然骑在他们脖子上作威作福。 只不过他们也明白,眼下这般局势还需要忍耐。毕竟秦军那手中的刀枪剑戟可不是开玩笑的。 惹怒了一个陈林是小,若是触动了背后的秦廷,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安阳县令的带领下,陈林和安阳县的诸多富户来到了县衙。 在县衙的后面,诸多肉类已经被放置在大鼎之中烹煮。 陈林等人被迎入酒席,旋即开始开动。 望着陈林麾下那些士卒狼吞虎咽般的吃相,安阳县不少的富户眼中皆是露出一阵阵鄙夷的神情。 “果真是泥腿子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少富户心中皆是这般想着。 陈林心中却是不住的冷笑,他眼睛一扫,便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不过,在陈林看来,这些人想什么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人却是来到了陈林的面前。 安阳县令指着那人笑道:“司马,可还记得此人么?” 望着那人,陈林拳头一下子握紧,他如何能不记得?当年害死自己的亲人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只不过与当年相比,此人却是苍老了一些。 这是那人却是自顾自道:“县令,你不知道,贤侄离开家乡好多载了,不记得老朽自是正常的” 那人还要继续说下去,陈林此时却是换了一副面孔,微笑道:“陈大伯这是说的哪里话,陈林忘记了谁,也不会忘记了陈大伯你。” 这时,陈林站起身来,道:“陈林可还记得,当年家父临终之前,可还是陈大伯你,赊了两斤麦子给我,让老父吃了饼子走的,这份恩情,陈林至今不敢忘怀啊!” 陈林脸上无限感怀,可心中他却是清楚的明白,此刻于他而言,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而且,单纯杀掉眼前这个人,可还不能令陈林放下心中的仇恨。 他要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父亲当年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产被人夺走,要让他饱受这样一份活生生的折磨。 陈谷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当年的具体是什么情形他最清楚不过。 唯一令人有些忧虑的就是陈林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眼下来看,对于当年的事,似乎陈林也并不清楚。陈谷心中暗自得意,当年他做的那些事情隐秘。 “贤侄说笑了!些许小事,贤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此刻陈谷望向众人,眼中也是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如此恩情,陈林岂能忘怀?”一番虚与委蛇之后,陈林与陈谷的感情急速上升。 而酒宴之后,安阳的县令也是拿出了县中的人口税粮账册,准备移交给陈林。 对于这一点,陈林则是表示了拒绝,并道:“王上施恩,知道百姓春耕在即,是故赐下诸多农具,历法等物。” 旋即,便不由分说的将他麾下的人马尽数散落到了所有乡村之中。 陈林的这般做法着实令人有些瞠目结舌,亦是被这一番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之前不管是谁来,这手可都未曾往下伸过,眼下这秦军的到来,似乎一切都要改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农具显威,收拢人心 张平安此刻已然是回到了乡里。 张平安的到来,顿时在小小的村落里,激起了千层浪花。 离乡这么多年,村里的变化倒不是很大,无非是有些年岁大些的老人离了世,还有一些旧时的伙伴也当了爹,有了娃。 身材与以往相比,佝偻了一些,穷困倒是如同往常。 而张平安的回来,也是令众人议论纷纷,毕竟,在他们的设想当中,这张平安这么些年不回来,想来应该是死在外面了吧! 可谁曾想,这张平安不仅没有死,还入了秦军,而且在秦军之中好像还做了不小的官。 众人不由得对张平安生出了惧怕的心思。 在平日里,这些村民,就算是见着村里的里正,大户也不敢多瞧上两眼,更何况是如今的张平安。 村口的大杨树底下,无数的村民坐在那里,这是开春之前为数不多能够休闲的时光。 一旦开春,各家各户都要忙着春耕,哪有空坐在这里歇息。 可也正因为如此,张平安回乡更是成为了一个热点话题。 “这平安怎么就入了秦军呢?” “是啊,我听说那秦军可是性如虎狼,满口獠牙利齿,每到一处,必定劫掠所有财货,将当地的百姓都要生吞活剥,以此充饥” 众人脸上皆是露出惊骇之色,这时,一人惊疑不定道:“大叔大婶,这平安兄弟不会入了秦军也变成这样吧?” “小子,你胡扯什么呢?”这时,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长者道:“平安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 “而且,他回乡也有了几日了,可曾听说过他做下过什么恶事?” “唉,可是这平安自回来之后,就不怎么出门,我等去见他,也时常见不到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叔公,要不你领着大家去问问?”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居中的长者,他是村里辈分最大的长辈,而且精通农事,人称地里仙,在这附近几个村落里威望颇高。 地里仙见众人瞧着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想打退堂鼓,方才他为张平安说话,的确是因为张平安是他从小看着长起来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地里仙也不确定张平安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正在这时,张平安却是领着几个人赶着车进了村,除此以外,后面一人还牵着几头牛。 众人见着这一幕吃了一惊,地里仙道:“平安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原来是叔公。”陈平安定睛一看,赶忙道:“叔公,平安初回乡里,未曾去拜望叔公,还望叔公勿怪。” “平安,你这是?”地里仙望着张平安身后那些东西,目光之中透露着不解。 张平安笑道:“叔公,昨夜县里我有个朋友过来传话,说王上这一次不仅为每村每户配发农具,还为一些村子提供牲口呢!” “这些会等春耕结束之后,再交回官府。” “所以,今日早上我就特地赶了一个大早,去县衙将这几头牛还有这些农具都领了回来。” “你说这些牛都是秦王为我们春耕预备的?”地里仙话语之中充满了不信,“这秦王还能够想到咱们这些小老百姓?” “咱们可都是魏人呐!这秦王当真如此好心?”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不仅仅是因为地里仙威望甚高的缘故,更因为地里仙同样说出了他们心里的担心。 张平安笑道:“各位父老,秦王已经说了:这天地之间,凡日月所照耀到的地方,江河所在的地方,都是大秦的国土,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不管是魏人,楚人,还是齐人,亦或者是秦人,最终都将是大秦的子民。” “而王上,也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位大秦的臣民。” 说到这里,张平安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一般的色彩。 这样的帝王,未必空前,但一定绝后。能为这样的君主效力,是他张平安的幸运。 众人也是有些被张平安的情绪所感染,对于张平安所说的话语不由信了几分。 这时,张平安回过神来,道:“各位父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下这几头牛就是最好的明证。” “除此以外,还有这些。”张平安命人将油布打开,各式崭新的农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颇为刺激眼球。 这时,张平安见地里仙抚摸着曲辕犁,眼里似乎有着思索之色,地里仙惊咦道:“看着物件,似乎是一件犁具。” 张平安赶忙上前,介绍道:“叔公啊,要说这件东西可是了不得。” “这件犁具据说是当年王上亲手设计出来的,造出来之后,就连墨家巨子看了之后,都心生佩服。” “有了这件犁具,再有这些耕牛,今年春耕,村里可就不愁喽!” 瞧着地里仙脸上仍旧有着几分不信的神色,张平安道:“叔公,要不咱试试?” 说话的功夫,张平安便随着一众的村民找了一块地,给牛套上了犁具。 曲辕犁上锋利的铁片在土里势如破竹,一路将土破开,然后翻卷到身后,就连底下的泥土,也被翻深了不少。 连一袋烟的功夫都没有,张平安便已然驱赶着牛回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见着这一幕,脸上的欢喜已然是溢于言表。 这简直就是天赐神器啊! 地里仙更是有些痴痴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张平安却未曾就此打住,反而令来着的几人组装起了一辆水车。 望着潺潺的河水,在水车的作用下,流入田中,众人更是有些愣神。 谁不知道,这春耕苗子栽种下去,最怕的就是干旱,一旦出现了春旱,这刚发芽的苗子都要死上个七八成。 等再补充的时候,已然是错过了农时,来不及了! 若是用人力来挑水,这人挑的水,还不如这田里干的快呢! 可是有了这水车就完全不一样了,可以昼夜不停的往田里汲水,无非是要人看着罢了! 这效率可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了水车,不说发生了春旱,能完全救活所有的苗子,但能保住大部分,应该来说是可以肯定的。 第六百一十九章 孩童蒙学 “叔公,你看。”张平安此时从一旁拿过一本类似账簿似的东西。 “这是历法?”地里仙口中惊咦。 他虽说不认识字,可是也毕竟活过了这么长的年岁,对于农事,又独有一套心得。 是故,倒也是能看出张平安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张平安点了点头,道:“叔公,这可是当世的大家司马季主先生亲自编纂的历法。” “王上在这上面,前前后后也投入了万金,方才编纂出了这一套历法。” “有了此套历法,这日后的农事可就有章可循了!王上已经下令,每户一本。” 这时,地里仙却是笑道:“平安呐,这你可就想差了!” “咱们大家就算是有了此套历法,也不识字啊!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我们也不认识。” 众人起先听着张平安的话语也是有几分喜色,只不过,当地里仙说出这个问题时,众人这才醒悟,的确,自己就算是拿着这历法,也没什么用。 这村里识字的也就是富户张家,平日里也是张家做什么,他们这些人才跟着做什么。 相比较起来,这历法虽好,但是在众人看来,却是远远不如那水车和曲辕犁。 毕竟这两者省时省力,那时肉眼可见的,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就能够感受到的。 张平安嘿嘿一笑,对于这一点,他早有所预料,准确来说,不是他预料到了,而是扶苏已然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如何不知这山东广袤的土地上,随便一个村落,找出一个识字的人,都是相当稀罕的存在。 在这个时代,盲,才是最为常见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下大力气在军中推广教育,令所有的士卒都要识断字,还要掌握算术,地理,农事等等知识。 在扶苏看来,秦军,不应当只负责攻城拔寨,为秦国开疆拓土,还应当是工作队,走到哪一地,就能够将大秦的福音传播到当地。 真正做到令四海归心,天下咸服。 张平安此时望着地里仙,笑道:“叔公,这几日我回到家乡,可是见到村里不少的孩子在村落里打闹啊!” “如此年龄本该在学堂里好好读书啊!” 说到这里,地里仙眼中一黯,说实在话,若是有条件的话,谁不想令自己的后生去读书,这好歹也是一条出路。 就算读书不成,多认识两个字也是好的。 只是,这读书,又岂是一般人能够读得起的? 别的不提,就单单是认字的课本,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要是更为高级一点的书籍,所拥有的人往往都是敝帚自珍,根本不会拿出来。 要想看一眼,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甚至为此耗费千金,只能看一两个时辰,还不许抄录,就已经算是格外的给面子了。 也因此,在这个时代,不乏一些人家,拥有一两本珍贵的书籍,例如孙子兵法这种,连续几代人都可以靠着这一本书衣食无忧,乃至在当地拥有着崇高的声望。 张平安此刻脸色一正,道:“诸位父老,王上早已言明,孩童乃是大秦的希望,是故,孩童蒙学,乃是国之重中之重。” 这时,张平安让开了半个身子,将他的几名属下领到众人面前,道:“这几位自今日之后,不仅负责村中各项事务,村中孩童蒙学,也由他们亲自负责和教授。” “诸位若是有些闲暇时间,也可在一旁旁听。” 说到了这里,张平安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人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 张平安知道,很少有人如同地里仙这般开朗,多数的人可是顽固的很。 现如今,一个孩童,长到十四岁,就算是成年,也就是家里的一个壮劳力。 这样一个孩童,甚至可以说,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帮助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若是送去蒙学,这家里不就少了一个人干活么?可偏偏家里吃饭的人口并未减少。 读书什么的,在一些人看来,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一些,还是先活下去更为重要。 而对此,张平安就深深的感觉到扶苏的远见,这些问题,似乎都在扶苏的预料之中,相应的解决方案也早已经备好。 开玩笑,扶苏几年的民间游历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对于村落之中,大致如何情形,扶苏都有着一定的了解,村民的想法是什么,扶苏皆是有所涉及。 因此,制定出对应的政策方略也就不足为奇,当然,这其中也出现过一些水土不服的状况,不过,扶苏同样给予了基层一些自主权力,这样在一些方面,便可以规避和克服出现这样的状况。 张平安缓缓道:“诸位父老,凡家中孩童来上学者,每日可领鸡子一枚。除此以外,村中还欲再养一头肥猪,年末之时,孩童之中,考校前十者可分得猪肉。” 这就是张平安设立的激励措施了,当然,这其中具体的内容,自是不可能由扶苏亲自规定好的,乃是要求各基层官吏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设立,其核心要点,便是在于打动人心。 张平安回乡的这几日,可也未曾闲着,这村里的大致情况,他也是摸清了不少。 众人此时一听,顿时心头有些意动,一天一个鸡蛋,这在这些人听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想象。 至于岁末的猪肉,那更是别提了! 上一次吃肉和吃鸡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这时,张平安也知道自己该拿出杀手锏了,“诸位父老,莫要怪我未曾事先告知诸位。” “家中若有孩童不愿来蒙学也可,只是,这水车,曲辕犁,历法一应王上赏赐之物,皆无。” “此外,平安在此也告知诸位一道消息,不久之后,县里将重新组织各香各里重新分田,凡有孩童不愿蒙学者,皆无上田。” “秦法之中亦是言明,若家中能多生子嗣,可减税乃至免税,若家中贫困,可租用县里上田耕种,所缴纳租税,只有一成,便是免税,也未尝不可。” “诸位心里自己掂量。” 第六百二十章 罄竹难书 说完这些,张平安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那里,留待众人思考。 张平安知道,当自己这一番话出口之后,就由不得众人拒绝了! 若是未曾见到水车,曲辕犁这等物件,张平安空口白话,画大饼,这些村民还真不会将张平安说的话当回事儿。 可是眼下,这些东西就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这张平安话语的份量就可想而知了! 若是看着别人用上了曲辕犁和水车,田间耕作一日千里,而自己只能如同蜗牛爬一般,这般结果,如何能接受? 更可怕的是,一步慢,步步慢。 要不了多久,极有可能别人家发家致富,而自己只能仍处于困顿之中。 或许现在一些人仍旧想不到这么远,不过没关系,在张平安的设想之中,一年便会见效,三年时间,便会有着极大的差距。 如此一来,那些停留在原地观望的人,也不由得不跟上脚步。 这是被大势倒逼所致。 这时,地里仙咳嗽了一声,众人顿时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叔公。 “诸位,按照道理来说,这本是你们的家事,老朽我本不该多言,只是,事到如今,老朽我就腆着脸说一句,诸位各家哪一户没有孩童。” “我们这些老一辈的苦一点,一顿少吃点算得了什么,可是孩子们若是读了书,日后有了出息,诸位不妨想一想,那又是什么光景?” “咱们这一辈没出息的也就算了,可眼下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尔等就要真的让你们的孩子一辈子窝在这小小的村子里面?” “方才平安之言,尔等也都应该听清楚了,孩童蒙学,不仅仅是尔等的家事,就连秦王,也为此费心费力,秦王如此美意,尔等就要这般辜负?” 这时,地里仙望向了张平安,道:“平安呐,这孩童蒙学的事情办起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村里有哪些人没有将孩子送去蒙学读书,到时候,我就舍着我这一张老脸,也要和他理论理论。” 说到最后,地里仙有意无意的目光瞥向了众人。 张平安也是立即拱手拜道:“多谢叔公了!” 此刻张平安心中大喜,地里仙这番话已然表露了他的态度,有了这么一位长辈的支持,他在村里办诸多事项,可以说得上是顺风顺水。 毕竟现如今长辈天然间就占据极高的话语权,在秦法之中,也是规定了忤逆长辈,是要被官府捉拿的。 甚至来说,一些年岁高的长者,就连郡守,县令也要执晚辈礼相待。 张平安此时望着地里仙,道:“叔公,这村里的张家为人如何?” 张平安话语刚落,人群之中就沸腾了起来。 “还能如何,这张家在村里可是无恶不作。”说到此处,地里仙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愤恨之色。 地里仙随手从人群里拉出一个人来,道:“平安呐,你看,这黑石头因为多看了那张家家主一眼,这嘴里的几颗牙就被打掉了!” “还有他,因为交粮晚了半日,他家中几亩上田就被张家强占了去。” “哦,还有。”地里仙随手指着人群,道:“这是二蛋子,这张家的狗死了,偏要污蔑是他爹给害死的,要他爹给狗赔礼道歉,还要为那只狗打上一副上好的棺木。” “二蛋子的爹,最后也是因此,被活活的逼死了!这二蛋子还在这张家的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呢!” 而此刻,在张平安身后,一人早已拿好了笔墨纸张,飞快的将这张家的种种恶行,记录下来。 张平安心中压抑着怒火,尽管早已经有所预料,只是听着地里仙神情激愤的说着这些,张平安也不由得被感染了几分。 张家在这里做的恶事,可谓是罄竹难书。 不过不要紧,张平安知道,早晚会有拉清单清算的这一天,而且这一天也不远了! 他之所以要问起这件事,显然就是为了最后的清算做着准备。 更是让这村里的穷苦百姓明确他们的敌人是谁,他们这些人又该围绕在谁的身边。 这样的工作方式,在军伍之中,早已经普及。张平安也是因为比较出色的学习,才最终被挑选了出来。 是故,如今用起这一套方法,张平安也是熟练无比。 此时,人群在地里仙的带头之下,气氛彻底的被点燃。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张家已然成为了众人讨伐的对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家想要洗白白,那是一丁点的可能都不会有。 若是张家本就清白那还要好上一些,只是,这可能么?这张家不要说屁股没擦干净,那根本就是屁股底下一堆翔,连抹黑的必要都没有。 据实陈述,这张家就是妥妥的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了最后,张平安只是笑着对地里仙道:“叔公还请放心,稍待些许时日,秦廷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地里仙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如此高兴和痛快的日子。 秦王的宏伟胸襟,对于百姓无微不至的关怀,令这位老人不禁簌簌流泪。 以往的君主,有哪一个能做到这般? 莫要说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对百姓的关怀有如今这位秦王的万一么? 正是因为如此,地里仙此刻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秦王扶苏,心悦诚服。 望着人群之中得氛围,张平安若有所思,今日这般,已然是超额完成了计划。 他不仅成功扭转了百姓对于秦军的印象,更改变了乡民对于秦国的观感,而且还成功的令一批乡民对大秦心悦诚服。 当然,这还不够。 张平安这一次可是想将这村里年轻的后生都带到秦军之中。 战场虽然有着一定的危险,可是,这也是一场机遇。 而具体如何令这些后生心甘情愿的加入秦军,张平安觉得分完田地,将张家清算之后,来做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时机。 到了那时,为了保住自己获得的这些,以及即将到来的好日子,这些后生加入秦军,是唯一的选择。 第六百二十一章 以乱制乱 韩国,阳翟。 章邯望着灰头土脸回来的将领,也是眉头紧皱。 “范增老贼,果真滑溜。”一名将领负气坐下,咬牙切齿道:“若是我抓到这老贼,定要将其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好了,抱怨的话就不用多说了!”章邯摆了摆手,此刻他心中亦是觉得很是烦躁。 他这一次不仅掌握着韩国本土的力量,还从秦国携带了一部分军队,这些军队多半曾经都是他亲自指挥和组建过的。 本来,章邯觉得,自己有着如此大的优势,要对付楚军,想来应该是轻松无比。 可当碰上了范增之后,章邯却也是生出了一股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当年,章邯设伏项梁之后,亦是和范增短暂的交过手,那时双方军阵对拼,章邯便感觉到楚军的行军布阵的确有一套。 这调度之人必然是一个行家里手。 而这一次章邯虽然占据兵力上的优势,可是,范增却是扬长避短,根本不与秦军正面交锋,反而是将三万楚军分成几个部分,化整为零。 而面对一些稍小一些规模的秦军,这范增又能够迅速的整合力量,然后出击。 说实在话,若不是有几次章邯反应的快,这秦军的损失可算是大了去了。 这范增设下的圈套,也是毒辣至极,章邯即便是现在想想,都是一身冷汗。 章邯摆了摆手,令所有人出去,而他却是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地图。 这张韩国的地图,章邯早就已经看遍了,说是烂熟于心也不为过。 他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或许是因为章邯担任少府令的缘故,导致了他用兵在这上面也有着与这职位有着很大的契合程度。 一时的失利在章邯看来并不算什么,章邯这时候会选择暂避锋芒,重新整合手中现有的力量,然后状态调配到巅峰,再一次的出战。 而如今,章邯就是在估算如今他手头能够调动多少的资源,借助这些资源,自己能够达成哪些目标,实现怎样的计划。 首先章邯明白,咸阳那里,扶苏不可能给他更多的支持了! 总的来说,韩国这里,并不是主要的战场,过多的投入秦国的力量,根本是毫无意义。 不过章邯也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扶苏的援助。尽管和范增的对拼的过程之中,秦军没有占到便宜,可也没吃多大的亏。 目前来说,秦军的整体实力,还是在很大程度上胜过楚军的。 “怎么,章将军,遇到难题了?”不知何时,李由已经站在了章邯身边。 章邯抬头看向李由,缓缓道:“这楚军可不好对付啊!” 李由也不禁苦笑,这来韩地果真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之前一个张良,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住。 可是还没安稳多少日子,范增这老东西又来了! 而且范增这老东西与那张良相比,毫不逊色,手中掌握的力量,也比那张良强得多了! “李兄,你有什么建议?”章邯想的明白,既然自己这里没什么思路,倒不如征询一下别人的意见,说不定集思广益,能够有些成效。 李由也是挠了挠头,军阵方面的事情,他虽说知晓一些,可若是与章邯相比,可就差远了! 要给章邯提出什么有效的建议,那还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李由这时却是恍然,道:“章将军,你麾下有个刘邦,不如叫过来问问,说不定他会有些主意。” “嗯?”章邯挑了挑眉毛。 刘邦这个副将,乃是扶苏硬塞给他的,起先章邯还能保留着几分敬意。 只不过,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章邯发现这刘邦也还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军中一多半的人,都和他称兄道弟,也是讲义气的很。 只不过章邯总觉得这刘邦有些不对劲,这身上的游侠气息太过浓厚了一些。 见章邯如此神情,李由道:“章将军,你可是不知,之前那韩国的张子房也是这般,神出鬼没,对我秦军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刘邦与其交手多次,最终才将其拿下,送交到了咸阳。” “依我看,这范增与那张子房并无多少不同,这刘邦应付起来,有些经验,不如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章邯点了点头,问一问刘邦也不是不行,就算最终这刘邦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也无妨,若是真说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可真是赚大了! 章邯随即下达了一条军令,没多久,一名士卒就领着刘邦来到了这里。 “刘邦见过将军,见过丞相。”望着二人,刘邦立即行礼。 章邯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而是道:“刘邦,近些时日我军与楚军的交锋想必你也清楚,依照眼下的情形,你可有什么想法?” 刘邦望着地图,正色道:“将军,末将沉思了几日,也的确想出了一个办法。” “哦?说说看。”章邯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刘邦望着地图,随手指了几处,道:“将军,眼下楚军采用的战法乃是化整为零,分散出击,若是遇到我大股力量的秦军吃不下来,就会选择与就近的友军联系,然后吃掉我军。” 章邯点了点头,到这里,刘邦也算是将局势看个通透,只是不知这刘邦能提出什么好主意。 “将军,我军面对如此情形,不妨以乱制乱。” “以乱制乱?”章邯和李由脸上皆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是的。”刘邦重重点头,道:“楚军既然能够化整为零,分散袭扰我秦军,我秦军为何就不能化整为零,追击楚军?” “我秦军之中还有骑兵,我军大可以骑兵远远吊在楚军身后,然后同时通知友邻的秦军一同围剿。” “长此以往,这楚军不论有多少力量,最终都会被我秦军消磨殆尽。” 说到此处,章邯和李由皆是眼前一亮。 刘邦的这一席话显然是为他们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而且,依照章邯领兵多年的情况来看,这样的方略有着极大的可行性。 ??? 第六百二十二章 治韩成效 首先一点,秦军的实力很大程度上胜过楚军,这也就意味着秦军即便是分散开来,秦军的实力也依旧可以胜过楚军,至少能保持持平的状态。 就算楚军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呼唤友军支援,秦军同样可以,甚至来说,来支援的秦军要比楚军要来的更快,更强。 在单个小股部队的搏杀拼刺之中,章邯也是充满了信心。 秦军在这方面,傲视天下,而且,秦军装备精良,远不是楚军可比,在韩地的秦军,由于临近铁矿区,制造出来的军械,自然是优先供给他们,交给他们来试用磨合。 打这样的仗,秦国倒是有一个行家里手。 乃是通武侯王贲。 只是可惜,在嬴政之时,这位秦国的杰出将领,就因病逝世了! 王贲生前,对于这一套战法就颇有研究,若是此时还在世,那章邯觉得自己还可以向这位秦国老将取取经,再或者直接让王贲接替他这个位置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自己在一旁观摩王贲在前线指挥,或是后勤调度上的安排,都可以说是一种巨大的收获。 而如今,这终归来说只能是一种遗憾。 而且,章邯清楚的知道,一旦实行这样的方略,这对于秦军的后勤供给可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军队分散开来,这运送补给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那么简单,准确来讲,是以一种几何级别增长难度。 能否保证军粮及时有效的送到前线军队的手里,将是决胜的重要因素。 一旦士卒处于饿肚子的状态,就算曾经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士卒,顷刻间战斗力至少也要下降一半。 而楚军面对军粮供给的难题,就是直接生抢,不过这范增倒是未曾做绝,抢粮时有发生,不过却是未曾对韩地的老百姓下毒手。 当然,这要是换做项羽,可就不一定了! 章邯望着这张广阔的地图,陷入了沉思之中。 总不能也让秦军和楚军一样,没吃的就直接生抢吧? 对于这一点,扶苏可是严令禁止。 而且,韩地也早已经被秦国视为了自家的地盘。 对于这一点,不管是章邯,还是李由,皆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韩王宫那个醉生梦死的韩王韩成,除了有个君王的头衔之外,还有个什么? 这韩成起先也不是没生出什么歪心思,不过在严密的布控之下,韩成干的一切,在李由这里都是透明的。 是故,被李由恐吓了几番之后,这韩成就变的老实起来了! 现在让自己的军队,抢自家的底盘,这算是怎么回事? 要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李由,还是章邯,都要被紧急召回到咸阳,然后问责了! 蓦然间,章邯想起来,这李由也在韩地经营了五六年之久,若是直接让秦军就食当地,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章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通,李由听了半晌,也是有些明白过来。 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韩地若是贫瘠穷困,这样的方法自然是行不通的。 总不能逼着老百姓将自己的口粮给交出来吧? 那和抢又有什么区别? 而韩地富庶,也要看秦军在韩地的民心如何,若是韩地的老百姓对于秦军抱着抵制的态度,这又行不通了! 而这一切,最后又要落在李由治韩的成效上。 若是李由这些年治韩成效卓越,令秦军在韩地的老百姓口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这便有了实行的基础。 同时,也可以最大的限度降低损耗。 秦军在当地消耗的粮草资源,到时候,秦廷完全可以以各种各样的优惠进行抵充,比如赋税,比如曲辕犁,水车这些东西。 总归来说,这也是一种互惠互利之事。 李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对此,章邯也不催促,他知道,李由能够拿捏的住轻重。 短暂思忖之后,李由旋即提笔,在章邯面前那张地图上,连续圈出了几个地方,然后郑重道:“章将军,这韩地圈出的这些地方我不敢保证,可是其余的地方,我保证秦军绝对可以进行休整补充。” 章邯望着地图,李由圈出的这些地方大约只占整个韩地的三成左右,这说明,以乱制乱这样的方略有着极大的可能实现。 李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韩地转变到如此地步,章邯也不禁要在心里为李由竖个大拇指。 当然,这其中与扶苏的支持也分不开。 正是因为在韩地的大力发展,豪强得到了一些好处,同时李由又有着极为强力的铁腕手段,这韩地的豪强,才能被训的服服帖帖,不敢造次,只能跟着李由的步伐走。 素来,这些豪强若是没有强力手段的镇压,所谓的曲辕犁,所谓的水车这些先进的物件,不过是成为这些豪强的盈利工具罢了! 给这些豪强找了一块新肉,同时要豪强放弃以前的旧肉,这是不可能的。 贪得无厌,这才是这些豪强的真实写照。若是有着可能,全都要,才是这些豪强的本来面目。 也因此,只有铁血手段,告诉这些豪强,手敢伸,就敢剁,豪强才会短暂的被驯服。 当然,这样的处置终归来说,还算是温和的,起码与现如今的魏国比起来,已经不知道温柔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要知道现在的魏地,可是在积极的搜寻罪状,预备着最后的拉清单。 “这些地方是怎么回事?”章邯指着画圈的地方,淡淡问道。 若是真有什么问题,章邯也不介意直接帮李由一把,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将制造问题的人解决了,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这些画圈的地方,豪强势力盘根错节,我虽经营韩地这些年,这些地方终归是还未曾” 章邯摆了摆手,显然已经明白了李由的意思。 有些时候,李由也要做出一些相应的妥协,而这些,就是这些豪强的依仗。 “放心,这些地方都交给我,我一并给你扫除干净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合纵联军 对于章邯最后的话语,李由脸上露出了一抹喜意。 借助秦军能完成这项工作,这不管是速度还是效率,都会有极大程度上的提高。 同时,这也未尝不是对目前一些已经投效过来的豪强的震慑。 告诫他们不要因为自己手上有那么一些特权,就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不听话,秦廷大可随时将他们弃如敝履。 有了这样一种震慑,对于李由今后的治韩工作,将会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至于章邯会不会将这件事搞砸了,李由对于章邯的能力可是充分的保持信任。 单单章邯任职少府令的时候,这少府每年拿出来的政绩可谓是亮瞎别人的狗眼。除了太常这个负责宗庙祭祀,因此保持超然的地位之外,九卿之中,还有谁能够稳压少府一头? “此战若有成效,刘邦,我定会为你亲自上奏王上,为你请功。”此刻章邯看着刘邦也是顺眼了一些。 这以乱制乱,虽然看上去流氓了一些,可是属实来说是一个好的思路。 先前,自己不也是被楚军这样的方式搞得有些焦头烂额么?要对付流氓,还得用流氓的招数。 “末将谢将军。” “刘邦,你再来说说这其中的兵马调度”章邯也是再度开口询问,既然刘邦能提出这么一个方法,想来心中已然是有了一些方案和思路。 刘邦此刻也不推辞,旋即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章邯听后,连连点头,这刘邦所说,其中一些地方虽说有些瑕疵,可是瑕不掩瑜,刘邦所言的内容,有着极大的参考价值。 三人又再度商议了一会儿,这一次要执行的方略,非要三人联合调动不可。 此刻的赵国邯郸,冰雪覆盖,连续几日的大雪,令邯郸骤然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项羽和田横,也是有些庆幸,幸亏在这之前,终于到了这邯郸城,不然的话,这茫茫白雪,还要行军,这简直是自讨苦吃。 邯郸城内,由于齐楚两军的到来,城内原先弥漫的恐慌情绪渐渐消弭。 反应过来的张耳,也是暗自庆幸,若是在援军未到之前,这秦军便攻下了邯郸城,那他张耳可就要沦为丧家之犬了。 到时候,在井陉的陈余,也将不战自溃。 毕竟老窝都被秦军给掏了,这井陉的坚守,意义又何在呢?到时候,若是攻下邯郸的秦军反扑,与魏地的秦军一同夹攻井陉,那井陉可就无比的危险了! 同时,这也意味着赵国这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消失殆尽,而没有了兵的赵国,又算是什么呢? 到时候,不管是齐国,还是楚国,还会把一个赵国放在心上么? 在这个乱世,自己手头有兵,才是最大的保障,除此以外,都是扯淡。 这个道理,张耳和陈余再清楚不过了! 就比如这一次,齐楚两国是白白的来的么?如今这两国的粮草可都是由赵国供应,不过赵国有求于齐楚两国,赵国也就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齐国对于秦军倒是没有什么所谓,田横想的很是简单,若是秦军攻下了邯郸城,那他就立即放缓行军速度,让楚军先上,去碰秦军这块硬骨头。 倘若秦军久攻不下,那田横觉得,说不定这就是齐国的机会,到时候,趁双方拼的精疲力竭之时,齐军出动,必然能够大败秦军,同时这赵军又要承他齐国一个人情。 可谁曾想,这秦军居然退回去了? 田横着实是有些失望,不过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或许这邯郸城内,比田横更失望的就是项羽了! 辛辛苦苦领着五万兵马赶来,却是未曾想,连秦军的一根毛都没见到。 当然,给项羽添堵的还在后面。 三军联合之后,项羽立即提出去井陉增援,魏国被秦军一触即溃的消息已然是传到了邯郸,井陉,成为了秦军下一个要攻克的关口。 是故,项羽觉得,增援井陉,乃是刻不容缓。 可是立即遭到了张耳的严词拒绝。 张耳清楚的知道,这井陉易守难攻,有陈余坐镇在那里,若是陈余没有弄出什么纰漏,这秦军要攻下井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楚军若是去了?算怎么回事? 看这项羽的样子,显然是不会听从赵国的命令的,让他去井陉,让张耳觉得,实在是不太可靠。 当然,项羽并未放弃,旋即又提出三军联合,立即北上,击溃王离的方略。 只是,这样一来,又立即迎来了田横的反对,张耳虽说没有明确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对于项羽提出来的这个方略,兴致着实不高。 在项羽想来,如今秦军绝对想不到联军会选择北上,是故,倘若联军能够顶风冒雪,说不定会收到奇效。 只是,对于田横来说,这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一个方案。 首先冬季行军,尤其是漫天大雪行军,这简直就是突破了田横的认知,而且,田横觉得,自己的兵马就算是到了北地,只怕这战力也是十不存一。 到时候,面对凶猛的秦军,自己这带来的十多万兵马,不就是一盘菜么? 而且,自己有着十多万的兵马,凭什么要听项羽这个毛头小子的? 当年项羽在齐国临淄,举起了大鼎,田横也不得不承认这项羽的确是天生神力,可在田横看来,这力气大是一回事,行军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项羽的五万兵马折了也就折了,齐国这十多万的兵马,田横可不想他们和项羽一起去送死。 再者说了,项羽就五万兵马,凭什么要他田横听项羽的指挥调度? 按照当下的情况来看,如今齐国的实力最为强劲,理所应当,这联军的统帅位置应该是他田横的。 不管是楚国,还是赵国,亦或是来打酱油的燕国,都应该听从他田横的调度,而不是项羽这个毛头小子来反客为主。 第六百二十四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合纵联军之间貌合神离,几乎令项羽都快气的发疯。 强秦就在眼前,可是如今这些人居然还在心底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对上了秦军,也是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这样的合纵联军如何能赢? 又怎么能击溃暴秦? 项羽几乎就想着直接带着楚军离开,不与这些人为伍。 只不过,范增的话语却在耳旁响起,项羽亦是心知肚明,单单凭着如今的楚国,根本应付不了如今的秦军。 如果没有合纵联军,山东各国之间将会以一种更快的速度被秦军逐个击破,这也是秦军最想看到的。 只不过,合纵各国之间想法皆是不同,利益诉求之处也有着极大的差别,要想整合统一在一起,却是难上加难。 赵国在函谷关折损了二十万兵马,如今赵国一心想的不再是攻破函谷,兵临咸阳,然后称霸天下。 而是只是一心求着自保。 而齐国,虽说在各国之中实力最为雄厚,可是,这齐国的君臣从眼光到气度,却是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 斤斤计较,凡事必要计算清楚利弊得失,根本看不到长远之处,指望着齐国能够挑起合纵伐秦的大业,也着实来说有些不可能。 倒是一心想着伐秦的楚国,自项羽杀了宋义之后,就无比的坚定这样的方略,奈何如今的楚国已然不是从前,不管是声势还是实力,都远远逊色于从前,而项羽年轻又轻,没有资历,可想而知,项羽说的话能有多少人采纳了。 毕竟坐在一起议事的时候,坐在项羽面前都是叔叔辈的,那些人曾经都是和项梁称兄道弟的,如今就算项羽代表着楚国,从心底里,众人也更愿意以一种长辈的身份凌驾在项羽之上。 而在北地,则是看上去一片祥和。 秦军与往常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在大营之中的蒙毅心里却是有着一抹忧思。 这些天来,他率领援军来到北地,支援王离,对于袁军的到来,王离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可是当看到蒙毅,这份喜悦还剩下多少,就只有王离心里清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蒙毅也感觉的到王离言语之中的疏远以及提防,对于这一点,蒙毅也无可奈何。 扶苏对于这一点倒是清楚,正要论起来,这个罪名还要扣到嬴政头上。 当年王家一门两彻侯,六国被王家灭了大半,如此滔天的声势可想而知。为此,嬴政只能将王家雪藏,可是,军中又不能没有人站出来独当一面。 这时候,蒙家就被推到了台前。 