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权王宠妻》 作者:秋露沾衣 内容简介: 人人道宣安朝的三皇子傅禹修是个哑巴,是个废物,是个短命鬼,本是内定太子妃的大将军府孤女沈若婳却还一头扎进去成了三皇子妃。纨绔草包配失宠皇子,沈若婳正得意自己能妻管严保全家业,却不想婚后这男人突然开窍了,玩弄权术他可以,带兵打仗他可以,甜言蜜语他也可以!没办法只能跪地哀嚎“陛下,臣妾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第1章 误打误撞 宣安国都陵城,秋日清晨的碎霜还没有人踏过,薄雾朦胧间有几条身影高低起落,游走于低矮的瓦舍之上。 几人刚刚停顿下来,后方就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顿时犬吠四起,为首黑衣人紧了紧手中染血的长刀,皱眉听着大队人马越来越近。 身边有人跳上房顶看了看,压低声音汇报:“少主,后面有卫尉府的追兵,可能已经惊动京兆尹了!” 被唤作少主的黑衣人抬手一扬,手中钢刀飞插旁边的草丛,沉声下令:“分头脱身。” 瞬时间各自寻了方向再次飞奔而去,就在下一刻,都城卫尉府的人马就已经包围了这小巷子。 一辆不起眼的乌蓬马车徐徐朝城门方向驶去,早起的小童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甩鞭子,时不时嘟囔几句:“殿下,今天的雾怎么这么大,咱们也来的太早了” 而他哪里知道,身后的马车中,他的主子正惊讶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锋利匕首。 目光上移,面前是一个还穿着夜行衣的女人。 没错,是个女人,就算现在她身上肃杀之气如此浓烈,浑身斑驳血迹十分瘆人,但这张明丽的脸,还是让人立马能判断是个女子。 只是眼神十分危险,好像那匕首只要再往前送一送,随时就能结果了他。 刚刚他不过是闭目养神的功夫,从哪里就蹿进来这样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锋利的匕首就已经逼在脖子上。 “不想死的话别出声,带我出城。” 来人正是刚刚往这方向逃窜的沈若婳,见他果然点点头,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也放下心来,拿出自己刚刚顺来的衣服准备换上。 看他还呆呆地盯着自己,沈若婳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挑眉威胁道:“闭上眼睛!” 本想打晕了一了百了,但城门近在眼前,搜查的官兵必然会查看,自己也得赶快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男人见她丝毫不避讳地就要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也是立马紧闭双眼。 沈若婳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在这方安静的天地显得十分清晰,但男人的眼睛始终紧闭着,没有半点要偷窥的意思,只是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 沈若婳飞快换好了衣服,沾了血迹的夜行衣被她随手抛出,一边系着襦裙的带子,一边打量起眼前人。 身后有追兵,她远远就只看见这辆马车朝城外走,没多想就躲进来了。 谁知道一进来是这么一个病恹恹的男人,那白衣服再穿在身上,跟个死人似的。 现在一打量,竟觉得几分眼熟,想起刚才外面小童的话,忍不住开口问:“他叫你殿下,难道你是哪家的世子?” 这都城毕竟天子脚下,到处都是皇亲国戚,有几个称为殿下的也不稀奇。 只是此言一出,本来平静的男人面上竟然有几分古怪,直愣愣地抬眼看她。 这样子让沈若婳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追问:“难道你是哪位王爷?” 都城也有几个年轻的异姓王爷的,只是全然没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因为实在是他长得俊朗,放在那一干肥头大耳的王公贵族中也算是十分突出,自己要是见过决然不会忘。 他没有回答,整个人依然笔直如竹的端坐在那,没有反问自己身份,也没有半点惊慌的意思。 这人还真是极瘦,眉间全是颓然之气,整个人苍白无血色,一看就是常年疾病缠身,而且,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这让沈若婳更加疑惑了。 又开口:“就说说你是谁这么难吗?” 这次他没有继续保持沉默了,但是也没出声,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块木牌递过来。 沈若婳不明就里地接过来一看,那小木牌上赫然写着:三皇子傅禹修 三皇子?傅禹修 砰! 这回是沈若婳跌到地上去了。 赶车的小童听到声响就要掀开帘子查看究竟,沈若婳就又见身边男人从容不迫地递出去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我没事 看着这些早有准备的木牌,感情他是个哑巴啊,沈若婳咽了咽口水,扒拉着车壁缓缓坐起来,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找个顺风车都能搭到堂堂宣安国皇子的车驾。 只是,傅禹修?宣安皇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自己也算是从小在皇宫混迹的,宣安的皇子们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皇子。 病成这样也就算了,还是个哑巴,而且眼前这自称皇子的人出行竟然这样简陋,半点没有皇子的气派嘛,至少也有皇家护卫前呼后拥,左右开道才对。 如此想着,沈若婳又凑上去:“喂,我说,你不会是假冒的吧?如果你是皇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傅禹修看着她眨巴的眼睛,竟然有几分慌乱,在衣袖中翻找木牌的动作都有些急促了,但终究还是递过去一个木牌,上书:信不信由你 沈若婳: 好吧,沈若婳挠挠头,为自己的自讨没趣找台阶下,抬手安慰地拍拍他:“好好好,我信还不行嘛,管你是谁,反正出了城门咱们就各走各的,你今天就当做没见过我,懂?” 傅禹修先是看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目光再缓缓移到她那张明丽的脸上,随即低头又想去衣袖中翻找木牌。 这次却被沈若婳按住了,不在意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前面就是城门了,你配合点。” 说话间真的已经到了城门下,虽是清晨也已经人来人往,只是今天很明显与往日不同,城门左右都设了关卡,有官兵仔细查验出城的每一个人。 沈若婳挑开帘子远远看一眼,微微皱眉,看来这次皇帝是动真格的了。 傅禹修先把自己的书童叫进来指了指安若婳,再食指按唇示意不要声张,三人才再次启程。 “车上何人?卫尉府稽查。” 很快卫兵的声音就粗暴地传来,一直坐在车辕上的小童却毕恭毕敬地陪着笑脸回答:“三皇子殿下出城,还望军爷通行。” 沈若婳心底咯噔一下,抬眼看依旧端坐的男人,还真是皇子啊,还当刚刚他消遣自己的呢。 门外卫兵不屑的冷哼却也在这时清晰地传了过来,“三天两头就往城外跑,知不知道最近都城不太平查的严,要死不活的屁事还真多” 沈若婳偷眼看他,不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看吧,一个看城门的卫兵都能这样对他说话,任谁能想到这是个皇子呢? 门帘却在此时刷的被拉开,卫兵探头进来,一眼就看到端坐的傅禹修,除此之外竟然还多了一个女人,正低着头伏在他脚边给他捶腿呢,卫兵顿时疑惑:“哟,这是谁啊?” “这是我家殿下的婢女,叫小红。” 那书童战战兢兢地上来答话,低头的沈若婳嘴角都是一抽抽,小红,还真是挺亲切的呵。 卫兵听闻果然嗤笑一声,却不再为难,抬手放行。 第2章 纨绔之名 出城走出好远了,沈若婳才喊停车,再次拍拍这个刚认识的最不像皇子的皇子想要表示感谢,只是下手没个轻重,直接把人给拍得剧烈咳嗽起来,看那架势下一刻能给他咳出血来。 “哎呦呦罪孽了,你住哪改天我给你送点燕窝补补,看这小身板实在是可怜见。” 听她这么说,傅禹修还真的一边咳嗽一边赶紧翻出一块小木牌,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上面竟是一个写得清清楚楚的地址。 这是真要自己去给他送燕窝啊? 沈若婳此时只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让你装什么大尾巴狼,看吧,你说的客气话,人家可不和你客气。 赶紧跳下车逃也似的走了,生怕自己再待下去这劳什子皇子还讹上自己了。 直到那抹绯红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傅禹修手中依然还紧握着刚才递给她的那块木牌,正面是写着信不信由你,但是背面,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句话:我见过你 刚刚他想要说的,是这句啊! 沈若婳,你真的全然记不得我了吗?傅禹修坐回位置,心底有几分怅然,不过想起刚刚自己还是给了她地址,要是她会来的话,再说也不迟。 与此同时,皇宫内某处,卫尉府统领张钊正战战兢兢捧着一把沾着血迹的环首刀,皇帝的手指正细细摩挲着那刀柄的铭文,若有所思。 “你说,这和沈家有没有关系?” 张钊眉心一跳,额头的汗刷就下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末将,末将” 他的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接下来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实在是最近都城中关于沈家的一切都已经形同诅咒,只要敢招惹,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看最近接连被修理的官员就知道,这些,可都是或多或少和沈家有关的,不过是在朝堂上弹劾几句沈氏党羽嚣张跋扈,转身就被灭口,就是今日清晨,一向和沈氏对着干的御史就被人在睡梦中废了双腿,手段极其残忍。 皇帝看了他一眼,冷哼:“就连你也怕了,看来这背后的人着实嚣张!” 张钊点头,能不嚣张嘛,那是谁啊?曾经宣安朝的镇国大将军府!朝堂内外多少年叱咤风云,荣极一时的,要不是有七年前那场变故,沈大将军战死沙场,沈家又男丁单薄,无人承爵,这才遭受重创。 否则以沈家的地位,是谁能撼动的?就算是现在手掌着大量兵权的孟氏,都从不敢以大将军自称。 “陛下,只是现在没什么证据,也不能贸然指责将军府。” 这就是他的为难之处,就算人人都在怀疑是沈氏在背后搞鬼,却也没人敢真的对他们兴师问罪,在宣安朝,沈家可是为保百姓安宁的满门忠烈,容不得半点污蔑。 宣帝背着手在游廊中来回踱步,半晌才叹了口气,“去把沈家那小丫头叫进宫来。” 沈若婳是在城外被找到的,她正和一帮富家子弟在打猎,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皇帝身边服侍的老太监毕恭毕敬地候在那,甩鞭子抽在地上,满脸的不情愿,“真是扫兴,才出来没半天呢,皇帝伯伯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叫我进宫?” 虽然这鞭子抽下去不少尘土飞扬到老太监脸上,但他可不敢表现出半分不满,没听见人家都是直呼陛下皇帝伯伯的,这待遇就是放眼整个宣朝都是独一份,谁敢惹这小祖宗。 继续陪着笑脸道:“是皇后娘娘好久没见着您了,实在想念得紧,小少主还是快些收拾收拾进宫去吧。” 沈若婳听这话也就点点头,手中长弓随手扔给身边侍卫,就这样跨着马朝皇宫方向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陵城毕竟是国都,繁华自不必说,更何况现在正值正午,长街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可就在这样的拥挤中,一人自城外策马而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都滚开都滚开,别挡了本小姐的道!” 来人挥舞着手中马鞭,半点也没有要躲闪人群的意思,倒是百姓们远远看见那身影,纷纷避之不及。 “沈若婳又来了!” 有眼尖的早已经远远躲开,站在街边指指点点。 她这策马长街这目中无人的样子,都城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有人老生常谈:“可怜沈大将军只剩这独苗苗,却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 “可不是嘛,沈家满门忠烈,几位公子还在世时谁不是将门风范,怎么偏偏就出了这样一个草包!” 街边细碎的议论还是有不少落在沈若婳耳中,只是她恍若未闻,依然捏着缰绳策马赶路。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宫,熟门熟路地朝皇后的中宫走去,沈若婳还不等通报就自己踏进去了。 宣帝和皇后正端坐在上首喝茶,见她就这么风尘仆仆地进来,两人也是一愣,因为她手中赫然还提着两只兔子,刚拔出的箭孔都还在汩汩地流血呢,这就滴了皇后宫一路。 姜皇后的厌恶怎么也抑制不住,只能抬手用手帕搽搽嘴角掩饰。 倒是宣帝,看着大步走来的少女微微失神,眉宇间风华流转,容貌倾城,顾盼之间很是明艳。 最难得那飞扬的神采真是世间少有,就是他这辈子,都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曾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沈衡,宣朝的大将军,沈若婳的父亲 他的女儿,会和他一样吗? “陛下,怎么了?婳婳给您请安呢。” 宣帝在姜皇后的出声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赶紧笑着道:“婳婳啊,你这是又上哪不务正业去了?太子说你好几日都没到御书堂了。” 御书堂是专供皇子公主学习的皇家课堂,只有极有身份的贵族子弟才有机会作为伴读随侍左右,沈若婳却从小就是宣朝太子的伴读,这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没有的机会。 不以为然地扬了扬手中的两只野兔,“我哪有不务正业,最近可是勤练骑射,陛下你看,这就是我今天的战利品,特意送给皇后娘娘红烧的。” 随着她的晃动那血淋淋的兔子甚至还挣扎了两下,姜皇后彻底忍不住,撇过脸去不想再看。 第3章 局势紧张 宣帝却自始至终盯着她的脸,听她说完沉着脸训斥:“胡闹!一个女儿家不学女红学什么骑射,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心里却是一惊,学骑射吗,她要学这个干什么? 沈若婳奋力点点头:“陛下不是常常教育臣女要以父兄为榜样,父亲是宣朝堂堂战神,我身为他的女儿,怎么能拖他的后腿?” 看她这一脸真诚的模样,宣帝一时语塞,这些话他确实说过,但是他绝不会是希望沈若婳去向她父亲那样成为什么战神。 “好啦,别胡闹了,今日宣你进宫就是让你准备准备,过两天就陪你太子哥哥去陵县督税,你也不小了,该有点女子的矜持,别总想着到处疯跑了。” 皇帝完全用的就是教育自己女儿的宠溺口气,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做习惯的。 毕竟在宣朝,谁不知道他对这位故友的遗孤疼爱有加,不仅从小就接进宫中养在皇后膝下,更是早放言已经把这小丫头当成了自家人,又有意为她和太子制造机会。 一介孤女,还能有这样的荣宠,朝内外谁不因为这事盛赞皇帝仁德。 可现在,沈若婳却是表现出满脸的不情愿,好半天才勉强答应。 出宫的路上,她还在琢磨着刚刚皇帝的态度,按理说这几天都城中因为沈家所起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为什么宣帝看起来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是不在乎,还是在暗中试探自己。 看来这次把自己支出都城,是有其他打算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个不注意脚下就是台阶,踉跄着就朝前扑去,眼看着就要和冰凉的石板来个亲密接触,手臂忽的被人一拉,便稳稳地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沈若婳微囧,自己还真是大意,赶忙就要站稳,头顶却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要不是我,你可是要摔个狗啃泥了。” 这声音,沈若婳抬头看去,认出来人正是太子傅禹明,弹开两步就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傅禹明只能盯着她发顶那闪闪的小金冠,刚刚她手臂温软的触感似乎都还停留在指尖,扬了扬手终于还是收回来,“婳婳这是要出宫吗?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怎么感觉你在故意躲着我?” 沈若婳确实在躲着他,这是宣朝的储君,对于皇家人她一向敬而远之。 “殿下多虑了,实在是我最近忙得很,等有空了一定准时去学堂。” 太子傅禹明却又上前一步,语带无奈:“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你始终不明白我的心意。” 又来,听着这样的话沈若婳都想翻白眼了,这太子人前也算是个饱受赞誉的储君,就是时不时的会对自己表现得深情款款的样子。 不过在沈若婳眼里,他会做出这许多姿态,多半是因为自己身后的沈家兵权,要知道直到现在,沈家旧臣还都是以她沈若婳为少主,想要打沈家的主意,就必须得从她这下手。 随口应付了太子,沈若婳才回家,如今这偌大的将军府只有她一个主子,穿堂过院却处处都是毕恭毕敬的下人,依旧一个钟鸣鼎食的大家族气派。 径直进了书房,手下早已经等着了,一看到她纷纷抱拳行礼。 “少主,早上咱们脱身以后京兆尹只在城中加强了巡查,却没有半点要来沈家打探的意思。” 沈若婳坐进舒服的椅子,二郎腿耷拉着摇摇头,“可别高兴的太早,最近风头太劲皇帝似乎有所察觉,都先收敛一点。” 众人点头称是,说起来他们跟着大小姐收拾那些背后针对沈家的人也才小半年的时间,次次都有惊无险,从来没有被抓住把柄,像今天这样撞进包围圈里还是头一遭。 沈若婳撑着头似乎很累,摆摆手让人下去,才回到自己的闺房洗漱休息。 替她宽衣的婢女看见她雪白的背上肌肤赫然新添了数道伤疤,血迹都已经泅湿了里衣,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姐你怎么又受伤了!这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早一步跨进浴桶的沈若婳却恍若未闻,反手探了探,伤口都结痂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婢女青竹一边找来伤药要给她涂抹,又急急忙忙拿纱布缠绕,哭哭啼啼的说着什么小姐真是命不好,要是老爷夫人还健在什么的,弄得沈若婳都忍不住发火了。 甩了浴帕瞪着她:“你这样我还怎么洗澡,多大点事就哭鼻子,没看见沈家现在上上下下都死绝了吗?我不扛着谁扛,要哭也等我也死了再哭!” 青竹不敢出声了,她知道小姐的脾气,这么些年在人前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好像什么事情也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背地里最是要强。 将军和夫人都走了七年了,沈家的天早就垮了,如今又是到处被人针对,要不是有小姐苦苦支撑,哪里还能走下去。 把头埋进温水中,沈若婳没来由的一股烦躁,是的,沈家早该倒了,没有男丁继承爵位,就算还有自己这一个少主的名头在,也不过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为什么沈家明明没有人能继承大将军的位置,皇帝还要留着这个空壳子,美名其曰是等自己长大。 实际上呢,不过是暂且凝聚沈家势力的办法,她完全相信,只要自己到了要婚嫁的年纪,自己未来的夫君就会顺理成章的接过沈家所有的旧臣,到了那时,才是彻底终结沈家的时机。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避无可避的死局,任由沈家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或者自己应该干脆妥协,用沈家最后的这点家底去给自己换一个安稳前程。 到底,是不甘心啊。 在浴桶里泡了许久,渐渐平复下来,刚伸手去衣架上拿衣服,却听到一声轻响,原来是一块木牌从换下来的衣服里滑落了。 沈若婳捡起来一看,这才想起早上遇到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哑巴,自己还答应了给他送燕窝呢。 送燕窝?不在意地抬手扔进角落,什么玩意儿。 半个时辰后。 “阖闾街平安巷,是这里没错吧?” 沈若婳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仔细辨别木牌上的地址,她还是来了,谁让那小哑巴眼神那么可怜,让人都不忍心拒绝。 第4章 他不会说话 再次左右看看,是这里没错,但是这个巷子也太荒凉了吧,就是尽头有一处还算稍微气派点的府邸,两个生锈的铁环孤零零地扣在斑驳的黑漆木门上,看那门口落满的枯叶就知道少有人踏足。 上去扣门,当当几下之后里面竟然毫无反应,看来是连个应门的下人都没有。 扫视一圈,这墙也不高,踩着旁边的石狮子几下借力就翻上了墙头,轻而易举进了院子。 落到园中,沈若婳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周围郁郁葱葱的竹林,嘴里赞叹:“环境还不错。” 她哪里知道此时身后某处,一暗卫正拦住身边的几人,低声警告:“别乱动,殿下早吩咐了今天有人进来不要阻拦。” 就这样,沈若婳一路闲逛着就走到了府中,脚踝一紧,顿时满院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竟然是被细线缠绕了不少铃铛布置在这个院子中,刚刚她就是撞到了一根细线,这才触动了满院子的铃铛。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们王府。” 沈若婳赶紧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拔刀指着自己,连连摆手:“都是误会,我是来给你家主人送燕窝的,外面敲门没人应才翻墙的。” 那人还不信,沈若婳看那闪着寒光的刀都不由得发怵,却突然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原来是有人在旁边触摸了绑着铃铛的细线。 沈若婳看去正是早上那个不会说话的年轻人,他看起来依旧那么无波无澜,只是缓步朝自己走来,护卫这才收起刀退到一边。 然后沈若婳就见他盯着自己看了一眼,然后递过来一块木牌,上书:跟我来 有人带路,沈若婳又观察起这并不算大的院子来了,顺便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疑惑:“喂,我说你这里也太诡异了点吧,你真的是什么皇子吗?怎么能有皇子混得这么惨的” 她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不说别的,三皇子这个名号沈若婳都没怎么注意过,朝中风头最劲的当然是太子和二皇子,一个是储君,一个文韬武略出众,其他也有几个拔尖的皇子,可就好像谁都忽略了还有这样一个不会说话的三皇子。 谁能想到他也是皇帝的儿子,也是住在这皇城中,只是这里着实偏僻了些,都城的达官贵人都是住在皇宫周围的几条街,这里可是挨着贫民窟的阖闾街。 前面的人脚步停了,沈若婳以为他要说什么,哦不对,应该是又要递什么木牌子过来,赶紧住了嘴。 却只是见他回过身来,再次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她提着的那个篮子上,然后就,伸出手来接过了 “喂!你” 沈若婳真是气急,自己这问了半天他不回答,倒是不忘记自己带来的燕窝。 真想就这样转身就走,却看见他此时递过来一块木牌:你累了吧 这这原来是担心自己提着东西手累了,看着木牌上那生硬的几个字,沈若婳刚刚的那点火气顿时没处发了,鬼使神差地又继续跟在他后面进了书房。 看他拿出纸笔在写什么,沈若婳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来书房了,看来他袖子里的木牌也不是应有尽有的,只有应急的几句话。 捧着他刚刚给自己煮的热茶,沈若婳盘腿坐在垫子上,看着傅禹修在对面的小案几上写字。 他真是极瘦,雪白的长袍穿在身上都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但是又极好看,就是自己看过都城那么多长得俊朗的男子,都没遇到过这样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就连他端坐写字的样子都好像是在做什么很有仪式感的事,这样的地方有着这样的一个人,满满的不真实感。 在她这犯花痴的时间里,傅禹修已经写了几句话递过来。 首先当然是把自己的身份再说一遍,他确实是三皇子无疑,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常露面,然后就是一句:我认识你,我见过你,我知道你叫沈若婳 看这毫无逻辑的话,沈若婳摸不着头脑,认识自己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她堂堂将军府大小姐的名号,整个都城有谁不知道的? 看她迷茫,傅禹修的动作都有几分局促,又在纸上写道:五年前在皇宫的枯井里,那个雨夜 沈若婳依旧茫然,别说什么皇宫枯井了,五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只能摇摇头遗憾地说:“算了,你认识我就认识吧,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今天来呢只当是还你早上的人情,我走了。” 说罢就要站起来了,手腕却被人拉住,回头果然见他眼里全是焦急。 “你干什么?” 沈若婳一惊,她虽然豪迈,好歹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刚打算挣脱呢,掌心却被他翻开,顿时传来触感,只见他用食指在自己的掌心写着什么。 “我一直我一直在找,找你” 沈若婳感觉着手心的触感,一个个读出他写出的字,忍不住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很确定自己确实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 “你找我干什么?” 沈若婳看着他,瘦削的脸上此时充满期待,让她一时间都不好再继续打击他了。 她的犹豫和茫然当然全落在傅禹修眼里,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真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这样的难受头一次出现在他心头。 五年前,自己被困在皇宫的枯井里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她从天而降的话,只怕自己早该死在那个雨夜,这样一个自己终生都不会忘记的经历,在她这里却是连半点记忆都没能留下! 沈若婳看他呆住,还以为自己终于发现了这个人的心思,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我再说一遍,我确实不认识你,而且,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个人目的不单纯。” 沈若婳只是不想说破,并不是什么任人诓骗的傻子,看他还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冷冷地指出问题关键:“毕竟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在找我的话,都城也就这么大,我本是将军府大小姐,这会很难找吗? 我同情你才到这里来的,但如果你是有其他的目的话,不好意思,主意打错了!” 丢下这句,骄傲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就大步出了门。 只是她哪里能想到,身后人正因为她这句话踉跄两步,同情吗?她只是同情自己,而已。 这样的小插曲沈若婳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而已,现在她有更需要操心的事。 第5章 瓜子里的花生 丫鬟青竹看着华丽的宫装欣喜万分,不住地往梳妆台前的沈若婳张望。 捧着金灿灿的首饰就凑上去,“小姐,皇后娘娘送来的这可是进贡的锦缎,这些头面也都是很珍贵的,晚上的宴会您要是换上,指不定多光彩照人呢,铁定能压那个孟瑾一头。” 孟瑾,现在宣朝另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 沈若婳却是好笑,放下手里的簪子,回头看了那托盘的东西一眼,不在意地道:“我要压孟瑾一头还用得着这些东西吗?” 晚上是中秋宫宴,每年这个时候百官家眷都有机会入宫感受皇家宫宴的气派,更有各种赏花啊游园啊这些供大家交流感情的安排。 能出席这种场合的非富即贵,这当然会让各家正当龄的少男少女蠢蠢欲动。 至于沈若婳嘛,更是一早就被姜皇后耳提面命,今晚一定要华丽登场,这不,连衣服首饰都送来了。 原因也并不难猜,太子去年已经二十岁加冠,是到了成亲的年纪,朝野内外对于储妃的人选多方揣测,但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她沈若婳,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小姐。 大家可不是空穴来风,沈家是败落了没错,大将军府是只剩下她一个孤女没错,但是沈家身后,可是站着西北几十万的忠实追随者。 西北军是现在的陛下,曾经也只是个普通皇子宣帝发迹的资本,而起到这一关键作用的人,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人,却是沈若婳的父亲沈衡。 是他统领着西北军一路征战,一步步将宣帝送到了如今的帝位,可以说,宣安朝半壁江山,都是她沈家为皇帝打下的。 沈家一直就是西北那片土地上的豪强,西北军也是沈家世世代代辛苦打拼经营出来的,可以说完全就是属于他们沈家的。 她沈若婳身为大小姐,现在沈家唯一的少主,当然有资本目空一切,只是这太子妃之位,却是沈若婳现在最不想要的东西。 “一定要好好守护沈家啊!” 母亲临去之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甘心的嘱托她从不敢忘。 可她清楚,一旦自己成了深宫里的一个妇人,沈家的所有都将被立刻拆分出去。 “小姐,我们到了。” 她这走神的功夫,丫鬟青竹已经挑开了帘子示意沈若婳下车,再上前可就是宫道了,此时这里密密麻麻聚集了各家的马车。 一看见她下来顿时就有不少目光朝这边有意无意地投射过来,尤其是某个方向的。 “哟,这不是咱们的将军府大小姐嘛,怎么孤身一人就来了宫宴。” 为首一个身穿葱绿褙子女子,把那孤身一人几个字咬得极重。 沈若婳不在意,远远见她身后的马车徽标顿时就冷笑了,“怎么,尚书小姐这是在恭迎谁的大驾,你身后那不是孟瑾的马车嘛,宫门口拿腔拿调地是打算干什么?” 面前这绿衣女子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身边站着的也都是各家千金小姐,不过在沈若婳眼里这帮小丫头都不过是孟瑾的狗腿。 绿衣女子瞪她一眼,把玩着手帕漫不经心地说:“今日皇后娘娘特地让咱们四个姐妹一同入宫表演,孟姐姐可是带了月琴来。” 那眼神落在沈若婳身上就像看乡巴佬似的,因为谁都知道她沈若婳琴棋书画全然不通,而这几位可都是自诩国色天香,才艺出众的,天天聚在一起还搞出什么都城四美,这第一美嘛当然就是那孟瑾了,凭借的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月琴。 “喔,就你们四个啊,不过这第一美人的评选没了我还有什么权威性。” 沈若婳大大咧咧地自恋一下,已经打算先走一步。 这话?听到的人无不扶额,真不愧是她沈若婳会说出来的。 “怎么,姐姐因为没能入选恼羞成怒了?” 正在这时身后的孟家马车车帘已经被人挑开,里面露出一张美人面,不正是孟瑾。 沈若婳回望了一眼,她倒不是真自恋到要去争什么第一美人,只是此时面对着这所谓的宣安第一美人却是笑了。 从贴身荷包里掏出瓜子来漫不经心的磕着,一边还认真地点点头:“是挺遗憾的,不过并不如何生气,怀春楼每年都会选花魁,也是四个,和你们真是异曲同工之妙。” 怀春楼?那可是烟花柳巷! “你!沈若婳你说什么?你竟然敢骂我们!” 最先不淡定的又是那绿衣女子,指着沈若婳就要冲过来,却只是刚刚抬脚就感觉左边膝盖一疼,差点就瘫软下去,身边丫鬟赶紧来扶,抬眼却见沈若婳好整以暇地弹弹手指,刚刚击中她膝盖的赫然是一粒小小的花生,那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需要拿来比较的,必然是扎堆儿的,有什么稀奇,要做就做一堆瓜子里的花生。” 丢下这一句,沈若婳抱着自己的荷包早已经晃晃悠悠朝皇宫走去了。 第6章 拒绝赐婚 等沈若婳慢悠悠到达宫宴的地方,众人早就已经入座完毕,拍拍手里的瓜子屑,朝着女眷坐的方向走去。 还不等她走出两步呢,坐在上首的姜皇后就笑着招手:“婳婳,来,到本宫身边来。” 沈若婳一愣,看向那个位置,这样的场合自然是帝后坐在尊位,再下来皇帝旁边的是太子,而皇后旁边,今天也特意留了一个位置,看起来与太子就是平起平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满场鸦雀无声,大家心里都清楚沈若婳将来会是什么身份,只是没想到最近关于沈家的风言风语那么多,帝后对这沈若婳的宠爱还是半点没有改变,今天安排这样的位子,难道是要宣布她成为太子妃了? “娘娘,我还是” “婳婳这是害羞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一个座位而已,反倒拘谨起来了,这可不像你。” 打断她的是太子傅禹明,此时正挂着那一贯的和煦笑容看着她。 沈若婳没再说什么,坦然地走到皇后身边特意安排的位置坐下,是的,一个座位而已,恐怕这才刚开始呢。 歌舞开始,不少人却借着琴声掩盖窃窃私语,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沈若婳身上飘。 此时的沈若婳面对姜皇后时不时的问话心不在焉地答着,她很慌,因为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要赐婚圣旨一下,就是再无转圜的余地,难道自己后半生的命运,沈家这么多年的经营,就要全都交托出去了吗? “近年来宣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都得益于诸位同心同德,宣朝才有此安定局面” 宣帝举着酒杯一脸欣慰地开口了,顿时百官诚惶诚恐地纷纷举杯附和。 “但是宣朝能有今日,更少不了一个人的功劳。”宣帝话锋一转,偏头看向旁边的沈若婳。 大臣们顿时心领神会,这是又要提起沈家了。 果然,皇帝下一句是对着沈若婳说的:“婳婳,这么多年朕和皇后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太子更是对你关爱有加,只希望能让你父亲在天之灵能感到安慰,可始终觉得不够。” 终于还是来了,沈若婳压下心中忐忑,起身笑了笑:“承蒙陛下娘娘抬爱,臣女这些年过得很好,能被殿下当做妹妹更是臣女的荣幸,今后一定继续将殿下奉为长兄,好好听话。” 寂静,满场的寂静,别说是被这话又堵回去的宣帝,就是等着下文的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 妹妹? 这沈若婳是听不懂陛下的意思吗?说把你当女儿,太子对你关爱有加,可不是真让你把自己当公主的。 皇帝接下来的话应该是顺水推舟就给你和太子赐婚的,这下好了,你直接把太子当成了长兄,这这真是 “真是个草包。” 人群中某个角落,孟瑾冷笑一声,一想到今天宴会上皇帝会给沈若婳赐婚,以后就是压自己一头的太子妃了,本不想来这里看她得意的,但是现在,看着沈若婳如此愚蠢的表现,心里着实解气不少。 姜皇后也没想到沈若婳会如此白痴,但她是皇后,嘴角迅速扯出一丝笑意来圆场:“呵呵,婳婳还真是乖巧啊,好啦,都坐下吧,今日可还有几位世家小姐献舞呢。” 众人这才打着哈哈继续谈笑风生,早准备好的孟瑾等人也是来到露台中央,今天这中秋宴会安排在御花园的观月台上,三面环水,正好和岸上璀璨灯火交相辉映,此时几个世家小姐翩翩起舞,孟瑾在一旁优雅抚琴,看着就赏心悦目。 沈若婳这时候却没有多少心思看她们轻歌曼舞,因为太子傅禹明已经来到身边,能听得出他压抑着怒火,语气里更是夹杂着质问:“你刚才为何打断父皇的赐婚?你明明知道” “殿下!” 沈若婳没听他继续说下去,抬眼看着他,“我不想做什么太子妃,不想放弃沈家,这就是我的理由,你懂了吗?” 她自从回到都城就被安排在太子傅禹明身边,多少也知道他的性格,除去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安排,傅禹明确实是个好人。 更何况,他是太子,是整个宣朝的未来的继承人,不识抬举的从来就只是自己而已。 听她这么说,傅禹明哪里还听不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 “你干什么!” 沈若婳大惊,慌忙就想去挣脱,奈何傅禹明力道惊人,这可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里了。 可此时的太子傅禹明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脸颊的青筋抽动着,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好似从牙缝里蹦出接下来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家那些风言风语都是你故意弄出来的,不想嫁给我?沈若婳,你还是第一个敢拒绝本太子的人,你觉得能由得你选吗!” 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多人都看见了,尤其是在太子突然握住沈若婳的时候,那模样神情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谁不知道太子一向待人和善,这么多年皱个眉都少有,看看现在,这样子像是要吃了沈若婳一样,这小丫头还真是会惹祸啊。 沈若婳看着这样的他也是无奈。 “皇后娘娘!” 本来一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姜皇后,突然听到沈若婳提高声音的呼唤,也不得不扭头过去,一脸的关切:“怎么了?” 太子傅禹明也终于在此时放开了手,沈若婳忽地直接站起身来,脸上冷得能滴出水,却是指了指场下扬声道:“娘娘,几位姐姐的舞姿真是优美,臣女看着也想试试。” 说罢也不等皇后同意,就径直朝露台中间走去,她的身后,太子傅禹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孟瑾几个的舞蹈是早有编排的,现在沈若婳突然要来掺和,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出最末一个位置。 饶是这样,沈若婳还是能清晰感受到旁边绿衣女子不断投射来的白眼,正是刚刚在宫门口遇到的那个礼部尚书府小姐张莹。 可面子上还是要揭过去,孟瑾很快琴声又起,四人各自动作。 第7章 落水 沈若婳会跳舞 谁不知道沈家大小姐从小在西北荒野长大,回都城这么多年整日不是斗鸡走马就是舞刀弄枪的,连世家小姐基本的礼仪都学不会。 跳舞别开玩笑了。 就在所有等着看笑话的时候,沈若婳已经舒展手臂,像模像样地跟上了三人的节奏。 今日她穿了一袭华美的银白宫装,束腰长裙在月色下随着她的举手投足流光溢彩,姣好面容更是看起来如梦似幻,如今月下翩翩起舞,那叫一个惊艳。 众人一时间竟然傻眼了,孟瑾的琴声没变,那三位的舞姿也和刚才一样,但是沈若婳就这么加入进来也没有显出丝毫的突兀,她是会跳舞的。 看着看着,众人心里直接惊了,这哪里只是会,分明就是就是精通啊! 但看沈若婳此时举手投足间的优美洒脱,好像此时的她才是那广寒宫中遗世独立的嫦娥仙子,一瞬间其他三人直接就成了衬托。 “切,依葫芦画瓢而已有什么得意的。” 有人不屑,但随即反应过来,这几位世家千金是早就对着曲子排练过的,沈若婳现在可算是即兴发挥而已。 沈若婳的表现场边弹琴的孟瑾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惊讶之后心念一动,拨弄琴弦的手陡然加快速度,尖锐的琴声流泻出来,顿时就打乱了节奏。 其他三个世家小姐也顿时明白过来,不过这都是平时她们几个常常排练的,现在变了节奏也能很快跟上。 三人换了节奏,还有意无意地把沈若婳朝末尾挤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一来沈若婳果然跟不上,孟瑾见状得寸进尺,直接彻底转换了曲子。 三人开始围着沈若婳各自起舞,把她在中间的手足无措在众人面前放大得跟傻瓜一样。 她们哪里看到,沈若婳此时嘴角不经意勾起的弧度,转瞬即逝。 速度还在加快,场中已经完全让人眼花缭乱,衣袂翻飞中陡然噗通一声,观月台下随即溅起一片水花。 “啊!小姐!小姐掉下去了!” 一直盯着自家小姐的青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哪管那么多就已经飞扑过去,果然见观月台下面有个人在奋力扑腾。 急得大叫:“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快救我家小姐!” 这突然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姜皇后也是急急忙忙赶过来往下看,“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掉下去?” 刚刚她正和皇帝低声商量怎么处理赐婚的事,谁知道一回头沈若婳就掉下了这观月台,这露台下面可是很深的湖水,建得又高,人掉下去说不定砸都砸晕了。 “是她!刚刚是她朝我家小姐甩袖子,小姐为了避开才往后倒去的,是她推了小姐,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青竹现在也管不了什么尊卑了,指着人群中的张莹满脸愤恨,姜皇后充满威势的眼神也是扫过来。 张莹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语无伦次连连摆手,“我没有” 刚刚她确实是想让沈若婳离自己远点,也确实朝她甩袖子,但那都不过是舞蹈动作而已,哪至于能将她推下水。 “先救人。” 一旁的皇帝沉沉出声。 闻讯赶来的太监早已经下饺子一样跳进水中救人,可是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雪白的身影,早在沈若婳落下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沈若婳后悔啊,入水的一瞬间胸口立刻被冰凉的湖水灌满,现在虽然才是秋天,可这是活泉水,还是很快让她手脚抽筋了。 更要命的是她西北黄沙中长大,真正土生土长旱鸭子一个,这么高掉下来水就呛了个够,能坚持扑腾几下已经算是仰仗她那点三脚猫功夫。 耳边嗡嗡作响,意识不断流失,沈若婳能感觉自己正在沉入湖底,最可怕的是那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她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玩大发了这次 双手胡乱地在水中抓着,混乱间突然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游来,幻觉吗? 沈若婳顾不了那么多,继续扑腾,直到那身影由远及近,扑过来紧紧揽住自己的腰。 救命!沈若婳求生的下意识就是紧紧抓住这个人。 咕嘟! 一激动仅存在口腔中的一点空气也流失了,窒息感完全笼罩下来。 突然,混沌的沈若婳感觉到一点空气,更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脸颊正被人紧紧地捧着,这空气,正是有人渡过来的,通过,唇。 青竹眼看着刚刚还在扑腾的小姐转瞬间没了动静,很快沉入幽幽的湖水里,顿时急哭。 可就在下一刻,有人破水而出,奋力朝湖边游来,身后拖着的,正是她家小姐。 众人早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把两人拉上来,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这白衣男子跳下去救的人,只是这人好生眼熟啊 “快快,送到凤鸣宫去,叫太医来。” 姜皇后正要指挥人去接已经昏过去的沈若婳,却通通被男人避过。 他吃力地脱下身上同样湿漉漉的长袍,却是先把怀里的沈若婳严严实实遮挡住,这才摇晃着把人抱在怀里转过身来。 “多谢公子救我家小姐,不过现在还请交给我们,您快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青竹看这陌生男人还死死抱住自家小姐不放手,顿时也慌了,赶紧上前就要拦人,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下去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她的话竟然被对方直接无视了,没错,这男人就是紧紧抱着她家小姐一步步朝前走,那模样就像守护着自己的东西,眼神如同危险的兽。 他是谁? 这下不仅是青竹,在场所有人都好奇了。 “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直冷眼旁观的宣帝是第一个把傅禹修认出来的,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 人群中也有人认出来了,对啊,这瘦削的男子分明就是三皇子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三皇子。 回答宣帝的只是一个冷漠的背影,三皇子傅禹修,就这样抱着沈家大小姐走走了。 第8章 他不是哑巴 沈若婳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掉进水里确实呛了不少凉水,现在嗓子疼得冒烟。 锤了锤昏昏沉沉的脑袋,朝外面招呼:“青竹,给我点水。” 没动静,沈若婳又探了探脑袋,明明就听到院子里有不少人在说话的,无奈只能自己下床。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任由他们这么污蔑小姐吗,给我去撕烂她们的嘴!” 青竹叉腰站在院子里训话,将军府的家丁面面相觑。 “这是打算撕烂谁的嘴啊?”沈若婳靠在门上好笑地看着他们。 “小姐!你可算醒了。” 青竹慌忙过来,眼神飘忽,沈若婳也不看她,指指院子里严阵以待的众人继续问:“刚刚你们在说什么,谁污蔑我?” “小姐” “说!” 沈若婳已经隐约预料到了什么,现在看他们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猜到七八分。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风言风语都是他们瞎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沈若婳点点头,也不为难她,拿了披风直接就朝将军府门外走去,既然是风言风语,自然要设身处地地听才更为清楚。 其实哪用得着打听,刚出了将军府她就听了个大概。 “当时啊,沈小姐浑身都湿透了,衣衫不整的样子都被那个三皇子看在眼里。” “啧!你这个算什么,哎,你们知道吗,最后可是那三皇子一路抱着沈若婳回的将军府,皇后娘娘抢都抢不过来呢!” “你们说,三皇子是不是看上了沈若婳,那可是太子的女人啊” 站在茶棚边,沈若婳才听了几句,昨晚自己失去意识后的事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三皇子?昨晚救自己的那个人,竟然是那个小哑巴? 想到这里,脑中突然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场景,沈若婳忍不住缓缓抬手按在自己的唇上。 “你们住口!堂堂将军府小姐岂是你们能随口污蔑的,当心狗头不保!” 沈若婳能忍,她身边的青竹却早已经跳上去指着那几个人威胁起来。 众人这才猛然惊觉身后站了沈若婳,吓得纷纷作鸟兽散,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我们回去吧。” 现在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在这里和这些人口舌之争。 “小姐怎么能坐视不管,这样下去你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要是传到皇后娘娘和太子耳中可怎么办?” 青竹跟在背后急的直跺脚,沈若婳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着看她:“名声?那东西我什么时候有过,昨晚看到的人那么多,难道你要我去把那些达官贵人的嘴都堵上啊。” 至于皇后要是因此厌弃她,不再逼婚了,说不定还算是因祸得福呢。 青竹还想再说,沈若婳却已经摆摆手回府了。 三皇子府的暗卫们抓狂了,这女人又来了,而且,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就要翻墙,翻墙也就算了,一落地还把院子里能触动的机关都碰了个遍,一时间满院子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额,大家都在啊” 沈若婳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护卫,不太好意思地摆手打招呼。 “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殿下,他人呢?” 众护卫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刷地让开了一条道,正是书房方向。 沈若婳更茫然了,一步三回头地朝书房走去,还真是顺利地见到了傅禹修,只是他正躺在床上,看着病的不轻。 本就没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了,连嘴唇都干裂起皮,额头上盖着一块面巾,看起来虚弱至极。 “殿下本就体弱受不得寒,昨夜掉进湖里不说,浑身湿透了还硬撑着回来,这不,高热不退,怕是要旧病复发了” 旁边伺候的阿离直抹眼泪,每句话都像是在埋怨沈若婳,事实上他确实很讨厌这个将军府大小姐,昨晚要不是为了救她,殿下哪里会不管不顾跳水,又因此惹怒了陛下,现在连太医都请不来了。 “这么严重?” 沈若婳探手,他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这,都是因为救自己 “当然严重了!连药都喂不进去,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这样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沈若婳点点头,回过身来递给阿离钱袋:“先去请个好点的郎中过来。” 阿离虽然生气,但想到殿下现在的处境,还是乖乖听话去请郎中。 “他本来就有哮喘之症,如今又寒气入体,着实不好办,这样,我这里开点驱寒的方子,另外每日用生姜水泡澡一时辰,再慢慢调养吧。” 老郎中摇摇头下去开药,沈若婳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傅禹修叹了口气。 “小哑巴,你真是我见过混的最惨的皇子。” 只能拿起旁边的汤药一勺勺喂他。 纱帘飘动,影影绰绰的红烛中争吵声不断传来。 “你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朕当成了什么!” “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你设计陷害了阿辰!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年幼的傅禹修捏着手中的拨浪鼓躲在屏风角落里,他害怕极了,他亲眼看见父皇掐着母妃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他的母亲正在拼命挣扎。 “母妃!母呜呜呜” 一只大手从身后死死捂住他的嘴,让他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殿下不要出声!不要说话!老奴求您了不要出声” 眼看着母亲在挣扎,他拼命想喊,但是却始终被紧紧捂住嘴巴,眼睁睁看着母妃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掐死! 老太监的脸不断在他面前浮现,狰狞着面目摇晃他:“殿下你一定要记住,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能说知道吗!你不能说,不能说” 不能说! “我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说” 靠在旁边打盹儿的沈若婳听到声音一个激灵,偏头看向床上的傅禹修,这一看可把她吓得够呛,只见傅禹修正满脸痛苦地紧紧缩作一团,瑟瑟发抖,看来是陷在某种可怕的梦魇中。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他不是个哑巴吗?怎么现在竟然是在说梦话! “喂!我说你”刚想上手去拍拍他,傅禹修就已经从惊恐中醒来,赤红的双眼满是惊吓。 傅禹修看清眼前人,心里的彷徨无助瞬间找到了宣泄口,长臂一声就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现在的他,急需要一点点的庇护。 “你你你没事吧?” 沈若婳语无伦次地开口,彻底被他这样子吓到了,刚刚自己是没听错吧,他确实发出了声音,这意味着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哑巴。 没声音,耳边只有他刚才因为噩梦而颤抖的呼吸。 第9章 解释清楚 “喂,我说你根本就是会说话的吧,怎么要冒充哑巴呢?” 还是没声,倒是沈若婳先不自在了,现在自己可还被他抱在怀里呢。 这孤男寡女夜深人静的,再这么一搂搂抱抱,心思顿时就不安分起来。 尤其是他光裸的胸膛此时正紧紧贴着自己,滚烫的肌肤温度穿透薄薄的衣料,就是她沈若婳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等架势啊。 闹了个大红脸的沈若婳还是忍不住推了推身上的人,这才看清楚他此时的神情,此时的傅禹修就像一只无助的小兽,迷茫地看着自己。 叹了口气,沈若婳心软了,把人扶好盖好被子,拿过旁边早热着的粥递过去。 “呐,这次算是我欠了你人情,我沈若婳最讨厌欠人东西,你要快点好起来。” 傅禹修依旧迷茫着接过,但是虚弱的他刚刚又一场噩梦,此时更是虚弱得连碗都端不稳。 沈若婳无奈了,把碗夺回来,“算了算了,让你自己来怕是要饿死了,我来喂你。” 傅禹修没反应,他没看错吧,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是沈若婳。 她在喂自己喝粥? “张嘴啊,不烫的。” 沈若婳吹了吹喂到他嘴边。 傅禹修继续茫然,但还是很听话地张开嘴咽下去。 院子里叫个不停的蛐蛐似乎都累得歇息了,秋夜极静,沈若婳甚至能听到他咀嚼吞咽的细微声音。 冷不丁抬头,正看到他瘦得突出的喉结滚动,那天在水中的场景刹那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都城的人只是看到他救自己上岸就传出那么多风言风语,殊不知水中的事才是真正的惊骇,就是一向自诩行的端做得正的沈若婳每每想起都是尴尬得要命。 一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有了这样的肌肤之亲,现在再喂他吃东西,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这坐立不安的样子哪里能逃得过面前傅禹修的眼睛,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自己那堆常用的木牌,只能去拉沈若婳的手。 “啊!你干什么!” 此时的沈若婳正是惊弓之鸟,咻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警惕地看着他。 傅禹修苦笑,指了指桌上的纸笔。 沈若婳那个囧啊,这才想起面前这个人是不会说话的,飞快拿过纸笔递过去。 “不过,刚刚我明明有听到你说梦话,为什么现在又不能说了呢” 傅禹修写字的动作一顿,眼里情绪复杂。 看他这样子,沈若婳也不好再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他这样的皇子,多少身不由己。 “那天的事,是你故意的吧?” 看着他递过来的纸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沈若婳脸色有几分难看。 傅禹修再递过来一句话:“你不想被赐婚,所以想了那样的办法脱身。” “是,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不想被赐婚自然有我的苦衷,至于后来的事确实超出我的掌控,所以我很感激你救我,事情就这么简单。” 沈若婳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既然要说开就不会再藏着掖着。 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当时在湖底你是逼不得已才那么做,我不怪你,但是你我之间身份差距,你最好不要因此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这直接的话让傅禹修愣在当场,他还以为当时沈若婳已经昏过去了,这件事就当作自己永远的秘密埋藏在心底。 现在被她直接点破,还警告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这确实是沈若婳的性格。 刷刷几下,炭笔在纸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字:我从未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他虽然身有缺陷,也确实很感激当年沈若婳的救命之恩,但是他也是一个极其骄傲自尊的人,不想她因此轻看自己。 这次有力的字迹再次递到沈若婳面前:救你只是本能,换作任何人都会 原来如此,沈若婳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过自作多情了,还和人家谈身份差距,人家再不济也是堂堂皇子,自己不过一介孤女,却好像急于撇清关系一样,还真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想通了这点,心里的石头重重落下,沈若婳笑着把他的纸笔都收了。 忽然想到什么,眼角眉梢都带着不怀好意,“你也别多想,实在是从小对本小姐另有图谋的人太多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可不能喜欢上我哦。” “咳咳咳” 这直白的话直接把傅禹修呛得直咳嗽,惨白的脸都挂上了大片的红晕。 沈若婳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手忙脚乱地帮忙递水,人却笑得花枝乱颤,看不出来这小哑巴还是个禁不起撩拨的娇羞公子。 都城中关于沈家大小姐和三皇子的风言风语还在继续着,姜皇后好几次派人召沈若婳进宫,她都以落水着了风寒,卧床不起来推脱。 只有青竹清楚,转身她家小姐就走后门溜了。 左右借力,飞身跃起,以一道漂亮的弧度翻过围墙,完美落地 “哎哟!谁把仙人掌放这了!” 沈若婳龇牙咧嘴拔着刺,转身就看见满院子早就对她严阵以待的护卫们。 “嗨,早上好啊诸位,又见面了。” 众护卫抓狂,大小姐,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翻墙,连墙边的仙人掌都被扒秃噜了。 “你们殿下呢,今天天气不错他可以下床走走。” 也不管众护卫便秘般的表情,就自来熟地朝傅禹修的院子走,现在这三皇子府她熟得跟自己家似的。 迎面走来的阿离神色匆忙,“沈小姐您又来了,请稍坐片刻,小的去抓点药。” 沈若婳点点头,傅禹修不受宠,又没钱没势没靠山,这三皇子府也就这个阿离里里外外地打理着,她都不知道多少次感慨皇子也有混得差的。 正打算给自己倒杯茶呢,身后就传来一阵铃铛响动,这是傅禹修在叫人。 “阿离出去了,你等等。” 又是一阵急促的铃铛声把她的声音掩盖了,看来是遇到急事了。 无奈站起身来朝后面走去,屏风后果然有傅禹修的身影,绕过去,“我说你有什么事就 啊啊啊” 刚打算往墙角再挪点仙人掌的众护卫被这凄厉的一声喊叫惊吓,手中不稳扎了个正着,顿时一片抽气声。 “傅禹修你这个臭流氓!” 刚平复心情捧起仙人掌的众护卫闻言又是一惊,手里的刺球再次滑落,齐刷刷闷哼起来。 第10章 太子的警告 浴房里,傅禹修也没想到进来的会是沈若婳,此时的他可还泡在浴池里呢。 “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沈若婳蒙着个眼睛背对着他,实在是刚刚看到的场景太过震撼,此时满脑子都是他光裸的胸膛,脸上火烧火燎的。 面对她的问话傅禹修是没办法回答的,只能继续拉动手边的铃铛,他在洗澡当然不穿衣服,阿离走得又急,连换的衣服都还没准备呢。 沈若婳看着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恍然,“你等着,别着凉了。” 这才不情不愿地闭着眼睛把衣服递过去。 水池中的傅禹修看她脸红得跟个虾子似的,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抬手准备接过衣物。 却不想正在此时闭着眼的沈若婳好巧不巧跘了一下,一个踩滑直挺挺就朝前摔来。 傅禹修瞳孔微缩,下意识张开手臂去接。 “啊” 这是第几次了?院子里的暗卫们都快抓狂了,殿下那是多么安静的一个人,可只要这个沈大小姐一来,一惊一乍的能把他们从树上吓得掉下来。 哗啦啦的入水声中,沈若婳落汤鸡一样从浴池里冒出头来,顿时觉得不对劲,这一看身下,一看两人这个姿势,一看自己。 沈若婳: 这是专门用来驱寒的生姜水,此时两人更觉得热气翻涌,周遭都像是被热浪包裹。 沈若婳身上的衣料早已经湿透,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被砸了个够呛的傅禹修一时间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倒是忘记了他自己还没穿衣服泡在浴池里呢。 沈若婳的手正结结实实地撑在他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此时掌心的温度更像是烫手一般。 又是好一通手忙脚乱,沈若婳扯了一个披风才捂着脸故作镇定地冲出来,二话不说就直奔围墙,一脚踩在墙边花盆上翻墙而逃。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太子傅禹明正从车上下来,抬眼看了看这萧条的府邸。 随从也没想到三皇子府会这么简陋,朝着大门走去,“怎么连个看门的没有?太子殿下稍等片刻。” 还没开始拍门呢,旁边的围墙就翻出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朝外跑。 “大胆!你是什么人?” 护卫忙抽刀护在太子傅禹明身前,倒是傅禹明一眼就认出了沈若婳,抬手止住他们,“婳婳,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会是这幅样子?” 此时的沈若婳头发正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浑身裹着个披风,还有水珠不断滴落出来。 没想到会遇到太子,沈若婳也是一愣,飞快反应过来答道:“没什么,我本打算来报答三皇子殿下那天的救命之恩,却不小心翻墙掉进湖了,这就回将军府,先走了啊。” 说罢也不管太子什么反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真是个冒失的丫头。” 傅禹明摇头苦笑,转身朝着三皇子府走去。 “太子殿下请稍坐片刻,我家殿下还在沐浴,很快就好!” 阿离诚惶诚恐地把傅禹明迎到书房,这可是太子殿下,虽说和自家殿下一样是皇子,但那待遇身份可是天差地别。 傅禹明点点头,打量起这个简单的书房来,他倒是很少注意到这个三弟,毕竟一个常年卧病,又是个哑巴的皇子,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目光落在书案铺开的纸张上,上面似乎写了字,走近一看,眉心顿时一跳。 直到身后脚步声传来,太子傅禹明才猛然转身,盯着缓步走来的傅禹修,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病秧子。 只是此时这个病秧子看在他眼里是那样的碍眼,是那样的心怀不轨。 傅禹修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被太子上上下下恨不得盯出个窟窿,很是平静地躬身行了一礼,眼神却落在太子手中的纸张上。 那是?自己那天和沈若婳的对话。 “你是怎么认识沈家小姐的?” 此时的太子傅禹明其实是很想质问他,什么七年前?什么雨夜?还有那句:我一直在找你 他为什么要找沈若婳? 傅禹修只是看了一眼这个面色不善的太子,拿过纸笔刷刷地写道:她七年前曾救过我性命,我一直希望能报答她 却不想傅禹明拿过一看直接冷声道:“不需要!你该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更应该清楚将军府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指染的,孤警告你,以后离沈若婳远一点,不要因为一点意外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但是此时的太子傅禹明哪管得了那么多,实在是那天发生的事太过让他耿耿于怀,现在都城又流言四起,让他也终于忍不住亲自过来敲打警告这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本以为那天的事只是意外,谁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哑巴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傅禹修看着这样的太子,袖中拳头捏紧又舒展,终于在纸张上刷刷写上自己的反击: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沈若婳也有她的自由,至少我不会用权势逼她 如果文字有力量的话,太子无疑是觉得被这句话一记重拳,激得他一掌将纸张拍到傅禹修胸膛上,脸颊的肌肉都因为压抑的怒火抽动着。 忽地揪住傅禹修的领子,低声警告,“逼?你知道什么!沈若婳本来就该是我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但本太子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不管是沈若婳还是将军府的一切,都和你这个短命鬼无关!” 正打算继续嘲讽几句,却突然闻到傅禹修身上的生姜味,这和刚才在大门口遇到沈若婳时在她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刚刚傅禹修是在沐浴,而沈若婳却浑身湿透地从这里跑出去,他们之间 一想到这里,胸中压抑的怒火彻底被点燃,结结实实的一拳就锤在毫无防备的傅禹修脸上,本就羸弱的傅禹修哪里招架得住,直接被掀翻在地。 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傅禹修,太子松了松手腕,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怒火,“那天在湖里的事你最好忘记,沈若婳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是你碰了她,如果换做别人,孤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天他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跳进水里,却眼睁睁看着这个混账对沈若婳做出那样的事,如果不是碍于皇子身份,他根本不会让碰过沈若婳的人活到今天! 傅禹修看着这样的太子,想到的却是那天在宴会上他就是这个样子逼迫沈若婳。 傅禹明扬了扬手中的纸,眼中不无轻蔑,“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想和我争,笑话,你一个哑巴,一个废物你拿什么和我争?” 随后理理衣服瞥了一眼地上的傅禹修,如蝼蚁般无视了。 直到太子人都走远了,一直躲在门外的阿离才敢哆哆嗦嗦地跑进来扶自家殿下,却见傅禹修依旧匍匐在地上,手中紧紧捏着那些纸张。 第11章 她的撩拨 三日后,沈若婳还是被皇后以暂避风言风语为名,逼她跟着太子去陵县督税。 “小哑巴的病不知道好了没有。” 再次站在三皇子府门前,沈若婳忍不住自言自语,那天的事她想想只是个意外,自己要是就这样躲着反而显得有鬼,要早点来澄清才对,但是真到了门口又怂了。 “别胡思乱想,你只是来送燕窝的。” 在胸口用力握了握拳之后,终于翻身跃起,踩着围墙翻了进去。 一落地沈若婳就觉得一道目光朝自己看来,正是披着衣服的傅禹修,他抬头盯着围墙的样子都还来不及收回,猛然看见自己,神色就是一僵。 “你” 沈若婳不可思议地走近,“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的吧?” 等自己,干什么? 傅禹修也没想到她真的会从这里翻墙而来,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呢,只是,被她逮到正着确实有些难为情,躲闪着就要往回走。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不会料到我今天要来所以特意在这等,还是你天天都来这里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听到这形容傅禹修直接白了她一眼,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回走。 好似发现了他什么秘密的沈若婳哪里肯罢休,凑上去拦住他:“小哑巴,你不会真的是喜欢上我了吧,这么痴情?” 喜喜欢? 傅禹修看着凑上来的沈若婳,少女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这一刻他早已心乱如麻,喜欢这样的话,她却随随便便就说出了口。 她的眉眼,她的红唇,都近在咫尺,甚至那天,他们,他们还 “哈哈哈,吓到了吧,看你话都不敢说了,你可是不能喜欢我的哟。” 傅禹修: 好像自己本来就是不会说话的吧。 沈若婳突然眉头一皱,抬手碰了碰他紫青一片的脸颊。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肿成这样。” 傅禹修意识到什么,慌忙捂住左脸想要避开。 沈若婳哪里肯,拉着他坐下上药,想到那天自己在门口遇到的太子,顿时明白过来 “是太子打的?就因为那些风言风语,简直欺人太甚!” 苦主都还没怎么样呢,大小姐倒是先义愤填膺上了,好像对太子的愤怒都发泄到了可怜的傅禹修脸上,顿时疼得他直皱眉。 “我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那我轻点。” 想到这毕竟还是因自己而起,沈若婳现在是满心愧疚和愤怒,倒是连傅禹修渐渐不正常起来的脸色都没注意到。 傅禹修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他觉得沈若婳触碰过的地方都火烧火燎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恨不得能马上落荒而逃。 “哎,你脸怎么红了,还疼啊?我来吹吹。” 说罢就真的凑上来,红唇近在咫尺,一丝凉风轻轻拂过伤口,却好像撩拨到了傅禹修心尖尖上。 一刹那傅禹修紧握双拳,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哎,怎么还越来越红了,这可是我沈家秘制的伤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才对。” 沈若婳还盯着他红透的脸自言自语,终于被傅禹修一把推开,背过身去。 “哎!你干什么?” 回答她的只是一块傅禹修飞快用炭笔写出来的木牌:你别过来! 沈若婳挠头,这小哑巴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自己有那么可怕么。 抚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傅禹修终于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平静,又拿过炭笔刷刷写了几个字:是我咎由自取 “你” 沈若婳想说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在这里揽责任只是惺惺作态。 拍拍他的肩膀,满脸真诚,“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自责,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会补偿你的,。 不过我现在需要和太子出门一趟,等回来我给你找最好的郎中看看,也许你能开口说话。” 那天他在睡梦中分明就是能说话的,应该只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你要和他单独出门?” 傅禹修关心的却是这个,写出的字都有些潦草,看得出内心的紧张。 沈若婳点点头表示默认,毕竟这些年受皇家庇护,算是欠他们的。 傅禹修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看着她,好半天才在一块木牌上郑重地写下:遵从本心,你不该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接过来,沈若婳抚摸着那四个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抬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我会的。” “我不在都城这段时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给将军府惹祸。” 临出门前沈若婳还不忘叮嘱将军府众人几句。 “我们当然没什么问题,就是小姐您此去才是要多加小心,皇家想要您嫁给太子,如今你公然拒婚,就怕太子会使出什么手段逼您就范。” 沈若婳听了也是点点头,看来这次真的要小心防备了。 陵县离都城很近,不过一天的路程。 “婳婳,前面就是陵城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在此落脚。” 太子的声音在车外传来,沈若婳收起思绪,挑开车帘果然见他已经等在车外,正微笑着朝自己伸手。 身后的众官员惊讶啊,太子殿下亲自来迎接的女子,再听这称呼,莫非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沈若婳,这可是内定的太子妃。 顿时鞍前马后地陪着笑脸,一路将两人迎进了城。 陵县是不少世家大族的根基,所以也特别富庶,对督税的官员少不了送礼请客的,让太子来收税说是历练,实际上也是皇帝对儿子的宠爱。 第12章 逼迫 沈若婳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殿下,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就不奉陪了。” “坐下。” 傅禹明还在举杯饮酒,甚至脸上温柔的笑意都丝毫未变,声音却强势无比,按住沈若婳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 沈若婳也是压抑着怒火,如果想要用这样卑鄙的方式让自己妥协,她就是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也不会顺从。 “沈家能支撑到今日,靠的就是你内定太子妃的身份,如果你想现在就让将军府成为众矢之的的话,大可以试试。” 太子轻飘飘地把话送到她耳中,按在肩膀上的手却紧紧禁锢着,端上来一杯酒凑到她嘴边,“喝下去。” 沈若婳看着逼到自己面前的酒,他说的没错,沈家佣兵多年,更是树敌无数,这么多年早已经成了这些世家大族想要踩踏的对象,如果不是皇族一直以来对自己这个孤女的恩宠,只怕早就墙倒众人推。 “喝啊!大家可都还看着呢。” 被人逼着,沈若婳不是第一次,父母兄长走后,将军府树倒猢狲散,这样的场景哪里会少。 只是在别人眼中,自己还有一个比较光鲜的外表,太子妃么?有一个傀儡身份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沈若婳还是喝下那杯酒,眼角有泪珠滑落,她飞快偏头躲到一边。 “我可以走了吗?” 她沙哑的声音哪里逃得过傅禹明的耳朵,心底一跳,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这样让她反感 “婳婳” 傅禹明想解释一下,不过是因为刚才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自己难堪,所以有点生气而已,并不是要故意羞辱她。 “别碰我!” 甩开伸来的手,沈若婳站起来径直离开了。 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傅禹明拳头紧紧攥起,狠狠地锤在酒桌上。 下面的官员虽然知道两人闹了不愉快,但是却没有谁敢上前搭话,全都装作在欣赏歌舞。 倒是太子傅禹明提着酒壶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周身冷得没人敢接近半步。 这可是太子啊,那个贤名在外,温润如玉的储君,竟然被将军府这个沈若婳气成这样。 宴席一角,一个人始终盯着独自饮酒的太子,刚刚两人的矛盾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如今见沈若婳能把太子气成这样,嘴角盈盈笑意止都止不住。 沈若婳回到住处扑进被子里,任由眼角的泪水肆虐,并不是因为今天太子这样对自己,而是她真的感觉到累了。 难道自己就只能这样拱手让出将军府,顺便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强颜欢笑的深宫女人。 “遵从本心” 突然想起小哑巴给自己的木牌,掏出来仔细抚摸着上面的字,紧紧捏在胸口给自己一点勇气,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遵从本心? 青竹在旁边看着也替她难受,弱弱地说了一句:“小姐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厨房给您熬点粥。” 可刚刚掩上的房门很快被大力推开,沈若婳惊讶地坐起来,就看到太子傅禹明浑身酒气地闯了进来。 “太子,你喝醉了!” 看着他的眼神,沈若婳察觉到一丝不对,站起来就要朝外面叫人。 就在这时,傅禹明长臂一挥把她逼到床边,整个人直接压了上来,充满侵略性地死死盯着她,“我没醉,我现在清醒得很,倒是你,从来就看不清形势,看不见我的真心!” 沈若婳想挣扎,奈何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都还是这个人教的,顿时被束缚住双手动弹不得,只能高声呼救:“来人啊!青竹!” 挣扎间从她的袖子里滑出一个东西,傅禹明眼疾手快地捞在手里。 等看清是一块木牌,傅禹明眉心渐渐聚集怒火,阴云密布:“是那个人的东西,你处处拒绝我,就是因为那个短命鬼,那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哑巴!” 翻过来正看到木牌上写着的话:遵从本心,你不该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原来在你眼里孤只是想操控你?你就这么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 傅禹修彻底怒了,今天他已经受够了沈若婳给的难堪,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挑唆。 “够了傅禹明!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将军府的兵权,现在又何必一副惺惺作态,他说的没错,我该遵从自己的本心,我不会成为你的垫脚石!” “那你又能怎样!” 一介孤女,她又能怎样沈若婳直接被这一声吼懵了。 傅禹明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上她的脸,掐着她直视自己,危险而强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是你要不识抬举的,沈大小姐!” 话音刚落,沈若婳就感觉铺天盖地的吻落在颈边,整个人被他死死压制住。 “不要!不”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沈若婳拼命挣扎,飞快拔下发簪狠狠朝他背上刺去。 傅禹明闷哼一声,终于脱了力让沈若婳寻到空档逃开,连滚带爬地缩到一边,哆嗦着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疼痛让傅禹明找回了几分理智,看着瑟瑟发抖的沈若婳顿时心下一疼,自己明明是来找她好好谈谈的,怎么会闹成这样。 “婳婳” 他刚抬起的手被沈若婳避如蛇蝎,连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充满厌恶的。 下了床,负禹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 回答他的只是沈若婳极力隐忍的抽泣声,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和他继续待在一起。 沈若婳不想哭的。 “懦弱无能的人才哭鼻子,沈家的人从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是二哥从小告诉她的,那时他还神采飞扬地叉腰冲她挑眉,告诉她有二哥在不怕,可是现在他们又在哪呢? 他们都死了,沈家再没有人帮她撑腰了 失魂落魄出来的太子傅禹明,在转角处撞见一个人,一个媚眼如丝的女人,身段窈窕,弱柳扶风。 看见他也不惊讶,笑着盈盈一拜,“若云参见太子殿下。” 傅禹明看着她,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人,摆摆手,“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奴家是蔡郡守干女儿,是特意在这里恭候,服侍沈小姐和殿下的。” 还没说完就惊呼一声,靠上前来:“哎呀,殿下怎么流血了,可是受伤了,快让奴家看看。” 说着就把人往灯火阑珊处带了,园中花灯摇曳,呼呼秋风席卷了树枝上最后的枯叶。 第13章 你让我恶心 一夜无眠,沈若婳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一大早就收拾好朝太子的住处走去,她已经决定了,就算忤逆皇帝皇后也好,也不要和太子待在一起了,今天她就要回将军府。 到了门口也不见护卫,沈若婳敲门也没人应,连声呼唤了几句之后只能自己推门进去。 一进房间,沈若婳就忍不住皱眉,再一看地上,散乱的衣物堆叠在一起,里面赫然还有女子的襦裙。 她不是傻子,这要是都还看不明白也算白长这么多年脑袋了,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幔帐中却有人动作。 “你是谁!怎么在孤的床上!” “殿下殿下恕罪” 随着太子傅禹明惊怒交加的吼声,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昨夜的事殿下难道都忘记了吗?奴家冒犯了殿下,愿以死谢罪!” “滚!滚出去!” 傅禹明直接把人从床上拽了下来,一抬头却看见沈若婳正愣愣地站在那里。 “婳婳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婳婳你听我解释!” 傅禹明现在只想澄清误会,沈若婳却已经回过神来,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出了门。 秋风中一边拍着脸一边朝自己住处狂奔,终于还是忍不住扶在游廊处呕吐起来,是的,现在的她只觉得恶心,想起太子对自己的那些触碰从头到脚都觉得恶心。 皇家就是这样的,自己想要妥协的未来就是这样的,以后太子还会有数不尽的女人,这样的丑态自己还要经历无数遍。 不要!这种恶心的未来她不要!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自己也绝不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收拾东西我们走!” 回到住处的第一句话就是招呼青竹收拾东西,青竹虽然疑惑但从来不会忤逆小姐的意思,麻利地把几件换洗的衣物打包就跟在沈若婳身后出了门。 刚到大厅就听到女子凄惨的哭喊声,男子怒骂声夹杂其间。 沈若婳看到蔡郡守正站在边上指挥丫鬟婆子抽那个女人的耳光,而太子傅禹明却是失神地站在旁边,目光悠远,脚边女人的哀嚎哭泣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那女子本来生的极美,水灵灵的脸蛋此时却被人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抽上去,瞬间肿得不成样子,嘴角就算流着血也要死死揪住太子衣角,哀求声不断。 “都住手!” 最先出声的却是沈若婳,她实在看不下去,明明错的是他们,却要一个弱女子承担。 听到这声音,傅禹明的思绪也是瞬间回笼,直接就是扑过来语带急切:“婳婳,一切都是误会,是这个该死的女人陷害的,你听我说” “够了!是你伤害的人家,却还要在这里反咬一口,你真让我感到无耻。” 沈若婳推开他的手,现在傅禹明的任何触碰只让她觉得恶心,看了一眼地上伤痕累累的女人,沈若婳皱眉,从青竹的包裹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袍先给她裹上。 这时一旁的蔡郡守终于也不能再当局外人了,诚惶诚恐地上来请罪:“太子妃恕罪,这贱蹄子私自动了心思勾引殿下,让微臣打发了便是,莫不要伤了您和太子殿下的情分。” 沈若婳把人扶起来,抬眼看着他这个郡守蔡茂,他本就是出身大家族,在陵城是一方豪强,对皇帝要赐婚给自己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不屑而已,对自己的不屑。 “蔡郡守无需自责,我与殿下也并未有婚约,这位姑娘既然服侍了殿下,自然会有内宫礼法安排。” 他不屑,沈若婳更加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直接否认了他太子妃的称呼。 蔡茂也是个人精,连连拱手道歉,“如此,真是微臣的罪过了,沈小姐这是要出门去么?陵县倒是有几处风景极佳之地,沈小姐若是不嫌弃可前往一游。” “不必了,将军府中还有事等着我处理,太子殿下,恕不奉陪。” 傅禹明听到她要走也回过神来,抬手一拦无奈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但是现在你一个人回都城只会让风言风语更多,这样吧,你可以去陵县驻军逛逛,你父亲的旧部有不少在这里,想必,能让你散散心。” 听到这话沈若婳顿时又惊又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愿意让我进军营?” 是的,进军营,谁能想到她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却是连进军营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她就被皇帝勒令禁止踏入军营,美名其曰是不想睹物思人,实际上是在慢慢斩断她这个少主和将军府的联系。 如今太子竟然肯让她见沈家的旧部,实在是值得惊喜。 傅禹明看她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睛,心底也是一动,果然沈家在她心目中很重要。 自己本来是打算和她一起去的,也算是给将军府的那些老将们看看,他们的少主会成为太子妃,将军府,也迟早会归入他东宫门下。 傅禹明想抬手摸摸她的头,笑笑,“自然,你放心地去吧,是孤同意的,就算是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沈若婳避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出了门。 陵县的驻军是守卫都城的近卫军之一,将军府一门衰落之后曾追随沈家的不少老将都被调回了都城周围,远离了西北那片沈家的根基。 所以,这里的守将有跟随沈若婳父亲南征北战的老臣,却没有真正属于沈家麾下的沈家军。 不过这些人看到大小姐来了,也是感慨万千。 “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将军都已经去了八年了!” 几个老将围着她老泪纵横,让沈若婳都忍不住动容,是啊,八年了,爹爹和兄长都已经离开八年了。 八年前沈家一门血战沙平关,满门男丁尽数战死,偏僻的边境差点没能凑够装殓的棺材,灵柩回京时纸钱撒得如半城飞雪。 那一年,她十岁,就成了孤女。 “将军在天之灵要是看到今日的沈家,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孤注一掷!沈家满门忠烈竟换来如今下场!” 第14章 成亲的人选 有人愤愤不平,沈若婳知道这些老将这些年处处被排挤,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孟氏崛起之后,把曾经的沈家当成了垫脚石,不仅到处陷害将军府的旧部,甚至还想夺取沈家西北仅存的兵权,那些可都是沈家辛辛苦苦打拼经营的心血。 “几位叔伯不必灰心,孟家行事嚣张跋扈,皇帝就算是因为忌惮也不会让沈家落入他们之手,再说了,当年父亲临去前已经把虎符绶印传给我,我一定不会让沈家就这样分崩离析的。” 当年沙平关失守,她父兄上阵激战之前,把能够调动沈家军的虎符和印绶都给了她,这可是先祖昭告天下的,永远属于沈家的东西,所以这些年就是皇帝也不能把东西收回。 “小姐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区区虎符能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您自己要争气啊!” 终于还是有人说到了重点,看着沈若婳连连摇头叹息。 额,好像这些年自己确实有点不争气,沈若婳吐吐舌头,他老爹是希望她将门虎女,结果倒好,现在自己名声在外,沈家大小姐的名头总是和废物草包挂上钩。 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吧,姜皇后总是要把自己打造成什么名媛淑女,学好相夫教子,这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变成后宫女人的节奏,当然不能遂他们的意了。 最终还是从小最疼她的张副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姐如果真想救沈家于危难,现在唯有依靠婚事扭转局面,皇帝不是都已经说了的吗,只要你成亲,沈家以后就交给你夫婿来打理,这也许,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沈若婳一拍脑袋,“我也正因为这事儿发愁呢,各位叔伯都知道皇帝的打算,分明就是要把我嫁给太子,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拿到虎符了。 就是这次来陵县也是他们的计谋,这里是世家大族的根基,能配得上我的世家公子大多在这,我这和太子成双入对地一来,谁还敢娶我?” 她这直白的话说完,众老将都是纷纷扶额,小姐你就不能矜持点! 张副将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不敢和太子对着干,如今就是想为小姐找个低门小户的也很可能会被陛下以不相配阻止” 他摸摸下巴,皱眉沉思,“如此看来,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了。” 沈若婳一听就眉毛皱成一个八字,打断他,“等等老张头,你不会是要我那个吧?” 