也因此,王家衰落,而蒙家声势空前高涨,并且嬴政皇帝的权威也得以保留。 帝王的权术手段在嬴政手中,已然是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只是,这一捧一踩之间,同样也让王家和蒙家之间产生了隔阂。当然,这也是嬴政希望看到的,军中若是铁板一块,作为君王的他,反倒有可能不放心。 包括如今的扶苏也是如此,他并不希望军中只有一个声音,有山头主义那是正常的,要是没山头主义了,或者只有一个山头了,那扶苏反而要担心自己的位置做的够不够稳了! 即便自己能够坐稳这个位置,后世的子孙后代呢? 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选择不断地推陈出新,训练忠于自己的新军,另外一方面,又将这些新军交给新的将领来统帅。 当年的英布如此,后来的章邯如此,现在韩信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军中有了新鲜血液的融入,不至于死气沉沉,丧失战斗力,同时也确保了他扶苏不会过多的倚重哪一个人,极大的保障了皇权。 而且,军中山头林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于他们彼此之间竞争,提升实力有着一定的好处,当然,这样的竞争也不能过火,一旦变成了恶性竞争,就难以把控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 如何运用手段,全然在乎一心。 尽管眼下各地战事不断,每日都有战报传来,但是扶苏的工作比之往常,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他前期的准备工作做的无比充分,各种情况皆有所设想,是故一旦遇到相应的情况,只需要下面的人照章办事即可。 另外一方面就是有着萧何,张苍这样的能吏,他们不仅本身处置政务的才能出众,更为关键的是他们也会立规矩,一条好的规矩,足以令诸多事项由繁化简,变得简单起来。 也因此,扶苏有了那么一些空暇的时间。 除了每天晚上造小人之外,扶苏也开始研读各家的论述典籍。 这方面,书籍对于扶苏倒是没有太大的限制,毕竟当年焚书令下,天下各式典籍皆是在咸阳这里备份了一份,然后焚毁,也因此,咸阳宫中那个图书馆,藏书无比的丰富,同样,这样藏书保存的也非常完好。 春秋战国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战乱繁多,瓦釜雷鸣的一个时代,但同样这也是中国最为璀璨,最为辉煌的时代。 各家弟子面对这大争之世,先后皆是提出自己的见解,最终形成了一个百家争鸣的局面。 百家之间争锋较量,各显神通,留下了无数治国理论以及经验,到了后期,更是逐渐合流。 而这样丰硕的成果,最终多半都是流落到了咸阳宫中。 扶苏徜徉在浩瀚如海的典籍之中,汲取着养分。 但扶苏同样也不是照单全收,他有着后世的眼光和眼界,他知道怎样的道路是正确的,也明白什么样的路是错的,而且就算有些地方不清楚,扶苏同样可以进行验证。 以实际来验证理论是否正确,成为了扶苏判断的方式。 越是深读,扶苏的收获愈多,同时,先贤的智慧,也让扶苏渐渐认识到自己原先依旧存在着许多不足,如果换做现在的自己,面对当时的情况,或许能够做的更好。 自己即便有着后世的眼光和眼界,但古人的智慧,依旧不能小觑。 第六百二十五章 子嗣 或许是因为萧何,陈平和张苍的影响,这一段时间以来,扶苏深研道家。 当然,扶苏深研道家,自是不会为了求仙问道,想要长生不老。 实际上,后世之中,多半的人都认为道家乃是求仙问道,不问世事,然这却是对于道家最大的误解和偏见。 消极避世不过是道家之中的老庄学派罢了! 而实际上,道家之中的黄老思想乃是华夏道学之渊薮,黄老学派思想尚阳重刚,在战国中后期极为流行,其既具有丰富的理论性,又极具强烈的现实感。 作为治国的思想,黄老之学强调“道生法”,认为君主应该无为而治。 何意? 道,简单来说就是这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而法,就是规矩。 其核心要义就在于要求主政之人根据规律,制定出相应的规矩,然后就不必去管了! 换句话来说,落实到实际当中,就是只要律法当中没有规定,就算是某个人想要炸掉地球,也不应当去阻拦。 当然,律法之中若是有相应的规定,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是因为对道家有了这一番研读和体悟,扶苏方才深深感到黄老之学的玄妙,更明白欲穷尽黄老之学,实在是太困难了! 在历史上,准确来说,将黄老之学掌握到登堂入室地步的人,连五指之数都没有。 整个汉初,也不过萧何,曹参,张苍这三位西汉历史上的名相,算得上真正将黄老之学掌握到了精深的地步。 一般来说,研究黄老之学,能在三四十岁入个门,七八十岁能够产出些许成果,这已经能够称作是天才了! 而萧何,曹参,张苍更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名相,自是不能与一般人同日而语。 即便是扶苏,掌握着后世的诸多知识,在学习研读黄老之学的时候,也是暗自咂舌。 想到这里,扶苏就不禁想起了历史上的窦太后,这位太后一生爱好黄老之学,准确来讲,将研习黄老之学的风尚带到后宫,还是从汉帝的母亲薄姬开始的。 可就是这位窦太后,给汉武帝留下了一生的阴影,晚年汉武帝干出杀母存子的勾当,未必不是因为受这件事的影响。 扶苏清楚的记得,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上,汉武帝即位之初,就开始启用儒家,然后获取权力,面对这样的情况,窦太后几乎什么都没干,就派了两个人盯了一下汉武帝启用的两个儒生。 结果发现这二人收受贿赂,在朝中大肆排斥异己,还任人唯亲。 是故,到了后面,窦太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让汉武帝败下阵来。这其中最恐怖的就是窦太后一切用的手段皆是堂堂正正,这种正面碾压过来的力量,不要说汉武帝,就算是此刻权柄在握的扶苏,也觉得被压制的难以呼吸。 而扶苏现在更是亲身观摩萧何,张苍如何处理政事,这种办事的效率以及果断,也不由得让扶苏亲身领略到了黄老之学的魅力。 除此以外,扶苏未尝不是想借机调理一下身体。 尽管扶苏眼下不过三十多岁,身体也是属于壮年,可实际上,扶苏知道,之前自己也的确是太过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尽管时常提醒自己,可是有时候时不我与,扶苏转瞬之间就将这样的提醒忘个一干二净。 要知道有时候战事紧迫,或是一些比较要紧的政事要处置,扶苏如何能够安心睡下?为此,连续熬几个昼夜也是常有的事。 而代价就是扶苏的身体状况开始下降。 而现在秦国总算是上了正轨,各个府衙之间可以有效地进行配合,这倒是大大减少了扶苏的工作量。 而黄老之学有一部分就是关于修身养性的,再配合太医夏无且的调理,扶苏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子嗣。 原先扶苏一则是没兴趣,二则是没时间。 试问秦国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整个帝国大厦将倾,扶苏怎么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不过子嗣问题始终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对扶苏而言,更是重中之重。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县令郡守有时候都充当媒婆,强行拉郎配的,县里的寡妇也会被要求改嫁。 普通人家,若是到了年龄,女子未曾出嫁,是要被加倍收税的。 而这一切自然是为了人口,当然,扶苏继位之后,颁布的一系列有关于这方面的政策,也是鼓励生育。 无他,人口在这个时代,就是生产力,就是战斗力。 要是在扶苏的治理下,整个大秦的人口能够过亿,那扶苏觉得,自己就算啥都不干,这殖民世界的目标也能够实现了! 到时候不是扶苏干不干的问题了,而是扶苏和整个秦廷不向外扩张,这多出来的人口就相当于一个炸弹,会炸的秦廷和扶苏,粉身碎骨。 要知道,这些人都要吃饭,都要有活可做。大秦一旦供养不起,这些人就会成为祸乱的根由。 没有饭吃,无事可做,会发生什么,这一点扶苏再清楚不过了,只怕到时候又是一个陈胜揭竿而起,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冲向自己。 而扶苏的子嗣问题,往大了说,就是关于大秦帝国传承的稳定问题,往小了说,这也是扶苏这个王位稳不稳当的问题。 若是扶苏没有子嗣,自然难免就有产生一些野心之徒,有了对王位染指的想法。 现在还压的住,可往后面就说不定了! 也难怪当初蒙恬见扶苏没有子嗣,都主动提出要扶苏遴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 而这些时日之后,也算是有了那么一些成果,蒙瑶,芈萱已然是怀有了身孕。知道这一消息的扶苏自然是格外的开怀。 旋即就特地派人去北地告知蒙恬这一消息。 可开心之后,扶苏也开始思索皇子公主的教育问题。从当世的大家之中选取,充当皇子公主的老师,自然不无不可。 只是扶苏对于这样的教育方式却是摇了摇头。 第六百二十六章 立贤,立长? 从后世诸多王朝的失败,扶苏知道,寻找当世大家,要他们培养皇子,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或者说是走不长远的。 在历史上,多数的王朝大都不过三百年,一方面由于是体制的原因,可另外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皇帝太过废物柔弱,被下面臣子蒙蔽和忽悠的原因。 而这方面,其很大的缘由便是因为皇子长在深宫之中,虽然熟读不少的“圣贤书”,可是,对于外面的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皇子继承了皇位,下面人不玩出一些猫腻和花样,那就难怪了! 相反,倒是有一些民间游历的君王在这方面,倒是精明的吓人。当然,这不是指乾隆那种一心玩乐的君王。 比如秦惠王,曾经因为乱法,被处罚在民间一段时间。 还有汉初几位杰出的帝王,刘邦就不用说了,敢在他面前玩花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面的汉帝,曾经在代国一段时间,即便是汉景帝,汉武帝,也时常白龙鱼服,流浪于长安街市之中,对于民情,也有着很深的了解。 汉宣帝出生在牢狱之中,后来又在民间成长,权术手腕也是用的相当到位。 其次,便是选取的老师,只怕也不是那么干净。 或许这样的人是道德楷模,可是,能够保证这个老师,他的亲人,朋友,弟子也是这样的人么? 当皇子变成了皇帝之后,这位老师成为了帝师,所拥有的特殊地位和影响可想而知。 到时候,这位老师即便不想干什么,只怕围绕在这位老师身边的那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多数的时候,这些老师并不是什么圣贤,也有着各样各样的私心欲望,有的贪财,有的贪权,有的贪名,有的贪色等等。 而有了这样的缺点,被人攻破不过是迟早的事。 除了皇子培养的问题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涉及帝国稳定的问题。 就是立贤还是立长的问题。 首先需要摒弃的一点,就是后世所谓的民主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压根就不适用。所以,不管怎么变,扶苏都只能局限在家天下当中。 当然,扶苏觉得,若是能够令天下百姓安乐,这个皇位交出去也没什么,毕竟,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初,他的所思所想,都是为了这一点。 可毫无疑问,这几乎没什么可能。 而在这个基础上,立贤还是立长就是一个要被极为重视的问题。 准确来说,从皇子出生的那一刹那,这个方向就必须确定,因为这涉及到之后各个皇子的培养问题,而最后,这个又是事关这个帝国身后千秋万世基业的问题。 可以说,在这个大问题上,若是处置不善,最后必定是害国害民害自己。 立长,其好处就是能够让国家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稳定,不至于生出什么乱子,但是,这也意味着,这个长子的秉性实在是难以把控。 要知道,从古至今,太多优秀杰出的帝王,在培养下一代的时候,都遭遇到了失败。 他们或许在国家大事上立下了诸多丰功伟绩,可唯独在培养皇子这一方面,有些无可奈何。 最典型的就是原本时空当中的自己,屡次与嬴政意见相左,嬴政认为自己太过优柔寡断,心肠太软,全然不似人君。 而那时的扶苏则是认为嬴政手段太过刚硬,对待山东六国,手段太过严厉酷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暴君。 由此到了最后,自己被发配到了上郡,然后赵高伙同胡亥和李斯,篡改遗诏,一杯毒酒赐死了自己。 整个大秦帝国,也在胡亥以及赵国的胡作非为中,灰飞烟灭。 再比如汉初,就一直比较流行“不类己”。到了汉武帝的时候,还弄出了巫蛊之祸这一出,足见皇帝和太子之间,已然是毫无信任可言。 而汉宣帝,也是如此,教训自己的太子也是“不类己”的评价,甚至做出评语“乱我家者太子也。” 当然,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汉宣帝若不是念着许平君的情分,估摸着这个太子被废也是迟早的事儿。 因此,扶苏也不确定,自己的长子在自己的教导之下,会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对于别的事情,扶苏相当有信心,但在这一件事上,扶苏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再退一万步说,自己能够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可是,能够保证自己后代和自己一样么? 这实在是太难了! 想到这里,扶苏就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回忆起当初,曾经,嬴政对于自己大概也是这一种心态吧! 望着自己不成器的样子,嬴政心中多半也是恨铁不成钢,也因此,即便扶苏在一些事情上的处置相当到位,却也经历了几番刁难。 可做了皇帝之后,扶苏却是出奇的发现,这些却也成为了他宝贵的财富。 他能够很好地运用自己的权力,去施行一些政策,与嬴政当初的磨练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立贤,固然好。 只是这个贤的标准呢?君王的好恶?还是臣子的选择? 最为关键的是一旦选择立贤,皇子之间必会相争,皇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有着可能,谁不想拼上一把? 而由此导致的就是皇子之间的争斗会一步步的升级,乃至于最后兵戎相见,兄弟睨于墙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玩的过火了,令国家发生内乱,然后外族入侵,神州陆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或许是因为前车之鉴实在是太多了!导致扶苏每思虑一步,都觉得自己下一步一定会踩上一颗地雷,不仅将自己炸的粉身碎骨,连同整个大秦也一起灰飞烟灭。 种种的思虑在扶苏脑海中徘徊,犹豫,起初或许当听到自己后宫几位夫人有了身孕的消息,扶苏感到十分的激动和兴奋。 可是,当坐下来细细思索的时候,扶苏脸上渐渐有了一抹忧虑之色。 也许,没有后世的那些知识,没有对于华夏历史一定的了解,大概,自己也不会这么难以做出选择吧! 第六百二十七章 扶苏的构想 扶苏不是一个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人,从来都不是。 也因此,在面对这一件事上,他注定要饱受折磨,百般思虑,然后让自己交出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 扶苏更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 他知道,这个自己苦心经营的大秦帝国,早晚有一天会崩塌,早晚有一天会灭亡,这是事物诞生灭亡的规律。 历史的车轮滚滚碾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挡这样的力量。 可是,扶苏希望,这个帝国,崩溃至少要在整个世界都已经纳入大秦掌握之后。 唯有如此,就算崩溃了,想要重组,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肉不管吃不吃,首先得烂在自家的锅里。 也因此,百般思虑之后,扶苏心中已然初步萌生了一个想法。 要做成这件事,唯有依靠制度的力量。 这是他这些天来研习黄老之学的感悟,一条好的规章制度,如果沿用的好,至少能保障两三代人不出问题。 当然,两三代人之后,扶苏也不知道这个大秦变成什么样了。 而这个制度,扶苏知道,自己还需要引入别的力量。准确来说,这是用来平衡皇帝的权力,也是一种束缚。 不然,后世君主之中,不乏会出现君主过于喜爱某个儿子,然后将规矩废弛的状况。 这个时候,朝堂之中就应该有一股力量站出来维护规矩的实施。 当然,若是这个君王有着超凡脱俗的手腕,以及无与伦比的威望要做成这一点也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如果能够达成这两点要求,已然可以和历史上的明君并驾齐驱。 这样的君主,又岂会耽于感情? 这样的君主,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为了维护天下,为了稳住自己的江山,就算是杀了自己的儿子,眼睛眨都不会眨。 也因此,出现这样的君主,定然会主动的维护,或者优化扶苏制定的制度。 而引入的力量,扶苏已然是有了一些设想,首先,自然就是如今秦国宗室的力量。 这毕竟是赢氏的天下,赢氏倒了,别人或许能够帽子一换,欢天喜地的迎接新主,可是赢氏,必然是要被清算的对象。 即便活着,也只不过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用来标榜新主的恩德。 当年,商灭夏,周灭商,在成功之后,皆是对上个朝代的宗室做出了分封。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赢氏,是自家人,是值得信赖的,而如今的宗正子婴,在扶苏看来,自己的这位族叔也是相当的可靠。 而且,扶苏继位之后,对于宗室,不仅没有大肆屠戮,反而给予了一定的资源,令其发展,赢氏宗室的地位已然大大加强,足以成为拱卫皇权的保障力量。 而其次,便是朝中大臣以及军方,这二者各自的代表的职位自然是丞相和大将军。 丞相总领百官,大将军总领军方,若是有着这二人的支持以及首肯,新君继位,自然是波澜不生。 而由此,对于皇子的培养,扶苏已然决定改成将皇子放到上林苑中,和那些孤儿一同成长。 同时,严密封锁关于皇子的信息。 这样,就避免朝中大臣或是军方有人提前站队,想要搏一把从龙之功。 而每岁,皇子和那些孤儿一样进行考核。 待到成年之后,再将这些皇子安排到军中以及地方历练,每年再根据皇子在军中以及地方的表现进行考核打分。 同时,这也是给每个皇子建立自己班底的机会,从识人,看人就已经开始比拼。 这个表现,自然是根据韩谈以及陈平情报网络,还有地方,军中诸多方面进行比较。 而打分的权力,则可以集中在各方的领头之人身上。 到了最后,表现最为优异的那个人,在满足一定的年限之后,立为太子,开始监国理政,而皇帝则是退居幕后,没有重大的事项,不必出面。 而剩余的皇子,则可以奔赴各地,稳定大秦。 扶苏知道,未来大秦是一定要重启分封制的,当然,这分封之地,自然是中华之外的地方。 如同当年周天子一般,给个诏书,就让某某大臣带着人去开拓,刚去的时候,或许就是巴掌大一点的地方,可是几代人之后,不仅地盘扩大了,当地也已然内化成了中国之地。 未来世界那么大,扶苏很清楚,凭借着现有的通讯条件,大秦能将嬴政在世之时的土地维持住已然是不容易了。 要知道,从岭南到咸阳,传达一份件,要历时两个月之久。 通讯条件的简陋,注定了咸阳对于边远之地的控制鞭长莫及。就算是现在的岭南,秦廷想要控制,也是吃力的很。 都是让任嚣和赵佗,在当地自治。 也因此,分封势在必行,当然扶苏知道,在这个基础上,同样要制定削藩相关的政策。 分封削藩乃是一体两面,如何运用,全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 诸多的思想方略在扶苏脑海中绽放,扶苏将这些一一记录下来,其中有些地方,扶苏也未想的透彻明白。 还有一些地方,则是存在一些错漏,只不过扶苏未曾发现。 当然,扶苏更明白,这样的一份构想,还需要在实践中,亲自尝试运行,然后察看反馈效果,进行修正。 要距离这项制度的成熟,扶苏觉得自己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 墨落,笔停。 扶苏将十几页纸装好,看向了身边的韩谈,道:“将这些封存,除我以外,不许任何人察看浏览,敢有泄密者,族。” 说到最后,扶苏话语愈重。 就连韩谈,跟随了扶苏多年,亦是觉得这一刻一股莫大的压力袭来。 这种状况,对于他来说,还是极少出现。 由此可见,韩谈也明白,扶苏写的那些,想必是机密之极。 多看一眼,只怕也会有杀身之祸。 扶苏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样一份档若是泄露出去,必然会惊起惊涛骇浪。在如今没有成熟的情况之下,暂时封存,是最聪明的选择。 第六百二十八章 翻天覆地的魏地 魏地,此时已然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地的百姓,已经自发的开始翻耕土地,与春种做着准备。 而深入乡里的那些秦军士卒,则开始发挥着各种各样的作用。有的开始指导农业生产。 这些士卒本身多半就是农家子弟,后来在秦军之中又学习了诸多化知识,除此以外,这一次,秦廷下发的有关农事的书籍对于他们来说,已然是没有丝毫的难度。 依葫芦画瓢,按照书上说的,执行下去,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当然,这一切核心要点便是在于魏地对于各地豪强的清缴已然是到了尾声。 所有豪强的资产,大半都进行了充公,要么就是分配给了所在的乡里,而那些豪强,或杀,或流放边疆,充实边塞人口。 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没有一些豪强意欲反抗,想要联合起来起兵,只是,这样的反抗注定是徒劳的。 因为力量太小的豪强,早已经被愤怒的百姓给撕成碎片了! 而一些力量稍微强悍的豪强,秦军如何会不加以注视?或许这样的豪强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是惹不起的存在,可是对于凶悍的秦军来说,却是土鸡瓦狗。 几乎没花多大的力气,这样抵抗的豪强就已经被枭首示众。 这也是秉承扶苏制定的方针,不服的,敢反抗的,不听话的,一律镇压,没有丝毫情面可言。 或许对于韩地,扶苏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还对韩地的贵族豪强,放了一马,采用了怀柔政策,对于魏地的这些贵族豪强,扶苏可不觉得有什么留手的必要。 而且,这些人也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若是有朝一日,山东六国又打回来了,这些豪强转头就会投入到山东六国的怀抱,为他们出钱出人,和秦国作对。 而魏地的土地也进行了重新分配,各家各户重新按照秦法分配。 一夫狭五口而治百亩,这句话最先是在魏国变法的李悝提出来的。 后来,商鞅带着李悝编纂的法经入秦,并且作为秦国变法的指导大纲,这些的策略自然就成为了秦法,并一直奉行。 而魏国么,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理想状态,都不知道已经消失了多久了。 而现如今,在秦军的主持下,这样的方针策略得以重新的实施。 正是因为如此,加上又有各式农具协助,魏国的百姓现在或许仍然和以前一样穷困,可是,他们的精神面貌已然是焕然一新。 所有人望着脚下的土地,心中满怀激动,不少人甚至因此留下泪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崭新的的开始。 陈林回到了乡里,郑重的祭祀的自己的父母,将他们的陵墓修葺了一番。同时,这也是告慰自己的父母,如今他们的仇已然得报了! 就在昨日,陈谷已然是上吊自尽了! 他亲眼看着自己积累无数年的家当,被官府抄没,自己的田地,被那些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贱民给瓜分干净了! 而陈谷本人,则是被赶到村中一户最为破落的人家居住,而那户人家,则是堂堂正正的住在了陈谷的房屋之中。 连续的打击接踵而来。 陈谷不是没有来找陈林说情,刚开始的时候陈林几番推诿,到了最后一次,陈林更是将所有的事情挑明,陈谷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到此时他才明白,陈林对于事情的始末,知道的无比清楚,可笑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过多久,就传出了陈谷自杀的消息。 陈林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父母大仇得报,可他还要继续。 他无限感念秦王给予他这个机会,更知道这天下还有着无数陈谷这样的人,还有着数不清的贪官污吏。 而他陈林,于此也是萌生了一个志向,此生立志要除尽天下贪官豪强,还百姓以太平。 这是他的未来,也是他陈林的抱负。 “走吧。”陈林最后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一离开,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陈林和张平安二人在村中一路走过,一些村民望着二人脸上露出亲切和睦的笑容。 对于这些村民来说,陈林和张平安,改变了他们生活的轨迹。 而在村口,一颗大槐树下面,已然是有着一名秦军士卒领着一群孩子认字。 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所谓的学校,自然是还没有建成,如今,不过是借用了村口的一块地方。 而教学的设施,也是相当的简陋,除了黑板之外,这些孩子要不也是拿着一根树枝,或是也是用着粉笔,在一块小型的黑板上写写画画。 可陈林知道,能迈出了这一步,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而教授孩子的内容,也并不单一,有识字,有算术,还有一些简单的天知识,一些地理风貌,又或者会带领着孩子们唱起了秦军的军歌。 陈林和张平安望着这一切,心中无限感怀,这些,都是在他们的努力之下,给自己的家乡带来的变化。 如今的平阳县,可以真正说得上翻天覆地。 而他们也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源自咸阳的那一位王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林便看到讲课的那名士卒端来了一大盆的鸡蛋。 所有的孩子皆是满心期待的看着这一幕,或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从小到大,他们也没有吃过几次鸡蛋,可现在,只要他们来上课,并且认真听讲,就有鸡蛋可以吃。 就在这时,张平安指了指其中一名孩童,陈林顺着目光望去,便看到那名孩童偷偷的将鸡蛋藏了起来。可陈林分明看到,那名孩童眼中对于一枚鸡蛋的渴望,嘴角的哈喇子都快留了下来。 张平安正欲站出来,陈林却是拦住了张平安,悄声道:“待会儿我们悄悄跟着这个小孩回去,说不定能知道事情始末。” 显然,陈林也知道,一个鸡蛋对于他或许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这个孩子却是忍住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征兵(一) 这其中多半是有着什么缘故。 那名士卒监督着所有的孩子吃下鸡蛋之后,旋即便让所有的孩子各自回家。 看到陈林和张平安,那名士卒也是走了过来,刚欲说些什么,张平安已然打趣道:“老周啊,这孩子里面能有一个躲过你的眼睛,藏起一个鸡蛋,骗了你,看来老周你这双眼睛不太好使了啊!” “?”周石瞪大了眼睛,望着张平安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过看到一旁的陈林并未多说什么,周石旋即明白,张平安多半说的是真的。 “走吧,跟我去看看这个小家伙儿。”陈林呵呵一笑,显然也有了几分兴致。 周石在军中,也是属于佼佼者般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孩子比较多,导致周石一时间看不过来,但是,整个过程能让他一点未曾发觉,这个孩子属实来说,聪明过人呐! 若不是陈林和张平安刚好在一旁察看,也许真被那小子蒙混过关了! 三人跟着小家伙的后面,小孩终究是小孩,虽说奔跑起来的速度极快,可是,陈林他们也是军伍中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孩子给落下。 一路奔跑之后。便来到了一户院子之中。 陈林刚一靠近,便看到一个中年人躺在了地上,双目紧闭,而小孩见着这一幕,则是被吓得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林见状,也不犹豫,当即上前,察看了一番中年男子身上的状况,望着身上张平安道:“扶着他。” 然后陈林急忙进屋,搜寻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油灯之上,油灯里面还有着些许的残油,只是不多。 见着这一幕,陈林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油灯端出来,急忙道:“掰开他的牙。” 周石闻言,急忙照做,而陈林则是将油捻子一口塞进中年人的喉咙之中。 果然,陈林拔出油捻子的时候,中年人开始剧烈咳嗽,然后咳出一口浓痰出来。 而中年人在这一口浓痰出口之后,眼睛也是渐渐恢复了清明。 陈林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么一个人从阎王爷那里给抢回来了! 陈林知道,自己方才不过是情急之下救回这人的性命。 只是扫了一眼院中的情景,陈林便是推算出了大概,这人想来是咳嗽已久,而方才这人前去挑水,结果一时吃力,一口浓痰没吐出来,这才淤塞在喉咙之中。 也幸亏时间不是很长,不然的话,此刻这人就应该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而陈林,则是因为跟着军医,学习过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能够有一些简单的判断,这也是为了在自己或者战友受伤之后,能够及时有效地处理,却是未曾想到,在这里倒是用上了。 “平安,去请军医过来。”陈林知道,要彻底治好此人,唯有军中的军医才能做到。 自己虽说救活了眼前的中年人,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张平安点了点头,旋即疾步离开这里。 中年人有些迷茫的望着陈林和周石,周石他倒是认识,作为教授自己孩子的老师,他如何能够不认识? “进屋说吧。”陈林将中年人搀扶起来,然后几个人一同进了屋。 聊了半晌之后,陈林也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自己的推断并没有出错,这孩子的父亲的确是咳嗽已久,大约已经有了半年的时间,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重。 而这个孩子的母亲,则是因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导致如今只有着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家中的困顿,又导致了这位孩子的父亲无钱看病。而那枚鸡蛋,也是孩子私藏下来,想要留给父亲吃的。 毕竟,一枚鸡蛋,一些活了二三十年的人,也没吃过几次。 陈林听后,沉默不语,战乱的延续,豪强的欺压,如眼前这家困顿的情况屡见不鲜。 少顷,张平安也是拉着一名军医赶了过来。 经过一番诊治,军医又留下了几副药,想来对于眼前这个家庭有着很大的改善。 陈林所做的这些,令这父子二人无比的感动。 而刚出了门,不少村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顿时对陈林无比的信服,更是充满了一种感激。 走在乡间的路上,军医望着陈林,道:“校尉,这村里的医疗制度是否应该适当的普及一些?” 陈林也是点了点头。 在关中,乡里已然建立了初步的医疗制度,要治病救人,首先要能够识断字,或者一些人家中留存在什么偏方之类的,可这类偏方,不可能包治百病,而且相当一些,搞不好直接能把人吃死。 而扶苏则是做了一些变通,让太医院针对一些简单,易发的疾病,编纂了一本医学书籍,上面清楚的记录着这些简单,易发疾病发病的症状,以及后续如何治疗等等。 当然,这些相对来说,也是粗陋的可怜。只是,有总比没有要好。 秦军在魏地时间还不是很久,自然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切政策都落实下来,不过经历了此事,陈林也觉得这医疗的制度也应该适度在这乡里普及。 当然,要是发展到关中那种地步,自然是可能性不大。 关中毕竟秦廷经营了许久,而这魏地,才不过刚刚开始。 陈林望着张平安和周石,道:“这两日,村里征兵的工作开始展开吧。” 陈林显然也是接到了上面发来的军令,要不了多久,秦军即将会有大动作,而征兵的命令,已然是发给了他们这些主持地方工作的秦军士卒。 这同样也是一次检验他们在地方工作的成效的考核。毕竟,若是工作没什么进展,这征兵最后的结果可是会难看的很呐! 倘若强征,就要看抗不扛得住军法的惩戒了! 张平安、周石也是点头,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毕竟秦军一路攻伐过来也是有所损耗,自然要补充兵员,这些兵员能就地补充当然最好。 而粮草,眼下倒是不用太过发愁,毕竟清缴了魏地的贵族豪强,可是缴获了许多这方面的物资。 第六百三十章 征兵(二) 就食当地,不仅是秦军这种做法,同时,这也是这个时代军队通行的方法。 著名的军事家孙武在这方面早有论述,如果从后面运送十石粮食,最后能送到前线,可能就只剩下两石,甚至于一石。 因此,军队在当地补给,就是一个必行的方案。 曾经秦军当然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他时候是要求当地的豪强与秦军合作,进行利益置换。 可是,那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短时间内,要秦廷抽调出一批训练有素,精锐干练的官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如今,秦廷完全不必要。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在魏地,秦军才敢于挥起屠刀,同时又保证魏地不至于生乱。 那些豪强凄惨的下场更是令无数百姓拍手称快。 不仅是出了一口恶气,更因为那些豪强被抄没的资产,秦军固然得到了一部分。 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就直接分润给了百姓。 也因此,秦军在粮草后面,已然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而且,秦廷还借此,结结实实收获了一波民心。 秦军占领魏地并没有多久,可是,对于魏地的统治,秦廷已然是相当的有成效。 这一切皆是有赖于扶苏的充分准备。 在秦军之中普及各种各样的教育知识,已然为一支精锐干练的官吏形成提供了良好的保障。 除此以外,这些人还能够保证对于大秦和扶苏的忠心。 而各式各样工具的生产,则是掏空了秦国的家底,但也因此,秦国获得了收获山东六国民心的依靠。 张平安回到了村里,地里仙此刻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 就在几日前,他将多年来种田的心得进献给了官府,旋即在官府的认真调查以及核实的情况下,确定地里仙所献心得却有成效,授予地里仙上造级别的爵位。 对于农事,扶苏格外的重视。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的重要寓意不言自明。 也因此,扶苏极力搜罗天下能够增加粮食产量的方法。 尽管扶苏从后世而来,也的的确确拿出了提高农事生产力的东西。 可扶苏知道,这天下的能人异士无数,在某一方面,比他扶苏厉害的也大有人在。 扶苏自然要将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而一般来说,这样的心得一般人都是当做传家宝看待,岂会轻易拿出来? 也因此,扶苏出台了诸多关于这方面的福利。 “叔公。”张平安挥了挥手打招呼。 “平安呐,你这是往哪里去啊?”地里仙关切的问道。 看着地里仙挺起的腰板,精神焕发的样子,好似年轻了十几岁,张平安也不禁露出一些笑容。 张平安道:“叔公啊,我正要去找您呢!” “哦?”地里仙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是这样的。”张平安当即道:“叔公,官府要在村里征发兵员,我特来问一问叔公是什么意思。” 地里仙扬了扬眉,并未说话,而是继续等待着张平安接下来的话语。 地里仙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年老成精,他早有所预料,这秦军一定会征发兵员。 以往来说,这自然是一件谁都不愿意去做的恶事。 毕竟,这当兵活着出去,可就不一定活着回来。 但秦军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地里仙又是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张平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更是令地里仙心里有些火热。 是故,地里仙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先听一听张平安怎么说,若是可以,他当然要支持一番。 张平安见地里仙不语,当即道:“叔公,这一次秦军征兵可是有要求的。” “还有要求?”地里仙心中更是诧异,要知道,以前征兵的时候,可就是直接强征入伍。 并且,还哪里管什么条件,基本上看着一个站着撒尿的就拉走,直到凑够人数。 当年,张平安不就是这么被弄走的嘛? 张平安一脸正色,道:“当然。” “此次我军征发的要求乃是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壮年男子。” “而且入了军伍之后,会有为期一个月的训练,若是训练考核不达标,会被退回来的。” 地里仙瞪大了眼睛,他觉得张平安口中说的这些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从未听说过,入了军伍还有被退回来的情况。 张平安道:“叔公,入了秦军之后,每日皆有可见荤腥,除了日常训练以外,军中还会教授各种学识知识。” “若是立下军功,自有爵位授予。” “除此以外,参军家属每年缴纳赋税可以减半。” “若是军人亡故,其子嗣继承爵位,可由县中抚育,岁岁发放粮米供养。” “” 张平安一连说了许多,地里仙旋即明白,为何这秦军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可以说入了秦军之后,就有了一份极大的保障。 不管是自己,还是家人,都能够获益。 在满足一定年限之后,秦廷还会根据在军中的学习状况,令军人转任地方官职。 至不济,也可以回到村里,造福乡民。 若是能立下军功,得到爵位,飞黄腾达可是指日可待。 准确来说,在这样的政策下,秦军自然是令人趋之若鹜。 每个青年人生在世间,不想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要是一味蜷缩在乡里,那反倒是没多大出息的表现。 而秦军,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只要自己努力拼搏,挥洒出去的汗水,就能够得到回报。 在军功面前,人人平等,只要立下了军功,不用担心被人贪犊,不用顾虑朝廷是否会克扣赏赐。 因为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一路官司,打到秦王面前,秦王也会为其做主。 这也是秦军保持强大战力的关键和根本。 张平安望着地里仙,道:“叔公,明日我欲召集村中父老,一同说项此事,不知叔公以为如何?” 地里仙此时脸上也是浓浓笑意,道:“好,好啊!” “平安呐,明日叔公和你一同说项此事。” “不怕你笑话,若是老朽我现在二十多岁,也要和你小子一同入了这秦军。” 第六百三十一章 娶媳妇 当张平安在村里将消息细说了一遍之后,所有的青年人眼中都涌现出炽热的神色。 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并不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情。 春秋战国五百年动乱,战斗的基因早已镌刻在每一个人心中,还有,邻里之间为了水源,仇杀私斗也是不计其数。 这样的仇杀私斗可不是几十个人之间的混战,往往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几百人的规模械斗,这都是小意思。 即便是几千人乃至于发展到上万人的械斗,那也是有过的。 而在魏地,张平安说的这些政策,距离他们已经是太过遥远了!久远到已经近乎令他们忘记。 在魏侯魏武侯的时候,一旦被选上了魏武卒,就意味着荣华显贵的开始。 而魏武卒的选拔,自然也是十分的严苛,偌大的魏国,也不过只有五万多人。后来连年大战,倒是都死的差不多了! 而魏国,也从战国首屈一指的霸主的宝座上跌落下来。 如今,张平安说的这些福利政策,如何不令他们心中感到激动? 除此以外,便是对于大义阐述,张平安说起来亦是正义凛然,倘若山东的各国反攻倒算,秦军一旦败退,自然也就照拂不到他们这些乡里了。 之前秦军推行的种种政策都会被推翻。 这同样也是为了坚定这些年轻人参加秦军的决心,张平安亦是明白,做到这些还是不够的。 在这些新人入了秦军之后,还要再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还有对他们的思想进行改造。 唯有如此,这些年轻人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秦军,现在来看,这些人距离一般般的秦军都差得很远。 更不要说秦军之中的那些王牌,那些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挑选的每一个新人都是无比的严苛,需要经历重重的考验,方才会被选上。 