张副将没想到这小丫头也有这等觉悟,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思来想去就只有这办法最适合小姐你了。” 沈若婳连连摆手,“不行的,我做不来的!” “你行的!相信自己。” 沈若婳苦了个小脸,满脸哀戚,“这样我后半生就只能青灯古佛相伴,整日吃斋念佛” 咣铛一声,张副将差点没站稳,这都哪跟哪啊 “我是让小姐找个皇子出嫁,不是让你找个寺庙出家!” “皇子?” 沈若婳疑惑了,皇子还不照样是皇家的人,这样一来沈家的兵权还不是要保不住。 “当然不是让您嫁给太子这样必定要继承大统的,而是挑一个能够掌控的,皇帝又找不到理由阻止的皇子。” 顿时有人出来附和,一看就是这帮老家伙蓄谋已久,围在一圈还分析上了。 “你们你看啊,太子是万万不能的,再从余下几个皇子中挑,二皇子母家强势,要是嫁给了他只怕这小子立马就能踹了太子上位,到头来沈家还是保不住,四皇子风流成性,皇子妃都是第三任了,也没位置,五皇子额,还是算了吧。” 沈若婳暴汗,五皇子还是个尿床的奶娃娃吧。 “要不四皇子侧妃也能将就将就,再不济等五皇子长大也要不了几年” 几个老头到最后直接挤开沈若婳在那叽叽咕咕谋划上了,听他们的打算沈若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蹦起来往里凑:“不是还有一个三皇子嘛,三皇子傅禹修!” 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老头顿时一愣,三皇子傅禹修? “好像是个哑巴。” “据说恶疾缠身活不长。” “还是个不通文武的废物。” 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一拍脑袋,齐齐感叹:“妙啊!” 张副将更是激动得直接抓住沈若婳,“丫头!这真是个好人选,他好说也是皇帝的儿子,娶你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他那药罐子,又不会说话,你嫁过去后还不是能吃得死死的!” “对啊,还是个短命鬼,等他去了后整个将军府都将重回你掌控,就是皇帝也拿你没柰何。”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连傅禹修病故之后沈若婳如何夺兵权都谋划清楚了,顿时就觉得这个三皇子傅禹修真是合适极了。 旁边的沈若婳已经石化了,小哑巴可真惨,不过更惨的是自己吧。 婚姻大事在他们这里都成了勾心斗角的筹码。 “丫头,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对,这是沈家唯一的机会了” 沈若婳从军营里回来,脑海中还回荡着几位老将的热切希望,所以,这是要自己想办法接近傅禹修,然后,嫁给他,再然后,利用他。 目前来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甚至自己能做得更好。 只是这样一来,未免太过卑鄙了点,想起那小哑巴总是受伤的神情,实在不想把这些算计用到他身上。 刚刚回到郡守府中,沈若婳正准备更衣休息,青竹通传有人求见。 “是早上那个女人。” 青竹低声在沈若婳耳边提醒,实在是现在这女人变化得太大,怕自家小姐认不出来。 沈若婳还真是差点认不出来,愣在原地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人。 与早上的狼狈简直是天差地别,如今她已经锦绣绫罗在身,头上也盘成妇人发髻,金钗步摇熠熠生辉,确实是个美人,让人第一眼都挪不开目光,就这么从门口走到沈若婳面前的功夫,那纤细腰肢已经扭得沈若婳眼睛都花了。 只是,早上刚被打得那么惨,怎么恢复的如此之快,除了脸上还有些红肿,半点也找不到早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影子。 沈若婳摆摆手说道:“你要是还有伤就不要逞能。” 她却径直走到跟前,盈盈下拜,声音如黄鹂鸟清脆地传来:“若云给姐姐请安了。” 第15章 示威 “姐姐?你几岁了还叫我姐姐,我早上不过仗义执言,你呢也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对太子管教严苛,身边很少有女人,你要想在东宫立稳脚跟,最好还是早点为自己打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沈若婳被她这句姐姐雷得外焦里嫩,看她早上那般狼狈,现在这么快就焕然一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直觉也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刚才的恭敬只是做做样子,听沈若婳这么一说,蔡若云淡笑。 还抬手扶了扶头上金灿灿的金簪,轻蔑的目光落在沈若婳身上,“我叫你一声姐姐也不过是看在太子殿下面上,如今我已经是东宫册封的宝林,倒是先你一步入府,沈小姐,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已经是天家皇妃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般不要脸!要不是小姐替你求情你早就被蔡郡守打死了,现在还敢到我家小姐面前耀武扬威,小姐堂堂将军府嫡女,国色天香,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在这耍派头!” 沈若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旁边的青竹早跳出来反唇相讥,这话说得沈若婳脸都烫了,国色天香,自己有吗? 蔡若云被青竹嘲讽也不见生气,反倒是走近两步,凑到沈若婳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昨夜殿下可是唤了一晚上你的名字。” 然后就扭着细腰仪态万千地原路返回了。 青竹见沈若婳愣在当场,还以为自家小姐气得不行,赶紧上前安慰:“小姐您以后可是太子妃,她不过一个侍妾,以后有的是办法好好收拾她。” 却见走神的沈若婳猛吸了几口气,然后捏住自己鼻子一脸的嫌弃:“娘的,她吃韭菜合子了!” 陵县督税的最后一天,蔡郡守又安排了宴会招待太子和沈若婳,只不过多了一个蔡宝林坐在旁边。 这两天能够进军营见沈家的旧部,沈若婳还是很满意这次出门的,现在心情大好该吃吃该喝喝,倒是让不少等着看她难堪的人意外了一下。 纷纷感叹这沈若婳果然隐藏得够深,这种场面都能泰然自若。 “殿下,来尝尝这个冬笋乌鸡,这可是妾身亲自做的呢。” 整场宴席也就旁边的蔡若云最忙,一会儿要太子尝尝那个,一会儿又要太子尝尝这个,只是在场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到,太子的目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沈若婳。 “婳婳,来。” 在蔡若云殷勤布菜的空档,傅禹明亲自夹了一块肉想放到沈若婳碗中,却被她毫不客气地避开,砸吧砸吧嘴一脸的嫌弃,“别夹菜了,上面有你的口水呢,脏。” 太子傅禹明石化,众人石化。 沈若婳却丝毫没在意他的尴尬,擦擦手站起来,环视一周,“我吃好了,诸位慢用。” 就已经大摇大摆地朝住处走了,倒是郡守蔡茂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追上沈若婳笑着说:“难得这次殿下和沈小姐能一同驾临鄙府,下官还特意为沈小姐准备了薄礼,还望笑纳。” “还有礼物?” 沈若婳停下,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笑出褶子的脸上,才接过婢女捧过来的木匣子打开,这一看差点没闪花她的眼睛。 这不小的木匣子里竟然堆满了金银珠宝,就是指头大的珍珠都铺满了箱底,更别说那些绿宝石啊猫眼之类的,好些还是沈若婳根本就没见过的。 好东西啊! 沈若婳环顾四周,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搓搓手犹豫,“这不太好吧,就这一颗东珠都能够一家人衣食无忧一年,这太贵重了。” 蔡茂早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底鄙夷,面上却坚决往她怀里推,“哎,有什么不好的,大小姐您将来可是要做储妃的人,这点东西孝敬您还怕拿不出手呢,您就收下吧。” 沈若婳似乎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抱着那匣子没撒手,笑意盈盈地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蔡茂这才心照不宣地目送沈若婳捧着那一箱子珠宝离开,等人消失在转角之后,脸上笑意被冷笑取代。 返程的路上沈若婳还是执意要骑马,一身金线刺绣的骑装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却都掩盖不了女子娇美的面容,神态动作骄傲如孔雀,头顶一顶金灿灿的小冠,金叶子随风晃动,平添几分活泼可爱。 至于抛头露面的合不合礼数,就从太子傅禹明移不开的目光里,随从们都知道他们家殿下是有多吃这一套。 太子一行人还没回到都城呢风言风语就再起,不过这次多半是嘲笑沈若婳的。 “太子带了沈家小姐去督税,却宠幸了蔡郡守家的养女,两个人出去,带回来了三个人,这响亮的耳光打在那丫头脸上,真是想想就觉得痛快!” “可不是嘛,皇后想来是要给沈若婳一点颜色瞧瞧,不仅没有责怪太子,还迅速封了那侍妾宝林入住东宫,这分明就是故意给她难堪,一个孤女而已,竟敢拒婚,真当自己是储妃的不二人选了,真是笑话” 玉兰宫中笑声不断,连树枝上的鸟雀都惊得纷纷扑翅逃离。 “你们当真以为皇后此举只是为了让沈若婳难堪吗?”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榻上的人摇着羽扇漫不经心地说。 众妃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有何高见。 贵妃王嫣,二皇子生母,她身后站着的可是宣朝最大的家族王氏,她的见解从来就不和这些深宫妇人在一个层面上。 “沈家是只剩一个孤女是没错,但你们可别忘了将军府的西北军可是只认人不认符的,就这一样,沈大小姐就能有恃无恐,别说她根本就不会把这些后院的勾心斗角放在眼里,就是太子妃这个位置,她也未必瞧得上。” 有人不解,“那皇后这样做会不会让她更加抵触,以这丫头行事乖张的性格,更不会愿意拱手把西北军交出来了。” 王贵妃掩唇一笑,继续说道:“皇后这是哄骗不成想要来硬的了,你们可都别忘了现在陵县可是蔡家在一手遮天,沈家旧部现在被困在那,只要蔡茂随便来点手段,都够将军府难受的。” 众妃恍然大悟,姜皇后这是打算联合陵县的地主蔡家打压将军府旧部,这送女人不过是一点联盟的手段而已。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有空,本宫也想请沈大小姐来玉兰宫坐坐。” 第16章 不能说话的原因 就在各方等着看沈若婳笑话的时候,这正主还在将军府库房里装东西装得不亦乐乎呢。 青竹在旁边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把什么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一股脑地往那破篮子里装,这些价值千金的药材在她手里跟菜市场供人挑选的大白菜一样。 就这样这大小姐还不满足,嘟囔着扔回去,“最近收成不好啊,这些人参鹿茸都没有个头大一点的” “大一点的?” 青竹暴汗,小姐你当这是萝卜呢! 管家擦擦汗,诚惶诚恐地说:“小姐要大一点的,还真有,请随我来。” 片刻后,三皇子府的众暗卫满头黑线地看着那个爱翻墙的沈大小姐正卡在围墙和大树之间,不上不下的动弹不得,样子十分滑稽。 傅禹修闻讯赶来,正看到沈若婳身上背着个大鹿角卡在那,两条腿无奈地蹦跶着。 “还站着干什么,快接我下来啊!” 沈若婳一吼才把走神的傅禹修拉回来,赶紧上前张开手,却不知道怎么接。 “殿下,您得把她向上举一下,才能从里面出来。” 旁边有人出主意,一圈人却围着没人敢动作,开玩笑,这可是闺阁小姐,哪是他们能触碰的,怕是手不想要了。 傅禹修于是只能上前抱住沈若婳的腿把她向上举,好不容易才从那夹缝里脱出身来。 沈若婳刚打算抬腿一蹬借力,来个轻功飞上围墙,却忘了傅禹修举着她本就摇摇晃晃,这一受力脚下不稳,直挺挺往后摔去。 “哎哎哎!”沈若婳惊叫,却不受控制地跟着被带倒。 沉闷的声响过后,众人捂着眼睛的手缓缓放下,等看清场景,都忍不住带上心照不宣的姨母笑。 倒是摔了个结结实实的两人,此时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好不尴尬。 特别是傅禹修,苍白的脸瞬间涨红,让旁边的阿离都以为他旧病复发了。 “嘶,好疼。” 还是沈若婳先揉揉脑门撑起来,她的脑袋似乎正磕在了傅禹修下巴上,说不定连牙印子都磕出来了。 看他反倒是满脸通红,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傅禹修才好像反应过来,飞快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偏过身去不敢看她。 沈若婳悻悻地爬起来挠挠脑袋,自己是怎么了,一遇到傅禹修总是状况百出,每次都能囧的要命。 阿离出来打圆场,一看沈若婳背上背着的大鹿角也是惊得不轻,真不知道这大小姐在搞什么鬼。 “哦,这是我带的补药,我已经请了神医来给你看病,说不定能让你开口说话。” 沈若婳请的神医对傅禹修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陷入沉思。 “公子是自出生起就不能言语吗?还是后天因为什么变故导致了无法出声?” “他会说话的,我亲耳听到他说梦话呢。” 傅禹修看着急切的沈若婳,也朝郎中点点头,他小的时候确实是能够说话的,三岁之后大病了一场,至那之后就莫名其妙不能出声了。 “那敢问公子,可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让你耿耿于怀的事,或者是有什么恶疾?” 在旁边代替回答的阿离一愣,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殿下,果然将傅禹修神色暗淡,似乎对往事不愿回忆。 那郎中也不是庸医,一看就都明白了,点点头,“如此看来,很可能就是幼年时受变故郁结于心,成了障碍让你无法言语。” 沈若婳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询问:“那还有救吗?” 郎中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沉思,随后下了论断:“既然能说梦话说明声带并未因疾病损伤,只要疏通心中郁结,或是机缘巧合之下,能恢复也说不定,毕竟世间万物,无奇” “行了行了,你直接说如何操作吧,需要多少钱,还是要什么珍贵药材?” 傅禹修看她一脸的急切心下一暖,自己的病多年来也是寻医问药无数,但是从未有人像她这样关心在乎过。 “这个,其实老夫也没什么把握,倒是之前曾听过一件病例,有个二十年来都不曾说过话的哑巴,因为受到巨大惊吓突然就能开口如常了,可见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就这?” 沈若婳显然很不满,朝郎中双手一摊,“还我五十两,你这破主意哪值得这么多钱!” 众人暴汗,实在想不通能随随便便把整个鹿茸扛来的大小姐竟然会在乎这区区五十两。 傅禹修拉了拉她的衣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郎中也是赶紧改口,开始一本正经地写药方,“当然不只是如此,可以循循善诱让这位公子试着发声说话,还要辅以凝神静气,调养疏通之药石效果更佳” 送走了郎中,沈若婳信心满满地拍拍傅禹修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开口说话的。” 傅禹修疑惑,在纸上写出疑问:“你不是不信他的办法吗?” “害,你是不知道这种自称神医的出诊费都很高的,吓他一吓就不好意思抬价了,还会把知道的办法都抖落出来证明自己。” 傅禹修真觉得自己还远远不了解这个大小姐啊,有时候觉得她傻乎乎的吧,其实又精明市侩得很,不过这样的她,自己竟然不讨厌,反而觉得有点新鲜。 姜皇后找了个由头把沈若婳和太子都叫进宫,一见沈若婳就拉着嘘寒问暖,顺便表示愧疚。 “娘娘不必自责,男子哪有不三妻四妾的,更何况太子殿下如此身份,以后更会三宫六院美人无数。” 她这一脸真诚大度倒让姜皇后准备好的软刀子找不到地方扎了,人家这分明就是不在乎。 “婳婳真是识大体,要是太子能得你做储妃,东宫定能和睦,日后要是母仪天下” 沈若婳笑着摆摆手打断她,“娘娘误会了,太子殿下的后宫和不和睦那是未来太子妃娘娘该担心的事,若婳的夫君要是敢沾惹什么花花草草,我可不饶他,先打断他的腿,再饿他个十天八天的,最好再尝尝我将军府家法,让他再不敢多看别人一眼。” 傅禹明觉得后脑勺一阵凉风吹过,这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姜皇后只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今天本来是打算把这丫头叫过来敲打几句,让她知道点好歹,早点妥协。 结果呢,看看现在,自己可在口舌上讨到一点上风 她铁青的脸看在沈若婳眼里却跟不存在似的,继续扮演贴心小棉袄,拽着姜皇后撒娇,“娘娘你也别太担心了,太子殿下的家务事就让他自己决断就好了,咱们女子就该无忧无虑被人宠着疼着,猜猜婳婳今天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 第17章 惊吓 出宫的路上,沈若婳大步走在前面,反倒是太子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眼看宫门近在眼前了,他才快步走上前。 “婳婳,我不想留那女人的,都是母后的安排,你要是因此心里有气就朝我撒,别这样强颜欢笑。” 沈若婳一头雾水地回过身来,指指自己,“我看起来很强颜欢笑吗?我看应该是强忍着笑吧。 说实话,太子殿下我真是忍你很久了,就算你身份贵重但也不该自信成这样,以为世间女子见到你都如苍蝇见到有缝的鸡蛋,如饥似渴地都要扑上来。” 她这小脾气在傅禹明眼里就是气话,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这样说的,嘴角一勾,“那你为什么还等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因为一个侍妾气成这样?” 沈若婳真的是汗了,这人怎一个厚颜无耻了得。 耸耸肩表示无奈,“拜托,是你太子殿下一直挡着我的桃花,都城男子有谁敢娶我,不过你也别急,等着我的好消息。” 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胸有成竹地走了。 留下傅禹明呆立当场,她这是,什么意思? 夜沉如水,寒鸦乱飞,平安巷地处偏僻,三皇子府中更是荒凉。 傅禹修夜半醒来,身体上的疾病让他每晚都会虚汗噩梦不断,睡不安稳。 起身下床打算喝点水,茶壶却空空如也。 拉动铃铛,在外间守夜的阿离却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熟了。 刚打算自己去茶房,突然觉得黑影一闪,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晃了过去。 傅禹修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下一刻手中的蜡烛刷地就熄灭了,面前身后顿时黑影重重,赫然是一道人影在绕着他,却不急于出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没让傅禹修太慌乱,左手袖中轻扣一物,紧紧注视着那道神出鬼没的影子。 两人这对视片刻,那黑影突然朝他急扑而来,脸上模样也在微光下若隐若现。 这一看也是把傅禹修吓了一跳,披散的长发下赫然是狰狞的面目,血迹丝丝从五官渗透,尖牙厉爪挥舞着朝自己扑来。 这模样实在是吓人,傅禹修下意识就往后退,直到撞到床沿一个踉跄已经跌倒,鬼影也在这时杀到,张牙舞爪就要咬他。 “嗷呜!拿命来!” 见他毫无动作,鬼影也不甘示弱,张开尖牙利嘴就要咬脖子吸血,突然觉得身下人在抽动颤抖,却不是怕的,是笑的,笑抽了。 鬼影不甘心,继续张牙舞爪要咬他,傅禹修却早已经笑得咳嗽起来。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笑的,就不能严肃认真地对待一下。” 清脆的声音懊恼地传来,那可怕的女鬼一脸不满地趴在傅禹修身上,脸上却带着挫败,不是沈若婳还能是谁。 傅禹修见状只能极力隐忍,表现出确实很害怕的模样,可那嘴角压也压不住的笑意又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别装了,你这是在侮辱我。” 沈若婳坐起来,重新把蜡烛点亮,把头发往后一掀,露出那张狰狞的面容,别说还做得挺逼真的,要不是傅禹修实在是妖孽,冷静得不像正常人,换其他人早吓尿了。 傅禹修拿过炭笔刷刷写上:“你这是干什么?” 沈若婳拇指在嘴唇上的血迹一抹,竟然放在嘴里吮吸起来,这些可都是糖浆做的。 一边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帮你找回声音了,你没听郎中说受到巨大惊吓很可能会出声,要是我一吓你你一尖叫,不就能说话了。” 傅禹修皱眉,这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沈若婳还在喃喃自语,“看来这办法是不行的了,要不试试把你扔个悬崖之类的,或者上大刑刺激刺激” 她那些办法,听得傅禹修满脸黑线。 不过她能为自己费这样的心思,还是有些触动的,看她还在擦着脸上那些已经凝固的糖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别动,都粘上头发了。” 冰凉凉的拇指擦过沈若婳的眼角眉梢,好像什么小兽在吮舔,等停留到嘴唇,沈若婳感觉自己的心脏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分怦怦乱跳。 眼前人的五官真是温柔极了,浓眉下的目光好像什么时候都盛满星光,低垂时正能将眼底的忧郁掩盖在其中,满脸的认真和耐心。 咕嘟,沈若婳觉得刚刚舔的糖浆真是太甜了,甜得心里都涨涨的,嗓子痒痒的。 “那个,你真的没有一点想要说话的吗?明明你就是会说话的,为什么就是不能开口呢?” 沈若婳很是不解地看着他,真的有人会因为受到变故不能开口说话,这样的事一想到发生在傅禹修身上,当时他该是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傅禹修摇摇头,他何尝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口,但是每每话到嘴边,总会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警告他不能说,不能说 沈若婳想了想,突然想起那郎中的另一个办法,清了清嗓子,“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学,看我说话的样子。” 傅禹修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来试试第一个,沈若婳,婳婳,婳” 沈若婳,这就是她的名字,无数次盘旋在嘴边,但始终没办法说出口的三个字。 傅禹修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有些窘迫地任由沈若婳抬手感受喉咙的状态。 沈若婳毫不避嫌地直接抬手摸了摸他的喉咙,很不满地教育:“你这样不行的,你得由丹田出声,看我的喉咙在说话的时候就会震动,就像这样” 她很耐心,如母亲教孩子一遍一遍地牙牙学语,指挥着傅禹修如何出口型,如何出声,要是此时青竹能目睹她家暴脾气的小姐还有这么耐心的一面,怕是要连夜给将军和夫人上柱香,大笑苍天有眼。 接下来几天沈若婳差不多都把三皇子府当自己家了,她常翻过的那处墙角甚至踩出了一条可观的小路,寸草不生。 当傅禹修再次目睹她从那围墙翻下来之后,只能无奈苦笑。 “哎,今天这么早就在等我了,你吃了吗?我给你带了糖油糍粑,热乎的可好吃了。” 说罢就掏出一个纸袋子,献宝似地捧到傅禹修面前。 第18章 帮她相亲 炭火烤过的糍粑香糯,金灿灿的酥皮下就是甜甜的芝麻糊。 “快吃吧,我一直放怀里捂着还热乎。” 看她因为赶来红彤彤的脸庞,傅禹修眼角跳了跳,他突然升起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把纸袋放在旁边,拿起炭笔刷刷在纸上写着,然后递过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若婳念出来,却还是满脸的疑惑。 “这就算对你好了吗?你也太好骗了,你记住了,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为了自己的目的谁都可以装出来,以后别轻易对一个人感恩戴德。” 她一副人生导师的老成模样拍拍傅禹修的肩膀,见他又是狂汗表情,才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不过你确实与别人不同,都城的人要么是怕我,要么是怕沈家,他们只会带着世俗的眼光恨我或是讨好我,只有你不会。” 这是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感受到的,这个小哑巴很真实,是她不讨厌的那种人。 “那你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目的?” 沈若婳看着傅禹修再次递过来的木牌,上面的话好像一下子就击中了她心底的某处。 “三皇子傅禹修是个不错的人选,只要嫁给他就能让将军府摆脱困局!” “他是哑巴,又活不长久,等他死了之后你将重掌西北军” 陵县几位老将的叮嘱还在耳边盘旋,看看还在等自己答案的傅禹修,沈若婳慌乱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目的吗? 虽然她很唾弃这种利用别人的卑鄙行径,但看看自己现在的行为,分明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或许在她的内心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办法,只是还在自欺欺人而已。 这样的沈若婳,和自己一直唾弃的人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更虚伪吧。 “额,那个,我当然也是想让你帮忙了,帮我,帮我” 面对傅禹修询问的眼神,沈若婳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帮我约见都城的世家公子们,对,就是这样,我一个闺阁女子出面总是不好,你是男人,又是皇子,总归有点面子。” 啪嗒,傅禹修本来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倾了满身,脸上复杂莫名的情绪轮翻表现了个遍。 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刷刷写下:“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相亲啊,我不能嫁给太子,其他人也不敢娶我,只能我主动出击。” 对,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利用他了,沈若婳如此想着,顿时觉得这个办法着实不错。 “你只需要发帖邀他们来府中,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就行了,要是成了,感激不尽。” 要是成了,还感激不尽?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牵线搭桥的媒人吗? 这一刻傅禹修的心情真是冷到了冰点,可沈若婳还在为自己急中生智想到的办法得意不已,在旁边喋喋不休,没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也没注意到他逐渐阴沉的脸。 “好,我会帮你的。” 这是他最终的答复,倒是不出沈若婳的预料,这人果真很够义气。 可等沈若婳心满意足地翻墙而去,前来收拾的阿离见鬼一般地看到他家一向温润如玉的殿下摔碎了一整套茶具。 都城适龄的世家公子很快收到了一份来自三皇子傅禹修的请帖,有单独的,也有三三两两的,原因都是一样,三皇子请他们过府喝茶叙旧,这本来是贵族世家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往来,只不过因为这人是傅禹修,总是透着些许奇怪。 “那个哑巴废物?有什么好叙旧的,我们和他有什么旧好叙。” 这是不少人的疑惑,但人家毕竟是皇子,这个面子还是不能不给。 一大早沈若婳就在镜子前鼓捣,地上扔了一堆衣服,旁边摆满了珠翠,可她还是不满足。 “不行不行,这些都太生硬太强势了,男人都喜欢那种妩媚可人的,不能让我看起来就是母老虎的!” 青竹在旁腹诽,您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怀着一肚子疑惑走进三皇子府的公子哥们,在看到冷着脸的三皇子傅禹修后更是一头雾水了。 这茶水都喝了一壶又一壶,茅厕都去了一次又一次,这尊大神依然端坐如山,连句话也不说。 哦,不对,他本来就不会说话的。 那还叙个鬼的旧啊? 就在众人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游廊远远走来一窈窕身影,初看芙蓉出水,再看弱柳扶风,娉娉婷婷缓步走来,盛装之下如凌波仙子驾临人间。 众人眼睛都看直了,站在傅禹修旁边的阿离,感受到他家殿下瞬间整个人周身弥漫起丝丝冷气,冻得他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是哪里来的佳人?都城竟然有如此国色天香,几位公子都看傻了,然后就一路看着这美人来到跟前,翩翩行礼:“小女子来迟了,让诸位久等。” 甚至还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大家。 沉默片刻,然后在座众人齐齐爆发惊叫:“是沈若婳!” 这些人五人六的世家公子几乎是同时连滚带爬地四处躲避,有人差点没往桌子底下钻。 “女侠饶命!” “女侠饶命啊!” 沈若婳再看了一眼,这些分明就是自己曾经教训过的纨绔子弟。 “怎么,怎么都是这些人?” 沈若婳不解地看向傅禹修,他从主位上走下来,递上木牌:“分明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 好吧,沈若婳承认她以前是任性了点。 放走了这批世家公子,傅禹修又让阿离继续去发请帖。 一时湖中亭就剩下他们两人,傅禹修看向她,今日的沈若婳是真的很美,与过去他看到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他以为沈若婳只会是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就该骑在马上飞扬跋扈地朝人甩鞭子,但是看看现在,乌发如云绾做高髻,花钿下明眸皓齿,长睫左右顾盼,就像失落人间的精灵,就是皱眉也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怜爱。 这一刻,傅禹修几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下三寸几乎要脱缰的剧烈心跳,她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沈若婳,那个在雨夜中将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小丫头。 第19章 二皇子 第二批访客也是很快被,结果几人远远认出是沈若婳,差点没直接跳下曲廊游回去,显然又是一群深受沈若婳毒害的可怜人。 “哎!你们别跑啊” 沈若婳不喊还好,一出声几人跑得更快了,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反复几次,眼看天都黑了,阿离手中的请帖却是再送不出去,沈若婳在三皇子府设鸿门宴的风声早已不胫而走,那些世家子弟不是推辞有事,就是说病重难以下床,甚至有几位直接连夜套了马出城去避难。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沈若婳嘟囔着走回来,此时还能淡定喝茶的也就端坐在上面的傅禹修了,见状站起来,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沈若婳披上。 “难道这个办法不行吗?都城中的男子都不敢的话,要不要试试其他世家大族。” 帮她系带子的傅禹修一顿,牵起她的手在上面缓缓写着:“婚姻大事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还没等沈若婳品读出他接下来写的是什么,游廊处就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 一人大步从昏暗灯光中走出,一边感叹:“哎,真想不到我们婳婳大小姐有一天也会被当成烫手的山芋,让都城儿郎纷纷避之不及。” “三哥?” 沈若婳倒是率先听出了声音。 来人终于走到光亮处,高大的身影在灯下都投下一片影子,身上更是穿着爽利的劲装,大氅鼓风飞扬着,十分有气势。 他本人也很有气势,俊朗的脸本也不是皇家一挂白净的长相,健朗的体格看起来更像个武将,结实的手臂上缠着一双裂皮了的护腕,下颚青葱的胡茬看起来有点风尘仆仆,人却很精神。 他就是宣朝的二殿下,傅禹浩。 “你不是去海边剿海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宣朝所有皇子里,沈若婳比较熟悉亲切的就是这位了,因为他以前就是在他们沈家军中历练,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多年相处如亲人般。 她本有大哥二哥,这堂堂二皇子殿下也只能成了三哥。 “区区海寇,何足挂齿!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说罢已将一个大蚌壳递过来,沈若婳欢天喜地的打开,果然是满满一壳圆润的珍珠,个个光泽细腻饱满,一看就并非凡品,其实更难得的是他身为统帅指挥交战,却还有闲心去搜罗什么珍珠。 “还和以前一样,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东西。” 看沈若婳很喜欢,傅禹浩笑着,却是看向了她身边的傅禹修,刚刚他远远地可看得清楚,这小子拉着人家的手是想说什么来着。 “你今天请的这些人,可真合适呢。” 大掌拍在傅禹修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出这句话,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沉默寡言的三弟竟然还是有这么多花花肠子,那些人分明就都是沈若婳曾经教训过的,或是太子嫡系,哪敢把注意打到将军府大小姐身上。 被拍得踉跄的傅禹修却依然沉稳,脸上连点波澜都没起,却往后让了让,示意两人入座。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打算随便找个世家公子去向陛下请婚?不是我说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刚一坐下,傅禹浩就板起脸对两人训斥起来了,说起来他与太子本是同月出生,不过因为王贵妃孕期延长,否则恐怕还是皇长子的身份,此时训话真的就是一幅兄长的派头。 傅禹修继续沉默喝茶,对于他的皇兄们他一向无感,不会讨好,也不会惧怕,倒是沈若婳吐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三哥,你的欧阳军师呢?” 还不忘对他挤挤眉毛,显然知道欧阳军师一定能转移傅禹浩的注意力。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让傅禹浩表情不自然了一下,自顾自地端起了手边的酒就仰头灌了下去,一杯不够,又倒了一杯。 沈若婳得意地朝傅禹修挤眉弄眼,这个欧阳军师一直就是傅禹浩的软肋,傅禹修却在意外他们之间竟然这样熟悉,一种很不舒服的心情始终笼罩着。 “我不在都城这段时间,听说你很不安分,四处惹事生非,让朝野内外对将军府颇有微词?” 这事沈若婳没办法否认了,要不是因为这样她还没机会认识傅禹修呢。 傅禹浩冷哼一声,“你真的以为让陛下太子对你生出厌恶之情,就能免去赐婚的结局。 婳婳,你应该是聪明人,再怎么胡闹也该知道分寸,沈家早已不是能任你折腾的大将军府,以陛下的决心,西北军只会是归于皇家,你未来的夫君,沈家的掌舵人,除了皇子不做他选。” 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朝自己射过来,不是沈若婳,而是来自那个始终沉默的弟弟傅禹修。 傅禹修在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之后,第一感觉竟然是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沈若婳要相亲的理由只是不想将军府落入皇家手中被拆散改编。 “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我倒是可以代劳,而且能帮你把沈家完完整整的保住。” 刚松了口气的傅禹修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又是一阵紧张,目光顿时落在这位毫无交集的皇兄身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要当那个娶沈若婳的皇家人,以他的后台和实力,确实能与太子一争,更何况沈若婳还是这么信任他。 “别逗了三哥,你要是来陪我演戏,你的欧阳军师怎么办?再说了,我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妥协的。” 这次沈若婳倒是坚决,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傅禹浩笑,其实真要是沈若婳要请他帮忙他都只会用其他办法,不会用婚姻来当筹码,因为在他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一个人,果然,在刚刚自己说出要娶沈若婳的时候,对面的傅禹修很是紧张了一下,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带着敌意的,这分明就是在防备。 没想到他这个闷声不吭的三弟野心这么大,把注意都打到将军府大小姐身上去了,这是想借此在朝中呼风唤雨,看来野心还不小。 第20章 我也可以 接下来三人都是各怀心事,沈若婳心里烦,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倒是傅禹修始终滴酒不沾,还知道替她夹菜垫垫肚子。 “行了,今天也就这样,都回吧。” 微醺的二皇子傅禹浩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就要去扶东倒西歪的沈若婳,却不想一只手比他更快,早已稳稳将人揽在怀里。 “你!” 傅禹浩有了点火气,他最看不惯这些背后钻营耍手段的人,更何况这婳婳是他好兄弟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妹妹,多年来他就是以兄长自居的,他对沈若婳的爱护之情只怕比对自己的兄弟傅禹修还要深上几分。 “你想翻身上枝头无可厚非,但我警告你,别把心思动到婳婳身上,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个什么下场都还说不定呢!” 面对这毫不客气的威胁,傅禹修依然平静,只是扶了扶沈若婳的脑袋,让她在自己怀里靠的更舒适一点。 看到如此场景的傅禹浩却是愣住,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轻易是不会如此信任一个人的,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心智却冷硬如铁,背后手段有时候连自己也感到寒意。 否则怎么能在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觊觎下保全将军府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她却这样信任这个在自己看来不怀好意的傅禹修,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她另有图谋,这傅禹修也不过是她利用的一个傀儡。 想到这里,傅禹浩苦笑,是啊,如果要找个有皇子身份,又是她能掌控的人,没有人比眼前这个三皇子傅禹修更合适。 “罢了,一切都是各人的选择,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着再不管身后两人,径直出了游廊,打道回府。 目送人远去,傅禹修也没叫醒沈若婳,将人拦腰抱起,也朝着后院走去。 沈若婳清醒的时候张牙舞爪看起来无法无天,但喝醉了睡着却是很乖,窝在傅禹修怀里如同迷途的小兽,贪念着他怀中温暖不肯撒手,察觉到要被放在榻上,还死皮赖脸往里钻了钻。 傅禹修无奈弯腰把这狗皮膏药一般的醉鬼送到榻上,拉被子盖好,还没起身就又被两条藕臂缠上脖子,拉着更近了几分。 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呼吸相闻,有种不一样的悸动。 傅禹修盯着她的脸,她似乎睡不安稳,就是睡梦中也皱着眉头,总是嘟囔着什么。 她身上到底是怎样的担子,这段时间的相处早让他察觉到沈若婳一定担负着很多,只是她太过拒人千里之外,不愿意让自己窥探罢了。 “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也可以的。” 凑近她的耳朵,他感觉自己只差一点,就能把心底盘旋的话说出口。 傅禹浩刚出了平安巷子,就看到不远处槐树下站了一个身影,清瘦荏苒,包裹在男装下的身子瘦得跟竹竿子似的,人倒是白白净净的,一瞬间就和自己刚刚还在想的身影重合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他,欧阳晨迎了上去,先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将军,大军已经在城外安顿好,明日就可班师回朝,陛下今日已派内官传令,赏赐金银布匹,要您明晚进宫赴宴接风。” 没声儿?欧阳晨忍不住抬视角一看,面前男人就以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将军,末将唔唔!” 未说完的话直接就被彻底封住,男人强势的气息已经更强势地席卷了她的口腔,大脑,还有所有的意识。 瞳孔微缩,欧阳晨只觉得脑中炸开朵朵绚烂烟花,偏偏后脑勺被强硬地摁住,被迫承受他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吻,灼热的气息似要将她吞没,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条烈日下的鱼,被炙烤得呼吸困难,只能拼命抓住救命稻草浮浮沉沉。 被逼到槐树下的欧阳晨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等反应过来早已被傅禹浩餮足地放开了,他甚至还满意地回味了一下。 “原来本王的小军师尝起来是这个味道。” 欧阳晨又气又怒,又羞又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击这个强势夺了她初吻的土匪,脸青了又白,最终竟然竟然只能无力地吐出一句:“无耻!” 皇宫内,皇帝的书房依旧燃着灯火,卫尉府统领张钊又是心情忐忑地半跪着。 宣帝合上奏章,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疲态,“你说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这么多年安安分分也就算了,现在该不会还想插手将军府的事?” “沈小姐似乎很信任他,今日他们还一起约见了都城不少世家子弟,都是达官显贵之子,或是太子嫡系。” 张钊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种话他可不能说。 皇帝瞥了他一眼,哪里会不知道他话里隐藏的意思,“你是想说他已经和沈家丫头勾结在一起,试图动摇太子地位,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他了。” “微臣不敢,只是当初三殿下可也是有神童之名的,若不是突发变故,本不该荒废至此。” 张钊还在遗憾当年那个一出生就光华万千的三皇子,却因为八岁那年丧母之后一病不起,竟彻底成了如今的废物。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早已寒意森冷。 “够了,你办好自己的差就行了,至于其他不用你操心。” 听帝王如此冷淡的声音,着实把张钊吓了一跳,才猛然惊觉自己刚刚真是在找死,谁不知道三皇子的生母是整个皇宫的禁忌,自己是有几个脑袋不够砍的敢故意提及。 顿时刷刷冷汗就下来了,连忙抱拳行礼:“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办。” 沈若婳醒来都已经中午,彻夜未归也是让将军府的人急得团团转,尤其是青竹,在她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直接把人往背后藏。 “怎么了?” 青竹朝她着急地挤眼睛,沈若婳朝后一看,果然见大厅上端坐着一个人,正盯着自己皱眉。 沈若婳才不会因此有什么心虚,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坐下,长腿交叠还翘起二郎腿来了,“太子今日怎么有空驾临将军府。” “昨晚你去哪了?” 傅禹明把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放,显然心里的火气不小。 第21章 王贵妃 沈若婳张开手漫不经心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回答得也漫不经心,“这里是将军府,我是沈家少主,我去哪需要向太子殿下汇报吗?” 傅禹明站起来居高临下,然后缓缓地弯腰逼视她,“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你以为联合那个废物就能改变什么,笑话,皇权之争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哑巴插手了!若是他偏要不自量力,孤不介意让他清醒清醒!” 沈若婳丝毫不惧,同样逼视回去,甚至语气更强硬:“太子殿下在怕什么?你不会轻易退步,沈家也还不是让人能随意摆布的砧板鱼肉,我父兄皆死,孤女一个,更没有什么是会害怕的。” 太子的脸沉下来,他很少的情绪波动好像每次都是因为遇到了沈若婳。 “嫁进东宫有什么不好,你还是将军府大小姐,甚至还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妃,还有什么不满足?” “沈家人洒脱,在西北自由自在惯了,做不了深宫怨妇,恕难从命。” 如果说以前沈若婳还心存一点幻想的话,在出了蔡宝林那件事后她更认清楚自己的心了,自己是绝对不能忍受丈夫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人活一世要是自己都不快活,再多权势也是浮云。 两人这你来我往的交锋看得周围人胆寒,但自家小姐那态度着实太强硬了,太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拒绝,这要是转身来硬的难道还能抗旨拒婚不成。 “那就走着瞧。“ 最终还是太子扔下这句话后不欢而散,他本来一大早来接沈若婳一同进宫赴宴,谁知她竟然夜不归宿,还是去和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傅禹修鬼混! 拳头狠狠锤在车壁上,太子脸颊肌肉微微抽动,“傅禹修!” 二皇子凯旋归来,朝野内外自然又是一派歌功颂德,夜宴还有些时候,王贵妃宫中一早就众妃恭贺,命妇云集,俨然一副后宫领袖的模样。 沈若婳也被请到了玉兰宫,王贵妃这里她以前也是常常来的,只是今天,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里飘,王贵妃说话更是意味深长。 “婳婳啊,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到底还是要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咱们女人啊,不就图一个过得舒心嘛。” 说着还若有所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沈若婳无奈苦笑:“娘娘多年盛宠,确实令人艳羡。” 王贵妃听这话笑得畅快,四十岁的人了保养得宜依旧光彩照人。 “傻丫头,本宫如今地位哪还在乎什么这些,现在我只担心你禹浩哥哥太过鲁莽耿直,如今沈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这么多年他对你的疼爱我可都看在眼里,你们大可以互相扶持。” 沈若婳有些不祥的预感终于成真,看来连这个王贵妃也想插一脚了。 “本宫又一向疼你,要是你嫁过来成了媳妇,咱们娘俩在宫里也好有个说话解闷的伴儿。” 沈若婳内心狂跳,但面上不显,依旧一脸的懵懂,“娘娘真是说笑了,若婳一直把殿下当兄长爱戴。” 同时心底泛起浓重的悲凉,果然什么东西在权势之争上都会变了味道。 王贵妃看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倒是一路亲昵地拉着人朝宴席走去,不仅路上遇到的人都看到了,甚至到了宴席还一副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这着实把上首的姜皇后气得不轻,二皇子凯旋出尽风头,早上她特意派太子去接沈若婳,两人要是共同赴宴,这样在百官眼里太子还是能将西北军稳稳操控在手中。 可谁知这沈若婳还拿乔,和太子吵了一架之后自己凑到王贵妃那去了,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打自己的脸。 可就算再不爽她又能如何呢“婳婳,你怎么现在才来啊,都等你好一会儿了,上次你给我的珠宝让宫中巧匠打造了头面,咱们一人一套。” 宫女端上一套精美的首饰,沈若婳果然看见不少出自自己献上的珠宝,与皇后头上就有相似的。 “来,这发簪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戴上最是好看。” 姜皇后说着拿起一支玛瑙发簪亲自给沈若婳戴上,惹得满场又是一阵艳羡,这沈若婳还真是受宠,皇后贵妃两人都对她百般拉拢。 沈若婳可没想那么多,回来依旧坦然端坐沈家席位,现在她本就是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在这样的场合,最显赫的位置依旧有她一席之地。 倒是周围武臣对这个乱入他们之中的小丫头十分不满,沈家再怎么说也是过去了,现在没人继承兵权,可还要留一个什么少主在,还是个丫头片子挡在他们前面,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婳婳怎么没同太子一起来?” 今日的主角,二皇子傅禹浩很是随意地进了宴席,也是落座沈若婳身边,她现在的位置以前可是沈大将军的首位,和皇子平起平坐也不奇怪。 “早上来找我兴师问罪,没理他。” 沈若婳耸耸肩,继续嗑着瓜子,宫宴她最喜欢带一袋瓜子,边看戏边嗑瓜子。 傅禹浩没说什么,只是扫了入口一眼继续说:“待会儿三哥送个惊喜给你。” “哦?”沈若婳好奇上了,傅禹浩还是很少故弄玄虚的。 人陆陆续续都到了,皇帝对自己凯旋而归的二皇子一顿嘉奖勉励,自然又少不了大臣们一番敬酒吹嘘,旁边的沈若婳更加觉得无聊,面前的瓜子皮都堆了小山一样。 “太子殿下携蔡宝林到!” 随着内监的一声通报,不少人还是把目光转了过去,实在是最近城中关于这个蔡宝林和将军府大小姐的风言风语不少,没想到今天太子会大摇大摆地把一个侍妾带到宴席上来。 这算是羞辱不知天高地厚的沈若婳吗? 就是皇后看到太子的这番举动都有些皱眉,下意识就去看沈若婳表情。 可这大小姐哪里在乎,也就一瞥,就继续转头嗑瓜子去了,相当的无视。 “二弟,恭喜你。” 太子傅禹明也是来到傅禹浩说了几句场面话,可那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旁边的沈若婳身上,似乎想看看她对自己身边站着别的女人会有什么表现。 第13章 诬陷 可惜他失望地发现根本没有,沈若婳别说有什么异常,就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倒是他身边的蔡宝林在坐下后打量了沈若婳一会儿,目光停留在她头顶那玛瑙发簪上。 “沈小姐头上这发簪很别致。” 沈若婳摸摸,点点头,“是很别致。” “可妾身怎么听说玛瑙乃天家贡品,沈小姐如何会冒用?这恐怕不合礼数吧。” 她声音不算大,但现在谁不是支着耳朵等着看两人有什么交锋,蔡若云这话算是让不少人都听到了。 沈若婳终于舍得偏头过来正视她,这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蔡宝林你休要胡说,这玛瑙发簪是本宫赏赐婳婳的,有何不妥。” 姜皇后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维护沈若婳的,区区一个侍妾而已,比起太子的前途真是不值得思考。 蔡若云这才一脸的惶恐:“母后息怒,沈小姐头上发簪所用并不是普通玛瑙,而是是西北所产红缟玛瑙,珍贵至极,妾身如今得见好奇而已。” 红缟玛瑙? 闻言众人皆唏嘘惊叹,红缟玛瑙是玛瑙中最为珍贵的一种,就是整个宣朝也才从西北几年产出一两块,早被定为只有天子才能享用的饰品。 而西北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沈家军盘踞的根基,沈若婳又是少主,这有了好东西先紧自家小姐用确实合情合理,但是这红缟玛瑙是皇家贡品,擅自冒用可是要犯僭越之罪的。 她这话一出,就是姜皇后也不敢包庇了,偷眼看了一下阴沉着脸的皇帝,如果只是普通珠宝也就算了,这种僭越的罪名她也不敢背的。 “婳婳,这玛瑙可是你进献给本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若婳取下那发簪,这批珠宝是蔡茂在陵县送给自己的,当时她还奇怪无事献殷勤,没想到在这等着自己呢。 “你说,这玛瑙是御用之物,看不出你区区一个侍妾倒还挺有眼力。” 蔡若云一愣,她没想到沈若婳竟然到现在都还不说这珠宝是蔡茂送的,那样她的计划就不能进一步实施了。 “若云虽身份低微,但在府中也有幸见过贡品,沈小姐何须如此刻薄挖苦妾身的身份。。” 沈若婳冷笑,“对,我就是瞧不上你,你什么身份也配看贡品,本小姐觉得这就是普通玛瑙,难道眼光还不如你?” 沈若婳现在的样子就是仗势欺人,出口贬低别人的身份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纷纷落井下石。 “沈小姐这是强词夺理,蔡宝林只是指出问题,你用得着这样咄咄逼人嘛。” “既然如此就让鉴宝司的过来看看,沈小姐是不是擅自用了陛下才能使用的玛瑙,要真是这样,僭越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就没人注意到这东西出自西北,沈家垄断西北重镇多年,现在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往将军府送,连贡品都敢私吞,这是不打算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面对各方指责,沈若婳始终端坐在那,原来蔡茂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沈家,要是自己现在说这东西是蔡茂送的,有几人能信,只怕还会变成血口喷人被反咬一口。 “婳婳,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和傅禹浩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西北军本就敏感,这么多年嚣张跋扈惯了,再扣上这种对皇帝不敬的罪名,以后在朝堂上肯定会被时不时弹劾。 “沈丫头,是不是朕和皇后平日里太纵着你了,西北军掌管着宣朝北面重镇,每年出产矿石奇珍无数,但这些东西都是国库的,你动不得。” 一直沉默的宣帝也严肃地看着沈若婳,毕竟这不是什么玛瑙贡品的事,要是沈家私吞该进贡朝廷的东西,问题就大了。 “陛下,区区发簪而已,何必迁怒西北军,我说了不是红缟玛瑙,臣女倒还不至于连这点眼光都没有。” 她这话一贯的目中无人,让宣帝都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这丫头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婳婳别胡说,快给父皇认错!” 太子看宣帝是真生气了,赶紧拉着沈若婳跪下请罪。 “我没错为何要请罪!” 甩开太子的手,沈若婳却是看向旁边的蔡若云,嘴角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森冷寒意:“既然你一口咬定这是贡品红缟玛瑙,是铁了心要陷害我,好,我这就自证清白给你看,只不过诬陷本小姐的下场你也要好好担着。” “我”蔡若云都没来得及阻止,就被沈若婳扣上了陷害她的帽子,想反驳早已经来不及。 沈若婳手握那发簪用力一捏,再展开时竟裂成了碎块,众人都是肝颤,这沈家小姐竟然还有这么强的内力,把那么硬的玛瑙都给捏碎了。 放在别人眼里她就是想毁灭证据,但下一刻沈若婳已经张开手掌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都知道红缟玛瑙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质硬如铁,纹理密集如血丝,现在请诸位睁开眼睛看看,这玛瑙可是红缟?” 来到蔡若云面前,沈若婳居高临下,张开手让那些碎块落下。 蔡若云慌忙捡起一看,哪里有什么纹理,好像确实只是普通的红玛瑙,更何况刚刚她那么轻松就捏碎了,更不可能是坚硬的红缟玛瑙。 “不可能。怎么会”蔡若云还试图翻找一块有纹理的,怎么会这样呢,义父明明是把红缟玛瑙送给了沈若婳。 “蔡宝林,刚刚你可是口口声声咬定本小姐就是冒用了贡品,不知你是如何来的这底气?” “沈小姐息怒,是妾身眼拙看错了,既然不是红缟玛瑙,妾身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沈若婳笑,这一刻,她沈若婳就是那个跋扈的将军府大小姐。 “谁要你的赔不是?你知不知道信口开河是什么下场?你惹的是我,就是和沈家过不去,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敢胡言乱语,一个赔不是也太便宜了。” 蔡若云没想到她还这样不依不饶了,看向周围,刚刚帮腔的人都生怕被沈若婳算账,哪里有人敢来触这大小姐的霉头。 太子傅禹明呢,在知道沈若婳是冤枉的时候竟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第23章 已经有喜欢的人 “还不快向沈小姐赔罪,真是胡言乱语,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滚回东宫去禁足!” 姜皇后出声斥责了蔡若云,才看向沈若婳:“婳婳,既然误会一场,要不就这么算了,别这大好的日子扫了兴。” 会这么算了吗?当然不会。 沈若婳笑笑,却是朝皇帝行了一礼:“陛下,其实这些玛瑙珠宝是陵县郡守蔡茂送给我的,只是不知怎的,他府上的蔡宝林要在这样的场合将这和西北军扯上关系。” 之前她不说是在等蔡若云露出更大的破绽,却没想到她那么谨慎,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将军府旧部现在多在陵县蔡郡守底下做事,这出口污蔑确实值得深思,就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后娘娘你说呢?” 旁边的王贵妃笑意盈盈,却是把姜皇后给扯了进来,沈若婳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姜皇后面色不改,“不过一场乌龙,你们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这和蔡郡守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她心里恨得要死,为了帮太子争取到主动权她好不容易搭上了蔡茂这条线,以后在陵县对将军府施压,但是这些事在背地里做也就算了,要是拿到台面上来,陛下肯定会生气,结党营私可是皇帝的逆鳞。 “这样啊,那就算了,只是这件事牵扯到了西北军,确实让我惶恐,这些年臣女虽然身为将军府少主,却对西北军中的事一无所知,这才有了今天的误会。 既然这样,陛下,以后我可不可以多多巡查一下,以防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真的私吞西北的物产。” 她这话说得轻松,却让在场不少人脸色微变。 沈家的西北军一直就通过军民屯田掌握着最富庶的几个重镇,每年丰富的药材矿石,还有各种各样的皮毛骏马是他们一开始发家的根基,让这支军队这么多年就算不依赖朝廷的粮响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沈若婳却是一直没有资格直接管辖他们,当年沈家满门覆灭后只是说了沈若婳依旧是少主,可没说以后要把这样的军队交到她一个女人手里。 这也算是一个搁置的问题,当年沈家为了抵御外敌死得那样惨烈,沈将军更是血书托孤皇帝,把沈家印绶全都给了小女儿,那样的风口浪尖上要是收编了沈家,别说整个宣朝都会觉得寒心,沈家西北那帮忠心耿耿的老臣也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所以宣帝才想到了以后让沈若婳的丈夫来接管沈家,到那时她必然要嫁进皇家,终归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现在沈若婳主动提及,皇帝,该如何应对。 气氛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歌舞的声音都自然地压低了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沈若婳身上,这个大小姐,是有心还是无意? “哈哈哈,咱们婳婳这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却不想皇帝却是笑着打破这窒息的沉默,随后用和皇后开玩笑的语气说:“当年沈衡临去时将她托付给咱们,一转眼都成了大丫头。” 听这话沈若婳知道事情不会顺利,果然,下一句宣帝就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婳婳,你可知道将军府是怎样的庞大,又驻守着西北,抵御外敌。 这几年都是几位监军和孟将军费心打理,当年也已经下了诏书,西北军是要交给你未来的丈夫来打理的,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弄得来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陛下,臣女始终要接管沈家,躲在你们的身后总也不是办法,就让我先历练历练吧。” 沈若婳还不死心,这些不过是借口,那些人哪里是帮着打理将军府,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意图取代。 “西北军是要交给你的丈夫来扛,如今你有这样的打算,可是对婚事有什么想法了?” 姜不愧是老的辣,宣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往赐婚上扯了。 姜皇后见状也是如梦初醒,赶紧附和,“婳婳,你太子哥哥一直对你爱护有加,你们两个又是从小青梅竹马,以后要是由他照顾你,相信沈大将军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赐婚呼之欲出。 太子傅禹明也是一个箭步上前拱手,掷地有声地承诺:“父皇母后,儿臣是真心爱护婳婳的,愿以正妃之礼相待,还请父皇母后成全。” 这形势实在是转换的太快,别说在场的百官,就是沈若婳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势这么快脱离自己的掌控。 但是蔡茂给自己的那箱子珠宝,第一眼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只不过将计就计想要让自己和沈家联系更紧密一点,现在这形式却是要被皇帝反将一军了。 宣帝一脸欣慰状,正要下旨呢,沈若婳却同样快步上前,一声冷笑:“这就是太子殿下对我的一片情深,带着一个不知哪来的侍妾到宫宴上打我的脸,区区宝林就敢如此陷害我,要是等我进了东宫还不得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陛下,娘娘,这样的日子婳婳不要过!” 这时候的沈若婳瞬间化身无理取闹大小姐,死活就是不愿意,她一向就是刁蛮的形象,皇帝皇后就算想要赐婚,这丫头闹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婳婳,母后给你做主,以后东宫谁也不能对你不敬,就是太子犯错,母后也绝对站在你这边。” 姜皇后完全以婆媳自称了。 “婳婳,如果你不喜欢我有侍妾,东宫那些女子都可遣散。” 傅禹明倒是表态得快,现在他也正后悔呢,带蔡若云来本是想气气她,现在可不能再坏事了。 旁边的蔡若云脸色惨白,今天的形势变化也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 宣帝实在满意极了,拍拍大腿:“太子都有此决心,可见对你真是一片痴情,就这样吧,朕决定了,亲自给你们两个赐婚。” 沈若婳心如擂鼓,可不能就这样妥协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不能嫁给太子!因为因为” 到底因为什么,还有什么理由的!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轰! 第24章 是他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满场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王贵妃端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撒了满桌子,但她可顾不了那么多,下意识就看向自家儿子。 这丫头不会喜欢的是自己的二皇子吧?那这真是太好了,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婚事请下来,有了西北军,再加上她们丞相府,自己的浩儿哪里还会顾忌太子。 想起之前两人的种种相处,越来越觉得有可能,顿时心下激动,却依旧压抑着柔声说:“陛下,婚姻大事总不好武断,既然婳婳有了心仪的人,倒不如先听听她的想法,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才好为她掌掌眼。” 虽然在心里已经锁定了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她话可没说太满,只是看看到底是谁,如果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极力促成婚事,要是其他人,大可推卸她年幼无知被人哄骗了感情。 此时的宣帝只能用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容,阴沉的脸能滴出水来,就是袖中的手都是青筋暴起,要不是碍于情面还在端着,帝王威严,从未如此被践踏过。 听了王贵妃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是一种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前奏,让人丝毫不怀疑要是沈若婳但凡说出一个名字,下一刻就会被他下旨处斩,永绝后患。 “是谁?”宣帝听到自己咬牙切齿地问出来。 太子傅禹明更是愣在当场,他刚刚请婚的姿势都还没收回呢,沈若婳,竟然在在所有人面前说她喜欢别人? 那自己呢,算什么,大笑话吗? 话说出口,沈若婳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如果今天不能拿出说得过去的答案,赐婚在所难免。 “请陛下娘娘恕罪,是臣女辜负了太子厚爱,但是人心难控,婳婳心里已经有心仪的人,他是他是” 沈若婳知道自己这话的后果是什么,不仅仅是自己,就是这个背黑锅的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身侧的手死死捏住裙摆,是谁她也不知道啊。 “是谁!” 宣帝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几乎是怒吼出声。 激烈斗争的沈若婳被这一吼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是三皇子傅禹修,我喜欢他!我想要嫁的人是他!” 咣! 一声闷响自身后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门口看去。 沈若婳意识到什么,缓缓转身,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个名字的主人,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 他手中的琴因为刚刚沈若婳的话太过震惊掉在地上,此时琴弦发出轻微的颤动。 “呀!殿下你有没有被砸到,没事吧?” 率先打破僵局的却是傅禹修身后赶来的一女子,柔声询问之后连忙去查看摔在傅禹修脚尖上的琴有没有砸到他。 只是很快她也察觉到了不对,疑惑抬头,怎么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尤其是上首的帝后和贵妃,那眼神就好像要吃人一样,慌忙行礼请罪:“三殿下等臣女取东西来迟了,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有人认出了这女子,她是成安侯家的小姐章媛,成安侯,似乎就是三皇子的恩师来着,这时候这两人出双入对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关系。 气氛一时微妙极了。 二皇子傅禹浩已经捂着脸躲到一边,没错,这两人正是他请来的,本来是想借这样的场合给沈若婳提点醒,傅禹修可早有意和成安侯家小姐结亲,接近她目的不会单纯。 可是谁知道这事情最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沈若婳前脚刚说喜欢三皇子傅禹修,后脚人家就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她面前。 自己今晚准备的这个惊喜,可真是够及时的。 落后几步的章媛没听到沈若婳刚刚的话,还在那一个劲地道歉,倒是傅禹修已经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自己低头把琴重新捡起来,只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沈若婳,今日你给的耻辱,孤记住了!” 太子傅禹明也好像失态一样,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对沈若婳放了一句狠话后扬长而去。 堂堂太子亲自请婚,还被当众拒绝,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整个天下的笑话,哪里还会在乎什么风度。 宣帝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门口自己很少去关注的三儿子身上,微微眯起眼睛,思绪飘远。 修儿,这个称呼多少年没有叫出口,可是当年他五岁封王的时候,昭告天下的圣旨中还有这样一句:三皇子修天资聪慧,可堪大器。 后来呢,自从亲生母亲容妃上吊自杀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天资不再,恶疾缠身,后来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直到母妃一族连年叛乱被连累,本来有的王爷封号都被剥夺,被赶出宫,发落到都城最不起眼的贫民窟苟延残喘。 这是所有人对这个皇子的仅有的印象,一个不再对朝堂有什么影响的皇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待着就行了,谁知道现在竟和宣朝最棘手的问题搅在一起。 沈家的大小姐,将军府的少主,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喜欢他,要嫁给他。 将军府,西北军,没有人会小看沈家的实力。 没有谁会以为这背后只是小孩子之间简单的情情爱爱,这一定是早有预谋的策划,到底是沈家想要利用这样一个三皇子重夺兵权,还是傅禹修本就不甘寂寞,蛰伏这么多年终于看准时机把握住了沈家这翻盘的机会? “沈若婳,你眼里对皇家威严没有半分尊重,朕和皇后对你的多年关心疼爱都是看错了人!” 宣帝终于开口,却是直截了当地给沈若婳定罪,他的语气平静,却蕴藏着无穷的威严,帝王的怒火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沈若婳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此时反而是很平静地跪下磕头,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陛下,娘娘,臣女知罪,要打要罚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婚姻大事,恕难从命。” 所有人看着这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这一瞬他们在她身上看到的,竟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强硬。 没错,是强硬,宣帝已经明确地感受到,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还要逼她的话,这丫头可能会不顾一切做出什么更出人意料的事来,到了那时,局面才是真的无法收场。 第25章 微妙 闭眼捏了捏眼角,宣帝摇晃着站了起来,满脸疲惫地说:“罢了,朕说到底只是帮好兄弟照顾遗孤,你们年轻人的事,朕也不想去强人所难。” 姜皇后本也是一口银牙咬碎,正打算要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手腕却突然被宣帝紧紧握住,正拦了她要出口的话。 “皇后,朕今日也乏了,回去休息吧。” 姜皇后一愣,陛下这是也要把自己支走,无奈只能牵扯出笑意,扶着皇帝回宫,只是那死盯着沈若婳的眼神,直到消失了都没有半点好转。 王贵妃可以说是心情最为起伏的人,就在沈若婳说她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她真的想到了就是自己优秀的二皇子,那一刻她连将军府到手之后如何布局,如何逼太子让位都想到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沈若婳最后说出的名字不是她儿子傅禹浩,而是三皇子傅禹修,那是谁? 那个不受宠的哑巴吗? 王贵妃死死盯住还在门口站着发呆的傅禹修,就是这个病秧子坏了她的好事! 其实这时候死盯着傅禹修的何止王贵妃,所有人都在看看这到底是谁,竟敢跟太子抢女人。 傅禹修对这些目光却没有太多感觉,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只是集中在沈若婳身上。 他刚刚听得清楚,沈若婳亲口说出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我喜欢的是三皇子傅禹修” 这样的话让他实在太过震撼,就算对沈若婳一直怀有感激之情,但是也从未在男女之情上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沈若婳也在看着他,只是那眼神是他看不透的,这个人他实在没有过多的了解。 “沈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没听到什么的章媛在旁边人好心的转述下也知道了来龙去脉,顿时也顾不得女子的矜持了,直接就是很不客气地拦在傅禹修面前。 来自章媛的怒目直视实在让人无法忽略,沈若婳也不得不分点注意力在她身上。 是个很柔美的女子,眉目细长,说话声音也是娇娇弱弱的,让人不忍心高声和她说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沈若婳现在心里同样乱的很,她刚才只想着快些脱身就好,谁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傅禹修正好听到,这下真是尴尬极了,偷眼看傅禹修,他好像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行了,你今天的胡言乱语伤了太子,触怒了陛下和皇后,就不要在这里继续拉仇恨了,安安分分待着行不行!” 二皇子傅禹浩也看不下去了,板起脸来打圆场,终于把沈若婳拉回了位置。 他这话倒是也给了傅禹修台阶下,这是在暗示他刚刚沈若婳的话不过是一时胡言乱语,最好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我们也入座吧。” 章媛看沈若婳没有想解释的意思,拉了拉傅禹修的衣袖坐到一旁。 傅禹浩端着杯酒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劲,叹了口气说:“额,今天叫你们两个来呢,本来是想大军凯旋你们合奏一曲助助兴,现在看来就算了吧。” 却不想话音刚落,章媛就站起来行了一礼,无比坚定地说:“二殿下凯旋乃是宣朝大喜,臣女与三殿下也为您高兴,这献曲也是早有准备,还希望二殿下不要嫌弃。” 傅禹浩看了看旁边的沈若婳,她好像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正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喝酒,咕嘟几口就是一杯,好像把这烈酒当成了解渴的水一样。 再看看他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三弟,此时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是眼神总也是有意无意朝沈若婳身上看。 “那就,有劳了。” 于是在满场的注视下,成安侯小姐章媛和三皇子傅禹修一个抚琴一个吹箫,那叫一副郎才女貌。 据说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安侯府是个家世清明的没落贵族,和不得宠的皇子倒也门当户对 今天能出席这场宫宴的虽然大多都是大臣,没多少女眷,但是看到这幅场景,还是抑制不住熊熊的八卦之心,今夜这好戏可真是轮番上阵呢。 沈若婳喝酒的动作停了,看着瘦得跟竹竿似的傅禹修,正专注地吹箫,长萧沉闷的声音如同呜咽,自己刚才是吓到他了吧。 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后果他也能预料到,太子傅禹明的报复,还有皇帝和皇后的怒火,甚至是一些觊觎沈家的人,都会把他当做绊脚石的。 他和自己不过萍水相逢,却要承受这些牵连。 似乎是察觉到沈若婳的目光,傅禹修朝这边看过来,正将她满脸的纠结看在眼里。 她在想什么,刚才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许许多多的疑问盘旋在他此时的脑海里,他只想宴会快点结束,好向她问个究竟。 “哎,你们年轻人啊,真让我看不懂。” 傅禹浩在旁边半支着腿,举着杯子和沈若婳碰了碰,继续漫不经心地说:“但凡利益和感情分不清,迟早要出大乱子,你要是喜欢他就不该利用他,要是利用他,就别把喜欢挂在嘴边,狠狠地利用个彻彻底底,这才不枉背了骂名。” “知道了。” 沈若婳罕见地没有反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就朝外面走了,她向来目中无人惯了,这种宴会也是想走就走了。 出了安乐殿,沈若婳忍不住抬头仰望星辰,深吸一口气,父母兄长是否都在天上看着自己,今天的事是她第一次为了保全沈家如此利用一个人。 “爹,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们沈家一向光明磊落,老爹和大哥从来不屑于这些阴谋诡计,难道到了自己这里,就会变成不择手段了? 喝了酒走在冷风中,仅剩的温度不断流逝着,眼看宫门口将军府的马车就在眼前,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若婳没在意,却不想手臂一紧,竟是差点被大力带倒,整个人都踉跄着跌进了对方怀里。 傅禹修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往常壮得跟头小狮子似的沈大小姐,这种时候还弱不禁风起来了。 磕在傅禹修胸口上的沈若婳疼得揉鼻子,这人真是瘦骨嶙峋,撞上去能把人磕疼。 “你你干啥呢?” 第26章 我当真了 傅禹修盯着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这个地步了,是还打算装蒜呢,抬手就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沈若婳大惊,慌忙左右看了看,“别别别在这骂我,人多眼杂的我还要不要面子了,进去说!” 将军府的马车缓缓在长街走着,里面的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 沈若婳挠了挠头,傅禹修是不会真的训斥自己的,有什么也只是写在木牌上,这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她一开口却是先说了一句废话,看傅禹修朝自己递过来的白眼就知道没办法蒙混过关。 “听到了,也看到了,你是被逼无奈才拉我出来当挡箭牌的。” 傅禹修刷刷在木牌上写上,刚递过来又抢回去,飞快地涂抹干净。 “哎” 沈若婳早把那句话看清楚了,感情这还带撤回的。 再提笔傅禹修似乎慎重了很多,炭笔在木牌上犹豫了好久,才好像下定决心了一样,一笔一划写出:“你是认真的吗?” 递给沈若婳之前他又检查了一遍,总还觉得措辞太直接了,又修改成了:“你刚才的话有几分认真?” 还觉得不满意,刚要搽掉,斜面就伸出一只手,却是沈若婳直接把那木牌抢过来,抬头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我是别无选择才拉你当挡箭牌的,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想好了怎么澄清,绝不会让你被牵连” 她已经想好了,出宫就去找太子说清楚,有什么都冲着自己来,绝不会连累傅禹修。 她话还没说完呢,胳膊就被紧紧拽住,傅禹修似乎很不满她的话。 别无选择?只是这样吗? 沈若婳急了,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都说了是权宜之计,怎么地,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喜欢,难道还要对他负责吗? “你你你放手!” 她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小哑巴了,他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那种未知的感觉真是奇怪得很。 马车却在这时候一个急停,本往后挣扎的沈若婳重心不稳朝前扑去,正被傅禹修稳稳接在怀里。 “太子殿下不可!” 车帘也在这时被刷的拉开,露出太子傅禹明怒气冲冲的脸来,等看清楚车内场景,他握车帘的手一紧。 沈若婳正扑在傅禹修怀里,他的手臂也是亲昵地将人搂住,傅禹明几乎能想象之前两人是在贴面细语。 他等在这里就是想找沈若婳讨个说法,可现在呢?还在宫门口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共乘一车,搂搂抱抱,任谁看到这幅场景都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若婳张了张嘴,但看他赤红的双眼和暴起的青筋,也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将军府驾车的护卫在旁边为难,这太子殿下这个样子看起来是要对自家小姐不利,弱弱出声:“殿下” “滚!” 等太子彻底拂袖而去了,沈若婳眉头一皱,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现在更说不清了。” 她想坐起来,却被死死按住,沈若婳转头看去,傅禹修的手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稳稳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了,他们刚才的样子真的就像是靠在一起。 挑眉看他,这货还挺理直气壮,脸上一本正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你放开我!等我落雁平沙使出来你就废了,废了” 沈若婳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她似乎感觉傅禹修正朝自己逼来,两人呼吸相闻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这气氛不对啊,沈若婳想把人推开,他的手臂却堵到了耳边,竟然将她整个人逼在了角落里,眼里灼灼如有星光。 “喂喂喂” 沈若婳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下意识就把眼睛闭上不敢看他,这小哑巴今天是怎么了?这样子,好可怕 胳膊一松,压迫感顿时消失,沈若婳感觉手里被塞进什么东西,再回头傅禹修早下了马车走了,就这么走了。 “这个人真奇怪。” 嘟囔着拿起他临走时递给自己的木牌,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当真了 当真什么了?什么他当真了? 沈若婳懵在当场,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她是问自己那些话是不是真的,难道,他当真了? 宫宴上惹出的祸沈若婳很快就尝到了报复,皇帝断了她和西北军的联系,连以后西北军向将军府的供奉都先要经过朝廷。 沈家在北疆经营了西北军那么多年,不管是行商还是采矿都有声有色,每年上供回来的珠宝药材数不胜数,这些东西可是维持将军府度日的经济来源。 现在要从朝廷过一遍,少不了会被抽掉不少油水。 对此沈若婳早有预料,现在的她只能忍,在没有足够的把握重新把西北军拿回来之前,就算是沈家的东西被人明抢,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以她言行不当为由下令禁足,还派了宫里的教习到将军府教她谨言慎行。 沈若婳被三个教习女官折腾得够呛,这些年虽然名义上是被寄养在皇后膝下,但是她可从来没有管过自己。 “姑娘,喝茶握杯的姿势不对,眼神飘忽,心不在焉,重来!” “沈小姐,女子的美好体态就是弱柳扶风,行之端庄,你这个可不行” 沈若婳依旧我行我素,扔了针线站起来撑懒腰:“今日我累了,改天再学,各位姑姑先回去吧。” “这可不行,沈小姐,安虞国公主就要来朝,宫中没有适龄的公主陪伴,从贵女中选中你,娘娘命你勤加练习礼仪,到时候可是代表着宣朝的脸面。” 原来是这样,沈若婳叉腰冷笑:“不就是陪人家公主吃喝玩累嘛,这个我在行得很,哪里还用你们教,倒是这个安虞国公主为什么要来宣朝?” 宣朝历来强盛,占据的疆土是最广袤的,东南临海,时不时有些不成气候的倭寇而已。 但是西北就有盘踞一方虎视眈眈的百夏一族,是宣朝的死敌,与沈家有满门覆灭的血仇,再之后能对宣朝有点威胁的就是这个安虞国,一个以游牧经商为生的国家,听以前阿兄说过,他们出产的丝绸瓷器非常精美,还尤其擅长制作各种香料金银器,是个很富足的国家。 “这个奴婢们就不知了,但是沈小姐你身为将军府大小姐,娘娘膝下养女,当为贵女之表率” 沈若婳头大,挥挥手打断她:“行了行了,宣朝的女人要是都以我为表率,怕是早就鸡飞狗跳了,娘娘这样安排无非就是舍不得几位小公主出去丢脸,我可听说安虞朝仗着有几个臭钱嚣张得很呢。” 接待使嘛,玩玩何妨。 第27章 误会 平安巷的暗卫们许久都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墙头了,就是院子里被沈若婳踩秃的草地也在一场场秋雨中重新绿了起来。 倒是他们的三殿下,来后花园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盯着那围墙看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殿下,你要是想见沈小姐,就上门去找她,总等着她来找你怎么行。” 阿离在旁边劝着,自家殿下好像对那个沈小姐越来越上心了。 傅禹修看着那面围墙若有所思,是啊,总是她翻越障碍走向自己,自己也应该主动一些才行。 忍受着教习嬷嬷的说教,沈若婳也是等了好久才寻到机会打算去看看小哑巴。 “小姐,咱们府中的人参燕窝都快被你搬空了,什么人需要这么多药材啊?” 青竹看着她又在库房中挑挑拣拣,又是要大手笔的架势。 “哎呀,好东西当然是要用在需要的人身上了,沈家又不缺这些,难道你想生场病帮我消耗一下。” 青竹白眼,自从小姐认识了那个什么小哑巴,将军府多年没有什么支出的库房就跟流水似的哗哗直往外丢银子。 不过还没出门呢,将军府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成安侯家的小姐。” 管家前来通报的时候面色有些古怪,想起这几天都城中因为小姐又闹出的风言风语,觉得有必要还是提醒一下,“成安侯在容妃娘娘去世之后一直对三殿下照顾有加,坊间盛传两人已有婚约。” 沈若婳的手一顿,终于还是缩了回来,眼里难言的情绪明灭起伏,还是下了决定,“去见见。” 走出两步又停住,问管家:“那几个教习嬷嬷呢?” 管家心领神会,压低声音,“在前厅呢,都派人盯着的,小姐放心。” 远远就看见站在花厅中的娇美身影,那天在宫宴上没来得及细看,都觉得长得不俗,今天沈若婳可算是能看清楚这个傅禹修的青梅竹马。 她的眉眼间还有闺阁小姐中那种腼腆含蓄,眼如秋水肤如凝脂,是个很耐看的小美人。 在沈若婳大摇大摆盯着章媛看的时候,章媛何尝不是在打量着她,只是她的目光此时更多地是带着敌意。 沈若婳笑,像个男子一样拱手行礼,然后往后一让:“章小姐,请。” 章媛眼角跳了跳,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她早听闻这个沈若婳来自野蛮之地,行事举止粗鄙不堪,在都城更是做些欺男霸女之事 如今看她这样的举止行为就不是一个世家小姐该有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市井混混的做派,看来自己今天真是没来错。 在成安侯大小姐眼中欺男霸女总无恶不作的草包沈若婳,此时已经自己先坐下,笑盈盈地替章媛倒茶呢,一抬头,却发现章媛还在盯着自己,忍不住皱眉。 “我说章小姐,你今天不会就是来这里和我对视的吧,这看也看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章媛定了定心神,才开口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那我就直说了,沈小姐,身为女子,我同情将军府和你的遭遇,你一个人支撑沈家很不容易,但三殿下已经身染重疾,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根本禁不起你的这般折腾,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招惹他。” 沈若婳认真听她说完,然后笑了笑,抬头问道:“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是为傅禹修鸣不平,还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了,但这话还是让章媛感到了挑衅,忍不住就反唇相讥起来:“我与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相互扶持早已胜似亲人,倒是沈小姐你这种人,在都城无恶不作,自己声名狼藉还不够,随随便便就想坏殿下名声,真叫人无耻!” 沈若婳扣下茶杯,这章小姐对自己成见颇深,没办法聊下去了。 “是,那天的事是我拉了你如意郎君来当挡箭牌,但是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你都说了我这种人,对,我沈若婳就是无恶不作,玩弄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公子小姐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你觉得无耻那是你没见识。” 瞥到廊柱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沈若婳的声音更是扬高了几分。 “三皇子?笑话,不过一个拿来就用的挡箭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皇子身份,我会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要不是他上赶着往将军府贴,本小姐只怕是连傅禹修是谁都记不得。” 章媛已经被沈若婳的无耻行径完全震惊了,从小受诗书礼仪熏陶的她从未想过世上竟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正打算组织语言再和她理论,身后却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 “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两人齐齐回头,就见傅禹修正站在大门照壁前,不过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若婳,靠旁边阿离支撑着连身形都踉跄的。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难道全都落入了他的耳中?沈若婳的脑子翁的一下就炸开了。 站起来,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发出一点半点的声音。 倒是章媛早已快步冲上将人扶住,满脸的担心焦急:“殿下你怎么了?没事吧,咱们走,先回去”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将军府大门口,沈若婳始终呆呆地站着,脑中来来回回滚动的全是刚才傅禹修那震惊而又受伤的眼神,这下,他该有多恨自己啊 “这些话都是沈若婳亲口说的?” 姜皇后听着几个教习嬷嬷的从将军府带回来的情报,顿时喜笑颜开,看向旁边的皇帝,“陛下,臣妾就说那沈家丫头不过是拉三皇子当个借口而已,她与太子之间才是天作之合。” 一旁的宣帝却始终闭目养神,食指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着,似乎在陷入沉思。 “陛下,依臣妾看等这件事风波过后,就先给三皇子和成安侯小姐赐婚,也算了结了您一桩心事,再给婳婳和太子” 宣帝却在此时抬手打断了她,看了皇后一眼,却是说起另外的事:“朕听闻修儿有找到神医医治不能开口说话的毛病,这些年咳疾也有了好转,你得空也上心点,毕竟也是皇家血脉。” 姜皇后的脸色变了又变,但终究还是被很好地掩饰住了,笑着连点点头:“臣妾会的,陛下放心。” 送走了皇帝,姜皇后把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掀翻在地,眼露凶光,殷红的唇挤出一句话:“叫太子来。” 第28章 始乱终弃 青竹端着糕点在沈若婳门前急得团团转,时不时敲一下门,“小姐,吃点东西吧,您都一天没吃饭了。” “不吃。” 青竹听这带着鼻音的声音一愣,推门进来。 房间里的沈若婳抱着膝盖躲在角落里,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她单薄的身影上,看起来落寞极了。 青竹叹了口气,点起蜡烛驱散房里的寒霜。 沈若婳似乎被这光亮刺了一下,抬手遮住眼睛,青春竹却看的清楚,她的眼睛红肿着,看样子是哭过了。 叹了口气,他们家小姐就是这样,表面上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内心柔软极了,从小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躲起来不吃饭不见人。 伸出手抱住她,“小姐,别自责了,您是将军府少主,说什么做什么有时候由不得自己。” 沈若婳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脆弱的,沈家的担子不轻,想要保全将军府,自己所作所为就不能优柔寡断。 “我做不到,青竹,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那您是真的喜欢三殿下吗?” 青竹忍不住问,她陪伴了沈若婳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会对一个人这么在乎纠结。 沈若婳抬手擦干净眼泪,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不应该利用他,皇帝已经开始对西北军沈家旧部动手了,张叔叔他们要我马上想办法,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如果要找到一个可以掌控的皇子接手将军府,除了他我别无选择。” 一边说着不想利用别人,一边又一次次伤害他,所以这样的沈若婳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青竹叹气,如果将军和夫人还在,小姐哪里会需要这样痛苦纠结。 “不过一个拿来就用的挡箭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皇子身份,我会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浪费!” “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要不是他上赶着往将军府贴,本小姐只怕是连傅禹修是谁都记不得” 沈若婳的声音就好像是剧毒一般丝丝入扣,傅禹修只感觉自己被她的冷嘲热讽包围,始终走不出梦魇。 “沈若婳” 打瞌睡的阿离惊醒,却见傅禹修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殿下,你可算醒了,今天吓死奴才了,你知道嘛,您差点旧疾复发了!” 傅禹修无所谓地擦了把汗,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他梦到了十四岁那年与沈若婳初遇。 当年被人陷害掉进枯井中奄奄一息,暴风雨中只有这样一个人愿意陪伴在身旁,当时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成了废人一个,但是那个倔强不肯抛下自己的小女孩却成了那段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指引着支撑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来,多少次擦肩而过,多少次遥遥期盼,自己始终没能鼓起勇气站到她面前。 直到半个月前的相遇,那时还以为是上天垂怜,终于肯给自己一次机会。 现在看来,不过是彻底让自己死心而已,自己和沈若婳,始终只是萍水相逢。 “殿下,您别难过了,那个沈若婳摆明了就是利用您,世上女子那么多,你何必执着于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 阿离说着察觉到自家殿下的脸色不好看,赶紧转移话题,从袖子了掏出一封信:“对了,今天那个人又来了,知道殿下您不想见他,就留下了这封信,说是请您一定要看。” 傅禹修一愣,接过那折叠过的信封,上面盖着印封,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豹图案跃然纸上。 信并不长,所以傅禹修只瞟了一眼就看清楚了内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到最后竟然把信纸撕个粉碎,吓得旁边阿离大气都不敢喘。 府里总会有个奇怪的黑衣人隔三差五的出现,最近尤其频繁。 殿下似乎很不愿意见那个人,这次不过区区一封信就气成这样,可见又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傅禹修撕完信,又自己起身飞快写好了一封信,封好,递给阿离示意送出去。 阿离疑惑,那人来了这么多次,从没见殿下还写回信的。 低头一看地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永州府? “是永州府的南安侯!殿下您是不是送错了?” 这其他地方也就算了,永州那是什么地方?宣朝最为头痛的乱军割据之地,南安侯又是什么人?方辰,占据宣朝南方自立为王的叛军头子。 他自己就已经称王称帝了,南安侯不过是宣朝名义上的一个臣子封号,人家可从来没承认过。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也不过是因为这方辰膝下无子,后继无人,自己又恶疾缠身,不想和朝廷对着干,陛下也就封了他南安侯,对他占山为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事实就是堂堂宣朝这么多年也没能把他一网打尽,可见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 而现在,自己家殿下竟然和这样一个人有勾结!阿离觉得,他们三皇子府似乎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去送吧。” 傅禹修很坚决,吩咐完送信就把那些碎纸扔进火炉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秋意越发的浓了,早起的寒霜落满了围墙的砖瓦。 墙外,沈若婳探头看了看,小哑巴家墙角这棵柿子树都结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叶子却掉光了,想躲着偷看都找不到藏身的地方。 “就看一眼,就看看他生病好了没有。”点点头,沈若婳觉得自己好歹是把人气病了,道歉还是很有必要的。 做好心理建设,才左右借力跳上围墙,却不想下一刻,四目相对 傅禹修盯着墙上一身红衣的女子,就是这个人,一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自己,要嫁给自己,一会儿又亲口承认自己不过是她拿来就用的挡箭牌,亲手把他推进冰窟。 他真的看不透,看不明白,自己到底被她当成什么了。 沈若婳看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好再鬼鬼祟祟,飞身跳下,来到傅禹修面前。 他好像更瘦了些,坐在椅子上盖着毛绒绒的大氅也觉得弱不禁风。 沈若婳突然觉得不敢看他的眼睛,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篮子塞过去。 “那个,我是来送药材的,给你燕窝。” 傅禹修捧着满满当当篮子,目光落在她闪开的脸庞上,心里突然一软。 “那个,那天的事我道歉,我不是个东西,让你受伤了,那些话你就当我在放屁,风吹就散了,好吗?” 沈若婳挥挥手,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了,怎么就这么嘴笨呢。 不过还好傅禹修不会说话,自己说啥他都不能马上反驳,看他又不说话,沈若婳接着举手保证:“沈家我会再想办法,不会拉你下水的,这个你大可放心。” 傅禹修看她急切地解释,提起碳笔在木牌上刷刷写着。 沈若婳忐忑地接过来一看,上书:“你想始乱终弃?” “始始乱终弃!” 沈若婳捧着木牌如遭雷击,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喜欢我,要嫁给我,我早就不干净了,你却不想负责” 还没从始乱终弃中缓过神了的沈若婳再受连击,踉跄着差点没站稳,看他还一脸痛心疾首,自己俨然真是玩弄感情后始乱终弃的渣女。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怎么就不干净了!你少血口喷人,是不是看本小姐有钱还讹上了,我告诉你” 天旋地转,沈若婳再找回视野赫然发现自己自己躺进了傅禹修怀里,他那张病态却俊朗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眼里似乎蕴含着某种难言的情绪,深邃得似乎要把自己吞没进去。 沈若婳完全懵了,怎么突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他的目光 沈若婳没能继续解读下去,因为下一刻她已经被更大的震惊吞没。 男人的脸瞬间放大,然后,唇齿交缠,寸寸沦陷 完全变成呆鸟的沈若婳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失去焦距的眼里好像被大片大片的光影充斥,好像,还是粉红色的。 傅禹修,自己无意间认识的小哑巴,现在竟然,在吻自己 大脑完全空白的沈若婳,脑中突然跳出一幅画面:“二哥,一亲芳泽是什么意思?你有一亲芳泽过吗?” 少年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爆栗,然后才一脸的认真,“傻婳婳,这种亲密的事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做,你以后的丈夫会教你的。” 喜欢的人,丈夫,傅禹修是吗? 这种时候还能走神的沈若婳,完全被傅禹修结结实实地占够了便宜。 直到他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抚过沈若婳敏感的耳朵背后,激得她忍不住一激灵,才猛然惊醒。 然后,傅禹修就放开了她。 这让刚准备大发雷霆的沈若婳突然没着没落了,呆呆地看着他。 常年脸色苍白的傅禹修似乎脸色微红,但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缓慢拉起沈若婳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现在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有关系了” 他的眼神目光那么认真,小心翼翼的,还带有些许讨好,似乎刚才不是他紧紧禁锢着沈若婳索求,是沈若婳这恶霸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沈若婳完全五雷轰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此时的脑子乱成了浆糊,根本理不清有哪里不对。 傅禹修很满意她完全呆掉的表现,甚至还抬手温柔地帮她搽了搽嘴唇,理了理微乱的头发。 然后拿出一串钥匙,仔细地帮她系在腰间。 “以后要来,走正门。” 然后沈若婳话糊里糊涂地被送出了大门,在寒风中呆立片刻,突然一拍脑袋大吼一声。 “傅禹修,你个混蛋!” 冲回去大力拍门,一副要杀人的凶神恶煞模样。 吱啦! 斑驳的大门打开了,傅禹修疑惑地站在门后,看着气鼓鼓的小女人。 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吗? 沈若婳看着一脸无辜的他,突然就气结了,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最后,满脸杀气地伸出手去,双眼喷火恶狠狠地说:“篮子还我!” 等沈若婳彻底蒙着头落荒而逃,阿离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他家殿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需要扶住门框才能稳住身形。 傅禹修确实很高兴,看着沈若婳吃瘪的样子,之前所有的疑惑和失落好像都一扫而空了,现在的他满腔充满报复得逞的快感。 小丫头一定吓傻了吧,不过他更满意今天自己的勇敢,以后,自己不会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第29章 突然会说话了 青竹是看着她家小姐兴冲冲的出门,灰溜溜地跑回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人一回来就直往房里冲。 “哎,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答她的只是沈若婳同手同脚落荒而逃的背影,青竹不解,跟进房间差点吓了一跳。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此时整个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整个人完全是在瑟瑟发抖,口中还念念有词。 “疯了疯了,全疯了” 青竹更摸不着头脑了,凑上前:“小姐?谁疯了?” 沈若婳不理,依旧蒙着被子一会儿踢腿一会儿锤头,整个人就像抽疯的虾子,哀嚎不断。 “小姐,你这是出门撞邪了?” 沈若婳哗啦一下掀开被子,指着自己的唇,满脸的委屈和不可置信:“青竹,我被那小哑巴占便宜了!” 懊恼地一锤脑袋,“最要命的是我竟然毫无反应,就这么,就这么回来了!” 左手重重锤在右手掌心,咬牙切齿地说:“我应该狠狠扇他耳光然后剁了他手脚,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这回换做青竹如遭雷击了,比起她家小姐关注的事后该不该剁人手脚的问题,难道被陌生男子占便宜问题不是更大吗? “我怎么能毫无反应,我是猪吗!啊啊啊!” 沈若婳坐在床上一边恨恨地把头发揉成一团糟,一边悔恨得鬼哭狼嚎,像极了炸毛的小狮子。 青竹扑上去把她嘴巴捂住,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姐你可别说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若婳咸鱼一般躺倒,望着房顶哀叹:“是我大意了,名声早就不干净了” 站在皇宫巍峨的大殿前,傅禹修很疑惑,自从被逐出宫后父皇就再也没召见过自己了,怎么今天会召自己入宫。 “三殿下,请随老奴来。” 旁边侍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傅禹修点点头,跟在太监的背后朝着一处宫殿走去。 画廊小阁,流水潺潺,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直通一片菜畦,任谁也想不到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还有这么一处接地气的宫殿。 宣帝背着手站在一处秋千旁,眼里似乎还能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荡秋千,时不时回过头来朝自己温柔一笑。 恍如隔世啊,她走了那么多年,却从未入梦来看过自己,宣帝下意识地就要伸出手,想再触碰一下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庞。 “陛下,三殿下到了。” 内监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打破这短暂的旧梦,宣帝只能落寞地收回手。 转身,就见一瘦弱的男子正躬身朝自己行礼,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吗?却一点也不像自己。 如果不是体弱多病,他到底也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他身上的气质和他母亲像极了,干干净净的,不争不抢,却好像什么都拥有了。 “来了,都看看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宣帝招呼他。 傅禹修环视了一圈,这是他母亲身前居住的宫殿,但那时候这里有母妃在,自然有家的感觉,现在,对他而言不过是冰冷冷的皇宫而已。 父子两在院中凉亭对坐,皇帝亲自为傅禹修倒了一杯茶,傅禹修端着茶杯目不斜视,宣帝却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你母亲,是个洒脱的人,这方天地不属于她。” 宣帝开口,忽然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所以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到底是对朕,对你这个亲生儿子,也能狠下心来割舍。” 傅禹修桌下的手瞬间紧握成拳,目光死死盯住对面还在抒情感慨的皇帝,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当年自己不是躲在角落里目睹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他今天听到的,也只会是容妃受母族牵连上吊自杀,成了宫中禁忌,是不是会和所有人一样,相信母妃是畏罪自杀,以为她根本不在乎自己。 可真相呢,根本不是这样的,他至死也不会忘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就是眼前这个人,亲手杀死了母妃!他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似乎察觉到傅禹修浑身泛起的杀气,宣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父皇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但是父皇没办法。 你也知道,你外公唐国公始终不肯帮朝廷对付方辰,那是个反贼啊!父皇就是想保你,朝野内外多少双眼睛看着,父皇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宣朝的皇帝,冷落你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你要体谅。” 傅禹修木然地躲开他的手,眼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反倒是被一种恨意取代。 看他这样子,宣帝坐了回来,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你就是恨朕也没关系,身为皇子,却口不能言,不通文武,宣朝不养废物,你最好搞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没资格指染!” 本来想给点好处安慰一下,却没想到他如此不知好歹,宣帝那点仅存的耐心早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沈若婳这个女人只能是太子的,朕会给你补偿,只要你开口,都城无论哪家宗室之女,朕都可以为你赐婚,复你爵位,太子是良善之人,只要你让步,他会保你后半辈子无忧。” 原来这就是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傅禹修看着眼前这个人,同样是自己的父皇,说出的话却如此冰冷刺耳。 “休想。” 这是傅禹修今天在木牌上写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却有千金之重。 宣帝接过,突然气极而笑,拿着那木牌差点拍到傅禹修脸上,“休想?谁给你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还能活几年,太医的诊断你没看吗?而立之年!你还要娶沈若婳,你到底想干什么!让她为你守寡吗?” 傅禹修撑在桌子上的手突然一抖,心脏绞痛,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煞白起来,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因为这种绞痛他承受了十年! 怎么会?自己一直控制得很好,郎中说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复发的。 目光缓缓停留在刚刚自己喝过的那杯茶上,瞬间明白了什么,傅禹修捂着绞痛的胸口不可置信地抬头,却只见宣帝,自己的父皇,高高在上 宣帝看着对面傅禹修因为剧痛而蜷缩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继续端坐,依旧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宣朝帝王,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朕说过,人要认命,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朕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说吧,你要什么?” 傅禹修手抖得厉害,抓炭笔的手几次都握不住,更别说写字了。 宣帝笑,“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想趟将军府这趟浑水?” 傅禹修汗如雨下,胸口的疼痛几乎要让他匍匐到地上去,但依然支撑着,脑海中不断回响那个声音,那两个在口中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字,此时迫切地冲到了嘴边。 “婳婳,沈若婳,这是我的名字,来跟着我念一遍,你一定要学会说我的名字” 宣帝已经不想再看身后这个废物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唐雪容那个女人留在自己心里的恨意,终于是完完全全地被她的儿子给继承了,她要是还活着,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今天这幅样子,该会有多痛苦? “婳婳婳!” 突然,一声微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很小,但宣帝就是听到了,因为这里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另外一个人,那是 傅禹修! 刚刚说话的是傅禹修! 一股恐惧自脊梁骨蔓延而上,宣帝猛然转身,然后他就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个哑了十多年的傅禹修,对着他开口清晰无比地吐出了一句话:“沈沈若婳沈若婳!” 宣帝呆住了,如果不是傅禹修此时的眼神实在可怕,他也许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其实刚刚那一瞬间,就是连傅禹修自己也吓了一跳,在意识到那声音是自己发出的之后,他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沈沈沈若婳!” 他很用力地再重复了一遍,终于确定了,自己竟然能说话了! 不再管宣帝见了鬼的表情,傅禹修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摸着喉咙,又是痛苦又是欣喜地朝外走了,跌跌撞撞地出了宫殿。 豆大的雨点自空中落下,似乎要洗净这么多年来的屈辱,自己不再是小哑巴了,不再是口不能言的废物了,傅禹修捂着胸口踉跄着走在雨中,突然喜极而泣。 “婳婳,婳婳” 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在此时听来真是如同天籁,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去告诉这个名字的主人,自己会说话了,会说她的名字了! 皇宫里,宣帝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依旧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 “怎么会?” 摇摇头,怎么会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呢?明明五岁那年一场重病之后再也开不了口了,这么多年用了多少办法都不能开口的,怎么突然就能说了 “陛下,三殿下这是?” 一直躲在暗处的张钊也被惊得不轻,刚才他分明就是听到三皇子殿下出声说了沈家大小姐的名字。 “让你的人加紧动作!不能再拖了!” 宣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吩咐张钊下去做事,也觉得头疼得厉害,没来由的一股子烦躁,一脚狠狠地踹翻了桌椅。 第30章 为了救他 暴雨袭来,沈若婳也只能换了舒服的薄衫,窝在暖阁里看书,将睡将醒间,就被青竹咋咋呼呼的喊声吵醒。 “小姐!小姐快来!有个疯子硬闯将军府了!” “疯子?” 沈若婳疑惑,但还是裹着披风朝门外走去。 雨水击打泥地所起的水雾甚至都打湿了她的裙角,更别提看到那矗立在雨中的模糊身影,早淋得不成样子,好在他身上的白衣服眼熟,沈若婳走近一看也吓了一跳。 “是你,你在这干嘛呢?快进来!” 竟然是傅禹修,沈若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扯了披风把他裹住,暴雨中要提高声音才听得清,“你怎么在这淋雨,当心又病了。” 傅禹修却好像听不到看不到,直愣愣地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婳婳,婳婳” 沈若婳惊讶,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会说话了?太好了” 目光逐渐涣散,沈若婳之后再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清,能从宫里支撑到这里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终于软软地靠在她的肩头昏了过去。 第二天,刚平静不久的都城再起波澜,沈家大小姐张榜寻求神医治病,虽然用的描述极为隐晦,但还是有好事之人从症状上猜出了这背后的人是谁。 “心绞痛不就是三皇子殿下的旧疾嘛,之前皇家就有张榜求过的。” “这么说沈若婳是在为三皇子求医问药咯,啧啧啧,这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三皇子妃了。” 将军府内一早上都有人络绎不绝的上门,有确实是懂点医术的,也有单纯就是冲着那五千两赏金来的,更过分的还有来看看是不是三皇子的。 结果不消半天,三皇子傅禹修病重,将军府沈若婳四处寻医问药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这让青竹急得团团转,“小姐,这样下去您的名声真的不要了?你之前故意说给宫中教习姑姑听的话也会没用的,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更讨厌三皇子。” 沈若婳哪里会管这些,紧紧握着傅禹修的手,能感受到他痛苦的挣扎。 “这种小把戏本来就忽悠不了皇帝皇后,现在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不信他们还能坐得下去,连个太医都舍不得派。” 昨夜傅禹修被心绞痛折磨了一晚上,她不知道派将军府的人去太医院请了多少次,竟然连个太医都请不来,这皇帝皇后难道真的不在乎傅禹修的死活嘛?他好歹也是皇子啊。 “那小姐你的名声” “名声名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名声!现在是人命关天!你们行不行,不行派将军府家丁上街敲锣打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先请了太医来保命。” 她就不信了,在朝野内外的注视下,帝后会真的坐视不管。 沈若婳探了探傅禹修的额头,高热不退,昨天淋了雨可能还着凉了,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看着他紫青的嘴唇,就连昏迷都疼得直闷哼的模样,可知这绞痛是何等的残酷。 “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撑住啊!”阿离在旁边直抹眼泪,跪在沈若婳面前哀求:“沈小姐,求求你想办法救殿下,殿下这心绞痛非常人所能忍,太医说有可能活活疼死过去的!这次来势汹汹,再不救就真的会出人命的!” 怎么办,沈若婳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揪心起来。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 沈若婳看了一眼痛苦蜷缩的傅禹修,决然地朝门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玉兰宫前,掌事宫女一脸为难地看着风尘仆仆的沈若婳。 “沈小姐,不是娘娘不肯见您,实在是如今将军府正在风口浪尖上,您和三殿下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娘娘在后宫中人微言轻,就是想帮您也找不到办法啊。” 沈若婳点点头,表情坚定,“烦请姑姑通报一声,把这个交给贵妃娘娘,她自会见我的。” 说着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子,正是之前姜皇后送给她的那套配饰之一。 不带丝毫犹豫的,沈若婳抬手就朝地上磕去,咣铛一声,精美雕琢的玉镯瞬间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这份果决倒是让在宫中沉浮多年的掌事女官都吓了一跳,私自毁坏皇后赏赐,这该是什么罪名?而她,就这么做了。 王贵妃看着女官捧上来两半碎玉,忽然掩唇笑了起来。 “不愧是沈家的人,震慑西北数年,没一个是庸才。” 沈若婳终于如愿进入玉兰殿,站在王贵妃面前依旧不卑不亢,躬身行了一个礼。 王贵妃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女孩,看她也不跪拜,只是用外臣的礼节对自己行礼,忍不住冷笑:“明明是个闺阁姑娘,却始终以男儿自居,行为举止全无女儿家的娇柔,仗着沈家少主的身份,未免自持过高。” 之前对沈若婳的嘘寒问暖,亲密无间,在她宫宴上直白地对三皇子表明心意后,王贵妃只觉得看到这个小丫头就来气,哪里还装的出来。 沈若婳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依旧笔直地站着,嘴角一勾:“比起一个只会高呼维诺的沈家小姐,贵妃娘娘现在会更需要一个统领将军府的少主,不是吗?” 王贵妃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以前只知道沈家出身西北,合族上下都有一种有别于都城世家的豪迈气概,行事风格不拘小节。 本以为这沈若婳生的如花一般的娇柔少女,又回到都城这么多年,早该洗去那种做派,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将军府的狂,是在骨子里的。 “呵,统领将军府的少主?沈小姐是在唬本宫吧,你虽有少主之名,但是能调动西北军哪怕一兵一卒吗?能让将军府在宣朝的大殿上有一席之地吗?你这少主的身份,放眼整个宣朝,也不过是个笑话吧!” 王贵妃真的笑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见的多了,但是像沈若婳这样无权无势还不知天高地厚的真不多见。 “娘娘说的没错,今日的我确实有名无实,但是假以时日,沈家的所有,都会尽归我掌控。” 看着这样的沈若婳,她突然有些同情起来,无亲无故的一个孤女,独自一人支撑着偌大的将军府,多少人盼着她倒霉,多少人盯着她手中的那点权势。 “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要用女人的方式夺得想要的东西,沈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本宫的意思。” 只要现在沈若婳收回之前的话,愿意和她王家联手,她敢保证,推翻那个破落户出身的姜皇后和太子根本不是问题。 沈若婳笑了笑,“娘娘,沈家虽落魄至此,但我还不至于自暴自弃到把自己当做供人买卖的筹码,更何况现在的我,有了其他的想法。” “本宫对你的想法毫无兴趣!如果你只是想来这里耍耍嘴皮子的话,你可以滚出去了!” 她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诏书就摆在那,想要得到将军府,除了联姻毫无办法。 “哦,娘娘真的不想听下去吗?这个机会我能送给二皇子,也同样能送给太子,而且相信皇后娘娘会更加喜欢的。” 沈若婳说着,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这这是” 王贵妃感觉自己都有些结巴了,缓缓站起来,走向沈若婳,确切的说,是她手中的将军府印绶。 就是这小小的一个东西,却能够调动西北十几万铁骑,它背后的分量可远不止这些,沈家,将军府,西北军,甚至是西北数不尽的矿场宝藏,通通都承载在这印绶中。 第31章 交易 “你什么意思?” 虽然这诱惑对她有足够的吸引力,但是她可不是那种轻易就能失去理智的人。 “娘娘难道不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这沈家印绶,能够让拥有者调度西北军,二皇子军功显赫,又是皇子身份,想必驾驭起来也不会有太大难度。” 这下王贵妃是彻底明白了,只是这惊喜也来得太快了吧,那可是西北军啊,沈若婳不会不清楚让出来是什么意思,这一次转让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只要进了二皇子的麾下,沈家想要再拿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东西给浩儿,但是没有陛下的昭告天下,你们之间也没有婚约,这如何能够服众?” 虽然这个印绶像虎符一样能够调动西北军,但始终还是要在名正言顺的情况下。 沈若婳今天会来到这里,想必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果然,沈若婳将那印绶收好,递到王贵妃面前,很平静地说:“娘娘大可放心,当年我父兄去时,曾托付三哥照拂将军府,如今是我亲自出面委托,西北军不会是问题。 只是陛下那里,恐怕就需要王丞相在朝中周旋了,不过我想,这对王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 王贵妃还在迟疑,“空口无凭,西北军中如何服众?” “有血书为证。” 这让王贵妃更加疑惑了,“当年你父亲哪里留下什么血书?” “我说有,就会有。” 说罢沈若婳就嘶啦一声,从自己的裙角撕扯出一片铺在桌上,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指尖开始在上面奋笔疾书起来。 “你” 这下连王贵妃都彻底无语起来,不过更多的是佩服,不愧是沈衡的女儿,不愧是将军府的当家人,这份果敢,这份胆魄,天下女子中能有几个做得到? 一份明目张胆伪造的血书就这样被沈若婳明目张胆地做出来了,捧起来看了一眼,没带丝毫犹豫的,拿起腰间代表沈家当家人的私印就盖了上去。 王贵妃直到真真切切地摸着那印绶和血书,都还在惊疑不定当中。 “你真的想好了,被怪本宫没提醒你,浩儿拿到西北军一定会安插人手,逐步取代沈家,以后你要是想后悔可来不及了。” 沈若婳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印绶上,好像在对王贵妃说,又好像在告诫自己:“属于沈家的东西,总有一天我都会拿回来的。” 割舍了最后一点念想,沈若婳倒也想起此行的目的,对王贵妃说:“我要最好的太医,还要娘娘保我和傅禹修在都城平安无事,娘娘你也别想敷衍了事,我要是死了,陛下和太子就能明目张胆收回将军府,您的如意算盘全会打空。” 这丫头,真是够狠,连自己的命都敢拿来交易。 王嫣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见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沈家大小姐,她明明知道只要交出了兵权,就算是和太子皇后彻底撕破脸皮了,说不定为了浑水摸鱼干脆把她给暗杀了,却还是敢这么做,在这就是再给自己出难题啊。 “这个自然,本宫会让丞相府暗中护你,只是三皇子傅禹修嘛,你可要想好了,他这趟浑水可不是谁都敢去趟的,我好心提醒你,陛下对当年唐容妃的自杀始终耿耿于怀,事情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沈若婳点点头,却毫不在意,“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目送沈若婳出门,王贵妃呆立原地良久,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了。 忍不住喃喃自语:“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这样的女子,后宫的勾心斗角不会是她的归宿。” 就在帝后装聋作哑任由傅禹修生死挣扎的时候,王家突然大发善心,王丞相亲自嘘寒问暖不说,贵妃连太医院医正都搬去了。 这让不少人看不明白了,在太子和沈家纠缠不清的时候,二皇子难道也要横插一脚吗? “沈若婳这是孤注一掷,连母后都被她打动了。” 把玩着沈家的印绶,傅禹浩若有所思。 旁边的欧阳晨整理着散乱的兵书,她不太明白这沈家大小姐的打算,要是真不喜欢太子,直接嫁给二皇子傅禹浩难道不是最好的靠山吗?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以后要是助二皇子夺得了皇位,连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无忧了。 “欧阳军师,你说,要是她反悔了,想嫁给我怎么办?” 欧阳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抹桌子的动作更加显得手足无措了。 傅禹浩却还不打算放过她,不怀好意地凑过来,“那可就只能委屈她做侧妃了,要不然你就没位置了。” “将军,请自重!”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欧阳晨站起来大声地反驳他嬉皮笑脸的玩笑。 傅禹浩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靠在椅子上笑得欢快,猛然一伸手,就将眼前人拉入怀里,轻轻巧巧地就扣住了她动弹不得。 欧阳晨连挣扎都懒得做了,实在是这货太容易就抽风了,整个人皮糙肉厚的,掐他都是自己疼,每次只能木然地忍受他调戏。 凑到她皙白的脖颈间,傅禹浩呼出的气息都是那样灼热,“我已经够自重了,难道你想看看我没自重的样子?” 亲昵地靠在她的肩头,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整个人晒得有些麦色,而欧阳晨整个人就像一团雪绒一般吹弹可破,被他捞在怀里竟然也有种反差的温柔。 在她脖子上啃了一会儿,傅禹浩似叹息,又好像是承诺,“等你哥哥回来和你换回身份,我就去你家提亲,让你做我的正妃。” 这次欧阳晨终于脸红了,因为她也察觉到了今天的将军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是因为被沈家小姐刺激到了吗? “将军,我和沈小姐是不同的,她可以为了三殿下忤逆圣意,但我永远不会,欧阳家也永远不会。” 傅禹浩不在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会这么做没关系,我会就行。” 欧阳晨看着他,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沈若婳焦急地等在旁边,眼看着太医又是灌药又是扎针的,可傅禹修就是没有一点好转的意思,看他痛苦的表情似乎更加难受了。 “太医,他这个不是旧疾吗?之前是怎么治的现在再怎么治不行吗?” 太医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一脸凝重地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啊,三殿下多年恶疾缠身,沉珂相伴,心绞痛也不过是并发之症,还有其他的疾病也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完全靠的是异于常人的忍耐,仔细调养还好,这一旦旧疾复发,就像现在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就让他等死吗?” 沈若婳的语气陡然就冷了下来,刷的一下,就拔出了床边兵器架上的长剑,毫不客气地就逼在太医院首脖子上。 “你身为医者当救死扶伤,但若是让我知道你受人指使见死不救,休怪我手中长剑无情!” 连太医院首都敢拔剑威胁,看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沈若婳会不会火气大了点。 但是太医哪里敢惹这个大小姐,连忙摆手否认,“老夫怎么会见死不救,实在是三皇子这病来得复杂,还需要我回太医院与其他同僚仔细商讨一番,才好对症下药啊。” “最好是这样。”沈若婳收了剑才放他离开。 等太医院首连滚带爬地出了将军府,拐角处早有一辆马车停着等他,左右护卫着持刀的黑衣人。 “你怎么办事的,傅禹修还没死?” 车帘后传来冷冷的质问,太医院首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大人恕罪!沈小姐实在是谨慎,一直在旁边的盯着,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啊!” “废物!沈若婳又不懂医术,她是砍你了还是劈你的?连这点手脚都动不了还要你何用!” 在太医院首连连磕头中,一个青色小瓶从车帘里被扔出来,滚落他脚边。 “再给你两天时间,再办不好,你妻儿就别想见了。” “是是是” 再站起来,乌蓬马车早已远去,他赶紧捡起地上的小瓶子,左右看了看没人之后才整理衣服离开。 轻如鸿毛,一个斗笠人自他消失的巷子后飘然落下,眼里寒光闪烁。 “小哑巴,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虽然你这个人不怎么讨喜吧,但咱们也算相识一场,那天你冒着雨赶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我还没好好见过你说话的样子呢。” 沈若婳握着傅禹修的手,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喝了安神汤总算能安定一会儿了,可是整个人依然看起来气若游丝。 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沈若婳轻轻说:“肯定很疼吧,小时候我娘说哪里疼都比不过心,我给你暖暖。” 双手捂着他的胸口,感受那微弱的心跳声,沈若婳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一不小心这点心跳都会消失了,就好像当年,母亲的心跳也在自己怀里消失掉。 脸颊一凉,竟然是有泪滴滑落,沈若婳慌忙搽干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相似,都是这天地间孤独寂寞的人,在认识你之前,没人会耐心对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真是讨厌死这个冷冰冰的都城了。 但是我们相遇了,发生什么事都有了想倾诉的对象,爹娘兄长去后,我真的,孤独了好多年,所以小哑巴,你别死“ 第32章 惊天的阴谋 “婳婳” 趴在傅禹修胸口上的沈若婳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微弱的声响,可不就是傅禹修的声音嘛。 慌忙搽干净眼泪,“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婳婳。” 傅禹修却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一样,不断地重复着。 “不会说也别勉强,太医说你旧疾复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傅禹修想了想,那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恍如隔世,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和冰冷的话依旧深深地映在脑海里。 是放在那杯他亲手给自己倒的茶水里吧,他就那样恨自己,巴不得置自己于死地,只是这样的事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出宫以来,身边的暗杀数不胜数,如果不是府中的暗卫足够多,自己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面对沈若婳关心的眼神,傅禹修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抬手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我我没事。” 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沈若婳的眼泪更加忍不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不争气了。 “你会说话了,真好,真好。” 两人相视而笑,傅禹修抬手将她按在怀里,此刻在心底,早就萌芽的想法正在一点点茁壮起来。 “对了” 傅禹修想说什么,但是好像依旧不适应说话,只能再拿过炭笔在木牌上写着:“我这里有一个药方,是之前一个云游四海的方士给我的,据说也许能治我的病,只是风险极大,你按照上面抓药吧,咱们赌一把。” 沈若婳看着他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药方,看起来已经被拿出来琢磨过很多次了,边缘都起了绒毛。 “这能行吗?” 沈若婳不想冒险。 傅禹修虚弱地笑笑,继续写着:“试试吧,我真的受够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出了意外,有你陪在身边,也没什么遗憾了。” 沈若婳努力点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将军府就来了不速之客。 沈若婳看着来势汹汹的章媛和成安侯,有些疲惫无奈。 “你竟然要给他喝这种不能确定的汤药,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章媛急的团团转,她一早听到沈若婳要剑走偏锋,要喂傅禹修喝什么风险极大的救心汤,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阻止。 沈若婳丝毫不退让,“这次他的病情复杂,现在已经气血郁结,活活疼了这么多天,根本不能再拖了。” 坐在一边的成安侯不怒自威,更是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沈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要是殿下有个万一,你担得起吗? 还有,要不是因为你,殿下怎么会承受这些无妄之灾!现在竟然还想不顾他的死活用猛药,你这是想谋害!” 沈若婳是什么人,对这种话根本毫不在意,只是让旁边的太医院首再上前查看熬好的药。 太医拿起来闻了闻,点点头:“沈小姐,这确实是效果极佳的救心汤,喂殿下喝下也许有奇效也说不定。” 沈若婳看了看身后的傅禹修,点点头,不过却是自己先端过汤药抿了一口。 “小姐!你竟然试药!” 青竹再夺已经来不及,沈若婳早就把那汤药咽下去了。 “没关系。” 沈若婳摆摆手,也不管其他人,自己坐到了傅禹修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从早上起就开始昏迷不醒了,如果再找不到办法,他很可能就在这样的睡梦中离开。 章媛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极了,凭什么,为什么?守在殿下身边的人分明应该是自己! 半个时辰过去,沈若婳的身体没什么不良反应,看来这汤药可以试一试,端起碗,一勺子一勺子喂傅禹修喝下去。 “如果有什么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力承担。”沈若婳打断章媛的话,这是傅禹修的愿望,与其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还不如就这样放手一搏。 汤药被沈若婳一滴不剩地全喂给了傅禹修喝下,然后又仔细帮她搽干净嘴角,握着他的手紧张地等待着。 与此同时,皇宫某处,宣帝也正紧张地等待着。 “陛下放心,皇后那毒无色无味,早已经被掺杂进安神香中,与沈若婳喂下去的药互为药引,单独查看根本无毒,没人会察觉的。” 宣帝双手成拱搭在鼻梁上,叹了口气:“事发之后,你紧闭宫门再去宣旨,谨防皇后太子一党作乱。” 张钊单膝跪地,拱手点头:“末将已经按陛下的旨意密信各大臣,等拿住了太子,证据就会被立马搬上朝堂,臣会在宫外亲自统领五军助陛下成事。” 张钊又再次确认了一遍:“陛下当真要这么对待太子吗?皇后娘娘这些年可没少在朝中经营,恐怕会引来大动荡的。” 宣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张钊知道自己多话了,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震撼,借皇后的手除掉三皇子尚且能理解,毕竟三皇子的身世总是陛下的一块心病,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这么对待太子。 “你不明白,朕就给你说说,免得办起事来犹犹豫豫。” 宣帝似乎也有些想要倾诉,或者说,他也想说服自己。 “太子本来在接管将军府这件事上占尽先机,却优柔寡断,始终不肯对沈若婳下杀手,妄图讨一个女人的欢心,结果呢?沈若婳选了那个野种,将军府选了二皇子,他一样都没占着,朕真是失望至极!” 再次仰天叹气,这已经是宣帝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一山不容二虎,储君的身边决不允许功高盖主的兄弟。 浩儿确实比太子更能成事些,王家也足够扶持他登基,只要除掉那个野种,太子降罪成了废棋,沈若婳也不用留了,二皇子既然都已经拿到了将军府的印绶,就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所以朕要替他扫清眼前的所有障碍。” 张钊是强迫自己冷静地听完帝王的叙述,内心的寒意将整个人包裹。 原来,沈若婳的选择就是决定了两位皇子的生死权势,她选了二皇子交出将军府,所以陛下扶持二皇子傅禹浩上位,若是她选的是太子,只怕今天的局面会完全不同,要被清除的,就会变成功高震主的二皇子。 但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从沈若婳决定交出将军府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保命符,她就必须死! 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算计之中,从沈若婳宫宴上说出喜欢三皇子时,陛下这步棋就在谋划了,既然不是太子和二皇子,那她就决不能活。 故意给三皇子下毒让他旧疾复发,救人心切的沈若婳必然会求助皇后或是王贵妃,心甘情愿地交出将军府兵权,两个皇子的势力必然会在背后动手脚破坏对方的联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三皇子傅禹修死! 到了那时,沈若婳身背谋害皇子的罪名,有的是办法弄死她,背后下毒的主谋再被皇帝揪出,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成了那个牺牲品,她们的儿子都难逃被废的命运。 这样一来,心病能除,皇权得到巩固,将军府所有的兵权也会无波无澜地重回皇家,从始至终,环环相扣,皇帝始终黄雀在后! 第33章 变故顿生 真真是好算计啊,也是好狠的心,张钊第一次感到皇家的凉薄竟然可以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因为沈若婳一个选择的倾斜,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但是太子不是输在了和二皇子争取沈家上,而是输在了他和皇帝的同心同德上,始终不能按宣帝强硬的姿态办事,只有这样一个下场。 而此时的将军府,众人正沉浸在傅禹修清醒过来的喜悦中,他喝了那汤药竟然就醒过来了,太医上前把脉也是脉象平和有力,看来是大有作用。 成安侯在旁欣慰,“太好了,看来那个云游的方士还是个神医。” 傅禹修点点头,他也感到身体明显轻松了些。 “殿下既然有所好转,还是回到府中精心调养,在这将军府里总是不合礼数,风言风语不断,媛儿,这段时间你就往皇子府好好照顾殿下。” 说话间还不忘那眼角扫过沈若婳,那防备的样子也太明显了,旁边的沈若婳看着什么都没说,只要傅禹修没事就好,正打算默默离开。 “婳婳” 床上的傅禹修突然开口叫她,这一下可把成安侯和章媛吓得不轻。 “殿下你会说话了?你竟然能开口说话了呢!” 章媛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她知道这对傅禹修意味着什么,这一直以来不会说话始终都是他最大的障碍,现在这障碍竟然就要突破了吗? 成安侯也是惊喜万分,他们章家扶持在傅禹修身边多年,就是盼着有一天他能够再振作起来。 沈若婳却很平静,来到他面前握了握他的手,“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侯爷说的没错,待在将军府始终不好,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傅禹修却不放开她想要抽回的手,也不管身边这些人异样的目光,死里逃生的他不想在意那些虚无的东西了,他只想牢牢抓住眼前人。 沈若婳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脸皮再厚,被一个男子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还是有些不自在,连忙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先回去,我会去看你的。” 傅禹修却尤其固执,紧紧握着她的手就是不松开。 “我” 他刚一开口,突然就觉得心脏一抽,剧痛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瞬间疼得冷汗就冒出来了。 沈若婳分明是察觉到了,脸色也是一变,“傅禹修!你怎么了?” 噗! 一口浓黑的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啊!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所有人一跳,章媛冲上来就想把沈若婳推开。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 沈若婳拼命给他擦着嘴角的血迹,最要命的是傅禹修还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握着沈若婳的手渐渐脱力滑落下去。 “有毒!” 太医银针刚在血迹上接触,瞬间就成了可怕的黑色。 沈若婳也呆住了,怎么会突然就中毒了,那个药分明就是自己尝过的。 “是你!是你在药里下了毒要谋害殿下!” 傅禹修还在大口大口地吐血,章媛倒是已经断定了那汤药有毒。 “我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若婳此时也想不清楚,刚才明明就是有效的,怎么突然就变成毒药了,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她还想定下心来仔细想想问题所在,局势却没有给她更多时间,一阵喧闹恰好在此时响起,一群带刀士兵就这样闯进了将军府。 为首那人扫了一眼已经昏迷的傅禹修,转过身来冷冷对沈若婳说:“沈小姐,你下毒谋害三殿下,陛下命刑部捉拿你。” 沈若婳感觉自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被利用了,这场陷害只怕早有预谋。 所以她没有做什么无谓的挣扎,只是回头再扫一眼傅禹修,希望这只是针对自己,不要牵连到他的性命。 出了将军府,沈若婳发现门口早已经站满了指指点点的百姓,而巍峨气派的将军府,此时早被皇帝的禁军团团围住。 听说沈家出事,其实不少人都是特意赶来看看这沈大小姐仓皇无措的表情,平日里在都城耀武扬威目空一切的大小姐,终于因为她的肆意妄为栽跟头,这正中多少人的下怀。 但是他们并没有看见想象中沈若婳哭哭啼啼,将军府鸡飞狗跳的场景,有的只是她从未展露人前的果敢冷静。 “哭什么,也不嫌丢人。” 沈若婳搽干净青竹的眼泪,很是从容地被戴上了枷锁,回头吩咐众人:“今日起你们闭门不出,等我归来。” 将军府管家在旁边站着,腰背挺得笔直,他跟着将军府也是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小姐在,就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将军府低头的。 人群中,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矗立,除了身后的侍从,浑身的气势让拥挤的人群都敬而远之,下意识让出一个圈。 “这就是那小子喜欢的女子?” 斗笠下有声音传来,他身后的护卫先是紧张地扫视一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后,才答道:“是,将军府的孤女。” “沈衡的女儿。” 斗笠人意味深长地咀嚼了一下沈若婳的身份,最后只是冷笑一声:“匹夫之勇,她爹要是早想到今天,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身后的侍卫却是紧张地盯着周围因为提到沈衡大将军而侧目的百姓们,忍不住低声提醒:“主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去救少主吧。” 斗笠人这才收了目光,转身离去。 就在沈若婳被押进刑部没多久,就传出是皇后指使太医院院首给三皇子下毒的消息,更奇怪的是这件事还是借沈家小姐的手完成的,三皇子傅禹修旧疾复发之后没回自己的府邸,反而被沈若婳留在将军府,这件事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她这是方便下手,所以才一副救人的惺惺作态把三皇子控制在府中。” “沈若婳分明就是和太子早就串通,想借王贵妃请来的太医院首污蔑二皇子,这女人真是狠毒至极” 朝堂上,每个大臣好像都是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发生一样,把沈若婳是如何取得傅禹修信任,再如何麻痹王贵妃,最终助太子排除异己,这所有的罪名好像早就罗列成网,铺天盖地将沈若婳网住。 姜皇后想喊冤,但是猛然发现真没冤枉自己,给傅禹修下毒真的就是自己做的,但是绝不是想陷害什么王贵妃,只不过是沈若婳在宫宴上说喜欢那小哑巴,他成了太子和沈家联姻的绊脚石,所以想要出手除掉而已,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不行,本宫必须要去找陛下解释清楚,我们是冤枉的!” “没用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这次是要扶持傅禹浩,就算不废掉我,也会打压东宫的势力。” 太子傅禹明虽然同被软禁,人却平静多了,这样的局面其实他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的父亲,为了皇权,会这么不择手段,终究还是自己错估皇家的残酷。 姜皇后却不能平静了,晃着他急切的说:“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这都是沈若婳那死丫头惹出来的啊!该死的也是她而已,我去求你父皇,你好歹是太子,怎么能说废就废呢” 第34章 往事如烟 傅禹明无动于衷,比起姜皇后,他更能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父皇不抱有什么幻象,他就是天底下最冷漠无情的父亲。 “母后你还记得吗?当年我把傅禹修推进枯井中,让他差点丧命那件事。” 姜皇后愣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想了好久才有点映象。 “当年我极力证明不是我做的,可惜你们没人相信,事实上,是真的,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不过是碰巧到那里去捡风筝而已,真正动手的人,是父皇!是他亲手把傅禹修推进那枯井!却让我事后当了替罪羊。” 傅禹修拍着自己的胸脯,当年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他的父皇,站在枯井边上将傅禹修用力一推,口中的话那样冰冷绝情,这些年来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魇中。 那句话是:“去死吧!” 傅禹修也是他的儿子啊,不过是因为唐容妃的死让他感到蒙羞,竟然就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然后转而拉自己的另一个亲儿子来背锅,这样的父亲,自己怎能不怕。 深吸了一口气,傅禹明安慰着姜皇后,“母后,就算他不废掉我,也不会让我们过得太轻松的,他这个人控制欲太强了,怎么能容忍卧榻之侧有人酣睡。 你看着吧,就算是王贵妃和傅禹浩也不过是他拿回将军府的棋子,最终还是要通通捏在他自己手中。” 姜皇后跌坐在地,心里同样冰凉一片。 “那沈若婳呢?如果你不想做太子你为什么还要讨好沈若婳!让姜家陪你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惧怕,根本就不会表现得太冒进,就安安稳稳的做个皇子也许还能笑到最后。 傅禹明却是淡然一笑:“我喜欢婳婳,你们都以为是为了她的将军府,甚至有时我也分不清,是不是喜欢她能给我带来的权势。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不是的,这么多年都不是,她就是她,当年我第一次进兵营,见到那个策马的少女,我就知道,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已” 等沈家覆灭,她成了孤女,被安排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爱护,点点滴滴的心动,早已超越那些所谓的权势,他甚至怨恨自己太子的身份,会让沈若婳始终对自己抱有敌意,以为自己别有所图。 姜皇后闭上了眼睛,想必就是他这样的心思被皇帝察觉,知道他根本对沈家用不了雷霆手段,以后更成不了和自己一样的绝情帝王,所以,把太子舍弃了,转而培养那个屡立战功,杀伐决断的二皇子。 输了,不是输给王贵妃母子,是因为不够绝情,成不了宣帝心中最冷酷的接班人。 姜皇后终于也平静下来,不再妄想能够通过求情能让那个男人有丝毫的手软。 沈若婳被带进刑部大牢,却是很快见到了一个熟人。 孟枫,另一个将军府孟家的公子,现在,是刑部的主管。 “哟,这不是将军府大小姐嘛,真是稀客啊,不是风头正劲,几个皇子都为你争风吃醋嘛,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看着沈若婳如花似玉的脸,他都忍不住猥琐地伸出手揩揩油。 “你要是还想断一次,就尽管试试。” 沈若婳也不避,只是冷冷地说着,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大小姐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因为她曾经,就真的打断过孟枫一只胳膊。 孟枫点点头,冷笑着避开了些许,“沈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烈,要是你嫂子有你一半的性格,本公子也不会让她只是做妾。” 沈若婳一怔,偏头看他,眼里的恨意几乎能蔓延开来。 当年沈家覆灭,孟家崛起,她的长嫂,却在第二年就撇下破败的将军府,改嫁进了孟府。 更可气的是张氏改嫁之前就已经和孟枫暗通曲款,入府不到五月,竟然就生下了一胎,这让将军府当年受尽了流言蜚语,本来经历丧夫丧子的将军夫人更觉得颜面尽失,悲愤之下郁郁而终。 这是别人口中的过往,但是沈若婳至今还记得那个说话从来轻声细语的长嫂,在离开将军府那天哭得多撕心裂肺,她根本就是被孟枫这小人下了迷药玷污的。 孟家与沈家同为朝中武臣,自己的哥哥那样优秀,处处压过孟家,眼看沈家败落,孟枫这样的人渣竟然就用这种方式羞辱沈家。 往事如烟,当时有多恨沈若婳好像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当夜她拿了哥哥的棍棒,潜入孟府替他断了孟枫一条胳膊,那年,她才十二岁,就需要孤零零地扛下将军府的一切了。 再后来,都城中渐渐传出沈家小姐暴戾成性,动不动就伤人,但凡敢因为她孤儿寡女语出轻薄的,断手断脚不过顷刻之间,众人畏她如虎,贵族瞧不起她粗野做派,渐渐就得了沈家草包这一称呼。 但是沈若婳不后悔,她宁愿做草包,做土匪,也定不会让这些人对她起什么肮脏心思,长嫂是她没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人敢轻薄半分! “其实本公子就喜欢性子烈的,要是你肯顺从些,本公子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孟枫见她不说话了,还以为这小妮子也是被天牢这阴森可怖的地方吓到了,毕竟也是个闺阁小姐不是,正打算好好哄骗一番。 沈若婳突然就笑了,只是笑意中竟然隐隐蕴含了杀气,曾经被十二岁的她眼睛都不眨就卸掉胳膊的孟枫,可不会陌生这种杀气。 “你不提,我都忘了,孟家原来也是欠了我这么多呢。” 看向他,沈若婳依旧是那个狂妄的沈家大小姐,“孟枫,我好心提醒你,今天你最好就在天牢里弄死我,不然让我活着出了这道门,咱们新仇旧恨,都一起好好算算” 明明她才是任自己宰割的阶下囚,可孟枫突然觉得一种恐惧自心底蔓延,扭头看着这女人被关进了大牢深处还久久不能平静。 太子没被废,但是得了谋害兄弟的名声,被皇帝夺了储君的权力,关进东宫反省,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朝堂上,只要收起了獠牙,转身就会被人敲骨吸髓,已经不会有人再去担心他的未来了。 现在大家都忙着奉迎新贵,因为被“冤枉”而被皇帝补偿的辰王殿下,没错,拿到了西北军大权,将要接管将军府的二皇子傅禹浩,摇身一变成了辰王。 在宣朝一场风波起起伏伏的时候,一队身着异域服饰的车队缓缓驶入宣朝都城,这是安虞国的使团到了。 有坊间传言这次安虞国是有心和宣朝联姻的,现在太子前途未卜,朝中唯一能配得上公主的,仅有辰王傅禹浩了。 而此时的新贵辰王却谢绝了任何人的拜见,就连王贵妃亲自去也没办法说动他。 隔着门,王贵妃恨铁不成钢:“浩儿,你又何必纠结于过程呢,如今的局面就是你父皇在给你铺路,现在安虞国的公主到了,你得乘此机会好好把握,才能更加巩固自己的地位啊!” 屋子里传来一阵酒坛子乒乒乓乓撞击的声音,好半天傅禹浩慵懒的声音才透过门缝传出来:“母妃你拿了婳婳的兵符血书,却不护她,现在还要我拿着沈家军争取来的身份,去求娶公主?呵呵,恶心,恶心至极!” 王贵妃一时语塞,但是她也没想到事情的变化会这么出乎预料,本来她只是打算和沈若婳合谋一下,让自己儿子和太子争斗时再多点筹码。 可谁知道皇帝做得更绝,直接在沈若婳交出西北军后把她和太子都给灭了,这可真是一劳永逸啊,西北军此时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接管了过来,这可是沈若婳心甘情愿让出的,再没人能抢走的。 “母妃知道这么做不厚道,但是你不这么做,皇后和太子就会做得更绝,沈若婳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交换,我又没逼他。” “滚!” 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自门框上传来,吓了王贵妃一跳,她也没想到自己亲生的儿子竟然会这么对自己,又惊又怒,甩袖而去。 门内,傅禹浩披散着头发,灌了一口又一口的酒,却始终无法麻痹自己。 自己拿了好兄弟的东西,利用了他们的亲妹妹,却还要他坦然地接受,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这是该得的,真是,恶心至极。 “你们竟然这么对沈小姐,真是让我感到不齿,你被陛下选中了,说明以后你就会精于此道,你终究会变成一个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帝王!” 早上欧阳离开的时候,冷冷丢下的话就是一把插在胸口上的匕首,时间越久越深。 第35章 安虞国昭月公主 难道自己真都会变成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吗?但是看看现在的情形,还真是没有半点冤枉。 “欧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喃喃说完这句,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 一辆挂满了铃铛彩带的马车行驶在都城的长街上,马车中时不时传来的铃声般的少女笑声,引得街边人纷纷驻足,光听这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 果然,当车帘掀开的那一瞬间,一阵阵惊叹如浪潮般席卷。 “好俊的小娘子!” 更难得的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一个异域美人,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就是那双眼睛也是碧蓝色如同星辰,此时脸上的笑意几乎能感染了看见的每个人,这样大美人就是看上一眼就足够惊叹上天造物的精妙。 “阿曼你看,这里的房屋好高啊!街道好宽,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好像呆呆的?” 她的汉话还带着些生疏,但是吐字清晰,这下众人明白了,只怕这小美人还不是宣朝的。 “公主你可别露出头去了,这些人不是呆呆的,是看到您的美貌都被惊呆了。” 她的旁边冒出一个小丫头打趣地回答,不过她的话倒是没多少人去反驳。 “公主?难道这就是安虞国的昭月公主?” 隔得近些的听到这称呼,更加惊叹,本来传闻安虞那种破落小族,就是有个公主也是长得粗野,没想到现在看到真人完全是天仙下凡啊。 “哎,我都替太子感到惋惜了,要是没有不出意外的话,这小美人说不定会和亲宣朝成了太子妃呢,现在只能便宜二皇子了。” “呔,你说的什么瞎话,太子那是和沈若婳早有婚约,要不沈若婳怎么还会为他陷害二殿下。” “行了行了别说了,沈若婳也是你们能妄议的,都是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此时马车中偷听的少女把脑袋从车壁上收回来,一脸疑惑地问旁边的侍女:“阿曼,这个沈若婳是谁啊?怎么感觉这些人都好害怕她的样子,比皇子还害怕。” 侍女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这些都是来宣朝之前他们安虞国收集到的关于宣朝的一些情报,阿曼打算翻开找找沈若婳是谁。 “哎呀,就在第一页,看来她在都城公主需要注意的人里面还是很重要的。” 昭月直接把小本抢过来,果然一眼就看到红圈标注的沈若婳。 “大将军府小姐,沈衡大将军嫡女,性残暴刁蛮,做事不讲道理,能避则避” 看着这段对沈若婳的介绍,昭月突然就笑出了声,“这沈若婳如此好玩,怎么能不会会呢,还是沈大将军的女儿呢,我记得以前沈家可是西北王,他家两个公子都俊朗洒脱得很,大姐姐还让我给沈家二公子偷偷送过情书呢。” 阿曼恨不得捂住自己家公主的嘴巴,“公主,这里不比王庭,这可是规矩多得要命的宣朝,您在这里可不能还像这样口无遮拦了,到时候大王王后就是想保你都鞭长莫及。” 昭月闻言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口中念叨着:“沈若婳,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被昭月公主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沈若婳还在吃鞭子呢,孟枫还真是说到做到,找了机会就开始对她动刑。 “说,你为什么要帮着皇后陷害二皇子,贵妃对你那么好?” “贵妃二皇子虽然对我好,但不能给我安全感啊,我要当的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一个王妃算什么,但是我一个将军府孤女,想要在东宫立足,好歹要有点本事才行,所以我就先帮太子除掉二皇子和三皇子,这样,他就能彻底高枕无忧了,等我带着将军府当嫁妆嫁进东宫,什么蔡宝林什么侍妾侧妃,还不是通通都任我拿捏。” 沈若婳被绑着,但是始终昂起头,此时听到孟枫的审问,然后就很顺其自然地招供了,而且还很合情合理,有些地方连孟枫都不敢这么编呢。 “你” 她这么直接反倒是把孟枫弄懵了,虽然他是在审问沈若婳吧,但是这些不过都是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借题发挥让她尝尝天牢里的酷刑,结果呢,她很干脆就按自己想要的招供了,这让人如何审问下去? 看他拿着鞭子在那出神,沈若婳忽然笑得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 孟枫最讨厌她这种不知死活,好像什么时候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就是我我帮太子陷害二皇子的理由,你拿到了,就去给陛下面前定我的罪吧,看看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果不是,我这还有很多版本呢,保证编到他满意为止。” 孟枫脸一阵青白,没想到这死丫头胆子这么大,竟敢连陛下都敢愚弄。抬手就是一鞭子甩过去。 “放肆,就凭你这对比下不敬的态度,本官都能让你死一百次!” 沈若婳偏头躲了一下,继续笑:“孟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你们不就是欲加之罪嘛,现在我认罪了,要杀要剐就随你们便吧,至于理由,皇帝真的需要吗?” 孟枫嘴角抽搐,这沈若婳还真是找死,“给我打,狠狠地打!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陛下,不好了,三殿下竟然醒过来了!” 张钊话说出口,才猛然惊觉自己失言,三殿下醒过来怎么能成坏事呢! “什么?” 却不想宣帝却是毫不掩饰地皱眉,他本以为旧疾复发还中了毒的傅禹修根本不可能还救得过来,谁知道这小子命真大。 “也不知道怎么救的,现在竟然都已经清醒地能下床了,正为沈若婳喊冤呢,要是他没事了,对太子的处置看起来就有点过重了。” 张钊话已经说得委婉了,本来傅禹修如果被皇后毒死,太子现在的处罚名正言顺,但是如果傅禹修要偏袒那沈若婳,自己说出没中毒,或者不是沈若婳的责任,那太子的罪名可就不成立了。 “他怎么就会死里逃生了?” 到底是宣帝,狠狠地锤了桌子一拳之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按照姜皇后那女人的狠毒,要是下毒的话一定是毫无退路的,怎么还能让他寻到空档捡回一条命。 张钊汗,他们对傅禹修的监视从来就不容易,他的身边总是高手环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行踪,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 “下去查,看看都是谁在暗中帮他!” 张钊领命而去,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傅禹修确实已经醒过来了,这次也算是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失血过多使整个人看起来都白得像张纸,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救她!”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斗笠男子,始终背对着他,目光落在窗外。 “你是在教我做事?” 傅禹修失望地点点头,他明白了,除了自己之外,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愿意去救沈若婳的,撑住桌子的手青筋暴起,但是依旧坚决地朝门外走去。 只是到底大病初愈,能站起来都已经是困难,离开两步果然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斗笠男子终于回过身来,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等看着在地上匍匐的傅禹修还不死心地往前爬,怒气渐渐在眉间积蓄。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傅禹修哪里管这些,他说话困难,此时心里只盘旋着救沈若婳这个想法,既然别人不帮忙,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站住!你知不知道老子等这天等了多久!沈家要是不倒,你哪里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把沈家当家人送进了牢里,只等傅禹浩出了事,就能把你往前台推,你却要去救那女人,打乱一切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我给你铺好的路就在眼前,你却还要去碰那些儿女情长吗?” 傅禹修停住了,只是他的注意点却是在计划这两个字上,缓缓站起来,猛然扑上去揪住对方衣领,眼里的怒火几乎能喷出来:“是你!陷害了,婳婳!” 他说话依旧有点结巴,但是表达的意思却是让对面的人听清楚了,也不惧怕,就是盯着对付斗笠下的脸。 “哪用得着老子陷害,分明就是她自己愚蠢落进了别人的圈套,我不过是冷眼旁观了一下而已。” 他是早就知道姜皇后会让那太医给傅禹修下毒,因为那天在巷子口他们所有的话都落在他的耳中,只不过他将计就计,等事情按照自己发展的走了之后,才出手救傅禹修。 “那你怎么,不干脆,等我死了,再出手!那样,不是,更好!” 傅禹修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害沈若婳被诬陷的罪人。 斗笠人似乎被踩中了炸毛的尾巴,一拳挥在傅禹修脸上,直接就把他打趴下了,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扶不起的阿斗!你要是想死老子不拦你,但是别这时候死到底下去恶心你母亲!” 傅禹修搽搽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母子!” 此言一出,斗笠人似乎踉跄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傅禹修,这个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看着,跌跌撞撞长大的孩子,原来在他心里一直是这么看自己的,分明就是仇人。 良久,一声叹息打破沉寂,声音似乎都苍老了许多。 “罢了,你要恨我怨我都随便,要救那女人也随便,终究是我没资格左右你,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丢下这话,人也随之消失在门口。 第36章 救人的手段 安虞国使团到访,皇宫里自然又是一番设宴,昭月公主的美貌在席面上自然又受到一番夸奖。 “宣朝陛下,昭月比起你们将军府的沈若婳小姐谁更美丽呢?” 酒宴上昭月的一句话瞬间让大殿冷场下来,这安虞国公主还真是那壶不来提哪壶啊,不知道那沈若婳刚刚被关进了大牢吗? 就在宣帝踌躇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冷笑:“婳婳乃宣朝第一美人,岂是你这种番邦小国的公主可比的。” 众人哗然,慌忙回头去看,就见辰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傅禹浩第一眼都不是看昭月,而是把目光落在王贵妃身边的某个身影上。 一身婢女打扮的欧阳晨看见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慌忙低下头装作倒酒。 王贵妃却看得清楚,自己这儿子分明就是冲着身边这死丫头来的,不过,今天为了逼他来宴席,确实是用这丫头威胁了一下他,怎么都劝不来的人,一听说欧阳家的小妮子在,立马就乖乖就范了,自己怎能不气。 “浩儿,怎么说话的,还不快给公主道歉!” 傅禹浩这才从欧阳晨身上收回目光,瞥了身边人一眼,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冷哼一声:“看什么看,你就是没有婳婳漂亮,本王实话实说而已。” 然后就一甩大氅,自顾自地转身找位置坐下了。 昭月刚刚真是被气了一下,自己可是安虞公主,也是个响当当的大美人,就是看刚刚这些朝臣的表现也知道宣朝那个什么将军小姐也不过如此,可是这个辰王,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不如她,从小她可都没有受过这种羞辱。 “呵呵,看来本公主确实是不如这沈小姐,能惹得宣朝几个皇子都对她念念不忘。” 傲气地来到傅禹浩面前,小手指着他:“辰王,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本公主说话的人,我记住你了。” 傅禹浩白眼,这种刁蛮公主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陛下您看,两人还真是欢喜冤家啊。” 王贵妃笑着急忙把话题扯开。 宣帝也是点点头,“嗯,朕看着也是般配得很,这样,昭月公主还要在都城待一段时间,浩儿,这几天你就不要去军营了,陪着公主把都城好好逛逛,让她看看咱们的风土人情。” “好呀好呀,我正有此意呢,谢谢陛下。” 傅禹浩刚站起来还没说什么呢,对面的昭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了。 “陛下,这个差事有些不方便,儿臣恕难从命。” 他态度坚决,倒是让宣帝也意外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王贵妃继续挂着笑:“怎么不方便的,临近年关了,你也该歇歇了有什么事就先交给军营里的副将打理不行吗?” 傅禹浩却是再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个侍女,提高声音,“儿臣身边本来有个欧阳军师是得力助手,可惜现在她回家去了,什么事都落到儿臣一个人头上,所以不得空。” 侍女满脸的不忍直视,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口中的那个欧阳军师本来是自己的哥哥,自己不过是在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顶替他而已,自己真正的名字可是叫欧阳婼。 王贵妃算是听出来了,这小子就是要欧阳家那小丫头回去,气得朝旁边横了一眼,这欧阳婼不过是自己宫里的一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他的法眼,要死要活的爱得不得了。 “那便召那个欧阳军师回来即可,既是你的得力帮手,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 不明就里的宣帝大手一挥,直接就下了令。 傅禹浩果然高兴,不等王贵妃出声自己就已经先谢恩了:“父皇金口玉言,那以后这欧阳军师就是儿臣的人了,谁也不能调遣。” 欧阳婼想跺脚,想阻止,但是这样的场合哪有她说话的余地,旁边的王贵妃杀气都快把她吞没了。 “那你就有空陪我玩了,太好了,明天我想去你们宣朝最大的酒楼,后天去跑马场,大后天” 眼看事情解决,昭月又在那高兴得直拍手,自己就先谋划上了。 “本王还是不能陪你玩,军营的事情解决了,我的婚姻大事还没解决呢。” 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口,别说是昭月如遭雷击,就是在场哪一个人不是意外得很,二皇子有什么婚姻大事需要考虑的吗?这个昭月公主不就是来宣朝和亲的吗?现在到处有传言他就是最合适的皇子。 “浩儿,你在胡说什么呢?” 王贵妃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出声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没错,本王既然已经接管将军府西北军,那按照当年沈大将军和父皇的约定,就要照顾沈小姐后半辈子,做她的夫君,打理沈家,如今她身陷囹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轰! 议论声只在顷刻之间爆发,所有人都没想到辰王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明明他都已经拿到了西北军,明明沈若婳都被押进了天牢,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提及那个约定。 所有人都在看着傅禹浩,而他,只看着一个人,欧阳婼,如果不做让她失望的人,那么自己就只能负她。 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着要娶别人的事,伤的却是俩个人。 “沈家军桀骜,如果没有他们的少主坐镇,只怕难以收服,会增加许多未知的变数,所以,如果要我掌管将军府,最好,还是沈小姐做将军夫人。” 现在能救沈若婳的只有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旧事重提,就算是百官也无法忽略这件事,想要西北军,就先娶沈若婳,那么,天牢里的她就杀不得,否则,西北军未必会乖乖归顺。 他是在用这样的办法,保沈若婳。 宣帝又头疼了,他发现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们,一个个的都要优柔寡断,一个个的都在质疑自己的决断,好不容易为他铺好的路,结果呢,还是和太子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想方设法也要留下沈若婳这个祸害! 第37章 又拉仇恨 最终又能怎么办呢,宣帝无奈地先甩出一个拖字诀,也许他也要想想接下来怎么断了这几个皇子的念想,无声无息地把沈若婳给除掉。 “沈若婳,沈若婳,又是这个沈若婳,宣朝是不是所有皇子都喜欢这个沈小姐,关进天牢里了还不安分!” 宴席的后半程,昭月都是拿着刀子在戳桌上的羊腿,似乎把这当成了该死的沈若婳。 等到宴席散场,辰王傅禹浩被王贵妃叫到了宫中,刚刚关上门,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甩过来了。 “逆子!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局面是你外公,你母妃我,整个王家呕心沥血多久才造就的,就因为你区区几句话,就将我们多少心血一杆子打成了泡影!” 傅禹浩的头被打得偏在一旁,王贵妃真是气极,这巴掌又重又狠,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瞬间带起三道血痕。 傅禹浩抬手抹了抹,舌尖将口腔中的血腥卷干净,才慢条斯理地直面自己的母亲。 “儿臣已经让母妃失望了,不想再让另一个人失望,这辈子只想简简单单,皇位之争,恕儿子难以有什么作为。” 然后,再不管气得发抖的王贵妃,推门而出。 一出门,就看见一群侍女中有一个显得尤为紧张,始终盯着他流血的脸。 傅禹浩笑了笑,径直走过去,一把拽着人就朝宫外走了。 “哎,殿下!你放手!” 欧阳婼就这样被他连拖带拽地扯出了皇宫,今天的他力气尤为的大,好像怕一松手自己就跑了似的。 等到了宫门口,他终于放开了手。 “我救她,就要委屈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女人没出声,傅禹浩看着欧阳婼,欧阳婼也看着他,两人在宫灯摇曳下对视着,各自平息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欧阳婼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伤口上,抬起手指轻轻抹掉血珠。 然后,踮起脚尖,朝他的脸颊吻了上去,这就是她的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此刻已经不受她自己的控制,所作所为只是本能。 蜻蜓点水式的接触,软软的触感印在傅禹浩的脸颊,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宣朝最善战的二皇子,铮铮的铁骨汉子,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征战沙场多年,他见多了生死,知道有些事有些人转身就是永远,所以,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习惯了强取豪夺。 