张平安说的这些,不仅是令年轻人炸锅了,就连那些妇孺老人都纷纷鼓励年轻人多多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这不仅是为了获得爵位赏赐,更是为了保障如今的生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秦廷在乡村之中留下的种种印记,生根发芽,已然成为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如今,虽说依旧穷困,只是,这样的穷困,所有的人皆是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不管是种地打粮,还是参军入伍,都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除此以外,那些还未娶媳妇的年轻人则是在村里的老人主持下,开始择取心仪女子,举办婚礼。 当然,其中亦是不乏有些年轻人心中生出雄壮之志,要在军中立下足够的功劳之后,方才娶妻生子。 这样的思想,张平安自是表示鼓励和支持。 年轻人,本就该有一些远大的志向和抱负,又岂能拘泥在这小小的浅塘之中? 距离到秦军中报到自然还有些时日,而这些时日,也足够这些年轻人举行婚礼,并且办妥各项事宜。 张平安倒是因此被多次邀请,充当证婚人的角色。 一般来说,这样的位置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来担任,但是张平安如今在年轻人中的威望可想而知,就算是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对张平安也是以礼相待,心服口服。 秦军大营之中,韩信除了思虑接下来的战役之外,亦是关注着魏地的局势变化。 同时亦是专门挑选了一支队伍,用作机动,以防魏地一些地方局势骤然恶劣,不可控制。 而这支力量,除了镇压那些豪强动用过之外,其他的时候还真就闲置在了那里。 韩信望着魏地各地递上来的奏报,心中亦是感到十分的欢喜。 魏地的局势平稳,显然对于接下来的战役进一步展开,有着重大的意义。 至少对于韩信来说,魏地,已然不需要秦军留有过多的力量照拂,秦军,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此刻在井陉的陈余。 “将军,这两日各地的新兵皆要奔赴到大营之中了!”蒯彻从葫芦里抿了一口酒,脸上挂着笑意。 如今秦军一部分驻扎在安邑,而另外一部分则是驻扎在蒲坂。 蒲坂本就是魏军设立的营地,而如今秦军用作驻扎之所,也是极为合适。 韩信亦是笑道:“这多亏了先生呐!” “若非先生筹谋,只怕这魏地之事,还未必能够如此顺当。”韩信却是实话实说。 若是让他来做这件事,定然要牵扯极大的精力,毕竟如今魏地刚刚归属于秦军统辖,事无巨细,都需要过问。 最为重要的是,还要重新将魏地的百姓登记造册,统计人口,这些事情,麻烦无比。 不过这些麻烦事,在蒯彻这里,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当初为韩信配上蒯彻,除了让蒯彻为韩信谋划献策之外,便是有着让蒯彻处理地方政事的打算。 而如今,魏地欣欣向荣的局势,无一不是表明着扶苏的决定极为正确。 蒯彻则是笑了笑,道:“这一切皆是王上英明,事先多半筹谋,这才事半功倍。” 此次亲身处理魏地的事务,亦是给了蒯彻很大的震动。 即便蒯彻在天策上将府中,亦是对于秦国有着多少的家底,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对于扶苏在这方面做的事情亦是有所耳闻。 而亲身经历之后,蒯彻方才知道,扶苏这些年做得事情有多么的伟大。 如今的魏地,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就已经彻底归心秦国。原本需要花费几十年方才能消弭其中的差别,在军中那些士卒的宣传以及那些农具的帮助下,魏地的百姓早已经将扶苏视若神明,对于那些秦军士卒,更是无比的信任。 这种种的一切,突破了蒯彻的认知。 只不过蒯彻亦是很明白,在扶苏之前,可还没有哪一位君王在被占领的地方下如此大的功夫,自然,一分投入,就有一分收获,扶苏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更快,更为高效的获得民心的支持。, 第六百三十二章 “眼下,我秦军即将东进,这两处的营地倒是可以用作新人训练休憩之所。”韩信想的长远。 练兵,自然是必要的。 这些新人,若是没有操练,就上战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仅不能为秦军带来胜利,反而会拖垮秦军。 两军交战,个人勇武固然重要,不过那只是起到了带头作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激励士气。 而实际上,两军之间的对决,更多的取胜因素在于团队之间的配合。 也因此,秦军之中规定,一伍当中,其中一人阵亡,那其余四人也要附带连带责任,受到惩处。 倘若能够斩首一人,则可以抵消。 这就是为了强调集体之间的协作,而避免因为个人的冒进,而将整个团队拖入深渊之中。 而刚进入军伍的新人,又何来的团队配合精神?这一个月的打磨,就是为了消磨掉他们的“个性”,将他们变成一名合格的士兵。 对于韩信的这个决定,蒯彻觉得很是英明,秦军东出势在必行,而征召的新军又需要训练,那秦军的营地就发挥出了用场。 可以说,韩信这个意见,乃是一举两得。 “此次招募的士兵约有多少?”韩信带着征询的目光望着蒯彻。 蒯彻不假思索道:“三万两千人,俱是符合条件的新兵。” 当然,魏地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丁点青年,只不过,秦军此次秉承的原则却是优中选优。 倘若新兵招募过多的话,一方面,会增加秦军的后勤负担,另外一方面,也很容易拉低秦军的战力。 毕竟这些新兵都需要老兵来带。 而优中选优,不仅减缓了秦军的后勤压力,也尽量令加入进来的新兵能够拥有与老兵差不多的能力,如此一来,秦军就不存在战力下降太多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建立的原则就是此次伐魏的战役,秦军的兵员损失并不多。 面对魏豹这个蠢材,魏军经营的防线,几乎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当然,这其中更为关键的就是韩信敏锐的目光,及时洞察出了魏军的弱点。 从而能够一击制胜。 听着蒯彻的回答,韩信脸上亦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有时候连说都不用说,彼此就已经能够猜到对方的心思了。 “眼下我秦军的难题还是在井陉啊!”蒯彻不由的感慨一声。 他如何不知,井陉这个关口如今就是拦在秦军东进路途上的一个关口。 在这里,陈余亲自坐镇,除此以外,这里还驻扎着十多万的赵军,还有着充足的粮草。 很显然,井陉这个易守难攻的关口,秦军若是强攻的话,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这样的代价,作为统帅的韩信是需要极力避免的。 毕竟,若是秦军因为攻打这一个关口残了,之后秦军要继续东进,也会后继无力,而且,如此一来,秦军损失过重的话,这士气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是故,这些时日一来,韩信苦苦的思索对策,还派出了无数侦骑,侦知有关于井陉方面的情报。 井陉,是挡在秦军面前,一道绕不开的关口。 在历史上,围绕着这里,也是多次发生了战争。在井陉口西,有着一百多里长的狭小的道路,两侧,是连攀爬都爬不上去的高峰,这样的地势,已然注定了井陉关隘的险要。 一旦背后粮道被断,乃至于后路直接被堵死,那对于秦军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就如同当年的周大军一样,被锁死在了崤山山道之中,最终难逃覆灭的下场,而如今井陉这个关口,比崤山山道亦是不遑多让。 即便是韩信,亦是难以有所定计。 而且,陈余因为在函谷关的失败,用兵必然十分谨慎,要陈余主动出击,乃是千难万难。 从目前陈余表露出来的态势也是如此。 正当韩信与蒯彻一筹莫展之际,一名军士走入营帐之中,道:“启禀将军,大营外有一人求见。” “可知姓名?”韩信皱眉问道。 “不知。”军士如实答道:“他只说是将军的故人。” “故人?”韩信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由不得韩信不惊讶,蜷身缩手在天策上将府之中,除了眼前的蒯彻与他相熟之外,剩下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又算得上什么故人? 况且,若真是咸阳来人,也不必如此了。 若是淮阴认识的旧人,在韩信的记忆中,那个地方,所谓的故人,大概就是曾经欺辱他的那些人,这些人此刻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营帐门前? “将那人请进来。”韩信不动声色。 不管是谁,一见便知。 少顷,一位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中年人出现在韩信眼前。 当见到此人,韩信立即呆在了原地,眼中更是隐隐有泪光涌动。 “老师” 当听到韩信这声称呼,蒯彻也是近乎呆立在了原地,韩信的军事才能他是知道的,用一句旷古绝今绝不为过。 而能看出这一点的,也绝对是当世的人杰。 李左车脸上亦是露出一抹笑意,道:“韩信,当年我路过淮阴,不过见你在军事上有些天赋,这才将祖父留传的一卷兵书交予你,实在称不得你的老师。” “老师,不管如何说,若不是当年老师一卷兵书,韩信绝不会有今日。” 韩信记起当初,自己穷困潦倒,自己虽然苦心研究兵法韬略,可惜,终归没有一卷兵书,供他验证揣摩,当日李左车授予的兵书,可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要知道,一卷兵书就算是万两黄金也是换不来的,可是李左车无偿的赠送给了他。 这份恩情,韩信如何能忘? 李左车笑道:“韩信,你能有今天,都是你自身的际遇,和我的关系并不大,若是可以的话,你可叫我一声先生。” “韩信见过先生。”说着,韩信已然将李左车扶到位置上,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拜师才会用到的大礼,以此表达自己的敬意。 第六百三十三章 献图 李左车点了点头,旋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地图。 当这张地图摊开在韩信的眼前,韩信立即就挪不开眼睛了! 因为这张地图所绘制的正是井陉那一带的地图,而且描摹的十分清楚。 这样的地图,比如今秦军所使用的地图还要精细准确很多。 更令韩信惊喜的是,这地图上面还绘制着一条小道,而这条小道,是秦军地图上完全没有的,即便是派出的探子,也未曾找到这条小道。 可倘若这条小道真的存在,井陉的局势将大有转变。 “先生,这……”蒯彻此刻露出一抹狐疑的神色。 说实话,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李左车,蒯彻还是有着几分戒备之心的,这样的戒备并不以韩信的一声“先生”的称呼,就尽数打消。 尤其是这样的地图出现在眼前,更令蒯彻生疑。 按照道理来说,地图这样的东西,在此时可以说战略级别的物资,一张精细的地图要制作出来,要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测算的数据更是无比的繁复和良多。 若是因此,就轻信了眼前这人的话语,说不定会令整个秦军陷入危险之中。 蒯彻略微思索,朗声道:“在下蒯彻,见过先生。” “李左车。” 李左车亦是拱手还了一礼,同时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蒯彻这时道:“不知阁下这卷地图从何而来?” 望着蒯彻怀疑的目光,李左车哑然失笑。显然,李左车亦是察觉到了蒯彻心中的疑惑。 韩信此时也是皱眉看向了蒯彻,“先生,你这……” 韩信话语并未说全,显然也是在给蒯彻留着面子,毕竟蒯彻与他的交情也算是不菲,他也算是了解蒯彻的性情。 李左车摆了摆手,望着蒯彻,回道:“此乃先祖父所留,我预算到秦军东进,恐会被阻拦在此地,特来献图。” “令祖父是?”蒯彻继续追问。 显然,此刻的蒯彻是决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不才愧提祖父性命,乃是赵将李牧。” 蒯彻立即瞪大了双眼,李牧,那可是赵国响当当的名将,若非被赵国那些昏君奸臣所害,这赵国,只怕未必会那么快被秦军覆灭。 一代名将,落得如此地步,当真是可悲可叹。 只是,若是如此,就让李左车将地图献出来,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吧? 要知道,当年李牧身死,也有着秦国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最终促使赵王下定决心,临阵换将,然后处死了李牧。 某种意义上来说,秦国也是他李左车的仇人。 “先生既为赵人,为何会来襄助秦军?” 李左车暗自摇头苦笑,他此刻也是感觉到蒯彻难缠的紧,尽管他的这些问题看上去毫不起眼,但这些问题却是直指要害。 若是话语之中有些许瑕疵,只怕接下来又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若是他李左车的确是来充当探子的,也许最后真的要露馅了! 苦笑之余,李左车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扶苏果真不同于一般人。 其麾下笼络到了如此多的当世人杰,而其本人,也已然渐渐蜕变,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尽管这些年来,李左车并未与扶苏见面,可实际上,李左车游历天下,走访四方,同时也在一直关注着各国的局势,对于秦国发生了什么,李左车也是大致的知道。 当看到秦国深耕变法,默默耕耘,而山东各国却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李左车就知道,山东六国覆灭的命运就再也难以避免了! 这样的情形与当年何其相似,山东六国各自为政,尽管之间互有联络,可在强大的秦国面前,这样的联络,却是脆弱的可怜。 而那时,山东六国的朝堂上,可以说,没收过秦国财物贿赂的臣子,屈指可数。而秦国,朝中正气浩然,军中将士用命。 最终,被秦国各个击破,社稷破灭。 李左车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道:“其一,我虽是赵人,可于我而言,当年赵国君臣杀我祖父,我与赵国之间,只有赵国欠我的血债,我并不亏欠赵国什么。” 蒯彻心中亦是唏嘘,当年李牧大将军是何等的风采,赵国兵弱,可就算这样,秦军也是几度在李牧手中吃瘪。 最后,王翦也知道,自己倘若正面和李牧交手,这最终秦军就算是胜了,这损失也会无比的惨重,乃至于无法承担。 于是,王翦这才赶回咸阳,与秦王一同商议,用出了反间这样的计策。 坦率来讲,这样获得胜利的手段并不光彩,亦是足以证明,李牧,其才具亦不是常人所及。 “其二,如今赵国上下皆被张耳陈余所挟持,这二人用赵人的性命,来铺垫自己的王侯富贵之路,着实可恨。” 对于这一点,蒯彻亦是觉得合情合理。 张耳陈余不过是两个外人,虽然复立起了赵国,可这个赵国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变扭,如今赵国,名为赵人之国,可实际上,已然是张耳陈余之国。 “其三……”李左车话语停顿了下来,目光盯着韩信,道:“我还有两个条件,还请将军答应。” “韩信洗耳恭听。” “第一,攻下赵国之后,不可伤及赵王性命。”李左车心中长叹,自己如此做法,也算是了结自己和赵国这最后一点情分了。 “第二,我要秦国对待赵国百姓与魏地的百姓一视同仁。” 在魏地的时间,李左车也是不短了!他亲眼看到了魏地翻天覆地的变化,亦是看到了扶苏作为君王的气度和对百姓的关怀。 倘若秦军入赵之后,能够不平添杀戮,同时令赵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有何不可? 蒯彻此刻听完之后,已然是对李左车疑虑全消。 同时他与韩信对视一眼,在这刹那之间交换了一下意见。 对魏赵两国一视同仁,这是应有之理,秦国自然也在为此做着相应的准备。 唯一有些疑虑的就是对于赵王的处置,历来这样的人物,就算是他们二人,也是没有决定权的,这要扶苏来定夺。 第六百三十四章 韩信沉思了一会儿,郑重道:“先生,魏赵一视同仁,此事,我可向你保证。” “只不过,赵王我可保证,攻下邯郸之时,不伤他性命。可最后如何处置,还要王上定夺。” “届时我亦会向王上说明利害,恳求王上放赵王一条生路。” “不知如此,先生以为如何?”此刻韩信亦是诚意十足,对于他这个秦军的三军统帅来说,这已然是他最大的努力。 李左车亦是心知肚明,这种事情,要韩信百分之百的保下赵王,着实来说,有些不现实。 具体如何,总归来说,还需要扶苏这个秦王来决断。 最终,李左车点了点头。 韩信和蒯彻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李左车当年对于韩信,亦是有着恩情,若是最终撕破了脸,着实是有些不好看。 可若是任李左车离去,那攻伐井陉无疑是要大大的拖延下来了,起码要找到地图上那条小道,就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局面。 李左车轻抚胡须,道:“将军,你不妨去信一封,要王离将军从侧面策应一番,说不定能够有些奇效。” 韩信略微思忖,便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王离不管有没有攻下邯郸,但只要做出这般架势,就足够陈余这老小子胆战心惊了! 毕竟邯郸没了,就等于陈余这十来万兵马失去了后方,有着被前后夹击的危险,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离死大概不远了! “除此以外,将军还可分出部分兵马,作势进攻楚国和齐国,如此一来,如今在邯郸的楚军与齐军,和赵国之间必生嫌隙。” 蒯彻眼前大亮,这样的策略可谓是相当的毒辣。 在邯郸的楚军和齐军,若是得知,秦军不打赵国,改为攻打齐国和楚国,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啊? 当然,这一切能够如此得心应手都是因为如今的魏地已然在秦国的掌控之中。 这导致了山东六国虽然合纵,可是,这魏国作为腰杆,已然是彻底断了! 如此一来,合纵联军便是首尾难以兼顾,自然给了秦军诸多良机。 韩信,蒯彻,李左车三人又是仔细计议了一会儿,将其中诸多细节皆是商议妥当。 而此刻的北地,依旧寒冷,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只不过在春日之下,亦是有着几抹绿意增添色彩。 而在一段城墙上,蒙恬遥望北方,眼中隐隐有些忧虑之色。 尽管自他到了北地之后,这北地并未爆发战事,可是,蒙恬眼中的忧虑却是不减反增。 如今的匈奴,在蒙恬看来,这定力实在是太过深厚了一些。 即便是他与匈奴人打惯了交道,此刻亦是有些摸不清匈奴人的脉搏。 往常,即便是在冬日,这匈奴也会在长城的边上偶尔派来一些侦骑,侦探情报,可是这个冬季,却是出奇的平静。 自他来了以后,匈奴人就未曾派出一个骑兵到长城边侦查。 “看来如今的这个匈奴大单于冒顿并非善类啊!”蒙恬在心里暗自嘀咕。 草原上的消息,蒙恬自是格外的关注,对于草原近两年发生的大事,蒙恬心中皆是清楚。 而这些大事里面,匈奴的大单于冒顿几乎就是绕不开的一个名字。 或许最开始冒顿鸣镝杀父,发动王廷政变,还不值得重视,毕竟草原上发动政变,实在是多如牛毛,实在是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之后的事情就带有一点传奇色彩了! 虽然在扶苏的打击之下,东胡损失惨重,可毕竟东胡乃是草原上的霸主一般的存在,底蕴犹存,而且,匈奴亦是损失不小。 可冒顿却是毅然决然的向东胡开战。 最终不仅打赢了,还一路追击,将东胡赶到了极东之地。 在这个过程中,匈奴不断收编周边的部族,实力一路膨胀,如同吹了气球一般,眼下,已然是草原上的第一大部族。 即便是大月氏,对于匈奴,也不能再如同一般视之。 这一切的变化,只不过是这几年的功夫。 能将当初一个夹缝当中生存的小部族,逐步带领成草原上的第一大部族,冒顿,绝对不是一个一般人,至少,比他的父亲头曼,优秀的太多太多。 “父帅,回去吧。”这时,站在蒙恬身后的蒙拓轻声开口。 他此次跟随蒙恬来到北地,除了逐步熟悉军务之外,还有一个扶苏交代的重要任务,就是照看蒙恬的身体。 听到蒙拓的话语,蒙恬也是回过神来,脸上亦是有着一抹喜色。 前些时日,他已然接到了咸阳扶苏亲自发来的急报,说蒙瑶已然怀有身孕。 这样的消息传到蒙恬耳中,顿时令蒙恬感到格外的高兴。 不过,欣喜之余,蒙恬对于蒙阖和蒙拓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 作为蒙瑶的两位兄长,若是表现太差,实在是太过难看了一些。而且,这对于蒙瑶在后宫的位置,必然有着一定的影响。 历经两朝,蒙恬对于朝中的局势洞若观火,在稳定大秦的局势之下,蒙恬亦是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保持稳定,长盛不衰。 此时蒙恬点了点头,转身预备回去。 突然间,蒙恬感觉自己一只脚有些乏力,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般,直接跌落下去,眼前骤然一黑。 瞧着这一幕的蒙拓当即大声疾呼,然后命军士七手八脚的将蒙恬给抬了回去。 站在屋外的蒙拓亦是焦急的等待着屋中的结果,少顷,一名太医自屋中走出来。 望着太医,蒙拓急忙询问,太医亦是缓缓的说清楚了事情缘由。 方才不过是蒙恬腿上的旧伤发作,导致蒙恬一脚踩了一个空,,之后跌在地上导致了晕厥。 听着太医的话语,蒙拓也是缓缓的舒出了一口气。 方才的那一幕实在是快要吓死他了! “将军,恕我直言,以后上将军最好静养为主,像亲自巡视城防这类事万万不可再做,上将军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第六百三十五章 屋中,,蒙恬已经醒转过来。他眼中清明,没有一丝浑浊之意。 这次的摔倒,给蒙恬提了一个醒。 蒙恬已然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副残躯还能够再坚持多久。 “父帅。”蒙拓急忙从屋外走了进来,望着蒙恬如今的样子,不由的一阵心疼。 “吾儿如今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了,不要如此小家子气。”蒙恬话语威严,虽躺在床榻上,仍旧不失威势。 蒙拓急忙擦干脸上的眼泪。 “蒙拓,去拿笔墨纸张。”说着,蒙恬便强行支撑起身躯,蒙拓见状,刚欲上前搀扶,却被蒙恬一把推开。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若是身为一个将领,连走这么一小段路都要别人搀扶,岂不是笑话? 床榻和案几之间,不过寥寥数丈,可对于蒙恬来说,却是走的格外的艰难。 双腿传来的疼痛如同针扎一般,令蒙恬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良久,蒙恬才挪动到了案几那里,此刻蒙拓赶忙上前,为蒙恬摊开笔墨纸张。 少顷之后,蒙恬亲手将纸张封在信封之中,信封口用红泥封印去起来。然后交到了蒙拓手中,道:“拓儿,你现在即刻带这封信去见你的叔父,要他即刻赶来这里,我有要事交待。” 蒙恬也知道,自己也是时候该为蒙家做一些打算了! 北境的防线,这段时间,蒙阖也算是处理的井井有条,并未出现什么差错。 若是有蒙毅在一旁看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错。 不过冒顿也不是常人,蒙阖若是对上,极有可能吃亏,这时候,蒙恬所能信赖的,这北地只有蒙毅。 除此以外,眼下的蒙家,看似极为强大,在朝中风头无两,可正所谓“月盈则亏,盛极必衰”,若是蒙家不能够审时度势,最后难免会下场凄凉。 到那时,说不定蒙家最后的下场连昔日的王家都有所不如。 “父亲,你这身体……”显然,蒙拓更为担心蒙恬的身体。 “快去,我还支撑得住。”蒙恬咳嗽了两声,道:“这里有你大哥,有什么不放心的?” 蒙恬也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蒙拓虽然如今在很多方面做得很好,但有时候就是分不清轻重,这可是大忌。 不管是领兵还是主持一个家族,分清轻重缓急,该舍则舍,都是一个上位者必备的素质。 而很显然,在这一方面,蒙拓并不过关。 这时,蒙阖亦是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他一得到蒙拓派人来的汇报,就立即赶来了此地。 “还不快去?”蒙恬望着有些犹豫的蒙拓,在此催促道。 蒙拓这才看向蒙阖:“大哥,这里一切都交给你了。” 蒙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望着蒙阖紧张凝重的神色,蒙恬故作轻松道:“不过摔了一跤,也值得这般小题大做?” 蒙阖不语,方才他已然见过了太医,太医口中的情形,可是不如蒙恬话语这般的轻松。 “蒙阖,军中事务如何?”蒙恬关切的询问道。 北地的事务与大秦的其余地方不同,乃是军政一体,军事政事俱由一人决断。 当然,这也是为了防备北边的胡人所采取的的策略。 胡人南下,并不是偶尔为之,乃是经常性的,这样持续不断地骚扰,烦不胜烦。 而若是北方有两个主官,一个管理政事,一个管理军事,就很容易生出嫌隙。两个人若是不对付,极有可能让胡人有机可趁。 索性就将二者合并在了一起。 这样的策略,从嬴政预备北伐之时,就已经确定。而扶苏,自然也不会更改这样的方略。 如今这份担子转移到蒙阖的肩膀上,可是不轻。 “父帅放心,儿绝不会给胡人一丁点机会。”蒙阖亦是脸色凝重,郑重说道。 蒙恬点了点头,道:“蒙阖,带我上城墙上看看。” 蒙阖脸上明显露出迟疑之色,安慰道:“父亲,太医说父亲目前还是以静养为主,不可受了风寒,还是等身体好些再去看吧。” “放心,为父心里有数,暂时还死不了!”蒙恬再度坚持。 望着蒙恬坚持的神色,蒙阖心中一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蒙恬,索性就应了下来。 蒙恬躺在扶椅上,在几名士卒帮助下,到达了长城之上。 极目远眺,蜿蜒的长城如同一头巨龙一般匍匐在大地上。 蒙恬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脉,问道:“蒙阖,那座山脉叫什么?” “阴山。”蒙阖不假思索说出了答案。 蒙恬手又随手一指,指向了一处如同门阙的缺口。 “高阙。” “哪里呢?”蒙恬手指向了更远处的一座山脉。 “那是阳山。” 蒙恬望着对答如流的蒙阖,满意点头,道:“阳山和阴山,乃是我大秦的北方的门户。” “只要这两座山脉掌握在我秦军手中,我军对于胡人就始终占有优势。” 的确,一座高高的山脉,能够给予了秦军极大的优势与方便。 而且,这两座山脉掌握在秦军手中,匈奴也失去了一个最佳的繁衍生息的地方。 阳山和阴山,可以为匈奴提供木材,供匈奴人制作箭矢,而且,这里还是匈奴人生产子嗣的地方。 正是因为如此,后世卫青霍去病在攻下这两座军事高地之后,匈奴人才感到无比的伤心,悲痛的唱道:“失我焉支山,使我六畜不藩息,失我祁连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而如今,这两座山脉在秦军的掌控之中,可想而知匈奴人是何种境遇了。 而倘若失去了这两座高山,那攻守的形势将会立即发生逆转,到那时,秦军就会被动无比。 是故,今日在此,蒙恬再度当面叮嘱蒙阖。 “而这两座山脉,要点便在于高阙。高阙不失,匈奴要南下,乃是难上加难。” “……” 蒙恬毫无保留,将他一手打造的秦军北线防御体系的关键要点一一加以说明。 这些地方乃是秦军的关键要点,若是这些地方失守,整个秦军北线防御离崩溃也不是太远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上钩? “启禀将军,秦军今日似乎仍无进攻的意图。” 听着副将的汇报,陈余眉头更是紧皱,若是秦军攻城,对于陈余来说,可是要笑开了花。 毕竟如今他这井陉关被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固若金汤,纵然秦军善战,可是,在这里,也一定会碰的头破血流。 而他井陉关内,有着充足的粮草和兵员,赵军处于守城方,又先天占据地势之利。 如此一来,秦军久攻不克,必然士气大减,而赵军则是以逸待劳,先前的挫败,在这里,将会迎来一场惊天的大反转。 尽管如今秦军统兵将领乃是一个藉藉无名的韩信,但魏国的覆灭就在眼前。 虽然他陈余自信换做自己攻伐魏国,也定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可是在函谷关挫败的陈余,心中已然是格外的谨慎起来。 可是,这般的等待之下,却是并未等来秦军凶猛的进攻。 相反,秦军渡河之后,就开始安营扎寨,然后每日都是令士卒饱食酣睡,完全没有打仗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来度假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陈余心中更是不敢小视眼前的秦军,生怕秦军使出了什么阴谋诡计。 而这一等,连续十几日下来,秦军皆是如此,更不由的让陈余心中生出疑窦,认定秦军此举必然是大有深意,也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图谋。 “启禀将军,邯郸方面急件。”一名赵军士卒气喘吁吁的来到了陈余面前,递上了一卷竹简。 陈余打开细看,看到了最后,脸色不由的有些难堪。 “命令我军侦骑,往齐国方向和楚国方向侦探,务必查明秦军的动向。还有眼前的秦军大营,务必探清虚实。”陈余沉声下令。 在竹简之中,张耳告诉他,如今有大批的秦军正在秘密开赴齐国和楚国,除此以外,北方的秦军也是蠢蠢欲动,兵锋指向了邯郸。 这不由得令陈余大为的感到震惊。 若真是如此,眼前的这些秦军,不过是故意摆到他的面前,用来迷惑他的。 可笑的是,他还在此等了这么一些时日。 若是齐国和楚国有失,如今在赵国邯郸的齐楚两军,必然是要撤兵的,而到时候,若是秦军在齐楚两军撤退之后,攻下邯郸,那他陈余在这里坚守井陉的价值又在哪里? 想明白这一点的陈余,背后不禁冷汗直冒。 只不过陈余并未因此冒进,对于眼前的秦军发起攻击,出于谨慎,陈余觉得还是先派侦骑打探一番情况再说。 而在秦军大营之中,韩信望着损失侦骑的情报传回来,心中当即恍然,这陈余估摸着要上钩了! 侦骑的损失加剧,意味着对于秦军大营的探查,陈余已然开始逐步加大力量。 这是一个十分容易就可以判断出来的情报。 而这亦是给了韩信一个信号。 “如何?”蒯彻和李左车联袂而至,望着韩信脸上的喜意,当即询问起来状况。 韩信顺手便将手中的那份情报递给了李左车,蒯彻和李左车看了一眼之后,略微思索,便明白过来。 “这陈余上钩了!” 蒯彻和李左车亦是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 “不,还没有。”韩信缓缓摇了摇头,思忖道:“陈余如今派出侦骑,只是说明他已经开始有所怀疑,要真正让他倾巢而出,只怕单靠眼前这些,还不够。” 韩信清楚,自从函谷关一战,一战覆灭了二十万的赵军,彻底打疼了陈余,陈余如今就是一个万年老乌龟。 依仗着井陉关口的地利,陈余显然是打定心思,不管不顾,誓要坚守井陉关隘。 而这一点,对于秦军来说,可是相当的不利。 若是单论野战,韩信有着足够的把握,将赵军统统的消灭。 可若是攻下井陉这样的关隘,这秦军的损失,必然要激增。即便是有着李左车的贡献出来的地图,依旧如此。 因为如今井陉关内,盘踞的不是个把的赵军,而是整整十多万的赵军。 单论这样的人数,守卫一个小小的井陉关已然是绰绰有余了。 这也意味着赵军有着充足的预备队可以进行轮换,而秦军却是不行,难道是让已经攻上城头的秦军撤下来? 因此,如何将这么多的赵军引诱出来,就是摆在韩信眼前一个重要的问题。 而李左车在这一方面给了韩信极大的帮助,毕竟曾经和陈余一段时间,对于陈余的了解,李左车远比韩信更为深彻。 在李左车的帮助下,韩信,蒯彻共同商议出了一整套引诱陈余的计策。 “明日我欲攻城,二位以为如何?”韩信目光看向了李左车和蒯彻。 李左车和蒯彻望着韩信的神色,顿时明白韩信的意思,李左车点了点头,而蒯彻则是道:“此举甚妙。” “如今陈余对我秦军仅是怀疑,若明日我秦军攻城诈败,必能令陈余倾巢而出。” 韩信脸上带着笑意望着李左车,道:“此次还真是有赖于先生献计呢!” “若不然,我秦军拿下井陉关,其损失必定不小。”说着,韩信从案几上抽出一份文牍,递到李左车手中,道:“先生,您的要求,王上已经允准了!” 李左车望着文牍上面扶苏的批语,心中亦是十分的感动。 “召集众将,本帅有军令下达。”韩信果断下令。 不多时,众多将领云集在大帐之中。此刻众人脸上挂着跃跃欲试的神色。 上一次的伐魏之战,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可就算如此,他们之中,也已经有不少的人将自己的爵位往上提升了一番。 对于他们来说,目前已经不仅仅是追求杀敌数量了,还开始追求俘虏敌军的数量,这在军功的考核之中,更显得重要。 至少来说,俘虏一个敌军,比杀死一个敌军,军功计算的更为重一些。 上层的军官贵族等等,自是送到咸阳,交给扶苏处置,而下层的那些士卒,要么并入秦军,要么就是放回家乡,令其耕种土地。 第六百三十七章 战前谋划 秦军这样的处置,自然获得了魏地百姓的好感与支持。 自秦军进入魏地之后,虽然也掀起了杀戮,只不过所杀之人皆是那些平素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恶霸豪强。 对于底层的百姓,秦军不仅没有杀戮,还给予了种种的福利。 而在战争之中,对于投降的魏军,秦军也是尽量进行妥善的安置。这样的做法,尽管费时费力,但是最终收到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或许与秦军的交战之中,一些魏军士卒的牺牲导致魏人与秦军之间产生了血仇,又或者曾经魏秦交战,也有着旧恨。 对于这方面,秦军又怎么会没有关注? 而为了化解这样的仇恨,一方面秦军将魏王魏豹以及魏国的旧贵族给推了出来,作为挡箭牌,一方面对于这些失去了儿子,或者失去了丈夫的魏人进行妥善的照顾。 秦人在这方面做的工作极有成效,距离魏地真正变成秦地,不过只剩下了时间的问题。 三五年之后,魏秦之间,已然不会有太多的仇恨,将会真正的融为一体。 韩信站在帅案面前,扫视了一眼立在军帐之中的诸多将领,他们眼中多是兴奋之色。 甚至来说有些憋坏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在这里饱餐酣睡了十几日,令他们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有些松弛了! 韩信此刻神情变的严肃,道:“诸位饱餐酣睡了这十几日,到今日就结束了!” “明日,我军正式对井陉发起进攻。” 尽管来之前对于韩信的这一番说辞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当这一番话从韩信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营帐之中的诸多将领仍然感觉一阵兴奋。 韩信将一张地图摊开,旋即又看了樊哙一眼,指着地图上面的小路道;“樊哙,明日凌晨,你率领两千士卒秘密经发,沿这条小路绕到井陉关,秘密隐蔽,不可被井陉关守军察觉。” “两千士卒,每人各自携带一名旗帜。” “待赵军倾巢而出之后,樊哙你立即率人攻下井陉关,拔掉城头上赵军的旗帜,换上秦军的旗帜。” “若赵军之后攻来,务必守住关口,以弓箭逼退赵军。” “诺。” “樊将军,此次战役是胜还是负,皆取决于将军,将军可明白?”韩信不由的再度强调了一遍。 毕竟韩信知道樊哙打仗攻城拔寨的确是一把好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韩信才选择让樊哙做出此次这项任务的执行人选,可在别的方面,樊哙也的的确确差那么一筹。 是故,韩信不由的叮嘱的多了一些。 望着韩信凝重的神色,樊哙心中凛然,他心中已然明白,这是韩信对于他的信任。 樊哙此时亦是重重点头,道:“将军,你将这个交给我樊哙,我樊哙完不成,到时候你砍下我樊哙的人头,向王上交差。” 韩信轻笑了两声,旋即看向了曹参,道:“曹将军,明日你率领一万人对井陉关发起攻击,等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你诈退到河岸。” “诺。”曹参亦是应承下来。 一万秦军,要攻下井陉关,自然是不可能的。当然,人数再多,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因为井陉关那条狭长的道路,以及整个井陉关压根就无法展开兵力。是故,不管有多少兵力,最后都会演变成添油战术。 一万的秦军,倒是也绰绰有余了! “芈溪。” “末将在。”芈溪从诸多将领中出列。 如今芈溪在秦军之中可是有着超然的地位,包括整个隧营也是如此。 隧营这样一个兵种,简单来说就是后世的工兵,当然在这个时代,秦军之中也是有着这样兵种的存在,包括山东各国也是如此。 可是,这样的一个兵种,长时间以来,并不受重视。 当然,这也是因为此时这样的兵种能使用的工具相当有限的原因,在实战的过程中,这样的兵种很难发挥出极佳的威力。 只不过隧营却是不同。 首先这支军队是扶苏亲自组建,扶苏自然对此有着极大的关注。 除此以外,隧营还配备着极佳的装备,不管是架设浮桥,还是为秦军的行进铺设道路,隧营都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而这样的装备,少府还在不断地进行改进。 作为开路先锋,隧营无疑是合格的。 除此以外,在平时,隧营还帮助各地修缮河道,开挖沟渠,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 正是因为如此,才最终锻造出了这样一支精兵。 包括对于魏地的建设过程之中,隧营也是发挥出不小的力量。 一来就开始对于魏地各地的河道进行重新的规划,并且发动百姓开始重新修缮河道,这样的举动,似乎已然是变成了隧营的一种习惯。 望着淤塞的河道,以及魏国残破的水利设施,隧营就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去,为其改善一番。 当然,这样的改善也不是随手为之,按照扶苏的目标,河道的修缮和挖掘,至少要立足一百年以上,普通的沟渠,也要以十年为目标。 总之,要有着长远的打算和规划。 而这对于隧营来说,已然不是一个太难的问题。 而这一次,隧营火速的架设起一座浮桥,为秦军快速的通过大河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自然其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在伐魏战役之中,最后论断下来,芈溪的隧营,功劳仅次于周勃。 而对于这样的功劳,军中自然没有人是不服的。 韩信缓缓道:“芈溪,今夜你率隧营到山道之中,秘密铺设火药,待明日曹参败退到河岸之后,接上引信,等候本帅的将令。” “诺。” “其余将领,跟随本帅,驻守于河东岸。” 众人心中凛然,显然知道,这一次韩信也打算亲自上战场了!而不仅仅是在后方进行指挥。 “诸位都下去各自准备吧!”韩信面无表情,最后补充道:“此次安排布置,诸位不可泄露,若被陈余侦知,军法处置。” “诺。”对于韩信这一条军令,众人心中凛然。1603445443 第六百三十八章 战争迷雾 对于军事机密的保密工作,扶苏一直以来都很上心。 而军中,也由此衍生出一系列的条例和制度,当达到一定级别的将领,更是需要着重学习。 就算是普通的士卒,在这方面,亦是有着一定的认知和了解。 而下这样的功夫,就是扶苏深切的明白,在军事上的保密工作格外的重要,倘若被敌人得知,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几乎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样的代价,没有谁能够承受。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军事上的奇才大家,故意泄露一些假情报,误导对手。比如孙膑用出的减灶计。 就成功的误导了庞涓,让庞涓误以为齐军军心溃败,已经纷纷逃亡,不值一提。 如此庞涓率轻兵冒进,结果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 这可谓是历史上相对来说比较成功的诱敌策略了! 后来历史上,还衍生出增灶计之类的,都是由此开发出来的。 军事战争上的尔虞我诈,层出不穷,手段花样繁出,能够看透战争迷雾,并带领自己的军队获得胜利,历来都不是一个容易之事。 而但凡能做到这一点的,最终都会在历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针对这样的情况,扶苏旋即在军中成立了一个特别的机构,准确来说,这个机构主要的搭建,是让陈平这样的刺探情报的大家来完成的。 而扶苏,只不过是起了一个头而已。 这个机构一方面是要针对敌军刺探情报,当然,这一点陈平本来就在做,包括韩谈也在其中,而另外一方面,就是充当盾牌的角色,防止敌人刺探己方的情报。 甚至来说,还要有时候故意泄露一些情报,用来迷惑和诱导对方,而这些泄露的情报自然是有真有假。 唯有如此,才能令情报显现的格外的真实。 这样的举措,甚至可以说,扶苏提前了不知道多少年,就开展了历史上的第一次情报战,间谍战。 而此番韩信再度强调保密,无非是这一次的攻伐井陉之战尤为的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攻伐井陉,这一战役甚至可以说会影响着秦军接下来的战略部署和计划。 姑且不论这一次攻伐井陉若是惨败的结果了! 单单因为战事不顺导致僵持,就足以令秦军元气大伤,甚至来说,要秦军再度积蓄力量,才能够保证东出的方略。 这其中消耗的时间和相应的资源,早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怎么算都算不清了! 待所有人退去之后,蒯彻望着韩信,轻捻胡须,道:“此刻也应该让周勃回来了!” 韩信轻点了点头。 周勃,在此之前,就被韩信派出去,领了几万兵马,要他们佯装秦军主力,攻伐齐楚两国。 此刻战事在即,周勃自然是赶不回来参加了,不过后续的攻伐赵国,还需要周勃。 还有最为重要一点就是若是攻伐井陉战役不顺利,周勃亦是可以作为一支生力军加入进来。 未算胜,先虑败。 韩信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而且,就算是他韩信,也没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保证一定能够拿下井陉。 在战争之中,里面的变数实在是太多,很多时候,根本是人力无法改变和扭转的。 而此刻的井陉关内,陈余也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侦骑探查回来的情报。 秦军的强大,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而他亦是知道,自己现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自己若是败了,被秦军生擒,就算最后能够苟延残喘,逃得一条性命,可那也不过是扶苏用来夸耀自己的功绩,用来向世人显示自己的仁德。 而他陈余,就要作为一个反面教材,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陈余来说,恐怕比死更加难以接受。 