但是眼前这个人,让他想要温柔的,好好的对待。 在她一触即离之后,傅禹浩猛然扣住她纤细的下巴压了下去,让两人陷入更深的沉沦。 “咳咳咳,咳嗯!” 这方灼热的空气终于因为几声尴尬的咳嗽被打断,一个满身缀满铃铛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从马车后转出来,不正是早等在此处的昭月还能有谁,现在的她好不尴尬,实在没脸再偷看下去了。 同样被惊醒的两人就显得从容多了,主要是傅禹浩脸皮厚显得从容,直接脱了大氅把欧阳婼整个包起来,她绯红的脸没让人瞧见半分。 “你先到马车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早晕乎乎的欧阳婼哪里还会违抗,乖乖地就裹着大氅进了马车。 昭月把注视着欧阳婼的目光转了回来,看着高出自己几个头的傅禹浩,讪讪地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艳福还不浅啊,一边口口声声要娶那个什么沈若婳,一边又和这貌美如花的小宫女卿卿我我,时间管理得不错。” 傅禹浩白了她一眼,自己整理了一下衣领,口气冷硬:“你如果是把算盘打到了本王头上,那就可以消停了,不管是将军夫人还是辰王妃,都有人选了。” 昭月呲牙,这人长得不错,说话却十足的桀骜不训,一看就是兵油子。 “你以为本公主就有多想上赶着贴,还不是我父王母后的要求,你父皇母妃不也是这样的算盘吗?娶我一个公主可比起那个什么沈家孤女划算多了,刚刚那个小宫女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留在身边,我也不是那种爱吃醋的人。” 昭月背着手昂着头,一副自己好算计的模样。 傅禹浩用看白痴的眼神再次送给她,“不好意思,本王不喜欢兔子。” 兔兔子?哪有兔子? 昭月转了一圈,再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穿了一身白貂毛,头上点缀着几朵兔毛,看起来确实有些像兔子。 等反应过来人早就扬长而去了,只能对着马车屁股狂吼:“混蛋!别让本公主再见到你!” 口渴,沈若婳觉得自己快要脱水而死了。 被抽打过的鞭子也疼,有多少年没有尝过这种感受了。 “怎么样,沈大小姐还嘴硬得起来吗?” 孟枫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沈若婳,真是觉得解气,这么多年就算孟家早已取代将军府,但是在都城武将当中,总还是矮沈家一头,就是因为这个沈若婳还在。 “呵呵,你的手段也就这样嘛,不过我可不会给你继续得意下去的机会了,到今天都还没有收到皇帝处置我的命令,你难道就不着急吗?本小姐翻身的机会可是快要来了。” 孟枫脸色微变,没错,他现在很焦急。 本来以为沈若婳入了狱,沈家败落只是时间问题,可谁想昨夜在宫宴上辰王殿下突然放言要照顾沈若婳,怎么个照顾?不就是要救她出去嘛,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奠定的局面很快就会被逆转了。 要是等沈若婳出去了,按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滥用私刑还不得百倍千倍地报复回来。 “哼,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安虞国的昭月公主和亲的对象就是辰王,你别指望着他还能救你出去。” 沈若婳笑,虽然她被困在这天牢里不知道什么昭月公主,但是还真是从来没指望是傅禹浩来救自己。 “沈家可还没倒呢,要是我现在就死了,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杀我不过泄愤,留下我一条小命能换来边境安宁,到底怎么取舍陛下可比你算得清楚。” 两人这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呢,殊不知傅禹修早来到了天牢门口。 “殿下,天牢重地,您还是请回吧。” 狱卒拦人,虽然语气上恭敬,态度却坚决得很。 傅禹修撑着,抬眼看了一下幽暗的天牢入口,婳婳都已经在里面待了三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狱卒先是被傅禹修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直就不会说话的三殿下怎么突然就能开口了?虽然这话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还不熟练,但是确实是会说话的,不再是以前那个哑巴了。 但是很快他们还是镇定下来,就算会说话了又怎么样,不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就不需要太放在眼里。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可是” 狱卒的话顿时卡住,因为他的脖子上,此时正架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微微低头一看,竟然就是自己提在手里的环首刀,此时刀鞘中空空如也,长刀早握到了对面傅禹修手中。 所有人都是一惊,刚刚他们有谁有看到傅禹修是怎么动的手吗?从一圈人的面面相觑中都得到了答案,他们都没有! 他们没想到这个一向以废物著称的三皇子会出手,更没想到他出手会这么快,这样的反应和速度,分明就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也比之不及。 “殿殿下这里可是刑部!” 那狱卒想向后退,一边不忘提醒傅禹修。 “刑部,又,怎么样!挡我,你找死!” 他依旧是那种结巴的说话方式,但是此时他整个人身上的腾腾杀气,却是什么也掩盖不了的。 就这样,傅禹修一把长刀架在狱卒脖子上,一圈人围着他们,一步步退进了大牢。 还在指挥人抽沈若婳鞭子的孟枫,听到身后的动静不满地回过头来,“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 “大人,大人救我!”那狱卒忙连滚带爬告状。 已经进了大牢的傅禹修,只一眼就看到了刑架上的沈若婳,她正紧咬着牙关,忍受鞭子的抽打,浑身泛起的血迹可见受伤也不浅。 哪里还管旁边人,快步就冲上去,“婳婳” 此时他真是有千般想问想说,但是除了这两个字,其他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动手就开始解沈若婳身上的绳子。 “小哑巴你不能这样,你回去吧。”沈若婳知道他是想救自己,但是这样一来又给那些人找到攻击的理由了。 傅禹修没管,抬手擦干净她脸颊上的血迹:“别怕,有我在。” 孟枫看见是三皇子傅禹修出现,先是愣了一下,等听到他开口说话又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沈若婳可都被傅禹修解下来了,慌忙怒斥:“三皇子殿下,你这是要劫狱吗?你这可是公然挑衅陛下,公然违抗朝廷!” 已经把沈若婳抱在怀里的傅禹修听到声音来源,回过头来看着孟枫,眼里寒意翻腾,一字一顿得问出来:“是你,把她,伤成这样的?” 孟枫被他这气势也弄得有些意外,但是想起自己的立场,顿时提高了几分声音:“下官这是奉命行事!” 傅禹修先回头,理了理沈若婳的头发,然后突然蒙住她的眼睛,反手就是一挥! 手里剑瞬间脱手飞出,一声凄厉惨叫随之响彻整个天牢。 沈若婳眉毛一跳,想去看傅禹修把孟枫怎么了,这惨叫实在太过瘆人,可傅禹修始终蒙着她的眼睛,就这样抱着她出了大牢。 最后还是透过傅禹修的肩膀,沈若婳看到了捂着胳膊躺在地上惨叫的孟枫,那血淋淋的模样想必也是伤得不轻。 小哑巴,也有这么凶残的一面吗?刚刚那是不想自己看到才捂住自己眼睛的吧,一种无措的温柔顿时从心底浮起,沈若婳又朝傅禹修怀里躲了躲。 以后是不是不需要自己再扛着刀剑上门复仇,是不是有一个人会帮自己把这些风雨,这些仇恨抵挡 傅禹修分明是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也将人抱得更紧了,一路就出了天牢。 第38章 让人失望 本来沈若婳还在担心傅禹修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但是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什么拦截,直到看见街边傅禹浩的身影,她才好像明白了什么。 傅禹浩远远看到两人也是一愣,但随后就是苦笑摇头。“你们还真是能给我惹祸,让你带着旨意去救人,结果这是把天牢拆了的架势。” 沈若婳有些不好意思地要下来,却被傅禹修一直抱着不松手,而且就在刚才,看到傅禹浩的那一瞬间,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甚至更紧了紧。 “这次,多谢你。” 只这么一句,就面无表情地打算错身而过。 “喂。”傅禹浩叫住他们,却是看向沈若婳。 “你最好快点想办法,我可不想娶她。” 沈若婳看看傅禹修,再看看自己,瞬间明白了是什么回事,感情这次自己能出来还真是傅禹浩说要娶自己换来的,但是他现在又一脸的嫌弃是怎么回事? “算我看错你了三哥!我也不会想嫁给你的!” 傅禹浩白了她一眼,训斥道:“男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沈若婳炸毛,叽里咕噜就要理论,却被傅禹修按进怀里去了,直面他淡淡地说道:“我,一定会,负责的。” 沈若婳在他怀里露出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又缩了回去,其实她是想问傅禹修怎么负责。 进了马车里,沈若婳终于能自己坐了,看傅禹修捧着她的手臂皱眉的样子,心下一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孟枫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都是,为了我,害你,丢了西北军,还受了伤。” 这是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沈若婳赶紧摆摆手说:“哪里是因为你,是我自己知道这个时候光凭我自己根本守不住西北军,所以顺势交给三哥去打理,这样远比交到太子手中更好,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绝情,竟然把我也给算计进去了。” 傅禹修抚摸着她的脸,心里的愧疚说不出来,但是可以用行动表达。 “我一定,会帮你,重新拿回来的。” 沈若婳耸耸肩,倒是也不否认,就算他不帮忙,自己也会想办法重新拿回西北军的。 离将军府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沈若婳却感觉到几分不寻常。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还有猎猎的风声由远及近,挑开车帘一看,果然就见将军府门前聚集了不少人,正高举着手中的长矛,有沈家的青鸟旗帜飘荡其间。 沈家出身西北,就好像所有的军民都有一种原始的狂野,如今就算是十几个人也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沈若婳很快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西北军,不过这却是军中将领凯旋而归或是出征大战时才会出现的仪式。他们现在堵在将军府门口,引得满条街都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到底是想干什么? “少将军来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吆喝,所有人都看到了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沈若婳。 沈若婳看着他们,里面有沈家的旧部,也有陵县驻守的老将,这些以前总是或恭敬或慈爱看着自己长大的人,此时看自己的目光却是充满了失望和沧桑。 “老张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沈若婳看着他们,这样的举动在将军府门口就好像是要送行某个人一样,有些悲怆。 “少将军,我们,是来送将军府最后一程的,沈家军,从今往后,彻底亡了啊!” 曾经最信赖沈若婳,就算是沈家满门覆灭,只剩下她一个孤女的时候,这帮老将都不曾放弃,现在却因为沈若婳的主动放弃失望透顶。 “少将军,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父兄是付出了什么,才保全了如今的将军府,但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为了自己的一点情情爱爱,就将西北数十万将士,沈家多年拥护置之不理!” “你是个女孩子没错,我们本不该对你抱太高的希望,但是你父亲是沈衡!你是西北王的后代!你今天的所做作为,枉为沈家人!“ 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把把利刃,直插沈若婳心口,她可以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不在意,但是却不能不管沈家,这次自己的做法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在结果上确实是造成了沈家被自己拱手送出去了,这是怎么也没办法抹杀的事实。 “我” 面对质问,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沈若婳突然就语塞了。 一只胳膊却在这时把她往后一拉,挡在了身前,然后沈若婳就听到傅禹修结巴,但是又坚定的声音:“她,都是因为救我,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所有人都失望地摇头了,沈家这些老将怎么会看不清眼前形式,西北军一旦落入皇帝手中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而眼前这个三皇子更是废物一个,在皇权争斗上毫无实力。 现在看来沈若婳这个少主也不过是凭着感情用事,就这么把沈家军送了出去,沈家完了。 沈若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将军府老将们失望的神情始终在她脑海中一遍遍放映,当年父亲兄长的嘱托也无比清晰起来。 傅禹修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沈若婳,袖中的拳头缓缓撰紧。 听闻傅禹修中的毒已经被解,在太医的医治下已无大碍,被软禁东宫的太子傅禹明笑了起来,让旁边一干幕僚门客摸不着头脑。 “你们继续盯着,父皇是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的,傅禹修背后的母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看来是他们亲自进都城救人来了。” “那,太子殿下是否需要朝中我们的势力运作,先将您救出去,如今辰王如日中天,在朝堂上好生得意。” 傅禹明摇摇头,自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段时间失势禁足可是让很多人都以为东宫要倒了,连炭火都有些供应不足了。 “不急,现在辰王刚拿了西北军,又有安虞国公主来和亲,风头正劲,就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 众人又不解了,这个时候还不急什么时候急,难道要等二皇子地位彻底稳固,陛下开始着手废太子才着急? 傅禹明撸了撸窝在自己膝盖上呼呼大睡的花猫,嘴角带笑。 “婳婳今日该出狱了吧,替我送些贺礼去洗尘,现在我在东宫出不了门,等过段时日再去看她。” 众幕僚面面相觑,太子殿下不会是被关糊涂了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那个沈若婳,更何况这次分明她就是陷害太子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难道太子还会天真地以为,能通过这个沈若婳背后的将军府有什么翻盘的机会吗? 沈家这一场风波到底是慢慢平息了,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沈若婳到底还会是都城首屈一指的贵女,如果嫁进皇家,依旧是威风八面的王妃娘娘,至少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时候凑上去羞辱。 她出狱的时候三皇子冲冠一怒为红颜,飞刀挑断孟家公子手筋骨的流言蜚语最终也没掀起太大风浪,宣帝在听说这件事的反应连吃惊都算不上,他早就知道傅禹修,他的这个三皇子,可不是什么简单人。 陵都以北,有一片覆盖着郁郁葱葱翠竹的群山,环境清幽,这是沈家的宗族陵园,沈若婳的所有亲人,就长眠在此处。 沈若婳一身素衣站在墓碑前,大将军沈衡的字样因为多年的风霜侵蚀都有些斑驳了。 “老爹,大哥,该说的我都已经向你们说完了,我想,如果是你们还活着的话,想必也会支持我的,沈家人不是只会追名逐利,也应该有人情。” 又把目光偏向旁边规模稍小的墓碑,“阿娘,你要是生气就托梦给我,我也好久好久没梦到你了,都记不清你的样子了,我多想再看看你叉着腰怒火中烧的样子。” 以前在家里,阿娘总是最严厉的那一个,沈若婳从小就是两个哥哥的掌心宝,老爹虽然身为大将军,却每每让她骑在肩膀上到军营里去耀武扬威,他们父子四人,还常常被凶悍的将军夫人赶出家门饿肚子。 每每这个时候,她那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将军老爹,就会变戏法一样从靴子底抠出几枚臭烘烘的铜钱,在三个孩子捂鼻子满脸鄙视中,笑嘻嘻地带他们去吃茶点 最后,沈若婳来到一处栽满青松的墓前,上面的墓主人名叫沈若铭,正是将军府的二公子,沈若婳的二哥。 只是,这不过是他的衣冠冢,当年沈若婳在沙平关死人堆里找了三天三夜,除了找到二哥带血的武器,什么也没找到。 她那个一笑起来就腼腆低头的温暖哥哥,永远地消失在了那片焦黑的土地。 “二哥,你一定气我没骨气,骂我不争气,但是沈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又能怎么办?” 抬手擦了擦眼泪,沈若婳突然有些气愤地踹了一下衣冠冢的台基,“臭二哥,你这个大骗子,明明答应要带我逛遍都城所有的酒楼,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现在却一个人躲起来清静自在了!” “谁!谁在那里?” 远处静候的将军府护卫突然出声,吓了沈若婳一跳,左右张望却不见什么人影。 “怎么了?” 已经围过来保护沈若婳的将军府众护卫指着一个方向,“少主小心,那里刚才似乎有人影闪动,如今都城不安分,属下还是先护送您回马车。” 沈若婳点点头,如今沈家确实是众矢之的,这些年也不是没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刺杀,这里地处偏僻还是小心些的好。 等沈若婳被人护送着下了山道,墓园后站出一个人影,静静地看着她远去,影子在沈若铭的墓碑上拉长。 第39章 昭月的打算 坐在回府马车上的沈若婳越想越不对劲,那个地方只是沈家园林,自己今天来扫墓也是临时决定,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刺客埋伏了。 “什么人拦路?” 正沉思呢,又听见护卫低呵,今天他们算是惊弓之鸟了,所以一眼就看见了前面停着的一群人。 “马车里面就是沈家大小姐沈若婳?” 有女声传来,沈若婳挑开车帘看去,果然见一个红衣女子正骑在枣红马上,上下打量着自己。 女子鼻梁高挺,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长得果然好看,但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讨厌你?” “你是什么人?” 沈若婳看她的服饰觉得不像宣朝的人,这分明就是胡服。 女子下巴一扬,语带骄傲:“我叫昭月,是安虞国公主,怕了吧?你一个将军府贵女,见了我还不跪。” 沈若婳再次没跟上她的脑回路,怕什么?自己为什么要怕,不过在她自报家门后倒是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前段时间要到访宣朝的安虞国公主,本来自己还是被安排一起接待她的,后来一系列的事情给耽搁了。 “要是从世家小姐的身份,我确实该跪你,但是以沈若婳的身份,只怕得等你死了,我也许可以委屈一下。” 昭月也没想到这沈若婳不仅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挺率真,很对她胃口,突然就哈哈一笑:“不愧是武将的女儿,可比那些唯唯诺诺的小姐强多了。”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请让路,我要回去了。” 沈若婳可不想和这种一看就刁蛮的公主有什么没营养的交流。 “怎么会没事,有事,当然是有正经事找你,本公主可在这吹了一早上凉风了呢。” 她说着就已经屁颠屁颠地从马上下来了,一溜烟钻进沈若婳马车里,恨不得双手都伸进她毛茸茸的披风里取暖。 “哎呦呦,摆造型真累,这荒郊野岭的可冻死我了。” 沈若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抽疯整得一头雾水,她们有这么熟吗? “老实说,刚刚是不是被本公主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吓到了?”她突然指着沈若婳逼迫她承认刚才那个中二的样子有多拉风。 “是是是,昭月公主真是与众不同,真是女中豪杰,刚刚我是真的被你的英姿惊艳到了。” 感情这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异域公主,从马车隔层里取下零食盒子,请她吃果子。 昭月这才满意地抢过沈若婳的汤婆子抱着,一手啃着地瓜干,一手很不见外地勾着她的肩膀,“我本来是把你当情敌来着,可经过我这几天的打探,发现咱们俩可是一个马槽里的人物。” “什么?马槽?”沈若婳皱眉,这又是什么表述。 “就是能吃到一个槽里的的骏马,就相当于你们说的一条船上的人,哎呀总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必须得团结一心,才能够嫁给辰王。” “嫁给辰王?” 沈若婳真的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虽然有传言说这昭月公主这次来宣朝是为了结亲的,但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如果像她这样的打算,她们两个可是竞争对手来着。 昭月看她还不明白,只能再继续解释:“你不是也要嫁给辰王吗?我也是,而且父王还要我一定要嫁给一个在朝堂上有权有势的皇子,最好是以后能当皇帝的,现在看来就是这个辰王的可能性最大了。 你是将军府小姐,了解宣朝,我是堂堂公主,咱们俩联手岂不是事半功倍,你说对不对?” 原来如此,沈若婳扶额,这可真是自己见过最积极主动的和亲公主了,只是,以她堂堂一国公主的身份,想要嫁给三哥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现在王贵妃肯定需要迫不及待巩固地位,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是那个什么欧阳军师啊,我昨天才打听清楚,原来辰王竟然喜欢男的!还是自己的手下!本来那天在宫宴上我看到他和一个宫女卿卿我我,谁知道一打听又听说他一直有断袖之癖,对自己军营里的一个什么欧阳军师不清不楚” 此时的昭月就像一个告状的小丫头,一股脑地把自己这些天经历的起起落落全都朝沈若婳倾诉出来。 “宫女?” 沈若婳想了一下,终于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好不好,欧阳家的兄妹是双生子,两人相貌接近,欧阳婼一直在王贵妃身边做侍女,从小就和傅禹浩青梅竹马长大的。 至于她的哥哥,以前确实是傅禹浩账中的一个主事,后来却失踪了,所以一直都是由欧阳婼女扮男装跟在身边。 “既然辰王有这么多毛病,为什么你还要想嫁给他呢?“ 这话好像问到了昭月的某些心事,顿时变得犹犹豫豫起来,想来沈若婳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自己这样一上来就掏心掏肺的是不是也太熟悉了。 “没事,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昭月却是很急切地抓着她的手:“我说我说,其实也没啥,说了之后你要帮我啊。” 然后,就不管沈若婳愿不愿意,这自来熟的公主就把她在安虞国的种种都跟说家常一样吧啦吧啦一个遍,最后直到进城了才说道重点,沈若婳瞌睡都打了好几回了。 “所以,为了帮助大姐姐,我必须要在你们宣朝立稳脚跟的,等我们嫁进了辰王府,你做大我做小都可以,只要能够让我留在宣朝就行。” 看着她殷切期盼的眼神,沈若婳都觉得自己这要是拒绝都不忍心。 原来这安虞国竟然是没有皇子,整个王庭就只有这个昭月公主还有他们的长公主,按照安虞的惯例,昭月的姐姐是要继承王位的,但是在王庭里不怀好意的王叔哪里会甘心被一个女人压制,什么时候都想着把她们两姐妹取代。 所以这昭月就千里迢迢跑到宣朝来倒贴,试图通过强大的宣朝给她姐姐一点靠山和保障,手握重兵又受皇帝器重的辰王傅禹浩无疑就成了最好的对象。 “额,那个昭月啊,这件事呢我还真是帮不了你,以为我并不需要嫁进辰王府,也不需要帮你对付那个欧阳军师,因为那都是辰王的家务事啊,所以,你找错人了。” 开玩笑,以沈若婳对傅禹浩的了解,那个从小一起长大,被他捧在掌心的欧阳婼才是他心中唯一的正妃,这个什么昭月公主只怕是只能抱憾而归了。 昭月还不死心,拽着沈若婳就是不撒手,“我不管我不管,就算你不嫁进来你也要帮我!以前我偷偷溜进你家军营见过你二哥呢,他和我大姐姐一直是好朋友,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要是你二哥还在,也不会就这么看着我大姐姐被人欺负的!” 这点沈若婳倒是没想到,之前沈家在西北确实和当地的游牧民族走的比较近,听父亲说安虞的王庭曾经也流动到沈家的驻地不远处。 这么说来沈家竟然还是和这个安虞国有些渊源。 “你大姐姐只怕现在都不记得我二哥了,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谁还会在乎,既然当年有这样的缘分,你在都城的这段时间我就多照顾你一点,也算是帮二哥招待故人了。” 昭月的关注点是在沈若婳的第一句话上,叉腰表示不满:“胡说!大姐姐怎么会不记得你二哥了,沈家公子的画像始终悬挂在大姐姐的王帐里,就在不久之前我还亲眼看到大姐姐对着一只发簪自言自语,那就是我亲手从你二哥手里帮大姐姐带回来的,说不定还是定情信物呢。” 沈若婳已经不想再听这个满嘴胡诌的安虞公主说话了,下了马车就要朝将军府走。 “回来了。” 一声平淡的问候,沈若婳抬眼看去,却已经看见傅禹修笔直的身影立在门口,正盯着自己。 他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发冠高束,缓步走来的时候腰间的配饰上下起伏,修身的衣服看起来更适合他,手臂下绑着护腕,筋骨暗藏,瘦削的脊背如一柄宝剑蓄势待发,整个人一扫之前疾病缠身的颓势。 这样的傅禹修是沈若婳从未见过的,一时间竟然看得忘记了反应,还是身边的惊呼先打断她的走神。 “哎呀,这个小哥哥又是谁啊,长得真不错,比辰王还好看!” 昭月找丢下沈若婳,跳上去背着手绕傅禹修走了一圈,依旧不住的赞叹:“不错不错。”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三殿下都等了你一早上了。” 赶上来的青竹说道。 “三殿下?难道你就是那个宣朝的哑巴皇子傅禹修,不对啊,你是会说话的啊,而且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嘛。” 昭月摸摸下巴,看着傅禹修嘿嘿一笑:“你长得这么俊,也是个皇子,如果本公主嫁不成辰王,嫁给你也是不错的。” “你别打他的主意!” 一个窈窕的身影顿时遮挡了昭月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是沈若婳把傅禹修往身后一拉,护犊子一样挡在了面前。 昭月咽了咽口水,跳起来凑过沈若婳的肩膀继续看她身后的傅禹修,“哎,你紧张什么,刚刚我说要嫁给辰王的时候你都还不在乎,现在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反应就这么大,怎么,这个小哑巴你喜欢啊?” 沈若婳刷地一下就觉得脸有点烫,也有点后悔自己行事冒失。 “反正,不管你想挑谁和亲,他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也是个皇子,为什么哎,你脸红了,被本公主说到点子上了吧,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个小哑巴” 昭月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拍着手开始调戏起沈若婳来。 沈若婳现在不仅忍受着昭月这个无厘头的调戏,还清楚地感觉到身后傅禹修的目光,自己现在不会真的脸红了吧,那老脸就丢大发了。 傅禹修此时也确实在注视着沈若婳的背影,甚至连她耳朵背后那一点不正常的红晕都没放过,她真的是脸红了吗,因为被别人说中心事? 想起刚刚她飞快冲上来吧自己拉到身后的样子,嘴角的笑就怎么也抑制不住。 “再说,关门把你扔出去!” 有些恼火的沈若婳直接拿出将军府主人的气势赶人,甩开了傅禹修,自己就已经飞快朝书房走了。 先捂嘴再耸肩的昭月,就这样看着沈若婳在前面走,傅禹修在后面追,两人渐渐消失在花园中。 忍不住嘟囔:“我说的有什么错,明明就是这样嘛。” 第40章 绿茶白莲 “你今天怎么想到穿成这样?” 沈若婳终于注意到傅禹修今天的穿着竟然是武将装束,刚刚进来的时候更是看到他身后提着一柄宝剑,不得不说他真是生的极其合适,不管怎样的装束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我说了,要帮你拿回沈家,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的。” 他递过来一块早已写好的木牌,看来这打算是早就有的了。 沈若婳笑笑,却是把他的木牌扔了出去,很是郑重地说:“你既然会说话决定要改变,以后就不要再迁就自己了,这种东西,能不用就不要用了。” 傅禹修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话,总是能让自己找到接下来前进的方向,对啊,既然自己好不容易突破了说话的障碍,就应该努力去克服结巴,而不是还要回去使用什么木牌传话。 “好。” 沈若婳很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看你这么识趣上道的份上,本小姐就不吝赐教,教教你什么叫做沈家武学,但是你得拜师,还得勤加练习,以后出去可别给我丢脸。” 傅禹修眼前一亮,连忙认真点头,躬身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晚辈礼:“还请,师父,赐教。” 沈若婳满意极了,抬手就是一个摸摸哒。 然后两人就换了装束,一起朝将军府的演武场走去了。 沈若婳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好歹也是沈家的接班人不是,她老爹可是沈衡大将军,虎父无犬女。 然后,她这个犬女就真的被虐成狗了。 砰! 再一声闷响传来,沈若婳捂着胸口缓缓从擂台边缘滑落,眼里充满了各种不甘心。 其实刚才谁都看得清楚,是她暗中使坏,在傅禹修明明已经停手的情况下,她还冲上去背部偷袭,被人家下意识一记格挡,就给击飞了 “再来!这次我可不会再放水了啊,刚刚大意了!你耗子尾汁!” 沈若婳冲上。 “吃我一记窝心脚!” 嘴里大喊着冲来的沈若婳,在喊出窝心脚的同时,却是十分卑鄙地来了一个背摔! 这下就连旁边的青竹都不忍再看了,猥琐啊,丢人啊,小姐您能不能像点话? 沈若婳那管那么多,趁傅禹修摆出架势要防备窝心脚的时候,她十分阴险的双手探出,就要擎住傅禹修背摔。 傅禹修又是要一个下意识操作下去,猛然反应过来沈若婳身后已经是擂台边缘,她要是被自己这一击退必然要掉下去的,连忙就伸手朝前去捞。 却不想看起来身形不稳的沈若婳突然发力,朝着傅禹修的腰部毫不犹豫地就踢去,直接就把人踹翻了,这下只能齐齐跌落了。 可刚刚还记挂着捞她的傅禹修到底也是反应极快,一个换位垫在了沈若婳身后,带着她就从擂台上翻滚下来,自己却用身体结结实实当了肉垫。 这两人交手还真叫一个大开眼界,沈若婳混迹街头小混混斗殴的手段层出不穷,傅禹修呢?被她吓到了吗? 是个人都知道,要不是处处防着伤到沈若婳,只怕也不会打得这么狼狈。 两人这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好半晌,沈若婳才从傅禹修的胸膛上撑起来,脸上又羞又怒。 傅禹修呢,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哈哈哈哈,沈若婳你就别丢脸了,我觉得这个三皇子似乎比你更厉害一点呢。” 昭月在旁边拍掌大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一直在故意让着沈若婳,使出来救她的本领比对付她的都还要多。 “最近将军府事多,疏忽了,明天起我就开始练功,你也别得意。” 打她跟虐菜差不多的傅禹修,此时正跟在后头毕恭毕敬地接着她飞过来的擦汗毛巾,一脸的恭顺:“谢,师父教诲。” “小姐,有请柬。” 沈若婳这正郁闷呢,管家捧着一个请柬过来了。 “什么请柬?我可是很久没收到邀请了。” 沈若婳拿来一扫内容,再翻了邀请的人名,可不正是自己那个以前的嫂子,这是怕自己会直接无视,特意用张氏的名号来威胁。 扔了回去,“孟家这是准备了鸿门宴要等我去钻呐,看来这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昭月不解,拿过来自己看。 “将军府孟家小姐要办生日宴,请你去呢。” 她只知道宣朝有沈若婳这一个将军府,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那和沈家就是竞争对手了,现在听她这么说,看起来还很有渊源的样子。 “肯定很热闹,我也要去,你就带上我一起嘛,也算见识见识你们宣朝的世家小姐们。” 沈若婳白了一眼拽住着自己胳膊的昭月,爱凑热闹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孟家,本来也是朝堂上普普通通的武将,却因为出了一位妃子,走了些许好运,渐渐在凌都的有了相当的地位。 只是,就算孟家再如何如日中天,宣朝的第一武臣始终是沈家,就算沈家满门凋敝,如今只剩下一个一个孤女,就算孟家再不甘,也只能屈居。 原因很简单,沈家的地位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当年追随先帝,拥护陛下,再到抵御强敌百夏,沈家展现出来的从来都是大将军府该有的风范。 孟府碧翠如云,都城但凡有点脸面身份的世家小姐,都以结交孟瑾这个将军府大小姐来抬高身价,可见她这第一美人的名头有多响亮。 “昭月公主、将军府沈若婳小姐到-----” 管家高声唱礼中,两个身影踩在宴席开始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孟家正门。 所有人听着这声将军府沈若婳纷纷侧目,他们可没想到孟瑾生日宴还会请沈若婳,会不会是她自己找上门来找茬的,所有人盯着她? “看看,这就是将军府的气派,只不过孟家只是二等武臣,不能用我家那种流云纹。” 沈若婳站在门槛上,指着沈家雄伟的匾额给昭月介绍,末了又抬手拍了拍旁边的石碑,“这东西,原是先帝赐予我大将军府的嘉奖令,孟家这里也像模像样的搞了一块,啧啧啧。” 昭月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很配合地拍手鼓掌:“那这孟家还真是挺厚脸皮的。” 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边指指点点就走了进来,沈若婳在向昭月介绍完孟家金马台也是模仿她们家之后,回头,好像才看见满院子的人正盯着她们两人看呢。 “哟,大家都来了啊,都坐都坐,别站着啊,随便坐别客气。” 张开双手一副主人的架势招呼大家就坐,这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尼玛,为什么她们刚刚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这让人看起来就是特意起身迎接她沈若婳的一样,更可恶的是,这厮将计就计来了这么一出,活脱脱就让自己压轴出场了。 恶心,无比恶心,今天这死丫头就是存心来这里恶心人的是吧。 “沈小姐,昭月公主,既然来了就先入席吧。” 孟瑾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温和有礼地上前福了福礼,招呼两人入席。 “啊,不急,既然今天你生辰,我怎么好意思空手而来,自然也是特意备了礼物。” 沈若婳慈眉善目,一边嘟囔着一边掏礼物,“千挑万选,还是这个最符合你气质。” 掌心一摊,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躺在其中。 “绿茶,上好的绿茶!听闻孟小姐茶技了得,这是不是正配你?” 说着也不管孟瑾抽搐的嘴角,笑嘻嘻地塞到她手中,自己转身找地方入座去了。 昭月来到还在发懵的孟瑾面前,也从荷包里掏东西,有些不太确信地说:“婳婳说孟小姐你喜欢白莲花,可我只有天山雪莲,你就将就着收下吧。” 说罢递上一朵天山雪莲,也缩着头飘过找沈若婳去了。 先收绿茶又得白莲的孟瑾,背着身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调整好笑容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已经开吃的沈若婳。 第41章 赴宴风波 “难得沈小姐和昭月公主大驾光临,府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还不快给两位倒酒布菜。” 随着孟瑾的吩咐,沈若婳的旁边出现一个端着酒壶的女人,刚伸出手来给沈若婳倒酒,她就敏锐地看到了女人掩藏在衣袖下的伤痕。 回头,对视。 “长嫂?” 沈若婳到底是确认了半天才敢叫出来,因为眼前这个脸色憔悴蜡黄,形容枯槁的女人,实在让人难以和记忆中那个温柔美丽的长嫂联系到一起。 “妾身张氏见过沈小姐。” 女人双眼空洞,行礼的动作都是迟钝木讷,这是经受了怎样的摧残才能让一个女人变成这样。 “哟,这不是沈家曾经的少夫人吗?当初弃了将军府来攀高枝儿,如今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席间有刻薄的夫人开始揭伤疤了。 “聘为妻奔为妾,当初少夫人可是大着肚子嫁进的孟府,这从堂堂大将军府少夫人,变成现在孟家区区一个妾室的落差可真是够大的。” “说到这往事,当年沈大公子离世不到一年半吧,少夫人这眼光可真是够准的,在热孝里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 说话的夫人突然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看到沈若婳的目光朝自己扫过来了,那是一种她认知里从未有过的表情,是什么她不敢确定,但是她很清楚要是自己再说下去要出事。 沈若婳把张氏扶了起来,捏了捏她瘦削的手,笑笑:“长嫂这些年过得好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酸了一下,酸得痛起来,眼睛涨涨的,喉咙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张氏意外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当年让沈家丢尽了脸面,还气得婆母急怒攻心而亡,按照沈若婳的性子一定恨死自己了。 但是现在,她却是在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哪里会好,也许现在的自己,就是遭了最大的报应吧,毕竟当年,自己没有坚定的守着即将沉沦的将军府,到底是顾及自己还年轻,听从了家族的安排改嫁进孟府,这就是女人。 自己这辈子是完了,但是眼前这个大小姐不一样,她永远不会认命。 哪怕当年沈家内忧外患,偌大个将军府全都落到了她身上,但是她竟然独自一个人扛过来了,还千难万险走到了今天,让沈家不仅没有覆灭,反而依旧是那个无法超越的大将军府。 张氏定了定神,她清楚今天孟氏母女叫自己来是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婳婳难堪,自己偏不让她们如意。 “谢沈小姐关心,妾身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也谢诸位夫人费心,不过你们与贱妾一般无二,也不过后宅中的蒲柳之身,沈小姐乃大将军府少主,西北军统帅,终是九天翱翔的凤凰!” “够了,这样的场合要你多嘴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主位上的孟夫人终于发话了,她让这张氏来可不是给沈若婳吹捧的。 当年可是她亲自去会的沈若婳母亲,当时那个女人气得吐血的场面多久没看到了,今天让沈若婳在众世家贵女前发飙再丢丢脸也是不错的,谁知道这平日里半死不活的张氏反倒帮起她说话来了。 张氏依言退下,只是走之前,还朝沈若婳点点头,沈若婳读懂了,那是鼓励和祝福。 “小儿妾室妄言,诸位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沈小姐,你也是。” 将军夫人庄氏一副端庄大体的模样,一看就是在这帮女人中占有相当的地位。 顿时附和声又纷纷传来,说实话,刚才张氏那番话确实有说中她们的痛脚,她们就算身份再显赫,也确实不能和手握兵权,还掌管一个将军府的沈若婳相比。 送走了长嫂,沈若婳几乎是瞬间再次变回了那个让都城无数人恶心到极致的沈家草包,刚刚她们让她心里那点不痛快,此时迫切地想要发泄。 “呵,真是稀奇,孟家向来自诩书香门第,武德流芳,自己的儿子强娶有夫之妇不觉得脸上无光,反倒苛责一个柔弱的女人,现在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拿出来炫耀。” 目光在孟瑾和孟夫人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冷笑:“将军夫人果真海纳百川,端庄得体,就是不知道同样出自孟府的沈小姐女德学得如何,可别和你那兄长一样了。” 哗然,满场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不学无术的草包竟然会这么说孟瑾,但是细细琢磨她这话中的意味,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年张氏不贞嫁入孟家,可也有孟枫一半的责任,孟家可也没见得干净到哪里去。 如今沈若婳直接将孟枫的作为和孟瑾联系到一起,这难免就让人质疑孟家的家风如何。 都城可也不是唯孟家独尊的,就是在场的夫人小姐当中,就算面上做得再好,心底里也有不少看不惯孟家的倨傲。 特别是孟瑾那一贯以超然脱俗的才女自居,偏偏都城男子就很吃她这一套,拥趸无数,奉为宣朝第一美人,清高装得太多了也总有人心里不爽。 可今天沈若婳这话说出去后,孟瑾得都城男子那些拥趸欣赏,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家风有问题,喜欢招蜂引蝶了, 沈若婳这刀扎得,不少人觉得,神他妈爽利! 满场寂静当中,孟瑾的好朋友看不下去了,开始站起来强行扭转话题:“听闻沈小姐和二殿下的婚事已经在礼部准备了,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不能和我们同桌而食了。” 沈若婳看去,真巧,这不正是之前宫宴上跳舞,“不小心”把自己推下高台的张莹,她是礼部尚书之女,说这话可信度也高。 “那怎么行,本公主都还没选好和亲的对象呢,辰王的婚事怎么会这么快就定下了。” 旁边一直埋头苦吃的昭月一听,先坐不住了,她来宣朝就是为了和亲的,现在太子前途未卜,朝堂上只有这样一个辰王符合安虞国的要求。 沈若婳把昭月拉坐下,擦擦嘴才满面春风地朝张莹笑笑:“上次听说你被皇后娘娘赏了两耳刮子,怎么,这次想尝尝贵妃娘娘的?” “你!” 不提还好,一提上次被沈若婳陷害的事,张莹就气不打一处来,分明就是沈若婳故意陷害的自己,现在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今天她就是憋着一股子气要来算账的。 “你自己在都城兴风作浪,搅得到处都是流言蜚语,还不让人说了?” 沈若婳挑挑眉,看着这几招之后就原形毕露的张小姐,和这些人斗嘴真是无趣。 “流言蜚语这种事,有的能传,有的就要慎重了,皇子婚事就是朝中政务,你一个闺阁小姐张口就来,除了坏我名声,更会让贵妃娘娘难做,礼部尚书大人就是如此家教的?” “你一个孤女也配和我们谈家教,你有家教吗?哦,忘了,沈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吧,你这是啊!啊!” 本来凑上去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张莹猛然捂住脸尖叫,一直盯着这边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见张莹捂眼睛的手指间渗出汤水,好不狼狈。 沈若婳手中的碗碟此时才漫不经心地扣下,眉目流转:“胡辣汤而已,瞎叫什么。” 胡辣汤?还而已?你泼进眼睛里试试? 众人想想都疼,同时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去多嘴,沈若婳就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不出片刻就能给你弄得鸡飞狗跳。 一直坐在旁边的昭月也傻眼,这沈若婳刚才分明就没回头,就这么坐着,反手一扬,拿碗碟中的胡辣汤就这么精准无比地泼了张莹满眼睛。 啧啧啧,这一看就是练过的。 顿时席面上又好一通忙活,才把被辣椒辣得满眼通红的张莹安抚离开。 而此时罪魁祸首呢,人直接把众人的手忙脚乱当成了背景布,吃好喝好拍拍手打算走人了。 抬起纤纤玉手捂住鼻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沈若婳站了起来,先是来到孟家夫人面前行礼问安,这毕竟是女眷的宴席,还是以她为首。 “今天真是谢谢将军夫人的招待,只是婳婳毕竟年纪轻不懂事了点,搅了大小姐的兴致,下次再有这样的宴席,就不要往大将军府发请柬了,我这个人脸皮厚,和我娘那个急性子不同,不容易被恶心到。” 孟家的将军夫人庄氏,自诩出身名门,一向端得贵妇人的架势,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厚厚的脂粉下脸颊肌肉的细微抽动都能看得清楚,想必是在咬着后槽牙。 “站住!” 饶是优雅如庄氏,这个时候也绷不住了,今天的沈若婳实在欺人太甚,之前挑断她儿子孟枫手筋的仇都还没来得及报,今天竟然嚣张到当众在将军府动手! 本来背着手准备离开的沈若婳一看她这模样,顿时来了兴致,还特意低下头凑上前欣赏了一番她气成死猪肝的脸色。 “呀,夫人这就生气了?别啊,这些年为了拉扯将军府一大家子,我三教九流乞丐堆里捞过一遭,这点场面话都还没说到重点上呢,您就气成这样,下次要是还玩儿,我都找不到好下手的伤疤揭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庄夫人只觉得遇到了流氓地痞,所有关于女子礼义廉耻的话通通都对她不管用。 “将军府是你想踩就踩的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庄氏终于拿出将军府夫人的气势。 沈若婳朝天呵呵一笑,再低头时也换上了同样强硬的姿态,语如寒冰:“你孟家不好踩,我沈家就会好踩?孟家要是想玩,我沈若婳必定奉陪到底,让你们都好好看看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嚣张,跋扈,不讲道理。 所有人对沈家这个大小姐的概念,在今天又被清清楚楚地巩固了一遍。 回去的马车上,昭月却发现沈若婳在发抖,她虽然闭着眼睛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是她的拳头始终紧紧撰着,就好像有什么在逼着她一样。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昭月第一次,在除了大姐姐之外的人身上,看到了这样压抑的隐忍。 第42章 熏香 时间慢慢接近了冬月,第一场初雪降下之时,正好到了一年一度的元日。 昭月在宣朝也待了小半个月,跟沈若婳熟得不能再熟,人直接就是搬到了将军府和她同吃同住。 “婳婳,婳婳,大姐姐给我来好东西了,快出来!” 昭月捧着一堆盒子欢欢喜喜地拍门,只看到沈若婳顶着鸡窝头裹着被子不满地盘坐在床上,下雪天实在是太冷了,青竹把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才勉强能抵挡。 沈若婳打着哈欠翻了半天,“这些都是什么呀?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昭月兴奋,早等着沈若婳问自己。 “这是我们安虞特制的熏香,冬日里放在屋子里,不仅能有如春天般的青草花香,更能让整个人红润精神,这个,是驱寒的,这个是美容的” 沈若婳看着她喋喋不休忍不住直扶额,区区熏香而已至于兴奋成这样。 “你可别小看我们安虞的制香手艺,这些东西可都是王庭中密不外传的法宝,现在托我的福你也能享受一下,挑一个吧,送你。” “才一个,小气鬼。” 沈若婳嘟囔着,手下也没客气,直朝一个看起来造型很别致的熏香盒子拿去。 “哎哎哎,别的你随便挑,这个可不行!” 昭月直接上手吧那小盒子抱在怀里,满脸的紧张。 “不是让我随便挑嘛,这个怎么就不行了?”沈若婳看着那熏香,除了颜色别致点,也没看出什么奇特的。 “这个真不行,这可是决定我能不能嫁给辰王殿下,和你成为妯娌的致胜法宝。” 沈若婳先过滤了那句成为妯娌,然后才好奇的问道:“怎么个制胜法,莫非你这熏香有什么奇效,能够让闻到的人被你深深迷上?” 这本是句玩笑话,却不想昭月竟然满脸的害羞,捂着红彤彤的小脸直钻她的怀里,“哎呀,你就不要问了,今夜你就会知道了。” 沈若婳坏笑,朝她挑挑眉:“今夜是元日宫宴,皇子们确实都会出席,你是想戴上这个香囊去找辰王吧?” 昭月再次娇羞锤她,“你可要帮我啊。” 沈若婳点点头,“引见没什么问题,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辰王的心思都在那个欧阳军师身上,今天你和他好好谈过就死了这条心吧。” 昭月努力点点头,却是胸有成竹地更捏紧了手中的盒子。 皇宫夜宴,这个沈若婳已经不会再陌生,身为将军府当家人这些年,她独自一人走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早已经习惯了。 所以当大将军府气派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沈若婳一身威严华贵的正装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个高贵,冷漠,又清丽如下凡帝姬的沈若婳。 就是连随后而至的安虞国公主,同样华美不可方物,都没有夺去她半分光芒。 宣朝关于谁是第一美人的归属虽然没什么争议,大多数人会选择另一个将军府的小姐孟瑾,但是孟瑾的美是恭顺,是知书达理,只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但是可没人会否认,沈大将军的这位沈若婳可是一个集手腕与绝美容貌于一身的狠角儿。 她之所以不是许多人心中的宣朝第一美人,不是因为容貌,只是因为她太强势了,这是一种凌家于所有人之上的高傲,更多人更愿意称呼她将军府少主,而不是更具女性化的沈家小姐,更不会把她拿到女子中去比什么第一美人。 沈若婳就这样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登上大殿,来到第一武臣的位置,毫不迟疑地坐下。 这是沈家的位子,所有人就算再不爽,坐在这里的,依旧是她沈若婳。 “你今日,真好看。” 温润的声音传来,仿佛能破开冬日的寒冰,沈若婳回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傅禹修,忍不住嫣然一笑:“我今日好看,其他时候就不好看了吗?” 傅禹修显然被她这突然的调皮弄得有些许急促,好半天没找到下一句词儿。 “好了,学不来别人油嘴滑舌那一套就不要勉强,等会儿开宴结束,我们出宫去街上看花灯吃饺子。” 像这种节日的宫宴一般不会很严肃,按照惯例就是帝后开宴之后,随便百官家眷自己玩乐,今天设宴在御花园的安乐殿,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布置了花灯谜语,想必待会儿也是各自散了。 沈若婳对这些宫里的拘束可不感兴趣,她更喜欢这时候走上都城熙熙攘攘的长街,感受实实在在的烟火气。 傅禹修宠溺地点点头,坐在她身边,目光却时不时地朝这边探着,两人对视不断,次数频繁得旁边人都忍不下去了。 “哎呦呦,今儿这御厨房怎么做的饺子,醋味放多了吧,一股子酸臭味。” 他们旁边支着腿半靠着的傅禹浩阴阳怪气的说。 沈若婳瞪了他一眼,才想起昭月的叮嘱,“对了三哥,昭月让我转告你,一会儿去见见她,昭月单纯善良,你可好好给她说清楚,别伤了人家的心。” 傅禹浩挑挑眉,“这我可做不到,不让她伤心,就得让我们家欧阳伤心,那可不行。” 沈若婳无奈,只希望昭月能够快点把注意力从桀骜不驯的傅禹浩身上移开。 宫宴开始不久,沈若婳就看到了重新坐回皇帝身边的姜皇后,还有明显消瘦了不少的太子傅禹明,上次那场风波过后皇后太子被禁足,看来趁着今天这个日子也都赦免了。 太子也在看着沈若婳,傅禹明盯着这张明丽的脸,似乎察觉到她对自己更加的冷漠了,是因为她旁边的那个人吗? 傅禹修,一个一直不被所有人重视得小哑巴,自己照顾了婳婳那么多年,都换不来她敞开心扉,可为什么这个废物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婳婳对他青睐有加。 到底是不甘心呐。 开宴结束后,帝后果然放大家自己玩乐,一时间御花园中吟诗作对的,猜灯谜秀才艺的比比皆是,也算是一年中皇宫少有的热闹时光。 沈若婳却怎么也找不到昭月那丫头了,明明说好在假山处等自己带傅禹浩过来的。 傅禹浩双手团在袖筒中,左右扫视一圈:“哎,看来人家小公主是不想和我谈什么了,婳婳,你就别操心了,和你的小情郎出宫去吧,我也要回去陪我的欧阳军师处理军务去了。” 处理军务?沈若婳白了他一眼,一脚把人踹开了。 难道是皇宫太大走丢了?沈若婳只能在左右不断地转着,自己明明还派了青竹照顾她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知道溜哪里去了。 第43章 恶毒的陷害 通过一处狭长的紫竹林,沈若婳突然看见前方有个模糊的人影,这里接近内宫个,一般的人不会到这里来。 “昭月?昭月是你吗?” “是我,太子。” 开口的却是个男声,沈若婳走近两步果然看见是太子傅禹明,显然是早在等着自己了。 沈若婳也是一愣,但是随后只是很平常地福了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傅禹明在宫灯昏暗的光线下盯着她,这个让自己恨不得爱不得的女人。 “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废物,还是只是逢场作戏?” 因为她被斥责,被禁足,但是她呢,依旧是那样毫不在乎,傅禹明此时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沈若婳,但是这一句,却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答案的。 沈若婳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太子有什么不一样了,如果硬要说变化的话,就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我没有那么多戏。” 沈若婳简单明了的回答了太子的问题,是的,自己没那么多戏,自己确实觉得傅禹修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是个可以用喜欢来定义的朋友。 “呵呵,那就是真的了。” 傅禹明突然就无声地笑了,只是那笑容实在苦涩,因为寒冷他呼出的热气很快形成白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得阴晴不定。 然后就在这样的不明朗中,他猛然暴起,双手紧紧捏住沈若婳的肩膀,逼她直视着自己:“沈若婳!你知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根本早就活不到今天!” “你疯了,放开我!放开!” 沈若婳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只觉得现在她的眼神真是可怕极了,是那种不甘和占有,自己这么多年待在他身边,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是那个人而不是我!” 沈若婳真的慌了,使出浑身力气把他狠狠朝后推出去,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飞快跑开。 傅禹明苦笑着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也许,他们是真的不适合吧,是时候结束了。 刚准备转身回宫,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却闯入眼帘,傅禹明一愣,这个丫鬟很眼熟,似乎是孟家孟瑾的贴身侍女,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内宫深处,还是这样一个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却是是孟瑾的侍女云兰,她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回头往身后看,丝毫没有察觉去路已经站了一个人。 “在这里乱窜什么?” “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云兰惊叫出声,等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就跪下:“太太子殿下,没什么,是奴婢和小姐走失了,所以误入了此处。” 傅禹明没什么心思问罪,面无表情地往回走了。 倒是趴在地上的云兰,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听见脚步声消失,这才赶紧爬起来继续飞奔。 走出不远的傅禹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眉头紧皱,竟然也是快步折回身,朝刚刚沈若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若婳始终没寻到昭月的身影,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起傅禹修还在宴席上等自己,也打算往回走了,刚刚转角却,模模糊糊有人影闪动。 这里是御花园假山路的终点,难道昭月会在这里等自己? 沈若婳不迟疑,几步走上前去推开了门,宫中像这样点缀御花园的阁楼很多,有时候供皇帝妃子们落脚歇息,所以都做得很精致。 这里也不例外,沈若婳走进却不见人影,耳边只有珠帘碰撞的清脆声音。 “昭月?你在吗?别玩了,我们要回去了。” 就在沈若婳放弃要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桌角一物,捡起来一看,是半个被咬过的柿饼,这好像是刚才在宴席上自己亲手递给昭月吃的。 “昭月!” 沈若婳慌忙翻找起这处阁楼,她有不好的预感,昭月很可能是出事了。 想蹲身看看卧榻底下有没有人的沈若婳,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摇摇头,猛然察觉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瘫软无力的昏昏沉沉中,眼皮越来越沉重,而且,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本是寒冷刺骨的隆冬,竟然感觉整个人腾起一团火热,额头上瞬时间就起了密密的汗水。 不好,这房间里有古怪!已是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沈若婳,跌跌撞撞爬起来打算快些离开这里。 可就在此时,阁楼的门被刷地推开,一个男人同样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此时他在沈若婳眼中已经变成了无数个重影。 “咦,这不是沈若婳沈小姐嘛,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小脸还真是水灵” 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来的不是什么好人,已经意识到很可能有人想害自己,沈若婳哪里还敢耽搁,踉跄着就要往门外冲。 可那男人也不是个死人,此时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许多,一双手就想猥琐地抱上来,却吃了沈若婳一记拳头。 可是这种情况下她一个女子的拳头哪里有什么杀伤力,软绵绵地就被来人给捉住了,顿时肆意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屋子里回响起来。 “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滚开!” 察觉自己越来越不对劲的沈若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中,她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怎样恶毒的陷阱,已经不敢再这么纠缠下去了。 “滚开!你滚开!” 已经避无可避的沈若婳,拔起自己头上的簪子一下又一下朝着身上人捅去,自己今天就是死,也不会让自己受半点侮辱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沈小姐,其实本公子一直觉得你就是宣朝最美的女人,今天就” 砰! 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花瓶的碎瓷片飞溅开去,同时从身上人额头上流淌下来的,赫然是汩汩的鲜血。 人倒下,被来人踹到一边,这才看见吓傻了的沈若婳。 “婳婳别怕,别怕,我来了,没事的,什么也没发生” 是傅禹明,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这些话与其是安慰沈若婳,还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没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若婳空洞恐惧的目光才有了些许的聚焦,却也只是短暂的,身体里的变化经过刚才的一番催化,变得更加的敏感,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灼热了,双手不受控制地,就勾住了傅禹明。 衣衫从藕臂上滑落,瓷白的肌肤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 余惊过后的傅禹明,正打算把沈若婳扶起来尽快离开这里,却忽然觉得自己使不上力气。 一种很奇异的的感觉酥酥麻麻地撩过心口,整个人猛然间紧绷起来,他东宫里侍妾都有一堆了,自然清楚这是什么。 更要命的是此时他面前的人是沈若婳,这个他心心念念得人,就躺在自己面前。 沈若婳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勾住傅禹明肩膀的手稍微用力,两人的距离就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唇试探性地在傅禹明脖子上轻轻触碰,瞬间就撩拨起了无数的火海。 有时候只要她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所有的理智被吞没,傅禹明双眼也变得迷蒙起来,手掌将她精致的脸轻轻托住,忍不住轻轻呢喃。 “婳婳,婳婳” 第44章 目睹 此时的前殿同样炸开了锅,先是沈若婳的侍女说她看顾的昭月公主不见了,然后再发现昭月的侍女阿曼晕倒在草丛中,沈若婳同样不见了踪迹。 “小姐让我照顾昭月公主,刚才她让我去取些茶点,谁知道回来就不见了人影,我家小姐也不见了!” 青竹急得团团转,看到晕倒的青竹她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这偌大的御花园要找人一时半会也没办法。 这个时候皇帝早就和几位重臣进书房议事去了,只有姜皇后和几个妃子还枯坐在上首,一听说沈若婳和昭月公主不见了,姜皇后也只是淡淡地端起茶杯继续不紧不慢地品着。 “两个大活人能到哪里去啊,小姑娘贪玩在花园里走丢了而已,让几个宫女跟着去找找。” 要是换做以前,听说沈若婳出事她还会装一下,但是自从被这死丫头连累之后,这点面子上的功夫她都不想再去做了。 倒是旁边的王贵妃一脸的着急:“昭月公主的侍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在草地里,赶紧弄醒问问,要是公主出了事可怎么办?” 一盆凉水下去,阿曼终于咳嗽着醒了过来,人却是一问三不知。 “我也不知道,当时和公主在一处阁楼里,后来只觉得背后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岂有此理,堂堂皇宫御花园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还不快去找昭月公主。” 姜皇后白了一眼装模作样的王贵妃,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大家都去找找吧,公主确实不容有失。” 按照阿曼说的路线,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去。 傅禹修在宴席上怎么也等不来沈若婳,也早就到假山那一片去找,倒是先她们一步来到了尽头的阁楼。 傅禹修一步冲过去推开了门,珠翠晃动,轻微的响声回荡在室内,傅禹修的目光却还是很快锁定了卧榻上的两个身影。 瞳孔微缩,如一根利刺瞬间让他心悸。 女子光洁的背掩藏在凌乱的衣衫中,垂下的幔帐遮住了更多的旖旎风光,但是这个场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几乎在瞬间,傅禹修下意识地不是上前,而是后退,因为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能看到她头上金冠细碎的金叶子,乌发间别着几朵素净的玉兰绒花,是沈若婳喜欢的发饰,就在刚刚宴席上,自己还亲手为她扶了扶 这一刻,千般念头涌入脑海,傅禹修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不断收紧,收紧,直到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的脚步沉如灌铅,但是却无比坚定,走到了床前,掀开了幔帐,那张熟悉的脸再次刺痛了他的眼睛。 “婳婳” 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悲鸣,捏住幔帐的手早已颤抖得不能自已。 搂着沈若婳的身影却在此时艰难地动了动,等看清楚来人是傅禹修之后,先是茫然,然后才找回一丝理智,“你” “傅禹明我杀了你!” 刚刚找回些许理智的太子傅禹明,几乎在片刻就再次被窒息的昏厥笼罩,傅禹修的手快如闪电,一刹那就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青筋暴起,血气上涌,直挺挺就捏着他脖子提了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傅禹修,此时他赤红的双眼杀气腾腾,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是真真切切的杀意! “你疯了!” 被死死掐住脖子的傅禹明几乎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前的傅禹修是真的想杀了自己,死亡的恐惧第一次笼罩他全身,这竟然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傅禹修吗? 就在傅禹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约听到有人急切的说着:“就在前面,当时我和公主就是在里面等沈小姐。” 傅禹修突然慌了,看着蜷缩一团的沈若婳,她这幅样子,如果被这些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一松手放开了奄奄一息的太子傅禹明,一拳狠狠地砸在他面门,彻底把人砸晕了过去。 阿曼急急忙忙要推门,却发现早已被反锁。 “给本宫撞开!” 姜皇后也意识到了事情可能不简单,更加耽搁不得,赶紧指挥人砸门。 却在撞了几下之后,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走出了一个身影。 不对,应该说是两个,因为他的怀里还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一个,此时正被稳稳地抱在怀里。 “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姜皇后被阁楼的烛火晃了一下眼睛,等彻底适应之后才发现这不就是那个哑巴废物傅禹修嘛。 再上前看去,他怀里只露出半张脸的赫然就是沈若婳。 “沈若婳!她怎么了?” 青竹听到是自家小姐,也急忙冲上去查看,却被傅禹修木然地避开了。 “她喝醉了,我,带她回去。”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抱着沈若婳稳稳朝着宫外走了。 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傅禹修说话,就算之前都城有传言说有神医治好了他哑巴的毛病,但是一个十几年不会说话的人突然人前开口,还是有不少人惊讶。 一时间都忘记了注意他怀里抱着的沈若婳,毕竟这丫头什么时候都是在闯祸,宫宴上喝醉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是有人不在意,有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古怪。 王贵妃和姜皇后几乎是同时朝自己身边的宫女使眼色,在一群人浩浩荡荡又原路返回之后,又有人摸进了身后早已人去楼空的阁楼。 一路静悄悄,雪后的夜竟然是星辰漫天,显得那样的可触不可及。 傅禹修此时的心很乱,他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让自己静一静,忘记刚刚所看到的一切。 可就算他不断麻痹着自己,刚才他们相拥的场景,自己抱起婳婳时床上的点点梅红 一切的一切不断在脑中闪现,都好像魔咒一样禁锢着他,折磨着他。 愤怒吗?有,但是更多得是令他痛不欲生的悔恨。 为什么自己没有跟过去?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早点找过去,如果自己再快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但是现在他更害怕面对的,是醒来的婳婳,她只会比自己更痛苦。 傅禹修突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靠在母亲膝盖上,虽然记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的声音那样清晰。 “修儿,永远不要放开你在意的人,因为有些人一旦放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母亲当年是被迫从唐容氏嫁进宫,在此之前,她已有定下媒妁之约的人,入了深宫,临了了也不得善终。 低头看了一眼依旧安睡的怀中人,就算此时心痛到无法呼吸,傅禹修依旧不想有丝毫的放手,紧紧地,牢牢地,不放手。 第45章 没有发生什么 很快,昏迷的昭月公主也在草丛中被找到,她同样是是在阁楼里等沈若婳然后被人击打了颈部晕倒,只是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情,姜皇后安慰了几句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宫中是非之地,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这场宫宴看起来有惊无险,实则背后的波云诡谲早已暗潮汹涌。 傅禹修是一路抱着沈若婳回来的,就算送进了将军府也不肯离开,就这么失神地站在沈若婳的房间门口。 青竹察觉到今晚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是什么呢? 手中解开小姐的紧紧包裹的披风,眼里看见的场景差点让她失声叫出口,反应过来之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吓得跌坐在地上。 “小姐怎么会这样” 小姐不整的衣衫实在太过刺眼,身为女人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种可怕的可能性。 猛然脖颈间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靠在她的肌肤上,傅禹修拉长的影子覆盖在青竹背后。 “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但是青竹毫不怀疑他有的是办法会让自己永远闭嘴。 “奴婢哪里会多嘴,只是我家小姐可怎么办,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现在的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子剜在傅禹修胸口,深吸一口气来让自己尽可能地平静下来:“没发生什么,只是太子意图对婳婳不轨,我及时赶到” 这是他恢复说话以来说的最长最流畅的一次,但是依然觉得不够,强制使自己镇静下来,以一种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你不要声张,对婳婳名声不好。” 青竹听他这么说,也是瞬间放心下来,想来也是,她们到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三殿下赶到了,想来也是有惊无险,赶紧搽干净眼泪连连点头。 “不会的,小姐没事就好,今天真的谢谢三殿下,大恩大德将军府无以为报!” 青竹跪在地上向傅禹修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才反身过来照顾沈若婳。 只是她哪里看到,身后的傅禹修双拳紧紧撰起,几乎是踉跄着走了出去。 姜皇后再看到太子傅禹明已经是第二天,东宫的护卫将他带回来,脸上赫然挂了彩。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弄成这样子?你是太子啊,谁敢对你动手!莫不是宫里混进了刺客?” 姜皇后看着他淤青的鼻梁,还有脖子上那一圈掐痕尤其地明显。 傅禹明抹了一把,不在意地笑笑:“母后不必担心,小伤而已,昨夜和傅禹修发生了点冲突,互相动了手。” 姜皇后瞪眼,“放肆!他什么身份敢和你动手?本宫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一点尊卑都没有” 傅禹明却好像没听到喋喋不休的姜皇后接下来的话,思绪早已经飘远。 他很确定,当时那阁楼中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他一醒过来就派护卫再去查探了一番,果然发现那香炉中被人下了催情的迷药,那个闯进来的男人也不过是被人引到那里的世家公子,看起来毫不知情。 这背后主使的人到底是谁呢? 想起自己先遇到的孟家丫鬟,当时就觉得古怪,难道会是孟家在背后搞鬼,孟家和将军府一向宿敌,出手陷害也说得过去。 但是这可是皇宫,孟家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难道是王贵妃在背后想毁坏婳婳名声,好让自己的儿子能娶昭月公主? 越想越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傅禹明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思绪清空。 “哎呀,好端端的动什么啊,小心牵动胳膊的伤,你也是的,胳膊筋脉上怎么会被刺那么深一个血洞,要是伤了手臂怎么办,可流了不少血“ 姜皇后嗔怒地查看,难道这也是那傅禹修下手扎的。 傅禹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上面的伤口此时已经被纱布妥善包扎好了,发簪入骨的隐隐痛楚还是在提醒着他,昨夜的事情有多危急。 这更加确定那种迷香的药效惊人,他身为储君从小到大都有受过特意的训练,一般的肮脏手段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只不过这伤口不是别人扎的,是他自己为了保持理性亲手扎的,昨夜的最后时刻,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伤害谁也不能伤害婳婳,因为他无比清楚,沈若婳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子,想通过这种手段让她妥协,最终只会让两人之间半分情分也无,如果自己昨夜真的那样做了,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过,后来看傅禹修的表情,想必是误会自己对婳婳做了什么,本来是想解释一下的,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自己本来就是和婳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被他误会,如果能知难而退也是好的。 “明儿,你老实告诉母后,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很不简单,在沈若婳那丫头离开之后又派人去阁楼搜查,你知道发现了什么吗? 在床底下竟然有个昏迷的世家公子,你说,会不会” 姜皇后眼神里都焕发着奇异的光彩,她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以让沈若婳身败名裂的办法,谁叫那丫头没有选择东宫而是把西北军给了王贵妃母子。 傅禹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这件事关乎婳婳的名声,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手段,如果不有点说服力的理由,她还是会背着自己去做的。 “母后不可!你千万不要去伤害婳婳,更不要想坏她名声,那个登徒子确实是个见色起意的混账而已,已经被我制止了。” “被你?” 姜皇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事情的重点,沉声问:“莫非就是因为这件事,那傅禹修竟然动手打你!” 又摇摇头,“不对,这根本说不通,除非你做了什么让他发狂的事情,你看看你这伤” 猛然意识到什么,姜皇后看着自己这儿子,再一联想事情始末,瞪大了眼睛,“莫非你们” 姜皇后不愧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女人,傅禹明的人能发现香炉中的古怪,她派出的人也同样可以,甚至,她能知道更多。 第46章 生米煮成熟饭 傅禹明知道瞒不过她,现在为了保护沈若婳,也只能以这种模棱两可地态度点点头。 姜皇后突然笑起来,而且是越笑越失控那种,看得傅禹明都有些心里发毛。 “哈哈哈,明儿,真是天助我们母子,你知道那香炉中的催情药是什么吗?那是安虞国特有的熏香,如今都城正好有一个安虞的公主昭月,所以,那东西是那个异域公主下的。 这分明就是为我们搭桥铺路,只要现在都城中传出你与沈若婳已有肌肤之亲,我再去向你父皇请婚,就是王嫣那贱人也得乖乖把兵权让回来,一切的一切,又都重回东宫掌控!” 姜皇后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简直完美,拍拍傅禹明的手安慰他:“就算有人怀疑,要查也只会查到那安虞公主的头上,那昭月公主不是心心念念要嫁辰王吗,甚至咱们能利用这一点,指控王贵妃利用昭月公主陷害未来的太子妃,反咬辰王一口!” 被禁足压抑了这么久的郁闷不快,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姜皇后觉得自己又可以在朝堂内外大有作为了。 “母后,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办法,如此对婳婳的名声损耗极大,就算嫁入东宫也伤了她的心。” 姜皇后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沈若婳伤不伤心? 但是在面对自己儿子那张始终温润如玉的脸,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己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宽宏大度的储君,眼里见不得半分的阴暗,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他确实不屑用。 “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都交给母后,就等着看好戏吧,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母后会通通为你拿回来!” 说罢已经站起来,给东宫侍从们都使了眼色,这才走出门外。 “婳婳此番受惊吓,本宫理当关怀,这样,周姑姑你去小库房挑点好东西去将军府代本宫问候问候” 直到姜皇后的声音渐行渐远,傅禹明脸上和煦的笑容才缓缓消失,微微抬了抬左手,一个东宫暗卫便恭敬地半跪床前。 “去杀掉昨夜碰过婳婳的那个杂碎,还有,知道这件事的所有宫人。” 将军府里,沈若婳头疼得厉害,一直睡得不安稳,总有个影子在自己面前,不远不近,可就是碰不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悲伤得厉害,沈若婳好想走近,却始终觉得他们之间相隔了什么。 “小哑巴,小哑巴是你吗?你不要走不要!” 猛然睁开眼睛,沈若婳看着床顶大口呼吸,刚刚的梦太真实,让她一时间还没缓过来。 “你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沈若婳看见傅禹修就这么坐在旁边等自己醒来,只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眼里全是血丝,下巴上竟然长出了青青的胡茬。 看着这样的傅禹修,刚才梦中离自己而去的恐惧还在,沈若婳下意识就扑上去把人紧紧抱住。 “小哑巴我梦到你不要我了,你离开我了” 傅禹修的手颤抖得厉害,终于还是把手放在她的背后,安静等她平静下来。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梦都是反的” 说到这里他的心又痛了一下,如果梦是反的,那就是她不要自己了,看来,是真的。 意识到自己这样还有点失态,沈若婳理了理头发坐回来,但是下一刻她眉头一皱,终于想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昏迷的了,锤了锤剧痛的头:“昨晚”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傅禹修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口而出,整个人也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平日里的结巴好像都不存在了似的,倒是把沈若婳先吓了一跳。 拉了拉他的衣袖,沈若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有这样的表情,“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傅禹修一愣,看着她无辜的眼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只能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没什么,后来,我就,出现救了你。” 沈若婳的记忆却还是有一点的,“可是我明明记得那个阁楼里有古怪,有一个人想要对我不轨,是太子冲了进来救了我,他”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傅禹修听着她的每一句话都感觉是在帮自己回忆昨夜看到的那些场景,每一个都是那样让他心碎。 闭了闭眼睛,双手紧紧握住沈若婳的胳膊,看着她:“婳婳,忘了,昨夜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沈若婳已经完全被他今天异常的表现给弄懵了,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很痛苦和纠结的表情,只能木然地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看着傅禹修离开的背影,沈若婳皱眉,为什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的样子,难道昨夜自己昏迷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 “对了,昭月呢?她没事吧。” 沈若婳看见青竹在旁边忙碌,倒是先问起昭月了。 青竹回身甩脸子:“小姐还有心情关心那个异域公主,你是不知道昨夜有多惊险,好在三殿下及时赶到,不然您和太子就” 青竹说到这里想起傅禹修的威胁警告,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很郁闷地踢了凳子一脚,“哎呀,反正这一切都是那个外族公主惹出来的祸,她现在想必是没脸见你了吧。 今天一大早就回安虞的驿馆去了,他们的使臣还反咬咱们一口,说我们没照顾好他家公主,真是气死我了!” 沈若婳摇摇头,看来昭月昨晚确实让安虞的使臣很担心了。 再见到昭月已经是下午,她鬼鬼祟祟的在房门前探头探脑,沈若婳早就看到了。 “进来吧。” 昭月一声哀嚎溜进来,扑在沈若婳怀里作小兽状:“婳婳——” 沈若婳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抬,继续处理着将军府的内务。 “说吧,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昭月从她怀里抬头,坦白从宽:“昨夜那阁楼中的催情熏香是我下的,也是我想让你引辰王过去的,我只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搞砸成这样!我的错,我有罪,你罚我吧。”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人也埋进了沈若婳被子里。 “催情香啊!利用我呵!生米煮成熟饭!” 哭笑不得的沈若婳用账本一下一下敲她的头,疼得小妮子满床打滚。 第47章 两个男人正面交锋 双手合十可怜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招,可谁曾想坑到了你” 听到这里,沈若婳放下账本,事情原来是这样,但是,仅仅是这样吗。 “那后来为什么又发生了那么多变数,听青竹说你和侍女都被打晕了?” 昭月一说到这个也是激动站起来,“对啊,这个我也正纳闷呢,在阁楼中准备好之后,担心你找不到我们,就让阿曼来前面通知你,可是她刚走不久我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后来我才知道,阿曼也是出门被打晕了,然后我们就被丢到了草丛里,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竟然是这样,沈若婳脑海中已经想到了这背后可能的曲折,看着昭月的目光都有些凝重,低声问:“在这之前你的计划有没有对别人说过,或者说,你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昭月摇摇头,“没有,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声张,我都是临时才给你说的,更别说别人了。” 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将计就计想借昭月的手陷害自己,沈若婳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不追究,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了。” 昭月连连点头,她最后知道竟然是害到了沈若婳,也愧疚得要死,沈若婳可是她在宣朝唯一的朋友。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特意挑了礼物送给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一边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捧过来:“当当当,看看!这可是我们王庭才有资格佩戴的,你现在作为我的朋友,也送你一个。” 沈若婳拿起她手中一颗牙齿吊坠,嫌弃地扔回去:“这不就是一颗狼牙嘛。” “这可不是普通的狼牙!这是狼王的牙,只有王庭皇族,还有极其尊贵的人才能拥有,你没看到这牙齿上面有安虞的图腾啊,一般人哪敢用。” 沈若婳白眼,那还不是狼牙。 昭月却不依,硬塞到她手中:“你就收下吧,要是以后你有机会到安虞去,拿着这颗牙齿,保管你混吃混喝到王庭都没人敢拦你。” “小姐,小姐不好了!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在将军府门口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青竹焦急的声音打断两人,沈若婳听到是这两个人打起来也是头突突的疼。 将军府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圈百姓,但是正中那片狼藉却没人敢靠近,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隐约可见刀光剑影闪动,可见交锋之激烈。 “让一让!” 沈若婳挤出去,正看到太子傅禹明一记拔刀斩从上空掠下,刀锋凌厉,下一刻就要劈到翻滚躲避的傅禹修身上。 “住手!” 可不想傅禹修早已经借着翻滚避开这记斩击,顺势已经起身,刀锋同样又狠又快,直朝太子面门劈去。 两人又不分你我的战在一起,刀刀致命,可见都是杀红了眼,不一会身上就各有挂彩。 “你们住手!当这里是哪里,竟敢在沈家门前动武!” 沈若婳也是气急,一个皇子一个太子,在沈家门前杀个你死我活,现在又引来这么多的围观百姓,说不定现在都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她可不想明天自己的沈家和这两个皇子恩怨情仇纠葛在一起。 冲上去就要拉架,却被两把长刀挡住去路,东宫的护卫和三皇子府的护卫一左一右拦了她。 “沈小姐请留步,两位皇子已经立下了生死状,分出生死方会停手,我等不能放你过去。” 什么?生死状! 沈若婳只觉得这怕不是疯了,又不是市井中好勇斗狠的泼皮,这两人可是皇帝的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储君,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宣朝的天只怕都要塌下去半边了。 “放肆!你们要是想诛九族就自己找坑钻,可不要连累我沈家,知不知道现在这两人的身份,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婳婳你不必担心,生死状已经立好,必然不会牵连沈家和你!” 傅禹明一边攻击招架,一边还不忘安慰沈若婳。 “你,找死,成全你!” 傅禹修拇指抹过嘴角殷红的鲜血,杀气腾腾的脸再次逼进几分,两人再次被刀光剑影笼罩。 一刻钟前。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将军府门前,华丽的楠木马车下踏出一双靴,太子傅禹明走下台阶。 却飞快察觉到一道森森寒气扑面而来,定晴一看,可不正是傅禹修也正从马车上下来,一副武将装扮。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话还是那么结巴的断断续续的,但是却没人会觉得好笑,因为现在这里面充满了一种极致的压迫感。 傅禹明感觉到了,但是嘴角依旧带着这么多年他在人前最爱用的那套笑容,“婳婳昨日受了惊吓,孤特意准备了燕窝汤来看望,倒是你,一个陌生男子总是出入将军府,只怕是不妥吧。” 傅禹修的目光只在那食盒上停留了一秒,下一刻,手中长刀飞出。 哐当! 食盒竟然被正中劈碎,燕窝汤顿时洒了一地,那锋利的长刀也直挺挺从太子傅禹明身旁咫尺掠过,瞬间插入马车楠木板中,发出阵阵颤音,可见傅禹修力道之重。 这可是自己亲自送给沈若婳的燕窝汤,傅禹明就是再好脾气,此时也成功被傅禹修挑起怒火。 “怎么,因为婳婳成了我的女人,你不甘心了吗?” 这一句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却将两人之间所有怒火交锋通通挑起。 “孤早就警告过你,能活着,乖乖待在角落里,就不要妄想九天之上的凤凰,你只是个野种,你和你娘的存在,只会是宣朝的耻辱” 傅禹明依旧在温和的笑,站在两人几步开外的护卫们,都以为太子只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劝说着自己这个孤僻的皇弟,却不想,他的每句话都像淬了毒药的匕首,刀刀致命。 然后,他们就惊恐地看见,那个孤僻的三皇子猛然挥拳,毫不客气地朝尊贵的太子殿下砸去。 毫无防备的太子直接被掀翻在地,下一刻傅禹修的脚狠狠地踩在他胸口,扔出一把剑。 “今日,生或死,你我之间。” 第48章 刺伤太子 “别打了!” 沈若婳越看越怕,这两人根本就是来真的,下手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这要是血溅将军府大门口,沈家就真的玩完了。 百姓越聚越多,指指点点中更多的是惊叹,太子一向以温和彬彬有礼的形象出于人前,可不想武艺如此高强,见招拆招反应极快,就是一般有点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得是多年精于磨炼才有的意识操作。 但是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还是在看清和太子对打的人。 不少人本来都还以为是哪里顶尖刺客,却不想揉了揉眼睛之后,看到的却是三皇子傅禹修那张有些病态苍白,但是英俊得让人绝不会认错的脸。 “姑奶奶,这是三皇子傅禹修?” “可不是嘛,也吓了我一跳呢,会不会是长得像而已,三皇子不是不通文武,卧病在床嘛” 只见他一手重剑耍得灵巧如蛇,剑锋所过之处带起片片血花,以势不可挡的威势直压太子。 傅禹明到底是反应不及傅禹修,或者说他今天到现在都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他何尝不是和周围的百姓一样,对这个突然武艺高强的傅禹修感到意外。 自己多年苦练,师从泰斗,早就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武艺,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恶疾缠身的废物,他竟然也有如此的功力,能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次,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同时,手下露出了破绽。 傅禹修捕捉到了,然后,剑锋直指宣朝太子傅禹明的胸膛! “不要!你想死吗!” 沈若婳却是怒吼出声,如果今天傅禹修伤了太子,以他不受宠的地位,必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听到沈若婳的声音,傅禹修到底还是偏了一偏,那带着呼啸杀意的剑从太子心脏旁擦过,却也带起一簇鲜红,华贵的白衣瞬时间就被鲜血泅染。 “太子!你没事吧?” 沈若婳疾冲过去查看,那剑锋好险,竟然捅了肋骨下一个血洞,此时正汩汩地冒着鲜血。 脚步声如雷,是张钊带着大批的禁卫军赶到了,一眼就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太子,还有拿着凶器的罪魁祸首。 张钊二话没说手一挥,“拿下!” 傅禹修瞬间被扑上来的禁军架住,但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的却是几步开外的两人,周遭的喧闹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此时只看得见背弃自己的沈若婳,此时她正在关心爱护另一个男人,连一点余光都不愿意分给自己。 阳春三月,陵都还有料峭春寒,少女却已经骑在马上从长街飞扬而过,清晨湿润的风似乎都随着她卷动,沁人心脾,这只不过是平常的某一天。 傅禹修每日的功课就是如此,来到临街的窗边,等那个身影踏着清风出城,再踏着夕阳回家,寒来暑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七年,这个身影,他远远观望了七年,沈若婳,是他七年中唯一的色彩! 十四岁初遇,他本以为他们之间生死相随,却不知道她本是将军府嫡女,在皇子中众星拱月,而自己,恶疾缠身,命不久矣,甚至连亲口问问她名字都无法开口。 可是为什么,在他本已经认命之后,上天又将她送到了自己身边,让两人重新有了交集,重新相遇那天,自己说一直在找她,不敢承认一直在关注着她,因为自己的懦弱,自己只能用这样拙劣的借口! 可是她是那样的可爱美丽,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就会散发阳光一样,她就那样强行闯入了自己的生活,甚至还说了要嫁给自己 可是现在,这场幻梦醒过来了吗。 沈若婳的背影逐渐模糊,傅禹修木然地任由自己被击倒跪地,被粗鲁地扣上枷锁,终于,眼前一片黑暗。 急着帮太子包扎止血的沈若婳,等终于把动脉血止住,再想回头却见傅禹修已经昏倒在地,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怎么了” 张钊冷冷地看了地上两人,“沈小姐请让开,傅禹修行刺太子,末将要将他带回天牢等候陛下发落。” “他也是皇子!没看到他旧疾复发了吗?快解开叫太医啊!” 沈若婳慌了,傅禹修脸色铁青,有抽搐痛苦的模样,很像是旧疾复发了。 “恕难从命,带走!” 张钊冷漠无比,手一挥让众禁军把沈若婳拉开,直接让人把昏迷的傅禹修拖走了。 “你们!” 沈若婳就是再气也不能和皇帝的禁军冲突,现在是赶紧救人要紧。 三皇子当街刺伤太子的消息果然是以爆炸性的速度在都城传播,很快就以更迅猛的速度被各家势力传往地方。 安南侯府,一只雪鸽飞落窗棱,很快被侍奉在屋子里的小童发现,急忙飞跑而来:“是少主的消息。” “什么消息?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影响主上用药。” 一直跟在安南侯身边的护卫陈意先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咳咳咳,是那臭小子的消息?还是出什么事了,一天到晚的总是惹祸咳咳咳” 一阵阵咳嗽从里间传来,陈意知道瞒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丫鬟们蹲在床边端着痰盂,床上的人咳嗽间就能带出乌黑的浓血。 “他伤了太子,被下了天牢,皇帝要问罪。” “伤了傅凌的儿子?” 床上人一边不屑地直呼当朝宣帝的名讳,一边接过纸条,等看完又是一阵咳嗽,这次痰盂中的血更多了。 “岂有此理!竟敢抓他入狱,来人,准备回都城,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害我唐容少主!” 陈意就知道会这样,刚刚千里奔袭从都城回来,这旧病还没调养好,又要风尘仆仆地跑回去。 “主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要不就让我去救少主,您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床上的人哪里听他的,早已经自己爬起来找了佩剑,沉声:“臭小子都快被他给害死了,还从长计议个屁!傅凌小儿倒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趁我还没进土,好好去会会他!” 第50章 威胁 沈若婳很快也被皇后传唤到东宫,太子傅禹明毕竟是在她将军府大门口出的事,更何况还是因为她所引起的,现在都城中关于太子是和三皇子争风吃醋才当街斗殴的风言风语简直是铺天盖地,就是皇后想押也压不住。 “红颜祸水!看看朕的皇子们一个个因为你都变成了什么样!” 宣帝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看着跪在地上的沈若婳,似乎想起以前她的父亲是怎样在宣朝搅风搅雨,没想到到了他的女儿,也一点没落下风。 “一切都是臣女的错,陛下降罪我甘愿受罚,只是三殿下只是受我牵连,他现在旧疾复发,还望陛下开恩救人要紧。” 她讨厌求人,更讨厌求宣帝,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傅禹修的生死都还捏在这个人手中,比起他的命,自己这点尊严算什么。 砰! 宣帝狠狠拍在桌上的拳头表达着此时的愤怒。 “放肆,朕的皇子用得着你区区一个女人多嘴,你甘愿受罚?你是笃定了朕不敢罚你是不是,仗着沈家有点军功就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你看看你你这段时间惹出了多少祸!” “好啦,别过分苛责婳婳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都是那傅禹修性格乖张孤僻,见婳婳与太子交好,才嫉妒下黑手,现在骂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这次却是姜皇后在旁边出声维护,她也是刚刚听太医说太子的伤没伤到要害,这才收拾起心情。 “哼!就算不是她挑拨的,也是因为她所起,太子是什么身份,现在因为一个女人重伤,储君威严有损,当年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朕和皇后照顾,多年宠爱就换来这么个下场!” 宣帝气得站起来,指着沈若婳:“都是朕太纵容你了!如今你要救人也可以,这些是非说到底是因为你的婚事所起,现在朕真的累了,你自己选了夫君,就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不要兴风作浪了。” 丢下狠话,直接离开了东宫。 婚事,还是婚事,沈若婳看着他们,原来一直用来威胁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变,一直都是这样的直白,但是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选择呢,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要救人,就要嫁给太子,可笑到最后,皇家也用这样无赖的办法逼自己。 “婳婳,不是陛下和本宫逼你,那日宫宴上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与太子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再嫁其他皇子又怎么成,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大将军傅遗孤,以你在几位皇子之间辗转挑拨,皇家早容不得你的存在。” 姜皇后叹了口气,十分的语重心长,“这也是为了保全你的名声,嫁入东宫做储妃有什么不好,你不就是担心本宫图谋你的将军府吗? 但是现在,你已经把西北军拱手让给了辰王,沈家也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别怪本宫直白,现在的将军府比之都城任何一个世家都难。 时过境迁,太子还一如既往的爱重你,可见情谊深重,做人不能太没良心,太子是储君,是宣朝未来的帝王,能为你做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 沈若婳听着这样的话,虽然她听过无数遍,但是今天是听得最认真的一次,太子傅禹明,自己以前确实很排斥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是来夺沈家西北军的,从小皇后就告诉她,嫁给太子,太子接管沈家,所以她打心底里排斥傅禹明。 可是这样的排斥,在交出西北军之后本该消失的,却因为小哑巴的到来,变得更加的明显,因为自己的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有了除太子之外的选择。 可是一直以来,傅禹明又做错过什么呢,不过是因为当年自己被送到了他身边当伴读,可他一直都对自己照顾有加,也许除了西北军那点兵权之外,他也是有真情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本宫不想做强人所难的恶人,但是陛下可就不一定了,他未必想对傅禹修见死不救,但是如果你们太不知好歹,必定要多吃些苦头的。” 姜皇后说完,也扶着宫女的手离开了。 留下沈若婳,回头看了看昏迷的太子傅禹明,沈若婳走过去。 他受了上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显得苍白,但是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始终都有一种沉静如海的感觉。 “如果你一直只把我当妹妹爱护,我不会讨厌你那么多年,如果你不是太子身份,我也许早就试着接受你,但是” 沈若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但是什么?定了定神,还是很坚定是说下去:“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在乎的人,傅禹修,小哑巴,我没办法辜负他,他已经那么可怜了,他那么信任我,如果连我都背弃他,不知道他还剩什么” 对着昏迷的傅禹明说完自己的想说的话,沈若婳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转身离开,她必须要想办法先救傅禹修。 在沈若婳转身后,一直昏迷的傅禹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被子下的手渐渐收紧。 天牢昏暗潮湿的牢房总是让人难受,更何况这样寒冷的冬日,能冻到人骨子里去,这里不同于刑部大牢,这儿关押的多是朝廷重犯,看守更是森严。 一人身穿斗篷,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徐徐靠近。 “站住,天牢重地闲人免进!” 狱卒早就注意着这种鬼鬼祟祟的人,只是这里好歹还是皇宫内层,周围都是衙门,能进这里走动的身份也是不简单的,才没有贸然驱赶。 来人掀开斗篷,冷峻的脸不怒自威。 “辰辰王殿下!” 众狱卒连忙收了刀恭恭敬敬地行礼,如今朝堂上最得意得就数这个辰王了,他们这些人可惹不起。 “本王要进去看看三弟。” 狱卒面面相觑,他们一早知道三皇子被下了天牢会有不少麻烦事,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辰王。 “这……殿下就不要为难小的们了,上面下了命令,三殿下不准探监。” 第51章 天牢中 “上面,哪个上面?本王就是皇子,里面关的好歹也是个皇子,你说的上面莫不是陛下?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竟然会让自己的儿子等死?” 说话人大惊失色这话是他们说惯了的一般人都是有用今天又脱口而出,可谁知道这人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就是属于“上面”的范畴。 “小的绝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恕罪!” 傅禹浩很满意他们的表现,靴子毫不客气地就踏过石板路就要往里走。 “等一下!她不可以。” 狱卒最后的倔强就是指着辰王身后的宫女阻止。 傅禹浩回过身来,看了看身后的人,宫女端着食盒头埋着,但是她的容貌一看就是不俗。 “什么意思?她不能进去,难道要本王自己提东西?” 狱卒彻底无语了,今天这辰王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他们了。 傅禹浩一手勾住他的肩头把人拉到一边,“一个宫女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别为了这种小事丢了饭碗…” 这威胁的意味,这桀骜不驯的态度,狱卒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注视着两人远去。 “慢点,又不缺这一会儿。” 傅禹浩看着前面马不停蹄的沈若婳,好几次差点在黑漆漆的牢房中绊倒。 没错,装扮成宫女的确实是沈若婳,只是现在她没什么心情慢悠悠装宫女了,一间间牢房找过去,都没有看到傅禹修的影子。 直到尽头一间更加昏暗的牢房中,沈若婳看到那个蜷缩的背影。 “小哑巴!小哑巴!” 不自觉地都带上了哭腔,这样的地方,他又有病在身,他该有多难受。 狱卒看到是辰王,虽然很疑惑但是也把人放了进去。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带药来了” 沈若婳赶紧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她能感受到傅禹修颤抖的身体,苍白的脸铁青得厉害,可见情况不乐观。 “婳婳” 傅禹修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抬手触摸到她温热的脸颊,才敢相信真的是沈若婳。 “是我,是我,我来了。” 傅禹修感觉指尖湿润,竟然是沈若婳的眼泪。 一愣,他认识的沈大小姐从来不知眼泪为何物,不管什么时候都永远昂着头,现在竟然也像一个小丫头一样哭哭啼啼的,奇怪的是自己并不觉得难看,反而从疼得麻木的胸口中感受到一阵暖流。 “哭什么,我没事” 捧着她的脸帮她把眼泪擦干净,傅禹修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不管下什么决心,都没办法将她割舍。 傅禹浩抱胸站着看两人的举动,忽然间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也不完全正确,也许傅禹修,自己这个一直不受人重视的三弟,并不仅仅是贪图沈家的兵权。 也怪不得婳婳这丫头为了他都能跑来求自己,认识沈若婳这么多年,可曾见过她为谁做到这样。 “行了,你们注意点时间,被人看到不好,本王出去给你们看着。”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两人这柔情蜜意,扣下斗篷出了牢门。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太子动手?你不是不稳重的人,现在局势对你很不利,陛下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保你。” 这是沈若婳想不明白的,傅禹修从来不是冲动的人,这么多年能够忍受冷落一直隐忍就能看出,可是为什么那天就是要在将军府门口和太子大打出手,甚至还立下什么生死状,现在一出事哪里说得清楚。 傅禹修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对这件事情真的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成是莽撞。 “因为,他该死。” 沈若婳的动作一顿,因为这一瞬间她在傅禹修的眼里看到了杀气,一种自己以为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好啦,现在你先不要情绪激动,来把药吃了,其余的事交给我。” 傅禹修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差点把汤药都弄洒了。 “你做了,什么?他们,是不是,逼你了!” 他竟然猜到了,沈若婳连忙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故作轻松,“没有,没有人逼我。” “你还在骗我,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傅禹修一掌拍飞沈若婳递过来的药碗,冷凝的气息在周身凝聚,他的目光是那样咄咄逼人,沈若婳一下子就语塞了。 “他们,逼你什么了!” 沈若婳吓了一跳,这个样子的傅禹修实在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其实傅禹修想说的还有很多,只是可恨自己的话不能每一句都表达出来,他可以自己承受皇室的陷害,但是决不允许自己变成沈若婳的牵制,变成太子威胁她的筹码。 理了理衣服,沈若婳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重新又端起了一碗汤药,淡淡开口:“没人逼我,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东宫确实是对我,对沈家,最好的归宿。” 这一刻沈若婳突然很平静,是的,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不过就是不甘心而已,而现在,这份不甘心也渐渐被抹去了,沈家早就不能再重现之前的辉煌了,甚至大将军府也在交出西北军名不副实。 傅禹修原本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因为自己的无端牵连一再成为太子皇后的眼中钉,如果自己做出了选择,服从了本来的命运,那么一切都会很快回到原点的吧,一个拥有太子妃的沈家,也会得到继续的保留。 傅禹修看着这样的沈若婳,这一刻他也觉得陌生,他也觉得怀疑,这还是自己期望了七年的那个沈若婳吗?还是那个一己之力背负着偌大家族也不肯有半点退步的女子吗? “父兄去后,沈家一直成为众人眼中鱼肉,我独立支撑多年,也不过是想要保全父亲心血,七年了,我也累了,现在,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我意已决,你不要拦我。” 傅禹修听到她如此说。 终究,在自己的安稳的前途面前,人都是俗气的,他一直以为会与众不同得沈若婳,也不过如此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可悲,很可笑,自己一直以为能够竭尽所能帮到她,但是到最后,却还成了她嫁入东宫的绊脚石。 第52章 决绝 “那我呢?从始至终,也不过是,你沈大小姐的玩物?” 傅禹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一种超越身体的伤痛更快地席卷而来,甚至还有耻辱伴随。 自己以为的上天眷顾,原来也不过是人家随手的消遣,说不定她之所以会与自己有这么多交集,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皇子,有那么一刻让她这个见惯了众星拱月的大小姐觉得有趣,仅此而已。 “随你怎么想,反正,这些事因我而起,我会让一切回归原位,至于你,忘了这样的我吧,我沈若婳就是这样一个在都城随性而为的人,我们能相识一场已经是意外,现在,也该清醒了。” 沈若婳说出的话相当冰冷,甚至她自己都觉得残忍,但是她依旧会这样做,因为自己嫁入皇家之后,不想因为他和自己的这点牵连,再让他惹上无妄之灾。 “沈小姐,多虑了,我做什么,不需要别人来定义” 傅禹修的话同样冰冷,既然感情已经是笑话,那最后的尊严自己还是要的。 他没有接沈若婳手中的汤药,而是彻底地背对她。 “你,走吧,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领教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 这算是威胁吗?他们之间竟然这么快就走到撕破脸的地步,沈若婳苦笑着,站起身来。 “那你,好自为之。” 踏出牢门,来到拐角,沈若婳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是成安侯府的人,他们,也在刚才到了这里。 自己和傅禹修的话想必他们都听得明白。 “章小姐,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没错,是章媛,在去找辰王之前,沈若婳要去找的是成安侯,毕竟在都城中,说起还比较关心傅禹修的人,章家应该算。 只是章媛提出的要求,本来让沈若婳无法接受。 “我要你嫁进东宫,永远地远离他!” 就在刚刚,成安侯府中,沈若婳看着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章媛说出这句话。 “你本来就是内定的太子妃,与三殿下不应该有交集,可是现在因为你,殿下受皇帝猜忌,皇后太子,甚至是王贵妃数不胜数的算计,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背后的沈家,都是因为你那点兵权,你已经把他害得那么惨,你还想怎样?” 这些话沈若婳没办法反驳,傅禹修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确实有很多是因为自己。 但是自己从来也不是会惧怕风风雨雨的人,如果决定和傅禹修走下去,那么自己就会永远坚定站在他身边。 真正让她决定和傅禹修划清界限的,是章媛接下来的话。 “你也许不知道,殿下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章媛叹了口气,似乎在苦笑:“你也许听过往事,知道殿下是唐国公的外孙,当年唐容妃无辜冤死,唐容一族被斩杀殆尽,这一切都是因为安南侯。 但是你知道吗?他是唐容的少主!安南侯一族始终支持着他!如有必要,他根本就不仅仅是都城中一个口不能言的废物皇子,他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傅禹修的身份沈若婳是有些耳闻的,至少知道他的母亲是叛军之女,当年安南侯叛乱的时候唐容一族因为包庇最终被朝廷降罪,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宣朝的身份也一直有些敏感,能作为不被人注意的废物丢出宫已经算是万幸。 章媛的话不多,但是她想说的沈若婳都应经听清楚了,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后怕。 傅禹修正是因为一无是处能在都城安稳度日,自己正是因为内定太子妃才能保全沈家到今天,可现在这一切平衡正在被自己打破。 傅禹修如此敏感的身份,自己沈家少主如此敏感的身份,如果被有心人以为他们两人是为了某些目的在一起,如果这个有心人恰好是皇帝!会是什么后果 “这样下去,你只会害死他,你现在竟然还假惺惺的想救他?我告诉你,你救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皇帝的太子,永远地断绝皇帝以为沈家会和唐容勾结的猜忌!” 记忆和现在重叠,沈若婳回过神来,刚刚在成安侯府和章媛的一番话,让沈若婳彻底清醒,真的就是因为自己,才让傅禹修的日子如此艰难,好在,现在明白过来还不算太晚。 “我替殿下谢谢你。” 章媛看着发呆的沈若婳,刚刚他们在天牢中的对话自己确实都已经听到了,沈若婳这个女人也果真够狠,她对殿下说的话不仅仅是表面意思,而是一种彻底的诛心,让殿下从心底里厌恶她就是自私自利的女人。 不过这当然是自己喜闻乐见的事情,殿下最好是打从心里厌恶起这个女人。 沈若婳没说什么,直往外走,只是终于在门口忍不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好好对他。” 好好对傅禹修,这已经是自己能送给他最后的祝福。 沈若婳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但是她可以不在乎,却不能让自己的任性成为傅禹修的拖累,就这样吧,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都解决了?” 出了天牢,沈若婳看到傅禹浩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左右抛着一个石子儿。 “嗯,都结束了。” 傅禹浩回过身来看她,低头看,“哭了?” 沈若婳吸吸鼻子,哪有哭,只是风沙迷了眼睛。 傅禹浩叹一声,长臂一声把小丫头拉入怀里,让她安安心心躲着哭,是兄长对妹妹的那种爱护。 “分开了好,你和他不合适。” 沈若婳有了躲避的地方,顿时更控制不住,也没什么,就是心里酸酸的,堵得慌。 “三哥,如果爹娘还在,大哥二哥还在,会不会一切都会不同?” 沈若婳闷闷得声音传来,傅禹浩认真地想了想,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揉了揉她的发顶:“他们还在,你喜欢谁,不喜欢谁,就有底气一点,但是人的一生,终归是要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选择,这没人能帮得了你。” 沈若婳似懂分懂地点头,然后飞快把鼻涕吸回去,练手一抹眼泪,捧着脸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了!明天又是嚣张跋扈的沈大小姐!”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沈若婳,傅禹浩眼里那几分失落也掩藏不住。 他没有进去看,是因为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也要面对这样的局面,也许处理得还没有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好,如果不能和欧阳婼在一起,自己大概,会疯掉吧。 第53章 毁掉沈家 长街的一处茶楼,将军府的孟瑾正紧紧撰着手中的茶杯,左手捏着裙摆的手心都捂出了汗,但是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刚才她还和丫鬟正在城中闲逛,冷不丁就被太子府的人请到了此处喝茶,现在,坐在她对面的赫然是太子殿下。 “孤就这么让孟小姐紧张?还是你心里有鬼,见到孤就紧张。” 世人皆认为太子温和有礼,什么时候都给人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是孟瑾不会,因为她见识过这个人的手段,就在礼部尚书的女儿张莹害沈若婳落水后,张家的人明里暗里遭受了他多少的打击。 想起自己父亲对太子的点评:能身居高位多年还让人看不透的人,哪里会简单? “殿下说笑了,臣女哪有什么心虚,只是突然见到天家威仪,一时有些紧张罢了。” 孟瑾是自己尽量平静地回答。 傅禹明笑,看着她,貌似很不经意的说:“孟妃在宫中多年,身为侄女孟小姐想必常常在宫里走动,应该不至于迷路吧,元旦宫宴,怎么就会和侍女迷路了,走到了御花园中的暖阁?” 咣当! 孟瑾手中的杯子下意识地就跌落,实在是此时她心里也有了几分恐慌。 “你身边侍女云兰粗使丫鬟出身,很有些武艺,打晕昭月公主和其侍女,将人拖出暖阁也不难。” “殿下你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明白!宫宴那日臣女始终在前宴,多人可以作证,什么婢女什么暖阁臣女一无所知。” 孟瑾眼里似乎有泪光盈盈,她生的美丽,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甚至很会利用这一点。 但是这屡试不爽的办法,在眼前这个人的面前就好像最劣质的表演一样,傅禹明只是看了楚楚可怜的她一眼,随后继续自己要说的话:“是啊,你当然得在人多的地方,因为你还要把酒水泼到男人身上,引他到暖阁呢,等事情闹大之后,还需要将人引到花园看捉奸在床的戏码呢。” 孟瑾已经完全不敢再轻易开口了,因为她怕,怕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再被这个人裸地拆穿出来。 傅禹明对她的沉默似乎也意外了一下,看着紧紧咬着牙关的孟瑾,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怎么,这么快就放弃狡辩了?还没把之前邀请婳婳到孟家赴宴,把药引子下在她身上的事情说出来呢,你孟家安排人在使臣驿馆监视昭月公主,偷看他们信件往来的事情也还没说呢,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孟瑾这下是真的脸色铁青了,她能想到太子会猜到自己有嫌疑,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要是非要这么猜想,臣女也无话可说!” 她委屈的快哭出来的模样,再加上强制忍耐的楚楚可怜,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不会再为难下去,但是傅禹明显然不是这个一般人。 “你确实无话可说,但却不是因为欲加之罪,不过孤之所以知道了一切却没有在人前拆穿你,是因为这件事还要感谢你。” 感谢? 这下是孟瑾摸不着头脑了,那天的事说到底也是失败的,三皇子傅禹修最后还是赶在皇后一干人等到之前把沈若婳救下来了,之后也没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自己甚至还因此暴露了。 傅禹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在此之前自己的态度还是要表示一下,不疾不徐的声音里似乎都带着寒意:“这次是没给婳婳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孤警告你,以后要是再敢把这种恶毒的主意打到她身上,我可不敢保证你孟家或者是你会需要承受什么后果。” 孟瑾不敢多说话,更别说反驳,面对这个宣朝的储君,她这点低劣的伎俩也只能甘拜下风。 “那殿下今日找到我,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傅禹明眼里闪过赞赏,不愧是浸淫朝堂多年的孟家人,一点就透。 放下茶杯,傅禹明缓缓偏头看向窗外,雪后初霁,天气晴好。 “据我所知,孟将军一直看重孟小姐,就算军中不少机密也常常和你讨论,孟家一直往西北军中渗透,不知道如今进展如何了,有没有抓到什么可值得利用的把柄?” 孟瑾的脸色都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没错,在孟家,比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哥哥,父亲更看重自己,别说是讨论军中机密,就是孟家手中有些势力背后的操控者都是自己,孟家在朝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能够用最大的空间支持自己发挥已经是不容易。 但是这一点,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会知道,想到这里背后的寒意丝丝渗透进来,难道他其实一直都在监视着孟家,或者说,监视着都城所有的世家,太可怕了。 “怎么,孟小姐是不想说吗?但是你要知道,光凭孟家,现在还没办法撼动沈家的地位,不过要是有了孤帮忙,一切都会事半功倍。” 傅禹明也不催她,就这样慢条斯理地说着,今天他对孟瑾的威胁后果是什么他很清楚,密布在孟家所有的暗桩都会被清理出来,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震惊过后,孟瑾到底是很快恢复了理智,开始思考现在的局势,但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太子傅禹明现在的行为实在是说不清楚。 “殿下是想对付沈家吗?你不是要娶沈若婳吗,如果搞垮了沈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接手将军府不是他的目的嘛,只要太子娶了沈若婳,就算现在西北军在辰王手中,孟瑾也不认为太子会没有办法重新夺回来。 傅禹明笑笑,是啊,连一个局外人都这么认为,也难怪沈若婳会一直因为这个排斥自己。 “我要毁掉沈家,让沈若婳知道我不是为了西北军,只有她身后没有了权势,才能看见我的真心,你们女人,不都喜欢依附吗?没了沈家,她就再没了退路,只有我,才能给她归宿!” 孟瑾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说出自己目的的太子,就算他没有自称“孤”,但是他身上属于储君的阴谋算计依然让人生畏,这就是太子真正的面目吧,毁掉沈家来得到一个女人。 第54章 尘埃落定 孟瑾对这样的太子感到陌生意外,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孟家和沈家做了这么多年死对头了,这些年又利用着军中的便利,确实掌握着不少能够牵制沈家的办法,只不过因为没有多少把握,才一直不敢动手。 “殿下如果真有此心,孟家这里确实有点关于西北军中的问题,就看殿下有没有兴趣知道了。” 傅禹明抬了抬手,示意她说下去。 孟瑾浅浅低笑,拿起旁边的纸笔勾勾画画,把自己知道的不少记录下来。 陵都最大的酒楼雅间,满地的酒坛子,桌角一人早已经醉得语无伦次,可依旧口中念念有词。 “来,干杯,这一杯敬我自己” 青竹在旁边越看越心惊,小姐今晚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这样下去非得烂醉如泥不可。 “小姐,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这样,我害怕。” 沈若婳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哭?为什么哭?我有什么难受的,我就要做太子妃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做皇后,沈家也会光耀门楣,多好。” 青竹看着这样口是心非的小姐难受极了,这些话别人说起来自己也许会信,但是唯独小姐,她知道自己家小姐永远就是无拘无束那种人,根本不会喜欢深宫中尔虞我诈的生活,更何况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拿起手边一个精致的匣子,沈若婳迷离的眼睛里有了些许笑意:“这是二哥留给我的,每次我不开心,他都会编给我一个草蜻蜓,他总说,让它们驮着我的烦恼飞出去就好了。” 拉开匣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再探了探,手里这只枯黄的蜻蜓已经是最后一只,当年二哥留给她的满满一匣子,早就化作无数的烦恼飞走。 “就这样吧。” 沈若婳拿起沈若铭为她编的最后一只蜻蜓,从酒楼临窗狠狠掷出。 第二日,都城中有和将军府一条街的,传出一大早就有不少宫中内官捧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进了沈家,沈若婳一直受宠,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 奇怪的是这次还由礼部派专门的礼官和沈家的宗族长辈接触,没错,就算沈若婳现在是沈家的当家人,却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沈家也还是有宗族长老在主持一些大事。 现在没有由她自己做主,而是找上沈家族长,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议亲,沈若婳终于要嫁出去了,还是皇家,不少暗中观察着那些送礼的宫人,赫然发现是皇后宫中的人。 这倒是让大家意外了一次,毕竟之前辰王可是放话说过要照顾沈若婳,又是他拿了沈家的西北军,不少人都以为最后沈若婳会嫁的是他,现在却是太子吗? 不管别人怎么猜测,最终王贵妃对这件事也没有表态,最近她似乎在卖力地讨好安虞来的昭月公主,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打算,沈家最有价值的西北军已经是辰王的囊中之物,娶不娶沈若婳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还能攀上一个和亲公主,以后辰王身后就是安虞国做后盾,一国公主和一个将军府小姐相比,是个人都知道选前者,所以对于太子娶沈若婳,王贵妃虽有点担心,但是还不想放弃手中现在大好的局势。 雕梁画栋的宫阙连廊上,一个倩影迎风站立,藕色的宫装不华丽,却更衬得侧颜的温柔,背影荏苒,让人心生向往。 傅禹明看了好久,才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婳婳,从今往后,你要试着依赖我,相信我,我的身边是你最好的归宿。” 沈若婳看着深情款款的他,神色却全是木然。 她今日第一次没有再用之前沈家大小姐那种张扬的装束,秀发盘做高髻,眉眼化着精致的妆容,饱满的额头上一枚花钿静卧美人面,这样的沈若婳美的惊心动魄,只是她脸上往日飞扬的神采没有半分。 此时更是恭顺地像其他闺阁女子一样福了福身:“臣女谢太子殿下厚爱。” 好像一夜之间,那个策马飞扬的大小姐,就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深宫女人。 傅禹明也在笑,只是他的笑却不达眼底,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份诏书,皇帝刚刚给他们的赐婚诏书。 “婳婳,你现在还没有接受我没关系,我会等你慢慢地相信我,这段时间对你风言风语很多,这诏书会收在东宫,等你嫁进来的那日再昭告天下。” “臣女谢太子殿下维护。” 机械地福身,木然地重复着道谢,沈若婳依旧茫然,甚至到了现在,她都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已经是被皇帝赐婚的太子妃,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行礼,可她越是这样,落在傅禹明眼里越是刺眼。 一个极力在装,一个偏偏就不拆穿,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傅禹明极力掩饰的表情终于有一丝崩塌,不过他飞快摸出一个玉镯,“这个,是给我正妃的,你现在是东宫的女主人了,来,我给你戴上。” 拉起沈若婳的手给她戴上,但是偏偏那玉镯偏小,好几次都没能戴进去,傅禹明极力的伪装终于也因为这样的小事被彻底地打破了,他紧紧拽着沈若婳的手,以一种很粗暴的方式,狠狠将那象征东宫太子妃身份的玉镯扣进沈若婳手腕上。 沈若婳自始至终都没说话,这一刻傅禹明身上表现出来的可怕占有欲,是她第一次看见,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婚期会在来年春天,这段时间你就在将军府中好好准备,沈家事务交给我来打理,你安心备嫁,其他不必要的人不必要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他抚摸着沈若婳的脸,以这样命令的口吻表达自己的霸道。 “是。” 沈若婳突然觉得很恶心,很想躲开,所以飞快行了礼退开。 “来人,护送太子妃出宫,以后你们,就留在将军府好好保护太子妃。” 随着他得命令,一队东宫的护卫出现在两人面前,沈若婳认出来,这些都是东宫顶尖的暗卫。 傅禹明,他就这样把自己监视起来了吗?但是,尘埃落定,一切也无所谓了吧。 第55章 散尽家财 可是在踏入沈家的马车后,盘旋在眼眶中的湿润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湿了精致的妆容,举起隐隐作痛的右手,因为刚才太子的力道有了些许红痕,看着那象征太子妃的飞凤水心玉镯,此刻它就像一副枷锁,紧紧禁锢住自己的后半生。 “小姐,天牢刚刚送来消息,陛下已经赦免了三殿下,还派太医看诊,成安侯府派人照顾着,三殿下应该没事了。” 青竹在旁边弱弱地汇报,虽然知道以现在自家小姐的身份还关心另一个男子的死活不太好,但是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知道了。” 沈若婳也没太大反应,道了一声之后闭上了眼睛。 寒冬凛冽,都城却难得的安定了几日,关于沈家小姐和太子定亲的消息也不断在在都城中有风声传出,更有人声称沈家已经在准备大小姐的嫁妆,都城用来制作嫁妆盒子的上好金丝楠木木料一夜之间价格飞涨,这是沈家才有的手笔。 就算在不喜欢沈若婳这刁蛮小姐,但是所有人都不会忽视她到底是沈家的少主,将军府可是曾经的西北王,多年来沈家牢牢掌控着西北重镇的皮草药材生意,更遑论最有价值的铁矿也是西北军为朝廷开采,将军府之富庶难以想象。 如今更是沈家唯一的孤女要出嫁,还是嫁给太子,就是陪嫁进整个沈家都不足为奇。 “小姐,这些都是府中珍贵的宝物,已经清点完毕。” 管家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沈若婳放下手中的账本,接过来却没有看,而是递出一份长长的名单。 “这几个庄子都还不错,你替我做主分给府中老人,另外,明年拨给沈家几个义诊药房的钱现在就去拨,按十倍拨付,我标红的部分是给沈家军遗孀的补贴,也从将军府中扣除,越快越好,还有” 她有条不紊地说着单子上每笔钱的用处,对偌大的沈家这么多年所有的开支分配了如指掌。 管家心里难受,对小姐的这番安排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些都是沈家这么多年默默在后面做的善事,为百姓开义诊,冬季天桥下施粥,小姐现在先把明年的钱拨出去,想必是为了防止进了宫之后诸多不便。 “小姐,您就要成为皇妃了,这些钱您留着傍身,就不要再管我们了。” 看沈若婳开始拿起那些珠宝的单子分配,管家终于也看不下去了,等小姐成为太子妃之后,东宫就会接手瓜分沈家,小姐要是没有留有足够的嫁妆,迟早坐吃山空,没了将军府做靠山,在宫里的日子也会难过起来。 沈若婳却好像没听到这些一样,拿起管家刚刚整理出来的那份将军府最贵重宝物的单子,这些可都是将军府最重要的家底了,是要留给她陪嫁入宫的。 “这些,分给沈家宗族,艰难的旁支多分一些,要是还有剩余,就都给军中爹爹的旧部。” “小姐!” 管家跪下了,他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也是看着她这么多年是怎么一手把将军府推到如今的繁荣昌盛。 以前将军和夫人在时沈家是靠着战功有赫赫威名,但是他们去后,沈家依旧稳稳占据着都城世家之首的地位,用的是另外一个方式。 豪门,钟鸣鼎食的豪门,就算只有她一个人,沈家依旧没有倒下,靠的是什么?是沈若婳多年的心血,可是现在,她却要亲手把这份繁荣断送,这是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了。 沈若婳平静地看着他,笑笑:“管家叔,你不要难过,沈家的命数已尽,挟巨富在身反而不是好事,能在我还能掌控的时候分给将军府的所有人,是这份财富最好的处置方法。” “那您自己呢?您就没有为自己想过,本来就没有亲人再做靠山,再没有了这点陪嫁,那些人会怎么看你?就算再不济,能用这点东西在朝中帮助太子殿下,也会让您更好立稳脚跟,” 说起这个,沈若婳好像就更不在乎了,根本就是直接无视。 “就这样吧,我意已决,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叫柜上开始出单子领钱吧。” 管家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又心疼又难过,小姐这是完全死心了,不在乎自己以后的前途如何了。 昭月约了沈若婳在长街的茶楼见面,最近在王贵妃的安排下她对辰王粘的颇紧,要不是听说沈若婳要嫁人了,只怕都还要跟着人进军营里去。 看着沈若婳一身世家贵女最得体的装束,倒茶端杯都是机械一般的刻板,昭月心里挺不是滋味,左右看看这一群虎视眈眈的护卫,甚至还有皇后身边的教习姑姑。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婳婳有悄悄话要说。” 没人动。 昭月不满地再次出声:“听不懂人话啊,我叫你们出去!” 那些冷漠的护卫没动作,倒是皇后派来的教习姑姑先看了一下眼端坐的沈若婳,才不屑地回答昭月得话:“公主见谅,沈小姐已是待嫁之身,将军府无长辈,皇后娘娘特派我等看护教导,自然是需要形影不离的,他日贵为储妃之尊时,才能不堕皇家威仪。” 昭月听这话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也不影响她很不爽,沈若婳是什么人,自己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与众不同的女人,和宣朝那些庸脂俗粉天差地别的人,现在竟然就这样任人摆布。 一拍桌子,啪地一下站起来,“什么叫将军府无长辈?你是什么身份敢对西北王的女儿指手画脚,这哪里是什么教导,这分明就是监视!不就是嫁个太子嘛有什么了不起,女人要是嫁给喜欢的男人就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只有嫁给不合适的人才需要改变自己,委屈自己!” 教习姑姑在宫中多年,就是一般的命妇小姐也得对她恭恭敬敬,今天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回,正要开口拿出平日的威风来,却听沈若婳咳嗽了一声。 “姑姑还是先出去吧,就算以后进了宫,我也还是主子,没有你在我面前呼呼喝喝的道理。” 第56章 心如死灰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依旧端坐的沈若婳,昭月不知道,但是这些太子派来的护卫们可是清楚得很,最近这段时间这沈小姐就像转性了一般,不仅耐心地学妃的各种礼仪,就是人也沉默寡言了许多。 这让几个教习姑姑都得意不已,以为自己终于驯服了这桀骜不驯的刁蛮小姐,可是今天,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依旧有让人不敢忽视的压迫。 最终,在她冷淡的目光下,所有人没敢耽搁,灰溜溜地都退出了雅间。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还是我认识的沈若婳吗?难道为了嫁个太子,你就非得变得跟个行尸走肉似的。” 等人都出去了昭月看着这样的沈若婳气不打一处来。 “我什么样?这本来就该是我的样子吧,别说我了,你今天急吼吼的约我来有什么事吗?” 昭月叹气,握着她的手说:‘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傅禹修,要是喜欢他你就去找他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关在笼中的鸟儿,一点生气都没有,这要是嫁给了太子之后,指不定还会变成什么样呢。’ 沈若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愣,这已经是这些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自己一直在回避着,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个人。 “没有,你多虑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心甘情愿。” 昭月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也没办法了,自顾自地嘟囔,“那他为了你和陛下对着干你也不管了?” “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昭月看她终于开始紧张了,赶紧笑嘻嘻地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南安侯你知道吗?就是你们宣朝曾经的那个叛臣,据说他已经回都城了,直接杀到朝堂上为傅禹修讨公道呢,还说傅禹修是他们唐容的少主,身份半点不必太子差,怎么就伤了太子就得入狱,还把什么生死状拿出来丢在太子和皇帝脸上,我也是听说的,但是觉得老解气了!” 沈若婳皱眉,南安侯方辰一直称霸宣朝一角,虽然始终和傅禹修的母族纠缠不清,但是这么多年也算安分,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得这么激进了。 “你还不明白嘛,他这可都是为了你,不想你就这么嫁给了太子,以前你不就是嫌弃他身份不够嘛,现在只要他有了靠山,也不比太子差” 昭月吧啦吧啦在那说上了,沈若婳却神游天外,想起那天在大牢中两人最后的告别,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是不想我嫁给太子,给你的辰王增加绊脚石吧。” 一语中的,昭月捂脸哀嚎。 “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们宣朝人真讨厌,谁都是这么聪明,这就看出来了。” 沈若婳淡笑,她这次来说不定都不全是自己的主意,应该是王贵妃让她来劝自己,这样就能避免太子抢夺西北军的隐患。 “所以呢,你对那个三皇子真的没有感情了?真的可以放下了?我觉得你们俩还是互相在乎的,尤其是你看他的眼神,和他看你的眼神,那就像戈壁滩上炽热的太阳,是瞒不住人的!” 听着她的话,沈若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昭月,以后你就会懂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我以后要是喜欢谁,就算和所有人作对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等大姐姐登基了,我就踹了辰王回安虞去,找个喜欢我我也喜欢的汉子嫁了!” 沈若婳听着她的豪言壮语,一时间也是苦笑连连,自己,终究是不可以和她这样任性吧。 出了茶楼,昭月又缠着沈若婳到处逛,一群生人勿进的东宫护卫护送着两个大美人,引得长街上的百姓纷纷侧目。 “走,去前面看看珠宝首饰,说不定有你喜欢的。” 沈若婳整日被监视着也很少能出门了,倒是也很珍惜这自由时光。 “哎呀,这不是昭月公主和沈大小姐吗,小店今日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啊,随便挑随便看,看上什么的尽管开口!” 老板激动的直搓手,让伙计把压箱底的镇店之宝一件又一件端出来。 昭月看得眼花缭乱,沈若婳倒是兴致缺缺。 “哎呀婳婳,知道你将军府不缺奇珍异宝,但是这家店的东西都是定制,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沈若婳听她这么说,也正看到一个单独的柜子上摆放着一支发簪,造型十分别致。 那是一只活泼的银色小鹿,被天衣无缝地镶嵌在发簪底座上,小小的鹿角流光溢彩,形态栩栩如生,好像下一刻就能从发簪上欢乐地奔出来。 发簪多花卉,像这样有可爱动物的还是少有,沈若婳一下子就想到了还在西北荒野的时候,那时候二哥就真的为她抓到过一只小鹿,和这个多么像。 “这个,我要了。” 老板一看顿时为难起来,“不好意思啊沈小姐,这发簪是有人定制的,说是要送给他妹妹的,今日就要来取了,才刚刚摆出来,要不您看看这边” 也许是妹妹这个字眼让沈若婳有所触动,如果是哥哥的话,也会送这样别致的小鹿发簪给自己吧。 “既然是别人的就算了。” 这话听在老板耳中简直就是天籁,要不是碍于客人还在,他都要忍不住跑出去仰天狂奔了,谁有听过沈若婳说算了的?谁有见过沈若婳不强人所难的,他可没少被这沈大小姐一脚踩在柜台上耀武扬威,今天这真是转性了! “昭月,走吧。“ ,却在出门的一瞬,差点和一个戴着毡帽的高大男人相撞,他手提重剑,穿着古怪,整张脸都在毡帽下裹得严严实实。 太子府的护卫立刻拔刀相向:“哪来的蛮夷之人走路小心点,冲撞了太子妃可是死罪!” 那人也是一愣,抬眼一看沈若婳,却飞快低头,“小人该死,贵人恕罪。” 沈若婳还在觉得刚才护卫那声太子妃刺耳,没注意到这人的举动,只是皱了皱眉;“走吧。” 一群人才这样浩浩荡荡地出了珍宝阁,直到街转角了昭月还忍不住回头看,嘟囔着:“奇怪,刚刚那人虽然穿着我安虞的服饰,口音却完全是你们宣朝的官话。” 第57章 再见面 可是现在的沈若婳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她的自言自语,正对面一个人,四目相对。 周遭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下去了,这方天地之间只剩两人,他们初遇,他们懵懂的点点滴滴相处,一切都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有沧海桑田之感,久到两人都清楚再也回不去了。 “傅禹修!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刚婳婳还说想见他,这就送上门来了。”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这苦情的对望,只是下一秒就被沈若婳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傅禹修了,这昭月开口就乱讲。 小聪明得逞的昭月吐吐舌头缩了回去,倒是沈若婳脸色不自然起来。 “你想见我?” 傅禹修有些蹩脚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他似乎说话的流畅度有所下降,每个字都是卡顿的。 但是沈若婳听清了,被昭月乱说的尴尬被很好地掩饰着,她又是那个冷漠高傲的沈家大小姐。 “是,我有东西要还你。” 朝腰上摸了摸,取出一个荷包,里面只有一把钥匙,被主人用红绳耐心地系着。 傅禹修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府中的钥匙,自己亲手为她系在腰间的钥匙,那时他们还好好在一起,现在,就是要划清界限了是嘛。 沈若婳不敢看他,但手中的动作却是很坚决,递过去:“这个,还你。” 傅禹修没有接,目光却是落在她手腕上的玉镯,皇室的东西并不难辨认,这个飞凤玉镯,就是太子妃的象征。 “恭喜沈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尊称一声储妃娘娘了。” 斜刺里一个女子身影也到了,正是成安侯府的章媛,她很自然地来到傅禹修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挽上他的胳膊,浅笑盈盈地看着沈若婳。 这一刻,傅禹修和沈若婳虽然还在咫尺之间对视着,两人的身份却已经犹如沟壑。 “殿下,你们说完了没有,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出来走走的嘛,我累了想去前面茶楼歇歇。” 章媛温婉的声音响起,傅禹修却还在盯着沈若婳的手腕,那目光中有心如死灰,也有失望透顶。 “你的东西,还你。” 沈若婳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她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她只想快点离开,好像下一刻自己就会忍不住不管不顾起来。 最终接过的却是章媛,她依旧对沈若婳笑着:“那就先恭祝沈小姐和太子殿下百年鸿禧。” 沈若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怎么和昭月告别的,怎么跌跌撞撞逃也似地坐进马车,此刻的她应该是狼狈极了,所有极力维持的平静在躲进马车后完全崩塌。 这也许就是自己的报应吧,傅禹修说得没错,自己这种人就是冷漠无情,就是卑鄙无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膝盖里抬起头来,准备擦干净泪痕,快到将军府了,可不能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马车却在这时候一阵急停,传来东宫护卫紧张的声音:“三殿下你想干什么?这是未来的太子妃,请您注意身份” 他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沉闷的摔地声打断,沈若婳掀开车帘正看见傅禹修撂倒一个护卫,他的动作又快又狠,好像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视若无物,直朝沈若婳而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小哑巴,也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废物,他的眼里是对猎物冷漠的锁定,好像谁敢挡他就是死路一条。 “你干什么” 沈若婳也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胳膊一沉,自己竟然就被他凌空扛在肩上,几个起落就已经飞身上了屋顶。 耳边刚开始还能听到别人的惊呼,下一刻就被呼呼的风声给淹没了,沈若婳就这样被他扛着奔出了好远,逐渐把东宫的人甩在身后。 他的肩膀真是单薄,沈若婳能感受到瘦削的骨头把自己磕得有些疼,这段时间他又瘦了很多。 她这走神的功夫,傅禹修已经停了下来,把沈若婳放下。 “这是” 沈若婳一看左右,这里不正是出都城的城楼上,下方熙熙攘攘的人流在穿梭着进进出出,这里倒是安静。 傅禹修看着她,指着下面开口:“这里,我站了七年!” 沈若婳意识到了什么,再看下去,没错,这就是出城的东门。 七年,不正是父兄战死,自己真正扛起沈家的时间,那时候将军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自己肩上,几乎每天都需要进进出出奔波,这东门是将军府出城最近的,自己从这城楼下经过的次数也不少。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里呼之欲出,沈若婳却不敢去相信,七年,难道他 “没错,我等了你七年!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沈若婳被他按着头靠近那城墙,上面有一块很明显的凹陷,似乎是被人常常抚摸导致,一瞬间,一个靠在城墙上翘首以盼的傅禹修和眼前人重合。 只是现在的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沈若婳从未想过会在傅禹修身上露出这样一面,一种偏执的可怕让她觉得眼前人彻底地陌生起来。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招惹我,不然,你会负不起这个责!” 沈若婳想退,他的眼睛里像是住着一只可怕的兽,此时张牙舞爪要将自己吞没,可她背后就是城墙,退无可退。 “小哑巴,你冷静一点” “不要这么叫我!” 他厌恶这个称呼,他厌恶过去的自己! 沈若婳只感觉腰间被紧紧禁锢,人就已经到了傅禹修怀里,铺天盖地的吻朝她压了下来,他极其霸道地按着沈若婳,一时间竟然使不出力气将人推开。 唇齿纠缠,再没有半分昔日的柔情,有的只是宣示主权一般的占有,带着傅禹修滔天的愤怒和恨意,似乎能掠夺她的灵魂,霸道得能冲昏沈若婳所有理智。 “唔唔不!” 沈若婳推他,打他,身上人却好像感觉不都疼痛,丝毫不为所动,他指节分明的大手托着她精致的下巴,强迫她承受自己。 这一刻好像万籁俱寂,又好像山河呼啸,终于归于平静 第58章 针锋相对 “你欠了我七年,我要你一辈子,我告诉你沈若婳,二十年来都是我在退让,我在隐忍,我早就受够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善罢甘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沈若婳,任她呆呆地背靠着城墙滑倒。 蹲下,一枚系着红绳的钥匙被他重新系在沈若婳腰间,这次是打了个死结。 错身而过,他在沈若婳耳边低沉地说完自己的话:“你记住,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但该是我的东西,我也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楼梯处传来喧闹,东宫的护卫到了,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太子傅禹明,别人也许没看到,但是他是第一个上的城墙,傅禹修的所作所为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你找死!” 他揪住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傅禹修,下巴上的肌肉抽动着,可见此时真是怒极。 可这次换来的却是傅禹修的针锋相对,他也同时揪住傅禹明衣领,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着。 “你以为,故意激我动手让你受伤,给我下毒,找人挑唆,就能逼迫沈若婳就范,能影响我决断的不过是她的意愿,你这点手段,就自己收着吧!” 傅禹明的脸上闪过错愕,他知道这些瞒不了多久,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看穿,更没想到会是被眼前这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看穿。 傅禹修显然不想和他继续浪费时间,一把将人推开,毫不犹豫飞身而下,几个起落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等傅禹明终于在身边护卫的提醒下回过神来,已经看见远处的沈若婳站起来朝这边来了。 傅禹明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到了没有,只是这一刻他到底是有几分慌乱,急切想做点什么掩饰一下,上前握着沈若婳的肩膀关切的问:“刚刚那混账没把你怎么吧,看来以后还是要加强护卫。” “回去吧,我累了。” 马车上,傅禹明用手帕细细给沈若婳擦拭着她擦伤的手腕,又恢复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婳婳别怕,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这段时间是我太忙了没空陪你,但是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我在布置我们的新家,改天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多想这个寒冬快些过去,你快些嫁入东宫来” 沈若婳抽回自己的手,看着这样的傅禹明,心里却是无比的冷静。 “殿下,你我都清楚这场婚姻是因为什么才缔结,将军府剩下的东西我全部都会放手交给你,父亲以前留下的暗线也可以在朝中为你所用,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给我说,只要沈家还能给的我都会尽力去达成。 但是有一样,感情,我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就不要奢求这种东西,所以抱歉,请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 傅禹明看着她,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这就是沈若婳绝情起来的样子吗?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女人嫁了,心都会慢慢向着夫君,但是他无比清楚沈若婳不会,她如果对一个人冷漠起来,可能就算用一辈子互相折磨也不会妥协。 傅禹明依旧笑着,握着沈若婳的手,好像在欣赏她手腕上那个象征自己妻子的玉镯。 “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坚持,总有一天我会融化你的心,让你真正知道,谁才是你最合适的归宿。” 年关将至,西北军中几个主将也开始陆陆续续回都城述职,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沈若婳带头,领着几位父亲的旧部一起前往沈家陵园祭拜。 只是今年,沈若婳在将军府中早就准备好了祭品,却没有一个人来。 父亲以前很看重这些副将,待他们就如同兄弟一样,沈若婳虽然是少主,却一直被他们亲昵地当成侄女儿,如今看来,竟然是连一个愿意来冬祭的都没有。 “将军说,如今西北军都已经易主,再唯小姐马首是瞻会让朝廷猜忌,不妥。” “我家大人说小姐将为人妇,抛头露面不合时宜。” “将军已经到辰王府中赴宴了” 青竹在旁边听得冒火,沈若婳倒是从容,坐在正堂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小姐,这些人这样趋炎附势你就不管管,要是将军还在,他们巴着还来不及呢!” 沈若婳笑,自己把那些祭品整理好,不在意地说:“现在的我还拿什么来管,你自己都说了要是父亲还在。 现在沈家处境尴尬,西北军已经交给辰王,太子却要接手沈家,太子与辰王在朝堂上是对手,他们哪敢立场不明。” “你倒是看得清局势。” 声音不是来自青竹,而是来自身后,沈若婳回头看去,正见一老头杵着根人高的拐杖走进来。 “老张头!” 正是沈家多年的旧部,现在被限制在陵县手无兵权的张副将。 “走吧,别等了,没人会来的。” 南山沈家陵墓,张副将蹲下细心把大将军墓碑旁细碎的杂草拔干净,一边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臭丫头,好好一个沈家被你搞成这样,要是我都没脸见大将军。” 他上次因为沈若婳放弃西北军的事一度失望透话的语气自然不好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老爹要是生气就罚我,我担着。” 沈若婳把祭品摆好,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大将军哪里舍得罚你,就是我,话虽如此,却也清楚如今这形式下沈家必然是保不住的,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 老张头站起来,看着墓碑上那个曾经震撼山河的名字,难以想象如果这个人还在,沈家将是怎样的如日中天,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被人分而食之的下场。 “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谋划,沈氏幕府实在太过庞大,不管给谁都会打破平衡,如今太子得了沈家,娶了你,皇帝再扶持辰王拿了西北军,两个皇子在交锋中必然不断消耗整个将军府的元气,终究将这沈氏豪门消磨殆尽,好处尽归他们傅家,丫头,你是被算计了。” 沈若婳愣住,原来事情的后果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 自己终究还是成了那个亲手将沈家断送的人。 “造化弄人,怪就怪你是个女子身份,皇家用婚姻将你套牢了。” 他仰天长叹,也忍不住感慨,“要是沈家还剩一个男丁该有多好。” 第59章 百夏人 回去的路上,沈若婳的耳边一直都在回响着老张头的话,如果沈家还有一个男人该有多好,那样不管是西北军还是沈家,都会名正言顺地保留下来,自己也不用成为众矢之的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里有个人好不讲理!” 刚下马车青竹就气愤地跑出来,头上还落着雪,也不知道是被谁给丢的。 “有个人自称是百夏什么贵族的人硬要进咱们将军府。” “百夏?” 沈若婳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就是瞳孔微缩,百夏,就是害死父兄的敌国! 院子里一个男人正拿着沈家演武场的弓箭朝树上射,那些火红的柿子被他一个又一个地射下来,一时间落雪纷纷。 “你是百夏人?” 沈若婳站在雪地里,看着几步开外的人,虽然他身上的服饰早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但是她没想到会有百夏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踏足将军府。 男人也注意到了沈若婳,麦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艳,“哟,沈家的小阿娘长大了,果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不怪当年我一眼就看中你当小媳妇。” 面对他的调笑,沈若婳不为所动,走进,转身,走向兵器架。 “小姐!” 围过来的众人齐齐呼,因为沈若婳赫然是挑起一把长弓,飞快地拉弓搭箭,锋利的箭尖直接对准了对面的那个人。 她的眼里是一种所有人都陌生的仇恨,似乎一直根植在内心深处,但是一直被很好地压制着,现在,遇到了让她爆发的百夏人。 这突如其来的架势也吓了来人一跳,他也不过是个年轻人,此时脸上写满了诧异,恐怕也没想到沈若婳上一刻还是一个娇娇柔柔的美人,下一刻就成了嗜血的杀手。 “宣朝和百夏早已和谈休战,我乃百夏使臣,你要是对我放箭是什么后果!” 沈若婳的目光没有因为他的威胁有半点松动,缓缓开口:“虽然宣朝和百夏已经休战,但沈家永远会记得灭族之仇,将军府铁律,百夏任何人踏入将军府,死!” 话出口的瞬间,一枚箭矢已经同时飞出,直朝那人喉咙。 咻! 当! 两声尖锐的兵器碰撞声响起,如此近的距离,那人竟然生生用手中的长弓挡住了飞来的箭,但他眼中全是诧异,这一百二十石的弓箭竟然被这女人轻轻松松就拉开了,射来的力道和准心还如此厉害,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早就中了。 “有两下子。” 嘴里也忍不住赞叹一句,嘴角挂上邪魅的笑意。 还没完,沈若婳眼睛眨也不眨,咻咻咻! 当当当! 那人连滚带爬躲得狼狈,跟过来的侍从也是拔剑格挡,男人似乎被沈若婳这杀气腾腾的气势也惹出了脾气,同样拉弓搭箭反击。 沈若婳不退,多箭齐发,手中长弓飞快张满,看样子誓要将人射成筛子。 “我说你何必呢,一个女人舞刀弄枪的,沈家的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宣朝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但是敢来沈家,你就是找死!”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躲避的同时拉弓搭箭,竟然谁也射不到对方,沈若婳一袭长裙在雪地中飘荡翻飞,姿势却不见多少狼狈,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沈家少主,看得围观的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终于,男人手边的箭盒先空了,沈若婳这边却还有最后一支,她毫不迟疑,上箭,拉满。 “喂!我说你就不想知道你哥哥的事吗!” 关键时刻男人也知道躲不了了,急的大吼。 咻! 箭出,却是沈若婳微偏了力道,擦着男人脸颊就过去了,他心有余悸地抬手一抹,鲜血。 “好一个沈家大小姐,怪不得宣朝的皇族怕你怕成这样。” 沈若婳却已经收了箭,看着他:“你最好能说出有意义的话,不然不管你是谁,今天都不会活着走出沈家大门。” 男人连连摇头,“小丫头口气挺大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可是忽可王子的儿子瑜彦,百夏的郡王,咱们小时候还在谈判桌上见过呢,那时候你扎着两条冲天小辫,水灵灵的脸蛋黑黢黢的眼睛,一口小奶音可让我魂牵梦萦了好多年” 他住嘴了,因为沈若婳再次拉满了弓箭,对准了他瞄了瞄。 “咳,其实今天我来吧,也是受人所托,你先看看这个。” 在沈若婳的逼视下他可不敢再废话了,乖乖地拿出一个东西递过来。 “听说这是你们沈家的信物,也不知道是不是搞错了,反正就看着挺像的” 其实哪里还用他说,沈若婳远远就看见了那吊坠,上面赫然是一个栩栩如生展翅翱翔的青鸟图案。 沈家军的图腾,青鸟祥云。 沈若婳几乎是用抢的,拿过来仔细摩挲,然后,缓缓从自己脖子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吊坠,青鸟祥云纹,分毫不差。 孩提时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中。 “别抢别抢,你们三兄妹都有,这可是咱们沈家少主子才能佩戴的青鸟云纹,可要好好保管。” “阿娘,我的被婳婳摔了一个缺角!哇!你赔我!” “好了阿铭别哭了,你是哥哥要让着点妹妹,一个缺角而已” 颤抖着,沈若婳抚摸那个缺了一角的吊坠,眼角有泪滴滑落,模糊了视线。 当年才十五岁的二哥随着长兄和父亲在沙平关殊死守城,却尸骨无存,连一点念想都没留下,这吊坠想必是在战场上被人扒下,沦落到了百夏。 “二哥” 瑜彦看她捧着那吊坠肩膀微微抽动,低下头去看,这一下直接弹开,手忙脚乱地抱着柱子:“喂喂喂!你怎么说哭就哭,别哭了,这人可能没死。” “什么?” 沈若婳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也顾不得自己满脸的泪痕,直接跳上去揪住瑜彦的衣领质问:“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脑子有毛病啊,能不能往好处去想,这一上来就稀里哗啦哭成一团,我有机会说嘛” 沈若婳向上提了提,差点没把瑜彦噎死,“快说!” 第60章 反将一军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了吗,就是这吊坠也不是我捡到的,是上个月要出发来你们宣朝的时候,都城有家当铺交进王宫的,听那老板说是有个穷苦潦倒的青年来当的这东西,因为是青鸟祥云纹所以想到了宿敌沈家,咳咳咳,你能不能松开我无法呼吸了” 沈若婳赶紧放开了他,“后来呢?” “后来?这其实是我爹无意间听王宫护卫说的,我爹再叫我趁着出使的机会来沈家给你说的,这吊坠也是我偷出来的。 大王对这件事可是相当的重视,据说已经派人四处抓捕那青年,昨夜我收到我爹的传信,已经抓到了这个当玉佩的人,百夏正派使臣来你们宣朝谈条件呢,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宣朝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在沈若婳快杀人的目光下他不敢再兜圈子了,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当吊坠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二哥,我怎么相信你说的?” 沈若婳倒是还保持着冷静。 “我也不敢确定啊,只是你想,如果不是因为抓住了你们宣朝沈家的二公子,大王会这么大费周章专门派使臣来嘛,肯定是想借此敲诈勒索你们宣朝一笔,再说了,真的假不了,一个大活人辨认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 这点沈若婳也点点头,她知道现在的百夏王,是一个暴戾成性的昏君,敲诈勒索,什么事会是他做不出来的。 “是吧,这下你可相信我了吧,我爹给我的信中说那个人都亲口承认了自己是沈家的二公子沈若铭,当年是因为战俘被人掳做了奴隶,最近才有机会逃出来,当了唯一值钱的吊坠想做盘缠回宣朝,可谁知道那店铺老板认出了这是你们沈家的东西,你说巧不巧” 他还在继续说着,沈若婳却已经想到了另外的东西,忽然抬头注视着他:“那你,和你父亲,先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了什么?你们想要什么?” 瑜彦一脸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真不愧是沈家的接班人,这样的时候都还能一针见血说到事情重点。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哈,我这样给你说吧,你觉得,现在的宣朝真的希望你二哥回来吗?真的希望你们沈家出现一个男人吗?还是沈衡的亲儿子。” 沈若婳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真是被二哥还活着的消息冲昏了头脑,连这点都没注意到。 沈家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西北军为什么会被人分而食之,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子身份无法继承家业。 但是如果是哥哥回来,那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沈家就还是那个沈家,不仅是将军府所有的爵位根基,就是西北军也会是哥哥的。 那会触及到多少人的利益,皇帝的辛苦谋划将会打了水漂,皇后,太子,甚至是自己一直当成三哥的辰王,他们,都会因为二哥的回归失去现在的大好局面。 “所以,大王的使臣到现在还卡在边境入不了你们宣朝呢,说不定现在你们宣朝的皇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想按而不发而已,可没怪我没提醒你,大王这个人暴虐成性,要是激怒了他,杀掉一个百夏的世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沈若婳震惊,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多月前就发生的事,那现在很可能百夏王已经恼羞成怒对二哥下手了,皇家竟然生生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想置哥哥于死地! “所以,你和你父亲忽可王是想要借这件事,让沈家帮你在边境做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野心可不小,当年就是和我沈家在边境对峙,这些年更是手握重兵,如果再得到沈家的支持,推翻你们那个不得民心的百夏王也不是不可能。” 瑜彦张了张嘴,本想再反驳,但是他发现自己在沈若婳面前今日没办法隐藏意图,她一个远在宣朝都城的世家女子,竟然对百夏的事情也了如指掌,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哈哈哈,没错,不过哪有你说的那么功利,主要也是我父亲心地善良,不想看着你们兄妹就这样再次错过。” 沈若婳瞥了他一眼,冷漠地说:“说人话,现在是你唯一可以提要求的机会,毕竟消息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随时可以把事情闹大,沈家是护国功臣,皇帝就是想隐瞒也没办法,天下人的压力之下,朝廷不得不和百夏王的使臣交涉。” 瑜彦看着她,这个女人何止是可怕,简直就是人精,知道自己会借此提要求,反而做得比自己还绝,要是真按她说的,宣朝确实没办法不接受百夏王的要挟。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也知道,大王杀戮成性,对我忽可王一族忌惮已久,我父亲一直希望能够找到帮手。 沈家西北军离百夏王庭最近,只要我父亲打开关口,杀入王庭助我们成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这样一来既可以帮你们沈家报仇,也可以让西北军立下大功,你觉得呢?” 沈若婳嗤之以鼻,但是下一刻,她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只要是你帮我顺利接回哥哥,西北军对你父亲偷偷在边境屯兵,想勾结我沈家准备谋反的事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告诉你们的百夏王。” “你!你怎么能这样!” 瑜彦炸毛了,这分明就是自己刚刚给她说的条件,她竟然反手就拿来威胁自己,自己这是着了她的套了! 沈若婳笑,看他的眼神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怎么能这样?没人教过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想借此敲沈家的竹杠,让西北军去给你们父子谋反当炮灰,这就是你的下场,对付百夏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你别不识好歹,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空口无凭大王怎么会相信你这个百夏的宿敌说的话!” 瑜彦是真的慌了,别看表面上还是故作从容,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和父亲的多年谋划,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大胆,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娇娇软软的小丫头,分明就是一朵有毒的罂粟! “你们大王会不会相信根本就不重要吧,他那种暴君,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铲除你们的理由。” 沈若婳慢条斯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此时得她又恢复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沈家少主,让宣朝无数人忌惮的沈若婳。 “沈家的暗线曾经传信回来,你父子二人之所以能苟活到现在,靠的可是滴水不漏的伪装,这要是一下子被我送上这么个大礼,正愁抓不住你父亲小辫子的百夏王应该会很高兴,说不定就会把我哥哥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了。” 第61章 求人 “暗线?你在百夏竟然有暗线!” 瑜彦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离谱,竟然还想利用沈若婳,他完全低估了这个女人。 沈若婳看着他铁青的脸冷笑:“何止是暗线,当年我就说过吧,沈家的仇,我父兄的命,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百夏血债血偿,就算时过境迁,我也忘不了我父兄惨死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沈若婳,瑜彦都下意识后退两步,这才是宣朝皇帝害怕沈家,千方百计要控制沈若婳的原因吧,这样的女人,迟早会将天下翻云覆雨。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只要哥哥安全回到宣朝,不会随便暴露你们,毕竟还需要你们内乱不是,至于你说的发兵百夏,沈家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瑜彦已经完全收起了之前戏谑的神情,再不敢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有半分的松懈了,“你,想要我怎么做?” 沈若婳笑笑,须臾之间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简单,你就按之前说的,传信回去给你们百夏王,说宣朝愿意以任何代价赎回沈家公子沈若铭,要他务必要保证沈若铭的安全,要是人护不住,一番谋划可就打了水漂。” “那宣朝这边呢,他们可未必愿意赎你哥哥,说不定还会派人镇压这件事,你可要做好准备,别到时候拖了我下水。” 他到底还是在乎自己会不会被百夏的人怀疑到。 沈若婳知道他担心什么,虽然自己不喜欢百夏人,但是这个瑜彦确实送来了哥哥的消息,也没必要立马就过河拆桥。 “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这件事是我用沈家的暗线自己打听到的,今天你没来过将军府,是我自己到使馆去找的你,明白了吗?” 瑜彦一想,这个好,不仅能把自己的嫌疑撇清,自己传信给百夏王也不过是当传信筒。 “你果然很聪明,如果不是你已经成了宣朝内定太子妃,我定要想办法把你娶回去,以后说不定还是我百夏王妃。” 解决了正事,瑜彦又本性暴露,却招来沈若婳一个白眼。 “就你这脑子还学人谋反。” 看着那窈窕的背影走远,瑜彦摸摸后脑勺,喃喃自语:“生气都这么好看。” 冬日落雪纷纷,几个朝廷官员本来借着休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好不风雅,可现在谁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谁脸上都有些迟疑,还有人不时朝门外张望。 终于,主位上的江御史咳了咳,开口说正事:“诸位同僚,想必都收到了这个吧。” 他展开掌心,一张纸条出现在众人面前,落款处赫然是沈家少主的私印。 众人一看,也不隐瞒了,纷纷摊开自己手中的纸条,一模一样的内容,一模一样的标记,确实出自沈家没错。 “你们说,这沈若婳到底是想干什么?她上面说沈家二公子沈若铭还活着,被百夏控制在边境,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可都很棘手,这么大的事陛下会不知道吗?可现在可有半点风声透出来,这分明就是有意不想赎人。” 能在官场做到这个位置的人谁不是人精,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一想就全明白了。 “是啊,如果要我们上朝堂去说,这摆明了是要和陛下作对,还有,如果这个时候沈若铭回来,太子和辰王也讨不到好,咱们就更不能去得罪这两人了。” “是啊是啊。” 众臣纷纷附和,都知道这件事不好做。 “你们这是怕了?” 一道清丽的女声自身后屏风传来,刚刚还群情激昂的众大臣立马缩头,闭嘴。 沈若婳从屏风后转出来,扫视全场,看着这些朝堂上一派仁义道德的大臣们。 本来坐在首位的江御史赶忙站起来让到一边,躬身行礼:“少将军。” 沈若婳不紧不慢地坐在首位,容颜绝美清丽,一身银色大氅铺陈开来,竟生生压住了满堂男子的气势。 “诸位都是要为朝廷建言献策的御史文臣,我沈家乃宣朝护国功臣,为保你们的安稳才满门覆灭,现在却连你们一封奏折都请不动了吗? 沈家在边境吃沙子洒热血的时候,你们在这花天酒地的都城里高枕无忧,如今沈家不过是想让你们说几句话,赎回我为奴多年的哥哥,却集体失声了?”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激进的话,但是听在满座大臣的耳中就是这么有千斤之力,甚至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么一个小丫头训话,但是就是找不到理由反驳。 “沈小姐,不是我们不想,是我们不敢啊,你也体谅体谅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有人开始说话,沈若婳看向那个人,嘴角满是苦涩:“是周叔叔吧,我记得,你最初不过是军中九品校尉,是我父亲看你有几分才干,才向朝廷举荐你进御史台。” 那人一愣,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眼神立马开始躲躲闪闪。 “还有你张御史,当年你因为当街与人斗殴被国舅诬陷,是我父亲路见不平为你作证,才免你牢狱之灾。” “庄大人,你儿子在西北军中已经官至副将了吧,当年,沙平关之战,是我二哥和他换下,自己去上了前线” 沈若婳说到这里只觉得喉咙又疼又痒,声音都有几分哽咽,但是她要说下去,这些人都欠她们沈家的,如果他们今天不出手,她就是想尽力一切办法也会逼他们就范,为了哥哥,她宁愿自己做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刚刚还嗡嗡作响的暖阁安静了,所有人或低头或沉思,却都没人有敢去看上面的沈若婳,因为她说得没错,甚至还有更多,当年沈家作为宣朝第一武臣,受朝野爱戴,靠的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的那点军功。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们为难了,沈家现在也一无所有了,甚至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让诸位不满,但是为人者,当心存半点良知,算我沈若婳求诸位,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各位的恩情我记一辈子,今后不管我何种身份,定会补偿诸位。” 第62章 算计皇帝 安静,沈若婳的话他们听得明明白白,但是这风险实在太大,她说得轻巧,以后万一沈家衰败了,她一个深宫妇人哪里能帮得到他们。 “罢了!就算拼了这身官服不要,我也不想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年我本是偷盐小贩,要不是沈将军救我,哪里有现在的身份!” “我也不管了,就算是对得起这身官袍,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沈若婳一愣,她没想到这办法真的有用,心里又惊又喜,父亲当年的善举果真不会白费。 越来越多的人表态会为沈家说话,虽然这其中有迫不得已做出样子的人,但是对沈若婳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她要的,不过是把这个消息在宣朝吵开。 不远处的阁楼上,两人正注视着这鱼贯而出的朝臣们。 “沈家这丫头,有几分手段。” 身披斗笠的男人开口,看着一群忧心忡忡的大臣从大门出来,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最后,沈若婳才在江御史的恭送下离开。 