正思量间,忽然一人急急忙忙进入屋中,陈余当即站起身来,问道:“可是传来了什么消息?” 那人点了点头,旋即道:“侦骑刚刚回来,已经探知,如今的秦军大营之中,人数至多不过三万人。” “什么?”陈余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之前接到的情报多半是真的了! 那些消失的秦军,此刻只怕已然是在攻伐齐国和楚国的路上了!留在这里的区区三万秦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用来迷惑他们的。 “已经有从齐国边界回来的侦骑禀报,有大批的秦军路过,正在一路攻打齐国,人数具体不知……” 有了方向,对于陈余来说,验证的方式便会多种多样,而眼前的结果,已然是渐渐和他心中的猜想吻合。 “这韩信果真是奸诈。”陈余心中暗怒。 面对赵军十几万的兵马,仅仅留了三万秦军在这井陉关,这韩信是何等的胆大,不过陈余已然决定,明日定要这韩信好看。 而此时,那名来禀报的副将道:“将军,此次说不定是我赵军的大好机会呢!” “嗯?”陈余眉头挑了挑,道:“仔细说说。” 副将看着先前陈余的脸色,也是明白陈余心中所想,道:“将军,眼下在握面前的不过是连三万都不到的秦军,我赵军自然可以一口吃下。” “到时候,我赵军再趁机西进,先拿下魏地,然后断绝征伐齐楚两国秦军的粮道,这秦军必然是损失惨重,然后……” 陈余瞬间会意,望着这名副将,陈余越想,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浓厚。 这对于他陈余来说,未尝不是一次翻盘的机会。 因为先前的那一场大败,赵国如今在合纵联盟之中的话语权明显的下降,齐国和楚国更是鸟都不鸟。 倘若这一次能够大胜,同时能够掐住秦军的粮道,某种意义上说,齐国和楚国方面的战役是胜还是败,都掌握在他陈余手中。 到时候,赵国可有着足够的筹码要齐楚两国向他低头。 若是之后,赵国再联合齐楚两国反攻秦国,这最后,他赵国可是最大的赢家。而他陈余所获得的利益,也是可想而知。 第六百三十九章诱敌 翌日,当日头渐渐升起的时候,整齐有素的秦军出现在井陉关前。 秦军突如其来的进攻,令陈余吓了一大跳。 只不过想起昨夜侦骑探听回来的情报,陈余心中顿时有些明白秦军的用意。 无非是虚张声势。 按照道理来说,先前赵军对于秦军的刺探,秦军自然不会没有感觉,而眼前这些秦军的进攻,在陈余看来,就是虚张声势。 不过对于这一点的判断,陈余也不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而对于这一点,陈余也并不担心,秦军的到来,正好可以令两军交战,试探一番。 一战下来,这秦军究竟如何,他也就心中有数了。 正思量间,秦军已然率先发起了进攻,密集的箭雨已然遮蔽了井陉关的上空。 赵军无数的士卒发出了惨嚎声,这样的情景只怕对于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卒,都是一生难以遗忘的情景。 恐怖的箭雨如同雨点般砸下,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箭雨仿佛没有尽头。 而这不过是秦军发起进攻的前奏。 自从攻下韩国之后,秦国全盘继承了韩国的强弓劲弩。 而且,韩国在弓弩上这些先进的技术,在秦国的体制下,其威力被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 从那以后,面临秦军,更要被蒙上一层阴影。 陈余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暗怒不已。 虽然在井陉关有着十几万的赵军,可实际上,这些赵军不过是新兵,其中多数都是由原来赵国的壮丁转变过来的。 也因此,面临秦军的攻势,就显得格外的笨拙。 若是曾经面对过秦军的老卒,就明白秦军的进攻节奏,从而做出相应的防御措施。 只不过,这样的老卒,对于陈余来说,还是太过稀少了! 望着城头上有些手忙脚乱的赵军,曹参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这赵军的表现在他眼里可是着实有些不堪了! 要知道方才的箭雨不过是牛刀小试,却不想赵军的表现居然如此差劲。 不过,曹参也未曾停止下来,旋即命令秦军正式发起进攻。 一马当先的仍旧是秦军陷阵营。 秦军陷阵营的士卒不着衣甲,只提着一柄利刃向井陉关发起了凶猛的冲锋。 城头上的赵军在经历了箭雨之后,也开始逐渐的组织起来,开始向秦军发起还击。 陷阵营的秦军士卒悍不畏死,对于他们而言,陷阵营尽管危险,死亡率奇高,可也是立功获爵的好地方。 而今日,率先登上城头有先登之功,自然是前赴后继。 望着秦军凶猛的攻势陈余心中也是一阵发慌,他觉得秦军如此骁勇,是不是昨夜里得到的情报并不准确。 只不过,井陉关依旧坚固。 毕竟这里陈余也是经营了许久,而且此道关隘易守难攻,秦军的损失也是在急剧攀升。 双方激战了半晌,秦军开始徐徐的退去。 而陈余此时则是眼前一亮,仅从这一点,陈余便已经能够判断出秦军没有足够的士卒进行轮换,是故攻城攻到一半,才退去。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 想起昨夜他与副将谈论的话语,陈余心中的野望再也无法抑制住。 “传我军令,全军出击,务必要歼灭眼前这股秦军。”陈余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井陉关城门大开,十几万的赵军倾巢而出,杀向了败退的秦军。 显然,此刻陈余的心思也发生了转变,他不仅要将眼前这股秦军消灭,他还要趁势反攻魏地。 陈余清楚地知道,只有在秦军大部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攻下魏地,才能占据先机。 若是秦军反应过来,这仗可就不知道鹿死谁手了! 山林之中,望着已经倾巢而出的赵军,樊哙咧开了嘴,充满了笑意,“元帅果真是料事如神,这赵军果然全军出动” “兄弟们,都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跟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夺下这座关隘。”樊哙望着身后众人大吼一声。 说完,樊哙便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这对于樊哙来说亦是常事。 而樊哙麾下的那些士卒此刻也是勇猛异常,哗啦啦的冲向了井陉关口。 此刻的井陉关已然只剩下些许残兵,大部分的兵马,都已经跟随着陈余去追击败退的秦军。 井陉关纵然易守难攻,可是眼下无人防御,又有何用? 仅是一波冲锋,樊哙便登上了井陉关的城头,望着最高处插着的赵军旗帜,樊哙眼睛一瞪,如同杀神一般,将眼前五六人砍翻在地,也不管其死活,径直朝着最高处的赵军旗帜杀去。 沿路之上,有个把赵军士卒想要拦住樊哙的步伐,皆是被樊哙手起刀落,直接砍翻。 待到了那面旗帜那里,樊哙咧嘴一笑,将那面旗帜拔下来,然后换上了秦军的旗帜。 眼生生见到这一幕的赵军士卒士气大溃,本来还能略微抵挡秦军的赵军,此刻完全不是秦军的对手,不是任由秦军屠戮,便是已然丢下了兵刃,选择了逃跑。 而之后的很短一段时间之内,整个城头之上,赵军的旗帜一个也无,尽数换成了秦军的旗帜,遥遥看去,这井陉关内,只怕不少于万余人的秦军。 韩信此刻也未曾坐在中军大帐之中,而是来到了军阵之前,左手按着腰间的秦王剑,不断的摩挲。 此时他亦是有些紧张,毕竟这场战役事关接下来的秦军动作。 而对于事情的进展,韩信此时也有些不清楚。 就算清楚,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铺排好每一步的计划,至于最后的结果,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莫过于此。 在这般等待之中,终于一道人影出现在韩信眼前,紧接着,大批身着秦军服饰的士卒出现。 曹参纵马来到韩信面前,拜道:“将军,幸不辱命,陈余大军已被我诱来。” “好!”听到这句话,韩信脸上也是露出一抹喜意。 计划进展到这一步,已然是成功了大半了! 第六百四十章 激战 “发令给芈溪,待赵军进入埋伏圈之后,立即点燃火药。”韩信沉声下令。 火药,这项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被扶苏捣鼓出来,也是有了许久了! 只不过,在实战上的应用,却很受限制。 一方面是因为火药研制出来时间并不长,各种火药的配比都只能在摸索中进行,怎么的火药配置拥有最大的杀伤力,都需要一次次去试验。 而这样的试验并不是试验一次两次就能够得出结果的,有时候甚至试验上千次,上万次,才能得到最终的结果。 这其中耗费的资源可想而知。 而另外一方面就是火药的保存问题,要长途运输到前线,这运输的途中,什么样的地形都有,还有各种各样的天气,都会对火药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火药运送到前线没法用,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火药可能因为受到剧烈的撞击,或者暴晒之后,直接爆炸。 为此,搭上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总体来说,就是相当的不稳定。 而此次韩信所用的火药则是改良之后再改良的版本,而且经过多番的改良和研究,终于能保持稳定,安稳的运输到前线。 此时,韩信亦是想看看这火药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对于这个,韩信其实也有着一定的了解,毕竟扶苏对于韩信,设下的限制很少,很多大秦的最高军事机密韩信都可以获得。 当初在咸阳试验火药的时候,韩信就见过几次,故而,对于火药的威力,有一定的预计。 而此刻曹参则是按照韩信先前的吩咐,指引着麾下的士卒从两侧绕到秦军军阵之后,略作休整。 眼下秦军军阵已经整列完毕,若是此刻被自己的队伍给冲散了,那乐子可就搞大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情况早有设想,加上秦军又不是真正的溃败,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井陉关面前百十余里的山道之中,一条漫长的队伍在急速的行进,这一条队伍,就如同一条巨蟒一般,将这个山道尽数的占满。 绵延十几里,一眼看过去,都是乌压压的士卒,根本看不到尽头。 陈余此时坐在马上,正想着美事儿,忽然间,一名士卒来到他面前,道:“将军,前方秦军已经列阵,似乎打算背水一战。” “哈哈,好!”听到这句话,陈余心中更为的开怀。 背水一战,这是兵家大忌。不过陈余也猜到了缘由,大概是因为秦军人数众多,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渡河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是故,唯有先结阵退敌,然后再做打算。 “传我军令,全军加速前进。将秦军都给我赶到河里喂鱼。” 一番军令下达之后,赵军的速度陡然加快,陈余脸上更是有着兴奋之色浮现。 只是,当陈余在快要赶到河边,看到秦军整肃有序的阵容的时候,心中不由的暗自一惊。 眼前的秦军,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剽悍锋锐的气息,同时,又是安静的出奇,仅仅是给人外在的感受,就知道这支秦军必定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陈余的感觉并没有错,这支军队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 是韩信从全军上下十多万的人马当中遴选出来的,最终只挑出了两万人马。可以说将整个秦军最为锋锐的力量都集合在了一起。 从一开始,韩信就知道,井陉关,秦军要想展开全部兵力,根本不现实。 这里的地势狭小,人数越多,不仅无法起到增幅战力的作用,相反,还会导致人群拥挤,导致兵力根本无法展开,极大的削弱战力。 陡然间,轰隆隆的巨响连绵不绝的响起。 赵军两侧的山壁忽然间炸裂开来,一块块石头从高处砸下,而地面,亦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遵循韩信的命令,秦军之中现有的所有的火药全部被芈溪用上了,不管是山道还是两侧的悬崖峭壁,芈溪尽数做了布置和安排。 而这些火药,只要有一处炸响,所有的都会炸响,连逃都没法逃。 而效果亦是喜人的,只是顷刻间,赵军大乱。 此刻的赵军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可秦军可不会在乎这些。 韩信拔出腰间的秦王剑,剑锋前指,顿时所有的秦军有节奏的向赵军发起了冲锋。 本就已经慌了神的赵军,在秦军锐不可当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连有效的防御都做不到。 而前面的赵军士卒向后溃散的时候,又惊奇的发现,整个通道已经被堵塞住了! 秦军的攻势越发的猛烈,整个赵军彻底的乱做一团,尽管陈余拼命的想要组织兵马,只是,此刻又有多少人能够去听他这个统帅的命令呢? 从晌午一直厮杀到了黄昏时分,这场战斗才算是结束,此刻,山谷之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遍地的残臂断肢,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已然将那条河流染红了! 就连韩信,此刻脸上盔甲上都是鲜血,盔甲已然残破,而那柄秦王剑,已然被砍出了数个豁口。 这场交锋,对于秦军来说,亦是无比的惨烈。 终究是他们两万人对付十几万的赵军,赵军此战损失无比的惨痛,可是两万秦军也已然接近极限。 韩信知道,到了最后,很多的秦军士卒都在凭着信念支撑。 不过战斗结束之后,虽然秦军已然接近战力全失,可是,得到的结果也是喜人的。 十多万的赵军军心已然溃散,最后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 “启禀将军,三万秦军已经就位,请将军下令。”一名将领此刻站在了韩信面前。 韩信点了点头,道:“全军驻扎,整休待命。” “诺。” 韩信早知这一仗必定是一场恶战,是故预先设下了三万的预备队,不管秦军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三万的秦军在傍晚之前都会完成渡河。 若是秦军败了,这三万秦军就是一支生力军加入战场,若是秦军击溃了赵军,那么这三万秦军就会充当守卫的角色,保护已经丧失战力的秦军。 第六百四十一章 井陉的战事打响,而在不远处的北边,一场战事亦是正在进行着。 蒙毅看到蒙拓亲自前来,并且携带着蒙恬的手书,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是故,在和王离说了一声之后,便随着蒙拓奔赴北地。 而王离,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无不准,准确来说,更是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 而之后,王离又接到了韩信的书信,要他从侧面策应大军的行动。 对于这样的一封信件,王离说老实话,委实有些不服气。 很显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韩信突然间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虽然不是直属,可是,终究是高他一头,令他很是不服气。 姑且不提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为大秦立下那么多的汗马功劳,就算是他王离,也为大秦守卫边疆十几载,可最终,却是不如这么一个小子。 不过王离也是知道轻重的,纵然心中再怎么不服气,也知道,眼下自己必须听从军令,从旁策应。 大军的调动,除了他原有的本部兵马之外,还有着一支虎贲军。 这支虎贲军自然就是蒙毅带过来的援兵,用作支援王离之用。 秦军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脱邯郸合纵联军的眼睛,田横望着来势汹汹的秦军,心中犹豫不决,就在此前,他收到了秦军已然分兵进攻齐国的情报。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在这里和秦军交战,一时半会儿,可是走不开了! 拿他齐国的军队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赵国,田横心中自是万分的不愿,可是,赵国的张耳,如今见秦军来势汹汹,又怎会让田横轻易的离开。 田横亦是明白,赵国乃是齐国的盟友,而且,赵国若是被秦军攻陷,那齐国还会远么? 项羽倒是一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极为的兴奋。 楚国受到秦军攻击,项羽自然也收到了这样的情报,可项羽想的明白,自己此刻就算率军赶回去,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路途遥远,真回去,也来不及了! 倒不如,眼下将这股秦军击溃,然后几方联手,一同西进,攻破函谷,兵逼咸阳,那还有条生路。 只是项羽这样的提议,自然是得不到田横他们的支持。 在田横看来,这项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秦军战力彪悍,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弄不好还会入了秦军的圈套,先前的陈余,不就是极为鲜活的例子么?函谷关前赵军的鲜血,还未彻底的干涸呢! 项羽平静的回到了楚军军帐之中,可是,在后面的钟离昧,季布,蒲将军,龙且,虞子期这些跟在项羽身后许久的将领明白,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项羽哪天不是怒气冲冲的回来? 可眼下项羽的平静,令众人都不禁想到了当初项羽杀了宋义前的情景。 那时候,项羽也是如同今日这般,十分的平静,平静的有些骇人。 “项将军有令,令诸位速去军帐,军前议事。”一名士卒见许多人站在这里,立即将命令说了一通。 龙且这些人心神一凛,旋即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项羽伏在沙盘面前,锐利的眼神之中充满着杀气,令人有些不寒而栗。即便是龙且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将,亦是觉得有些芒刺在背。 龙且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顿时明白,这是要自己先探一探项羽的口风,毕竟在众人之中,自己与项羽的关系最为亲近,而且自己与项羽又是同乡,与别人相比,这关系自然是更为浓厚一些。 “将军,这齐国和赵国还是不愿意出兵?” 项羽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腰来,长舒一口气,道:“靠田横和张耳,这辈子我楚国都难报大仇。” “因此,我决意,率军出击。” 对于项羽做出的这个决定,众人心中皆是大惊,龙且道:“将军,我军人数可是远远少于秦军呐!” “此刻我楚军单枪匹马,只怕难以敌得过秦军。” 项羽轻笑了两声,道:“你的想法倒是和张耳和田横相差不多。” “不错,秦军的确很强,自秦军商鞅变法之后,秦军一直以来都是赢多输少,秦军战力之强天下共知。” “可是,你们不要忘了!” “我们是楚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园,我们楚国的社稷,曾经被秦军践踏在了脚底,我们的父母妻儿,被秦军屠戮,难道你们还想再一次感受这样的情景么?” “秦军很强,可我们楚人的精神更强。” “在战争中,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我们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我们和那些胆小的齐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要懦弱的死在秦军的刀剑之下,被秦人肆意的践踏我们的尊严,还是选择有尊严的在战斗中死去?” 众人拳头渐渐握紧,项羽激昂的话语令他们的心头火热。 曾经秦人攻破了楚国的国都,偌大的楚国,在秦军的铁蹄之下支离破碎,楚国的社稷颠覆,他们这些人,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而今,好不容易复立了楚国,可是秦军又再一次攻来了! 曾经的一切,似乎又要再次上演了! 而他们呢?难道又要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又要如同老鼠一般,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终日惶惶不安? 不,绝不,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宁可在沙场上战死。 至少,这样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亦是无比的荣耀。 “我们愿意追随项将军,与秦军决一死战。” “我们愿意追随项将军,与秦军决一死战。” “我们愿意追随项将军,与秦军决一死战。” “……” 慷慨激昂的话语充斥在军帐之中,无数人心中的斗志被点燃,冲天的火焰在他们胸膛之中熊熊燃烧。 望着项羽,他们的眼神更是无比的狂热。 “好,那这一战,就让我们与秦军见个高低。”项羽脸上露出了微笑。 纵然只有楚军一支兵马听从自己的调动又能如何?纵然田横和张耳不愿帮助自己那又怎样?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井陉收尾 井陉关的战役已然是到了收尾的阶段。 赵军在山道之中的人数虽然不少,约莫还有着七八万人,可实际上,战心已经溃散,士卒根本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斗志。 尤其是在败退之后,回到井陉关,看到井陉关上数之不尽的秦军旗帜,赵军士气更是大溃!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秦军是如何夺走井陉关的,当一件事情超乎人们的想象和认知的时候,鬼神就成了最好的解释。 而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时代,一旦在军中流传开来,效果不亚于一个核弹。尤其是亲眼见识和感受到了火药的威力。 赵军之中的许多士卒已然是深信不疑。 秦军有着鬼神庇佑,与秦军作对,一定是没有好下场的,种种言论,在赵军军中肆意的传播。 陈余就算是有心想要阻拦,也根本无法拦得住。 函谷关的惨败,而今再次大败,已然令军中从上到下的人对陈余失去了信心。 在军中,一个一再失败的人,又怎么能继续执掌权位呢?难道让他带着大家一起去死? 对于陈余下达的军令,已然很难做到令行禁止。 可是陈余还想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韩信账下的秦军已然是步步紧逼,一步步缩小赵军能够活动的范围。 而陈余,已然决意带着赵军向韩信再次发起一次进攻。 只要正面击溃韩信,就还有着希望。 不过,陈余心中亦很是明白,这样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当陈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却发现自己曾经视为心腹的将领一个个都站立在原地,根本不动弹。 陈余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这是,一名将领望着陈余道:“将军,事已至此,我军再与秦军厮杀,不过是徒添伤亡,不如将军……” “投降?”陈余咬牙切齿的替那名将领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道:“我陈余与秦国势不两立,要我陈余投降……” “那既然如此,就借将军头颅一用,为兄弟们谋个好的前程。”突然间,陈余身后那名副将手起刀落,一剑刺进了陈余的后心,然后将陈余的头颅割下来。 而台下,亦是有着一些人直接被身旁的人格杀在了当场,这些皆是陈余的心腹。 诸多将领见到这副情形,不乏有些对陈余仍旧保留着忠心的人眼睛赤红,想要冲上去为陈余报仇,只不过这些人不知何时,皆被身旁的人给拦住。 他们这些,不算是陈余最为信任的心腹,不过也算是委以重任的将领,陈余平日对他们,亦是不错。 其实在此之前,这些人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今日要发生的事,不过在他们听来,无非便是有人会进言,要陈余率领众人投降。 对于这一点,当然不会有人反对。 如今赵军情势的危急,不需要旁人去说,也明白到了何种程度。 若是能够投降秦军,讨得一个性命,乃至于保留几分富贵,也未尝不可。 可是事情的演变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在他们的设想之中,可没有兵变这一出戏码。 那名副将利剑横在身前,剑上陈余的鲜血还顺着剑尖不断地滴落下来。望着那些眼睛赤红的将领,那名副将斥道:“陈余已死,难道你们要为这么一个人枉送了性命?” “艾阳,将军对你可谓是情深义重,没想到你今日却做出了这等卖主求荣之事。”这时,一名被挟持住的将领大声的斥责。 “兄弟们,将军平日对你们如何,你们哪一个没有受过将军的恩惠,将军如今被这叛贼杀死,我们该当为将军报仇雪恨,又岂能任由将军不明不白的死去……” 艾阳此刻已然走到了那名将领面前,手中利剑立即出手,刺死了那名将领,手段相当的果断狠辣。 艾阳见此人已经断气,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众人之中有几人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意动之色,不过却未曾动手。 艾阳心中清楚,这些人不过是摄于刚才自己杀死那名将领的威势。 若是任由那人说下去,今日自己好不容易搞好的大败局面,就要功亏一篑了! 不过也幸亏自己处理的及时,才未酿成这最终的大祸。 艾阳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都是赵人,陈余这些年在赵国做了大将军,搜罗了我赵国多少的金银财宝,那些,可都是我赵国百姓的财富。” “还有如今我们麾下各自的士卒,那些可都是我赵人,他们在家中都有老父老母,都有妻儿,难道你们要和陈余一样,领着他们一起去和秦军拼杀送死?” “这值得么?”艾阳大声质问。 一些人眼中的愤怒渐渐黯淡下来,陈余做的那些事,他们如何不知道? 包括对于他们,陈余其实是有着防范之心的,而陈余那些信任的心腹,毫无疑问,都是陈余身边跟随良久的班底。 像他们这些,虽然也重用了,但和陈余之间始终有一层隔膜。 艾阳此刻又道:“魏地的事情想必诸位已经有所耳闻,如今秦军已经应李牧之孙李左车之请,攻下赵地之后,愿意将魏赵两地一视同仁。” “魏地有的,赵地的百姓也能有。” “而你们的所在的职位和部下,如今的秦军统帅韩将军已经向我许诺原定不变。若是尔等能立战功,一样可以如同秦人获爵,绝不会有任何的偏袒和徇私。”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未曾想到这艾阳居然早就和秦军暗通款曲,而且这条件也商议的差不多了! 众人也立即明白,眼下若是谁在站出来反对,那毫无疑问,就是挡住众人的活路了! 如此大好的条件,若是秦军发起了进攻,可是想都不要想了! 艾阳看着众人的脸色,知道此刻这些人多半已经被自己给说服,当即趁热打铁道:“诸位,你们之中若是谁不愿向秦国投诚,就此站出来,我艾阳绝不勉强,但也请不要阻了众位兄弟的活路,看在昔日同袍的情分上,我也绝不为难。” 第六百四十三章 无名英雄 “干得好,艾阳。”韩信望着艾阳,脸上亦是充满着浓浓的笑意。 此刻军帐之中,只有韩信,蒯彻、李左车和艾阳四人。 蒯彻和李左车皆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艾阳和韩信,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这艾阳不过是一降将,虽说是他领头的,但韩信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语。 望着二人疑惑不解之色,韩信和艾阳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韩信当即将事情说了一通。 蒯彻和李左车听后,恍然大悟,原来艾阳乃是奉命潜伏到了陈余身边,而对于这件事的保密程度,乃是最高级别的。 包括原先的韩信也不知道,是预备井陉战役之后,韩信才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即便如此,韩信也只知道一个代号,而具体的却不知道是谁,他所能得到的就是艾阳从陈余那里窃取到的一份份军事情报,对于艾阳其人,则是一丝一毫都不知道。 不过今天在这里,却总算是正式见面了! 李左车听完之后,心神震动,万万没想到,扶苏麾下的情报机构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如此地步。 就算是陈余这样的人,也可以有人安插在他的身边。 不过对此,李左车倒是更有着几分的高兴。 起码因为艾阳,这七八万的赵军,想来是能够讨得一条性命了!若是继续在陈余的指挥之下,继续顽抗,只不过是徒增赵人的伤亡罢了! 想到这里,李左车看着艾阳,郑重道:“今日李左车在此多谢将军杀了陈余那厮,救我赵人,李左车在此谢过将军。” 说完,李左车便是躬身一拜。 “艾阳,此次你的功劳……”韩信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犹豫之色。 艾阳当即会意,道:“将军,此事待将军平定天下之后再行分说。” 艾阳亦是知道韩信为难的在哪里,他所从事的这个职业,就注定了他只能活在阴暗之中,他即便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最终,也只能做一个无名英雄,不能彰显于人前。 这是他的职业特性所决定的。 别人或许可以立功封侯,但是他不行。 就包括此次艾阳所立下的功劳,韩信也不能写在任何的信函之中,眼前军帐之中的几人,不过是因为还算可靠,才会知晓这样一个秘密。 韩信听到艾阳这句话,脸上亦是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一天一定会很快的。” 这不仅是对艾阳的承诺,同时也是对于自身能力的自信。 艾阳亦是重重点头,他现在所能期盼的就是这一天,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终于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 韩信望着蒯彻和李左车,道:“二位,艾阳的身份,还请保密,不可对任何人泄露。” 蒯彻和李左车亦是点了点头,亦是明白这件事事关艾阳的性命,马虎不得。 “将军,接下来需要我做些什么?”艾阳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仍旧要保持着赵军的身份,当即问起了自己的任务,相信凭借着他的身份,应该会有一些作用的。 韩信略微沉思,道:“既然如此,艾阳,不妨你从旁协助我军整编赵军。” 艾阳亦是明白韩信这是在照顾自己,如今赵军之中,不愿追随秦军,皆是发放路费回家,而留下来的,多半是愿意跟着大秦后面的。 如此一来,实际上对于赵军的整编工作,已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韩信这么做,也可以说是故意给艾阳一段休息的时间。 按照过往的经历,对于投降的军队,无非是杀,放或者直接编入正规战斗部队的序列,继续作战。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皆是太过粗浅和简陋。 杀降这样的事情,扶苏是万万不会做的。首先是干这样的事,名声实在是太臭了!而且对于之后被占领地的统治,也是相当的不利。 当年白起多番杀降,固然是铸就了其人屠之名,闻白起性命,列国无不胆战心惊,可是,这也导致了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列国与秦国作战,几乎都不会选择投降这一条路。 就是包括此次赵军的投降,也多亏了是魏军在前,并未受到屠戮。 而且,人力这样的宝贵资源,用得好自然是用处多多,扶苏自然是乐意前期花费一些代价,令其彻底的归附秦国,为秦国效力,若是杀了,实在是可惜。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扶苏乃是后世穿越而来,在他的眼界之中,六国的百姓皆是他的臣民,屠戮自己的臣民,这样的事情他如何会去做? 当然,要是换做别的地方的,比如北边的匈奴,或是西南方向的蛮夷诸国,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即便是这样,扶苏仍旧觉得只有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会选择杀了了账。 毕竟这些地方的人弄到大秦的内地,也可以为大秦的建设做贡献嘛! 其次就是放,这个放也是相当讲究技术含量的。 扶苏的做法,就是要确保这些人就算是回去了,起码也要念着秦国一份情,除此以外,还要这些人将秦国的事迹宣扬开来。 同样一件事,让秦国亲自去说和让这些放回去的俘虏去说,完全是两种效果。 除此以外,这也是扶苏掺沙子的好机会。 各式各样的情报人员就会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混入其中,然后源源不断的将情报传递回来,乃至为大军接下来的进攻做策应。 而最后的整编,过去的做法往往是俘虏的人数不多才会采用这种做法。 将俘虏全部打散,分配到各个什伍之中,采用四人盯一人的方式,逐步内化。 只不过对于这样的做法,扶苏却是深深的觉得,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太过于不保险。首先人数一旦过多,无疑会拉低军队的战斗力,而且,作战时候还要提防队友会不会捅刀,这又是影响战力的一个因素。 而且,有时候这样的做法还会成为敌人钻空子的点。 而现在韩信口中的整编,则是完全抛弃了这些,准确来讲,应该类似于后世的洗脑教育。 第六百四十四章 秦楚战事 这年头,那些横行乡里的恶霸豪强不计其数,而且这些底层的士卒,多半就是抓壮丁抓上来的。 对于那些豪强的恨意可想而知。 只要一个人展开诉苦,瞬间就能令一群人哗哗的流眼泪,毕竟他们大多有着相似的经历,彼此之间产生共鸣再容易不过。此刻,再有一名秦军的军官从旁稍微一引导,这些士卒瞬间就会归心。 虽然对于那些赵军的将领已然承诺,绝不会拆分他们的手下,可是没说不能掺沙子。 只需要几天的功夫,就足以令那些士卒归心秦国,即便是那些忠心于赵军将领的士卒,也会产生动摇。 在这个基础上,那些赵军的将领想要做什么,显然也是来不及了! 更何况还有艾阳在一旁约束。 等几个月之后,这些赵军士卒就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秦军士卒。 而韩信正兴致勃勃的准备接下来和王离一同进兵的时候,北方的一则消息传来,令韩信的一腔热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脚。 秦军大败,二十万秦军,被合纵联军消灭了大半,只有少数逃了出来。 这样的消息,韩信起先接到的时候也很不相信,只不过再三核实之后,皆是如此,令韩信顿时感到有些气闷。 明明他只是要王离从旁策应,可是不知道为何,居然引发一场大的战事。 时间拨回到十天以前,那般时节,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楚军的出动,属实来说,连邯郸城内的其余几方联军有些措手不及,赵,齐,燕等国皆是觉得项羽太过鲁莽。 可是,他们的命令根本约束不了项羽的部下,如今项羽主动出击,局势已成,他们再想改变,也已然是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几方一同计较了一番,旋即决定共同出动。 当然,他们的出动,自然不是为了援救项羽,准确来讲,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以捞。 若是项羽得胜,那他们自然决意与项羽一同围剿秦军。当然,这个可能性在这些联军的诸侯看来,极小。 而项羽败了,那他们自然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将楚军的力量给兼并掉,至于正面的王离,和王离硬刚,就没有这样的打算。 毕竟这赵国和齐国有什么关系? 崽卖爷田不心疼,即便心疼,那也是张耳,也轮不到田横。 而楚军的军帐之中,对于后面的合纵联军的到来,自是知道的。 可熟知这合纵联军的尿性的项羽知道,要这些人和自己一同向秦军发起进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指望他们,那还不如母猪上树来的容易。 楚军若是败了,这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望着帐前众人有些紧张不安的神色,项羽知道,之前自己给他们鼓起的勇气固然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当亲眼看到秦军连绵不绝的军势,心中产生些许畏惧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 扫视了众人一眼,项羽神色却是颇显轻松,道:“怎么,诸位都怕了?” “将军,我们是不是请齐军和赵军支援策应一番?”一名将领话语之中透露着犹豫和恐惧。 “齐军和赵军若是靠得住,战事怎会拖延至此?”项羽冷笑了一声。 “此番,我军若要胜,只有靠我们自己。”项羽话语斩钉截铁。 “若是哪位怕了,念及同袍情谊,现在可以赶到后方的联军军营之中,我项羽绝不阻拦。” “将军,你说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小视诸位兄弟了!”季布率先出列,目光扫视着众人。 他本是游侠出身,死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相反,若是为了苟且活命,就抛弃情谊,对于他来说,还不如杀了他。 同样,若是被他发现,有谁在这个时候退出去,项羽不怪罪他,可不代表他季布不和他算账。 “你们也无须担心,此番对秦作战,我心中已有定计,只要诸位能够听候我的军令,此战,我军必胜。” 看着项羽自信满满的神色,众人心中也是一凛,至少来说,心中已然不再惧怕秦军。 项羽这么说,想来是有着什么底牌和把握。众人心中皆是暗自猜测着。 “诸位先各自下去准备,听候军令。” 待众人走后,项羽一人站在了沙盘面前,望着眼前的两军阵势,露出凝重之色。 只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项羽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轻笑出了声。 旋即项羽对账外的传令兵道:“传令给蒲将军,令他立即率军一万,向秦军发起进攻。” “诺。”传令兵接过军令,立刻前去下达。 而蒲将军得到军令之后,立即领兵出战,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延。 万余人的骑兵向秦军发起了攻击,就如同一条小溪流汇入了一条大河之中,根本不引人注目。 王离得到汇报之后,也是有些困惑不解,至少在他看来,这一万人也着实太小了一些。 望着地图上的情形,王离也是面色凝重,在王离看来,面前的这几万楚军并不可怕,毕竟只有几万的人马。 和如今的秦军人数比较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真正可怕的是在这些楚军背后的合纵联军,别的不说,单单齐军就有二十万之众。 若不小心应对,还真有着直接翻车的危险。 王离想也不想,直接道:“传令下去,立即消灭这支楚军。” 可是半晌之后,一人却是来回禀:“将军,这支军队皆是骑兵,移动速度极快,且不恋战,我军多是步兵,暂时无法迟滞他的行动。” “嗯?”听到这里,王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抓紧进攻,一支万余人的楚军就想纵横我秦军军阵,这未免也太小觑我秦军了!” 此刻的项羽立在沙盘面前一言不发,身后,传令兵一道道前线的战况传来,都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绪。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绝佳的时机,能够送眼前这些秦军下地狱的时机。 “告诉蒲将军,让他抓紧进攻。”项羽再度下达了一道催促的命令。 第六百四十五章 秦军的弱点 在偌大的北方战场上,倘若站在高空,便可以看到这样的一幕: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在另一方的军阵之中肆意驰骋,毫无顾忌。 此刻的秦军,看上去显得笨拙至极,全然没有一丝灵动的气息。 当然,这也并非秦军反应缓慢,实际上,秦军久经战阵,在这一方面,也是佼佼者一样的存在。 只是,当十几万的秦军联合在了一起,这样的人数,已然注定了秦军相较万余人的楚军,行动颇为的不便。 而这时,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往往王离刚刚下达向某个将领下达军令,那个将领就会发现楚军已经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区域,转向另外的区域,这个时候,若是这个将领选择追击,则会影响友军的协防。 若是不追,停留在原地,又会显得尴尬不已。 而楚军并不恋战,往往是骑在战马之上,避实就虚,专门进攻秦军的薄弱点,更为可怕的是,这支楚军士气高昂,也的的确确是一支敢打敢冲的精锐军伍。 若是换支军队顶替秦军的位置,只怕此刻早已经崩溃,四散溃逃了! 不过,对于这一支万余人的楚军来说,同样也有着一个弱点,虽然他们面临的敌人数量和实力往往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由于不断地转换战场,这就导致了他们所面临的敌军往往都是生力军,其体力保存的远远比他们完备。 而他们,由于连续不断地作战,体力消耗的很大。 更为关键的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似乎看不到尽头。 若是到了最后,项羽仍旧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时机,而他们的体力又已经枯竭,那等待他们的是何种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坚持,坚持,再坚持! 帅帐之中的王离此刻亦是有些焦躁不安,若是一个时辰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被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搞的焦头烂额,大概他会一笑置之,连理都不带理的。 