陈意点点头,认可自家主上的看法:“知道了消息没有直接去找皇帝,这是保护了还在边境的沈若铭,冷静,有手段,她这是想让皇帝不能掩盖这件事,不得不和百夏谈判。” “岂止是这样,她还让皇帝和他那些女人们不敢在背后做小动作,很快沈家二公子重现于世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众目睽睽之下再想杀沈若铭可就不简单了。 不管是辰王还是太子,都只能装作一副期盼沈家另一个当家人回归的模样,那副到手的鸭子又飞了的场景,真是想想都有趣,哈哈咳咳咳” 陈意急忙给斗笠人顺气,眼里闪过担忧之色:“主上,既然少主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们也该回去了,您的病” 他的话被男人抬手打断,他枯槁地手撑着栏杆站直,“那小子喜欢这个女人,必然会再掀风浪,他的手段可也不是只有当街掳人,我这一走,谁给他撑腰?” 眼里闪过一丝惆怅,继续说:“如果他愿意接受我的安排,以他的身份何愁抢不来区区一个沈若婳,也许可以乘此机会逼他一把,让他知道有时候权力才是最好用的东西。” 陈意也跟着叹气,少主什么时候才能体会主上的苦心。 没想到年关将至,休朝在即,宣朝的朝堂上还爆出一件惊天大事。 沈家的二公子沈若铭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在宣朝的敌国百夏手中,百夏以他性命要挟,要宣朝赎人。 一时间百官哗然,百姓奔走相告,竟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都城,又被快马加鞭传到宣朝各处。 这件瞬间点爆宣朝朝野内外的消息出现得突兀,在到达宣帝面前没有一点预兆,因为真是出现得悄无声息,是被西北军夹在年末的庆贺邸报中。 负责拦截这个消息的人哪里会想到,那年年堆成小山歌功颂德的邸报中,会有他提着一百二十个心也要拦截的消息。 “是沈若婳!是那个死丫头!” 回到御书房的宣帝气得把能砸的都砸了,还觉得不够泄愤。 “本来可以缓一缓,但那些大臣们好像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激进,奏章一封接着一封,现在就是想私下动手也再无可能了。” 张钊也在旁边焦头烂额,他手底下的人早汇报过来,现在都城中不少追随过大将军府的人都开始聚在宫门口请命了,还说什么举国之力也要救沈若铭,不少百姓纷纷附和,这是要陛下骑虎难下啊,沈家可是忠烈之门,不能不救。 撑着桌子埋头顺气的宣帝,终于缓缓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是有预谋的,这一切都是沈若婳算好的!” 他站直,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堆奏章,全都是御史们要求和百夏王谈判的,那些整日吵吵嚷嚷的文官,何时有这么齐心过。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宣帝摆摆手不想再听张钊问自己这种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闭着眼捏了捏鼻梁,狠狠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和谈,派使臣去边境和百夏人和谈!朕一世英名不能这个时候坏在一个小丫头手中。” 张钊得令去办,但走出两步又被宣帝飞快叫住,他眯了眯眼,似乎已经有了谋划。 “和谈可以,但是条件可做文章,朕确实派人去和谈了,但百夏提出的条件实在无法达成,宣朝也没办法赎人,他们要撕票就撕吧,哈哈哈哈哈,你说对吧?” 从刚刚的怒极,到现在的阴郁的笑容,张钊看着这样的宣帝,突然觉得丝丝凉气从脚底窜起,蔓延全身。 沈若婳再在将军府看到太子傅禹明的时候,他还是那副温润的笑意看着自己。 “有了你哥哥的消息,你应该很高兴吧。” 沈若婳收了收心神,点点头,“哥哥可能是我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傅禹明笑,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靠近暖炉的地方,帮她理了理头发。 “我知道。” 再抬眼看了看他,沈若婳轻声开口:“对不起。” 傅禹明一愣,随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叹了口气。 “你是在为瞒着我,怕我搅局而道歉,还是在为将来你沈家会给沈若铭,所以觉得对我愧疚?” 沈若婳知道瞒不过他,索性开门见山:“都有,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为了哥哥我必须这么做,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傅禹明叹了口气,“你还是信不过我啊,还是把我当外人提防,但是婳婳你要记住,我们就快要是夫妻了,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你要学着信任我,你凭什么就以为我一定会阻止你哥哥回来,那也将会是我的亲人。 到底,是我为了你做得还不够,让你还不够信赖。” 沈若婳看着这样真诚的傅禹明,心底那点愧疚也更深了,其实她能感受到,傅禹明并不真如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是看中沈家这点东西。 “如果是傅禹修,是那个人,你也许就不会是这样做。” 沈若婳惊讶,她没想到傅禹明会主动提起那个人,傅禹修,好像一直是他们之间一个避而不谈的话题。 “不管是谁,我都会有自己的立场,但是你说得对,也许,我该试着去改变,试着去接受你,让我试试。” 傅禹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欣喜若狂,竟然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从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好,我等你!我等着这一天!” 第63章 变故再生 宣朝派出谈判的人很快赶往边境和百夏交涉,百夏和宣朝休战多年,虽然时有摩擦,但是还算和谐。 如果不是因为抓住的是他们的死敌沈家人,说不定直接送回来都可以,现在不过是想拿点钱财赎人,以朝廷和沈家的财力,根本就不算问题。 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顺利的方向进行着,沈若婳这几天却忙上忙下,不仅让人把将军府又重新翻修了一遍,还特意搬出了正院属于沈家当家人住的地方。 “哥哥喜欢松柏,你们要快些移栽,还有院子里那些秋千花架的都拆了,换上兵器架,这套家具太陈旧,赶紧换一套新的” 府里被她搅得手忙脚乱,但是谁都看得出大小姐很高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竟然苍天有眼二公子还活着,那以后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于是所有人都被她感染,期盼着二公子回来,沈家快点有一个真正的脊梁骨。 可是很快这份期盼就被无情地击碎,沈家朝中的探子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若婳还在库房里兴致勃勃地挑选礼物。 “今日腊八了,顺利的话哥哥年底就能回来,你们说我该给他准备点什么呢,我记得以前二哥很喜欢玄铁剑,这把怎么样?” 她高兴地拉着青竹看了一样又一样的礼物,青竹笑着小姐,她本该如此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 “小姐!不好了,百夏翻脸不认人了,要抬高价码才肯放二公子回来,陛下已经让使臣拒绝了和谈!” 手中东西滑落,沈若婳呆呆地听他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越听心越沉。 “事情就是这样,百夏的使臣甚至放言,如果宣朝还想要救二公子,就要真正的皇子亲自去交换。” “你的意思是说,百夏要交换人质,而不是拿钱赎人?” 怎么会这样,沈若婳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淋下,脑海中瞬间构想出无数的阴谋,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把瑜彦叫过来,快去!” 青竹在旁边看着沈若婳失态地狂吼,也知道这变故对她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个百夏怎么能这样呢!哪有要皇子去交换人质的到底,这分明就是存心刁难!” 闭了闭眼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百夏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条件,还是他们一直的条件就是要宣朝派一个皇子去做人质,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瑜彦是浑身上下包裹严实了才跟着人进的将军府,一看就沈若婳就抱怨:“你知不知道现在风口浪尖上,竟然还拉我来,这要是被你们宣朝的人看见或者是被其他百夏使臣看见,我怎么解释得清!” “少废话,赎人的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反常要交换人质,还是要宣朝的皇子,这怎么可能?” 瑜彦看她都知道了,也看看左右,凑上前鬼鬼祟祟地说:“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父王说本来只是想敲诈你们一笔钱还有点土地的。 可不知怎么的,你们宣朝的使臣一去和谈,就激怒了大王,现在放出话来要以人换人,还要皇帝的儿子,否则就杀你哥哥泄愤呢,你也知道你们沈家在我们百夏的印象,就像百夏在你们将军府一样招恨” 他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沈若婳却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 “是皇帝,派去赎人的使臣是他指派的,一定是这些人做了手脚。” 如果只是赎金,那就算朝廷不出钱沈家也会不顾一切救人的,但是现在要人质,还是皇子,宣帝完全有理由拒绝,沈家也不可能为了救自己的少主让皇帝的儿子去当人质,不管是民心上还是朝堂上,完全都落了下风。 “是我大意了,以为让他松口去和谈就没事了,没想到在这等着沈家呢。” 现在的局面,不需要宣帝再说什么,就是朝堂百官也不会愿意让皇子去冒险,这赎人自然会不了了之,说不定恼羞成怒的百夏王还会虐待哥哥 越想越怕,沈若婳踉跄两步,撑住桌子,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你也别灰心啊,虽说现在不能马上救你哥哥回来,但是知道了他在百夏还活着,总也是好的,你说,会不会你们宣朝有皇子愿意自己去做人质换你哥哥回来,你们沈家不是开国功臣嘛,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他的话听在沈若婳耳中是无比的刺耳,为保宣朝安稳父亲长兄尽数战死,让沈家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现在这些人还为了瓜分沈家不择手段。 她好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傅家的人有了这样深刻的恨意! “父亲,你如果有在天之灵,现在是不是也会后悔!后悔护这样的主,忠这样的君!” “小姐慎言!” 管家吓得半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说,小姐真是气疯了不是。 接下来的沈若婳更让他们觉得是疯了,她竟然不管外面的风雪连滚带爬直往外跑。 “小姐你干什么,雪下得这么大咱们快回去!” 她现在哪听得进劝,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皇宫走去:“我要进宫,我要去朝堂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哥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现在每拖一天,他就要忍受一天的折磨!” 百官朝会刚刚结束,大臣们三三两两摇着头叹着气从正殿出来,可还没等他们上马车呢,一个雪人一样的女子直冲人群,见人就拦。 “大人,求求你给陛下求求情,救救我哥哥!” “不要太多,就周旋一下,给钱,不管多少钱都可以!” “求求你们帮帮我,沈家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众人这才看清是沈若婳,平日里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此时正拼了命的拉住一个个大臣,求他们救沈若铭。 “哎呀世侄女,不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事有轻重,你哥哥的命再珍贵,也不可能让皇子去做人质交换,这不是君臣枉顾嘛。” “你们沈家和百夏积怨已深,这次你哥哥肯定不是这么容易救出来的,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节哀。” “是啊是啊,我们能帮你的都已经尽力了,你莫要纠缠” 第64章 恩断义绝 沈若婳记不清拦了多少人,求了多少人,天旋地转的视线中听到的都是拒绝,没有人愿意帮她。 渐渐所有大臣都避开了她,沈若婳绝望地跌坐在雪地中,心也如这冰天雪地渐渐凉了下去。 “小姐,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青竹在旁边搂着她,这人在雪地里一会儿就冻僵了,沈若婳却好像不知道冷似的,通红的手紧紧握着那缺了一角的吊坠,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恐惧。 “哥哥,哥哥” 远处有人跑来,是太子傅禹明,看到这样的沈若婳又急又心疼:“婳婳,你怎么会在这里?别傻了,先回去,来,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沈若婳却好像突然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拽住他的手臂。 “太子,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我二哥,你去边境和谈好不好,百夏未必真要人质,你去代表沈家说话,不管任何代价都愿意赎人,我会率将军府在背后保护你的,或者你让一个可靠的人去当使臣也行,百夏王嗜杀成性,已经经不起激怒了!” 傅禹明一愣,看着眼里充满希望的沈若婳,这一刻他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攥着,可刚刚在大殿上父皇特意把他留到最后,说的话都还历在耳边。 “沈若铭不能归朝,将军府只能被皇家紧紧掌握,我们为了等着一天,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太子之位,还想要沈若婳嫁给你,就不要心慈手软,一个女人而已,得到她的人,心自然也会服从的” 沈若婳的请求声再次把他拉回现实,傅禹明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婳婳,这件事不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听话,你先回去,我们从长计议,总有万全之策” 沈若婳摇着头打断他:“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你难道到现在还要和我装模作样吗?你我明明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就是想要将军府嘛,一切都可以给你们,我只要二哥!我只要他活着回来!” 只要皇帝愿意救二哥回来,就算从此沈家贬为庶民,再没有将军府,她也在所不惜。 “你不是让我试着信赖你吗?不是说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让我试着依靠你,”沈若婳看着他的眼睛,急切地表明心意,“我已经在尝试了,我会做到的,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好做你的太子妃,你在朝堂上为二哥说句话,好不好?” 这样的沈若婳是傅禹明第一次见的,但是对她现在的请求,自己却不能真正成为她的依靠。 “对不起婳婳。” 傅禹明不敢看她,他的心也很疼,而且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这次放开了沈若婳的手,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握住了。 但是他是太子,是宣朝的太子!他不可能去做人质,更不可能不为皇家的权力考虑和父皇作对。 “对不起,我不能。” 他还是说出了口,沈若婳眼里最后的希望消失,紧紧拽住他胳膊的手缓缓松开,滑下。 傅禹明一慌,赶紧想要拉住沈若婳,却被她冷漠地避开。 “婳婳,我以后会补偿你的,我会补偿沈家的,我们忘了这件事,以后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 他焦急的神色只换来沈若婳更加冷漠地眼神,她抬手擦干净眼泪,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然后对傅禹明行礼。 再然后,举起右手,狠狠拔出那象征储妃身份的玉镯,递了过去。 “不必了,你我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傅禹明捧着刚刚从沈若婳手腕上摘下来的玉镯,似乎都还带着她的体温,可视线内,只剩她决绝的背影。 傅禹明看过无数次沈若婳的背影,这个女孩,他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从第一次在沈家凯旋的宫宴上的一见倾心,还是在军营里看她骑马的怦然心动,亦或是无数次窥探她长街策马的英姿。 但是这一次再看她的背影,从未觉得如此遥不可及。 沈若婳就这样一直走,甚至什么时候青竹跟丢了都不在乎,就这样在雪地中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此时她真正感觉到了自己是个孤魂野鬼,没了父母亲人,现在连最后的二哥都保不住。 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支撑着沈家,为的也不过是一口气,不想父母长兄的心血白费,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强大一点,因为她知道身后已经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但是现在,明明有二哥的消息,自己却无能为力,沈家鞭长莫及,西北军早已被别人拿走,现在的她,就是指使一个西北军给百夏施压也做不到。 她好恨,好恨这些要置沈家于死地的人,也恨自己的无能。 “沈家满门忠烈,却换来如此下场,帝王无情,百官漠然,不值!” 突然,人群中传来这样一声愤怒的嘶吼,一下子就像湖面扔进了一块巨石,来来往往的百姓纷纷回头,看到底是谁敢这么大逆不道,不仅说陛下,竟然还敢骂百官。 可等众人看清楚这女人,纷纷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这不就是沈家大小姐沈若婳嘛,这是荒唐到当街口出狂言了。 “凌宣元年,北境叛乱,大将军沈衡率军激战数月,弹尽粮绝,草皮为生,护住边境十城百姓!” “三年,废太子逼宫,大将军千里勤王,死里逃生才终于保住傅家皇位!” “十年,百夏作乱,朝中诸将怯战不前,是沈家于危难中击溃敌国,一家老小戍边七年!” 这一桩桩一件件被她当街高声念出来,有些上了年纪的百姓也纷纷点头,这些事确实是沈家为宣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只是这沈若婳的口气是在指责朝堂和皇帝啊,这些话哪一句不是要治罪的,可她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而且越念越快,言语间对朝堂百官的软弱,假仁假义,甚至是皇族的薄情寡恩一点也不掩饰,这是想和朝廷对着干的架势,就是他们听着都害怕被灭口。 这沈若婳是受什么刺激了?脑子不正常了? 第65章 落魄的样子 这里是宫门口,这样的动静很快聚集起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地上的沈若婳指指点点,有嬉笑的,有大仇得报的,总之能看到飞扬跋扈的沈大小姐倒霉,落井下石的人总是多过同情的。 闻讯特意过来瞧热闹的孟瑾也在人群中,她的笑是最灿烂的,沈大小姐,沈家少主,多威风啊。 从小同为将军府的小姐,总有人拿她们两人比较,不管自己做到多好,父亲总说沈家才是第一武将,沈若婳才是将门虎女。 说起智慧谋略支撑家族,所有人都只知道沈若婳,可谁知道孟家的自己同样不输,明明自己也是那样优秀,甚至处处压过这个草包,这股恶气压抑在心中多年,今天终于彻彻底底地可以释放出来了。 回身对旁边的侍从吩咐:“去,告诉京兆尹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朝廷,对陛下不敬。” 再回头看沈若婳早已经体力不支摔倒在雪地里,孟瑾嘴角的笑意更浓,忽然看到转角茶楼旁客人的马匹,计上心来,不动声色地靠近,拔下自己的发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刺。 “马惊了!快躲开!” 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本来围住沈若婳的人群顿时四散逃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吃痛不管不顾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却是朝着沈若婳这边奔来。 马蹄哒哒激起地上的残雪,沈若婳却浑然不知,依旧出神地看着手中二哥的吊坠,等到人群闪开,那疯马已经到了跟前,扬起的马蹄毫不犹豫地朝沈若婳踏下,她哪里还来得及躲避。 “啊!” 众人大惊,甚至有胆小的赶紧抬手捂住眼睛,一场踩踏肯定要在瞬息之间发生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飞一般扑向地上的沈若婳,人快得只在人们眼中留下一道残影,马蹄也在这时候踏下,带着一声闷哼,两人就这样翻滚到了一旁,那匹惊了的马堪堪从沈若婳头顶越过,她的脑袋也重重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婳婳!” 看沈若婳晕了过去,来人满脸焦急,围观众人这才有人认出来,这不是三皇子傅禹修嘛,那个曾经和沈若婳纠缠不清的废物皇子,不是说沈若婳已经被赐婚给太子了,这小哑巴现在还护着沈若婳呢。 “殿下!你怎么样,刚刚那马可是踩中您,可有哪里受伤了?” 侍从阿离急忙跑过来,刚刚那一幕真是把他吓得半死。 傅禹修那管那么多,脱下外套把怀里的沈若婳严严实实裹住,抱起来快步挤开人群离开。 孟瑾看沈若婳竟然被人救下了,捏紧手帕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都还会有人护着她,总是有人帮她! 辰王府中,傅禹浩一身铠甲穿戴整齐,正打算拿上佩剑出门。 “你上哪去?”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正是王贵妃,看见他这幅装扮顿时全都明白了。 “你不会是想去边境吧,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就不要插手这件事!” 傅禹浩扶额,又来了,除了这招到底还有没有其他新鲜的。 “我不能看着好兄弟就这样被落入百夏手中,再说了,咱们手中还有人家西北军呢,这些是我帮婳婳保管的,不是我的,沈家不逼我娶她就已经是恩情了,现在帮点忙更是天经地义。” 王贵妃看着这样不上进的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狠狠地夺下了他手中的剑,没好气地警告:“你知道什么?有你父皇坐镇,沈若铭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回来,你现在出来冒头,就是和你父皇作对! 你就不能省省心,乖乖按我给你铺好的路去走?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傅禹浩对她一个敷衍的假笑就打算离开:“不行。” “你站住!别的什么也就算了,这次我绝不会再纵着你胡来了,如果你还想见到欧阳那死丫头,就乖乖待在府中和昭月公主培养感情,你敢踏出都城一步,就等着给欧阳婼收尸吧!” “好,母妃,这是你逼我的,那就别怪儿子忤逆你了。” 说完朝门外喊侍从进来:“去给西北军的众将领说,沈家军的旗编不变,沈家还是他们的主子,沈若胡要是调遣,谁也不许违抗命令!” 王贵妃气得脸色铁青,母女两人再次不欢而散,倒是傅禹浩满脸的不在乎。 沈若婳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触感在抚摸自己的脸颊,挣扎着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被房间里明亮的光亮晃了一下,等终于看清眼前人,顿时觉得恍如隔世般。 “是你。” 傅禹修依旧是冷漠的冰霜脸,好像自从上次两人互相说狠话分开后,他们之间相处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 沈若婳想坐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人仔细用纱布包裹着,好像涂抹了药膏,此时热热地很舒服。 心下一暖,把目光投向傅禹修。 他躲闪着,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你在,雪地里,冻伤了,是冻伤膏,膝盖也有,这几天就不要,下地了。” 感受到自己膝盖也被人包裹好了,沈若婳竟有几分尴尬,如果是他替自己包扎的,会不会看到了自己的腿。 但人家一片好心,也不好因为这些小事指责他。 “谢谢你,我真是欠你越来越多了,对了,我记得似乎有惊马朝我踩过来了,当时是”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那马蹄可是朝自己踩来的,是这个人扑过来替自己挡住了,背部必然是受伤了。一把拽住傅禹修,这动作甚至让他疼得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你受伤了!” “没” 还没等他说完呢,沈若婳已经扒开他的肩膀一看,果然已经缠了厚厚的纱布,想必是背后上了药。 “对不起” 人总也有脆弱的时候,沈若婳看着这样的傅禹修,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气自己自以为是,更气自己一次次伤害眼前这个人。 傅禹修最见不得她流泪,他知道自己会忍不住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只能没话找话说:“没事,你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家。” 第66章 依靠我 “回家” 沈若婳喃喃地重复这句话,苦笑摇摇头:“我早就没有家了,七年前就没有了,那只是冷冰冰的将军府,现在二哥救不回来,我更没脸回去见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把这么大的责任,扛在肩上。” 沈若婳吸吸鼻子避开他的目光擦眼泪,她最讨厌哭了,那是最没出息的举动,可是现在就是想止也止不住。 “我没有没有家了,我什么什么也做不好” 她越想擦干净眼泪就越是不争气,哽咽着一遍遍重复这句话,看得傅禹修心都碎了。 终于,长臂一伸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没有家了,但你有我,如果你无处可去,无人可信,就来找我,大门的钥匙,永远能打开。” 似乎有了依靠之后,人就能肆无忌惮地流眼泪了,沈若婳语无伦次的再说了什么,两人都没听清楚。 只有沈若婳知道,只有自己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不管有多狼狈多落魄,都不会觉得难为情,他总是能给自己安心的力量。 “傅禹修,我真是欠你良多,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了” 沈若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哄着再次昏昏睡去的,只是这段时间所有起起落落的心情似乎都找到了寄托,不再像浮萍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天亮之后再想其他办法救二哥。 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上,傅禹修替她盖好被子,在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注视着她的容颜,喃喃自语:“我不要你还,欠着欠着,你就离不开我了。” 这一觉睡得安心,再次醒来已经快日上三竿,沈若婳洗漱完毕,想道谢离开,却不见傅禹修的影子,府中的人说话也是躲躲闪闪。 “阿离,你们家殿下呢?” 阿离表情扭曲地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听到沈若婳主动询问,更是按奈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闭口不提。 沈若婳隐隐察觉到不对,逼问他:“难道出了什么事!你身为侍从为什么没有跟着他?” “小的哪能跟着!殿下是去朝堂上。” 沈若婳已经站了起来,“朝堂上?他不是没有官职,怎么要去朝会。” 阿离本就不想忍了,现在沈若婳还问,他也早就为自家殿下不值了。 “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殿下要去做那百夏的人质换你哥哥!真不知道你给殿下下了什么汤,他好好的一个皇子竟然愿意这样作践自己” 接下来他再说什么沈若婳已经听不清楚了,因为她已经飞快跑出了门,直朝宫门口赶去。 “傅禹修,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怎么值得你这么做!” 眼泪再次决堤,沈若婳在吹得睁不开眼的寒风中一路狂奔,眼看宫门口就在眼前,却已经有不少大臣三三两两地准备下朝回家了。 “哎,这三殿下为了个女人还真是傻。” “可不是嘛,那百夏人凶残,岂是好去的” 沈若婳听到越来越多的人窃窃私语,提到最多的就是傅禹修在朝堂上主动请缨,要去百夏做人质换自己二哥的事。 “不可能的,皇帝不会答应的” 最后一丝希望还在心中盘旋,沈若婳终于也在穿过人群后看到了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他也一眼看到了赶来的沈若婳,两人落雪纷纷中对视。 一身绯色的官袍穿在他修长的身上,如云中谪仙立在雪地里,冠帽下是沉静温润的笑,就这样注视着沈若婳。 没有一丝犹豫地,沈若婳扑上去抱住他,急切地说:“你怎么这么傻,要你去做什么人质!我会再想其他办法的,沈家还有实力,我还有很多手段没用呢,大不了我带着人去抢,去施压” 傅禹修抱着她,就这样感受着少有的满足,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良久才打断她:“我都知道了,婳婳,你别再嘴硬了,让我成为你的依靠,为你再做这最后一件事,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忘了有这个人,忘了曾经有这个傻瓜。” 沈若婳紧紧抱着他,心里又酸又疼,‘让我成为你的依靠’,这样的话就在前不久太子傅禹明也对自己说过,当时自己以为他真的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可是结果呢。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自己从未想过要依赖他,也许他废物皇子的身份让许多人瞧不起,也许他不善言辞,也许他没有太子那样的权势。 但是他豁出命来不声不响地为自己去做了这么多,这一刻,沈若婳真的感受到了,那份生死相随的爱护。 锤他的胸口,沈若婳哽咽着骂他:“你以为你是谁!沈家不需要你做这些!你快和我进宫去找陛下!朝廷不会同意的” “他已经同意了,明日,我就出发。” 傅禹修笑着看她发火,现在的他很贪婪,就想一直看着这个女子的哭和笑,也许自己这一去,就真的见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说的,他们怎么会让你去?” 沈若婳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傅禹修却是清楚得很,还能为什么,因为自己也是父皇想除掉的人,因为太子,皇后,王贵妃,这都城的所有人,恐怕除了沈若婳,都希望自己这个拥有叛臣血统的人尽快消失。 捏住沈若婳的肩膀,傅禹修认真地说:“婳婳,你听我说,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我去是唯一能够救你二哥回来的,而且,不过是做人质而已,也许找着机会,我就会被送回来了。” 沈若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接受他的牺牲。 “听话,乖乖在都城等我回来,我保证,不会太久的。” “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你等我,二哥没事,我就去百夏救你!” 三皇子傅禹修主动要去百夏换人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宣朝,人们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回过神来的了然。 这个拥有污点的皇子,据说曾经还是个哑巴,体弱多病,确实是皇子中当人质最合适的一个。 第67章 父子对话 宣帝更是在朝堂上表态,沈家是宣朝大功臣,就算是牺牲自己的儿子,也要救沈大将军的血脉归国,朝野上下纷纷歌颂陛下仁德。 只是都城不少曾听过传言的百姓,更相信傅禹修是为了沈家小姐沈若婳,甘愿自己去做人质救她二哥,这倒是让不少人对这个废物皇子刮目相看,竟还是个有担当的痴情种。 “等他到了百夏,让我们的细作做些手段,借百夏王的手除掉这个野种,朕要俩个人都回不来。” 太子傅禹明在听着自己的父皇吩咐张钊,下意识地踉跄后退,虽然尽力掩饰,但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两人。 “是太子来了,进来吧。” 宣帝看着走进来的傅禹明,自己这个接班人一度让自己觉得软弱仁慈,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这次在沈家的事情上还是处理得比较得体的,这让他不得不考虑还是继续维持现在的局面,毕竟废太子太容易引起动荡。 “父皇,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除掉傅禹修呢,他” “这件事你不要管!好好做你的太子就行了。” 宣帝严厉地打断他的疑问,知道是他那心慈手软的毛病又来了。 傅禹明果然闭嘴,但是他今天已经做好了准备,来这里之前就知道会面对什么。 “不好好准备你的婚事,看看最近的政务,来这里干什么?” 宣帝也察觉到他神色中的一点犹豫,先开口问道。 “儿臣” 想起那天沈若婳决绝的目光,傅禹明心一横,撩袍跪下,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儿臣想为太子妃沈若婳说句话,恳求父皇放过沈若铭,以后儿臣一定好好掌控沈家,不让他们成为朝廷的隐患” “殿下!” 一旁的张钊想出声阻止,却被宣帝抬手打断了,阴沉的声音传出:“让他说下去。” 傅禹明咬咬牙,“沈家毕竟为宣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沈若婳也将要与儿臣成婚了,等她成了太子妃,就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还请,还请父皇恩准!” 他的话说完,却没有得到宣帝的任何回应,只是一双靴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下一刻就毫不留情地蹬在自己胸口。 太子傅禹明直接被宣帝踹翻在地,他犹不解气,叉着腰喘着粗气,靠左右踱步缓解自己的怒火。 “你觉得朕做得狠了?觉得朕处心积虑就是要对沈家赶尽杀绝?” 指着地上的傅禹明,这个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太子,打算把皇位传给他的储君。 “太子妃?沈若婳还不是你女人呢!沈家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吗?沈若婳为什么要嫁给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宣帝蹲下,手指毫不留情地指着傅禹明:“是你逼她走投无路,是你老子我用计让她不得不选择你!一旦沈若铭回到沈家,将军府有了接班人,她还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吗?” “但是用这种手段,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嫁给我!” “你脑子你只有沈若婳吗!沈家的兵权,将军府的影响力!对咱们傅家是多大的威胁你知道吗?啊!” 他今天真是对这个太子失望透顶,在皇权大业面前,他在乎的竟然只是那点情情爱爱,半点不能体会自己的苦心。 “父皇,为什么您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呢,沈家从未流露出任何对皇族的不敬,沈家那么多人都为了宣朝死了,现在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而已,您还是这么赶尽杀绝,到底是为什么?” 他一直想不明白,沈大将军为人正直,对傅家的江山鞠躬尽瘁,根本就不像是包藏祸心的人,更何况现在沈家也就只剩下沈若婳兄妹了,对皇室更构不成威胁。 宣帝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关注到了这里,神色一凝,“你懂什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正是沈家这样一呼百应的影响力,朕才留它不得。” 闭眼叹口气,努力把自己的怒火压制下去,按着儿子的肩膀:“今天是父皇最后一次纵容你任性,你今日就当没来过这里,也没说过这些混账话,你是太子,该懂得什么东西要取舍。” 傅禹明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什么,皇帝却已经背过身去了,摆摆手示意他走人,张钊也在一旁使眼色,傅禹明无奈只能行礼告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的事,朕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太子心肠太软,辰王母家太强势,终归都不是靠得住的人。” 张钊想起那个秘密,也明白皇帝此时的纠结,但是他什么身份,这种事乱说话就是一个死字。 “也许,是时候该帮他们下下决心了。”宣帝空远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中,久久没有散去。 与此同时,傅禹修也正在被他一直排斥的人训话。 安南侯,这个自己从小就说不清楚是恨还是该感激的人,虽然说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暗中照顾自己,但是母亲和外公的唐容一族却是因为他背上反贼的名声,最终害死了母亲,自己也变成这样。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是有一点你要清楚,我是真心为你好的,你接手唐容,接手我为你铺垫好的一切,就能为你母亲报仇。 只要有我在,就能把你送上那皇位,多好,你为什么就是要死脑筋,为了一个沈家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我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大好前程,你在我身上,不要,浪费时间了。” 傅禹修看着眼前这个斗笠人,这个自己也一直充满疑惑的人,他心中甚至有过一些猜想,只是一直,没敢问出来而已,自己明天就要去做人质了,现在,也许可以问问。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方辰一愣,这是第一次这个臭小子这么认真地和自己对话,虽然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默许。 “你和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母亲为什么那么维护他,难道真的像父皇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南侯面对他询问的目光,下意识是想敷衍,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许会重燃斗志也说不定。 但是如果他接受不了真相怎么办,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了。 “我到底,是不是,你和母亲的孩子。” 第68章 当众告白 傅禹修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没错,他一直怀疑的就是这个,自己根本就不是宣帝的骨肉,所以他才会那么恨自己,才会一直把自己当过野种,才会在那个雨夜掐死母亲。 安南侯面露痛苦之色,他知道傅禹修会去查,而且他现在能问出来,说明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执着呢,只知道我会倾尽全力对你好,会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对待” “到底是不是!” 傅禹修打断他,今天自己能够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如果自己真的是野种,那 方辰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母亲曾经是我的妻子,我们结发为夫妻,如果不是因为你外公是朝廷官员,我是外族叛贼,我们本可以一起等你出生,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果然,傅禹修就算再有心理准备,可在真正听到这个答案之后,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紧了紧身侧的拳头,还不够,他还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后来,为什么她会成为唐容妃!” 痛苦的不仅是傅禹修,就是安南侯此时也面容扭曲,苍老的面孔下满是难言的情绪。 “因为,因为我被宣帝设计陷害,唐容一族被迫将她送进了宫。” 其他的他已经说不出来,当年的事是他一辈子的伤痛,就算时隔多年也始终无法释怀。 “那时她已经有身孕两月,是服食了大量的药物使你延迟两月出生,所以你的身体一直体弱多病。”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终于暴怒掀翻了面前的所有东西。 “狗皇帝是我们家的仇人!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认贼作父!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的身份如果曝光,你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傅禹修印证了心中猜想,竟然是出奇地平静,现在他已经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宣帝对自己那么心狠手辣。 在自己三岁之前他也许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那时自己还有爵位,还是神童之名,可是三岁后,唐容一族彻底被灭,他一定是在那时知道了这个秘密,才有后来的痛下杀手。 “不过你别怕,我这些年已经帮你在唐容打下一片大好河山,你现在就是少主,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足够自保。 这次你要去百夏也没关系,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百夏的人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定会拼尽全力保全你,等你回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傅禹修看着他有几分神神叨叨的模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难道你和百夏有勾结?” 方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递过去一块令牌。 “你到了边境之后,会有人来接应你的,放心吧孩子,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为你们母子讨回公道。” 傅禹修一晚上都在重复当年那个噩梦,明明是自己一直都想知道的真相,却在真正得到肯定难道答复之后难以接受。 自己竟然不是宣帝的儿子,母亲竟然有这样屈辱的过往,自己的身上还会背负什么未知的东西。 就这样浑浑噩噩熬到了天亮,傅禹修被门口的喧闹声吵醒,今天就是自己要去边境交换沈若婳二哥的日子了,做人质,这还真是看得起自己,说不定在半道上就会有人按奈不住对自己动手了。 “殿下,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早就收拾到的东西搬上门口的马车,朝廷已经派了专门的官员和一群护卫,这些都是要陪同他到百夏去的。 傅禹修临出门前,还留下了一封信,“如果沈若婳会来,这封信给她。” “殿下还想着那个人干什么,你为她沈家去当人质,她却连送都不来送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留恋!” 傅禹修没说什么,踏上马车,作为一个人质朝出城的方向离开了。 朝廷的护卫还是扎眼的,一路出现在城门口就引得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知道这是要到百夏去做人质的傅禹修,一时间竟有些夹道送别的意思。 “三殿下是重情重义的人啊,沈家却连点表示都没有。” “可不是嘛,堂堂皇子去换一个将军府公子,据说百夏这次来者不善,他也算有胆色了。” 眼看城门口就在眼前,除了昨天哭哭啼啼来送过的章媛等人,在这宣朝中竟然没人来送他。 傅禹修掀开帘子,看向某个方向,终于是叹了口气,准备坐回去。 “等一下!”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听到马蹄声隆隆,竟然是有人策马飞奔而来,一身红衣像一团飞扬的火焰。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发呆的时候,傅禹修早已经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婳婳嘛,连忙几步走下马车,正被同样下马来的沈若婳扑了个正着。 “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我还有话要给你说呢。” 傅禹修抬手搽她额头的汗,笑笑:“我以为,你不好来送我,说不定,会哭鼻子,难看。” 沈若婳真想哭,但她不会在这里哭鼻子,今天她来这里,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有什么话,要给我说?你这身衣服” 傅禹修的目光这才落在沈若婳身上,见她竟然是一身鲜红的嫁衣,红唇美艳,眉目倾城。 傅禹修心跳加快,他不敢去想那种可能。 可下一刻,他已经紧张到僵硬的手就被沈若婳紧紧握住,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神态问他:“傅禹修,你愿意娶我吗?” “婳婳” 傅禹修下意识是看向左右,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宫门口,人群早已将他们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此言一出,人群立马就像炸锅一样沸腾开来,在外围没听清的紧张地抓住身边人问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口口相传,谁都知道沈家大小姐在当街问三皇子愿不愿意娶她了。 震惊,哗然,但是却有那么一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议论声和目光都落到了沈若婳身上,可她却没有半点退缩,依旧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再次问出口:“我是很认真地问你,你愿意娶沈若婳这个女人为妻吗?” “你是,你是,认真的?” 傅禹修觉得自己不会说话的毛病又要犯了,语无伦次地说出这句。 沈若婳从怀里掏出一个烫金的红册子,郑重地递过去。 “如今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你我交换婚书,结为夫妻,生死不改。” 第69章 承诺 沈若婳的眼中终于有泪花泛起了,但是她依旧无比的坚定。 “以后,我就是你的妻了,不管你落魄还是富贵,不管你是生还是死,我都是你的人,我会永远在你身后,等你回家,夫君。” 傅禹修已经彻底地语无伦次了,拿着婚书的手更是手足无措,他没想到沈若婳会这样决绝,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话,她以后就再没有退路了。 退路,也许之前的沈若婳会考虑,但是现在的她,在经历过那么多,在傅禹修不顾一切地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之后,她想,自己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我,我当然愿意!” 傅禹修知道自己都决定也许自私,也许自己没办法给沈若婳未来,但是这一刻,他不会再让自己退缩软弱了。 “婳婳,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十里红妆,娶你的!” 沈若婳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两份婚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傅禹修做了交换。 “沈家已经没有长辈,今日就请诸位做个见证,从此以后,我沈若婳承诺,不管傅禹修是什么身份,在哪里做人质,沈家都会尽全力做他的后盾,若是百夏敢伤他分毫,就算再难,沈家必定踏平百夏!” 众人齐齐叫起好来,沈若婳这丫头虽然一直不讨人喜欢,但是为人也算豪爽。 如今竟然还在明知傅禹修此去凶多吉少的时候当街求亲,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动容了,这将军小姐求娶,额不对,求嫁落魄皇子的故事,怎么看都该是放在茶馆里几文钱才能听到一次的好戏码。 从沈若婳出现,到两人依依惜别,一处不起眼的城楼,始终有一个人紧紧注视着他们,此时眼里更是能滴出黑水来。 “她怎么能!我们已经是有了赐婚圣旨的!” 一拳狠狠砸在粗糙的砖石上,手背瞬间渗出血来,看得旁边的护卫一阵心悸。 “太子息怒,沈小姐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借沈家给傅禹修当后盾,未必是真心。” 傅禹明滑靠在城楼上,自嘲地笑笑:“未必是真心?这才是她的真心吧” 良久,凌乱的寒风中似乎传来一声喃喃自语:“父皇说得没错,也许只有不择手段才能万无一失。”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都城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各种年关来临的宴会渐渐带来了一点喜庆,只是这一切似乎都和将军府无关,这里依旧冷冷清清的,甚至比往年还要冷清上几分。 因为沈家的二公子沈若铭终于也没在过年的之前回来,和百夏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傅禹修的消息更是越来越少,只知道百夏似乎坐地起价要再次敲竹杠。 “小姐,明儿就是年夜了,您好歹也开心点吧,晚上咱们热热闹闹办个小宴,新年新气象,也有新好运。” 青竹端着盘子看沈若婳坐在桌子前发呆,手里的筷子都不知道提着多久了。 “我吃不下,也不知道二哥的事怎么样了,傅禹修安全到达边境了没有,百夏有没有为难他们” 干脆放下筷子,沈若婳看向院子里几尺厚的积雪。 这里,以前沈家兄妹也经常在上面打雪仗堆雪人,父亲军营里回来之后铠甲也不脱,把自己举在肩膀上居高临下朝两个哥哥扔雪球,那时母亲就在屋子里烤着火给他们父子缝制新衣,笑着看他们玩闹。 “又在睹物思人?” 有个身影穿过幻影,渐渐来到沈若婳面前。 “太子殿下。” 一旁的青竹先行礼,眼睛却是忐忑不安地看向自家小姐。 沈若婳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倒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已经自顾自坐下的太子傅禹明。 “太子今日来沈家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傅禹明双手撑在桌面上握住,叹了口气温柔地说:“婳婳,你我之间非要这样说话嘛,我为那天的事道歉,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已经在尽力挽回” 沈若婳不管他还在说话,径直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太子殿下如果今天是来说这些的,您就可以请回了,那天我们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傅禹明依旧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沈若婳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早有准备。 “那天你在城门口说的话我会让人压下去,你还是我待嫁的太子妃,咱们圣旨上定下的婚期也就还有两个多月,礼部内宫都已经在准备嫁娶事宜,一切都没有变对不对?” 沈若婳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男人,突然觉得他自欺欺人得可悲。 “是,一切都没有变,一直以来陛下就没有想过让你我真正的联姻,或者说,让我这样的人成为你的太子妃。” 傅禹明面露错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显然不清楚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若婳看着他,换做之前的自己,虽然猜到了皇帝的打算,但是不会在乎,但是现在的自己不同了。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没有直接将赐婚圣旨公之于众吗?你骗我说是想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拿出来,但是就在那时候,两个月前,陛下就知道了我二哥在百夏王手里的消息。 下那道圣旨不过是想稳住我和沈家,等除掉我二哥,再没有了后顾之忧,我这个没什么用的人也会很快被弃如敝屣,如果让我二哥不小心回到了沈家,沈家也已经土崩瓦解了,一个赐婚,万无一失。” 之前沈若婳本也没想到这么多,但是被与瑜彦一提醒了时间,就一切都了然了。 傅禹明抬头看着已经说破一切的沈若婳,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再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这就是真相,所以,你我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用再躲躲藏藏,沈若婳觉得心情舒畅多了,继续把自己的打算都说出来:“所以早在我答应赐婚时,沈家所有的家底都被我以各种方式变卖了,本来打算散尽家财,如今倒是可以用来赎哥哥。 现在的将军府,就是一个空壳子,陛下若是还喜欢,就尽管拿去吧。 只是,夺人基业,你们傅家不喜欢,我们沈家同样也不会高兴,我还会为你们准备大礼的。” 第70章 雪崩出事 缜密,阴谋,以牙还牙,这样绝美而危险的沈若婳,落在傅禹明眼里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得让他一时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自己一直立志要保护的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孩。 “你” 沈若婳变了脸色,她想起了前几日的绝望和愤怒,当时她跪在地上求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怎么,这样的我吓到太子殿下了吗?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若非如此,我怎么在虎狼环视下保全沈家这么多年! 是你们贪得无厌,要置我沈家于死地,是你们不肯救我唯一的亲人!” 傅禹明想握一握她的手,问她这些是不是都是气话,“婳婳” 沈若婳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怒斥:“不要这么叫我!以后这个名字是属于傅禹修的,属于我夫君的!是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挺身而出,是他让无家可归的我有了庇身之所。” “可他只是个弃子!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他拿什么和我比,他接近你难道就不是为了沈家吗?” 沈若婳已经不想在和这个男人废话下去了,闭上眼睛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毕生报答他的恩情,在你眼里我是将军府小姐,他待我却一直是沈若婳,这就是你们的区别,也是我最终的选择。” 傅禹明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走出沈家的,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输了,一开始就不可能像傅禹修一样。 几场暴风雪过后,北地更加寒冷,傅禹修的马车行走在山间崎岖的小路,还要当心雪天路滑,更是慢悠悠地,最后干脆直接停了下来。 “殿下,前面大雪封山过不去,我们只能在着将就一夜了。” 傅禹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前面确实大雪封路,这里离到百夏边境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只能点点头让大家安营扎寨。 夜里山谷同样寒风呼啸,傅禹修坐在火堆旁边不紧不慢地烤着干粮,他人长得俊朗,就算常年带着一种病态的模样,实际上却也习武,往哪里一坐还是很有龙章凤姿的。 火光明明灭灭地映照出他英俊的脸庞,不少远处的士兵互相交换着眼色,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坐在傅禹修对面的是一个下巴有点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搓搓冻僵的手开始说话:“这里有狐狼畜生出没,夜里不安生,殿下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必要大惊小怪,我会吩咐侍从守在外面值夜,不过也许他们睡得死听不到。” 他的语气满是不耐烦,也是,本就不是受宠的皇子,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人质,出了宣朝的地界就是个阶下囚。 傅禹修却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淡淡地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后,又用那种不疾不徐的声音说着他不太流利的话:“苏将军是吧,能问一下你在这里戍边有多久了吗?” 这位苏将军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七八年了,想当年,跟着沈大将军叱咤风云,哪个百夏的龟孙子见了我们不得跪下来叫声爷爷! 宣朝就从未像现在这样窝囊过,人质?谁敢提这种条件老子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说到这里又是有几分的落寞,“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沈家丫头真是不争气,一点她爹的气概都没有。” 傅禹修也没有因为他话里对皇室的轻蔑不满,倒是觉得这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有到了西北,才知道曾经的西北王沈衡是有何等的影响力。 “沈家,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到时苏将军可愿意再回婳婳麾下?” 他的话让这个络腮胡子有些意外,就这样一个自己都要凶多吉少的废物皇子,还替沈家担心,现在的将军府,哪里还让人看到半点希望。 也许是少见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离开之前还不情不愿地多说了两句:“殿下,也别怪末将聒噪,你要是想安然活到百夏军营中,凡事留个心眼,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 傅禹修笑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好了!有垮山!” 阿离是被一阵惊恐的呼喊声惊醒的,隆隆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山道上开始滚滚落石,裹挟着雪水一路势不可挡地席卷他们这点可怜的营地,一个边缘点的帐篷瞬间就被泥石流给摧毁了。 阿离大惊失色,他本来窝在傅禹修帐篷外面的火堆旁边,此时看见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四处逃窜,而半坡上的雪水裹挟着泥石还在不断滑下,眼看就要将殿下的帐篷吞没。 “殿下!殿下!” 他发疯了一般想冲过去,却被身后人紧紧抱住:“你想死吗,没看到有雪崩来了,快逃!” “救殿下啊!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他还在里面啊” 他的话消失在喧嚣中,因为一块滚落的石头正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帐篷被汹涌而下的泥沙席卷。 完了,这是留在他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一封百里加急的快报,将三皇子出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都城。 宣帝怒不可遏,下令严惩护送的官兵,还让附近的守军赶去搜救。 “听说半座山都滑坡了,说不定人埋在里面尸骨无存了,哪里还能搜救得到。” “哎,真是天妒英才啊,沈家这次的事一波三折,现在还搭上了皇子,问题大了。” 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沈家此时真是死一般的寂静,谁也不敢靠近沈若婳,更别说去说什么安慰的话。 良久,沈若婳手中的信才被她缓缓撕个稀碎。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自己去找他,我不相信老天会这样对我。” “小姐!您是不能出都城的,更别说去边境,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整个沈家都会被监禁起来的。” 这是沈若婳这些年都必须要遵守的命令,在没有得到宣帝的允许她是不能擅自出城的。 “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出去,我不相信他会死。” 她尽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但是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慌乱,但是傅禹修怎么可能会这么死,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一定是那些人的阴谋而已。 第71章 假冒 “婳婳,我来帮你了!” 院子中传来声音,昭月小跑着进来,一看见她就先摸摸头:“听说你的小哑巴出事了,你没事吧。 辰王殿下说,我可以帮你,我一想也对,反正我也已经在宣朝待了这么久,现在也该跟着使团回去了,你就扮做我的侍女跟我离开,那些路上的关卡是不会拦我们的。” 沈若婳觉得这个主意可以,她不仅要出了都城,还要一路过关到边境,必须要有人掩护着才行。 “青竹,从今天起我就就在府中斋戒为哥哥祈福,不管什么人来都不见。” 青竹知道她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用力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那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出发!” 事情出奇的顺利,沈若婳就扮成侍女跟着安虞国的使团就这么顺利地出了城,两人更是换上了快马一路北上,过路的关卡都没有太过为难。 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三天就能赶到边境,只希望自己不在将军府中不会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了得等自己赶到边境再说。 可是,她的想法到底还是太单纯了。皇宫中张钊快步走进书房,来到皇帝面前:“陛下猜得没错,沈若婳已经混在安虞使团中出了都城。” “好,继续派人不动声色地跟着,记住,不要贸然动手,这次,朕要他们一个也回不来!” 张钊得令而去,身后的宣帝脸上渐渐浮现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再次醒过来的阿离,已经被安置到最近的镇子里,那夜他们发生滑坡的地方早已经被泥沙淹没,这几天又下了几场暴风雪,完全把傅禹修始终的地方覆盖。 他疯一般在泥沙里翻找,希望下一刻能看到他家殿下只是昏迷在某个地方。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就是没被沙石淹没也会被冻死了。” “这样大规模的垮山,想要生还难如登天,只怕是连尸骨都难存。” 听着搜救的人满不在乎地议论,阿离觉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窟,为什么偏偏是殿下会遇到这种事了,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在乎殿下的死活。 可屋漏偏逢连绵雨,百夏的人眼看宣朝迟迟没有反应,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放言再过两天没见到宣朝的皇子人质,他们就直接撕票。 “求求你们再搜一搜吧,山谷下面都还没搜过呢,说不定殿下就在下面” 阿离乞求着,却没有人理他,那些人都是敷衍了事地转上一圈,根本就没有半点担心。 “哎呀,不是我们不愿意搜,实在是这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这么大的滑坡哪里还有可能逃脱。” “如果他死了,你们都要跟着陪葬!” 还没等阿离说什么,一声怒吼就从山谷口传出来,竟然是沈若婳已经赶到了。 “是你们护送的傅禹修,如今他下落不明,你们难辞其咎。” 话是这么说,可当沈若婳看到这大片山谷的狼藉,心也是一下子就沉了,这到底是天灾,还是有人故意做的,看这里分明就是在陡峭的山壁下,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安营扎寨呢。 她带来了沈家不少的亲卫,现在指挥着人四下搜索,“你们去搜一搜下游,其他人爬上山顶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做的滑坡。”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么明显的陷害傅禹修不会没有防备的,说不定他只是躲起来了。 又这样折腾了一天,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可明天就是百夏要换人质的日子了,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百夏撕票。 “怎么办怎么办” 阿离急的在房间里团团转,沈若婳皱着眉一言不发,自己能够调动到的所有势力都用来找傅禹修了,却还是一无所获,深深的自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傅禹修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昨天她让人将地形勘探了一遍,竟然发现那厚厚的雪层下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说明山顶一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肯定是有人想置殿下于死地,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都不敢出现,我们得把这些朝廷的人支开。” 沈若婳撑着桌子叹气,“看来,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搜寻了几天的山谷中,在沈若婳带来了不少亲卫之后,终于在河的下游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三皇子,据说是她正好滚落在一块巨石下,有了遮蔽的地方才躲过一劫。 等那些在客栈里躲清闲的朝廷护卫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见沈家亲卫用简单的担架抬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回来了。 “真是三皇子殿下吗?竟然能从雪崩中躲过一劫” 有不少人议论纷纷,但是下一刻,他们看见了这人手臂上穿的衣服,可不正是傅禹修出事之前的打扮。 “边境不安全,你们严加守卫殿下,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 沈若婳把人送进客栈之后,还找了郎中来看诊,随后就自己形影不离地在里面看护了。 有人寻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放飞手里的信鸽,却早被守在客栈外的沈家暗卫眼疾手快地射了下来。 “果然是都城的人动了手脚。” 沈若婳捏着那些告密的信件,全都是要传回都城去的。 “少主,明日就是交换人质的最后期限了,没有人去替换二公子的话,皇帝的细作一定会趁机煽风点火让对方撕票。” 沈若婳捏捏眉心,“我知道,但是都这个时候了不可能只顾着哥哥的死活,傅禹修的命更重要,你们继续秘密搜寻,明天我亲自去赎人,只能赌一把了。” 没错,哪里有找到傅禹修,这么做不过是想把那些都城来的杀手吸引过来,让他们以为这个屋子里沈家暗卫假扮的人就是傅禹修,顺便在百夏那边争取更多的时间罢了。 可是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明天如果到了现场验明正身的时候,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宣朝的皇子,那会有什么后果。 “你们带上所有人埋伏在附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二哥救回来。” 沈若婳在为沈家所有的高手暗卫下死命令,既然没办法赎人,明天就只能找准机会直接抢人了,就算引发两国战争,那也是宣帝自找的,为了救哥哥,她可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72章 交换人质 这样枯坐一夜,直到东方泛白时才终于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再醒来那个沈家的暗卫早已经装扮完毕,浑身山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沈若婳面前。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慌张,我在你身边回答他们的问话,等双方混乱起来后不顾一切也要救二公子。” 那假扮的傅禹修点点头,不知道是真紧张还是什么,握住沈若婳搀扶的手臂都异常的用力。 交换人质的地方在边境一处废弃的瞭望塔下,这里视野开阔,以防两边人做手脚。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昨天才找到的三皇子傅禹修,戴着个严密的斗笠,被搀扶着缓缓出了城。 百夏的人早听说傅禹修在来的路上出了意外差点丧命,却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要被当成人质,少不了又是嘲讽一番。 但是自始至终那个裹着斗笠的傅禹修都未发一言,倒是他身边一直搀扶的侍女模样的人不卑不亢。 “既然是赎人,我们也要先看看沈家二公子。” 百夏的使臣面面相觑,几个人转过身去用百夏语叽里咕噜讨论着。 沈若婳手掌心都快出了汗,因为她能大致听懂他们的意思,竟然是笃定傅禹修不可能生还,更不可能作为人质到这里来。 她想的是最好双方都看到了人质,那时候沈家埋伏的人再一拥而上抢人,可如果他们根本就不信,那二哥被他们藏在哪里自己也没办法知道啊。 等他们终于合谋完了,再回来看沈若婳一行人的眼神就变得十分的倨傲了。 “这真是你们宣帝的儿子?难道不是哪里找来的一个冒牌货?” 陪同一起谈判的宣朝使臣就是之前把百夏激怒的那个,现在不仅不帮着说话,竟然还满脸疑惑地站到一边:“说来也奇怪,三殿下常年卧病,似乎没有这么体壮,会不会里面有什么隐情啊。” 沈若婳看着这个人,还真不愧是宣帝精挑细选来故意捣乱的。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堂堂百夏王是想抵赖吗?我们宣朝可也不是软柿子,能够让三皇子殿下来做人质已经是莫大的牺牲,现在你们竟然还百般推辞。” “切,我们谈事情,轮到你一个小侍女插什么嘴,既然你们这位宣朝的使臣大人都觉得这个人质有古怪,就让他来验明正身吧。 我们百夏可也不是好糊弄的主,要是让我们发现你们宣朝使诈,沈家那兔崽子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还真是不予余力,沈若婳看这个那个宣朝的使臣,尖嘴猴腮的样子是那样惹人厌恶。 “有关两国邦交,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他微微一笑,朝沈若婳这群人走过来,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难道就要这样被拆穿了吗,这不仅救不了二哥,很可能要连自己都要被搭进去,这些百夏的人显然有备而来,周围她们沈家能够埋伏人手,这些人同样也可以。 “那就,委屈三殿下了。” 根本没有给她思考对策的时间,那个宣朝的使臣已经一步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沈若婳一慌,下意识就想拦在身边这个冒充的暗卫之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开。 与此同时,使臣毫不客气地用力一掀,黑色的斗篷顿时被掀开,沈若婳甚至滑出了袖中的匕首,准备第一时间上去挟持百夏为首的使臣。 “啊!怎么怎么可能!”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那个刚刚还洋洋得意前去拆穿伪装的宣朝使臣,就被一脚结结实实地踹飞了出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沈若婳就是不用转身也知道,这别扭的说话声音,只能是属于一个人。 “小哑巴!你没事!” 那一身伪装之下,确确实实是傅禹修没错,他平静地站着,朝沈若婳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百夏的使臣也没想到会这样,不是说这个宣朝的人质皇子绝不可能活着到这里嘛,现在看那被一脚踹飞扑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宣朝使臣,眼前这男人分明就是宣朝的皇子没错。 “既然,我已经来了,沈若铭,你们也该让我们见见了。” “这” 百夏一众人慌啊,这沈家的人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本来是打算好好敲诈宣朝一笔横财再加上大片的土地。 要不是宣朝的人说什么合作,他们哪里会提出这种无聊的要求,要他们的皇子当人质,一个皇子而已能当饭吃吗,这生意要是真这么做了,亏的可是他们。 “怎么,你们想反悔,但是本王好心提醒,只怕反悔的代价,你们百夏承受不起。” 傅禹修手中微微拧开一物,一个信号火花便朝天飞去,飞快炸成一团明显的亮光。 与此同时,他们宣朝身后的城墙上黑压压瞬间逼上来数不清的弓箭手,冰冷地箭矢对准了这破败的瞭望塔,只要傅禹修那抬起的手一放下,几乎能想象下一刻是怎样的箭如雨下。 这让沈若婳都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虽说西北曾是沈家的地盘,但是现在西北军纷纷对自己避之不及,根本不能指挥动一兵一卒,更别说其他的驻军,更不可能会帮助沈家,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烧高香的了。 沈若婳发现自己第一次对傅禹修感到了陌生,傅禹修到底,哪里来的这些势力? 但是看着城楼上的士兵,分明是装备精良的精英,如果真要不顾一切地开战,别说是眼前这帮毫无准备的百夏使臣,就是一鼓作气攻破前方的百夏城池都没有太大问题。 不仅是这些准备敲竹杠的百夏使臣意识到了问题的麻烦,就是那些宣朝护送他们过来的人也面如土色,他们怎么能想到这个废物皇子竟然能有调动的军队。 “现在,我们可以,见沈若铭了吗?” 他说话依旧有点结巴不流畅,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嘲笑,因为虽然他一个人作为人质站在这,但他身后可是有着千军万马,如果大家都豁出去了,下一刻就都可能被射成筛子。 “好!既然你们宣朝没问题,沈若铭,自然可以让你们看。” 第73章 沈若铭 他们可不敢在这时候耍花招,对于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皇子了解太少了。 从那群百夏人押送着一个人出现在视野中,沈若婳的眼睛就离不开那个衣衫褴褛的人,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能够一眼认出二哥。 他被人一左一右架着,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铁链,无神的双眼掩盖在杂乱如枯草的头发下。 是二哥,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二哥,他的样子怎么能认错,计算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在沈若婳眼里依然是那个最疼爱自己的二哥。 “呐,这就是你们要的人,沈家二公子。” 沈若铭被丢在地上,直到这个时候沈若婳才发现他的双腿似乎不能站立。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看这样的二哥,沈若婳的眼泪刷就要下来了,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旁伸过来一只手握了握她,回头是傅禹修正看着她。 “好,既然如此,这个人送回宣朝,我跟你们走。” 沈若婳看着傅禹修,他真的要为了救自己的哥哥甘愿到百夏去做人质,会不会这一去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慢着,虽然事先说好的是你们宣朝的皇子来做人质交换,但是我们可没说这是唯一的条件,才除了你,我们还要黄金白银,还有马匹衣料,这是单子,你们必须得一并送过来我们才会放沈若铭。” 那人见傅禹修不是好说话的主,也不敢太放肆,割地的事干脆就不提了,但是这些赎金还是要的,不然就这样换一个宣朝的废物皇子回去,大王还不得剥了他们的皮。 “要人质,我就站在这里,要赎金,现在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宣朝有些人可未必希望沈若铭回去,如果你们反悔,正中他们的下怀,到最后可能什么也捞不到。” 傅禹修看着之前被自己踹飞的宣朝使臣,这个人可是宣帝亲自派来搅黄这次赎人的,百夏的人不会看不清形势。 “可我们想要的可不是你一个人质,难道把你带回去能当饭吃不成!” 傅禹修竟然罕见地微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宣朝城墙,淡淡开口:“放心,不久之后你们百夏王就会庆幸今天的决定,拿一个皇子换来的是百夏举国的安宁。” 这话不仅对面的人愣住,就是沈若婳也不明所以,难道宣朝要对百夏动手吗? 他们还在这里僵持的时候,一个骑着马的百夏人飞快接近这里,送来了百夏最新的决定。 “大王口谕,放宣朝三皇子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傅禹修自始至终都淡淡地站在那,直到百夏的人终于交换了眼神,才挥手开始把地上的沈若铭的枷锁解开。 沈若婳早就忍不住上去扶人了,真的是二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沧桑病痛把他整个人都摧残得不成样子,但是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还是认出了对方。 沈若婳紧紧握着他的手,摇摇头示意不要声张,这里还是百夏的地盘,自己也是偷溜出来的,现在的侍女打扮都是被很小心地掩饰过。 “那三殿下,我们走吧。” 眼看一场赎人的交易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百夏的人也不想在这里多逗留再生事端,一左一右走上来俩个人就要把傅禹修包围住。 傅禹修的眼神最后停留在沈若婳身上,看着她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心里最后的大石头也落下了,转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三皇子殿下只身入敌国多有不便,带上奴婢吧。” 沈若婳用力地握了握哥哥的手臂,虽然看出他想拦自己,但是今天,傅禹修为沈家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哥哥可以回国了,该是自己陪傅禹修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了。 两个人同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傅禹修是没想到她竟然要陪自己到危险重重的百夏,但是现在这里人多眼杂,不好暴露她的身份。 “二哥,沈家就交给你了。” 沈若婳飞快地错身而过,站起来,走到傅禹修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温柔地说:“不要丢下我。” 两人对视,傅禹修知道她心意已决,不管自己再怎么说也不会让她改变了。 就这样,刚刚得救的沈若铭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妹妹跟在傅禹修身边,一步步走进了百夏茫茫的戈壁滩中,眼里积蓄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从雪崩中逃生的,还有那些城墙上的士兵” 马车上,沈若婳先是左右看看傅禹修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一边问起自己的疑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在峡谷里动手,早在雪崩发生前就离开了那里,是你父亲的旧部苏将军救了我。” 傅禹修想起那天的事还是觉得有些惊险,当时他一眼就看出那个地方安营扎寨很危险,果然夜里有人凿断了雪层,而他也已经被早一步的苏将军救走。 至于为什么要救自己,他的理由是想救沈若铭,不想沈家就这样衰落下去了。 “后来担心他们还会捣乱,我索性就没有露面,只想着今天赎人的时候出现,那些人也是一些驻军冒出的而已,并没有多少人。” —————— 沈若婳一想还是摇摇头:“可是城墙上那些人,分明就不是朝廷的驻军,他们的装备根本就不是贫瘠的西北能有的。” 说到这里一顿,沈若婳看着面前被自己询问得哑口无言的傅禹修,心里有了愧疚,赶紧改口:“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二哥,不管你是怎么找来那些人,今天都谢谢你,你的恩情,沈家无以为报。” 傅禹修心里松了口气,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笑摸摸她的头:“怎么还跟我这么见外,我们不是有婚约的吗,沈家的事,以后就是我的事,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一个人扛着了。” 沈若婳点点头,有人遮风挡雨的感觉真好,就算现在将要和他去敌国做人质,但是只要身边有着这样一个人,她就什么都不怕。 第74章 一起做人质 宣帝知道这件事时,沈家二公子沈若铭早已经安然回到了西北军中,由将军府的旧部重兵护卫回都城。 事情最终还是朝着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走去了,现在这个沈若铭竟然要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沈家难道要重新翻身了吗? “你们是怎么办事!” 手中的奏章毫不留情地摔了张钊一脸,沈若铭都要进都城了,这些消息他竟然现在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死人了不是。 “沈家军封锁了消息,而且,西北军中,似乎已经被人牢牢把控,我们的人全都被暗中处理了!” 张钊心下也是震惊,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沈家所有的势力都有他们精心安插的暗桩,就是边境的驻军中也有朝廷的眼线。 但是在这件事上,竟然就像是全部被人套上麻袋蒙蔽了一眼,全都变成了哑巴聋子,硬是一点消息都没能传回来。 “沈家军也就算了,朕还有那么多心腹在西北,竟然也是集体失声了?沈若铭一个流落多年的奴隶,哪有这么强的能力,一回来就有这个本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帝拍了一巴掌额头,他想起来了,西北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沈家在搅和。 “你去调查一下安南侯这段时间在干什么,看看他那唐容一族是不是已经背着朕插手到了边境,快去!” 沈若铭要回朝的消息却是让不少人坐立难安,就是姜皇后和王贵妃两人,在宫里见面时眼神中都有了以往不同的交流。 他们两人的皇子可本来是最大的受益者,可偏偏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死而复生的沈家人,不仅要夺回西北军,沈若婳和太子的婚事看样子也黄了。 “太子殿下真是大度呵,自己赐婚的太子妃都和别人跑了,还在为沈家求情,难道还指望着沈若婳那丫头回心转意不成。 听说她可是当街与那傅禹修交换了婚书,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太子这脸丢得可真是够彻底的。” 姜皇后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王贵妃,自己要是真生气找沈家麻烦才是中了她的圈套,沈若铭回来,她也不见得多痛快。 —————— “不过区区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而已,本宫本来就不想要这种人做儿媳妇,还好赐婚圣旨没有公布天下,都城贤良淑德的世家女子中,有谁不想做太子妃的。 倒是辰王到手的西北军,因为这沈家二公子的回归,只能乖乖吐出来了吧,这到手的香饽饽还没来得及啃一口,就发现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这滋味更不好受吧。” 两个女人一番冷嘲热讽,倒是王贵妃先收手,府了扶头上的发簪依旧笑盈盈地说:“我们两人就不要在这里互相伤害了,沈家要是有了能继承爵位的人,不见得我们能讨到好处,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对策,怎么把损失挽回到最小吧。” 姜皇后冷笑,但是她也不想错过最后再沈家身上捞好处的机会,沈若婳这次当着太子的面公然悔婚,实实在在打了她的脸,以后沈家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据我得到的消息,沈若婳早已不在都城,偷偷跑去了边境,这种事我记得好像是明令禁止的,要是陛下知道了少不得要惩罚一下吧。” 王贵妃冷笑一声,实在是不把这个没什么靠山的皇后放在眼里,“这些小打小闹的消息算什么,只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我王家早就在西北军中安插了暗桩,已经打听到沈家的这个二公子沈若铭因为为奴被打断了双腿,根本不能上战场杀敌,如果以他身体残废为由剥夺了大将军的爵位和西北军,沈家的一切就还会是皇室的。” 虽然被一个妃子嘲笑让姜皇后很不爽,但是这个消息实在是让她惊喜,万万没想到沈若铭竟然已经成了一个残废,以历来的规矩,如果不能上战场杀敌,确实不能再统领这么多的兵权,沈家的西北军就还有机会抢过来。 “只要我们两家一心,有王家在朝堂上极力反对,太子和皇后娘娘用那赐婚圣旨让沈家乖乖就范,让沈若婳不能再以沈家少主的身份霸占着兵权,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原来这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皇后其实已经心动了,但是嘴上还在冷笑:“这么好的事情你会来和我合作?本宫看你就是想要太子去做这个恶人,你的辰王好捡便宜。” “娘娘说的是什么话啊,沈若铭要是真成了残废,等拿了沈家的兵权,太子娶了沈家的小姐,一切都还是和原来一样,将军府会没有太子的一份嘛。” 两人都开始密谋起如何瓜分沈家了,完全是把沈家兄妹当成任人摆布的棋子。 都城的波云诡谲丝毫没有影响到已经到百夏做人质的沈若婳两人,这边经过两三日的跋涉,使臣终于把两人带进了百夏的王庭。 看着风沙漫天,寒冷的暴风雪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百夏风貌,沈若婳捏傅禹修的手更紧了,他好歹也算是宣朝锦衣玉食的皇子,来到这样的地方完全是因为沈家。 “我没事。”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傅禹修放手握住她,朝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两个穿着宣朝服侍的人一出现在大街上,立即引来百夏人的围观,指指点点的朝着两人议论开来。 “百夏人都视宣朝为仇人,尤其是沈家人,这里的人也许曾经有见过我的,所以一定要小心不能暴露,如果有人认出了我是沈衡的女儿,你就撇清关系说不认识我。” 在进入王宫之前,沈若婳还是不放心地先叮嘱一遍傅禹修,她清楚这些人对沈家的仇恨,当年自己和父兄经常出现在百夏战败的谈判桌上,说不定还有大臣能认出自己。 “放心吧,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再说了我好歹是个皇子,难道还不比你招人恨,倒是如果我连累你的话,你还是先自保。” 两人这互相替对方想着后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到了王庭面前,那些使臣早被等待的人接走,有个身穿百夏皇宫服侍的老太监走过来。 “大王这几天行猎去了,你就先安顿下来,等大王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召见你吧,别想着耍花招,你是逃不出百夏的。” 那人朝沈若婳和傅禹修随便说了一句,他们就被奴隶引着朝一处偏僻的院子走去了。 第75章 百夏王庭 这里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废旧的民居,沈若婳远远就看到院子里边杂草丛生,等真正踏进去,竟然还看到大白天的成群结队的耗子在乱窜,更别说西北最容易出现的蝎子蜘蛛,这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 “以后你们就住这了。” 那奴隶扔下几块破旧的毛皮,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若婳先看看傅禹修,他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失落,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房前屋后转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是,打扫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来吧,你先去休息。” 沈若婳主动站出来,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一个皇子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自己,自己可不能再矫情了。 傅禹修揉了揉她的头,“一起来。” “以前和爹爹他们出去行军打仗的时候,就常常需要住在荒废的石头房里,这里面毒虫鼠蚁特别多,必须要彻底清理干净才行。” 沈若婳一边喋喋不休地和傅禹修说着话,一边拿出火折子把整座石头房点燃,那些杂草和蜘蛛网瞬间被熊熊烈火吞没,腐朽的木材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从水井里打出清凉的水把里里外外都冲刷了一遍,才发现实际上这小院子还是很不错的。 “可能还需要请人来修缮一下,做点窗户家具之类的。” 做完这一切的沈若婳擦擦汗,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即将住下的新家。 傅禹修也放下手中的扫帚,用精致的袖子搽干净她脸上的烟灰。 “婳婳,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他的个头很高,沈若婳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还有苍白的嘴唇,和傅禹修相处得久了,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好的人,他的身上总有一种很沉稳的气质,让人一直有想要相信的勇气。 “我一个人的话或许会觉得苦,让你一个人来的话也会很苦,但是现在有我们俩个人,就不觉得了。” 沈若婳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什么也不怕。 “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顺便打听消息,你就好好待在家等我回来。” ————— 沈若婳一副家长的模样要求着傅禹修,阻止他想要跟着一起去的打算。 “我会一点百夏语,而且我现在是侍女打扮,没有你显眼,这周围很可能还是有百夏的眼线在监视我们。” 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傅禹修也只能点点头,看她裹着一块破旧的皮草挎着篮子出了门。 在沈若婳一步三回头地和傅禹修告别出了门之后,一道黑影从矮墙上跳下,径直来到傅禹修面前拱手:“少主,主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只要安心在百夏待上一段时间,朝堂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再接您回去。” “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傅禹修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是安南侯一直派在自己身边保护的人,当时在边境出事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什么驻军,是唐容一族的人在背后支持。 “这个,恕小的无可奉告,但是主上一直是为了少主您鞠躬尽瘁,这次您就好好听他的安排。” 黑衣人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他是安南侯派来保护傅禹修的没错,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奴才,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使用一些非常的的手段,就算是自己未来的主子也一样。 “不管他到底想做什么,对沈家都不能用那种不择手段的办法,否则就被怪我手下无情。” 傅禹修不知道那个人的打算是什么,但是通过这次的事隐约察觉和沈家有关,这也是他没有阻止沈若婳跟着自己来百夏的原因,如果安南侯想要在都城对沈家做什么的话,至少自己能够保护婳婳。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少主和沈家人关系匪浅,也不说破,再次拱手行礼:“少主就等着看好戏吧,至于沈家,说到底也是我们的绊脚石,他们在朝堂上可是一直帮着皇帝打压唐容一族,如今将军府败落了,正是咱们吞并的好时候。” “你们要是想这么做,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的语气里暗暗带上了杀气,面前这个人看似保护,实际上何尝不是在监视自己。 这次的会面算是不欢而散,傅禹修暗暗撰紧了拳头,如果他们要对沈若婳不利,就算豁出去自己所有,也会站在她这边。 这边沈若婳挎着篮子在大街上逛,打听了一点百夏如今的情况,只不过这里的人实在是闭塞,根本没有人知道宣朝的局势,看来二哥有没有安然回到家也只能再想办法联系沈家人了。 买了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兜里最后值钱的东西都花完了。 “这样寒冷的天气可不行,得为小哑巴添置点厚衣服。” 摸了摸头上的发饰,还有一个玉制的发簪,递给当铺的老板。 “老板,给我当一两银子。” 戴着毛茸茸毡帽的当铺老板拿起那个发簪看了看,不屑地扔回来。 “就这种街边货,也想当钱,给你十文钱就不错了。” “这是真的玉簪,市价少不了五六两银子的,我不过是当一下以后还会来赎的,你给一两银子已经是大便宜了。” 沈若婳也只能开始忽悠,都怪自己出门走得急,哪里知道会来到百夏做人质,现在身上连点银两都没有。 “不要就拉倒,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看就是外族人,套了钱就走了,会回来赎才怪。” “哎,你这个人怎么有生意都不做” 沈若婳手中的玉簪忽然被斜刺里的一只手拿过去,一张笑得轻浮的男人脸出现在旁边。 “哟,小妞长得挺俊俏,缺钱花啊,跟大爷回府上啊,保管吃香的喝辣的的逍遥得很。” 男人一身灰毛大氅披在身上,腰间挂着镶嵌宝石的短刀匕首,就是肥手上也戴着不止一个扳指,一看就是暴发户来着,更别说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拿弯刀的护卫,说不定还是有钱有势的。 “大人厚爱,奴家已经有主子了,这是忙着帮主人换钱呢。” 百夏人喜欢豢养奴隶,这里是王庭,冒充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奴隶能避免很多麻烦。 “你家主子就拿这种货色给你出来,一看就没什么本事,要不你就从了爷吧,爷出十倍给你主人买。” 他笑着,洪亮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回荡,不少人已经把他们围成一圈。 第76章 被调戏 真是出个门都能遇到奇葩,沈若婳想抬手夺回自己的簪子,却被他避开了。 “说说嘛,你主人是谁,在整个百夏就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人哈哈哈” 本王?难道是百夏中哪个王爷,奶奶的,怎么这么倒霉。 怎么办,沈若婳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了,真不是她自恋,自己也算有点美色,在一众黑黝黝的百夏女子中是那样显眼,出门应该来点伪装的,就是弄点锅灰抹在脸上也能让自己安全点。 “小妮子,让爷看看这小脸蛋” 笑声充斥着周围,那自称本王的壮汉一双手就要伸到沈若婳身上,她手里的匕首都已经从身侧举了起来,突然发现一人把自己拉开了。 “大王子何必为难我的婢女。” 听到这声音,沈若婳才看清楚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在百夏她认识的人不多,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瑜彦算是一个。 对啊,他可是百夏的郡王呢,说自己是他的奴隶就没人敢为难自己了。 “是你小子啊,看不出来去了趟宣朝回来,说话都变硬气了,敢当面顶撞本王了。” 一身灰毛大氅的粗犷男人显然不把瑜彦这个郡王放在眼里,他可是大王子,百夏最有权势的王子。 “不敢,只是这个侍女深得臣喜爱,还请大王子割爱,回头让人再多送几个上等的奴隶到王子府中。” 沈若婳看他对这个人都是这样的毕恭毕敬,也不敢因为有了靠山就放肆,一个头埋得都快到地上去了,生怕这粗嗓大汉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切,你的那些破烂老子才瞧不上呢,既然是你的奴隶,今天就算了,我们走!” 说罢一挥大氅,领着一众百夏护卫就走了。 “喂,你怎么这么怂啊,你们百夏以土地人口论地位,说起来你爹也不比他爹差到哪里去。” 眼看着人走远,沈若婳扒拉着从瑜彦身后冒出头来。 他白了沈若婳一眼,“你还好意思说,真是会闯祸,一来王庭就惹最不好惹的人。” “我不怕的,要不是你来得及时,说不定我就要来个口吐鲜血,或者浑身抽搐,再不济我还有不少脱身的手段呢。” 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各种药丸,这些都是这些年她在都城混迹必备的暗器,有给自己用的,也有给别人用的,专门让自己脱身的。 瑜彦无语扶额,真是个姑奶奶。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带我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吧。” 沈若婳哦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朝瑜彦面前一伸手。 瑜彦不明所以拍了她一掌,“干什么,击掌啊。” “钱啊大爷!我们没钱,只能靠你救济了。” 就这样,沈若婳狠狠勒索了这个百夏郡王一笔钱,给傅禹修抓了常喝的药,买了东西,才屁颠屁颠地回到他们的石头房。 傅禹修在院子中整理着,远远看见沈若婳脚步轻快地挎着篮子走在前面,后面却跟着一个捧着大包小包的男人,那些东西差不多把他整个脑袋都遮住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这个人是谁?” 第一眼先看沈若婳脸上得意的笑,下一刻就注意到她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他们还是认识的样子,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百夏婳婳都有认识的人。 在傅禹修打量起沈若婳身后的瑜彦的时候,他也在关注着这个男人,长得高高瘦瘦的,除了脸蛋有些英俊以外,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弱鸡。 “喂,你不会就是那个人质傅禹修吧,看不出来啊你,就这样的人还敢替沈家出头。” “我们有婚约在身,我为婳婳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傅禹修依旧清风霁月地待人接物,但是重点还是先挑明了说。 果然瑜彦一听他这话,脸上就白了一白,再看傅禹修这种病娇的男人就来气。 “还真是仗义哈,我也帮过她的忙,怎么不见她以身相许。” 沈若婳看着两人还你一言我一语地阴阳怪气,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你们还不进来嘛,外面下着雪那么冷。” 院子前后枯萎的枝蔓树枝全被沈若婳收集成了柴火,此时在火塘中旺旺地烧着,冰冷冷的石头房好像也温暖起来了。 瑜彦环视一周,还是摇摇头:“哎呀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呢,要不你跟我回王府吧,至少那里安全多了,也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情。” 傅禹修抓住事情重点,担心地看向沈若婳:“是刚才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沈若婳还没开口呢,旁边的瑜彦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是啊,她被大王子当街调戏了呢,像她这样的女人在王庭要是没人保护可是很危险的。” 傅禹修眯了眯眼,当街调戏这样的字眼确实让他再沉不住气。 沈若婳赶紧拉住他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他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废话,没把我怎么样,以后我都不会轻易出门了,就是出门我也画成了丑八怪再出去。” “哎,都叫你来我府里了吧,你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这屋子就是夜里都漏风,你本来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能跟着一个阶下囚吃这种苦呢” 瑜彦还想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可惜下一秒就被沈若婳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你还有完没完,都说了金窝银窝不如我们自己的狗窝,阿修是我未来的丈夫,我们贫贱相依,富贵相随,你再挑拨离间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瑜彦被她说得也有几分火气了,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在宣朝就是一个废物皇子,现在被当做弃子送来了百夏做人质,沈若婳竟然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吃苦。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沈若婳没听清他低声嘟囔,倒是始终紧紧挽着傅禹修的手,不在意地笑了笑:“别听他瞎说,他那个王府里三天两头的暗算,整天还得提心吊胆的伪装,这种日子咱们可无福消受,有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傅禹修抬手宠溺地敲敲她的鼻子,这才正视对面的人。 “不知道,百夏郡王今天来,有何指教?” 第77章 拒绝合作 瑜彦对他们这种腻歪表示了恶心,然后才言归正传,看向傅禹修:“听说你们宣朝有一个安南侯和你关系匪浅,我父王一直想要好好合作一番,不知道三殿下能不能牵线搭桥一下。” “是那个害得唐容一族覆灭的安南侯?阿修怎么会和他有关呢,你父亲找错人了,如今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阶下囚,只想好好在你们百夏等到赎人,你要是有多余的钱财就接济我们一下,回去还你,至于其他的,我们恕难从命。” 不等傅禹修开口,沈若婳就率先一口回绝了瑜彦,他也不生气,不死心地看着傅禹修:“三殿下想必对唐容一族还是很看重的,听说他们私下还拥戴你为少主呢,难道就不想恢复你母族的荣光?” “婳婳刚刚都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我们家,现在是她说了算。” 傅禹修依旧笑着,和沈若婳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你们你们真是,冥顽不灵!” 瑜彦受不了两人这眉来眼去的腻歪劲儿了,站起来没好气的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在百夏不管是皇子还是沈家人都一样招人恨,等大王回来之后说不定会怎么折磨你们两人,这里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还是早点找到回去宣朝的办法。” 然后也不等人招呼他,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倒是一片好心。” 沈若婳看着踏雪离开的背影,能在这时候还帮自己的人,整个百夏也就这个瑜彦了。 “哦,婳婳和这个男人很熟啊?” 沈若婳突然觉得不对劲,因为傅禹修掐着她的腰的力道有些大了,这是吃醋了?皮笑肉不笑地咬着她的耳朵狠狠威胁:“他还想接你去自己的府中,看来对你是有不少的非分之想。” “哪里哪里,都是误会,没看到我严词拒绝了嘛,你就别生气了。” 傅禹修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收起玩笑,认真的说:“你刚刚其实不用急着帮我拒绝合作,婳婳,我不想对你隐瞒,我确实一直和唐容一族保持着联系,他们已经在唐容重新建立了势力和朝廷分庭抗礼,安南侯,也和我有剪不断的关系。” 他这些年虽然在极力的躲避,但是面对母亲曾经的家族,暗中也是出手不少,唐容现在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封地该有的规模,这种事瞒不了多久,他也不想隐瞒沈若婳。 “所以,你是唐国公暗中培养的接班人对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迟早会为了你母亲的灭族之仇和皇帝站在对立面。” 她以前身为沈家继承人的时候就关注过这个唐容一族,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帮他们重建,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一直以废物自居的傅禹修,正如章媛曾经说的那样,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做的远不止这些。 “是,陛下猜忌心极重,以前我忍气吞声不过是不想让母亲的牺牲白费,只要唐容一族能够安稳地生活下去就行了,可是,现在他越来越疑神疑鬼,肆意陷害杀戮,我也不可能一直忍让的。”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傅禹修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沈若婳,实际上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在宣帝阴谋中,沈若婳一直都是要被除掉的那个人,如果是自己,他可以忍受,但是如果是为了婳婳,他也不会惧怕任何事。 “我们成亲之后,就会面临更加危险的境况,沈家的权势和唐容的势力,足以让他们把我们视之为眼中钉,所以,我现在并不拒绝多找些盟友,就算是百夏这两父子也一样。” 沈若婳在旁边静静听着,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刚才没有当即反驳自己,而是现在在向自己解释。 “好,我知道了,只是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不用再瞒着我了,这次你私自冒险,你知不知道差点把我吓死了,如果雪崩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傅禹修点点头,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啊。 沈家大门外早就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有沈家的旧部,更多的是闻讯赶来的百姓,因为今天沈家的二公子沈若铭要回来了。 这个一度以为已经死在战场上的人,竟然奇迹般又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如果仅仅是因为他的回归是让三皇子去做人质交换,那还远远不够引人关注。 主要是他的回归意味着沈家又有了可以继承将军府的人,那么太子和辰王都将陷入尴尬的境地,沈若铭一个人就能让宣朝三个皇子与之相关,真不愧是沈家的继承人呢。 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从城外驶来,左右两翼跟着全副武装的沈家卫兵,就算沈家这些年有些衰落了,依旧是让人不敢小瞧的排场。 “来了来了。” 所有人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个流落敌国七年的沈若铭是什么样子。 然后,所有人迟迟不见车帘掀开,但是沈家的人都肃立在一旁,管家上前铺上一块平滑的木板。 车帘终于打开了,却没有人走出来,而是传来了一阵轻微轮子转动的咔咔声。 “啊!怎么这样?” “这是瘸了?” 围观人哗然,虽然早做好了沈若铭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毕竟是到敌国去做了那么多年奴隶,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但是这人是回来了,却没想到双腿不能走路了,看他这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是根本连站起来都不行,这不就等于废人一个了嘛。 有人唏嘘感叹,有人开始操心沈家这下又要沦为瓜分的对象了,据说将军府除了有兵权,还十分的富裕,也不知道会落到哪个人手中。 这边沈若铭枯瘦的手也终于是扶着下了了马车,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抬着上了阶梯。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前沈家的哪位公子小姐不都是都城中数一数二的俊俏可人。 大公子生若枫如大将军一般持重有礼,两个小的打小就是京都玉人,尤其是这位二公子,不仅有豪门世家的洒脱气质,还是个热心肠的小公爷。 第78章 变化的沈若铭 可是看看现在,饱受摧残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阳光帅气,青青的胡茬下面是瘦得能清楚看见的喉结,是不是还要咳嗽一下,瘦高的颧骨完全让人能体会他到底是受了多少的摧残。 “感谢诸位特意来相迎,沈家沦落到如此地步,愧对先辈。” 他用一种仿佛漏了风一样的嗓音开口说话,顿时凄凉感就来了,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看到人家都这样了,也不好意思再嬉皮笑脸。 “二公子别气馁,只要有你在沈家就还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府。”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念着大将军的好呢。” 沈若铭在听到众人的安慰之后不仅没有半点的好转,整个人反倒是更加的颓然了。 “大厦之将倾,螳臂如何能挡车。” 似乎说了一句话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许久才把目光从将军府的匾额上移下来,回身对管家说:“进去吧,我没脸在这丢人现眼。”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就这样看着沈若铭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将军府沉重的大门中。 怎么感觉比以前沈若婳一个小丫头独立支撑着沈家还要让人看不到希望,难道这些年为奴的生活早就磨灭了沈若铭的心志。 皇帝在听到暗探汇报沈家的情况之后,本有些阴沉的脸稍微轻松了一点,“嗯,把沈家交到这样一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手里,倒是比沈若婳那丫头让人放心多了,你们派人继续在沈家盯着,看看这沈若铭是真废还是假废。” 进了沈家大门,四处都只剩下沈家的亲信,沈若铭原本斜靠在椅子上靡靡不振的身形端坐起来。 眼里的混浊颓废也一扫而空,他的目光落在沈家的一草一木上,看着这个自己长大的府邸,想起以往父母兄长还有妹妹一起安宁生活的过去,似乎有什么尖锐的疼痛缓缓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终于连呼吸都觉得是痛的。 父亲死了,大哥死了,沈家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的香饽饽。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都是因为宣朝的冷漠,他们是那么贪婪,想方设法也要夺沈家的兵权,想方设法也要欺压沈家,这些人,都该死! “二公子,没事吧?” 身后的侍从看他似乎满脸痛苦,想问问需不需要叫郎中来看看。 沈若铭摆了摆手,“不用,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擅作主张,你们都下去吧,从今往后,沈家府中不要留任何的眼线,发现的,通通处理掉。” 沈家几个一直听命沈若婳的人面面相觑,以前小姐在的时候都会故意留着那些暗桩,时不时地透露点消息出去干扰一下,现在看来二公子更加的激进了,一上来就要清理干净。 “那,小姐的事,咱们要不要动用百夏的人脉把人先救出来。” 管家到底还是担心小姐。 “先不用,她在百夏最多是吃点苦,总比在宣朝安全,太子手中拿着沈家的赐婚圣旨,说不定会以此威胁,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管家彻底震惊了,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二公子,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的了,小姐为了就他拼死拼活的,现在还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可是现在二公子回来之后竟然不是想着赶紧救小姐,却是要担心皇家的威胁,公子,到底是变了很多。 “行了,我累了,你们没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这些人都是我从边境精挑细选出来的,管家,好好给他们安顿。” 管家不敢再多说什么,对着那一群跟在公子旁边回来的人说了一句,“你们跟我来吧。” 但是他走出好远,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着,管家疑惑,这些人好像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样子,再招了招手:“我去给你们安排住处。” 这时候,还是沈若铭开口说了一句什么语言,那群面色不善的人才看了一眼管家,跟着他走。 这表现让管家心里打起鼓来,这些人难道不是宣朝的人?刚刚公主说的那句话听着也不像是百夏语啊,他们大将军府在边境和百夏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他还是能够分辩的。 满腔疑惑在心里挥之不去,管家偷偷打量起这些虽然一副沈家军营里的打扮,却明显额宽眼深的男人,这怎么看都像是外族人呐。 似乎察觉到了管家的打量,为首的人拇指轻轻在刀柄上一推,亮晃晃的刀光便闪了出来,威胁意味明显。 管家大惊,慌忙乖乖地回过头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次二公子回来一定有什么古怪,得尽快和小姐取得联系才行啊。 此时千里之外的沈若婳哪里知道这些,她正烦恼呢,抱着一床被褥忐忑不安,傅禹修忙里忙外的身影更让她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里毕竟是条件简陋,最要命的是,他们只有一张床,也就意味着,她和傅禹修,难道要同床共枕? 虽说两人现在已经是有婚约的了,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也相信傅禹修的人品。 但是,毕竟还是一个男人嘛,而且。这样的地方,她没来由地想起一个词语,孤男寡女 脸咻地就红了。 “嗯?你还不睡?累一天了还不困吗?” 洗漱进来的傅禹修看着还抱着被褥的沈若婳一脸的疑惑,那眼神真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好像沈若婳刚刚那些想法全是她小人之心似的。 “那个,我打地铺,你身体不好睡上面。” 与其让自己纠结让别人尴尬,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解决,说着就主动打起地铺来。 傅禹修一把把她地上的草席拿起来,“你确定要打地铺?这里很冷的,地上是石板,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地铺可以打,冻一夜人都冻坏了,像你这样的,说不定得冻成傻子。” 沈若婳最受不了他这种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模样,恶狠狠地叉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那点心思,我可告诉你,我堂堂沈家大小姐有的是拳脚功夫能让你服帖。” 傅禹修双手环住她,将人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丢在唯一的一张床上,自己扑上去,瞬间四目相对,鼻息相闻。 傅禹修的俊脸就在眼前,沈若婳脸更加的红了,偏偏他还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其他男人那叫不怀好意,但是我不一样,我是你丈夫,想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第79章 同床共枕 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沈若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想起自己和小哑巴认识都不过半年的时间啊,怎么感觉一切都很熟悉似的。 “你说,要是我们一直没有见面,你会一直这么等我吗?” 傅禹修的目光停留在她灿若星河的眸子上,突然埋进旁边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傻吗,一直等一个不知道你的人。” “比起没有回应,没有期盼才是最让人彷徨无助的,当年知道了你是沈家小姐,我曾经想上门去感谢,却看到你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戒备的模样,特别是皇家人,所以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机会。” 沈若婳点点头,确实如此,因为沈家那时候可谓是四面受敌,自己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傅家人,就算是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太子,也是怀着十分的戒心。 “所以我等得起的婳婳,上天待我不薄,也终于让我等到了。” 看着她,傅禹修收起刚刚的玩笑,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睡吧,我保证不会越界。” 沈若婳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也不再纠结,实在是这破屋子确实很冷,便乖乖地缩在一角。 “那可说好了,不能越过中间这枕头,明天我就去请木匠来打造一点家具。” 傅禹修合衣规规矩矩仰躺着,听她的警告也只是嗯了一声,沈若婳这才放心躺下。 可是灯一灭,透过雪地里反射进来的微光,傅禹修偏头看着两只爪子扒拉着被子捂住下半张脸的小丫头,这样睡难道不会觉得呼吸难受吗?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她小猫咪似的呼噜呼噜发出轻微的响声。 “婳婳?把被子拉下来一点” 他轻轻说了一句,没反应,反倒是呼噜呼噜的声音更急促了,看来这下连鼻子也彻底盖住了。 没办法,咱们心思多完全睡不着的傅禹修鬼鬼祟祟地伸出手去,试图帮她把捂住口鼻的被子往下挪一点。 “嗯!” 可刚刚露出了小半张脸,某人就睡梦中很不爽地躲了躲,拥着被子往里更缩了缩,这下好了,整个人全埋进去了。 这下傅禹修完全傻眼了,他没想到他的婳婳平日里那样一个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沈家大小姐,睡起觉来像个没道理的小孩子一样。 这样在被子里捂到天亮,整个人都会缺氧吧,还不死心的某人再次伸出手去想把沈若婳解救出来。 本就因为呼吸不畅梦到自己溺水的沈若婳,猛然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分说就死死拽住,尤觉得不够,手脚并用扒拉了上去 黑暗中的傅禹修完全呆住了,整个人大气也不敢喘,刚刚自己有做什么事吗? 不过是想帮她把被子拔一下,谁知沈若婳好像黏上了这只胳膊,整个人都缠上来。 似乎感觉到他怀里更暖和些,怀里的女人还不知死活地往里钻了钻,搂上了腰肢,缠上了腿。 傅禹修叫苦不迭,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太过纯良无害吗,自己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本来没什么心思的,被她这样钻来钻去的,没来由也生出了一些杂念。 闯了祸的沈若婳浑然不知,头紧紧靠在傅禹修的脖子上,呼吸的气息都在他敏感的皮肤上起了微微的湿润。 可怜的傅禹修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清心咒,才勉强压制住心底那点琦念,然后一整晚就这样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顶,任由沈若婳紧紧抱着他那只早就发麻的胳膊。 甚至时不时还听到吸溜口水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梦到吃什么了,指不定把自己的胳膊当成了大猪蹄子。 直到天光大亮,傅禹修失神地偏过头来,看着窝在他胸口的婳婳,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两排睫毛如小扇子遮住眼睛,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股满足的暖流缓缓注入胸膛,好想就这样陪着她一辈子,每天早上醒来都可以看到这样无忧无虑的脸。 “婳婳” 傅禹修尝试让自己动了动,实在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有点麻木了。 睡梦中的人嘟囔了一下,察觉到有些许的寒意,人又往傅禹修怀里挨了挨。 “你再这样,就别怪我做不了君子了。” 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身在敌国朝不保夕,他倒是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有自己和婳婳,也不用担心其他人。 也许是终于被雪地的亮光刺激了眼睛,歪着头的沈若婳终于悠悠转醒,先抬头看了看一直杵着自己头顶的下巴。 “青竹,你变胖了,还变高了,胸也变小了,没以前好抱了。” 说完还不满地摸了摸傅禹修平坦坦的胸口。 “是我。” 傅禹修满脸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听这男人的声音,沈若婳一激灵就清醒过来了,都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了,瞪着个眼睛再次确定。 “啊!你怎么越界了!” 傅禹修好笑,真是恶人先告状,一手撑着脑袋,下巴努力怒她身后:“看看,枕头在你背后,越界的是你。” 沈若婳羞,亏自己还一本正经地警告人家,自己一睡着说不定就化身流氓,自己屁颠屁颠地抱过来了。 “那个,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青竹说我睡觉很不安分的,磨牙还是打呼噜了?” 傅禹修看着她捏着被子一脸的窘迫,嘴角一勾:“都没有,你说梦话了,你猜猜说什么了?” 沈若婳咧开嘴干笑两声,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你说你喜欢我,离不开我,还说以后要好好对我” 这回换沈若婳满脸黑线了,自己的糗事被别人回忆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尴尬啊。 “你还说等从百夏一回去就嫁给我,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离开我了。” 后面这句,是傅禹修带了几分认真说的,因为他看着沈若婳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上次你之所以答应嫁给太子,是因为担心连累我吧,虽然你没说,但是我都知道了,当时我就气啊,我想要是你敢嫁给被人,就把你抢到手,捆在身边。” 第80章 百夏的故人 沈若婳闭着眼睛,想起自己当初真是傻,就听别人随便说几句,就自以为是地自作主张了,一点也没有考虑傅禹修的感受。 “我以后不会了,如果再犯,随你怎么惩罚我。” 这还差不多,傅禹修俯身在她柔软的额头上亲一口,笑笑:“那么,起床吧,我的小夫人,咱们要想办法回去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有婳婳在,还是早点回去宣朝比较好。 “嗯。” 沈若婳羞涩地点点头,钻到自己那边窸窸窣窣地开始套上外套。 “在百夏的其他地方原本沈家是有些手段的,只是那些人上次因为打探哥哥的事情暴露了,现在全部用不了,所以我连想打听一下哥哥有没有安然无恙回到宣朝都没办法。” 沈若婳简单地打了两个鸡蛋,擀了一点面条做好了早饭,一边在和傅禹修说着现在的情况,一边把自己兜里面所有的值钱东西拿出来。 “如果想要收买人送信的话这点钱恐怕不够。” 傅禹修看着她一脸愁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从腰间拿下一块令牌。 “我在百夏倒是有些人脉,只是许久不用了,都安插在军营中,现在赶过来也需要一点时日,不过你不用担心,在百夏王庭中有一位我多年前救过的故人,也许她能帮我们。” 沈若婳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她没听错吧,傅禹修在百夏竟然也有人的,要知道想要在这样的敌国安插人手是非常困难的事,更别说傅禹修说的在王庭中都有故人。 沈家之所以有些眼线可用,也是父亲那时高瞻远瞩,让不少沈家的死士扮成俘虏混入军营中,能够成功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沈家安插细作是为了获得军事情报,你一个在都城深居简出的皇子,做这个干什么呢?” 傅禹修看这样的隐瞒似乎根本不能让沈若婳打消怀疑,干脆实话实说。 “因为唐容一族当时就是流放在百夏安虞的交界处,为了护他们周全,我派人用重金打通了这条关系,可以知道一些事情,因为不常用,所以还不曾暴露。” “重重金?” 沈若婳倒是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她家是用的俘虏,傅禹修呢,好家伙,一个在都城足不出户的小哑巴,竟然能用重金打通敌国。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穷的连药都买不起吧,还觊觎我的燕窝。” 傅禹修本来严肃地在和她分析局势,谁知道这女人脑子竟然跳脱到第一次见面自己语言不便,被她误会是一个贪图她燕窝的人。 “那时候我不是不能说话嘛,你还一点都不见外地当着我的面脱衣服呢。”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跟着沈若婳翻起了旧账。 “咳咳,你说你用重金打通了这条路,是怎么做到的啊?” 毫不心虚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沈若婳继续好奇傅禹修的本事,难道他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只负责病弱的小可怜? 这种问题似乎才是难住他了,花钱难道还有什么技巧吗。“怎么做到的?就,花钱雇佣商队到百夏经营毛皮粮食,百夏对外来经商的人排查得一般比较宽松。” 竖起一个拇指,沈若胡暗道了一声真人不露相,如此土豪的办法竟是他想出来的。 “你且忍耐几日,等他们借着年关押送皮草进王庭的时候,就能帮你传递消息了。” 沈若婳还能说什么呢,原来自己面前这才是大户呢,自己只是想联系一下沈家安插在军营里的眼线,那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他这个直接整一个商队在敌国中横行无忌的才是真的强。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又互相挖苦的时候,一队人推开院子矮小的柴扉出现在面前,为首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尖细着说道:“宣朝皇子傅禹修可在?” 看来是百夏王庭来人了,沈若婳和傅禹修对视一眼,她跟在傅禹修背后十分恭敬地来到门口。 “我在,是百夏王召见吗?” 那太监先是环顾一下四周,这里是一个废旧的破民居,他还是知道的,如今不过一天的时间就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了,可见这个宣朝皇子也不是一个因为成了人质就自暴自弃的人。 此时看他不卑不亢,还是站在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哪里看着像一个人质了。 “是,确实是宫里的贵人召见你,不过却不是大王,大王一天那么忙哪有空见你一个人质。” 想了想,那内监又挥手让身后的人都进来,沈若婳这才看清楚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端着东西,其中还不乏上好的皮毛甚至是一些金子,这手笔可不简单。 用眼神询问傅禹修,这可不像是一般交情的人。 他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地点头:“好,我跟你们去。” 就这样,沈若婳依旧扮成侍女跟在傅禹修的身后,一路被人围观着走进了还算雄伟的百夏王宫。 百夏这个国家据说以前是游牧民族,国人多是部落居住,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仗着神出鬼没打劫掠夺一些城池,后来不知怎的学习了宣朝的不少选官制度,吸纳人才建立了国家,靠着出售马匹牛羊渐渐还成了一方霸主。 只是这王宫中也不见得有多奢华,远比不上宣朝那种精致秀气,就是行走在宫道上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是一个个黑黝黝的,一句话,这样的王宫没有多少富丽堂皇的感觉。 一行人就这样七拐八拐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宫门前,太监在踏进去之前还先理了理衣衫,回头瞥见探头探脑的沈若婳呵斥一声:“仔细着点,别东张西望的,要是冲撞了妙姬娘娘,小心你脑袋不保。” 妙姬?沈若婳脑子里过一遍,确定自己从未听过百夏的这号人物,只是看这些人对她恭敬的模样,说不定还是个宠妃也不一定。 等打理完毕,太监才进去通报,沈若婳看着宫殿上面那三个遒劲的大字:逍遥宫 这分明是宣朝才有的行制吧,莫非这位就是傅禹修刚刚说的他在百夏的故人? 还没等她凑上前去看看傅禹修是什么神色呢,里面已经传来让他们觐见的声音。 第81章 妙姬 傅禹修面色不改地跟着宫女走进去,倒是一旁的老太监伸手把沈若婳拦下,似乎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侍女是没资格进去的。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让她一并进来吧。” 在傅禹修的要求下,沈若婳才能够跟着走进了这个在百夏王庭中还算比较精致的宫殿。 只是这一进来,沈若婳就看见翠绿色的珠帘后有张卧榻,一个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慵懒地半靠在上面,薄如蝉翼的纱裙平铺在地上也不管,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拨弄着面前的珠帘。 “阿修,好久不见。” 还阿修,傅禹修的名字是你这么叫的嘛,沈若婳站在旁边腹诽,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沈若婳,这可能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尤其是,对傅禹修不简单,偏头看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听说你的病治好了,想必是心结解开了,真遗憾,不能看着你报仇雪恨了。” 娇美的声音带着一点惆怅,沈若婳一个女人都听得骨头酥了。 傅禹修终于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妙姬娘娘在百夏恩宠无双,我会替你高兴。” 听到他出声说话,珠帘后的妙姬也缓缓拂开了珠帘,款款走了出来。 沈若婳这才看清楚,果然这么娇媚的声音不可能出自一个丑八怪,这女人真是和百夏的女子有很大的区别,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行如弱柳扶风,说话的时候如口吐幽兰,真是让人忍不住怜惜。 她来到傅禹修身边,一双饱含秋水的眸子早就蓄满了泪水,我见犹怜。 “恩宠无双?呵呵,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如果当年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也许现在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相思之苦。” 一旁的沈若婳睁大了眼睛,自己听到了什么,不会吧不会吧,这个百夏的妃子竟然喜欢自家口袋里的白菜,狠狠瞪了一眼前面的傅禹修,看她回去怎么收拾这招蜂引蝶的小哑巴。 傅禹修也是一愣,也没想到这个妙姬竟然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下意识就去看身后的沈若婳,果然见她鼓着一张小脸瞪着自己,心下一紧,赶紧回过身来严肃地说:“我当初不过举手之劳,根本没想这么多,如今你已经是百夏的妃子,还请自重。” 傅禹修的话着实绝情了些,小美人顿时眼中泪花泛起,欲语还休,晃晃悠悠来到面前,看样子竟然是想锤一锤这个负心汉的胸口。 “咳咳咳,咳嗯!” 几声捏着嗓子的咳嗽不合时宜地在大殿里响起,这故人相见,含情脉脉的气氛瞬间被打乱了。 妙姬这才注意到,这里不只有自己日思夜想的三殿下,竟然还混进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看那个样子竟然是宣朝的侍女。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想到自己刚刚那一番声情并茂的诉衷肠,竟然被除了阿修以外的人看了去,妙姬心里头就怒火中烧,等看到这女人竟然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姿色的女人竟然留在殿下身边,真是越想越不舒服。 “妙姬娘娘恕罪,奴婢还真不能出去,因为奴婢的身份可是朝廷派来照顾殿下的,以后不管殿下在百夏的什么一言一行,奴婢可是都要先我宣朝陛下转达的。” 这下不仅是妙姬傻眼了,就是傅禹修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这婳婳是在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 “你是宣帝派来监视殿下的?” 妙姬眼中的柔情蜜意早就被寒芒取代,没想到宣帝现在如此得寸进尺,竟然明目张胆地派人监视着傅禹修。 沈若婳面对这样吃人的眼神也丝毫不惧,笑嘻嘻地点头,“是啊,所以娘娘和殿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不然这些话奴婢可怎么向陛下禀报。” 沈若婳完全就是一幅狐假虎威的模样,说自己是傅禹修的未婚妻?笑话,没看到人家墙角都挖到自己坟头了嘛,会惧怕你一个正主在旁边,说不定妒火中烧直接把你干掉了呢。 但是换成宣帝的人就不一样了,看这小妞对傅禹修的重视必然会舍不得他涉险,面对自己这个宣朝的细作时虽然讨厌,却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果然,妙姬对她的厌恶之情全写在脸上,不过刚刚那点含情脉脉终于是全部乖乖地收起来了。 “你最好小心说话,一个侍女而已,如果让我知道你敢乱打殿下的小报告,可不会饶你,反正我现在可是百夏的妃子,你们宣朝的皇帝就是想算账也奈我何。” 沈若婳当然知道见好就收,乖乖地站到一边去当空气人,倒是这两人的对话也确实正常了很多。 被沈若婳这样一个不怀好意的宣帝监视者在旁边盯着,两人也只是一问一答的叙叙旧,直到妙姬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你这次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关的沈若铭自己跑来当人质,难道是为了获取将军府的支持吗?不过现在沈家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值得你这么做。” “咳嗯!” 沈若婳终于还是出声咳了一下,这回真的可能隔墙有耳了,如果这个妙姬身边有宣朝真正的细作的话,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 傅禹修回头看了沈若婳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地回答妙姬的疑问:“帮沈家不是为了什么将军府的支持,是因为不想那个人伤心难过而已。” 看她这样对傅禹修心心念念的模样,沈若婳可不相信宣朝的事妙姬不会不知道,所以她想必也不会有多待见自己。 “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呵,真可笑,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你竟然对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我还不是因为一面之缘,一直作茧自缚这么多年。” 她一时间竟然伤感起来,沈若婳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有几分愧疚,没想到当年傅禹修因为自己在枯井中救过他,竟然一直在背后守护着自己,可是自己丝毫没有记得有他这样一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再说什么沈若婳都没有在听了,她想起的是和傅禹修相识来的这段时间,怪不得自己总是有一种熟悉感,一种归属感,也许,这也是上天早就注定的缘分吧。 第82章 一切都是圈套 等两人终于一前一后走出逍遥宫,傅禹修走出好远才发现身后的小尾巴没有跟上来,正自顾自站在那里发呆。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妙姬多想了,我们只是几面之缘,她是唐容一族的流放者,我帮助她逃难来到百夏,成了百夏王的后妃,这些年也不过是帮我传递一些百夏的消息,并无其他来往。” 沈若婳听着他巴拉巴拉一下子就解释了这么多,好笑道:“人说急中生智果然有道理,你看看你现在我说一句你就能不间断地回一段,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了。” 傅禹修微囧,好像真的是,自己总是在面对她质问的时候忍不住紧张,一紧张就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想起自己慢慢克服说话的障碍,还是因为那时候遇见了她,想亲口叫叫她的名字。 沈若婳心念一动,飞跑着冲过去一跳,搂住傅禹修的腰,后者早就稳稳将这胡闹的小丫头接住,有时候她沉稳的不想这个年纪的女子,有时候她又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 满足地感受到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好像心也在慢慢靠近。 “好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你们之间曾经有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谁都有过去,我虽然好奇,却不会过分纠结,只要现在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就行了。” 此时冬日少见的夕阳映照在女子甜甜的笑脸上,她的眉眼她的音容笑貌,好像慢慢抽离出来,刻在心间,沉寂多年的心开始缓慢复苏,然后渐渐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傅禹修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想说什么缓解一下这微妙的气氛,但是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下,又好像一切的话都是那么苍白。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会好好对眼前这个人的,不管自己以后如何,都会一直把她当做自己一辈子好好爱护的人。 “是你!” 一声粗犷的声音很煞风景地打断两人的对视,沈若婳才惊觉这是百夏的王庭中,而此时他们这亲昵的举动也着实有些不雅,感觉放开傅禹修,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本王说什么人敢在这宫中搂搂抱抱,原来是你们,看样子你就是那个宣朝来的人质了,怎么,一来就和瑜彦那小子走得这么近,连他的婢女都弄到手了?” 说话的正是前天沈若婳在街上遇到的百夏大王子,现在他依旧是一身灰毛大氅气势十足地瞪着两人,尤其是看傅禹修的眼神,十分的不爽。 “奴婢知罪,再也不敢了,实在是饿得发昏了才要这位大人扶一下而已。” 刚刚还蹦蹦跳跳的某人,立马化身柔弱小女子,那模样就真的是饿的双眼发昏,跟百夏大街上那些站也站不稳的奴隶一个样。 “是嘛,就说了待在瑜彦家有什么前途,小丫头本王看你人长得还不错,不如就到我府中来,保管吃香的喝辣的的。” 傅禹修看他的眼神带上了警告,沈若婳担心他会出言激怒这个百夏王子,现在他们在这里是无权无势,还是少惹些祸比较好,下意识伸手暗暗拉了一下他。 “她现在是我的侍女,不劳大王子费心。” 傅禹修不想和这种仗势欺人的敌国皇子多废话,拉着沈若婳的手就要朝宫外走。 “切,一个弃子还这么目中无人,你一定不知道你们宣朝现在都翻了天吧,你那老爹也真是够绝情的,对你这个儿子可是一点也没顾忌。 肆无忌惮地要和安虞国联姻呢,知不知道我们三国的恩怨,他是想联合那女儿国来对付百夏,做他的春秋大梦吧,要是你们真敢联姻对付百夏,老子就砍了你在大军前祭旗!” 沈若婳想回头继续问,却被傅禹修拉着快步走出了宫门。 “他说的是真的吗?陛下真的会和安虞联姻对付百夏?” ————— 沈若婳一直知道有这种可能的,昭月当初去都城的目的就是这个,但是她说安虞是为了帮助他们的女储君稳固地位,清除那些虎视眈眈她们姐妹的权臣,怎么现在却变成了他们要联合呢。 “安虞要想宣朝帮他们做事,自然也要付出代价,安虞和宣朝联合的话,正好能将百夏夹击。” 傅禹修没有否定自己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如果不是这样,宣帝又怎么会放心让自己来百夏做人质呢。 “可是,安虞一个游牧的部落能有多少实力,怎么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呢?” 说着说着沈若婳就愣住了,这个时候? 这个时机,真是太巧了。 二哥突然回朝打乱了皇帝吞并沈家的计划,最终在自己的央求下傅禹修来到敌国百夏成了质子,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但是,自己也跟着出了沈家。 如果这个时候宣朝要和百夏开战的话,最先派出的一定会是离百夏最近的西北军,也就是沈家的根基。 二哥身体有恙没办法统领将军府,就算手中收回了将军令,在没有自己在的情况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服众。 西北军群龙无首无人保护,迟早被当成炮灰,而且到了那时,自己和傅禹修也会被愤怒的百夏人杀掉的。 最终,只会留下一个衰败的将军府和一个再无力反抗的二哥,沈家依旧会成为皇室囊中之物。 她本是聪明人,从一点信息就已经窥见了宣朝皇帝的可怕布局,竟然如此狠辣决绝,甚至,利用了自己对救二哥的急迫,还有对傅禹修的感情,知道自己一定会为了还人情跟着他来到敌国,一切都被算计得刚刚好。 傅禹修看她的表情知道她也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也不再隐瞒。 “和百夏的一战不管会不会赢,陛下都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刚刚我从妙姬那里得知,你哥哥双腿已废,无法调令西北军,西北军中大部分的精锐,已经被陛下交给孟家指挥了。” 竟然是这样,原来从自己被调离都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了皇帝的算计中,沈若婳突然想到主动帮自己伪装的昭月,如今她不仅没有回国,只怕也因为引开自己立下大功,成功被皇帝赐婚给了辰王,帮她姐姐找到了宣朝这样的靠山。 “都是算计,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第83章 隐藏的沈若铭 傅禹修没有说什么,在这件事上自己原本早就知道一些内幕,却因为不想让她独自一个人在宣朝面对那诸多算计,所以默许了她跟着自己来到这里。 “不行,我要想办法联系上二哥,我担心他们会用我来威胁利用他,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妥协,务必等我回去再说,沈家还有不少人是掌握在我手中的。” 沈若婳看着傅禹修,现在这百夏自己唯一能信得过的就是他了,沈家现在到了危急关头,只有自己想办法联系一下二哥,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傻事啊。 “我已经让人送信去西北军中了,应该能传到你二哥手里,我只是说了让他不要交出沈家兵权,但这不会是长久之计,以他现在的样子撑不了多久。” 沈若婳没想到傅禹修早已经替自己想到了,不由得感激地看着他,有他在身边真好,自己想不到做不到的地方都有一个人帮自己扛下来了。 “走吧婳婳,我们去见一个人,他也许能带了一点你二哥的消息。” 傅禹修估算着时间,自己安插在百夏的商队应该在这个时候押运货物回到百夏都城了。 两人出了王庭,一边不经意地在都城闲逛,一边注意着身后有没有跟着百夏监视的人。 几个不经意地回头之后,傅禹修注意到一个一直尾随着他们的瘦高男子,虽然一直在翻看街边摆摊的货物,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他们这里瞟。 “要出入王庭必须要官衙办理的手令,我们两是人质,逃是不可能的,所以百夏王没那么多精力还浪费大批人手监视我们,这个人只能是随便看着我们而已。” ————— “我看未必,这个人昨天还没在,今天去见了一趟妙姬就跟着我们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沈若婳看着那个隐藏在货郎中间的人,他的目光可是一直盯在自己身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就挽住了傅禹修的手,换上自己平时很少用的发嗲到可怕的声音:“殿下啊,伦家还想看看前面的衣服首饰嘛,你带人家去买好不好?” “哎呀,银家好喜欢这个,这个真好看怎么办” 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娇娇柔柔地缠在傅禹修身边,是个人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不简单了。 傅禹修无语,知道她以前在都城是混迹各种地方的小魔王,却没想到对转换角色这么信手拈来。 “行了,他走了。” 那人跟踪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消失在两人身后。 “嗯,应该是去禀报他的妙姬主子了,看来这百夏娘娘对你颇有几分意思,还特意派人跟着你,这下知道了我这个狐狸精在纠缠你,说不定气得那张美丽的脸都扭曲起来了哈哈哈。” 傅禹修任由她拽着手臂笑得张扬,有时候这个女人调皮捣蛋起来,真是让人又可爱又可气。 “你啊,没想到醋意这么浓,看来以后我的日子是相当的水深火热。” 沈若婳先冷笑一声,随后很不客气地掐了一爪子他胳膊内侧的肉,“是吧,知道了以后还不小心点。” “那你也得离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瑜彦远点,还有傅禹明,最好是再也不要和那个人有什么瓜葛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朝傅禹修联系好的地方走去,他一直暗中在百夏扶持着一个商队,也不过是掩护自己的细作在百夏各处活动,收集了不少重要的消息。 将军府这几天都很压抑,在二公子没有回来之前,将军府中本来一片期待,毕竟小姐一个人支撑了将军府这么多年,如果有一个人能帮帮她那该多好。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二公子回来,本以为沈家能再创辉煌,重新回到之前有大将军在的时候。 可是谁知道二公子竟然变成了一个残废,双腿皆废,只能使用轮椅代步,这样还谈什么复兴沈家。 更要命的是一直主持大局的小姐也跟着三皇子去了百夏,看得出二公子心情并不太好,动不动就发脾气,这府中整日气氛压抑,大家都是大气也不敢喘。 “我要进去。” 这不,沈若铭在沈若婳的房间门口冷冰冰地吩咐青竹开门,他阴郁的脸上波澜不惊,却把旁边的青竹吓得够呛,这样的二公子怎么感觉不对劲。 “公子,小姐说她的书房中有很多动不得的东西,吩咐我们任何人也不能放进去,公子,要不您就等小姐回来再进行吗?” 沈若铭的脸色没有因为青竹的表情有一丝好转,反倒是把冰冷骇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在质疑我?这里是沈家,我是沈若铭,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进去的。” 枯槁的手放在身侧,带上了些许不容辩驳的威严,沉声吩咐身边人,“把门打开。” 就这样,在青竹的阻止无果下,沈若铭走进了沈若婳的书房,这个存放着沈家机密最多的地方。 青竹看着缓缓关上的书房门,心里全是不祥的预感,怎么好像二公子一点也不关心小姐的死活,反倒是对沈家这点家底看得更重。 来到沈若婳书房的沈若铭,看着这个小丫头还略显幼稚的布置,书房中没有沈家少主该看的兵书战法,全是坊间收来的各种话本子小册子,随处可见散落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各种干果吃食,垫着厚厚毛皮的卧榻旁边喂养着一缸游来游去的鱼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条河沟里捞回来的。 自己这妹妹,还是一点没变,就算表面上装得有多强硬,终究还是那个喜欢捣蛋闯祸的小丫头。 “沈家的印章都在她手里,一定藏在这个书房里。” 一直站在沈若铭身边的侍从,此时眼里哪里还有半点恭敬之色,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在屋子里四处搜寻。 “慢着,找东西可以,别把她的书房翻乱了,要不然她回来一定会耍小脾气的。” 沈若铭缓缓地说完,自己拿起一本折角的话本子,上面说的都是些幼稚得要命的江湖游侠故事,他仿佛能看到妹妹一边嚼着干果,一边拿着这种书嘻嘻的傻笑。 婳婳,要一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该多好。 第84章 背后的人 砰! 一声脆响拉回沈若铭的思绪,他回身只见那人粗鲁地在婳婳的书架上翻找,刚刚就是打碎了她一个摆件。 不过是低头看了一眼,继续不在乎地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下一刻,猛然间手腕一疼,刺骨的尖锐痛苦瞬间蔓延全身,再反应过来手上赫然是扎着一把小刀,此时正汩汩地流着血。 “你!” 此人怒急,对轮椅上的沈若铭怒目而视,他是安虞最顶尖的杀手,平日里在哪里行走不都是让人退避三舍,这沈若铭一个俘虏竟然敢对自己动手,找死! “我说了,找到东西就是,不要翻乱她的东西,要是还想要另一只手,就小心些。” 他不过是安静地坐在那轮椅中,就是这杀手居高临下也没有半分能压过他的气势。 手腕剧痛,疼得他差点忍不住,可见这沈若铭半点也不留情面,更不像一个残废的废人。 “沈若铭,你也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若不是大公主救了你,你现在早就死一百回了!” 然后,这个悲催的杀手就看到沈若铭笑了,淡淡的,却冷得直达灵魂深处。 ————— 下一刻,地上多了一具还带着惊恐的尸体。 沈若铭擦擦手,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只留给地上的人一个孤高的背影。 “这里是沈家,威胁我,这就是下场。” 目光停留在那一排排书中,沈若铭摇摇头,他们家的小婳婳是最不喜欢看书的,沈家的东西不可能放在里面。 走到鱼缸边,几簇水草中游动着不少种类不知道是什么的鱼儿,鱼缸底部填满了花花绿绿的鹅卵石。 “二哥,这里到处都是黄沙哪里会有鱼儿,等咱们回到都城你给我养很多很多的鱼儿好不好” 若干年前兄妹坐在西北戈壁滩上的对话浮上脑海中,沈若铭盯着一条伏在底部的花斑鱼,一张一合的鱼鳃显得那么的有气无力。 缓缓伸手捞出来,取下头上发簪开膛破肚。 花斑鱼干瘪的肚子中,赫然是一把沾染了血污的钥匙。 沈若铭笑笑,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抖机灵。 在一株不起眼的兰花底下,有一个更不起眼的钥匙孔,从鱼肚子里拿到的钥匙插进去转动,果然打开了沈若婳隐藏的暗格。 沈家的军令,印绶,还有一沓沓厚厚的来往信件和达官贵人的把柄,沈若铭甚至还看见了豢养死士的铭牌,各处细作联络的暗号等等,这些都是将军府最不见天日的机密。 拿起那些最难看到的消息来往,全是婳婳下发给各处的命令,就是沈若铭也不得不说,在婳婳一个人扛起沈家的这么多年,她做得很好,甚至做得比父亲在时更加的好。 但是这样的优秀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危险,他几乎可以想象她在这七年里是怎么一个人扛着偌大的将军府走在刀尖上。 虽然将军府曾经有那样显赫的过去,但在遭遇那场灾难之后竟然还得以保留,可以说都是婳婳一个人在死撑。 沈若铭撰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呼出一口浊气,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七年前也就算了,可是老天垂怜,让他被安虞国公主救走,让他活到了现在,那么,沈家的仇,现在就让他亲手来报。 傅禹修伪装的商队并没有带来多少信息,只知道安虞国的公主确实要嫁到宣朝和亲了,之后两国各通粮道,宣朝可以带着兵马从更容易攻破百夏的西北方攻入。 百夏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两国不过是短暂和睦,要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根本不会对百夏造成威胁。 这样的消息沈若婳并不意外,因为安虞国说白了只是一个稍微富庶点的部落演化而来,平时做点香料纺织生意也就算了,根本没什么胆子和野蛮的百夏作对。 “放心吧,我既然让你跟着我来百夏了,就一定会有办法护你周全的。” 站在雪地里看着闷闷不乐的沈若婳,傅禹修勾勾她的鼻子安慰着。 “我自己保命才不担心,只是担心我二哥” 看着她惆怅的背影,傅禹修紧了紧手心的纸条,这是刚才自己的细作乘婳婳不备递过来的,上面带来的都是沈若铭的消息,她心心念念的哥哥,也许并不像她相像的那样。 婳婳,如果有一天你要面临那样残酷的现实,只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吧。 回到住处,沈若婳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安装雕花窗棱的木工,“咦,为什么我的床还没做好?不是让你先做侧室的家具了吗师傅。” 老木工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沈若婳的意思,笑笑看着两人:“哎呀,小夫妻两个分房睡干嘛,你出的这点钱正正好做家具了,没有多余的再打一张床了。” 沈若婳脸黑,只是要他随便打一张木床,谁让他自作主张给傅禹修的主卧加上了床顶子,难道自己还要和他同床共枕不成。 “师傅,你看看能不能” “婳婳,我们手里没有多余的银子,要不就这样吧。” 傅禹修抓住还不死心的沈若婳劝道。 “对嘛,还是郎君明事理,小娘子就不要闹脾气了嘛,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傅禹修拉着还想理论的沈若婳走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暗中高兴,反正最后他们还是只有一个卧房。 “你睡相那么差,我不嫌弃你就算了,你就将就一下了,反正我们很快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沈若婳听着他语重心长的话一阵窘迫,自己真是睡相不怎么好看,但是和傅禹修一起睡,总觉得还怪怪的,虽然自己一直以女汉子自居,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偶尔一次还好,这天天如此,她会嘿嘿嘿,忍不住暴露本性的。 “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过界,在都城没有人不知道我的辣手摧花,发起狠来,就是我自己有时候都害怕自己。” 夜里,警告完傅禹修,沈若婳又窝到了自己的角落里扒拉着被子盖住半张脸准备入睡。 百夏的天气更加的寒冷,常年的暴风雪让这里的夜晚冻得好似都有了形态,将这方天地紧紧包裹着。 第85章 开始挑拨离间 但是这个小小的石头房里,却依偎着两个互相取暖的人。 傅禹修睁着眼睛看房顶,听着外面呼啸的风,耳边沈若婳的呼吸很轻,没有昨晚那种猫儿似的呼噜声。 “婳婳,睡了吗?” “没有。”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以往每次面临危机的时候她会彻夜彻夜的失眠,有时候沈家被朝臣弹劾,被人下绊子陷害,她其实是很害怕的,但是一次次的都自己在黑暗中扛过来了。 只是这次,涉及到了二哥,事情也变得更加变化莫测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握住了她紧张不安的手。 “相信我。” 黑暗中只留下傅禹修淡淡的承诺,却一瞬间让沈若婳刻意伪装出来的坚强都崩塌了,她自己主动越过了搁在两人中间的枕头,依赖地抱着男人的腰,安宁地靠在他的臂弯中。 “等从百夏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有你在,我应该就不用害怕什么了。” 傅禹修揉了揉她的发顶,用力地点点头,“好。” 辰王傅禹浩看到沈若铭的时候,和别人谈笑的表情渐渐凝固住,沈家公子回来了这么久,一直都是足不出户,自己不管去了多少次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今天自己在王府里举办宴会,却没想到他不请自来。 “阿铭,你终于走出来了。” 傅禹浩一语双关地说,看着他昔日的好友此时颓然地坐在轮椅中,疲惫的双眼看着自己。 沈若铭笑了笑,目光在辰王府中环视一周,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沈家军中的那些副将,以前曾经追随着自己父亲,现在却投奔了别人。 有人回避他的目光,却也有人理直气壮,毕竟只是一个双腿残废的人,再说了,沈家都已经没落那么多年了,人往高处走,总也没错。 “辰王殿下客气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沈若铭靠在椅子上缓慢地说,他现在的样子要多落魄有多落魄,但是看看眼前的傅禹浩,不仅封王封爵,更是马上要迎娶公主,沈家西北军也大部分被他收入囊中。 辰王皱了皱眉,他总感觉这些沈若铭回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样,现在和自己说话的语气都是这么的生疏。 “当然可以,我们去书房说吧。” 说完就打算上前来为他推轮椅,却被沈若铭抬手阻止了,自己转动着轮子率先走在前面,脸上全是疏离冷漠。 满场宾客面面相觑,以前听说沈家和辰王关系很好,几个公子兄弟相称,看样子要到此为止了。 傅禹浩和沈若铭来到书房,两人都很默契地看着窗外的湖水,无声的压抑。 “你这些年受苦了。” 最终还是傅禹浩先开口说道。 沈若铭却只是笑笑,“都是拜你们傅家所赐,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听说你们欺负婳婳十分得心应手,怎么,以为沈家没人了?” 他一开口就很不客气,当初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在沈家最困难的时候并没有伸出援手,而是和其他人一样想把将军府取而代之。 “我知道你误会颇深,但是我并不打算反驳,因为确实,沈家现在大部分的将领都投奔了我,那是因为婳婳没办法驾驭这些人,就算不是我,他们迟早也会投入孟家麾下。” 沈若铭突然就笑了,而且是笑得停不下来那种,听听,多么的理直气壮。 “你当然没错,错的是我沈家瞎了眼,错的是婳婳叫了你那么多年的三哥,错的是我父亲长兄自作自受愚忠你们傅家!” 完全看不出这个窝在轮椅上的人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但是沈若铭就是这么做了,而且还毫不在乎地盯着居高临下的傅禹浩。 傅禹浩显然也被他的话震了一下,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难道自己这个兄弟已经变成了这样仇视皇室的人了。 “阿铭,我能理解你” “理解我?你理解什么?理解我沈家在沙平关死守半个月而没有任何援兵,只因为你父亲故意延缓了增援,还是要理解你提前知道消息,从沈家军营中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沈若铭突然坐直身子,伸手揪住傅禹浩的衣领把他拉到和自己对视的高度,眼睛里猛然溢出的仇恨把傅禹浩都吓了一跳。 原来当年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确实,当年沈家在沙平关奋战的时候父皇有意拖延时间,让援兵晚了几天才到,自己本来也是在沈家军营中的,却是母妃早通过丞相在朝中的消息知道了风声,所以想办法把自己骗了回来。 这些事的过程并非如此,但是造成的结果,就是和他说的一样,是自己早就知道了消息,所以抛弃了沈家自己逃命了。 “好吧,我无话可说。” 他只能这样回复沈若铭,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你当然无话可说,因为你连解释都不屑于,因为在你眼里沈家已经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的威胁了。” 沈家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就算自己要兴师问罪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徒增笑料,自己更没必要如此的自己找羞辱。 “你今天如果是来和我说这些的,我已经知道了,这些年欠沈家的我会偿还,但是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 “你怎么偿还?” 沈若铭冷淡的语气里完全就是不信任,他已经不会再相信皇家的任何人了。 “我已经派人到百夏接触,辰王府会派人跟着使臣到安虞国接亲,里面全部会替换成我训练精良的人,接到她之后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藏在昭月公主的队伍里不会有人排查。” 这是他欠沈家的,就算是用自己的婚姻来换也没办法,不过他却很清楚,与安虞国的联姻不会长久,迟早会因为各自的利益分崩离析。 听他这么说,沈若铭的脸色似乎才好了一点,递过去一个名单,“这些是沈家在沿途能够提供点帮助的人,如果要和百夏开战的话,还是尽快把婳婳救回来。” 傅禹浩也感觉棘手,这件事宣帝一意孤行,甚至还下令自己必须要和安虞国的公主和亲,这样一来确实获得了这个盟友,但安虞国自己国家就矛盾重重,还要派人帮他们巩固王位。 “安虞国的大公主如今已经是大王了,宣朝要是想要她的帮助,不妨先帮她把国内那些不服的叛军先清理干净。” 第86章 父子间辗转 沈若铭好像看出了傅禹浩的心思,不经意地提议着。 傅禹浩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倒是他一直想问问沈若铭这些年在百夏是怎么过的。 “一个敌国的俘虏还能怎么过,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斗志了,只想好好的守着沈家,护着婳婳安心过日子,其实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找你兴师问罪,看在你还是真心当婳婳是妹妹的份上,这个给你。” 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块军令,可不就是沈家调度西北军的凭证,之前被傅禹浩又还给沈若婳的,现在,又被沈若铭送了回来。 “我知道陛下想要和百夏开战,沈家铁定要成马前卒,但是比起白白给了孟家挥霍,我更愿意信任你,至少你从小在沈家军营中,应该有些感情。” 他有些沉痛地看着自己的双腿,那意思不言而喻。 傅禹浩点点头,也没有过多推辞,接过来收下。 “以后沈家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管说一声,我会尽力去帮你的。” 傅禹浩很高兴自己曾经的兄弟还能这样信任我,也不再推辞,目送他被人推着出了王府。 坐上马车之前,沈若铭回头看这个车水马龙的辰王府,眼里的情绪晦涩难明。 “公子,我们是回府吗?” 走在大街上,沈家的护卫满肚子疑惑,自己家的公子好像一直在闭目养神,但是手中的东西却握的紧紧的,划破了手掌都不在意。 “先进宫,我要去觐见陛下。” 睁开眼,沈若铭松开手掌心的令牌,这是妹妹沈若婳伪造出来出入军营的东西,她一直仔细躲藏着,现在,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宣帝也没想到沈若铭会主动来见他,这个沈家九死一生从百夏回来的二公子,说实话宣帝并不了解太多。 “咳咳咳参见陛下,陛下恕罪,微臣现在双腿残废不能行礼。” 虽是年轻人,但是颓然的样子让宣帝都感到惊讶,嘴上却是戏做足,亲自拍了拍沈若铭的肩膀,“若铭啊,是伯父对不住你,让你流落在外吃苦这么多年,还好一切都不算晚,老天有眼让你能安然无恙回到将军府。” 沈若铭依旧是那样的落寞,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 “要不是三殿下舍身救微臣,哪里能有今日,如今沈家就只剩我们兄妹,陛下,今天我来是为了请陛下搭救婳婳回来,沈家愿意交出所有的家底,西北军军令已经交给辰王殿下,若是还有用得着沈家的地方,我们赴汤蹈火。” 宣帝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是面色不改,等听到他说沈家的兵权又交给了傅禹浩,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思索。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沈家兄妹都是这么的信任自己这个二皇子,就是沈若铭一回来也是和辰王走得最近。 “辰王殿下一直就十分照顾沈家,在微臣失踪这些年一直派人四处寻找下落,如今更是自告奋勇愿意在和亲队伍中安插人手,就为了到百夏救婳婳。” 沈若铭好像根本没看到宣帝已经冷下来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把傅禹浩告诉他的话都说了出来,还顺便感恩戴德表忠心。 “辰王殿下的大恩大德沈家铭记在心,陛下放心,微臣说句僭越的话,以后沈家会一直支持辰王殿下,陛下对辰王殿下的栽培沈家也会全力支持,如果东宫一族有什么陛下不好出面的,沈家都可以做马前卒。” 此言一出,宣帝的脸色彻底变了,如果刚才的话还可能是沈若铭是在挑拨离间的话,现在这样的谋划就是自己的二皇子已经和这个沈若铭通了气,要一起推翻太子,竟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也已经站在了他们这边,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废太子不过是因为不好出面。 谁给他们的自信?宣帝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然后只想到一种可能,就是辰王和这个沈若铭早就勾结一气,在背后连太子之位都敢肖想,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自己面前说,就是因为手中的筹码足以和朝廷叫板。 真不愧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都敢觊觎起太子之位来了,说不定连自己都在他们的议论当中 越想越多的宣帝根本没有再继续听沈若铭接下来还说了什么,反正现在在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自己的皇子和自己最忌惮的沈家关系匪浅,甚至在背后谋划着左右朝局。 “好了,你们年轻人不要在朝堂上指手画脚,既然你身体不太好,就安安心心在沈家养病,而不是操心这些事。” 听宣帝口气不对,沈若铭感觉诚惶诚恐地闭嘴,但是还不死心地说最后一句:“辰王殿下雄才大略,对我更有知遇之恩,我们沈家能够追随这样的人,微臣已经很满足了。” 宣帝只是强忍着没有拍桌子,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自己这个皇帝都还在这,他沈家就想着追随谁了,是不是有哪天为了辰王,他们还要和自己兵戈相向? “够了!” 宣帝终于拍桌子了,因为沈若铭还拿出了一块令牌,竟然是能够自由进入西北军的凭证。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不是” 宣帝想说的是你们沈家不是在没有得到自己允许的情况下不能进军营嘛,但是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不难想到这又是自己那好儿子给的。 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了,不仅要在和亲队伍里安插人去救沈若婳,竟然还枉顾自己的意念私自允许沈家触碰自己的逆鳞,傅禹浩这个辰王做得真是越来越有个权王的样子,都快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那陛下,微臣就先告退了,辰王殿下的事” “沈若铭,朕希望你们清楚,到现在为止,你们的君主还是朕,只要朕还没死,你们就别想着越俎代庖!” 眼看目的达到,沈若铭满口的惶恐,实际上却是冷笑连连,出了皇宫继续挑拨傅家父子兄弟的关系。 第87章 百夏王 沈若婳和傅禹修在百夏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传说中的百夏王似乎真的沉迷于声色犬马,出去游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就算是宣朝和安虞的和亲闹得沸沸扬扬,这个百夏王都放心地把整个国家的大事交给藩王们处理。 瑜彦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他本就是在边境掌握着一定的兵权,加上在百夏中多年的经营,私底下小动作不断,现在看准时机觉得他们翻身的机会来了。 这几天瑜彦往沈若婳他们这里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来都带着不断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我总觉得你们沈家救你的人就快要来了,沈若婳,上次我们俩可是说好的,你要尽可能的帮我,如果这个时候沈家趁着内忧外患帮助我爹成事,我铁定把你们俩好好的送回宣朝去,怎么样?” 他还想着借助沈家的西北军帮着他们父子谋反呢,沈若婳喝着茶水思考着,这样的主意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好好考虑的,但是现在,自己有心也无力。 “你看现在我们像是能指挥一兵一卒的样子吗?” 傅禹修实在听够了这个人叽叽歪歪,最烦的是他的眼神还一直定在婳婳身上。 “怎么不行了,我跟你们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帮你们脱身的机会,也就是在几天之后,安虞国和宣朝的送亲使团要路过边境。 大王子,就是那天你见到的那个人,他为了破坏你们两国的和亲,会伪装成宣朝人去洗劫送亲队伍,到时候你们俩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伪装的人混到宣朝的地界,再找办法溜回去,是不是水到渠成。” 还有这等事情,傅禹修和沈若婳对视一眼,不过都觉得这个办法太过于漏洞百出了,别的不说,就是他们现在从这都城出去再混进大皇子的队伍里都难如登天。 “只要有心,就一定有办法,就看你们敢不敢了,毕竟现在趁着两国还没有开战,大王对你们重视不高,但是一旦这次之后两国的关系一定会僵持,到时候你们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再想逃出去可就没有现在这样容易了。” 傅禹修笑笑,这个人还真是不死心,就为了一点的蝇头小利,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说白了现在他们还是敌国的关系,也不怕他们两人翻脸不认人了。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们都感激你带来这个消息,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帮不了你们父子多少,谋反风险太大,我并不想掺和一脚。” 送走了瑜彦,傅禹修拿出自己昨天出去取回的纸条,是那个妙姬想办法打听到的,也确实是有这件事,看来百夏要对宣朝和安虞的和亲使团下手早有准备。 “我们不用混在他们之中,那个大皇子看起来暴戾,这样风险太大。” 沈若婳终于也渐渐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我只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有接到沈家任何的消息,二哥如果已经收到了我的信,为什么不派启动百夏的暗桩们呢,我在着待着也有这么久了。” 她原本还打算靠沈家的人帮助他们两人脱困,但是现在如同石沉大海,更别说有人联络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很快,这样的预感就成真了,一大早起来就有人聚拢在他们的石头小屋前,有说着蹩脚的宣朝话,更多的却是愤怒地朝他们扔东西,看起来群情激奋的样子。 他们是宣朝人质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平日里这些百夏人就不太待见他们,现在突然又这么仇视,肯定是出了什么让两国彻底撕破脸的事情。 愤怒的百夏人越聚越多,大有要冲进来的架势,好在不一会儿王庭中就派出大批的人马来到石头小屋前,说是要把两人提审到宫中去。 “别怕,就算是两国开战了,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只会更加重视我这个人质。” 握着沈若婳的手,傅禹修率先走在人群中,朝着百夏宫中走去。 宫道上就迎面走来一个宫女,不经意地给傅禹修塞了纸条,沈若婳猜应该是那个妙姬在给他传递消息。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你们就在这等一下,大王马上就到,可比怪我没提醒,如今这形势,要想要脑袋的话待会儿见了大王可不要乱说话。” 太监把两人带到一边,就自己进去通报了。 百夏一直不理朝政的大王都开始召见他们了,可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让他也坐不住的事情,这才把傅禹修抓进来。 傅禹修展开手中的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消息,眉头微皱,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若婳看他脸色不太好,想起这两天宣朝的所作所为,不会是这个时候和百夏开战了吧。 傅禹修吧纸条收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沈若婳,使自己镇定下来,“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和我一起进去了,也许会认出你来那就更麻烦了。” 沈若婳这次没有任性了,沈家本来也不受百夏待见,一个傅禹修做人质都已经够棘手了,如果再认出自己来,就是两人人质都可能。 目送他跟在太监的身后走进大殿,沈若婳低下头尽量使自己不受关注地站在一边等候。 傅禹修被引到百夏王的书房,他刚刚已经知道,辰王派去安虞国结亲的人借着名义清扫了一些安虞的氏族,其中既有百夏的人在操控的,两国爆发冲突,宣朝也开始在边境陈兵,宣称要和安虞联手剿灭百夏。 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是要把自己直接舍弃了。 “你就是宣朝送来的人质?瘦得跟竹竿似的,倒是人挺精神的,一点也不像你那个阴阳怪气的父皇。” 传说中暴虐成性的百夏王正支着腿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在傅禹修进来之后上下打量着他。 