但此刻,这一幕却是正式上演了! “敌军到了何处?”王离沉声发问。 一旁的一名副将看了一下沙盘,指了一处,道:“应该是这里。” “就在虎贲军旁边?”王离眉头皱了起来,道:“让虎贲军立即协助,务必截杀这股楚军。” 王离眉头紧锁,他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可是具体在何处,他却是感觉不出来。 前方还有着近乎三十万的合纵联军在那里,导致王离根本不敢全力以赴对这支万余人的秦军进行绞杀。 王离知道,自己动用全力绞杀,固然能将这万余人斩于马下,可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会在三十万的合纵联军面前露出巨大的破绽。 到时候,若是合纵联军趁机进兵,向秦军发起进攻,秦军再想调整阵型,应对联军的进攻,可就来不及了! 面对近乎三十万联军的虎视眈眈,王离不敢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而另一边,项羽在偌大的军帐之中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当听到秦军之中的虎贲军动起来的时候,项羽眼睛中骤然绽放出了光芒,他敏锐的感觉到他所要等待的战机即将到来了。 项羽披上甲胄,跨上了战马,手中一杆长枪斜立在背后,英武不凡。 扫视着身后众人一眼,项羽嘴角露出了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所有的士卒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恐慌。 相反,他们的眼中充满着平静,视死如归的眼神。 这就是他项羽的兵。 带着所有的楚军,项羽毅然决然的向秦军发动了冲锋,这样的一支人流,在偌大的秦军面前,依旧渺小的不像话。 可是他们却展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和杀伤力,尤其是在项羽的奋战之下,楚军士卒越发的勇武善战。 蓦然间,项羽发现了前方一支军伍正在竭力绞杀蒲将军他们,更为关键的是还有着一支明显有着区别的队伍从旁协助,项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发起了进攻。 虎贲军,就是项羽所看中的破绽。 尽管虎贲军同样隶属于秦军,可是,虎贲军毕竟不是王离的直属军伍,而且,虎贲军到北地的时间也不长,自然虎贲军要与王离麾下的军伍互相配合,自然存在着一些问题。 若是一位平庸的将领,自然很难察觉到其中这些细小的差别。 但是,当项羽看到了之后,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或许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虎贲军和王离直属的秦军之间的缝隙,就是突破口,只要撕开这一条突破口,那么这一战,楚军就有着很大的可能获得胜利。 战斗在持续进行着,秦军战力的强大,不只是在于其甲胄精良,武器锋锐,更重要的是,秦军的意志力一样强横,远远不是那种一击即败的货色。 而对于楚军来说,这同样是一场苦战,若是败了,他们的下场自是不必说,也因此,楚军个个勇武非常,一力想要杀出眼前的困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连项羽也觉得两臂酸痛,只是机械的屠杀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秦军士卒,身上的衣袍,早已经被鲜血浸染,变的沉甸甸的。 他所能做的,就是一次次的转换战场,避免楚军陷入到秦军的合围之中,并且搅乱秦军的阵型。 而在军帐之中,王离则是面色大变,三十万的合纵联军倾巢而出,向秦军发起了攻击。 本就已经被楚军搅扰得有些摇摇欲坠的秦军防线,在这一刻,完全无力的阻挡合纵联军的进攻。 “全力反击反击”王离急速的下达军令。 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觉,向自己回禀过来的消息,鲜有什么好消息,更多的是何处又遭受了合纵联军的进攻,向他请求支援。 更有一些地方,已然断绝了和他的联系。 此刻项羽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望着眼前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秦军,项羽面无表情,仰天长望 这一战,终究是他们胜了! 看到了战报的最后,韩信长叹了一口气,“这一战,王离输的并不冤。” 第六百十六章 接踵而来的打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韩信看来,没有谁在战争之中是不可以失败的,就算是所谓的战神,倘若应对得当,也可以令其感受到失败的滋味。 战争,从来都是一个因势利导,因地制宜的过程。 只要充分发挥己方的优势,攻击敌方的弱点,就可以获胜,而倘若以自己的劣势,去应对敌方的优势,其结果也必定是惨败无疑。 王离这一次的惨败,就是因为如此。 楚军人数少,这既是楚军的劣势,同样也是楚军的优势,若是楚军一味地和秦军死拼,这样的劣势就会无限的放大,而楚军现在选择了灵活机动的方案,四处搅扰秦军的阵型,这就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 同样,秦军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精良剽悍,这既是优势,可同样也是劣势。倘若进行大型的军阵比拼,就算是面对三十万的合纵联军,秦军也不一定会失败,甚至来说还有着很大的赢面。 因为合纵联军人数虽然众多,可是人心不齐,而且人员参差不齐,只要损失稍微一加重,联军内部便会产生分歧,从而心思各异,乃至发展到最后分崩离析。 可是,面对精锐剽悍,且人数稀少的楚军,秦军人数众多,反而会成为一个致命的弱点。 优劣就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转换,战争的攻守也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 包括韩信这次的井陉关的大胜,同样也是一次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案例。赵军放弃了己方固若金汤的城池,选择和秦军野战,等于是放弃己方的优势,充分以己方之劣势应对秦军之优势。 也正是基于秦军出色的野战能力,同时井陉的关口地势狭窄,难以展开大兵团的拼杀,韩信才会最终选择以稀少的人数硬拼赵军,最终拿下了这场胜利。 这同样也是一次优劣势的转换,而在战争当中,这样的情景不是偶然发生,可以说是经常发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攻守之间的转换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完成了。 而一个优秀的将领,则是可以通过一些战场上细微的细节,可以敏锐的观察到这样的趋势,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然,当两方都是极为出色的将领的时候,对于战机的捕捉相差无几,那胜负就熟难预料了! 就比如长平之战,白起如果对上坚守的廉颇,一样无计可施,可若是赵军全军出击,不管这个统帅是不是赵括,很大程度上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再比如王翦和李牧那一次对阵,李牧可以说是少数能够让秦军吃瘪的敌手,即便是王翦,也觉得和李牧正面碰起来,秦军的损失会大到难以接受的地步。 这个时候,战争的胜负手就从军阵的前方,挪移到了后方的庙堂之争。 而在这一次战争之中,当合纵联军发现秦军应对一支细小的楚军,都被搞得焦头烂额,联手共同消灭秦军,几乎就是一件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因为很显然,消灭眼前的秦军,所能获得的收益更大。 这既是打击秦军,同样也是对于己方军队的有效补充,毕竟秦军装备之精良,天下共知。 远在后方的扶苏,在收到前线王离大败的消息之后,又得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蒙恬在北地逝世了! 这样接踵而来的打击,令扶苏都快有些绷不住了! 如今的大秦,在王离这一场大败之后,已然是士气大损,而就在此刻,蒙恬过世,这样一个消息对大秦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十几万前线将士的牺牲,令秦廷的开支极剧飙升,那些将士的妻儿,可都需要得到抚恤以及妥善的安置。 钱财方面,这对于扶苏来说,倒是次要的。 没钱,大不了想想办法,总归来说还是有路子的。可是这一败,秦军的实力可谓是折损严重。 这不是一两万,而是十几万的兵马,从训练到人员武器的配置,所花费的资源和钱财,那才是海了去了。 而如今,这些彻底归零。 除此以外,对于其他秦军士气的影响也是极大,毕竟秦军已经很少经历这样的失败了! 上次经历这样的一场大败,貌似还要追溯到嬴政开始兼并六国时期。 士气的低迷,意味着如今秦军要么立即获得一场大胜,如此一来,士气便可以获得有效的恢复,除此以外,便是徐徐图之。 而急于求胜的心理,扶苏也知道,这不可取。 在一场战争之中,盲目的急躁和冒进,不仅不会带来胜利,还会带来巨大的隐患,乃至不是隐患,而是巨大的失败。 一败再败,这对于扶苏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蒙恬的过世,令扶苏怅然若失。 一直以来,扶苏尽管对于蒙氏心中有着几分忌惮以及戒备,但是,扶苏心中却也清楚,蒙氏是他的依靠。 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有蒙恬在,扶苏就可以安心的放手去做。 蒙恬不管怎么说,都可以为他兜底。 甚至来说,一些相对比较棘手的事情,都可以让蒙恬来解决。 而且,蒙恬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秦军精神的支柱,军中对于蒙恬迷信的人,大有人在。 如今蒙恬过世了,对于这些人的打击,可想而知。 更要紧的是,北疆的防线。 冒顿积极的在草原上进行统一和兼并战争,这一点扶苏是清楚地知道的。可奈何秦廷的力量有限。 若是平常之时,扶苏自然愿意投入到一批力量进去进行搅局,可眼下,却是很难。 某种程度上来说,冒顿这头狼还是扶苏亲手给养出来的,只不过如今,已然是脱离了扶苏的控制,更是有着反噬的危险。 若是冒顿此刻南下,扶苏也不知道现在的蒙阖能不能有效的固守蒙恬所打造的北疆防线。 这也给扶苏提了一个醒,就是对于山东的战事必须尽快的解决,多线作战,始终是一个不利的因素,就算是秦国的家底再雄厚,也禁不起这样的玩。 第六百四十七章 雪上加霜 自扶苏继位秦王之后,虽然时常用武,但实际上,攒下的家底还算是不少的。 当然,这样的家底不是黄金白银这样的贵重之物,而是诸多的实物,例如粮食,农具,布匹,纸张等等。 也正是因为这些家底,此时此刻,扶苏才敢彻底和山东六国撕破脸皮,而不是如同之前那般虚与委蛇,甚至有时候还有妥协忍让。 可当战争机器真正动起来的时候,这钱粮就如同流水一样哗哗的流出去了。 更别提扶苏为了安稳山东各地百姓的人心,每占领一地皆是视为秦地,投入了不菲的资源,用来促进当地的发展。 如此一来,秦廷的开支更是加剧。 虽然说这些东西后期都能收到回报,乃至于收到的回报会更大,可是,倘若在此之前,秦廷的财政就陷入了崩盘,那就算是往后的事,和他扶苏又有什么关系? 多线作战,导致了秦廷对于山东各国的军费始终来说,是居高不下。 而由于王离的失败,那些牺牲将士的抚恤和家属的安置对于秦廷的财政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考验。 若是之后北方草原上的冒顿,又看准了时机,选择入侵秦地,毫无疑问,秦国又需要多开一条战线。 如此一来,面前的局势对于秦国来说将会进一步恶化。 当然,理想的情况就是扶苏及早的平定山东,然后积蓄力量,和冒顿较量一番。 只是,这样理想的状况,要做到这一点,可是并不容易呐! 扶苏面沉如水,王离这一次的失败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 按照扶苏的预定计划,王离在北方策应,由韩信领兵逐步将山东各国的有生力量歼灭殆尽,收复所有失地。 即便韩信力量不足,也没有关系,如今的关中已经彻底动员起来了,再加上魏地韩地,都可以纳入动员的范围之内,秦国能动员出来的力量还是十分庞大的。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韩信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但如今,显然是出了纰漏。 不过扶苏此刻也知道,再怎么责怪王离也是于事无补,就连王离现在是是死是活他其实也不清楚。 包括王离本人,大概也没有想到,他本来只是从旁策应的,却没想到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媲美双方主力对决的大战。 扶苏面色之中带着深深的忧虑,秦国的未来,似乎再一次变得扑朔迷离的起来。 难道又要重演历史上的局面? 偌大的秦国,最终在项羽的一把火之下,灰飞烟灭? 这一刻,扶苏拳头不由的握紧,眼中更是遍布寒意。 而此时,韩谈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望着扶苏的脸色,欲言又止。 扶苏平复了一下心绪,看了韩谈一眼,“说。” 看着韩谈此刻的脸色也知道传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只不过,眼前的局势再多添一个坏消息又能如何呢? 韩谈吞咽了一口唾沫,道:“王上,李府刚刚传来了消息,李丞相病逝了!” 这一刻,扶苏骤然朝后面退后了几步,身躯都有些支撑不住,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眼前这一幕,吓的韩谈魂飞魄散,赶忙令人传唤太医令。 少顷之后,扶苏清醒过来,便看见旁边不少人,都注视着自己。 见到扶苏醒来,众人心中也是暗自轻舒了一口气,眼下秦国可谓是多事之秋! 前线大败,蒙恬和李斯又先后病逝,在这个时候,扶苏又突然吐血,可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若是在这个时候扶苏倒了,那秦国可还真是前途未卜,不知该走向何方了! 扶苏清醒过来,脑海之中也渐渐清明,摆了摆手,便令众人退出去。 韩谈望着扶苏,道:“王上,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扶苏轻点了点头,并未在意。 看着扶苏这个样子,令韩谈不由的想起了先帝嬴政。 在嬴政最后几年的时候,韩谈也和嬴政说过多次,嬴政当时的表现和扶苏如出一辙。 可实际上,嬴政并未因此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每天批阅的奏章至少都有一百二十斤。 多的时候,就算批阅两三个大箱子的奏章也是有过的,有时候,就算是到了深夜,嬴政也不休息。 扶苏继位之初的时候,也是如此。 当然,也正是那个时候,扶苏继位之初,很多事情都要开展,各项计划都处在安排之中,是故,在那个时候,扶苏是忙的飞起。 可以说,那个时候,扶苏一分钟都恨不得当成两分钟来用。 正因为这样的付出,秦国尽管不断地对山东用兵,可是家底却是快速的厚实起来,国力民心都在蹭蹭的往上涨。 而为此付出的就是扶苏的健康。 而近些年来,由于诸多事项都逐步上了正轨,倒是不太需要扶苏过多的给予关注,只是要盯着罢了! 而扶苏也在此时选择了适当的休养。 当然,这在韩谈这里,根本不能算是休养。扶苏每日仍然处理着很多的政务,除此以外,扶苏似乎还在忙活着一些新的事情。 在韩谈的眼中,似乎永远看不到扶苏真正休息的时候,他所能看到的永远是扶苏在忙活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扶苏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心中也是无限的唏嘘,李斯在这个时候逝世,扶苏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扶苏也知道,李斯就算不是现在过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久之前,扶苏还亲自去看望过李斯,那时候李斯就已经缠绵在病榻之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蒙恬,李斯作为嬴政时期的两大名臣,二人掐架几乎就是掐了一辈子,现如今,他们却是几乎同时去见嬴政了! 这令扶苏也不得不感慨。 扶苏掀开了被子,脑海中回忆中过往,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种种,一一在他的脑海中划过。 其中,有和李斯化解过往恩怨的场景,也有和蒙恬一起论道北方胡人的场景。 可现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今后,大秦这个天下,就要让他一个人来撑,这条路,就只有他一个人来走。 第六百四十八章 飞虎军 扶苏想了想,缓缓道:“传诏:上将军蒙恬,通谋略,泽军民,孤继位之后,尽心辅佐,安定社稷,孤素敬之,今薨,孤大哀,其令有司:赐上将军黄肠题凑一具,金缕玉衣一件,宝剑十二柄,兵马俑三百具,许驷车陪葬,葬于先帝皇陵侧。” “传诏:左丞相李斯,素有谋略,通百家,立新法,先帝在世之时,多倚其辅佐,孤素敬之,今薨,孤大哀,其令有司:赐左丞相黄肠题凑一具,金缕玉衣一件,宝剑十二柄,兵马俑三百具,许驷车陪葬,葬于先帝皇陵侧。” 韩谈立即叩首,拜道:“臣谨奉王上诏。” 黄肠题凑,金缕玉衣,这些东西一般来说,都是诸侯王才用的陪葬品,而也只有蒙恬,李斯这样的两朝重臣,才有资格用。 更兼之,二人与扶苏的关系皆是不错,不然的话,也断然是没有资格的。 后面的宝剑,兵马俑这些东西,更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东西,若是没有扶苏破格赏赐,蒙恬和李斯断然是没有资格使用的。 最后,扶苏更是特令蒙恬和李斯陪葬在皇陵侧,这样的殊荣,古往今来,倒是有臣子享受了! 只不过那般时节,还是人殉。 秦穆公去世之时,就让当时的秦国上的一些重臣跟着殉葬,结果就导致了秦国的人才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一直到商鞅入秦,秦国才逐渐重振雄风,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国。 而今日,扶苏让蒙恬和李斯陪葬在皇陵侧,则是给予的最高荣誉。 同时也是对二人为秦国社稷付出的肯定。 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还有什么比陪葬皇陵更高规格的赏赐?这是对于他们一生价值最大的肯定。 做完了这些,扶苏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是该自己亲自动手收拾山东那些祸害了! 假旁人之手,终归是靠不住的。而且,这场战事,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所幸,扶苏对此早有准备。 关中已经集结了二十万兵马,甲胄具备,人员精良。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经历过战阵,缺乏些许经验,不过这不要紧,到前线打两仗,见血了,这支队伍就算是一支精锐剽悍之师了! 除此以外,扶苏还专门训练了一支特别部队,这支部队人数极少,大概只有千人的规模。 千人看上去人数不少,可是这一千人,扔到几十万秦军里面,那是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不过,这一千人可是不一般。 这人员俱是优中选优,精中选精。 是扶苏作为战略性的预备队准备的。一方面,战事紧急之时,有这么一支千人队伍加入战场,多半可以作为扭转战局的力量。 除此以外,这千人还可以迅速的扩充,扶苏觉得,以这千人为骨架,扩充成一支五万人的队伍,战力也可以做到和如今的大部秦军平齐的水平。 若是遇到什么难啃的骨头,交给这支精锐来解决,也是可以的。 而这支队伍,扶苏给他们起名为飞虎军。 这个名字,扶苏不是胡乱给的,准确来说,是这一次王离大败之后,扶苏才最终决定用这个名字的。 在后世的抗战当中,也有这么一支飞虎队,驾驶战斗机,勇敢的和日寇在空中搏斗,当时中华正是节节败退之时,而这支飞虎队亮眼的表现,令国人心中为之一振。 扶苏所取这个姓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诏令传到了李府,李府上下皆是震动,对于扶苏的这般厚待,自是感激涕零。 不要说这个时代,就算是后世的现代社会,对于长辈的身后之事,也是一个家庭的重中之重。 而扶苏这些厚待,则是对李斯最后的盖棺定论。 黄肠题凑,金缕玉衣,不夸张的说,乃是当世罕见的宝物,即便是少府,也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才能产出一件。 用在李斯的身上,无疑是对李斯一生的肯定与褒奖。 而这对于现在的李府也是十分重要的,李斯不在了,意味着曾今那个给予他们庇护的大树倒塌了! 不要以为李斯没有政敌,恰恰相反,李斯做了丞相之后,为了迎合始皇帝嬴政,配合始皇帝嬴政的一系列政策,明里暗里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而李斯又不如蒙氏那般根基深厚,树大根深,要知道蒙氏已经在秦廷经营了三代人, 而在这一代,蒙恬在军中的威信又是无与伦比,自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扶苏的赏赐,对于蒙氏的意义来说,是增添其脸上的光彩,和给予李家的意义完全不同。 因为当初始皇帝的一些政策就是直接砍向他们的,而李斯却是充当了急先锋和打手的角色。 这些人不敢对嬴政心存怨望,毕竟之后还要在朝廷捞食吃,可记恨李斯,这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之前扶苏继位的时候,就蠢蠢欲动,不过谁知道扶苏翻手就干掉了冯去疾,着实震慑了不少人。 现如今,李斯死了,当初这些人对付不了李斯,现在还对付不了李家剩下的这些人? 柿子捡软的捏嘛! 虽然李由也是一位两千石的大臣,可是,李由的声望和政治实力远远不如他的父亲。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扶苏下场了! 扶苏的定性,算是给了李家照拂,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敢跳出来,要对付李家,那无疑就是残害忠良之后,直接撞枪口上了。 而且,李由也不是和扶苏全无关系,当日扶苏在民间游历的时候,可是还和李由有着一份交情在的。 包括扶苏继位之后,对于李由也是委以重任,虽然没达到嬴政重视李斯的态度,但对比其他两千石的大臣,无疑是更为亲近的。 “韩谈,明日将天策上将府所属人员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说到了最后,扶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诺。” 人总要往前看,扶苏知道,自己该仔细思谋一下接下来的山东战事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亲征 咸阳宫内,扶苏的心腹皆是被召集在了一起。 如今秦国的情况,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这段时间一来可以说是祸事不断,先是前线战事不顺,王离惨败,后是蒙恬和李斯这秦国两大柱石先后离世,现如今,就连扶苏的身体状况似乎也不是很好。 当然,他们这些人目前来说只能和秦国一条道走到黑了! 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君。 他们哪个没有受到扶苏的重视?不受到扶苏的重视和认可,这天策上将府,连进都进不去。 也因此,他们的想法和如今一些秦国的大臣并不相同。 接踵而来的祸事已然是令一些人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光明正大的背叛秦国倒不至于。 只不过,已经是颇有微词。 扶苏来到众人面前坐下,眼下的扶苏,脸色仍是有些苍白,显然,身体还未完全复原。 扶苏扫了一眼,道:“今日召集诸位过来,乃是为了商讨一事。” “接下来我军东征的问题。” 萧何立即站出来,道:“王上,我军东征粮草等物已经备足,兵员已经征召二十万,请王上放心。” 张苍也是出列道:“王上,根据臣的测算,东征所需的一应物资至少还能支撑一年。” “” 扶苏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实际上他们不说,扶苏心中也是有数的。 秦国如今的家底有多少,有多大的力量,扶苏再清楚不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有着足够的底气,攻伐山东各国。以一敌多,毫无畏惧。 萧何略作思索,望着上方略微有些沉默的扶苏,道:“王上,此次东征的统帅人选?” 这才是重中之重。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可不是说说的,最典型的,就是眼下的王离,活脱脱的充当了一回反面教材。 这统帅的人选要是不选好了,对于之后的影响可想而知。 老实来说,自从王离大败的消息传到了扶苏的案几上,扶苏也在思谋这件事。 秦国的将领不少,单单是扶苏继位之后,就冒出了不少能征善战的将领。 可是,缺乏统帅级别的将领。 当然,不只是秦国缺,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国家不缺这种级别人才的。 什么叫统帅级别的将领? 就是能够独挡一面,指挥大兵团作战,同时还要能够兼顾政治的将领。 严格来说,韩信都没能达标。 因为他一门心思的想的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的胜利。 站在军事的角度来说,这完全没有错误,可是站在政治的角度来说,这就出现了问题。 有些时候,为了政治上的需要,的的确确是要一些牺牲的。 比如政治上需要一场胜利,即便不是一场大胜,只是一场小胜,可前线完全没有这样的机会,或者来说,要达成这样的条件,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韩信很有可能就直接规避了! 曾经的蒙恬,算是彻底达标了。 王离如果没有这么一场大败,其实也算。 章邯和蒙毅皆是可以,可是如今这些人,都被扶苏给派出去了。 细细算下来,人数不少,可是秦国开的战线更多。 从北到南,到处都在打仗,需要的将领自然也多。 而如今,秦国的内部,要再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才,倒是一眼看下去,看不出来了。 面对萧何的问题,扶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此次由我亲自统兵前去。” 如果说还能有谁胜任这个职位的话,没有比扶苏更合适了! 首先扶苏是有战阵经验的,当年还率军长驱直入草原,在草原上和匈奴,东胡两大部落展开大战,并且最后赢得了胜利。 那一战,秦国不仅重创了草原的部族,还缴获了大量的牛羊等牲畜。 严格来说,冒顿统一草原的战事如此顺利,还需要感谢扶苏一番。 除此以外,这些年来,大的方略一直都是扶苏在制定。 扶苏在与蒙恬,韩信这些人交流的过程中,亦是受益匪浅,说扶苏是这些人的半个徒弟,都是一点不夸张的。 这些年,秦国的实力在急速的增长,扶苏自己也在不断地进行学习。 当然,这是必须的。 要不然,下面的人,说某样东西,某件事,你一脸懵逼,一次两次这样还好,次次都是这样,下面人迟早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 轻视,看不起这种情绪还好,最怕的是那种忽悠,乃至于借此牟取私利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为什么要强调君主兼听则明,为什么韩非子里面直言不讳的表示臣子不可信任? 因为是真的不能信任。 这是人的劣根性。 当权力不受到制约,当发现忽悠皇帝能够获得某些好处,尽管这些人也知道忽悠皇帝的下场多半就是死,可是,利益动人心。 不是谁都能看清楚其中的利弊的,有些就算是看清楚了,面对庞大的利益,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扶苏,他是如今大秦的君主,站在这个位置,他手里稍微漏出来的一点东西,都足以令一些人迅速的崛起,成为暴发户了! 萧何皱眉,扶苏要亲自带兵前去,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王上,此事是否应该再仔细思量一番?”萧何犹豫开口。 他知道当前的君主是一位不逊色与先帝的雄才大略的君主,可也正因为如此,不可轻动。 “王上,臣等以为萧左丞所言极是。”不少人纷纷附和。 扶苏轻笑了两声,道:“此事无需多言。” “那王上的身体”萧何再度有些迟疑。 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若是扶苏身体完全复原了也就罢了,可是,这才距离上一次扶苏吐血晕厥才几天? 眼下扶苏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他们谁能够顶住?支撑起大秦这一片天? 扶苏摆了摆手,道:“无事,诸位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场战争必须在自己手里终结,战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扶苏心里清楚,没有自己的故意放纵是不可能的。 第六百五十章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倘若在开始之时,扶苏就以铁血手段镇压陈胜吴广,之后再辅以各种手段,同时秦廷之中又有李斯和蒙恬坐镇。 有了这些嬴政时期留下来的护国柱石,局面断然不会发展到后面的地步。 扶苏刚开始之时,尽管对山东各地用兵,不过,那时候的大秦,可还未曾动用全力。 大秦的精力还是在变法以及积累实力上面。 而这些,根源便是在于扶苏有着更大的图谋。 若是按照这种安安稳稳的方式,那扶苏不用多想,自己今后至少三十年乃至于五十年,甚至自己都活不到那个时候,要交给自己的下一代去摆平山东的各种动乱。 天下,不是这么好统一的。 在这个时候,大秦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余力去做什么事情,和山东那些隐匿在地下的余孽,就要斗智斗勇很多年。 等他们差不多都死了,然后各地逐渐发展起来,说不定才到了归心秦国的时候。 可扶苏等不了! 谁知道后世会发生什么情况?谁知道自己的下一代会不会做出什么利令智昏的举动。 到那个时候,自己都躺在陵墓里面了,难不成还爬出来重整河山? 是故,扶苏想的很简单,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起码要让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新的一代已经成长起来,就算没有自己,这大秦依旧会在正确的轨道上前行。 而这一切,基础就在于需要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而要做这些,就意味着扶苏不可能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和山东六国余孽纠缠当中。 现在的情形就很好,打仗,不断的进行一场场大仗。 山东各地死的人多了,这力量自然下去了,人少了,这资源土地各种分配,也会容易很多,对于秦廷财政的压力 也会进一步的减小。 而且 人死多了,记得故国的人就少。 这个时候 秦廷有意引导 将所有黑锅都扣在山东各国贵族以及地方豪强的头上,反正这些人本来就招人恨 就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而秦廷再施以恩惠 那些山东各地剩下来的人既有了仇恨的对象 同时还能够从秦廷这里得到实惠,断然是不会将仇恨积聚在秦国头上的。 就算有,也很少,过个一两代人 也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而那个时候 才算是真正的大一统。 天下归心,从此华夏个体归于一体,不分彼此,天南海北,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当然 在这个过程之中,会有无数人牺牲 不管是齐国人,楚国人 还是燕国人,赵国人 还有秦国人 魏国人 韩国人,都不能幸免。 死伤这么多人,扶苏心中现在毫无波动,乃至于一点愧疚都没有。 这些年来,他心中原先也有热血,可渐渐冰冷。他眼中曾经看到这些小民的喜怒哀乐,也会感同身受,可如今只剩下淡漠。 唯独不变的是那从一开始就坚持的理想,以及一声不吭的在铺满尸骸的路上前行。 或许,也不知道何时,扶苏的身影已然渐渐和嬴政重合了起来,皆是变成了王座上的那个孤家寡人。 千百年之后的后人,能理解他也好,不能理解也罢,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可只要自己现在活着,就一定要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 这些东西,做了七八年的秦王,扶苏心中已然是越发透彻。 翌日,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徐徐前进,奔赴函谷关。 而在队伍中军之中,扶苏亦是跨上了战马,披上了甲胄。 扶苏眼神古井无波,他知道,实际上这二十万还远远不够,山东这一次大胜之后,恐怕话事权会彻底落在项羽的身上。 一个整合起来,听从项羽调动的合纵联军,可没那么容易摆平。 不过不要紧,整个关中以及巴蜀都已经动员起来了,进入了战争状态,之后陆续抽调出十万兵马,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若是还不够,再抽调十万也是可以的。 再加上前线的兵马总数,人数应该已经能够突破到六十万了! 在公元前能够动员出如此庞大的力量,简直恐怖! 这可以说是如今地球上地表最强的力量了,就算是所谓的罗马什么的,遇见了也要跪! 不过,扶苏知道,自己这一战必须要彻底解决掉项羽,绝不能再给项羽机会。 显然,扶苏是打定了心思,就算是硬怼也是怼死项羽。 扶苏心中固然敬佩项羽是个英雄,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如今这个英雄挡自己路了,也必须死。 唯一令扶苏有些不放心的是,前线现在什么情况了? 自己毕竟不在第一线,如今趁着如此大胜,若是不做点什么,只怕也是说不过去。 不过一想到韩信,扶苏就有些放心。 韩信对于战局敏锐的变化可比他扶苏强得多,他扶苏都想得到,没道理韩信会忽略。 而后勤保障的任务,有萧何和张苍在,扶苏也一点都不担心。 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思绪,扶苏知道接下来该确定用兵方略了! 不过这个倒是不急,这个要到前线,和韩信结合具体情况商议,综合考虑,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不了解情况,随便制定出来的东西,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用的垃圾。 从来到这个时代,扶苏就知道,拍屁股做决定这种方式要不得,也因此,扶苏游历天下,就是为了能够深入的了解这个时代的人风貌。 结合具体的情况,制定与之相对应的策略。这样的习惯,扶苏一直保持着。 涉及到军国这样的大事,生搬硬套,更是会出事故的。 前线得战报一份份传来,总体来说算不上很少,如今韩信已然开始收缩兵力,项羽也开始挥兵大举进攻。 双方现如今僵持在荥阳一带。 扶苏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韩信的用意,荥阳乃是秦军的大粮仓,在这里,自然有着足够的后勤补给,项羽率军过来,必然要拉长他的补给线。 第六百五十一章 重整方略(一) 韩信很明白,如今山东合纵联军兵锋正盛,毕竟刚刚大败了秦军嘛! 这个时候,和合纵联军交手,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就算是能够占到一些便宜,只怕秦军的损失也不会小。 而这样的损失,毫无意义。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退一步,毕竟打架的时候,总归是要先收缩拳头,积攒力量,才会给敌人以更大的创伤。 一味地硬刚,并不是韩信的风格。 二十多天以后,扶苏终于带着大军赶到了荥阳城,如今的荥阳已经被韩信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 在前方,有着数座城池都成为了荥阳的屏障,可以大大的迟缓楚军进攻的锋芒,不断地消耗楚军。 而在荥阳旁边的敖仓,又是秦军最佳的军事补给基地。 对于这个大粮仓,扶苏可是前所未有的重视。 还未继位的时候,扶苏就在这个粮仓抓出了一只只肥硕的老鼠,并且还从这里扩建了新军。 继位之后,扶苏也从未放弃这么一个军事要地。 能来到荥阳和敖仓的,都是扶苏心中值得信任和托付重任的臣子,一般人,根本没去权力染指这个地方。 这一切,都是因为敖仓里面积聚的财富实在是太惊人了! 昔年秦国从山东六国搜罗的财富,以及后来一统天下之后征收的赋税,尽数都聚集在了这里。 除此以外,这里还是秦国进攻山东的桥头堡,大量的粮草,兵器,军械等等都聚集在了这个地方。 可以说,这个粮仓,是合天下之力建造出来的。 这里到底要多少钱,只怕没几个人能打点的清楚。 扶苏继位之后,敖仓的财富其实是缩水了一部分,章邯几次大战,都有赖于敖仓提供后勤补给,可就算是如此 这敖仓内 还有相当惊人的财富。 而扶苏,在前几年 又几度往这里运输粮草军械等物 为之后的攻灭六国做打算。 毕竟,想要再找一个比敖仓更好的粮仓 并且建设出来,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是不可想象。 扶苏也是越发佩服嬴政在世之时那种种大工程的举措。 准确来说 敖仓都不能算是大工程了 只能算是一个小规模的建设,毕竟与驰道,长城,灵渠这些相比 敖仓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可就算如此 给扶苏的帮助也是巨大的。 扶苏心中亦是感慨,要想富,先修路这是对的,可是,军事上对于道路更是依赖。 如果有良好的交通条件 就意味着一个国家可以以一种更为快捷的速度,将自身的实力转化为战力。 而且 对于军队的转移和行动,也是大有好处。 蓦然间 扶苏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一切,似乎是嬴政早有这样的谋划 实际上 这一点之前扶苏感受并没有多深。 因为扶苏习惯性的就将嬴政时期建造的那些东西拿来用 当然,用起来也是十分的顺手,几乎感觉不到有什么凝滞的地方。 可扶苏知道,若不是因为嬴政,自己只怕也很难这么迅捷的调动各方力量,保障前线战事的继续。 看来,基建工程不能停啊! 将这样的想法记在心中,扶苏直入荥阳城。 扶苏的到来,令韩信颇为的震惊。 前线的那场大败,意味着大秦的军事计划必须相应的做出一些调整,若是还按照既定的计划展开,那就是愚蠢无比了。 为此,韩信甚至还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咸阳和扶苏商议此事。 毕竟,现在咸阳有资格,又有能力为这个计划出谋划策的人还真是找不出几个了,不,准确来讲,就是找不出来了。 能够洞悉局势,在军事上有一定造诣的,同时能够保证忠诚的人,这样的人早就被扶苏派出去了,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留在咸阳混吃等死? 进了大营,扶苏旋即让韩信领着自己去中军大帐。 至于别的什么事情,现在完全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处置。 见到韩信,韩信与过往相比,皮肤黝黑了许多,毕竟时常行军打仗,军中艰苦,自是被晒黑了一些,除此以外,韩信也变得更加厚敛,显然,实际领兵,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极佳的锻炼,获得极大的进步。 “王上。” 扶苏摆了摆手,也不废话,径直道:“此番我带兵二十万前来,关中和巴蜀,以及魏地还在动员,不日应该还会有一批兵马来此支援” 扶苏简略的将情况叙说了一遍,这些情况,实际上之前已经通报给韩信一遍,但此刻,仍是需要再说一遍。 韩信见扶苏进入了正题,心中也是会意,旋即从旁边一处拿来了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绘制的不是眼前荥阳的局势,而是整个天下。 显然,接下来的方略无疑是要从全局着眼,仅仅从荥阳这局部一角来看,是远远不够的。 扶苏仔细看了地图几眼,地图上绘制的十分仔细,山东各处军队的调动,大秦兵马的安排俱是绘制在了上面。 看来,韩信在这张地图上面下了不少的心思。 韩信缓缓道:“眼下北地的兵马是调动不得了!蒙毅将军最好也不要调动,一旦胡人入侵,有蒙毅将军在北地,也好一些。” 扶苏点了点头。 眼下北地的防线极弱,别说抽调人手,不补充支援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也不能指望蒙毅在那边发挥多大的作用,稳固住大秦北疆防线,就是最大的作用。 “章邯将军最近一段时间在韩地斩获还算是不小,不过范增那老贼老奸巨猾,已经徐徐退出了韩地,以章将军如今得兵力,不宜深追。” “英布将军在九江可以在侧面袭扰楚军,然如今楚王向齐国求援,一支援兵已经到了楚国境内,和英布将军交上了手。” “” 扶苏一听到这个有些牙疼,这齐国的家底果真是雄厚的不像话,除了二十万人马在项羽这边之外,又组建了一支军队支援楚国。 难怪前世之时,这齐国能够几次三番的搞事,充当搅屎棍,没这些家底,显然是不可能的。 第六百五十二章 重整方略(二) 当然,扶苏也知道,自己资敌了! 自己昔年去了齐地一趟,弄出了海水晒盐法,这些如今被齐国田氏掌控,成为了他们日进斗金的工具。 当年之所以推出这个,也是因为眼见齐地的百姓被剥削太甚,才推出了此法。 不过今番这件利器成为了田氏的资本。 令扶苏欣慰的是,田氏依旧是贪婪无度,愚蠢的可以。 纵然仰仗着海水晒盐法获利无数,可是,依旧是欲壑难填,对于齐地的百姓加紧盘剥,百姓已经对此多有怨言。 这田氏,果真是短视之徒。 扶苏听着韩信步步分析当前的天下大势,忍不住看向了韩信,道:“如此说来,如今各部就算是僵持住了?” 韩信点了点头。 扶苏皱眉,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局面,这样的局势对于秦国来说太过危险,不知道从哪儿就会冒出一根压死秦国的致命稻草。 到时候就会形成连锁效应,秦国各个战场都会相继崩溃。 即便是僵持住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秦国的家底虽说还能战,但是长久下去,只怕也是难以为继。 能支持一年两年,可三年五年呢?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两军对峙,大眼瞪小眼,瞪个三年五年的,在这个时代,很平常。 长平之战,秦赵对峙,就三年,接近一百万人在那么一个空地上互相瞪着,啥都不干。 这一战下来,不管是秦国还是赵国,都掏空了家底。 王翦率军六十万攻伐楚国,也是在对峙了一年之后 突然发起了攻击 攻破了楚军。 可打仗这个事情,想要速胜 这样的心态往往是要不得的。 速胜往往也就意味着速败。 略微沉思 扶苏目光看向了韩信,道:“卿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显然 眼前的破局之法,扶苏觉得 韩信应该会有一些建设性的建议。 韩信心中当即会意 扶苏这么问,显然是想要以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事,旋即他从一旁重新取出了一张地图。 与方才那张地图大致类似,不过却有着一些细微的差别。 韩信手指着地图 道:“王上 荥阳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我军可在此设一诱饵,以一小部分人吸引项羽所谓的合纵联军,而大部则分为两部 一部分分兵北上,巩固北地的长城防线 同时威胁赵地,代地。” “另外一部则是以优势兵力南下 与各部汇合,先后征伐楚 齐 燕 赵,最终兵围项羽” 韩信的这一番话语高屋建瓴,令扶苏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是一种大包围,大包抄的战术,不是对此有着极深研究的,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绝对做不到。 同时,这也意味着对于自身极度自信,不然的话,一旦攻击受阻,到时候傻眼的可就是己方了。 不过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什么样的诱饵能够令项羽所谓的合纵联军牢牢的限制在荥阳,而不是回兵救援? 扶苏看了韩信一眼,却发现此时韩信盯着自己。 扶苏起先也是有些不明所以,片刻之后,扶苏手指着自己,喃喃道:“诱饵是我?” 韩信没有说话,低下了头颅。 正如扶苏所言,在韩信的设想当中,扶苏就是最好的诱饵。 只要扶苏在荥阳一日,项羽就会矢志不渝的对荥阳发起进攻,扶苏若死,整个大秦必定陷入崩溃之中,这一点,是双方心知肚明之事。 而这样的事,韩信是不好提出来的。 当然,现在韩信也几乎是摆明了这么说的。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仔细思索起来,的确,荥阳这个充当诱饵的角色,还真是只有自己才适合。 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能够让项羽明知后方危险,依旧坚持进攻自己? 项羽此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对于秦国的仇恨刻骨铭心,而他这个秦国的君主,更是他深恶痛绝之人。 现在有着这样一个机会报仇,那项羽定然是不惜一切代价,进攻荥阳。 而这,就给了韩信机会,若是此时韩信率军东进,那么,必然是势如破竹。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扶苏这里挡得住么? 扶苏这里若是挡不住,那么一切枉然。就算是韩信那边节节胜利,顷刻间也会被打回原形。 扶苏坐在帅位上长久不语,凝神深思,韩信也在一旁,此刻,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切都听候扶苏的决断。 若是扶苏认为这条方略可行,那自然按照这条方略执行下去,可若是扶苏觉得不妥,只能另寻他图。 扶苏知道,对于自己的考验来了! 实际上,从咸阳出发,一直到这中军帅帐之中,下面为他提供的方略足有几十条之多。 韩信虽说只有一条,但是扶苏相信,在此之前,韩信筛选掉的也有几十条,多的上百条也有可能,最终才形成这么一条,放在了他面前。 众多的选择摆在眼前,可是对于扶苏来说,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 选错了,不会有再来的机会。 若说不难,这是不可能的。扶苏深切的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关乎着数百万人,这几十万的大军的生死,皆是操于他手,由不得他不慎重。 “韩卿,你需要多少人马?”扶苏这一刻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韩信。 “十万兵马便可。”韩信这一刻信誓旦旦。 韩信清楚,项羽来势汹汹,若是没有足够的人马拱卫荥阳的外围,荥阳沦陷不过是迟早的事。 而他有十万人马,韩信估算过,若是沿路收拢兵马,再征召一些青壮,最终人数可以达到三十万。 有了这样一股力量,一路攻城拔寨想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扶苏眼神之中逐渐变得坚定,显然也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韩信,我给你二十万兵马,一年的时间,最多一年半,战事不结束” “臣以项上人头做担保,一年半之内,战事一定会结束。”这一刻,韩信立下了军令状。 不仅扶苏赌上去了,韩信也赌上去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将闾 当和韩信定下方略之后,扶苏目光之中坚定之色愈显。 韩信又和扶苏商讨了一些细节以及一些简略的规划,到了最后,这一份总体方略也算是重新出炉了! 当然,这份方略若是中途有一些重大的事情发生,中断也不是不可能。 就比如之前王离的惨败,直接断送了扶苏和韩信下一步的谋划。 想到这一点,扶苏也是深感无奈。 这一个时代的英雄豪杰,可还真不是好惹的。实际上,对于项羽,扶苏从未忽视。 也采取了一些手段进行打压和排斥,但有些时候,又有些力有未逮。 毕竟在诸多势力之中,项羽之前可不算是最强的,只盯着项羽,根本做不到。 而且,那时他又不亲自在前线,若是扶苏在的话,说不定还真就会直接龟缩,不给项羽机会。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突然间,韩信见扶苏若有所思,轻声道:“王上,将闾回来了!” 扶苏瞪大了眼睛,看着韩信。 韩信也有些无奈,将闾是扶苏的兄弟,虽然他知道将闾的关系和扶苏算不上亲近,可毕竟是王室血脉。 一时间,这么一个人落在他的手里,还真有些不好处置。 扶苏瞧了韩信一眼,道:“带他过来吧。” 他知道韩信的为难之处,虽然自己赋予了他将帅的职责,可是,如今扶苏在这儿,这将闾也只能交给扶苏来处置。 坦率来讲,听到这个消息,扶苏起先是有些愤怒和心疼的。 心疼的自然不会是将闾,而是那一支精心打造的虎贲军。 虎贲军的训练和供给的资源在整个大秦来说都是位于一流的位置。 可是首战,却打成了这么一个鬼样子。 当时在咸阳宫内听到前线大败的消息,扶苏都气的发抖。 他么的,耗费了那么多钱和资源打造的一支精锐军队就那么没了?就那么葬送了? 当时将闾要是敢出现在扶苏面前 扶苏直接一刀砍死他都有可能。 现在纵然愤怒消减了一些 但扶苏心中仍是有些愤怒郁结。 “王离呢?”扶苏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 这才是那场大战的主导者,不过自从那场大战结束之后 十几万的秦军跑出来的倒是不多 作为主帅的王离,也是生死不知。 韩信拱手道:“王离将军被楚军俘虏 已经在楚军大营自尽。” 一时之间,扶苏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王离是个混账倒也不为过 可是他又死在了楚军军营之中 倒也算是尽忠尽职了! “带将闾过来吧!”扶苏淡淡一句。 到了此刻,扶苏也不想再打算追责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平定山东之乱。 当然,若是王离活着回到了秦军大营 那扶苏是一定要追责的。 作为一军掌控者 战败,自然是要背负起责任。 不然,他扶苏如何向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家属交代?这可是十几万人。 最后结果死肯定不至于,但是王家的爵位直接被废掉倒是板上钉钉的。 不一会儿,将闾被一名兵卒带了进来。 扶苏扫了将闾一眼 然后摒退了军帐中的所有人,走到了将闾面前 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起来。”扶苏话语冷漠。 将闾爬了起来 眼中有着惊惧之色,谁知刚站起来 扶苏一脚又踹了下去 将闾在此倒在了地上。 “起来。” 将闾再一次爬起来 而扶苏亦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出。 这一次,不用扶苏发话,将闾就已经自顾自的爬了起来。 而扶苏也是没有留情,又是接连几脚,同时亦是骂道:“混账东西,虎贲军数万的将士,竟然是败在了你的手里。” “原先还以为你给我大秦带出了一支精锐彪悍之师,却是未曾想到是如此结果。” “首战,就给我打成了这个样子,你他么就是个废物。” “你带的什么兵,打的什么仗?” “赢氏先祖泉下有知有你这么个废物子孙,只怕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赢氏宗室的面子算是让你给丢尽了!” “” 面对扶苏的暴揍,将闾一声不吭,数万将士的牺牲,令他心中同样是不好受。 那里面,还有着不少的赢氏宗室,可是这一战下来,存活的,却是并没有多少,虎贲军整体,十不存一,活下来的,收拢起来也不过千把人。 片刻之后,扶苏也不再继续狂揍将闾。 将闾趴在地上,拜道:“臣死罪。” 此时扶苏回到了主位上,“你先给我起来。” 半晌之后,将闾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阵疼痛,显然,方才扶苏出手的时候,没留什么情面。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扶苏淡淡问道。 “王上,臣臣想再带一支兵马”将闾话语之中有着一些犹豫,也有着希望,更有着一些急切。 一次的惨败,令将闾刻骨铭心,他想要复仇,败于项羽之手,将闾并不服气。 起码项羽的军队杀到虎贲军的时候,虎贲军完全可以和项羽保持着均势,而并非后来发生的大溃败。 大溃败是由于王离动用兵力绞杀项羽露出破绽,被六国联军抓到才产生的。 而一支军队一旦产生的大溃败,虎贲军自是也难挡得住,最后直接被冲散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虎贲军损失惨重。 准确来说,虎贲军在战力上并不输给项羽,可是最终却是败的如此彻底,的确是输的冤枉。 扶苏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要是再败一次,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将闾点了点头。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将闾如何不明白,此刻自己若是退出去,因为自己是赢氏宗室,做个平头百姓还是可以的。 可是将闾不服,他要和项羽一决高下,他更要为自己那些军中的好友报仇,否则,将闾觉得,自己就算是死,到了地下,身上也背负着罪孽。 日后,他如何去见那些好友?正如扶苏所言,他又如何去见先祖的亡灵? 唯有战,唯有击败项羽,才能洗刷身上的耻辱。 第六百五十四章 警告 扶苏长叹一声,缓缓道:“将闾,你即刻起去蓝田大营,招募三万将士,整编成虎贲军,一个月内必须成型,三个月内可堪一用,半年内必要为我大秦精锐将士。” 他知道,前番那场大败,将闾不是主要责任人,否则的话,现在扶苏就要杀了他祭旗了! 易地而处,处于当时将闾的位置,属实来说,能做的相当有限。 “诺。” 这一刻,将闾心中悲喜交加,隐隐有些激动。 扶苏望着将闾,神色依旧严肃,“将闾,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下一次,就算是我想要给,这大秦的臣民也绝不会答应。” 将闾重重叩首,然后离开。 许久,扶苏长叹一口气,虎贲军本就是用来牵制赢氏宗室的一步棋,现在这步棋,可还没到要废除的地步。 这要怪只能怪自己老爹嬴政太能生了! 二十多个皇子,还有十多个女儿,也是没谁了! 这些人想要碰,还不是那么好碰的,要是一口气都杀了,那就和前世之时的胡亥一样,人心必定离散。 毕竟底下人见扶苏对自己兄弟都如此刻薄,还会对自己好么? 当然了,要是这些人战死沙场,那就没事了!大不了死后扶苏多给一些殊荣,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不然的话,留在后方给自己搞事情,哪个能管? 扶苏开始细看韩信的布防图,这些东西 于他而言 是接下来要对付项羽的法宝。 牵制住项羽,令其不能回身应对韩信 那这场仗就赢了大半了! 韩信带着二十万的人马走的很快 实际上这二十万人俱是轻装前行,一应的辎重 俱是丢在了荥阳城。 所谓兵贵神速,扶苏显然对此有着考虑。 这些后勤辎重等等完全可以到韩地进行补充 扶苏可是知道 前一段时间,章邯获利不菲,韩地的一些狗大户,都被章邯这厮借机围剿楚军和盗匪给抄家灭门了! 这章邯 可真不是个好人。 不过扶苏觉得 这事儿干的漂亮。 那些狗大户,别人不清楚是个什么德行,扶苏还不清楚么? 说他们都和楚军和盗匪勾结,那应该是有冤枉的,但要是说隔一个杀一个 那绝对是有漏网之鱼。 不欺行霸市,不鱼肉百姓 不逼人为奴,这还是豪强? 也因此 扶苏觉得,让韩信带着人去韩地补给一番 没什么大问题 除此以外 也整合一下韩地的秦军力量,补充到韩信的军队里面。 包括扶苏成立的飞虎军,这一次,扶苏也让韩信带走了! 显然,扶苏是有意让飞虎军成为一柄尖刀,为韩信接下来攻城拔寨,火速推进提供助力。 还有九江的吴芮,英布,据说也发展的不错,至少项羽和范增在那边没占到什么便宜,眼下,完全可以趁势拓展地盘。 当年王翦需要六十万大军方能平定楚国,而眼下有了九江这个支点,却是不需要了! 而此刻的楚军大营之中,项羽这段时间以来,心情还是格外愉悦的。 大败王离之后,项羽在军中的威信急剧攀升,不单单是楚国的将士,就连那些和他一起的齐、赵、燕等国的军队,也是不少人打心眼里佩服项羽。 而项羽的话语权也是趁势扩大,现如今,在整个合纵联军之中,项羽已然是说一不二。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都要给他项羽当孙子。 最典型的就是田横,这一段时间以来,是睡也睡不好,吃嘛嘛不香。看到项羽,那更是头疼不已。 原先他在军中,因为齐军实力雄厚,话语权自然是极高。而楚军就没多少人,谁会去搭理项羽那个毛头小子。 可是一仗打下来,项羽的威信和话语权远远超过了他。 田横很想说,是他带着齐军向秦军发起了总攻,秦军才溃败的,但是,这话说出去,除了回应过来的是讥讽之语,也没什么了。 “将军,项将军要我们即刻前去大帐议事。” 听到这句话,田横顿时心中一股怒意升腾,这样的态度,在田横看来,是项羽不重视自己的表现。 “不去,告诉项羽,本帅累了,要暂歇片刻。”田横此刻也是打定主意,要晾一晾项羽。 “田将军这是怎么了?”账外,季布信步进入大帐之中。 田横瞥了一眼,并不理会。 见田横这副姿态,季布心中自是明白其中缘由,只是笑了一声,道:“田将军,今日项将军召集诸位,乃是有军情要事,还望田将军能够大度一些,不要这般小家子气。” “你说什么?”季布嚣张的语气令田横心中更是怒意横生。 “没什么,只是说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项将军一心只想灭了暴秦,还请将军能够体谅一二。” “灭了暴秦,对将军来说,也是大有好处,将军如今又何必和项将军作对,自讨苦吃呢!” “你”此刻田横气的直发抖,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到了营帐门口,季布停下了步伐,道:“将军,今日我说的话,还请将军再思量几番。” “若是将军真的累了,或是将军执意要阻挠项将军灭秦,那将军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季布不想多言,不过想来不会太好。” “今日军情要事,还请将军准时参加。” “可恶。”望着季布嚣张的姿态,田横咬牙切齿,显然,在他看来,季布此刻来此,就是警告。 不过眼下楚军气势大胜,纵然人数没有多少,可是,要与之作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因为这场大胜,来投楚军的人数也是哗哗的增高。 田横眼色阴冷下来,如今和项羽对着干,那是找死,可是田横相信,这项羽不会总是这么走运。 等项羽失去了今日这般权势,到时候,自己自然可以加倍奉还。 “军情要事?”田横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项羽能够玩出什么花样。 能够胜秦国一次,未必能够一直胜下去,秦国,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好对付。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合纵联军的方略 楚军一座营帐之中。 此刻已然是坐满了人,唯独主座上空着,少顷,项羽信步走入其中。 “见过项将军。”见到项羽到来,众人也是格外的客气。 之前这其中还有人觉得项羽太过年轻,主管整个楚军不合适,可一仗打下来,众人已然没有当初的那份鄙夷之色。 不少人更是由原先的傲慢,到此刻,已然是恭敬无比,前后差距反转之大,令人咂舌。 这终归还是一个看实力的世界。 项羽坐在主位上,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诸位当中,想必已经有人知晓,扶苏已经来到了荥阳城,亲手接管了荥阳的一切。” “什么?” “扶苏居然亲自来了?” “那原先的秦军统帅韩信呢?” “” 当项羽抛出了这个消息,一些后知后觉者议论纷纷,显然,都是未曾想到这扶苏居然亲自来到了前线。 而如今居然来了,还主管了整个荥阳,这是打算干什么? 而有一些人则是关注起了韩信,原先众人还是以为韩信是个藉藉无名之辈,扶苏骤然之间让这么一个人坐在了秦军统帅的位置上,就好像失了智一般。 可是结果却很打脸,脸都快被打肿了! 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魏国,如果说这还是运气使然,那么接下来井陉关就是韩信的成名之战。 以劣势兵力,战胜了拥有二十万兵力的陈余。 到了这个时候,还将韩信的胜利归结为运气,那可真就是一个成色十足的蠢货了! 是故,扶苏接管了韩信的位置,那韩信又去哪儿了呢? 这其中又是否会有一些阴谋,一时之间,众人浮想联翩。 而项羽却是令人搬来了一张硕大的地图,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便是商议攻打荥阳城之事” 项羽话音刚落,下面便已经有人议论开了。 “荥阳城高墙固,要攻打下来,只怕不是易事” “荥阳易守难攻? 我合纵联军要攻打下来? 只怕会是损失惨重” “那扶苏也不是不知兵之人,昔年还曾经深入草原,斩获颇丰? 今番亲自坐镇荥阳? 这荥阳如今只怕是龙潭虎穴? 要攻下,不易啊!” “” 一时之间? 众人皆是生出了几分畏惧的心思。 之前项羽出了那么一个头? 众人跟在后面打了一个顺风仗? 那自然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打赢了反正有好处大家分。 可现在要碰荥阳这个硬茬子,众人皆是退缩了! 毕竟这意味着极有可能造成重大的损失,而他们这些人,极有可能是炮灰一样的地位和存在。 项羽账下的一些将领见到这一幕皆是眉头微皱? 看着这些人,委实觉得不堪大用。 可他们也知道,这些人也有着一些价值? 就比如攻打王离? 若没有了这些人最后一击? 这王离还未必会落败。 只是这些人一心想着占便宜,着实是短视之辈。 项羽心中亦是对这些人失望不已,所幸的是,对于这样的情形他早有预料。 这些人会有着什么样的表现,他心中早已是一清二楚。 等众人话语声渐渐小了下来,项羽望着众人? 道:“诸位方才的话语的确说的不错,这荥阳城的确是易守难攻,要攻下不易” 众人面色皆是露出了喜色,脸上亦是露出几分自豪之情,起码自己说的这些,项羽亦是有所思量。 “但是”项羽话语停顿了一下,众人亦是挑了挑眉,想要看看项羽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诸位方才说荥阳难以攻打,可是,这荥阳城中如今坐镇的可是扶苏,乃是如今的大秦之君主,若是我合纵联军能够破城,攻下荥阳,捉拿扶苏,那秦军会如何?” 众人亦是顺着项羽的思路思索起来。 项羽笑道:“若是我军能够擒拿扶苏,到时候我军必然能够长驱直入,直入关中,攻下咸阳,这关中肥沃之地,便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而到时候,诸位也是有功之臣,这天下,可也是诸位的。” 一时之间,军帐之中无数人吞咽口水,仿佛看到项羽所描述的一切已然成真。 这无尽的财富,宝藏,女人仿佛都在朝他们涌来。 的确,若真的能够捉拿扶苏,那这秦国的支柱就必然败了,秦军将再也难以挡住合纵联军的兵锋。 这天下也的的确确就是他们的了。 田横看着军帐之中众人的脸色,心中冷哼一声,他如何不知,这些人已然是被项羽画的大饼给迷惑住了! 田横微微一笑,道:“项将军,这扶苏如今坐镇荥阳城内,有地利之势,想要捉拿,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此刻,田横暗暗的在众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田横又道:“不久之前,我刚刚得到情报,如今秦军已然分兵了,扶苏坐镇在荥阳,而韩信则是率领着大队的人马一路南下,不知项将军是否知道此事?” 众人心中一惊,田横一瞧便知道这些人此刻是什么心思,无非是韩信带着大队的人马走了,这荥阳城空虚,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个机会。 田横补充道:“诸位,别看韩信带走了大批的秦军人马,如今这荥阳可还有着最起码十万的秦军,这些军队留守在那里,在荥阳城外修筑了层层防御,我军要攻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瞧着田横侃侃而谈,项羽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隐隐有着杀意,不过却是一闪即逝。 眼下自己好不容易凭借那场大胜,将联军整合在一起,这时候不宜节外生枝,若是田横出了事情,这合纵攻秦的大事,只怕又要平生波折。 田横这时候笑眯眯的看着项羽,道:“项将军呐,如今这韩信气势汹汹,似乎意图进攻楚地,也不知道到时候楚国顶不顶得住,若是顶不住的话,别将军还未攻下咸阳,却是已经失去了耐以生存的根本呐!” “到时候将军进退维谷,那可就惨咯!我的话还请将军三思。” 第六百五十六章 合纵联军的方略(二) “呵呵!” 项羽轻笑了两声,田横话语之中透露的内容项羽自然是清楚的。 那么大批的人马行动,就算是扶苏有通天手段,也是无法遮掩过去的。 不过扶苏也并不担心这样的计策被项羽识破,准确来说,这样的计谋就是依据项羽的性格设定的,是光明正大的设了一个套给项羽,项羽若是不钻,他就不是那个万夫莫敌的项羽了! 倘若那个万夫莫敌的项羽还忌惮三分,那若是选择退缩的项羽,扶苏只怕心里就要乐开了花,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项羽望着众人,田横三言两语之间便令这些人选择上有了波动。他们的眼中惊惧有之,担忧有之,恐惧有之 “果真是唯我楚军儿郎可堪大用,真是一群废物。”项羽心中暗骂了一句。 此刻项羽脸上露出了笑容,望着田横道:“田将军所言,我早已知晓。” “田将军是打算此刻撤兵回援么?” 望着此刻神色轻松,一脸不屑的项羽,田横沉默不语。 项羽却是未曾再理会田横,而是站起身来,望着众人,道:“诸位可还记得当年孙膑庞涓马陵道的故事么?” 众人心中皆是一震,“围魏救韩?” 这段历史在战争历史上是脍炙人口的一段,而发生的时间距离现在这个时间也并没有多久,众人稍微读过兵书,或是知晓一些历史,对此自然是不陌生。 当年魏国为了弥补桂陵之战的损失,举兵伐韩,而此时齐国也是故技重施,率领齐军猛攻魏国国都大梁,逼迫魏军不得不回师救援,而孙膑又在马陵道,魏军必经之地设伏,最终导致魏军大败,庞涓战死。 经过这一仗,魏国维持了多年的霸权衰落,群雄并起。 而此刻项羽提到这个,一些聪明人已然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项将军,你的意思是说秦军攻我后方,是要我合纵联军回师救援然后中途设伏?”一人说完了这句话也是吞咽了一口口水,眼中惊惧更甚。 众人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是纷纷明白了过来,背后的冷汗不由的直冒。 若是真是这样的话? 那回师救援可真就是送菜了! 秦军虽然经历了一场大败,可是,实力犹存,倘若设伏的话? 这在场的诸位里面,还真没人能够挡得住秦军。 钟离昧瞧了众人一眼,道:“不仅如此? 诸位。” “若是回师救援,秦军大可选择攻一些地方,不攻一些地方? 如此一来? 我合纵联军是各自回师救援还是整合在一起救援?” “若是整合在一起? 救援他国,牺牲自家麾下的将士? 想来诸位心中不会太过舒服吧?” “且如此一来? 我军完全根据秦军的进攻节奏走,将完全失去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届时必定是惨败无疑啊!” “那我们就各自回援。”一人大大咧咧的站起来就吼道。 “” 白痴! 不管是项羽还是田横皆是做出了这样的评判。军帐之中一些人的脸色也是异样起来,这怕是个傻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钟离昧也是心累? 他不明白坐在这里的也算是统帅一军的将领?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愚蠢的人存在。 不过钟离昧还是解释道:“这位将军? 各自回援? 这岂不是正中了秦军的心意,如今我合纵联军之所以能和秦军抗衡,便是因为我军聚合在了一起,才有了和秦国抗衡的力量。” “我军分散开来自是容易,可要再次整合起来,可就难了!秦军会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么?” “到时候秦军看准局势,各个击破,诸位要如何应对?” 钟离昧的话语赢得了在场众人不少的赞同,的确,要和秦军掰手腕,除了合纵联合起来之外,不会有第二种方法。 任何一国,单独起来,都不会是秦军的对手。 这一点,已然是用无数的鲜血来证明。 “那依照项将军的意思,秦军攻我后方,我军就不回援了?” 项羽笑道:“诸位,得失利弊尽再眼前,诸位可以自行评判,若是回援,我军结果诸位心中也是明白,决计不会太好,可若是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荥阳,捉拿住了扶苏,到时候,关中的大门就将为我们敞开,我军一鼓作气,定然可以攻下咸阳。” “而到时候,韩信所谓的秦军,也将不战自溃。” 众人心中恍然,的确,扶苏才是这其中关键中的关键,捉拿住了扶苏,一切好说,就算是捉拿不住扶苏,秦军如今仅剩的精锐基本上都在荥阳,荥阳若是丢失,扶苏将再也没有力量组织防御,结果也是必败无疑的。 田横望着项羽,心中也是微微一跳。 今日这项羽较之以往,似乎有了一些转变,似乎更愿意动脑子了?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 整个局面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虽然中途出言说了几句,也很快就被项羽给化解了! 而如今项羽的这一番说辞,更是获得了众人的赞同。 当然,田横也清楚,没有之前那场大胜,此刻项羽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人采纳的。 唯有拿出实打实的功绩和好处来,才会令人信服。 此刻项羽再度道:“诸位先不用担心,秦军要攻,正如田横将军所言,是要先攻我楚地,我楚人敢战,又有我亚父主持大局,只要我军能在三个月内攻下荥阳,我军后方决计不会有失。” “三个月?”众人眉头微微一蹙,这攻打荥阳城的时间短了一些啊! 一般来说,这种重城坚城不花费个一两年的时间,是完全啃不动的,仅仅是外围,就有着诸多的屏障和依仗,三个月,要攻下来,难度着实是不小。 不过众人也是知道,给他们的时间也的确是不多了! 那韩信已经带着大军直接攻向了他们的后方,若是时间长了,还真的就会撑不住,到时候他们连老巢都没了,荥阳也没打下来,那可就惨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笨笨的高宠 不过项羽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众人自然是没有反对的道理。 反正也是楚国先顶上去,自己就算是被秦军剿灭,也要排在楚军的后头。 而且方才项羽也是说了,是他的亚父在主持大局,范增此人众人也是知晓,算是名声在外,据说项梁在世之时,便对此人多有倚重,常常问计于他,现如今又是项羽的亚父,这样的人主持大局,阻挡秦军过长时间不至于,但阻挡几个月应该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项羽望着众人,道:“如此说来,今番定计便是攻下荥阳,诸位可还有异议?” 军帐之中,此刻已然没有人出言阻挠,攻下荥阳,于他们而言也是有利之事。 项羽扫视了一眼,心中也是觉得很满意,这番局面到今日总算是促成了! 项羽此刻高居帅位,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军便发兵攻城,先扫清荥阳外围,然后主攻荥阳城,诸位都回去准备吧。” “诺。”众人应诺一声,旋即走出了军帐之中。 而此刻扶苏已然率领着几十余名士卒登上了一座山头,察看地势。 望着远处连绵的合纵军营,扶苏脸色淡然,数年的君王生涯,早已令其不论是面对任何情况,任何处境,都有着一种宠辱不惊的心态。 高宠此刻站在扶苏身侧,挠了挠头道:“王上,你就不怕合纵联军知晓了韩信将军的布置,回师救援?” 扶苏轻笑了一声,道:“项羽不会的。” “回师救援不是他的性格,而且,项羽若真是回师救援,那”扶苏含笑不语? 那他就等死吧! 自己可以说不用花费多大的力气? 就完全可以打爆合纵联军。 扶苏也知道,项羽勇武之余,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 看前世之时? 项羽攻下关中之后? 分封天下的十八路诸侯,就很有意思。 对于一些实力强大的诸侯王例如田氏? 刘邦? 英布? 张耳等人? 也是匹配了相应的牵制手段。 只可惜,最终项羽却是玩崩了! 而此刻若是合纵联军撤退,别的不说扶苏还真的就敢压上,当然? 也会有所提防,这项羽是不是打算杀个回马枪,而韩信不用说也知道在一些合纵联军的必经之地设伏拦截。 若是楚军做出这样的选择? 扶苏觉得? 顶多三个月? 战事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接下来山东各地,想要组织力量,继续和他作对,也完全来不及了! 看高宠似懂非懂的样子,扶苏也是摇头叹气,高宠这人的性格其实和樊哙差不多? 让他去执行军令,完成某样任务,那多半是能够出色完成的。 但千万不能让他动脑子,脑子转不过来。 一旦涉及到这些事情,就很容易搞砸。 “高宠啊,咸阳宫中和我身边,也有不少书,平日里没事多看看。”此刻扶苏也只能这般说。 不过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扶苏才对高宠格外的放心。 起码这个人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对于自己也是非常忠心,不然的话,换另外一个人来,扶苏还真就不会完全信任他,更不敢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扶苏轻笑了一声,也不在意,对于高宠还是放心的。 “陈平到哪儿了?”扶苏随口问了一句。 “启禀王上,预计今晚的话,他会来此。” 扶苏点了点头,伴随着他来到这里,陈平以及韩谈的情报网络也要搬到自己的身边。 打仗,打的就是情报。 孙子兵法里面也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若是对别人的底牌一清二楚,那别人要出什么招,自己完全可以预先针对,这都打不赢,那就没天理了! 除此以外,扶苏也是要掌控天下的局势,若是陈平和韩谈不在自己身边,天下局势骤然发生了变化,而自己却不知晓,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还有便是对于关中咸阳的监控。 眼下关中的确是太平无事,但不代表这关中就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起码扶苏是这样认为的。 自己既然能够往山东派出各种各样的探子,情报人员,山东各国难道就不会? 不过区别在于谁强谁弱罢了! 打情报战,不只是自己会,山东各国实际上也会。 还有自己离开了关中,一些人野心不会膨胀,一些豪强不会趁机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 毕竟自己现在在这里,可是脱不开身,总不会直接飞回去杀完人再飞回来吧? 而有了陈平的监控,自己随时可以了解关中的局势和动向。若真是太平无事也就算了,甚至一些人只要做的不过分,扶苏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前线对敌。 但若是做的过分了,扶苏不介意挥起屠刀,杀得渭水尽赤,扶苏也不会在意。就算是没有挥起屠刀,扶苏也有了秋后算账的打算。 倘若一些渣渣还盼着自己输,自己死,故意捣乱,扶苏会让他们清楚的明白,什么叫最后的疯狂。 又看了一会儿之后,扶苏略微沉吟,道:“高宠,挑选五千精锐将士,今晚夜袭。” 高宠瞪大了眼睛看着扶苏,有些不敢相信扶苏的话语。 眼下的局势是合纵联军在进攻,己方防守,这一点王上不知道么? “王上,这” “废什么话,让你去做就去做。”扶苏回头骂了一句。 “诺。”尽管有些不明白扶苏的用意,但高宠还是选择照办。 扶苏却是笑了笑,合纵联军打算攻城,这一点不是秘密,那自己就等着让合纵联军攻过来,然后一味地防守? 凭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配合合纵联军的进攻节奏?我为什么要主动把战场的主动权交出去? 但凡是让敌人舒服的事自己绝不能做,但凡是让敌人不舒服的事,自己一定要做的干脆彻底。 楚军现在攻城在即,肯定想不到此刻秦军居然有胆子主动进攻。 五千秦军,击败合纵联军不可能,可是搞事情还是可以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令人肉疼的五万金 夜幕降临,扶苏站在城墙上,望着最后一支队伍离开了城池。 五千精锐已经出城,蓄意待发。 而扶苏负手而立,遥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上,陈平已经到了。”韩谈此刻立在扶苏身侧,轻声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道:“让他过来吧。” “王上,这城墙夜晚苦寒风大,王上身体刚刚康复,还是进屋聊吧!” 扶苏挥了挥手,道:“就在这儿,让他过来。” 见扶苏如此,韩谈也不再坚持,少顷,陈平来到了这城楼之上,望着扶苏,躬身便拜。 “卿不必多礼。”对于这些礼节之类的,亲信之间,扶苏不是很在意。 “卿在关中都布置的妥当了?”显然,此刻扶苏问的就是自己让陈平在关中留下的眼线和后手。 “王上放心,一切皆已经布置妥当。” “嗯。”扶苏点了点头,陈平在这一点上,还是令人放心的。自从跟从了自己,陈平做事,还从未有过什么差池,这一回,想来也不会例外。 少顷,扶苏令韩谈将如今的秦军状况和布置对陈平大体说了一遍,陈平亦是侧耳倾听。 他知道,但凡是这种情况,多半是扶苏接下来有事情要问他。 果然,韩谈话音刚落,扶苏便道:“陈卿,你可有什么计策助我军获胜?或者说缩短些许时间?” “纵然这些都不可,我也有一个要求,项羽和范增这二人决计不能令他们会合,就算是会合,也不可让他二人亲密无间,联手应对我军。” “不然的话,这场仗,有的打。”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个要求提了出来。 依照扶苏对项羽和范增的了解,扶苏深切的明白这二人要是联手在一起,那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那对于合纵联军的战斗力提升,几乎是几何形的。 有了范增这老贼,秦军一些布置和计谋,只怕刚开始就会被他看穿? 然后被他反针对。 如此一来? 这仗就会难打的多。 而且,有个范增在一旁拉着项羽,项羽也会变得理性许多,不会如同以往那般莽撞,如此一来,用能打? 又有计谋? 这合纵联军对于秦军来说? 可相当的难啃。 要赢得最后的胜利? 只怕代价不会小。 陈平听着扶苏的话语? 心中也是震动? 主管情报方面的工作,陈平对于这二人的情况自然也不陌生。 这二人组合在一起? 的确十分难缠。 见陈平沉默? 扶苏也不打扰? 他知道陈平在思索对策。 略微沉思片刻,陈平缓缓道:“王上,此事臣可以去做,只是……” “只是什么?”扶苏瞥了一眼陈平,道:“有什么问题和要求尽管提。” “王上,臣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办成此事。” “府库随你调用。”扶苏没有丝毫犹疑,脱口而出。 “王上,臣调用的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还请王上仔细思虑一番。” “嗯?”扶苏眉毛挑了挑。 以往府库也是任由陈平调用,陈平也从未说过什么,可眼下,陈平却是特意提出这一点,想来这钱数应该不小。 “具体需要多少?” “至少一万金。”陈平将方才思索的答案告诉了扶苏。 扶苏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钱,还真不少,要知道在原本那个时空,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拢共也不过是借贷了一千金,而陈平,好家伙,一口气直接翻了十倍。 难怪陈平要强调这一点。 要是扶苏突然发现府库中大批金银被陈平调用了,纵然扶苏不会说什么,只怕扶苏心中也不会很快意。 至少这是陈平的想法。 “把握多少?”扶苏再度问道。 很显然,方才陈平说至少一万金,证明一万金不过是一个下限,既然是一个下限,那把握不高自然是情有可原。 “最多两成。” “我给你两万金呢?”扶苏略微沉默说出了这个数字。 “五成,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平斩钉截铁。 “四万呢?” 陈平此刻也是瞪大眼睛看着扶苏,听扶苏这个意思,似乎真有拿这么多钱去施行反间计的意思。 “这……这肯定成啊!”陈平话语也是有些结巴,道:“王上,你要给我四万金,若是不成,臣愿以人头谢罪。” 扶苏沉默了下来,显然也在思索其中的利弊得失,少顷之后,扶苏目光盯着陈平,道:“我给你五万金,此事你一定要给我做成。” 这一刻,陈平嘴巴也是张了张,未曾想到扶苏不仅没有削减其中的数量,还又多加了一万金。 这简直了! 一时之间,陈平觉得自己这位王上,气魄实在是大的可怕。 五万金,眼睛眨都不眨的给到了他。 “臣谢王上。”陈平此刻慌忙跪下,拜谢扶苏。 “卿不用跪,卿这是在为我做事,只要卿能够做成,钱不是问题。”扶苏安慰了一句。 实际上此刻扶苏也是颇为的心疼,五万金,这得多少钱啊! 自己抄家要抄多少才能弄回来,从豪强富商那里敲竹杠要敲多长时间,才能凑够这么多钱。 不过心疼之余,扶苏也知道,这用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要是能够加快战事结束,要是能够真的让合纵联军离心离德,真的让秦军的战损减少,这五万金,扶苏觉得,花的值。 钱都是王八蛋!花完了自己大不了再挣就是了,怕个逑! “臣谢王上。”陈平此刻也是连忙拜谢,然后道:“臣立即去着手此事,绝不会令王上失望。” 此刻陈平似乎也有些怕扶苏刚刚答应的爽快,然后又改口了,先去做了再说。 “卿不必着急,我还想请卿看一出好戏。”扶苏此刻也是将此事翻篇。 陈平则是有些狐疑的看着扶苏,在这城楼上,大晚上的,除了寒风之外,还有什么? 不过扶苏既然这么说了,那作为臣子,只能陪着扶苏在这里吹冷风了。 扫了陈平一眼,扶苏道:“韩谈,去给陈卿拿件衣服过来。” “诺。”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夜袭 陈平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其实……他很想说一声“不用”,可是见韩谈已经拿过来,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接过了! 君臣此刻就站在这城楼上,吹着小冷风。 而此刻,在合纵联军大营三四里外的一处地方,马队正在集结。 乌漆摸黑的夜晚,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些许轮廓,只不过,看样子,人数似乎并不少。 可令人震惊的是,这么大一支队伍,居然没有发出丝毫嘈杂的声音,整个过程,极致的静谧。 细看过去,便可以看到那些人并不只是步兵,准确来说,都是骑兵。 那些战马的马口都被固定了一块物体,如同筷子一般,而那些战马的马蹄上,也可以看到,十分奢侈的包裹上了布匹。 这些战马,与如今秦军之中战马最大的区别在于,并没有钉上马蹄铁。 准确来讲,这是扶苏有意为之。 马蹄铁固然好,对于马掌的保护有着十分突出的作用,可以极大地解放战马,大大的增加战马的移动距离。 可是,马蹄铁同样存在着弊端,就是战马奔跑起来的声响过大。 往往数里之外,都能够听见战马奔腾的声音,若是两军对阵,也就算了,反正也是打算正面硬碰。 可是,一旦夜袭,就很容易被敌人察觉,都被敌人察觉了,还叫什么夜袭? 是故,扶苏不仅没有为这些战马钉上马蹄铁,还用布匹包裹这些战马的马蹄,用来减少声响。 说起来,也是十分的奢侈。 此时的布匹,几乎与货币等值,甚至来说,就可以充当货币,进行交易,这一点,官府也是承认的。 可想而知,扶苏的投入有多大。 不过投入大,收获也不小? 就比如现在,秦军成功潜伏到了合纵联军三四里外的地方,并没有让合纵联军有任何的察觉,这段距离? 和在合纵联军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区别了。 要知道骑兵一旦全速奔跑起来,三四里距离,不过眨眼即至? 这样的距离发起突袭,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开战,就直接骑脸? 真过瘾呐! 高宠此刻跨上了战马? 扫了身后几名将领一眼? 低声道:“我再强调一遍,待会儿对齐军阵营发起冲锋? 务必以最短的时间? 将手中的火雷全部丢出去,剩下的人全力厮杀? 但不可与敌军纠缠,谁若是恋战? 死了可别怪我。” “诺。” 高宠身后? 众多骑兵这一刻也是翻身上马? 可以看到那些战马的马鞍上? 少的放了三四枚火雷,多的有十多个,甚至有些人携带了二三十枚火雷。 高宠驾驭着身下的战马,缓缓的提速,只不过瞬间,高宠便看到一座大营出现在自己眼前,大营内有火光耀射出来。 “冲!”高宠厉喝一声,战马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营门前的小卒也是一脸懵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骑兵队伍,自己这才刚刚听到了一阵雷鸣般的声音,怎么突然间就冒出了这么多人来? 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下一刻,他的脑袋和身体已然分离。 冲破了营门,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下一刻高宠已然将一颗火雷借助大营内的火焰点燃,然后扔进了一所营帐之中。 几乎所有的秦军士卒都是这样的手法。 一些秦军士卒根本顾不得杀人,只是一味地将火雷点燃,然后扔出去,效果自然也是惊人的,阵阵的爆炸声传来。 一时之间,齐军军营大乱。 而在一旁的齐军军营看到身旁火光冲天,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此刻他们显然还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有一些人则是已经明白过来,预备前去救援的时候,蓦然间便发现一支骑兵已然杀向了自己这边。 来之前,扶苏的策略便已经定好了! 这一次夜袭,不求杀人,只求尽可能的破坏。 就包括所谓的火雷,其实杀伤力也十分的有限,除非有倒霉蛋真的十分的倒霉,火雷就扔在他身体旁边,才有可能被炸死,多数的情况下,只要隔着一些距离,也就是炸伤。 再远一些,也就被炸的有些懵。 当然,这一次五千秦军骑士带的火雷数量都不少,扔一个见炸不死人,有可能再扔一个,要是还炸不死,那只能说明你运气好,至于扔第三个,那是不可能的。 火雷的杀伤力不强劲,但是威慑力还是十足的。 至少见到那冲天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如同鬼魅一般的秦军骑士,齐军当中,已然是乱作一团,一些士卒,更是已经陷入了崩溃之中。 而齐军当中亦是有着那么一些少数人想要组织军队对秦军进行拦截纠缠,只是,实在是太难了! 这样慌乱的情况之下,连找到自身的属下都极难,至于调用别人的属下,不好意思,不熟,谁他么会听你一个外人比比叨叨的,和秦军拼命? 而在齐军大营旁边,倒是有其他国家的军营驻扎,只是,这些人却都是明智选择了袖手旁观。 不为啥,就是因为此刻率军去齐军军营里面,除了添乱,啥都做不了。 秦军骑士可以在齐军军营内肆无忌惮的驰骋,破坏,他们这些盟军也行么?那真是想多了! 搞不好,直接被齐军认定为敌人,到时候双方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不对,不是有可能,而是百分之百会这样。 现在得齐军哪里还能分辨敌我,齐军军营内,自相残杀,互相冲撞,数不胜数。 自己人都分不清了,还能分辨外人? 这时候去救,完全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还不如等齐军大营那边消停了,再带人过去。 除此以外,就是要防备着秦军,鬼知道秦军会不会突然朝自己的营地突袭过来? 人要是都去救齐军了,那自家的营地被人突袭了怎么办? 那些他国的将领此刻皆是看了看麾下将士的眼神,从他们的眼神之中,他们看出了恐惧,畏惧。 他们这些高层的将领还好,可底下的士卒,已然是军心溃散了大半。 第六百六十章损失巨大 这个时候,他们只期盼着秦军不要来进攻他们的营地。 至于齐军,死不死的,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而此刻田横也是钻出了营帐,望着齐军营地方向的火光目瞪口呆。 今日项羽召集众人议事,整个过程完全不由他来主导,自是令田横心中有些不舒服。 是故,到了晚上,就约起了几个人一同饮酒。 这一顿酒,喝的是酩酊大醉,可当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有些酒醉的田横起先被人叫起来,还是有些怨气的。 不过当听说齐军营地被人突袭的时候,肚子里的酒水顷刻间便化为了冷汗,从额头冒出来。 从那里的声势,就可以断定今晚齐军的损失必定不小。 “该死,这秦军盯着我齐军干什么?”田横不由的低头咒骂了一句,旋即带着亲信随从赶回自家的营地。 在田横想来,这秦军夜袭楚军或是一些小国的营地,都是情有可原,可不止为何,这一次却是盯上了齐军。 若是此刻扶苏知道田横的想法,定然是一脸无辜。 谁都知道项羽的楚军不好啃,夜袭,既然是突袭,肯定是为了以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战果,脑子有病了去偷袭楚军。 而且,楚军人数比齐军要少的太多,相应的,更加灵活机动,去突袭楚军,楚军一旦反应过来,战事僵持,到时候,这些去突袭的秦军可就要被合纵联军给包饺子了! 而齐军,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甚至来说,还是眼下秦军的护身符。齐军笨拙,难以有效应对秦军的打击,而在外围的齐军,又有效的阻碍了其他国家的军队共同围剿秦军,是故,秦军在齐军营地纵横驰骋,无人能挡。 至于那些小国弱国,扶苏表示压根就没兴趣。 就算屠灭了又能如何?对于合纵联军来说,这样的损失无关痛痒,还极有可能令合纵联军陷入暴走状态。 打击齐国就不同了? 首先齐国坨大,在合纵联军当中虽然一时失势? 可毕竟还是有实力的。 对齐军造成了重大损失,是有着足够的威慑力的。 综合各方来看,夜袭齐军,获得收益最大。 此刻齐军大营之中哀嚎遍野? 无数营帐在熊熊烈火中被焚毁,爆炸声此起彼伏? 震颤着人心。 短短片刻? 整个齐军营地? 便化身为火海。 而高宠? 则是带着剩余了秦军骑士? 扬长而去。 田横带着随从? 回到了齐军营地? 见到了眼前的景象,立刻呆滞了! 实在是太惨了! 等反应过来? 一股悲愤之情不由的从田横心里升腾起来,只是? 此刻,罪魁祸首早已经远遁? 不知去向。 “到底怎么回事?”田横厉声发问。 一人满脸黑灰,跑到了田横面前? 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将……将军,秦军……秦军突袭我军大营,我军反应……反应不及,所以……所以才……” 见那人眼中布满了惊惧之色,吓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田横心中更觉得郁闷。 “秦军突袭有多少人?” “人……人数具体不知,俱是骑马,还携带一种能冒出火光的东西,肆意扔在我齐军大营,将军……将军方才听到的爆炸声就是那玩意儿发出来的。” 这一刻,田横脸色冰寒,阴沉到了极点。 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田横就知道,这一次齐军的损失不会小,保守的估计,起码有五六万人的伤亡。 这还没攻打荥阳呢,仅仅是秦军一次突袭,齐军就损失如此巨大,惨重无比。 人员的伤亡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大批的物资被焚毁了! 粮草,辎重,营帐等等这些东西,皆是在大火中被烧的干干净净。要补充这些物资,一时之间,也是一个难题。 就算是能够抽调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啊! 更别提,其中的许多物资还需要筹集准备,而在这之前,齐军要想具备战力,对荥阳发起有效的进攻,可就相当的困难。 毕竟,你不能指望着一个睡不好,吃都没得吃的士卒去充当炮灰,攻打城池坚固高深的荥阳。 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士卒再怎么说,也是人,他们可不会考虑主帅有什么难处,在他们看来,自己没饭吃,没地方睡,就是主帅的错。 要是逼得狠了,引起哗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军可恨,秦人可恨。”这一刻田横咬牙切齿,显然是将扶苏恨透到了极点。 忽然间,田横看到不远处居然有几名士卒聚集在一起,望着荥阳的方向,纳头便拜。 不仅如此,这几人周围人数渐渐多起来,也是不住的磕头朝拜。 田横当即上去喝斥,“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着田横凶巴巴的样子,众人也不吭声。 “将军问你们话呢!”田横一名亲信急忙帮腔问道。 “将……将军,秦军……秦军他们有鬼神相助,我等凡人岂能与天神……天神抗衡?还请将军怜悯我等……” “住口,住口。”那名亲信连忙喝斥,止住这些士卒的话头。 这些士卒的话语虽然被阻止,可是,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田横知道,他们虽然没说下去,可是他们的心中,对此已然是笃信不疑。 鬼神之说,深入人心。 就连他们这些高层将领,其实也不敢笃信这世上没有鬼神的存在。 准确来讲,鬼神的存在,也是他们所信奉的,毕竟人死后去往哪儿,也是他们一直想知道的。 而成为鬼神,就是其中一条道路。 虽然不真切,可这同样是他们死后的寄托。 当然,他们这些人清楚,秦军并没有所谓的鬼神相助,要真有得话,他们这些人算什么? 还打仗,打个蛋蛋啊! 就算秦军真有,他们自始至终也要坚信没有。不然的话,连他们都有所怀疑的,下面的士卒还有谁敢和秦军死战? 这对于士气的打击,堪称是致命的。 以后遇到了秦军,还没开打,合纵联军的战力天然就要弱上秦军三分。应对秦军,根本放不开手脚。 第六百六十一章 可真漂亮 士卒们时刻怀疑着对面的秦军是不是有鬼神相助,这种情况,比原先的畏惧秦军更为的可怕。 原先畏惧秦军,不过是因为秦军凶猛彪悍,可是到了战场上,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两军交战,唯搏命尔。 可是现在的情形就不同了! 现在士卒会想,自己对秦军发起进攻是不是在违逆天意?是不是会招惹天神发怒?秦军有鬼神庇佑,那自己这一方与秦军敌对,算是什么意思? 当这些问题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也许就会演变成战场某一刹那的迟疑,而也许就是这一迟疑,会顷刻间令自己丧命。 若是个把人这么想也就算了,可是当军中都弥漫着这种气氛,那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站在城楼上的扶苏望着远处的火光,映照了大半的天空,亦是无限感慨,可真漂亮。 陈平默默的看着扶苏,望着远处的火光,陈平知道,这一次合纵联军的损失必定不小。 “陈卿,这出戏如何?”扶苏扫了一眼陈平,问道。 “合纵联军今晚受挫,想来最近一段时间要进行休整,应该不会在进犯荥阳了!” 扶苏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一口气,道:“项羽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扶苏心里清楚,换做别人,还有可能就此打住,整军备战,等实力稍有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可是,这放在项羽身上,并不适用。 项羽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准确来说,他本人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一般人能举起千斤重的大鼎还和没事人一样么?一般人能带着自己麾下几万人,不确定盟友会不会出兵,就直接撞进了秦军军阵之中? 而此次夜袭之后,就真的能够笃定项羽会安心的让齐军进行休整,不搞事情? 扶苏心中也没有答案,谁知道项羽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索性扶苏也不猜了,只要项羽还钉死在自己的正面,那扶苏就无所谓了! 从一开始,扶苏就将自己的位置定的很清楚,他的作用不是正面击败合纵联军,也确实击败不了,他所能做的? 就是尽可能牵制住合纵联军。 为韩信进兵提供有力的保障。 “王上? 能否借调一些军中原属于山东六国的士卒?” “嗯?” 扶苏疑惑的看了陈平一眼,见到陈平嘴角隐隐的笑容,略微猜出了一些。 一般陈平这种擅长阴谋诡计的人就不能笑,一笑估摸着就有什么主意冒出来了,也意味着有人倒霉了! “韩谈,军中原山东各国的士卒你整理一份名单交给他? 让他自己挑选。”扶苏也不多说什么。 他也不关心陈平怎么做。 反正陈平要啥都给了? 要是最后自己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答案和结果? 那他陈平等死吧。 在其他方面扶苏或许还能够宽仁一些? 但是在军事上? 不能有一丝的胡来?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军令如山,错了就要有错了的觉悟。 项羽此刻也来到了齐军营地? 除了项羽之外? 还有不少他国的人。 张耳此刻也来到了齐军营地外? 见到齐军营地内的景象,心中也不免有些戚戚然。 自和齐国正式开战之后,赵国说起来是损失最为惨重的。 函谷关一役,赵国积攒的二十万军队付之一炬,之后再次训练编练的军队都是从赵国各地征召的青壮,全是新兵,里面的老兵,百不存一。 井陉一战,赵国再次惨败。十几万的赵军就被秦军堵在了井陉夹道内,进退不得,最后陈余还被部下杀死。 赵国,原先在各国中的地位还是极高的,燕国,还是居于赵国的附属地位。 毕竟如今的燕王韩广,就是曾经张耳陈余的部将,加上燕弱,完全不是赵国的对手,依附于赵国,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可是如今,赵国的连连失败,燕国自然不可能再如同从前那般对赵国俯首帖耳。燕赵之间貌合神离,导致了赵国在合纵联军内的话语权进一步下降。 眼前齐军遭到如此大败,自是令张耳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在可以预想的未来,齐军的地位要大大的降低。 田横要想掺和的话,还是先想想这齐军十几万人吃饭睡觉的问题怎么办吧。 仅仅是这些问题,就足以令田横焦头烂额,还哪里管得了其他? 项羽望着眼前的情形,心中直想骂田横是一头蠢猪,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掉这么大的链子。 当然,这话也是说不出口的,毕竟齐军损失如此巨大,项羽也明白,这话要是脱口而出了,那最后必然招致合纵联军内部离心离德,应对秦军将更加困难。 原先合纵联军都已经商议好了,对荥阳发动进攻,可看现在齐军这副凄惨的模样,还如何发动进攻? 至于依靠那些小国,别提了,这些人能对荥阳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而且看这些人的眼中,布满了惊惧之色,这时候逼迫他们去攻打荥阳,完全就是给秦军送菜。 最可气的还是田横,项羽可是知道了,这货昨晚居然还去饮酒作乐了,喝的是酩酊大醉。 就算秦军昨晚不夜袭,项羽杀了田横的心也有了,攻打荥阳近在眼前,在这个时间点还饮酒,喝的宿醉,这是什么意思? 项羽张耳的到来,田横自是接到了通报,当即令人将他们接了进来。 还未等项羽开口,田横便已经道:“项将军,昨晚秦军夜袭,我军损失惨重,进攻荥阳的话,我军可能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还请诸位能够理解。” “此外,还请项将军和张丞相,能够调拨一批物资过来,暂时支援我齐军支用,诸位放心,这些物资我齐国定会补偿诸位,绝不会令诸位吃亏。此次诸位支援我齐军的恩情,田横必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项羽此刻话都到了嘴边,亦是说不出口,所有的话都被田横给说完了。 张耳亦是如此,原本还预备着趁机给齐军供给一些物资,让田横欠自己一个人情,可如今这番话,倒是被堵住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匈奴王庭的变故 田横瞧着项羽和张耳的神情,自是明白他们二人心中所想。 换做自己,此刻也要来自己这边看看情况的。 项羽那个武夫,八成是来看看自己的损失的,要是损失不大的话,说不定继续让齐军出战了。 而张耳,肯定是来卖人情的。 田横心中略微一盘算,就知道,此刻张耳还是值得拉拢的。齐赵合力,那话语权自会比之前大上许多。 这合纵连横的把戏,战国几百年来,早就已经被人玩的透透的。 田横纵然是个蠢材,也知道此刻应该如何抉择,更何况,田横也并非是一个蠢材,充其量就是目光短浅了一些。 张耳笑呵呵道:“田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秦军狡诈凶悍,如今我合纵联军唯有聚合一处,方能抵挡,现如今田将军受损,我合纵联军实力自然也被削减。” “为田将军提供些许物资补给,是张耳分内之事。至于齐国的补偿,张耳还是以为就算了吧!” 果然,对于张耳的话语,田横已然是料到了几分。 张耳此来,准确来讲,就是打算联盟的,以此来辖制项羽,不然的话,合纵联军变成了项羽的一言堂,他们这些人往哪里放? 项羽的眼中,除了楚人以外,还有其他人么? 而此刻的扶苏则是摩挲着下巴,想着一些事情。 项羽就在自己对面,可不能说真就不管了!扶苏心中已然是有了打算,派出一支两三千人的部队,和项羽正面厮杀一场。 赢了也好,输了也罢。充其量不过损失是两三千人。 起码自己也能够看清项羽的实力,对于合纵联军接下来的攻击力度,大概能有个一个预计。 按照道理来说,项羽应该是不会藏拙的。 首先项羽这个人的性格,就是直来直去的? 很少耍弄一些阴谋诡计? 对于这些,想来项羽也是不屑的吧! 当接到扶苏的挑战书之后,项羽定然会应战。 而且? 刚刚合纵联军遭到这样的打击? 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在这个时候? 合纵联军再败? 那可真就没法打了! 是故,项羽唯一的选择就是竭尽全力。 不过扶苏也知道? 这个时间要选好,不能自己这一方刚打胜了一场,转头就败了! 这样的话,这场夜袭的价值就会大大的降低。 不过自己这一方倒是不着急? 荥阳的防御体系先是经过韩信的打造? 之后扶苏来了之后,又完善了一些,现如今可以说固若金汤。 至于粮草方面? 扶苏也是一点都不担心,背靠敖仓这么一个大粮仓,秦军并无缺粮的危机。 想到了这里? 扶苏的目光突然看向了南方? 不知道那边韩信怎么样了? 现如今? 韩信那里的战局才是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韩信若是胜了,一切好说,韩信若败,那这场仗秦国就有些危险了! 还有北方,扶苏就很是担心,蒙恬逝世了,蒙阖那里顶不顶得住。 要是蒙阖那里顶不住,冒顿顺着直道,直接杀到渭水,杀到咸阳,那扶苏就要傻眼了! 直道虽说是秦廷为了方便补给北方军团修建的,可是,这条道很明显,自己人能用,敌人也能用。 送物资的时候快是快了,可是,前线要是扛不住,敌人来的也快。 至于修建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抱歉,那个时候,这个问题不存在的。 嬴政在世之时,他么的,除了揍别人,还有人敢在嬴政面前扎刺?活腻了?尤其是胡人,都被揍成孙子了,看到秦人都得跑好吧? 而扶苏,实际上也不大可能出现这个问题,现在能出现这个问题,一方面就是因为多线开战,还有就是王离的惨败。 王离那十几万人要是好好的,内地就算是打的天翻地覆,胡人也休想越过长城一步。 可是现如今,说起来都是泪啊! 此时的北地,长城脚下,鲜草从湿润的土壤中钻出来,成群结队的牛羊啃食着地上的鲜草,看上去静谧无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只是,蒙阖却是眉头微皱,望着北方。 这段时间以来,胡人突然撤去了全部对于长城防线的监控,这在蒙阖看来是十分反常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是胡人想要趁机施展什么阴谋诡计,而自己又未能察觉,或是察觉的晚了,最后极有可能酿成重大的损失。 那个时候,他有何面目去见秦王?又有何面目去见父亲? 蒙毅此刻急匆匆来到了蒙阖面前,此刻蒙毅脸上也是有着一抹疲惫之色。 扶苏已然下达了一条诏命,要蒙毅暂时留在北地,协助蒙阖巩固北疆的防御。 至于对于蒙毅擅自离开大营之事,来见蒙恬,扶苏只字未提,显然是打算就此揭过了。 蒙毅自然也知道王离惨败的消息,只是那一瞬间,愧悔,自责种种情绪涌上了心头。 在蒙毅想来,自己若是不离开,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接下来,来到北地的诏令并非是问责,而是对于蒙恬的大加赞赏,并且令其陪葬先帝皇陵。 这样的殊荣更令蒙毅心中感动。 “叔父,可有结果?”蒙阖急忙问道。 蒙毅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刚从乌倮那里回来,他从草原带回了一些消息。” “似乎是匈奴王庭有变,冒顿似乎身体不太行了!” “消息确切么?” “不知。”蒙毅摇了摇头,实际上,能获得这样的消息,就已经十分艰难了。 这还是因为乌倮的缘故。 乌倮在草原上大做生意,不少部族都和乌倮有来往,这情报消息,乌倮自然也是格外的灵通。 可是,关于匈奴王庭的消息,现在要想探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冒顿上台,对外进行一系列的征战,对内,可同样也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得改革。 匈奴王庭与过往相比,明显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的匈奴王庭就和筛子一样,什么都瞒不住,现在倒是许多消息,都被藏了起来,秦军这边要想探知,还需要花一番功夫。 第六百六十三章 聚集阳翟 以往草原上是一盘散沙,对付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再用一些分化拉拢的计策,辅之绝对的实力,草原上的部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别说面对秦军,就算是战国七雄里面近乎垫底的燕国,对上胡人,也可以轻易将他们胖揍一顿。 赵国的李牧更是奸滑,曾经一战,就坑死了匈奴十多万人马,缴获的牛羊无算。 可现在,胡人也开始玩起了兵法谋略,,这样的改变对于如今的大秦来说,可不算是一个好事。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在于冒顿。 冒顿继位之后,大力整顿匈奴内部,与此同时,不断强化匈奴士卒的战力,接着举兵征战。 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下来,匈奴所向披靡,实力如同滚雪球一般急速的膨胀起来。 正是由于这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如今的匈奴,冒顿的声望无人可及。 冒顿的手段也更为铁血强硬,整个匈奴内部,除了冒顿的声音之外,不会存在第二种声音。 原先四散的草原部族已经渐渐被冒顿整合了起来,拧成了一股绳,可以说,南下入侵,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判断,不管是蒙毅,还是此刻的蒙阖,皆是默认了。 现在之所以还未南下,不过是时机未到。 此刻蒙毅突然带来了一份匈奴王庭有变的消息,不得不令人深思。 若真是如此,那胡人必定会推迟对秦地的入侵,乃至于这对于秦军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可若是假的,秦军一旦冒然出击,那一旦陷入匈奴的圈套之中,那秦军的北疆防线可就危在旦夕。 蒙毅和蒙阖现在可不会认为这些胡人不会耍弄一些阴谋诡计。 “叔父,你以为如何?”蒙阖此刻也是诚恳问道。 他知道,自己的经验还不算丰富,这样的事情,向蒙毅询问,或许才会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妥当的安排。 蒙毅也是沉思起来,的确,这个决定的确不好下。 片刻之后,蒙毅缓缓道:“按兵不动。”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目前我们最好不要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蒙阖疑惑地看着蒙毅,蒙毅的这一番话倒是令人费解,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趁着匈奴王庭有了变故,趁机搞一些事情么? 蒙毅仿佛知道蒙阖的想法,道:“目前来说? 我军最为重要的任务是巩固北疆防线,确保秦军的北疆防线不会有失。” “这才是我军目前来说,最为迫切的。” “如今? 我大秦需要的并不是我军在草原上取得一场大胜? 这场大胜,对于整个天下的局势来说? 亦是无关紧要。” “此战胜了还好,可若是败了? 我大秦必有危机。” “是故? 我军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 唯有等王上彻底荡平山东祸乱之后? 到那时,我军不管是胜? 还是败? 我大秦都可以接受。” 一席话,不禁让蒙阖恍然大悟,的确,从着眼于全局的形势来看,眼下北地的防线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不然的话? 稍有差池的话,对于整个大秦来说,可是危险的很。 ………………………………………………………………………… 韩信携带着二十万的兵马一路南下,最终来到了阳翟,此刻,阳翟除了李由,章邯之外,英布和吴芮也来到了这里。 三方汇聚,秦军整个兵力已经突破了三十万,当然这还只算是现如今的规模。 实际上,九江实行的是藏兵于民的方针策略,每年冬季,九江都是进行一定规模的练兵。 现如今,但凡能拉出来一个撒尿的,年纪合适的,基本上都是能战,敢战之兵。 韩信坐在帅位上,此刻倒是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 一则是因为这个位置是扶苏给的,就算是有什么不服,也得憋着。 只要扶苏一日不撤销韩信这个将军的位置,那韩信就一日是这三十万秦军的统帅。 二则便是因为韩信已经展露出了自己的能力,两场大胜,先灭魏国,之后井陉一场大战,让人清楚的看到了韩信的能力。 证明了韩信是有着才能的,是能够带着大家打胜仗的。 这就足够了! 章邯也是心中凛然,他望着韩信,实际上心中也不免有几分佩服的情绪。 或者说刚开始的时候,扶苏让韩信统领整个秦军,章邯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毕竟自己之前也曾统帅秦军,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这个韩信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一来就抢了秦军统帅的位置? 可是之后发生的一切,令章邯不得不服。 易位而处,章邯没有自信,能和韩信一样,做到干脆利落的两场大胜,尤其是这两场大胜,秦军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相反,这两场仗,秦军斩获颇丰。 这说明韩信得统帅能力,至少是不弱于自己的。章邯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判断。 韩信扫视了台下的将领一眼,道:“诸位,本将有言在先,此次我军东征,诸位务必要遵循本帅的军令,凡不尊军令者,斩。” “在此之前,本帅与诸位并没有什么交集,诸位或许对本帅心中有些不服,或是不满,但是,请诸位在战场上还是依照本帅的将令行事,谁若是出了差错,莫要怪本帅不留情面。” 众人此刻心中也是一凛,知道韩信这话绝不是说说的。 之前他们可就听说了,有人不服军令,阳奉阴违,结果这人已经灰灰了! 而这样的死法,可是相当的难看。 战场阵亡,冲锋杀敌死了,那是死得其所,家人也感到无比的荣耀,可以荫及妻儿。 这要是不遵军令,被砍了,那就是白死。 韩信也不管他们的想法,此刻时间紧迫,若真是有人不愿意遵从军令,那他也只能下狠手了! 荥阳那里绝不会轻松,多拖延一秒,或许那里都会有一个,十个,乃至于上百个秦军士卒牺牲在那里。 这一次,他韩信也是立下了军令状,自然不是说着玩的。 最后若是胜了,自然一起飞黄腾达,若是败了,那他韩信也要凉凉。 第六百六十四章 攻心为上 一张庞大的地图此刻摆在了众人面前。 这一张地图上面,清晰的绘制着如今齐楚等国的地势地貌。 众人心中也是一惊。 实际上,地图在此时就是一种战略资源,在扶苏的刻意训练之下,秦军的高层将领基本上都养成了会看地图的本领。 至少不太可能成为路痴了! 要真是路痴,估摸着早晚都得被扶苏给撸下去。 而如此清晰可见的地图,其价值就不言而喻了。 当然,众人也知道,地图之中难免会有错漏,地图上画的与实际情况不符合也很正常。 具体来说,还是要以实际为标准。 韩信心中也是感慨,这王上到底下了多少的功夫? 就比如说这种地图,没有长时间的积累和搜集,能绘制出来? 这牌是掀开了一张又一张,仿佛没有穷尽一般。 略微感慨过后,韩信一脸正色,道:“此战,我军目标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齐楚两地。” “齐楚两地落入我军之手,这场仗我军可就胜券在握了!” 韩信站在地图面前,道:“如今我正面楚国势力虽说不强,但楚国地势广袤,我军不可因此耽搁。” “若是齐楚联手,齐国在后方支援楚国,那我军便很有可能陷入僵持之中。” 众多将领皆是点头,的确,齐国实在是太有钱了! 就算是曾经,靠着渔盐,齐国也是七国当中最富裕的,临淄更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全盛时期,人口直逼咸阳。 要是齐国在背后支援,这仗有的打。 韩信微微一笑,道:“故本帅决定分兵,章邯,你领十万精锐直击齐国,务必要让齐国无力分兵顾及其他,开战的时候 先多打几场胜仗 打疼了齐国,依照齐国君臣的小家子气 应该来说 只会一个劲儿的自保,不会顾及他的盟友的。” 众人也是哈哈一笑 的确,齐国君臣的性子 早就已经被摸得透彻 昔年五国伐齐,打的齐国只剩下两座城池,算是彻底打断了齐国的脊梁骨。 齐国的百姓不可一用么? 并非不是,原先齐国的百姓也是相当彪悍的 著名的技击之士闻名遐迩 令列国惊惧。 可是,上层烂透了! 下面的人再怎么勇武,也无丝毫的用武之地。 章邯却是脸色凝重,尽管韩信拨给了他十万兵马,是目前秦军三分之一的力量 可是,进攻齐国 也就意味着随时有可能应对楚国的袭扰,粮草也是一个大问题。 直接穿插过去 绕过楚国,直面齐国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 现在情形也不同了! 主要就是楚国不是曾经那个楚国了 昔年王翦需要六十万兵马才能灭楚。而项梁复国之后,又被章邯设计,楚国实力更是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这些还不算,如今楚国大半的精锐都被扶苏牵制在了荥阳,这就导致了如今韩信他们面对正面的楚军,实力是相当的孱弱。 错非领头主持的人是范增,这楚国,早就灰灰了! “章将军,这一仗你这里可是关键,能否拦住齐国,并且给齐国足够的威胁,令其不敢援救楚国,可就看你了。” “臣明白。”章邯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肩膀上有了千斤重担,但章邯也信心十足,这是源于对于自己能力的自信。 韩信点了点头,道:“章将军,你放心,我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楚地的战事,到时候便会立即去与你会合。” 章邯重重点头。 “此番我军应对楚军,当攻心为上。”一句话,韩信便已然确定了方略。 楚地广袤,楚民分散其中,要想治理不是什么容易事,而且,地方盘根错节,宗族势力遍布,以往,就连楚国的王室面对这样的情况都没什么好办法。 历次的变法,都想要集权,可在楚国,难度却是一如既往地大,只要触碰到地方势力,那些地方势力必然反弹,接着,变法就随之破产了。 一味地强攻,秦军自然是有实力再度将楚国打下来的,只不过之后秦军也要被拖进泥潭里了。 秦军将会时时刻刻陷入楚人的袭扰当中,那些楚人,你可以说他们是普通的百姓,你同样也可以说他们是战场上凶猛彪悍的楚军。 只有收拢楚国的民心,之后秦军才会在楚地如鱼得水,这也是在掘范增他们生活在楚地的根基。 李由站了出来,道:“将军,各式农具以及农业生产书籍都已经备好,只要我军攻下之后,立即以此笼络楚国的百姓,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韩信点了点头,的确,在韩魏两地,那些农具,种子等等东西,对于收拢人心有着巨大的帮助。 但对于楚地的百姓可不一定。 楚地的百姓与韩魏完全不同。 韩魏这些地方,变法相对来说比较深彻,百姓预先都有一定的接受程度,由秦国来统率问题不大。 可楚国就不一样了,宗族势力林立。 唯有肢解了这些宗族,才算是彻底平息了内患,当然,韩信也知道,李由说的这些有些用处,但放在主要地位,不合适。 这就是抓错重点了! 吴芮略微思索,道:“将军,昔年王上曾经在九江言他亦是楚国的公子,此事是否可以利用一番?” “当时王上尚是公子,用出此招之后,百姓归附,今日我们用出这一招,说不定有着奇效。” 韩信瞪大了眼睛,旋即便详细问了起来。 吴芮亦是侃侃而谈,在一旁的英布亦是不断地补充,将当年的事情说个清楚。 韩信听完之后脸上露出振奋之色,若是此计可行的话,那对于征服楚地可是有着大大的帮助。 秦楚本是一家,而扶苏就是见证,如此一来,楚地的百姓还有哪个会捣乱造反? 就算是有,也木得事,根本成不了大气候。 尤其是再辅助那些农具,更加可以增添扶苏在楚地百姓心中得地位。 这样一来,大义的名分有了,利益也给到了那些百姓,还有谁会去反对秦军? 第六百六十五章 奇兵飞虎军 “诸位各自去准备吧。”韩信一声将令下达。 众人纷纷应诺,然后各自散去。 “章邯将军留一下。”见章邯快要走出营帐,韩信将他叫住。 章邯疑惑地望着韩信,方才计划都已经布置好了,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韩信拦下了他。 “将军请坐。”此刻韩信无比的客气。 不过章邯也并未推辞,坐了下来,当即问道:“不知将军有何事吩咐?” 韩信笑了笑,道:“将军果然懂我。” 章邯心中一惊,未曾想到还真的有事吩咐于他,说句实在话,以十万兵力挡住齐国,对于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此外还要让他再接受另外一个任务,这精力难免有些牵扯。 瞧着章邯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韩信忙道:“将军勿要担心,此事本将说与将军听,将军可择机决断。” “若是没有什么好的机会,将军也可不必执行。” 听到这儿,章邯松了一口气,韩信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韩信缓缓道:“将军,你可知王上在关中训练了一支新锐秦军,名为飞虎队,人数不多。” 章邯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韩信一见,也知道章邯不清楚,不过这也不奇怪,说句实在话,扶苏没有和他交底,他也不清楚秦军的战斗序列当中,有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 而且,章邯来到韩地也有些时日了,关中的一些消息难免滞后了一些,况且,此等绝密情报,一般人,根本无从得知。 哪怕就算是现在的秦军大营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而章邯略微有些惊讶之后,也有些见怪不怪了,训练新军,这大概是自己这位王上最喜欢干的事情。 尚是公子之时 就让陛下组建了一支新军 而那支新军,后来也是跟随扶苏 深入草原 建功不小。 后来扶苏也有几次筹建新军,章邯也是略有耳闻 其中一次,章邯还参与了其中。 说起来扶苏建立新军的思想都很简单清晰 就是从各部抽调精锐 然后摆放在一起磨合,至于要求么,就是比现有的任何一支秦军队伍都要强大。 扶苏简直就是往秦军的天然假想敌方面打造,当一支军队暴露之后 扶苏又会训练下一支更为出色的新锐秦军。 此刻韩信略微沉吟 介绍道:“飞虎军是王上从各部抽调出来的,皆是秦军之中百里挑一的人选,战力不俗。” “而王上此次已将这支队伍交付于我,现在便在军中。” “什么?”章邯也是吃了一惊。 韩信点了点头,再度肯定了一下 然后道:“此次王上将这支军队交付给我,就是希望这支新军 能为我臂助,提供一些助力。” “可我思来想去 面对范增,我军就算是用出这支队伍 效果也是不大 与其如此 这支军队若是待在你那边,或许会有一些不一样的结果。” “将军,这这是什么意思?”章邯也是被韩信搞得有些糊涂了。 “将军请看。”此刻韩信从一旁的架子里面抽出了一张地图,然后摊在了案几上。 章邯顺着韩信的意思,开始仔细观摩这仗地图,在这张地图上面绘制着各种各样眼色的箭头,做的极为的精细和漂亮。 看到了这张地图,章邯仿佛就已经看到了两支不同阵营的军队,在自己面前厮杀,其用兵之巧妙,令章邯觉得也是受益匪浅。 “将军,你这是绘制的哪一场战役?”章邯自忖自己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战役,可是,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一场战争存在。 尤其是这地图上面绘制的便是齐楚两国的交接地带,这对于接下来章邯的行军布阵会有着很大的帮助和借鉴作用。 韩信笑了笑,“就是你这次要去打的仗啊!” 章邯张大了嘴巴,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真的假的? 这仗还没开打,居然就已经被你给猜出这场仗如何打的? 韩信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这很正常啊,也不难啊!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都是基本操作,坐下,坐下。 “章将军,按照我的意思,若是在大战开启之时,有一支军队能够奇袭彭城,抓住如今的楚王,那对于我秦军而言,将是一件巨大的好事。” “将军的意思是让飞虎军奇袭彭城?” “不错。”韩信点了点头,郑重道:“只不过这个时机需要将军自己把握。” “若是将军可以的话,奇袭临淄也行的,只不过我认为这个希望不是很大” 噗! 章邯险些一口喷血了,什么叫希望不是很大,根本就没希望的好吧? 齐国临淄被经营了多少年,也是天下有数的坚城,要想攻破,谈何容易,也就是齐国君臣太废,不然的话,这齐国,绝对是秦国的劲敌。 要知道,当初的齐国,别说战国,就算是春秋时期,那也是有数的霸主。后面整肃吏治,齐国也是一度的富强。 哪怕到现在,齐国也仍是在山东各国的第一梯队当中。 实在是齐国太有钱了! 而且齐国地盘还不小,是有纵深的,这弄不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瞧着章邯脸色有些不好,韩信嘿嘿一笑道:“这全凭将军做主,将军到时候看时机行事便可。” 章邯点了点头。 战场之时瞬息万变,若是真有机会的,章邯肯定是想对彭城动手的。 彭城和临淄是不一样的,彭城的话,是易攻难守,眼下楚军大半的精锐在和扶苏对峙,而在这个时候,留存在楚地的精锐又被韩信缠住,那机会说不定就来了! 要是真抓住了楚王,对于如今山东各国绝对算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说不定能够极快的加速战争的进程。 韩信略微犹豫,还是道:“将军,此次你率军前往,沿途经过巨野泽,那里的彭越声势不小,说不定也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 “若是利用不了,那就铲除干净,不可留下后患。” 第六百六十六章 试探 “彭越?”章邯心中惊咦。 韩信补充道:“彭越以巨野泽为根据地,盘踞其中,这巨野泽地形复杂,就算是数十万大军在其中,要想将彭越搜寻出来,也并非易事。” “且这巨野泽正好是恰在我军粮草要道那里,将军若是不能将这彭越这个隐患铲除,一旦我军粮道断绝,我军必危。” 章邯心中凛然,到了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要将这彭越放在头号位置了。 最怕的就是前方正好齐国打的好好的,结果后路被彭越给断了,这仗就完全没法打了! “将军,我明白了!” 韩信点了点头,道:“将军到时候不妨以金银诱之,就算是以爵位诱惑,也未尝不可。” “最下层的方才是用兵进剿,耗时耗力不说,我军谋划可能被六国猜到。” “到时候,齐楚联手,我军想要速胜,这代价凭空又添了许多。” 章邯眉头微皱,道:“金银倒是无妨,只是这爵位……” 章邯欲言又止,授予爵位,这可不该是韩信能够插手的,尤其是着要给彭越的爵位,定然不低,没有扶苏的允准,如何能行? 韩信微微一笑,从案几上拿来一封信函,“将军请看。” 章邯当即拆阅看了一遍,到了最后,也明白过来。 这件事韩信一直记在心上,当他将建议书面交给扶苏之后,扶苏立即批复,并且还给了几道空白的诏书。 上面大印都已经加盖好了,也就是说这其中的内容,韩信完全可以自己决断,如何填写。 一时之间?章邯不禁对于扶苏的魄力有了更深一层的感受。 一般来说?这等权力岂会假手于人? 不过章邯细想,也是笑了?扶苏也并非没有制衡的手段。 不是这诏书在韩信这里?这诏书就是真的,即便这诏书是扶苏给的?也不一定。 因为这诏书一般来说,都是需要备份存档的?没有备份存档?哪怕是扶苏亲笔写的,也是伪诏。 而这诏书现在都是空白的,怎么可能对于其中的内容有备份? 是故,当韩信用出了这诏书?除非事后扶苏令人补上了这一道程序?不然的话,这韩信就是矫诏,压根没什么用。 对于这其中的关节,说实话,一般人来说?还真不是十分的清楚,鬼知道扶苏那边有没有备份? 韩信此刻已将两份诏书交给了章邯?章邯也是小心的收起来。 有了这个,收服彭越?把握倒是大了很多。 “事不宜迟,还请将军立即动身?若有可能?我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是在彭城。”韩信脸上浮现出笑容。 “一定。”章邯也是会心一笑。 章邯的动作很快,他带着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齐国进发。 而韩信则是开始调兵遣将,一步步的开始蚕食楚国的领土。 不得不说,吴芮出的计策十分的有效,楚地的百姓对于扶苏的名声都是知道的。 尤其是当年九江的事情散播开来,楚地民心皆是有些动摇。 而之后那些农具的分发,各地土地的重新分配,令楚地百姓迅速的倒向了扶苏这边。 至于那些楚地的贵族和豪强,仓皇逃窜,留下来的,也难成大器。 二十万的秦军进逼楚地,磨刀霍霍,战力昂扬,现如今的楚地,又哪里会冒出来一支军队能够挡住秦军的步伐? 范增倒是精于算计,可在秦军绝对的实力面前,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韩信充分发挥秦军的优势,几路兵马,同时挥兵楚地,且皆是占据了绝对力量上的优势。 一路打下来,秦军势如破竹。 而此刻荥阳城楼前,两方军阵排列,尽管扶苏位于防御的一方,可扶苏压根不可能等着六国联军称心如意的整顿好,然后来攻城。 让合纵联军这么舒服的事儿他怎么能干? “高宠,带兵进攻敌方军阵,试探一下。”扶苏面容冷峻,下达军令。 “诺。”高宠应和一声,立即带着三千骑兵杀向了敌方。 项羽见着这一幕,自然也是不甘示弱。 本来他以为秦军如今会龟缩在城中,等待联军的进攻,可谁知道,这扶苏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而项羽对此自然是自信满满,你扶苏既然找死,那成全你。 和王离一战,楚军声势大振,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能被他们放在眼中。 而秦军,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手下败将。 扶苏似乎也是知道这一点,是故,才挑选了这么一个时间,和楚军对战。 无他,楚军大败秦军王离,这对于秦军的军心是一种不可磨灭的伤害,可以说,秦国很长的时间,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败了。 而扶苏要做的,就是证明楚军并非不可战胜,要捍卫秦军的尊严,至少来说,秦军,面对合纵联军,照样有着很大的赢面。 厮杀在继续着,项羽同样没有动,这一次,他让蒲将军领着和秦军相当数量的兵马与秦军厮杀在一起。 “这项羽可还真是傲。”扶苏轻笑了一声,看到了楚军的人数和己方相差无几,他便明白了项羽的心思。 这么一个高傲的人,他会选择撤退,而不是继续攻城? 扶苏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就算项羽要走,稍微刺激一下,项羽也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继续留下来,而忽视后方。 扶苏心中暗叹,幸亏此刻范增不在项羽身边,这两人要是联手,那自己不管是什么谋划,可就直接相当透明一般。 到时候,就算是项羽莽撞,管不住自己的性子,范增也会在一旁主持大局,这个局势对于秦军来说,可就相当艰难了。 现在多好! “王上,联军似乎打算全面进攻了!” 扶苏默不作声,他看到了! 项羽,你终于忍不住了么? “车骑将军,带着你的兵马,猛攻合纵连军左翼,解救高宠中央之围。” “诺。” 联军心不齐,扶苏赌的就是这一点,这场仗,注定打不长,合纵联军若是一体,此刻扶苏断然是没有胆量和联军厮杀一番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学习诸葛武侯 秦军一路高歌猛进,进兵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几路统帅此刻也是笑容满面,这仗打的实在是太过于轻松了! 一路上,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抵抗。 不仅如此,甚至一些地方还甚至出现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这一幕。 遇见这一幕的将领,起先也是警惕,会不会是楚军设下的圈套,可结果,还真不是。 扶苏乃昔年楚国公主之子嗣,有着正统的楚国王室血脉,这件事宣扬开来,其威力是相当的惊人。 就算是如今的楚王,说起来也是沦落民间许多年,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扶苏这个毋庸置疑就是真的。 而之后,李由也在后方安抚百姓,教导百姓农耕,同时各种福利政策一步步发放,对于当地的豪强下手也是相当狠辣。 土地这等最为被人看重的东西,在秦军的武力之下强行分配,顿时,所有的楚人皆是投向了扶苏。 此刻,就算是范增,也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论实力,完全被秦军给碾压了! 论后勤,秦军虽然劳师远征,可是,由于楚民的拥戴,加上秦军也会以等价的东西进行互换,这秦军的后勤压力已经减小了很多,再加上,楚地的很多地方,在范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了,这其中的许多物资成为了秦军的缴获。 甚至有些物资,秦军会主动拿出一部分分配给当地的百姓,还有一部分拿出来交易。 这完全就是用楚国的钱 来收买楚国的百姓。 生意做得 委实不亏。 现在,其实就算是想打一打游击战 也是没法打了! 人真要是派出去 要不就是直接投靠秦军了,要不就是直接在当地的百姓的举报下 被秦军拿获,这情景 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在帅帐之中的韩信看到这些捷报 心中也是有着几分欢喜。 不过韩信警惕依旧,实在是范增这个老狐狸,眼光太过毒辣,轻视不得。 只要给这老家伙一点机会 说不定就能让范增捕捉到翻盘的机会。 在这个时候 被范增翻盘,那就太不划算了! 是故,韩信警惕依旧。 “荥阳那边情况如何?”韩信淡淡问了一句。 “两方仍在僵持,前不久王上与合纵联军小战一番,双方损失相差无几。” 韩信挑了挑眉 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名副将。 副将连忙补充道:“与王上对战的乃是楚国的项羽,那一战 双方杀得颇为惨烈,直到日落方休。” 韩信恍然大悟 这要是项羽带出来的兵,那倒是不奇怪了! 所谓兵熊熊一个 将熊熊一窝。 项羽此人能征善战 远不是其他各国能比的 那些人,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废物。 就算是齐国,在韩信眼中依旧是如此。 看似实力强大,不过是虚有其表,真打起来,这齐国能被秦军按在地上摩擦。 按道理说这齐军的器械装备都要胜过楚军,可是,楚军由于项羽的缘故,其精神士气远远高于齐军,也就最终导致就算是齐军是两倍三倍于楚军,楚军照样比齐军能打。 这个时候的扶苏看着眼前的奏报也是楞了楞。 项羽居然要跑! 幸亏陈平这小子建立的情报网还有点用,在项羽未曾决断之前,这情报已经摆在了扶苏的案头。 说起来眼下合纵联军也是有点惨,在扶苏面前,就像是脱光了一般。 完全不设防。 主要是陈平发展的情报网太厉害,再加上六国各怀鬼胎,暗中想要投效秦军的也不是没有,这陈平自然是顺风顺水。 唯一的缺点在扶苏看来,可能就是太花钱了一些。 陈平花钱是真的花钱如流水,当然,这情报建设么,扶苏舍得。 只要己方能够在情报上占据优势,那对面在自己眼前就完全等同于瞎子。 而这一次,扶苏之所以认为项羽要跑的缘故,就是范增特意派人来信,要项羽回援。 范增那里已经撑不住了! 明白了这个,扶苏就知道,自己更不能让项羽回去了! 眼下项羽就这么难缠,那让他和范增这个老东西联合在一起,这还得了 到时候,这两人联手起来,自己不是有的头疼了! 不过这留人,也要讲究方法。 就比如,现在扶苏带人出去,全军出击,那项羽肯定是要回身一战的。 但是,这不就是将秦军陷入到了危机之中了么? 万一这也是项羽玩的计策呢? 故意引诱秦军出击,到时候,荥阳空虚,秦军一旦大败,这荥阳就没法守了! 就算是项羽想不到,扶苏也要考虑一下合纵联军之中的其他人。 虽说扶苏心底里也瞧不上这些人,可这些人也不都是蠢货。 扶苏摸着下巴,略作思索,片刻之后,就有了主意。 项羽这个人的性子,扶苏摸得很清楚,是个武夫,不喜欢动脑子,性子也有些冲动。 为人也是相当的猖狂霸道,此人若是为将,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悍将,可若是为帅,乃至于为王,只能说不合格。 难怪前世之时,最终被刘邦那个手黑心狠的家伙给灭了! 看看刘邦的那些手段,将自己的人都是搞的多多的,而支持项羽的,当时就没几个。 最终被人给围殴围死了! “去,给我找一套女子的衣服过来,要华丽一点的。”扶苏摸着下巴,对着身旁一人道。 “诺。” 扶苏的这道命令令那人疑惑至极,这女子的衣服,说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找的,毕竟此刻荥阳已经是前线了! 都是打仗的地方,哪有女子,更别提女子的衣服了! 不过办法总会有的,尤其是这命令是扶苏吩咐下来的,就是派人去几百里外得地方去弄一套衣服过来,也是行的。 而扶苏的想法就简单了! 在这个时代,其他人不知道有个三国演义,可扶苏知道啊! 里面诸葛武侯不就给司马懿送了一套女人衣服,逼司马懿出战? 虽然最终这司马懿没站出来,可这个方法扶苏觉得可以学习一下。 第六百六十八章 战书 司马懿那个老乌龟,诸葛亮送他一套女人衣服,司马懿能穿在身上不觉得丢脸,不代表项羽也能和司马懿这样能忍。 别说能忍,项羽第一时间看到扶苏送去的礼物,要是不暴怒,他都不是项羽了! 扶苏就是把住了项羽的脉搏,你项羽就算明知道是扶苏设下的圈套,也会无所畏惧,一头扎进来。 不过 扶苏脸色有些凝重,项羽能留下来,不代表其他人也会遵照项羽的意思。 合纵联军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现在明知后方有危险,这联军之中肯定有人要跑,拦不住的。 就算是项羽,也没这个能耐。 联军之所以能聚合在一起,就是为了保全自己,合纵抗秦,现在都屈服于项羽之下,合拢到项羽麾下,那和像秦国臣服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给人当孙子么? 难道当项羽的孙子比当秦国的孙子更舒服一些? 合纵联军可以因为项羽的卓越才能,暂时听从他的调遣,但一旦自身的核心利益受到损失,那合纵联军内部翻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形势有些不妙啊! 原先合纵联军不和,对扶苏来说,是好事,可眼下,这又成了坏事。 关键是扶苏还不敢正面和项羽一战。 不是其他,就是怕重蹈王离的覆辙。 准确来讲,如果扶苏这一次战败,那结果可比王离还要严重的多。 一则,王离战败,当时秦国国内扶苏已经筹备起了一支预备军,投入战场作为生力军,稳固局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二则便是扶苏战败,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项羽以绝对的劣势战胜了王离,这实在是敲在秦国身上的一记重锤,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要是现在扶苏再战败,那局势必定糜烂,因为扶苏是秦王。 这样造成的影响力绝对比王离更加重大。 沉思良久,扶苏写下了一份信函,封好之后交给高宠,道:“传令给韩信,要他择机行事。” 扶苏这里既然做不了太多,那只能寄希望于韩信那边了。 荥阳如果再抽调人手,说不定会有破绽被项羽给捕捉到,到时候,可就难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直言告诉韩信,反正回去的应该不会太多,而且不会集中在一起。 这实际上也算是一个利好的消息,就看韩信怎么利用了。 如果韩信手速够快的话,那完全可以抽调部分兵力进行设伏,这战果一定相当的可观。 就算韩信不设伏,想来也有着足够的力量进行一些干预。 不像扶苏,实在是没办法啊! 自己不是优势一方,人家要走,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走了。 合纵联军大营之中,项羽望着那木盒里的衣服怒不可遏。 他被羞辱了! 绝对是的,在那份木盒里面,还有一份书信,上面说上一次交手秦楚之间未分胜负,半月之后再战。 其中还强调了愿意用春秋时期之礼仪和项羽交手,伤者不杀,逃者不追。 如果不战,那项羽就是一介小女子,不战也表示理解。 这用意不要太明显。 只是,就算是明显,项羽也入套了! 军帐之中,气氛沉闷,在座的不少人脸色皆是有些不好看。 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连连接到奏报,说秦军攻势凶猛,要他们立即回援,不然后方不保。 接到消息的他们自然是想回去的,在前线和秦军拼杀,一时之间见不到胜利的希望,谁还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若是自己的后路被断了,那手头就算是有兵有什么用呢? 哪个士卒家中没有妻儿,没有老父老母,难道将他们弃之不顾? 到时候,如果他们这些将领逼着士卒去战,只怕晚上天黑了,也得小心被人给剁了! 就算是没人下黑手,逃亡总归是免不了的。 没后方还打仗,打个屁! 原本他们都想好了,准备联手向项羽施压,要求撤兵,可就在这个时候,扶苏一封战书投递到了联军军帐之中。 而这份战书表露出来的含义,在场的众人哪个信?这战书上面的话,在这些人看来,都是扯淡。 其核心一点就是拖延时间。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就是赤裸裸的明示。 但关键是在场的人,大多数人还是要脸的,在没起义之前,这些人当中有许多各国的名士和贵族。 对于他们这些贵族和名士来说,名声比性命都要重要太多。 而这份战书实在是太毒了! 避战就是小女人,特赠衣一件。这不亚于刨了这些人的祖坟。 田横咳嗽一声,道:“项将军,扶苏小儿的用意很是明显,我军决不可令其逞心如意,我军应当立即回援,击溃韩信。” 田横现在也不想继续留在前线了,尽管现在齐国还没有什么大危险,但是,照这么打下去,齐国早晚也得没。 到时候他田横有兵有个毛用。 而且,在这前线,毫无疑问,项羽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这种看人脸色行事的经历对于田横来说属实来说不算太美好。 做惯了人上人,哪能被别人欺压在自己的头上? 田横一开口,军帐之中不少人纷纷跟进,表达的意思和田横差不多。 项羽望着这些人,拳头紧握,对于这些人,心中越发的瞧不起。 项羽冷哼一声,道:“扶苏的拖延战术我并非看不透,实在是诸位想一想,诸位现在回去,就不怕韩信半道设下伏兵,到时候,诸位就算是能回去,能有几人?” “围魏救赵的故事今日诸位还上演一番?” “我军目前最该做的就是攻破荥阳,擒下扶苏,如此,韩信不管攻略多少城池土地,最终也会无用。” “扶苏要半月之后再战,我军自然不可给他这样的机会,三日之后我军便和秦军再战。” “诸位现在回去尽心准备,我军此战,必要一鼓作气,擒下扶苏。” 此刻,项羽不顾众人的反应和脸色,强行的下达了军令。 摄于项羽的威势,众人心中默默不语,皆是多了一丝异样的心思。 第六百六十九章 交锋与谈判 “三日后再战?”扶苏怔了怔。 摆在眼前项羽的回信,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说半个月后再战,那根本就是扯犊子,还真以为是春秋时期,打仗之前双方打好招呼,约定一个共同的时间,在这个时间点之前,绝不进攻。 就算击溃了敌方,也不会选择追杀,对待伤兵也不进行补刀。 那样的时代,太久远了啊! 就算是距离扶苏,起码也有了两三百年的历史了! 而这两三百年当中,不夸张来说,战争烈度是前所未有的强,就算是后世的战争,与七国争雄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彼此之间使用各种阴谋诡计,为了获得最终的胜利,什么手段都用得出,这已然是家常便饭。 包括前脚签订盟约,后脚撕毁也是常有的事。 合纵连横一出出大戏的上演,堪称是精彩纷呈。 所谓的道德仁义,不过是为了赢得最后胜利的牌坊,若是无用,弃之敝履也是正常。 是故,扶苏起先觉得项羽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可是,随后细想,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会不会是项羽给自己玩的花活儿,万一项羽在这三天里面突然跑了,那自己到时候不得傻眼? 虽说以项羽的性格不至于此,可谁能想得到呢? “告诉陈平,加紧对联军军营探查,对合纵联军动向要紧密关注。”扶苏略微沉思,下达了这样一道命令。 “高宠,你也带一些兵马去探一探,合纵联军军营若是没有异动,就算了,若是有的话,侧面袭扰恐吓一番。” 这一刻,扶苏显然是做好了两手打算。 若合纵联军这一刻真的选择跑了,那扶苏还真就敢直接赌一把,全军追击。 毕竟,要跑的项羽,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到时候,合纵联军士气溃散,根本不会是秦军的对手,而且联军各自互相掣肘,人数多,反倒成为了最大的弊端。 楚军军营之中,项羽坐在军帐之中,这时,钟离昧走了进来,道:“将军,刚刚……” 钟离昧略微犹豫,还是道:“一些小国军队已经暗自逃亡……” “田横呢?”项羽并未多在意,问道:“齐军如何?” 相比较于其他,齐军力量最为雄厚,其他人走了也就走了,这齐军,若是也跑了,那这仗没法打了! 钟离昧道:“田横本人并未率军离开。” 这话一出,倒是令项羽惊诧一番,钟离昧看了一眼项羽道:“田横他安排了一小支齐军离开了大营……” 项羽一听,立即嗤笑了一声。 这田横的性子还真就一点没改,准确来说,这齐国上上下下好像都是这样。 做事扭扭捏捏,欲遮还羞。 明可为盗,偏要做贼。 格局果真是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 项羽觉得,这要是自己,若要离开,那就打定主意,直接走好了,还有人敢拦不成?若要留下来,那就坚定心思,和秦军决一死战。 似这等首鼠两端之人,最是令人瞧不起。 “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回来的。”项羽冷笑一声,并不多说。 钟离昧也是一脸懵,这将军如何如此笃定这些人会回来? 而项羽则是想的简单,这对面的扶苏能轻易的放这些人离开?只怕他也不会愿意把? 不然的话,还花费什么劳什子功夫写什么战书? 扶苏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项羽觉得,自己可以好好鄙视他一番了! …………………………………………………… 此刻的巨野泽之中,章邯带着一名副将一名士卒来到了一处营寨之中。 望着周围林立的刀枪剑戟,散发着的阵阵寒光,章邯一笑置之。 章邯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这等程度的示威可还吓不倒他。 不过说起来这彭越也是有一手,一个人在这巨野泽之中拉起了一支约莫万余人的队伍。 依仗着巨野泽地形复杂险要,这彭越在这里还真是如鱼得水。 就算是数万人的大军围剿,这彭越说不定也能从容脱身。 平常之时,这彭越的万把人不起眼,至少在如今秦军的眼中,这万把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要击败相当的容易。 可若是关键之时,就比如秦军在前线和齐楚交战,这时候,突然间万把人从背后杀出,捅一刀,这情景,实在是太可怕了! 谁能受得了? 或许,战局就极容易出现大的变化,彭越这万把人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是故,章邯此行想的很清楚,这彭越能拉拢先拉拢,要实在是拉拢不了,那就只能咔嚓了! 彭越能杀则杀,就算杀不了,也要重创这万把人,让彭越短时间内,无力在秦军背后骚扰。 总不能等两军僵持之时,彭越这时候跳出来充当渔翁,吃两家,这样的情景,换谁都难受。 “将军孤身前来,真是好胆魄啊!”望着章邯,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眼中闪烁着狡黠,似笑非笑的说道。 章邯轻笑一声,道:“章邯今日前来,不过是来与诸位商议一些事情,送一些富贵前程与诸位,诸位难道会推辞章邯的这一番好意不成?” “当然,诸位若是真想做些什么,章邯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还手之力,只不过,我觉得,这大秦还不缺我章邯这个把将领,到时候杀了我,我王盛怒之下,想必诸位的情景会不太美妙。” 彭越凝神看向了章邯,章邯的话语之中,软中带硬,他自然是感受出来了。 的确,方才彭越不过是想给章邯一个下马威,可似乎章邯并不吃这一套。说实在话,若真是想对章邯动手,还扯什么淡?早动手了好不好? 现如今彭越如此,不过是想要待价而沽。 这秦国家大业大,要真是惹恼了秦国,说实在话,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自己有几斤几两彭越还是清楚的,要是和别的那些人一样,刚刚占地不过数十里数百里就抢先称王,那可还真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六百七十章 彭越,是个人杰 彭越能从一个盗贼,发展到如今手握万人的地步,自然有其可取之处。 起码有一点,很识时务。 知道什么人得罪的起,什么人不能得罪。招惹了不能得罪的人,那无疑是自讨苦吃。 彭越轻笑一声道:“章将军,你真是说笑了!” “我哪里会对章将军不利,听闻章将军要来,彭越早已经杀鸡宰羊,恭迎将军到来。” 章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彭越,对于局势观察的真是细致入微。 只怕在自己进入这山寨之前,就已经从各方面打探了许多消息。 这些年来,这彭越虽说蜷缩在这巨野泽之中,不过看彭越,也知道此人绝不会困守一地,对于天下大势,都有着自己的判断。 彭越,他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章邯知道,这彭越若是发现此刻秦国不过是虚有其表,没有什么实力,只怕这一刻彭越已经翻脸无情了! 不过章邯也有底气,他庆幸自己有秦国这么一个靠山,的确靠得住。 而此时,一人用刀挑了一块肉来到了章邯面前,笑道:“章将军,入我们山寨,按照规矩都需要吃一口刀头肉,不知道将军” 那人话还未说完,章邯直接一脚踹过去,将刀夺了过来,上面的一口肉章邯自顾自的送到了嘴边。 章邯砸吧了一下嘴道:“这肉的味道可还真是鲜美。” “彭寨主,你还要试探什么吗?一起来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章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彭越,话语之中,极尽冷漠。 彭越此刻也是尴尬一笑,喝斥众人,而章邯则是道:“彭寨主,就不必做戏了!” “今日本将来是有要事在身,本将是军旅众人,就不饶弯子了,将军若是愿意归顺我大秦,我大秦可许诺你侯爵之位,食邑万户,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寨中众人皆是冷吸一口气,这秦国,气魄还真是大的可怕,这一来,就许诺了一个侯爵之位。 要知道,即便是如今的大秦,能到侯爵之位的,也没有几个,几乎个个都是为秦国立下诸多功劳才积攒到这一步的。 彭越也是一愣,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是自己漫天要价,对方坐地还钱的吗? 怎么现在对方一下子就开出这么高的价码? 似乎知道彭越心中所想,章邯淡然道;“实不相瞒,我军如今和六国战事紧急,我军迫切需要奔赴齐楚战场,切断两国联手,若是卿能够助我,便是立下大功,区区一个侯爵之位,王上还不会太多在意。” “当然,并不需要诸位去前线厮杀,只是需要诸位护卫我秦国粮草周全,不至于被人偷袭粮道,以至于功败垂成。” 章邯这话半真半假,不需要彭越去前线厮杀这倒是真的,当然彭越也不会去。 彭越如此精打细算,别说一个万户侯,就算是给彭越一个十万户的封爵,他也不会在意。 彭越很清楚,现在章邯之所以能够开出这么高的价码,完全是因为自己手头有兵,自己占据着险要的地势。 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清,他彭越早就被人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下了! 所以指望彭越去厮杀卖命,根本不现实,章邯也从未这么想过。 彭越真要去了,章邯反倒要小心防着了! 至于后面让彭越守护粮草,也是扯淡。只要彭越自己不起什么歪心思,就阿弥陀佛了! 不过章邯自是不会将一切的赌注都放在彭越身上,指望着彭越靠谱,不现实。 现在,不过是利用和合作的关系。 “那我的这些兵马”彭越也是略微犹豫。 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其他的,在他看来,都不是很重要。 章邯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道:“我大秦带甲百万,还不需要彭寨主这些许人马。” 这话说的霸气。 就是不需要,当然也不信任,同时也未尝不是警告,我大秦有这么多人,你小子要是敢在后面捣乱,肯定平了你。 彭越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也知道章邯是在吹牛逼,这大秦要是真有一百万人马,这山东六国早就被踏平了好不好。 那还需要在这儿和他叽叽歪歪,废话这么多? 不过彭越也知道,这大秦凑个五六十万人马还是有的,单单章邯手里最起码最起码就有着十万人。 这荥阳那里还有着十多万的人马,韩信那边还有二十多万,还没算上英布吴芮九江那边的兵马。 除此以外,大秦关中腹地定然还有着一支常备兵马镇守,还有北地,镇守长城的那支兵马。 就包括岭南,其实也有。 可这些扶苏都没有调动,无他,这些地方的兵马,实在是动不得。 当然,最后大秦要是撑不住了,扶苏也肯定会动用,不过现在,局势不是还没有恶劣到那一步嘛! 现在秦国对他手头这点兵马看不上是好事。 或许真是因为如此,秦国才愿意来谈一谈,然后花费一些代价拉拢他。 他手头人要是再多一点,那不管怎么说,那铁定秦国是要先灭了他彭越,然后再徐徐图之了。 有时候,实力弱也是一种好事,起码打架的时候,得先把那些实力强的干掉,而弱的,一般来说,都是拉拢的对象。 章邯继续和彭越谈着一些有关于合作的事情,当一些最核心的利益定下来之后,接下来要谈的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 在这上面,倒是没有太多的所谓。 无非是你让一点,我让一点,谈起来双方也是宾主尽欢。 而章邯亦是带着几分笑容离开了这里,不过一走,章邯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若不是要灭了这彭越麻烦,而如今他又要抢时间,这彭越他定然是要灭了的。 这彭越,的确是个人杰,若是留着,对大秦来说,迟早是一个祸患。 而彭越这一刻面色也是冷了下来,从方才的几番交锋之中,他并没有占据多大的便宜。 这章邯,果真不愧是名将,不好惹啊!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不破荥阳,誓不回还 谈完之后,章邯也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带着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前开进。 这阵势也是极大。 废话,十万人马,再怎么隐藏,那也是藏不住的,若是一小队人马昼伏夜出,那还有可能悄无声息的靠近。 但是到了十万这个级别,这齐楚两国要是发现不了,那可真就是白痴了! 齐楚两国虽说朝中混账不少,贪财好色的无数,但要说是傻瓜,那也不可能。 彭越望着一路急速前进的章邯大部,心中也是感慨,的确是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 这要是在自己手下多好! 就算是自立为王,那也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彭越此刻也就是想一想,而彭越身旁一人道:“这秦军已走,这秦军的后路似乎已经尽数操控于我手,我军是不是” 显然,看到秦军离开之后,有人已经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彭越冷笑一声,道:“你当这秦军真都走了么?” “这章邯也没那么蠢笨,他定然留着一支部队盯着这里,若是我们敢有丝毫异动,到时候,这章邯必定回师一击,你我还能有命?” “章邯他不会这么做吧?”有人心中迟疑。 彭越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有种你试试就好了! 虽说没有确切的情报,可是彭越相信章邯一定留下了后手,若是自己敢乱来,这章邯说什么也会将自己给灭了! 任何一个成熟的将领都不会在自己的后路上留下一些隐患,尤其是章邯这等名将,更加不会犯这种浅显的错误。 此刻的荥阳前线,扶苏也是有些呲牙,这项羽的楚军战力果真是彪悍。 虽然这些楚军的甲胄使用的是上一次秦军战败的缴获的战利品,在扶苏看来,这些甲胄已经相当的老旧了! 毕竟王离的边军虽说战力强悍,久经战阵,但是毕竟不是靠近咸阳的王牌队伍,甲胄的更新换代都稍微慢了一些。 可是,楚军穿上这些老旧的战甲,展露出来的战斗力也是相当的惊人。 和秦军打出了伤亡比达到了一比一的程度。 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自从秦国变法以来,秦军战力之强大天下惊惧。 一场战争,打出一换二,一换三那都是属于基本操作,就算打出碾压的局势,那也是正常的很。 可是,与楚军的交战,战况异常的惨烈。 难怪之前王离惨败,这败的不冤好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楚军和王离一战之后,打出自信了! 也幸亏这样的战斗一直保持在一定的规模内,比如说这一战打下来,扶苏只派出三千人。 那就是三千人,能回来多少算多少,回不来,那也没办法了! 这样的做法的确很残酷,但对于扶苏来说,这也是没办法,他不可能为了这几千人,就一次性将所有人赌上去。 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几千人了,上万人,几十万人都是有可能的。 项羽这个杀胚,扶苏可算是见识了,残暴成性,这要是一旦城破,这项羽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气,那是一定要屠城立威的。 是故,扶苏选择了舍弃。 当然,趁着和楚军大打的那一刹那,其他地方也有战果,就比如要回去的那些小国部队,就被秦军给伏击了! 秦军和楚军交战伤亡很是惨重,和这些小国交战,那就几乎没什么压力了! 局面几乎是一面倒,一方面是人数不占优,另外一方面这些人的训练程度都远远不如秦军,自然不是秦军的对手。 当然,受限于扶苏不能派出太多的兵力,这些小国的军队有着许多都逃回了合纵联军大营。 当然,这也就达到了扶苏的目的,想走,没门,还是先攻下荥阳再说吧。 扶苏清楚,打这样的坚守战,秦军是有把握的,只要秦军没有出现重大的失误,自己不犯蠢,这荥阳项羽要攻下,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到时候,韩信也可以从后方直接包抄了! 而此刻联军大营之中,已然是一片哀嚎,那些逃回来的小国军队被秦军埋伏,然后又慌不择路的逃回来,已然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田横也是有些郁闷,派出的一小支队伍,刚走了没多久,居然就被秦军给撵回来了! 田横也是真佩服扶苏艺高人胆大,居然在和楚军交战的时候,还敢分出一小支队伍去进行埋伏。 这胆量,的确是无人能及。 项羽对此倒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他早就知道这些人肯定要回来,扶苏派人埋伏,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至于他,虽然知道扶苏分兵,但他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这城内扶苏也一定留有不少的防御力量,单靠楚军,绝对是啃不下来这块硬骨头的。 项羽也是对这些秦军心生佩服了! 据他所知,这扶苏现如今手下的秦军,并非是战力最为精锐的部队,真正的精锐,早就已经被韩信给带走了! 这些秦军的二线部队,如今居然和楚军能够战平,这在项羽看来,是有些不可想象的。 楚军之锐气,在他的带领下,锐不可当,可是,在这里,遭遇到了挫败。 不过,项羽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然是来临了! 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这一次,项羽显然是要先统一所有人的思想,然后再发动一次彻彻底底的进攻。 扫了众人一眼,项羽冷淡道:“诸位先前当中有人离开,我并非不知,然我今日提及此事,并非是要怪罪诸位。” “诸位想救母国之心情项羽能够理解,包括项羽也是想要回去,怀王和亚父都在楚地,可是如今韩信却是一路攻击,只是,我们不能撤。”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攻下荥阳,擒下扶苏,我们还有希望,若是我们就这样回去,那这场仗,我们便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扶苏断绝了尔等回去的归路,那我希望诸位这一刻能够与我同心协力,一同攻破城池。” “此战,不破荥阳,誓不回还。” 第六百七十二章 奇袭彭城 合纵联军这一刻也是打算拼命了! 站在城楼上,望着不远处的合纵大营,扶苏也是忧心忡忡。 将大半的敌方兵力都吸引在了此地,这一套计划毋庸置疑是极为成功的。 这样的目的也的的确确达到了,可是,这也意味着扶苏这里的压力无比的巨大。 荥阳城虽说坚固,可也并不是牢不可摧。 尤其是面对项羽这等当世的悍勇之将,这面临的压力更大。 “高宠,城中的百姓都已经撤出去了么?”扶苏淡淡发问。 “王上,自荥阳成为战地前线以来,就开始陆续搬迁百姓,如今百姓都已经搬离。” 扶苏点了点头,若真是不可为的话,那荥阳城就送给项羽好了! 一座空城,给了项羽又如何。 自己在此的任务不过是纠缠住他,令他不能与范增会合,韩信那边想来此刻已经是高歌猛进了吧? 扶苏预估的没错。 的确,此刻韩信进兵神速,一路风驰电掣,范增纵然多谋,可韩信也不是吃素的,几番交手下来,这范增也没占多少便宜。 而韩信大军压境,在实力上完全碾压,这范增也是无计可施。 此时章邯这支数万人的队伍,也是疯狂向前挺进穿插。 巨野泽那里,章邯丢下了三万人马,彭越若是反水,这三万人纵然不能消灭彭越,但也足以保障粮道的通畅。 而且,这也是接应之用。 要知道此刻章邯已然是孤军深入,稍有不慎,这数万人马都算是交待在里面了。 齐楚两国之间联系虽然紧密,但终究没到一体这个地步。 尤其是齐国上下君臣都露出一股小家子气,精于计较,对于一丝一毫的利益得失,计算的相当精确。 为救楚国出力,对于他们来说,不大现实。 而且,齐国也没太多力可以出,因为,大半的兵力都在田横那里,被扶苏牢牢的钉在了荥阳前线。 章邯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沙盘,到了此刻,他也才喘了一口气。 之前马不停蹄的穿插进来,生怕遇到阻击,到了这一刻,才算是能松了一口气。 这时,账外一人进来, “将军。” 章邯点了点头,道:“将闾,我给你一道军令,即刻带着飞虎军直奔彭城,一鼓作气,直接攻下,擒下熊心,能不能做到?” “奇袭彭城?”将闾听到章邯这道军令,明显的楞了一下。 对于章邯这条大胆的计划,将闾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将军,这计划是不是冒进了一些?”将闾试探问道。 “冒进?” 将闾点了点头,道:“将军,眼下我军把守住齐楚边境,只要不被楚军突破防御,大帅一路高歌猛进,要拿下整个楚地也是易如反掌,反倒是此刻兵进彭城,分散了实力,说不定有兵危之险……” “你说的都不错。”章邯点了点头,道:“可这道军令还是要执行。” “而且就由你来执行。” “你所能带的,也只有飞虎军这千余人,再多,也不可能给你的。” “什么?”将闾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是疯了吗? 章邯这一刻却是解释道:“将闾,之前我没告诉你,飞虎军是王上精心训练的一支军队,有以一当百的实力,最适合奇袭之用。” “眼下大帅已经在正面纠缠住范增,我又在这里挡住了齐国,王上那边牢牢限制住了项羽,这楚国彭城,实际上相当空虚。” “若是你能一鼓作气,带着这千余人攻下彭城,这一战,我军必胜。” “还有一点,王上那边压力很大。”章邯这一刻也是语重心长,道:“合纵联军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王上那边,若是我们这边不能尽快的解决战事,那王上那边一旦撑不住,秦国就危险了。” “还请将闾将军这一刻能明白情势之危急,以大局为重。” 将闾神色凛然,道:“你我皆为秦人,自当共赴国难。” 言罢。将闾走出营帐。 章邯也是有些无奈,这飞虎军交给将闾来统帅,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上一次虎贲军交给了他,结果与王离一起,几乎全军覆没,这学费交的高昂啊! 但愿这一次将闾能够不出错,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夜晚,一支千余人的马队悄悄离开了大营,融入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从现在开始,这支军队就仿佛从不存在一般。 将闾接着些许月光瞥了一眼地图,微微吸了一口气,尽管这地图他已经牢记于心,可是将闾仍是有些许不放心。 这要是走错了路,绕远了,或是被人给发现了,让彭城有了准备,可都算是前功尽弃了! 十日之后,将闾望着不远处的依稀可见的城郭,脸上露出了喜色,彭城,似乎近在眼前了。 而此时,在前方侦查的探子也是回报,的的确确就是彭城。 而且城中守军全无防备。 准确来讲,想防备也来不及了! 这楚国的精锐如今尽数都在范增手里,与韩信对抗,这哪来的精锐给熊心调动? 尤其是项羽兵变之后,这熊心,已然是沦为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手中没有半分的实权。 “将军,我军距离东门最近,不过这里是一片洼地,不利于骑兵作战。”身旁有副将提醒将闾。 将闾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狠色,道:“兵贵神速,不管了!” “全军具甲,就从东门发起进攻,务必要一鼓作气,拿下彭城。” “我军兵力不多,又没有携带多少粮草,可经不起久战,明白吗?” “诺。”身后众人也是应诺。 在将闾一声号令之下,纷纷跨上战马,向彭城发起了冲锋。 突然间冒出了一股军队,彭城的守军见到之后,被吓得魂不附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听说有大批的军队过来啊! 莫非是神兵天降,可是,这样的想法是多余的,因为上一刻还老远的骑兵,下一刻已然到了彭城城墙边上,挥手便是一刀,将那人砍得身首分离。 对此,将闾眼中尽是冷漠。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结局 彭城,本身是一座大城,但是,此刻完全没有多少兵力留守。 而进攻的秦军,具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只是眨眼间,这彭城便已然被秦军攻破。 攻破之后,秦军也没有占领的打算,开玩笑,满打满算就一千多号人,占了这一座城池能干啥? 将闾领着人四处搜寻着,不找别人,就找楚怀王熊心。 抓到了他,这一次,他任务也就算是圆满了。 许久之后,一队士卒来到将闾面前,道:“将军,楚王抓到了!” 将闾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急忙道:“快带我去。”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队士卒押着一个穿着平民服饰之人。 熊心接到有秦军大队出现,当即吓得魂不附体。 彭城有多少兵马,他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肯定不对,也肯定不是秦军的对手。 所以,他就想着趁乱逃跑。 谁知道还没跑多远,就正好和秦军撞上了,只能说倒霉到了极点。 将闾看了一眼,当即哈哈大笑。道:“撤兵。” 抓到了熊心,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赶回去,不能给楚军反应的时间,这千把人,要是被包围了,那也就完犊子了! 将闾果断带着熊心跑路,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是传入了范增军中。 得到这个消息的范增如遭雷劈,怎么可能? 他在彭城是留守了兵力的,而且,也没听说近期有大队的秦军向彭城调动啊? 再说了,就算攻下彭城,那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吧? 怎么熊心就没跑出来? 只是这些问题,他都已经顾不得细想了! 范增反应很迅速,当即开始封锁消息,楚王被抓的消息一旦散布出去,军心必溃。 只是,这也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不过能拖一时算一时。 面对韩信,范增也是压力山大,这他么的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以前几乎没听说过,可用兵之道,却是如此的熟稔,堪称是天才。 将闾押着熊心,一路疾驰,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回到了章邯大营之中。 章邯也是喜出望外,未曾想到,将闾这一支奇兵还真是发挥了大用。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的章邯也是赶忙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韩信。 楚军必败! 连楚王都被抓了,这楚军焉能不败? 韩信此刻也是疑惑,因为他发觉出了楚军与往日相比有那么一些不同寻常。 此刻,他心中也是疑惑,这楚军如此态势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范增那个老狐狸设下的圈套? 还真有可能。 范增这老狐狸,在韩信看来,是人老成精,眼光毒辣的不得了。 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着,有一点不注意,就很容易翻车。 当得到章邯来信之后,韩信大喜过望,楚军败矣。 整顿兵马之后,对范增发起了总攻。 范增此刻望着入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秦军,也是怅然叹息,到了此刻,他已然是无力回天。 楚军再秦军凶猛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无数人跪地乞降。 他们本就不是楚军的精锐,是范增临时拼凑起来的,能阻拦韩信到此刻已然是殊为不易了。 韩信来到了楚军大营之中,此刻范增已然自尽。 见着这一幕,韩信也是叹息一声,命人好好安葬范增。 终归范增的才具还是令人钦佩的。 攻下楚国之后,韩信旋即和章邯合兵一处,向齐国发起进攻。 相比起楚国,齐国更加不堪一击,兵无斗志,民无战心。 最终齐王田横奉印出城乞降。 攻下齐国之后,整个战略态势已然十分明显。 韩信也不休息,当即率军回援,与扶苏一道共同夹击项羽。 此时荥阳已经被项羽攻下,可项羽看着眼前这座城池,心中生悲。 攻打了这么长时间,却是得到了一座空城,扶苏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就连城中的水井也被填塞,不能饮用。 扶苏在得到韩信出兵之后,当即整顿所有兵马,对项羽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战争,到了此刻,应该结束了! 再拖延下去,没有丝毫意义。 数十万大军,对六国联军进行合围,联军之中,也就楚军斗志稍微强一些,其余的军队,在听说秦军节节胜利之时,就已经兵败如山倒。 每日都有无数的士兵逃亡。 对楚军的包围,在韩信的指挥下,是越缩越紧。 看着包围圈中的楚军,扶苏也是无限感慨,终于要结束了! 在韩信的指挥之下,秦军轮番对楚军发动了攻击。 项羽终归是当世难得的悍将,左突右冲之下几乎被他冲了出去。 可韩信也并非没有准备,层层包围,已然是让项羽插翅难逃。 公元前两百年,绵延多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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