但是让傅禹修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大王看起来并不想传言中的那样无脑只知道杀人取乐,至少在他的眼里是一种看不透的深度。 第88章 原来如此 这个百夏王被人传言得那么的不堪,自己在百夏中也几乎是被人架空,手中权力被几个兄弟郡王各自瓜分,但是就是这样,他依然稳稳坐着这王位,就是瑜彦他们父子筹划多年都还没有把握动手,哪里会只是个简单人。 “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你外公,哦,也就是你们唐容一族有些交集,那时你母亲很喜欢占山为王的方辰,还以为他们能走到一起,哪知道后来她进了宫成了傅凌的妃子,方辰也成了被骑在头上的臣子,乖乖做了安南侯” 看见傅禹修似乎让他想到了很多事,自顾自地说起了很多当年和唐容一族的纠葛,到后来如何包容被宣朝逐出的叛贼。 “大王今天叫我来不会只是想叙旧的吧。” 傅禹修觉得,这个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甚至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在把话题往那里引导。 百夏王大笑,天生有些凶狠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上几分平和。 “我只是看到你的样貌,想起我那个故人,你确实不像傅凌的儿子,他的儿子就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暗中照顾母族,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魄来百夏做人质,这个故人难道你就不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他果然循循善诱地说着,引导傅禹修去直面那件事。 “你是想说,安南侯方辰和我的关系,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我母亲的孩子,至于其他人,与我早已无关。” 他很确定这个秘密眼前这个百夏王是知道的。 “看来你自己也有所察觉,所以才敢来百夏做人质对吧,不瞒你说,在你出了宣朝城门的那一刻,我就收到他的消息,不要为难你,护着你在百夏等宣朝的事情解决。”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傅禹修皱眉,原来这一切都是被那个人安排好的,怪不得他总觉得有人先他一步把事情都解决了,甚至在百夏这个敌国的都城中都安排有暗卫在保护。 “他答应了你什么?” 他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之间肯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或者说,合作。 百夏王很满意这个识时务的年轻人,本以为和他沟通还要费些心思,现在看来这也是个聪明人。 “没什么,不过是借你们唐容的势力给宣朝那些小人一些教训而已,这不也是你们一直想做的嘛,当年的无妄之灾让富庶的唐容一族背上了叛贼的名声,那么多族人都被迫害斩杀,这些年你们也忍耐得很辛苦,这次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很满意地曲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确实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以前的宣朝有沈家坐镇,沈衡那个不转弯的人总是和自己对着干,后来又有沈家那个女儿,就算没了将军府,沈家的西北军还不倒,甚至被她搞得同仇敌忾,整个宣朝对百夏的怨念都很高,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策反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沈家那个公子变成了一个废人,回到宣朝后就能取代沈衡的女儿掌管沈家,他肯定是没有什么能力的,自己再和宣朝的安南侯来一点里应外合,还不愁能够把宣帝好好的教训一顿。 “你就放心吧,既然你是他的儿子,也一直不受傅凌的待见,我也是恩怨分明的人,绝不会为难你。 而且,现在你的身份是沈家的女婿,我听安南侯说可以利用这个身份把沈家的一些东西引到你的名下,到时候宣朝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和我们有关了,你要是还想回去做个权王,甚至是个太子,就凭着我的支持,加上安南侯一直在背后助推,那宣帝小儿就是想反对也没办法。” 他一边笑着一边畅想着美好未来,想想以后宣朝的储君甚至是皇帝都是他百夏王推上位的,而且自己还把握着他这么重要的把柄,往后百夏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宣朝做的,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傅禹修看着眼前这个百夏王,原来是这样,天上不会掉馅饼,他说为什么一直安然无恙地待在百夏呢,在这等着自己呢。 “你和他的交易那是你们的事,动我可以,但是如果你们敢用这件事却利用沈家,我想,沈家一定会好好教会你们什么叫从不受人威胁。” 竟然想利用自己和婳婳的婚事要挟沈家,那个人也真是想得出来。 此时傅禹修的心里是有怒火的,没想到自己想对婳婳的保护,到最后来竟然还变成了别人攻击的筹码。 百夏王没想到他会拒绝,现在宣朝这百夏关系紧张,他是个人质,如果按照常理,只怕推到阵前祭旗都是简单的,他竟然敢拒绝合作。 “如果不是为了沈家女婿,你何必来百夏受这个苦,现在目的就快要达到了,只要我稍不注意让你偷溜回国,再假装攻打你们宣朝,然后在大旗一挥带着西北军来个建功立业,以后整个将军府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加上唐容一族的势力,足够你和宣帝的那几个草包儿子争夺话皇位了,我也不会逼着你马上兑现承诺,只要你登基之后答应和百夏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就行了。” 他现在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打算都说出来,但是如果扶持了傅禹修上位之后,他现在知道这些秘密肯定会发挥大用处的,有什么比要挟一国之君更有意思的。 傅禹修自始至终面色不改,这样的条件听起来真是诱人,别说现在他还是个深陷敌国的阶下囚,就是在宣朝他也只是一个处处被防备冷落的不受宠皇子,如果有个人说能一路推他坐上储君甚至是一国之君的位子,是个人都会心动。 “看来你还是听不懂我的意思,不过也不重要,只要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就行了,沈家的东西永远都会是沈家的,就算沈若铭不行,沈若婳我也会将她推到将军傅位置,不会让你们任意践踏沈将军的心血。” 如果是以前他也许会做一些事让自己强大一点,为了保护母亲的家人,保护自己在宣朝立足,但是现在,他有了更想保护的人,婳婳。 她那么在乎沈家,自己绝不会做夺她家也的人。 第89章 变故 沈若婳在门口一直等着,也不知道百夏王到底和傅禹修说什么一直都没有出来,时间越长她越心急,连有人已经来到身后注视了她半天都没有察觉到。 妙姬看着这个一身侍女打扮的人,微微偏过头问身后的人:“你确定她就是沈若婳?沈家的那个小姐。” 她身后站着一个不起眼的人,但是目光在沈若婳身上打量了一遍之后确定地点点头,“奴婢不会认错,这个人就是沈家的小姐。” 妙姬神色复杂,终于还是走上前来到沈若婳面前。 “借一步说话。” 沈若婳对于这个傅禹修的故人没什么好感,而且总觉得她更讨厌自己。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会到百夏中成为这样一个妃子,难道也是一个傅禹修在百夏的眼线不成。 带着沈若婳来到一处偏僻的假山,妙姬屏退左右,终于面对面地和沈若婳站在一起,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明艳的女人。 “真没想到殿下竟然会选择你,他这样的人本不该和你们沈家有什么关联,章媛也就算了,你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沈若婳一听她的意思就知道这个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找自己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兴师问罪不成。 “所以妙姬娘娘的意思是?” 沈若婳不想在这个时候为傅禹修添麻烦,就算这个妙姬对自己说什么她也会尽力忍耐的。 妙姬避开她的目光,回身看着这冰雪覆盖的百夏王宫,这里常年都是这样的荒芜,现在的她无比的想念自己的故乡,那你的冬天没有这么冷,也不会这样的危机重重,还能时不时地看见傅禹修。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沈家身为大将军府,总会因为一些立场和唐容一族冲突,你又是这样强势的人,如果不能为他让步,以后你们迟早会兵戎相见。” 这个倒是沈若婳没想过的,原来这个妙姬还真是为了傅禹修着想。 接下来妙姬就把傅禹修的一些往事都和沈若婳说了,其中就有当年他母亲被逼死的事。 “所以,你要是真的为了他好,要么就放弃沈家,要么全心全意地帮他坐稳这个地位,不然在宣朝的日子他只会越来越艰难。” 这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如果宣帝的真的不值得沈家追随,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傅禹修这边的。 “你很幸运,但是也会很辛苦,殿下这样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就要做好的准备。” 妙姬眼中全是落寞,尤其是眼睛的余光看到傅禹修已经找过来了,远远看见沈若婳都是那样的关心,跟感觉自己真的是一点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在敌国的细作。 “嗯,我知道,我会的,你今天给我说的这些我会好好考虑的,至于你说的我会和傅禹修反目成仇,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何必想太多,他来找我了,就先告辞了。” 沈若婳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下:“现在我的身份在百夏如果暴露只会让他更危险,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是沈家人的消息告诉别人。” 妙姬苦笑摇头,她倒是想把沈若婳告发出去,只不过那样做的话会让她和傅禹修最后的情分都没有了。 最后,送走沈若婳之前,妙姬还是忍不住开口:“听说你二哥是在百夏为奴被发现的,不过,我在百夏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哪里来的战俘能够流落到一般的贵族家里做奴隶的,更别说很可能知道是宣朝沈家的二公子。” 沈若婳不明所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自己的二哥根本就不是在百夏做俘虏,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欺骗?沈若婳摇摇头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些也不过是她的猜测。 “她和你说什么了,没有为难你吧?” 傅禹修看见沈若婳就先关切地问道,神色有几分紧张,担心妙姬也会像里面百夏王和自己说的那样把他们宣朝的谋划说出来,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婳婳呢。 摇摇头,沈若婳牵着他的手转身离开,虽然到现在还有很多疑惑,但是至少有一点没错,百夏还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为难他们。 “婳婳,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小心些了,百夏宣朝关系紧张,刚刚百夏王见我说了一些话,听起来最近会有大事发声,所以不管是谁来接触你都不要轻易相信。” 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傅禹修叮嘱了一遍,他们的居所旁边多了不少百夏王派来监视的人,刚刚他已经说了,等安南侯开始在宣朝动手之后,他自然会把他们安然无恙地送回去,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条件也不会简单。 沈若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是她自己心里却有其他的计较。 沈家这几日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私底下风起云涌,沈家二公子沈若铭拿着手中的将军府凭证开始四处联络人,将军府中的人也被他渐渐换成自己的亲信,可就是到现在都没有要搭救自己妹妹的意思。 辰王派着到安虞国接亲的使团已经接近了百夏的边境,有一群身手过人的高手悄悄脱离使团,从防守薄弱的百夏荒漠进入了这个国家,伪装成经商的人朝王庭去,他们的目的就是救沈若婳,然后和返程的迎亲使团会合,把沈若婳安然无恙带回宣朝。 在百夏人的严加看管下沈若婳还是很不容易才发现这群派来接应的人,在知道了是宣朝派来接自己的人之后,她直接就拒绝了。 要走就和傅禹修一起走,自己本来就是陪着他一起来的,现在自己溜了算什么。 “沈小姐你有所不知,现在宣朝就要和百夏开战了,安南侯是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了,他支持的三皇子也许不会被百夏针对。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西北军已经被朝廷派来和百夏对峙,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还知道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成了人质,必然会把你当成筹码和朝廷谈判的,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为了你自己的安危着想,也为了不要连累三皇子,您还是先跟着我们回去吧。” 第90章 沈若铭的打算 派来的人也没想到沈若婳竟然会拒绝,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混到百夏来的,必须要在安虞国使臣路过三国边疆的时候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去。 他们说的话沈若婳不是不明白,甚至自己再继续待在这里很可能还会连累傅禹修。 “这样吧,你们应该还会在这里待几日等安虞的使臣管过来,我先和三皇子商量一下如何脱身,再联系你们。” 沈若婳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也许只有自己回到沈家主持大局,才有可能阻止沈家被利用,但是傅禹修现在可不能跟着自己去冒险。 回到他们的石头小屋,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渐渐都有了家的温馨,当时还以为会在这里做几年人质,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了才会有人把他们赎回去,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是将军府的人联系上你了吗?” 傅禹修看她满脸的心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点点头,沈若婳拿出自己收到的消息,“这些都是他们带来的消息,二哥根本没办法主持大局,现在因为和亲的事百夏和宣朝关系紧张,沈家迟早要被卷进去,所以我必须要尽快回去了。” 傅禹修皱眉,那天在百夏王宫里听到那个人说起他们在宣朝的计划,就是要把沈家给拉拢过来,以现在混乱的场面婳婳回去肯定会面临很多的危险。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必须回去守护沈家和哥哥,放心吧,如今你我的婚约已经人尽皆知,皇帝和太子就是想就此发难也不会太明目张胆的。” 沈若婳已经想好了,等回到都城之后自己调集沈家的力量尽快将傅禹修救回来,这样是一个好办法。 看着一脸希冀注视着自己的婳婳,傅禹修虽然担心,但还是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拦着她。 “我会派商队掩护你到边境,到时候你不要声张,回到沈家之后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想了想又觉得沈若铭的事情还是要提醒一下她。 “你二哥这些年离开宣朝毕竟经历了很多事,未必就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沈家不顾一切的少年,你要小心些。”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就变成挑拨离间了,傅禹修摸摸她的头安慰着。 百夏大王子带着人从都城出发去打劫宣朝结亲使团的消息很快传回来,宣朝原来早做准备,根本就没有走预定的路线,一场意图捣乱两国和亲的阴谋并没有成功,倒是让在边境严阵以待的两军又是摩擦了一下,各有死伤。 沈若婳也终于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烧火丫头,跟着一群押镖的人走出了都城,她出城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某个位置,虽然换了地方,但是知道有一个人也许会一直守在那里。 傅禹修,自己一定会把他救回去的。 青竹这几天很焦虑,她私底下找了很多人试图去救自家小姐,可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了消息,二公子更是行事古怪,整日只知道和那群跟随他来到沈家的人进进出出的密谋着什么,问他什么时候去救小姐,也只是收到一个淡漠的表情。 等西北军被皇帝收走,沈家的势力被辰王轻而易举地调动,将军府的人终于也察觉到,他们好不容易换回来的这个少主正在让沈家一步步走向深渊。 而这些,可都是以前小姐拼命也要守护的东西啊,没想到趁现在小姐不在,二公子不仅不阻止他们瓜分沈家,还在后面推波助澜。 青竹现在只担心小姐的安危,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二公子不会是担心小姐回来阻止他,所以故意不派人去百夏救人的吧。 “青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扫小姐的房间,虽然现在小姐不在家里,你也不能偷懒。” 正发呆的青竹被管家说了一顿,然后她就赶紧连声应是走进了小姐的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立在窗边的少爷,现在沈家的少主,青竹差点没有尖叫出声音来。 因为二公子明明是腿脚不便的,他明明是双腿已经残废无法站立的,怎么现在却安然无恙的站在窗户边背着手。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也不惊讶,只是回过头来淡淡地扫了一眼进来的青竹。 青竹觉得此事的少爷真是陌生极了,以前的少爷虽然她不是很有映象,但是那时候也知道二少爷是一个少年阳光的人,可是现在的他,脸上全是当奴隶留下的风霜痕迹,身上的阳光正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郁,一种让人忍不住害怕的东西。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鬼叫什么,我只是腿脚不便,并不是真的瘸到站不起来了,你看到的东西,应该不需要我还吩咐不要乱说吧。” 青竹用力的点点头,虽然现在的公子让她很陌生,但是这是沈家的少主,是小姐的哥哥,自己也不会乱说的。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试探的问:“二公子,如今边疆局势不稳,小姐待在百夏那么危险,您还是想想办法把她救回来吧,小姐在您不再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沈家,为了救您也是不惜以自己的婚姻为筹码,你们可是兄妹” 青竹想起那些往事,忍不住就开始心疼起自家的小姐来了,如今小姐深陷敌国,为什么少主就不去救她呢。 “好了,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婳婳的事我自有打算,她不会有危险的,就算是现在待在百夏,也总比回到这样的宣朝安全,她回来了,反而会让那些暂时消停的人虎视眈眈。” 沈若铭说出来的话依旧冷冰冰的,但是却很难得地做起了解释,对于自己这个妹妹,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婳婳回来了,以她的性子根本不会同意,甚至还会和自己反目成仇。 所以他将辰王要派人伪装进百夏接婳婳的消息透露给了宣帝,以他的性子一定会阻止,但是他们父子不知道的是,沈家已经派人尾随在旁边,只要把婳婳带出百夏,就可以先把她接走,等这里的一切风波都平息了,再安然无恙的接回来。 第91章 现金点币等你拿! 沈若铭在妹妹的房间里看到了不少关于那个傅禹修的东西,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也许有喜欢的人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傅家的男人,更别说还是傅禹修这样有着叛贼血统的人,沈家以后,注定了要是非不断。 “青竹,你把婳婳和那个傅禹修的事都好好给我说说,我沈家的大小姐,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妹妹自己的意思,还是安南侯那个老匹夫的算计,如果是为了沈家的家业接近自己的妹妹,那么他们就等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沈若婳跟着这群接应的人顺利出了百夏,在三国边疆找地方隐藏起来,只要等宣朝的和亲使团路过,她再伪装成侍女就能回到宣朝了。 “小姐,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在前面的客栈落脚,这里是三国交界处鱼龙混杂,您夜里自己小心些。” 为首的人对沈若婳说着,然后一行人就来到了一个不怎样的客栈。 一进入沈若婳就忍不住皱眉,这里虽然是个偏僻的客栈,但是好像很受人喜欢的样子,不少赤着上身的大汉在大堂中摆桌子赌钱喝酒,沈若婳甚至还看到了不少官兵模样的人,看样子这客栈也是来者不拒。 这样的地方是真正的混乱,而他们这一行人衣着还算体面,所过之处引来不少侧目,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提了提手边的长刀,一脸的贪婪。 沈若婳拉低帽檐,把自己的脸彻底遮挡下来,她不是很放心这样的地方,这些人看起来随时有可能盯上他们打劫。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沈若婳只顾着注意身后有没有人尾随,殊不知面前已经挡了几个痞里痞气的彪形大汉,还故意撞了她一下,盖着脸的帷帽就这样被撞了下来。 她虽然做了修饰,但是容颜的惊艳在这样的地方还是显得十分的突出。 一时间起哄声不断,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大堂里的人都被这样的变故吸引了目光。 “哎,这位小妞看起来不错,要不要下来陪爷玩玩”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怪叫着朝沈若婳靠近,可他的手还没碰到衣角呢就被跟随在沈若婳旁边的几个护卫狠狠捏住,瞬间愤怒痛苦的吼声充斥整个客栈,显然他的手腕是被护卫捏折了。 “哪来的臭小子,兄弟们给老子废了他!把这死女人抢过来!” 在他的吆喝下,本来在大厅中四处游逛的混混瞬间摸过来,手中各自提了各种各样的武器,沈若婳也瞬间被那群护卫围到身后。 一群人在大堂中开打,不一会儿就木屑横飞,乱作一团,但是到底是辰王派来的高手厉害些,没费多大功夫就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地头蛇给料理了,一个个鼻青脸肿地被丢出客栈外。 “小姐,没事了。” 为首的护卫给沈若婳让出一条道,同时眼神在大堂中环视一圈,充满警告。 这下沈若婳要想低调更加不容易了,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到店小二那里要了房间,然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二楼。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一个人隐藏在二楼的阴影处,早就将大堂的这一番吵闹尽收眼底,此时目光落在沈若婳脸上,拿起手中的画像对比了一下,点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撤退。 来到客栈的房间中,沈若婳梳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她隐隐不安,刚才的冲突看起来也是有些古怪。 摇摇头,算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马上就要回宣朝了,等回去之后就可以和哥哥一起把阿修先救出来。 来到窗户边,雪后的西北向来是最夜空明亮的,那些厚重的乌云好像都随着飘落的雪花消失得一干二净,想起自己离开的那天也是在这样的漫天星汉下,傅禹修捧着自己的脸,轻轻在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才离开几天,沈若婳发现自己就已经开始想他了,也不知道现在他一个人在百夏做什么呢。 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沈若婳仔细的在屋子里布置了几个机关暗器,才洗漱睡觉。 客栈的伙计揣着手在柜台后面烤着炭火,早就昏昏欲睡,冷不丁惊醒,竟然觉得脖颈间冰凉凉的,下意识低头,看见铮亮的铁器上映照出自己惨白的脸。 是刀! “别出声,带我们上去,今天刚来的那个年轻女子住在哪里?” 一群黑衣人就像是从阴影中爬出来的一样,瞬间将伙计包裹在其中,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乱说话。 “好,我带你们去。” 就这样,一道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跟着伙计颤抖的步伐走上客栈的二楼,渐渐逼进转角处一个房间。 “就是就是这里” 小二没说完的话都淹没在喉咙里,片刻之后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黑暗中。 黑衣人掏出匕首缓缓将客栈的门栓从里面挑开,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声响发出来。 与此同时,沈若婳左右的房间中住着的宣朝护卫,一个个被迷药迷晕,只有为首那人眼中闪露寒光,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旁边沈若婳的房间被人缓缓推开,看着那些黑衣人走进沈若婳的房间。 没错,他可是宣帝安插在辰王选派人手中的细作,就是为了在路上找机会无声无息除掉这个沈若婳,之前这些人都太过警惕没有机会,只有今晚他提议要在这个客栈休息,这里是他早就看好的地方,里面三教九流混杂,有的是人会对这样一头肥羊感兴趣。 所以他故意找了几个人过来闹事,引起这些地头蛇的注意,来个借刀杀人。 只是没想到今晚来的这群人看起来根本不是简单的混混,看他们这样子,说不定是想活捉沈若婳,要是知道了这是沈家的大小姐,将军府的少主,还是三皇子傅禹修未过门的王妃,不管是何种敌对的势力,都不会让沈若婳好好活着出来的。 第92章 眼看着那些人进去了,他已经不放心地继续扒拉着门缝看,想着这个时候该是动手了吧,他好快些回去交差呢。 猛然间肩膀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肩膀上,还轻轻拍了拍。 这人不厌其烦地耸耸肩把东西抖落。 “别闹。” “陛下为什么不派你直接杀了我,不会是担心沈家找你们算账吧?”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人终于一惊,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竟然是一个戴着斗笠的黑影,但是刚刚的声音分明就是沈若婳,所以说,这个人根本就是沈若婳。 男人吓了一跳,再看门缝果然那群黑衣人无功而返,正气急败坏地从房间里冲出来,看样子是要四处寻找。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看书还可领现金! 男人只觉得脖颈间一麻,随后就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软软地瘫软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的人抢走自己身上的令牌和银钱,甚至还扒拉了自己的外衣和武器。 没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伪装过的沈若婳,听到眼前人的疑问,她掀了掀帽檐看着他,缓缓说道:“从见你们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辰王做这件事未免太过顺利了,陛下不可能不会察觉,你们救我还是杀我根本就用不着多做猜想。” 但是她还是跟着这群人出了百夏,因为她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阴谋,更何况她也确实需要回到宣朝。 “想要你死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是陛下,你少胡说!” 沈若婳冷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猜,外面的那些人未必是想杀我的,不然根本不用大费周章这样抓人,直接在外面一把火就了结了,不过也许他们是想伪装成我死得不明不白的样子,最好是彻底回不去都城了。” 这里还真是危机四伏,搜刮完东西,沈若婳抬手把男人打晕,自己翻窗跳下。 刚刚冲进沈若婳房间的人看到的根本就是折叠好的被子,半点温度也没有,可见沈若婳早就察觉了,根本就没有呆在里面。 他们派人将整个客栈周围团团包围,特别是那些辰王派来的高手,全被人迷晕了,最后只能朝着不同的方向去追捕。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影早就在包围圈形成之前悄无声息地混入他们其中,一样的黑衣蒙面,就这样跟着一群人走进山林找人,再不动声色躲进了一堆草垛中。 沈若婳心很慌,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也不知道他们如果抓到了自己要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人不会是来接她回宣朝的。 在草垛中躲藏了一夜,终于周围都再没有了声响,天亮之后路边泥泞的道路上出现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商人,这里平时也算是枢纽,就有去往各国的商队。 沈若婳到最近的集市上伪装一番,准备了一点干粮和水,耳边就传来更加嘈杂的吵闹声,一群人开始进入集市,他们的身后用马或者骆驼拖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发现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游走于各国的商贩,说不定有人就要去宣朝。 她不敢耽搁,上去用宣朝的语言开始打听有没有人愿意去宣朝,带上她一路,现在的她谁也不敢信,直接脸上抹上黄土,一副瘦弱的男孩子讨生活的模样,游走于各个商队之间。 “你说什么!跟丢了!” 百夏那处不显眼的石头房中,成排的暗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少主子,此时正怒目而视,眼里的火气几乎要把他们都灼烧殆尽。 “是,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两伙人都已经离开了,王妃也不见了踪影,我们的人说早就被迷晕了,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们有些是安南侯指派给少主傅禹修差遣的,有些是他自己的势力,但是现在无一例外的都被傅禹修派去保护沈若婳,可是谁成想,他们因为顾忌对方是高手,害怕暴露身份就没有跟得太紧,然后竟然就让沈若婳这个少主未来的王妃丢了。 “给我去找!无论如何要把她安然无恙找到!” 众护卫赶紧爬起来,带着各自的线索去找人。 这时候屏风后面才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人,却是百夏那个传言只知道声色犬马的大王,看着这样的傅禹修,他竟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方辰选中的少主和他一样是个情种,为了一个女人,还很有可能是影响到你大业的女人,这样失态。 你知不知道,沈家将会是你回去夺权的绊脚石,这个沈若婳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她那个废物哥哥掌握着沈家还好,要是她回去了,说不定马上就会把西北军抢回去,到时候你和安南侯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 他早就知道了傅禹修把沈家的大小姐也带到了百夏,本来以为是为了调虎离山,好让安南侯在百夏动手,谁知道自己刚刚显露出对沈若婳的杀意,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人送走了,这可不像是要利用那女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在保护她。 “我说过,我们做什么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无辜的人,就算她回到宣朝,要沈家对付你们两个,我也会先护她的。” 傅禹修不客气地看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这是安南侯的盟友,自己那个不愿意承认的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谋划这些事,一直想要和外族人推翻宣帝。 他这样做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自己虽然早就知道,但是却不能阻止,不然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唐容一族又要和他一起被牵连。 但是婳婳是自己的底线,只要有人要伤害到婳婳,他就不会在乎自己该有的立场。 只是没想到算计也会有纰漏,在路上竟然让她失踪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危机,本打算让人暗中送婳婳先回去,她好歹在沈家有一点自保能力,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让这些人想方设法出手伤害。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自信了。 “如果让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不管你和那个人有什么约定,百夏都将会成为我的仇敌,你们之间的约定不会左右我!” 百夏王面对这样的威胁也只是耸耸肩而已,在他眼中沈若婳这个女人虽然是沈衡的女儿,是沈家人一贯的讨厌,但是终究也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更何况还很有可能会是傅禹修未来的王妃,那也就是他们能进一步控制沈家的筹码,怎么说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把人杀了。 第93章 “放心吧,她不是还有个哥哥呢,说不定就是他们把她救走了,你现在被困在百夏,自身都难保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你们唐容一族带回去。” 傅禹修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如今自己确实没办法保护婳婳,尽快回宣朝才是自己的当务之急。 此时的沈若婳已经成功找到一家要去宣朝的商队,以十几个铜钱的代价换到了一个小厮的位置,就跟在队伍里打杂。 她的想法很简单,与其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跟着这支商队混进宣朝,找机会先回到沈家,一路上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身份, “郎君要喝茶,你们哪个会煮茶的进来一下。” 商都的领头满脸晦气地从一辆豪华的马车里下来,四下里吼一圈。 “咱们都是大老粗,哪里会煮什么茶” 回答他的都是伙计们不耐烦的抱怨,领头的男人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喂,那个,新来的那个小子,进来。” 暗搓搓躲在马车后面偷闲的沈若婳被身边的人推了推,示意她老大叫自己,回过头果然见领头的中年人指着自己,赶紧屁颠屁颠跑过去。 “叔,有什么吩咐?”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若婳,也不禁暗暗赞叹好一个细皮冷肉的小后生,一看就不是和他们这样风吹雨打的糙汉子。 “你以后就负责照顾郎君,不用在外面搬货了。” 沈若婳指指自己,什么意思,让自己去做保姆啊,虽然她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想到自己现在可是要尽快回到宣朝要紧。 “好好好,小的这就上去。” 说着爬上了那辆在整个商队中格格不入的马车。 这是一支来往于各国的商队,看得出背后的人很有些权势,这马车中可能有什么重要人物,一看就精美不少,竟然还有纱帘隔开卧榻,后面般卧着一个身影。 沈若婳猫着腰进去,看见面前的茶盘上大半杯的茶叶漂浮着,一看就是刚刚那领头的男人的手笔。 茶壶里噗呲噗呲冒着白雾,朦胧间看不清纱帘背后的人影,沈若婳也不想深究,自己倒了茶水,重新用竹镊子夹好了茶叶,放在白瓷的茶钵中仔细碾碎,再将茶末细细筛出来 在沈家她虽然总是四处奔波,但是好歹是个世家女子,茶艺舞技这些基本功都不错,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便有悠悠的茶香充斥整个车厢,沁人心脾。 纱帘后的人影似乎动了动,沈若婳将盈盈的茶汤双手奉上。 “大人请用茶。” 纱帘后的人许久不动作,沈若婳低着的头忍不住微微抬起来,就只看到一个瘦削的下巴,似乎正在盯着自己看。 杜陵确实是在疑惑,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也算是阅人无数,面前这个小厮生得白白净净,举手投足中带着的是世家中精心训练过的礼仪风度,一双手端茶的姿势又稳又标准,寻常人家中哪里会有这样的风度。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流落在边境?” 沈若婳一愣,这人没有,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难道他这就认出自己是宣朝都城来的了? 别慌别慌,就算是看出自己出身世家,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右手拇指中指有箭茧,看来平时没放松骑射,听你的口音,你是宣朝都城的人吧,都城世家不少,看起来这么淡定,不像一般的家庭出身,到边境来是想干什么?” 沈若婳冷汗都滴下来了,这人还真是观察入微啊。 “回大人,小的原是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因得罪朝中权贵被贬边境,现在他们都死了,我想着偷偷溜回去投奔以前的兄长,就借大人的商队掩藏身份而已,要是大人担心有风险,我这就走。” 沈若婳一脸的悲痛,演戏什么的她最擅长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富二代,自己与其在这里和他卖关子,还不如实话实说,以后说不定自己还要依靠他躲避关卡的搜查。 男人点点头,显然这个理由是最符合他心中猜想的,“原来如此,你放心吧,我们杜家在各国经商还是有些门路的,你既然已经脱了奴籍,捎带你回去也没关系。” 他终于接过沈若婳递来的茶,想他在家中也算是讲究的人,接过这次跟着出来行商没带什么服侍的人,这些伙计干活倒是一把手,倒茶下棋这样的事就一窍不通,一路上无聊的紧,好在现在来了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世家公子。 “你会下棋吗?或者弹琴,看你礼仪如此周全,想必家中对于六艺之事也是颇为看重。” 他说起话来温声细语,文绉绉地看着端坐的沈若婳。 额,沈若婳汗呐,没想到一个商人家的公子竟然也是个要附庸风雅的人,难道不都是捧着算盘镶着金牙大腹便便吗? 在他希冀的目光中,沈若婳无奈只能点点头,“家中确实有族学教导,琴棋书画略通一二。” 他听到这样的回答顿时喜笑颜开,伸手就过来一把拉住沈若婳,展开身后的棋盘:“路途漫漫,不如我们来弈棋吧!” 然后,沈若婳接下来的的工作就变成陪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解闷,他也确实厚道,没让沈若婳吃糠咽菜,还时不时的奖励给她一点小钱。 只是沈若婳渐渐感到了不安,因为随着商队进入宣朝,离都城越来越近,巡查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只是这个杜家似乎很有些地位,每逢过关卡的时候只见他拿出腰间的令牌示意一下,门外不管是守将还是朝廷巡卫,无一例外地立刻变得恭敬起来,竟然没一个对他们的商队搜查的。 沈若婳的身份也就一直没有人来询问,她也乐得这样浑水摸鱼回都城。 “沈兄,该你了。” 沈若婳的思绪被他的一声提醒拉回来,这才发现是对面的杜陵正举着棋子等自己呢。 “哦,抱歉。” “沈兄弟似乎有心事,这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我看你尤其在意路途中遇到的军旅,没有不多看几眼的,难道以前家中曾经是武将?还是,你的仇家是武臣?” 第94章 又来了,沈若婳感觉这个人每次都能看人看得如此的细致入微,表面上风平浪静,也不知道背地里早已将别人揣度个透彻。 沈若婳只能哈哈笑道:“哪里,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担心害怕有人发现我私逃回都城而已,杜兄多虑了,以前我家父也不过是朝中小官。” 也不知道对方信没信,反正就一直但笑不语。 杜家商队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遇到各种城镇郡县都会落脚,杜陵就会去杜家有关的商铺中巡查,或是与那些好友聚会,这时候沈若婳就可以偷偷找机会去打探现在朝中的局势。 只是得到的消息总是不那么乐观,最近坊间议论得最多的就是辰王和昭月公主的婚事出现了变故。 本来两国欢欢喜喜的联合,以后互为盟友,一起夹击死对头百夏。 可是谁也没想到和亲的人,辰王傅禹浩,竟然在安虞国都把公主送来了,他竟然要先立辰王妃,还是一个九品小官的女儿,也就是说他要在昭月公主进门之前先立正妃,那堂堂的安虞国公主岂不是就成了侧妃,成了妾室。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辰王在故意羞辱安虞国,因为谁都知道现在安虞国的君主是个女人,之所以急着和宣朝攀亲就是为了借助宣朝平复朝中叛乱。 她们一定迫不得已要答应这桩婚事,所以就算生气,公主也还是走到了两国的边境,等着辰王来接亲。 “这个傅禹浩,对欧阳婼还真是说到做到” 沈若婳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别人以为他是羞辱安虞国,只有沈若婳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如果不是身为皇子的身份,他可能只会娶欧阳婼。 只是这样一来,宣朝和安虞国的和亲就有了嫌隙,百夏作为最担心的一方这时候应该算是最受益的了,说不定他们就希望安虞国的公主一怒之下回国去了,安虞再来找宣朝打一架,他们才叫坐收渔利呢。 往深层次了看,那沈家也就不需要被派去和百夏硬碰硬,傅禹修在百夏暂时也不会有危险了,如此就是最好的局面。 沈若婳稍微松了口气,只要等自己回到沈家,重新掌握了大权,就先想办法把傅禹修救回来,以后不管他们怎么算计,都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在街上打探完自己想要的消息,又花重金请一些专门不要命的走镖人送信去百夏,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傅禹修,沈若婳兴高采烈地回到客栈,说是客栈也不对,这里好像是杜陵的某个朋友招待他的会馆,修在半山腰上,这个郡县都盛产养生的温泉,这里就是最好地温泉山庄。 这几日雨雪交加,商队都停下来修整,杜陵也和他的故友们去踏雪寻梅好不风流,沈若婳早馋着住处的花丛中那几眼温泉,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试试。 今天难得他们都出去,自己正好洗洗澡,这段时间担心暴露身份,她都尽可能地裹胸易容,身上涂抹着厚厚一层黄粉,捂着的身子都快散发出味儿来了。 准备好换洗衣物,又问婢女拿来一大筐花瓣,难得放松的沈若婳转着圈圈蹦跶到温泉边。 衣衫落下,匀称的双腿踏入清澈的温泉中,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鲜红的花瓣中美的惊心动魄。 这里地暖很舒服,四处垂下了重重叠叠的纱帘,将这一室芬芳与外面的冰天雪地隔绝,就算是寒冬里也能像温暖的春日一样。 沈若婳很高兴,沈家虽然也算有权有势,但是父母都不是喜欢享受的人,等到自己掌管沈家之后更加不得闲,所以到现在什么也没好好享受。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温泉,正打算起身了,却不想身后重重叠叠的幔帐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正朝着这个温泉走来了。 一瞬间沈若婳汗毛都竖起来了。不会吧,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自己明明吩咐了婢女不要让人过来的。 怎么办?沈若婳甚至还看到外面的人在往衣架上挂衣服,显然也是打算下来泡温泉的。 现在躲也不是,站起来穿衣服也不是,沈若婳挥着手大喊:“别进来,里面有人!” 果然,外面挂衣服的身影一顿,但是随后一直瓷白的手就挑开了幔帐,一脸疑惑地看着水中只有半个脑袋的沈若婳。 “沈兄?你也在泡温泉,正好,我从外面回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下来了。” 然后也不管沈若婳愿不愿意,自顾自地走下了水中的石阶。 “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上去,谁让你下来一起泡的,两个大男人泡什么温泉,快出去!” 沈若婳已经恨不得整个人钻进水中了,还好身边都是自己洒满的花瓣,不然让这个人看见自己水中的风光,那可真就是对不起傅禹修了。 本来在他眼中男人之间一起泡温泉也没什么,这里还常常举行这样的沙龙,大家一边泡温泉一边饮酒下棋,在冬日里也不乏为好的消遣,但是现在看他这个沈兄反应这么激烈,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今天的沈兄弟怎么这么奇怪。 这定晴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对劲,平日里还算皮肤麦色的沈兄此时在水中竟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光滑的脸蛋,精致的眉眼,身后的长发铺陈下来,女儿态尽显。 他平日里本就是极其善于观察的人,只不过在男女之事上从未在意,所以没往那方面去想,如今看来这沈兄真是处处都是疑点,别的不说,她的样貌哪里像个男子了,还有那仔细掩藏起来的耳洞 想明白了这些,杜陵也是连滚带爬地转过身去,冷静自持的脸上此时也满是窘迫。 “那个,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你继续” 飞快拿过自己的衣物走出了温泉,身后一直躲在水中的沈若婳这时候才从憋着气的水中冒出来,看着那逃也似的身影,暗道这人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是女子。 真是流年不利啊,自己以前女扮男装都是挺顺利的,就是最近太放松了都忘记提升自己的伪装术了。 第95章 也不敢再继续耽搁,赶紧穿好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头发也忘了拧干,满腹心事地躺了一夜,成功把自己给折腾得病倒了。 第二天就要启程继续赶路,杜陵听说沈若婳病了,虽然别扭,但是还是鼓足了勇气来试探一下她滚烫的额头。 “就放在我马车中照顾吧。” 有些恼怒地从其他人手中接过沈若婳,拦腰将人抱起来,他让那些打算把沈若婳带下去的伙计们先下去,把烧得迷迷糊糊的沈若婳靠在厚实的毛毯上。 看着她昏睡的容颜,杜陵感觉自己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突然间就开始跳动了起来。 这是一个女孩子,想起他们之前的相处,他就觉得这个人与他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都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活泼有趣,本就是想和他交个朋友,此时知道是个女孩,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样柔弱的一个人,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流落到边境,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家道中落只能投奔人的话,也许自己可以帮忙一下。 他这一想就想多了,沈若婳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有人在帮自己盖被子,还喂了自己喝药,忍不住嘟囔起来。 “阿修” 正打算帮沈若婳擦脸的杜陵一愣,刚刚他似乎听到了沈若婳的梦话,难道是在叫谁的名字。 “沈沈姑娘,你说什么?” 沈若婳此时正在迷蒙中,梦见傅禹修在百夏被当成阶下囚处斩,担心地皱眉惊呼出声:“不要,小哑巴!” 杜陵以为她只是做噩梦了,有些尴尬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说实话,被沈若婳紧握着手确实有些让他不自在。 恰好在这时,下一个城门已经在眼前,因为离都城越来越近,朝廷巡查的人也越来越严格,看见杜陵马车中还有一个人,就像进来查看一番。 沈若婳听到动静也强打着精神清醒过来,这些人可都是宣帝派来的,说不定就是为了抓住自己,现在沈家还联系不上,要是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起来了就麻烦了。 赶紧伸手拽住旁边的杜陵,“我是从边境流放中逃回来的,千万不能暴露了,不然我要被重新抓回去的,我不要回去。” 她的话充满真诚,杜陵不疑有他,认真地点点头。 恰在此时官兵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可是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依偎在杜陵怀里,一脸的柔弱。 “杜大人,我们奉朝廷命令搜查逃犯,得罪了。” 这个杜家是有名的皇商,他们这些小兵的上司都是特意打过招呼不要为难杜家来往商队,所以能不得罪就不会得罪。 杜陵不耐烦地点点头,“有什么要问的快点,我的爱妾得了风寒不能吹冷风。” 说着又用毯子把怀里的沈若婳遮挡严实了。 那官兵赶紧连连点头,原来这杜公子也是个会疼人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人有这样的福分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杜家,可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家。 “不知道您这爱妾可否出示一下符牌,让我们查查身份?” 那官兵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可还是看到杜大老爷脸色阴沉起来,手中药碗狠狠地惯在小几上。 “出示什么符牌,我这爱妾是我从安虞国带回来的,怎么会有宣朝的符牌,不是都已经给你们大人说过了嘛,我们杜家带一个人回都城是什么大事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去再问问他是不是没给你们打个招呼。” 那官兵吓得半死,虽然确定上司确实没给自己说过这件事,但是眼前这个大爷也不是他敢得罪的啊,只能悻悻地从马车上下来。 沈若婳不是都和三皇子定亲了嘛,再说了反正沈家大小姐是不可能做人家的小妾的,那女人可能真的只是安虞国的一个外族人而已,这些年杜家也经常雇一些外族人带进宣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等马车再次启程,沈若婳才后怕地从杜陵怀里出来,没想到现在都城对自己的搜查都这么严格了,这是想干嘛,难道想趁着自己不在沈家瓜分将军府吗? “刚刚真是多谢你了,不过很快我就能找到投奔的人了,不会继续麻烦你的。” 等进了都城之后想联系沈家就方便很多了,到时候就先回去再做打算。 杜陵却轻松不下来,因为他可以敏感地察觉出眼前这个人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家的遗孤,不然怎么能害怕这些巡查的官兵。 “如果你只是普通的逃犯,根本不用惧怕朝廷巡派的官兵,这些人都是为了追查最近沈家失踪的大小姐,而你,恰好也信沈。”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言而喻了,朝廷在各个关卡加派人手搜查沈家大小姐沈若婳,这件事本来是机密,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杜陵的沿途都有自己的一些关系网,一个和他一起喝酒的郡守无意间吐露了这件事。 沈若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但是现在自己也确实是个四处被通缉的人,说不定有人就想在暗中把自己抓住。 “那”她犹豫着,想着干脆还是自己出声离开吧,总麻烦别人也不太好。 “我送你回去。” 杜陵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早猜到了沈若婳的身份,只是鬼使身材地没有拆穿,就让这最后一段路程自己送她回去吧。 越接近都城沈若婳越不安,因为从她打听到的消息,现在二哥完全就是放任不管沈家,他和辰王一起和皇帝作对,甚至用自己一直小心躲藏的势力在朝中帮辰王做事。 这是沈家最忌讳的,就是在几个得宠的皇子中站位,一旦和皇帝作对,那么不仅会招来他的打击,更会让对手集中对付沈家,没想到哥会突然打破沈家多年辛苦维持的平衡。 现在他旗帜鲜明地站在辰王这边,不仅会让宣帝对他们两个忌惮,更会招来太子的反击,这可是破坏了皇帝的平衡之道,他才不会放任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 二哥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就算是沈家确实要和辰王亲近一些,却也用不着搭进去这么多吧,如果辰王失势了,沈家也会跟着跌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第96章 时间紧急,沈若婳只来得及用以前的办法通知了一些自己信任的人在城门口接应。 “这就到都城了,我会让杜家的人护送你回去,如今都城中针对你的人不少,我用杜家的势力给你收集了一些信息,希望能够对你有帮助。” 他说着将一些知道的消息一一告诉沈若婳,还告诉她如果遇到危险可以去都城的哪个钱庄联系上杜家。 沈若婳对于这个免费让自己搭顺风车的人本来就已经很感激了,没想到他还如此的够义气,当下就表示以后如果有需要沈家一定会尽可能地帮助他,不过想来这样有钱有势的大富商,应该也瞧不上现在的沈家。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说起来杜家也曾受你们将军府恩惠,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跟着家父去各国行商,在路过边境的时候商队被百夏的人劫持,还是大将军带着人把我们救出来,这么多年也幸好有沈家一直为我们保驾护航,才能在西北安稳行商。” 所以他一直很感激沈家,这是宣朝中唯一会把百姓的性命看得这么重的世家。 沈若婳完全不记得这些事,因为父亲做这些事实在太过平常了,也算无心插柳吧。 “那还真是有缘分,杜家能够做到皇商,想必以后在朝堂上还是会有接触的,就这样吧,青山不改。” 沈若婳抱拳,她已经决定在进了都城之后就和这支商队分道扬镳。 “哎,等一下!” 杜陵突然叫住准备下马车的沈若婳,神色有些躲闪。 沈若婳疑惑,“怎么了?” “听说,你和三皇子殿下,已经有了婚约,你要嫁给他是吗?那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为了将军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就好像只要这背影从自己眼前消失之后,这辈子都会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所以问一问,也算是了结一些心事。 沈若婳真是越来越对眼前这个人意外了,怎么好像他一个商人,却对这些事情这么了如指掌,而且,现在竟然对着自己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问这种问题。 无奈的耸耸肩,沈若婳挥挥手:“也许两者都有吧,你好好做生意,做个富贵有钱人也挺好的。” 自己和傅禹修的事关别人什么事呢。 转身毫不犹豫地淹没在人群中,沈若婳根本不会对这样的插曲有多少记忆。 她现在急着回沈家呢。 找来的依然是平日里跟着自己在都城四处混迹的手下,这些并没有表面上与将军府有关,平时都是跟着沈若婳去都城做一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便于洗脱嫌疑。 “少主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在你不在都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咱们兄弟几个都担心死你了。” 为首的人看见沈若婳一身小厮的装扮好端端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也是各个面露喜色。 沈若婳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跟着人不动声色地走进旁边交错的胡同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都说说这段时间沈家是怎么了,二哥回来之后有没有人为难他,为什么他会和辰王走得那么近呢?还有,你们有没有安南侯的消息” 几个人把沈若婳想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然后才到他们自己打听到的。 “二公子这次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我们严加管束,更是做了很多沈家以前完全不会做的事,而且据管家说他带回来了一些外族人,看起来是安虞人,整日在将军府中神出鬼没的。” “是啊是啊,而且二公子还把府中的眼线都撤了,我们全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也许是为了麻痹陛下吧,毕竟二公子回来还是让陛下十分的忌惮沈家,知道二公子腿脚不便。又一蹶不振之后才有所放松。” 沈若婳皱着眉听这些人汇报这段时间二哥的古怪,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本来打算直接回沈家,现在看来还是先搞清楚形式,毕竟现在自己可算是沈家第二个能说话算话的人了要是急吼吼的回去,说不定放松警惕的宣帝又会对他们兄妹动手。 “好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但是我还不想这么快让人知道,先在暗中观察一下这些人有什么动作。” 听他们这么说,沈若婳就更好奇接下来宣帝会怎么做,太子和皇后会不会趁机对沈家和辰王发难。 来到了自己的地界,总算有了点能力,沈若婳先让一些人想办法去联系百夏的傅禹修,一边打算去会会这个最近风头很盛的辰王殿下。 辰王府是进不去的,但是他最喜欢的欧阳军师家,沈若婳还是有办法接近。 一街之隔的沈大将军此时静悄悄,全然没有之前沈若婳掌家时候的热闹繁盛,府中当家人的院落更是守卫森严,以前是沈若婳的,现在搬出来给了二公子沈若铭。 “她跑了,我们没接到人。” 一个看起来有些粗犷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汇报情况,他正是到边境去接沈若婳的人,只不过他并非沈家的人,而是安虞国人。 背对着他的沈若铭背后的手掌缓缓捏紧,又松开,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 “最好是真的没接到人,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敢伤害她,别怪我对安虞翻脸不认人!” “她自己早就察觉了,甩掉了傅禹浩的人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我们真是没见到人。” 他本来的打算也不是好好接到沈若婳,毕竟这可是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安虞国计划的女人,最好是出点什么意外让她给死了,那这个宣朝的将军府才会真正的变成安虞一把插入宣朝的利刃。 沈若铭摆摆手示意这个安虞国的细作下去,他想静一静,本来打算让人把妹妹接走好好安顿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婳婳果然不是简单人。 “我说,你答应大王的事什么时候开始做,被回来当了沈家少主就把安虞对你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是我们大王救你” 这安虞国的使臣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他本来就瞧不上这个所谓的沈家少主,在安虞国也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罢了,要不是还有点用,怎么会费这么多心思扶持他回来掌管沈家。 “我会自己和大王说,该怎么做事不用你提醒!” 第97章 给安虞国写信的时候,沈若铭犹豫了一下。 想起那个人,沈若铭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现在她已经是整个安虞国的大昆莫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住,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族人想必会更加变本加厉的为难她。 在信件里写上让她小心,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实在不是沈若铭会做得出来的。 算了,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她的闲事做什么。 “公子,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和亲的使团进入宣朝就能动手。” 送走安虞国的细作,沈若铭又召出自己的人了解最近的情况。 点点头,沈若铭曲起手指微微敲击桌面,最近借着自己腿脚不便残废的样子,成功让宣朝上下的人对自己放松警惕,只要沈家的人全部被自己掌握住,就可以调集这些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没错,就算他也是沈家的少主身份,甚至因为是二公子,最应该得到父亲的爵位,但是他也清楚,在自己失踪的这些年里一直是婳婳在打理。 沈家许多人都已经把她当成了少主,如果自己立马变得激进,改变沈家一贯的守成态度,势必会让不少人不服。 想了想,沈若铭吩咐暗处的人,“最好多用我们自己的人,将军府能不参与这件事就不要参与。” 他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宣帝血债血偿,既然当年陷害了沈家,那么就别怪他以牙还牙,不是欢天喜地地要和安虞国和亲嘛,如果这和亲使团在宣朝的地界出了事,那不仅仅得罪了安虞国,甚至会让一直虎视眈眈的百夏趁虚而入。 而这一切,又和他们沈家有什么关系呢,因为自己腿脚不便,西北军已经全部给了辰王和孟将军府去打理,要是出了事,也是这俩个人的责任。 那些人一一记下沈若铭的安排,他不断将自己的计划分布下去,最后还不忘强调一句:“务必要做出假象,辰王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所以故意安排人手在其中捣乱。” 那人点点头,心里对自家少主的手段都感到几分胆寒了,辰王和那欧阳家的婚事还是有他促成的因素,没想到到这里反而成了陷害的把柄。 安排好一切,沈若铭才慢悠悠坐回轮椅上,他的腿脚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为了伪装得像一点,还是要勉为其难地做一段时间的残废人,等安虞和百夏都对宣朝发难起来,宣帝自顾不暇,他自然就能恢复常态,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自己那个傻妹妹,既然喜欢傅禹修,就做个安安稳稳的富贵王妃,以后有将军府做靠山,想来那从小不得宠的三皇子也不敢对婳婳不好。 想明白了这些,沈若铭才觉得有点安慰,不再担心婳婳会生气了。 其实这边沈若婳也很快打听到了一些端倪,她顺利地通过以前的手段接近了欧阳婼。 这真是个单纯的傻姑娘啊,沈若婳以前就知道她女扮男装代替哥哥在军营中,现在辰王背负着得罪安虞国的罪名也要娶她做王妃,这小丫头还乖乖地扮成她哥哥在军营里忙前忙后,丝毫不觉得这些事对她有什么影响。 “将军说那是他的谋划,是为了和安虞国谈条件才这么做的,我只需要配合演一下戏就行了。” 她一边和沈若婳说着话,一边把傅禹浩随手扔在军帐中的衣服收集起来打算洗干净,又把乱糟糟的桌面整理好,俨然一个军中打杂的小伙计, 沈若婳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暗暗惊叹,真不知道这三哥是给这小丫头灌的什么汤,这样低级的骗术她愣是深信不疑。 还配合演戏?你见过哪家用一个王妃之位来演戏的,这说不好不仅皇帝震怒,说不定还会破坏和安虞的盟约。 不得不说傅禹浩还是心真大。 “那,你知道昭月公主也会嫁给辰王吗?而且,现在他们被困在边境了,就因为你和三哥的婚事。” 沈若婳觉得,自己应该问问,总觉得这件事也太不靠谱了吧,这分明就是在激怒安虞的边缘试探。 欧阳婼想了想,看着眼前的沈若婳,虽说已经答应了不要把她们今天见面的消息说出去,但是如果涉及将军的计划,自己还是不要都告诉沈家大小姐的好。 “这个难道不是你们沈家支持的吗?我无意间听到你哥哥和将军说不能就这么轻易和安虞国和亲了,不然以后也就只能沦为他们随时差遣的挡箭牌,所以应该只会给这个昭月公主一个平妻的位置,也不一定会出兵帮她们解决内乱。” 沈若婳现在完全一头雾水了,这么说来竟然有几分道理,也怪不得欧阳婼会这么深信不疑呢,本来她还只是怀疑这都是傅禹浩为了娶到欧阳婼编出来的谎话。 “好吧,那你就只能免为其难地假装一下辰王妃了?我就先在这里恭喜你们。” 沈若婳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真不知道宣帝是怎么接受自己的儿子这么算计他的,辰王也是人才,这是借着和亲之事箭在弦上,宣帝也不得不妥协,硬是娶了自己的心上人。 欧阳婼笑得有些羞涩,虽然是女扮男装,但是到底流露出女儿家娇羞的姿态,“沈小姐说笑了,这都是逢场作戏,将军说那昭月公主有可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就会回安虞国去,那样我就不用继续演戏了。” 沈若婳也是呵呵干笑两声,只希望这傻丫头以后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傅禹浩骗了婚,那时候不要太震惊。 走在路上,沈若婳越想越觉得之前的猜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二哥为什么突然和辰王走得这么近呢,本打算再观察一下他们打算做什么,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快些回归将军府。 “哎,你们听说了吗,沈家二公子要被授予爵位了。” “可不是嘛,沈家以后就不是将军府了,说不定能封个侯爵之类的,反正沈公子双腿残疾了,也不能再征战沙场了。” 沈若婳走到一处茶棚旁边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沈家的事,一下子就抓住了敏感处。 “几位大哥,刚刚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将军府怎么会不存在了呢?” 第98章 那几人看沈若婳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后生,也是知无不言,把沈家要封爵的传言都给她说了。 “封了爵之后就没有掌管西北军的权力了,只能做个逍遥侯爷,这将军府到了这一辈儿算是彻底没落了。” 沈若婳愣在当场,脑中一直就是这句话,别看这些侯爵有多威风,实际上手中并没有多少权力,更要因为这样的身份放弃一些超出规制的东西,只能豢养一些看家护院的亲卫,更别说能够接触到兵权了。 哥哥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沈家了,要是封了爵位,那以后还怎么收回西北军,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父亲多年的打拼,岂不都是在做无用功吗? 一路小跑着朝沈家去,沈若婳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宁愿相信是二哥被逼迫的,也不想他心甘情愿就这么让出沈家的家业。 远远看见沈家门口已经有了朝廷的护卫,甚至还有人进进出出的,沈若婳认得这些人,都是各部的官员,看他们一脸喜上眉梢的样子,竟然是来恭贺沈家承袭爵位的。 正堂之中,沈若铭被人搀扶着从后院出来,站在沈大将军的牌位前,周围都是神色各异的沈家宗族们,说实话他们在心底里是不愿意让沈家从一个手握兵权大将军府,变成一个只有花架子的侯爵府。 但是当初沈家的家业都是大将军沈衡一个人打拼下来的的,他们这些族人这些年都是沾着光,根本就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院子里已经站着不少闻讯赶来的祝贺的人,他们和沈家的关系并不是那样好,只是现在沈家愿意交出兵权,最大的受益者辰王和沈若铭关系不错,他们就算再不屑也是需要虚与委蛇一下。 宣帝早就在朝堂上宣布了沈家将要继承爵位的消息,以后沈若铭就只是一个封爵,再也不能插手西北军的管束,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宫中宣旨的内官很快出了宫门,朝沈家而来,一路上铁骑护卫好不威风,但是人们心里其实还是更习惯沈家作为宣朝的大将军府,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侯府。 “阿铭,以后你就是宣朝为数不多的侯爵了,这样也算是让你能够有个安宁的下半辈子,相信沈大将军也会满意的。” 傅禹浩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兄弟,说实话他有些意外沈若铭的选择,他还以为他会继续保持着沈家这样对西北军的控制,静静等待有一天能够重新恢复将军府昔日的荣光。 但是是沈若铭主动找到了他,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了野心,只想在接下来的时光中安安稳稳的度过,这样一来就需要自己帮他照顾西北军沈家的旧部。 沈若铭点点头微笑,辰王,以前他还不是这样尊贵的称呼,王家一直野心勃勃,不甘心自己家的女儿只做一个贵妃,当然也不甘心二皇子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闲王,所以从小就极力的拉拢沈家,希望借助大将军府的势力扶持他和太子分庭抗礼。 所以从小傅禹浩就和他们兄妹朝夕相处,甚至还拜自己的父亲为启蒙老师,跟着沈家在荒凉的边境吃沙子。 曾经他们也都以为这是沈家的好朋友,以后如果真到了需要在他和太子之间选人站队的话,沈家肯定是要偏向他一点的。 可是到最后,沈家被困在边境孤立无援的时候,傅禹浩,他们称兄道弟的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都城,王家甚至没有在朝堂上为将军府派援军说过一句话。 在自己流落安虞国的那些年,听到的消息都只是他在如何想办法蚕食沈家。 这样的人,比起直接对沈家陷害的宣帝,沈若铭更憎恨。 现在他不是想要西北军的兵权嘛,好啊,给他,想要和太子一争高低,自己也可以帮他。 这是这最后会让多疑的宣帝怎么想,那就是他管不了的了,最好是看到他们父子反目,为此就算要搭进西北军他也在所不惜。 一声圣旨到拉回思绪,沈若铭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很是勉强的跪在地上听旨。 沈若婳混在人群中看得清清楚楚,是二哥自己愿意接受封爵的,身侧的拳头缓缓捏紧,这还是自己的二哥吗? 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父亲那么多年的打拼就这样被他放弃了,以后沈家也只能和那些只能勾心斗角世家没什么两样,被人处处压制着,仰人鼻息。 “特赐封大将军沈衡之子沈若铭为定安侯” “慢着!” 太监的话很快被打断,于是乎在满院子跪下接旨的人中就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沈若婳。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这不正是传言跟着三皇子去了百夏做人质的沈若婳嘛,这刁蛮大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了。 沈若婳哪管那么多,看着那明晃晃的圣旨只觉得刺眼,自己一直信赖的二哥竟然在躲避她的目光,看样子并不打算解释。 看来是他们逼迫二哥放弃西北军的了,沈若婳越想越气,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多年心血被霸占。 “放肆,这是圣旨,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脑袋不想要了!” 内官对着沈若婳呵斥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敢违抗圣旨。 他瞪沈若婳,沈若婳自然也是瞪回去的。 “父亲走之前曾经把将军府托付给我,让我做沈家少主,这么多年都是我在打理将军府,沈家兵权的去留我自认为也有话语权。” 满场哗然,这沈若婳是要出来和自己的哥哥争沈家了?虽说她沈家少主的身份确实没假,但是那都是因为以前沈家男丁都死了,才让她这大将军唯一的血脉掌管着。 如今沈家二公子真正的少主回来了,她自然也就只是个闺阁小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来搀和一脚。 “婳婳” 沈若铭也慌了,他就是担心妹妹会不同意,这才打算先将她带走一段时间,可谁知道现在她竟然直接站出来反对,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手中握着沈家怎样的命脉,如果她不同意,就是朝廷也会忌惮的。 第99章 “二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答应他们的对不对,现在我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父亲的心血不会丢的,你放心好了。” 沈若婳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自顾自地走到内官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别的不说,西北军无数的将领部下都是跟着我父亲出生入死过的,沈家人注定带着他们世世代代征战沙场,如今沈家倒是自己封了爵位逍遥,可是他们呢,能得到妥善的安排吗? 我想,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了边境,说不定会有不小的骚动,到时候就是朝廷也难以收场。” 她这话可不是乱说,沈家对于那些人不仅仅是上司,更是衣食父母,他们之间除了多年的相互扶持,更是有利益关系在里面的。 别的不说,就是一直开采的矿石还有毛皮草药生意,沈家从来不与民争利,甚至还派人保护着商人到各处去经营,一直以来依托着沈家谁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而要是现在收归了朝堂,他们谁都知道不仅不会再有这样的美差,还很有可能被驱逐出一直赖以生存的经商地。 所以沈若婳很自信,只要不是沈家自己放弃西北领地,不管是西北军还是当地的郡守土着,就一定会力挺沈家,要不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维持将军府的地位是干嘛来了。 “放肆!你简直是胡言乱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北的封地那也是陛下的,你个小丫头有什么话语权,杂家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种话都敢乱说!” 传旨的内官气急败坏,他在宫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敢打断他宣旨的的人,更别说还敢开口说西北是他们沈家的,这要是随便扣上一个帽子都够沈家喝一壶的了。 沈若婳丝毫不惧,如果皇帝想要罗织沈家的罪名的话,那可真是一抓一大把,但是沈家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就是因为这就是事实。 当年大将军沈衡被称为西北王,这个称呼可不是来自于宣帝的封赏,而是实打实打拼出来的,在没有沈家之前,谁敢去西北那不毛之地和百夏争夺地盘,更别说将贫瘠的地方变成一方富庶之地。 当年宣帝就曾经说过,如果没有沈家,就不会有西北重镇,这么多年宣朝人也是清楚明白这一点,要不是沈家拼死守护边境,哪里会有他们的安居乐业。 所以要想否认沈家的功劳,就算是宣帝在打自己的脸,承认是薄情寡义之人,他那么好面子重视自己的史书留名,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做得太过明显的。 “你说我放肆?陛下都不曾说过沈家放肆!如果不是我父亲,我长兄,我沈家的将士在边境死守,满城百姓早就尽遭屠戮!大敌压境的时候龟缩不前,现在盛世安宁了沈家就变成了放肆!若不是沈家,西北重镇你们谁敢去守吗?” 她扫视全场,里面就不乏有头有脸的众臣,顿时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宣旨的内官更是悻悻地闭了嘴,他倒是忘了,眼前这是谁啊,这可是沈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就没有她不敢说的。 “婳婳别胡闹,阿铭双腿不便,根本就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偌大的将军府只会成为你们兄妹的累赘,还不如换一个爵位安稳度日。” 说话的是旁边的辰王,他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这样一个插曲来,但是对于婳婳他还是一直当做妹妹疼爱的,他早已经承诺沈家,以后会竭尽所能保留沈家的基业。 沈若婳回过身来与他对视,眼里有坚定,她本来是不想和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三个撕破脸,但是现在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他很有可能就是要成为西北军下一个继任者。 “三哥,沈家出事后我一直就这么叫你,虽然当年有些事你们做的不厚道,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想怪过你,但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是对我们兄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所以我不会同意这件事啊。” 看着那传旨的人,沈若婳用不高的音量说:“就算沈家没有人能上阵杀敌了,当年的陛下昭告天下的圣旨也还在,让我的夫君来打理沈家,那这个人也该是三皇子傅禹修。” 沈若铭脸色惨白一片,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在为了一个傅家的男人无视自己的存在,直接要把沈家的管理权给一个外人。 “婳婳,你还当我是兄长吗?” 他闭了闭眼,只能如此无力地说,他倒是想现在就推开身边搀扶的人站起来,告诉所有人自己并没有残废,还可以掌管将军府。 但是那样一来,沈家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自己这么多的谋划全都会打水漂,将军府也会马上成为所有人打击的对象。 “二哥,阿修是一个好人,他会帮我们的,如果你不想就这样眼看着父亲和大哥用命换来的沈家分崩离析,就相信我。” 这个计划其实一开始就有,只不过那时是老张头希望沈若婳能把傅禹修当做傀儡,让他表面上打理着沈家,实际上自己在背后操控着,一样的结果。 但是现在,如果自己和傅禹修成亲,自己要管理沈家他也不会有意见的。 如果二哥执意要放弃的话,就别怪她撕破脸皮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兄妹现在还占着将军府就是在拖累他们,现在沈家已经没落了,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个煊赫的将军府你明不明白!” 沈若铭真是又气又恨,更加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把婳婳找到,先把她带走或者说服,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二哥,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将军府是父亲的心血,是母亲临死也放不下的牵挂,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大将军府就这样毁在我手里!” “说得好。” 沈若铭还想说什么,大门处却突然传来拍掌的声音,众人纷纷回头,就只见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身后还带着不少的玄色铁甲的护卫,顿时就让本就气氛紧张的将军府庭院中显得更加的剑拔弩张。 第100章 沈若婳皱了皱眉,这个人自己不认识,但是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应该是接触过的,只是都城何时有这样一号人了。 “没想到沈衡去后也就他女儿有点骨气,就是在沈家内忧外患的时候都没想过把将军府交出去换一个锦绣前程,倒是沈二公子,身为沈将军的接班人,就这样让将军府白白投靠了他人麾下,也真是让人够窝囊的。” 他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轻蔑,而且看起来比沈若婳还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你是谁?” 沈若婳虽然不愿意他们瓜分沈家,但是也还不愿意被人指责自己的亲哥哥。 中年男子笑笑,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女孩,这就是那小子定下的王妃,不得不说一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现在嘛,正好为他所用。 “你不认识我,但总该知道唐容吧,你既然与我们唐容的少主有婚约,以后自然也算是唐容的人,我就是安南侯。” “安南侯方辰?” 沈若婳瞬间就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那个曾经和朝廷对着干,最后招安的反贼安南侯,怪不得如此的嚣张。 “你刚刚也说了,当年有沈大将军和夫人遗言在先,后来又有皇帝亲自下旨,谁要是娶了沈家的少主,以后就把这一切交给他来打理,如今你要嫁给三皇子傅禹修,那唐容一族对将军府自然也是要帮着守护的。” 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他可是见识过这小丫头的倔强,别到时候翻脸不认人了他们就失去了控制将军府的机会。 “将军府如何处置那是我们兄妹的事,沈家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不过迫于无奈的口头婚约,我沈家的小姐怎么会嫁给一个还在他国当阶下囚的人!” 沈若铭已经完全不想再维持表面功夫,曾经对他最重要的将军府现在已经变成了他复仇的最大阻碍,只有将西北军困住,安虞的人才可以趁机对宣朝动手。 如果还是自己或者婳婳掌管沈家的话,就一定会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治罪的。 安南侯冷笑,沈家还真是会过河拆桥,傅禹修是为什么成为百夏人质的难道不正是为了救沈若铭,现在倒好,竟然想当众悔婚了。 “当初是你妹妹当街和他定下婚约,如今却要悔婚,不过,好像还轮不到你拒绝吧,沈小姐,你当真要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可别忘了,傅禹修是为什么会成为阶下囚!” 沈若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当然不愿意退婚,也不想二哥背上薄情寡义的骂名。 “安南侯言重了,我与傅禹修的婚约当然不会不作数,只是如今将军府就要不保,所以我们兄妹言语分歧而已。” “这个你不用担心,既然这婚约还作数,我唐容当然会帮你们,沈家好歹是个显赫的世家,总也不会连点人都叫不出来,朝堂上有我,还没人敢欺负我们少主未来的王妃。” 目光落在脸色不太好看的沈若铭身上,安南侯好像漫不经心地说:“沈二公子真的是因为无力继承将军府才拱手让出的吗?怎么感觉另有阴谋的样子。” 沈若铭脸色一沉,盯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安南侯,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话,这种阴阳怪气的人最难以琢磨了。 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最终却以安南侯的介入收场,不仅没让沈若铭封成侯,更是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要宣朝赶紧想办法把三皇子傅禹修救回来接管将军府,他的理由更简单,现在沈家也和傅禹修有关系了,他身为傅禹修母族的势力,自然要替他讨公道。 宣帝虽然气得半死,但是也不想就这样和沈家还有方辰作对,如今正是边境各个强敌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时候,要是沈若婳这丫头煽动西北军一点暴乱,可是很容易引起大乱子的。 倒是这时候沈若婳和沈若铭两兄妹不和的消息在都城中不胫而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两兄妹对将军府主导权的争夺上。 按理说这沈家确实更应该听二公子沈若铭的,但是他现在身体残疾,还要把沈将军多年的打拼拱手让出,沈若婳虽然是个女子,却好歹也为将军府兢兢业业多年,不愿意也正常。 更何况还有一个安南侯在旁边助阵,这可是个连宣帝都敢正面挑衅的人,更不是好敷衍的人。 沈若婳最不想和二哥有半点的不愉快,他在外面受苦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到沈家,兄妹俩也算是经历了生离死别。 但是自从那天的事之后,他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愿意见自己,就是想解释也没办法。 “二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兄妹明明是可以好好守护沈家的,你要是不愿意再统领将军府,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完全可以再栽培将才,再不济沈家大将军府的地位也得以保存,如果只是一个爵位的话,不是任由他们捏扁搓圆了吗?” 靠在门口,沈若婳试图弄明白为什么哥哥要这样妥协。 房间里的沈若铭站在窗边,目光落在沈家后院偌大的演武场上,沈家也算是武将世家,当年先祖和父亲都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打下一片基业,让沈家成为屹立在朝堂武将之首的地位。 从小他就以沈家第一武臣的身份感到无比的自豪,甚至还决定了长大之后也要像父亲那样征战沙场,报答皇家的恩宠。 直到沈家经历沙平关一战,父兄尽数战死,他也流落安虞国成了奴隶,在这七年之间,他受尽了千辛万苦,也知道了一些自己从未想过的背叛。 原来宣帝对父亲的那些信任,一直都只是为了让沈家去冲锋陷阵,在沈家被困孤城的时候,甚至还故意按兵不动,生生看着他们沈氏一门死伤殆尽。 几乎从那时起,他就无比怨恨自己以前的身份,甚至对于这个还一直帮着宣帝卖命的将军府,都觉得无比的厌恶,他要毁掉这一切,毁掉这些他们沈家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基业,也不要让他们成为宣帝坐享其成的东西。 如果说以前他对将军府是自豪,是守护的话,现在他想要的,就是毁灭,毁灭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宣朝! 沈若婳没听到动静,还以为二哥有不理自己,只能悻悻地端着饭菜准备转身。 “你还知道有我这哥哥,有了傅禹修,连二哥都不要了。” 身后的门打开,二哥沈若铭坐在轮椅上出现在沈若婳面前。 第101章 “二哥,我只是一时情急才那样说的,我想守护沈家,但是也不会不在乎你的感受,如果你有一定要封爵的理由,我也会尊重你的。” 沈若婳在旁边看着不怎么高兴的二哥,她总感觉现在的二哥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想到兄妹两人也是这么久没有见面了,也许存在沟通上的障碍也说不定。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我觉得累了,不想再背负着这样一个累赘,也不想让沈家以后的人还要为了苟延残喘像我们这样辛苦。” 沈若婳听着他的话,从里面体会到的就是一种疲惫,好像沈家真的让他感觉是一种负累。 “二哥,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指责你的决定,但是身为沈家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不要以后留下后悔。” 二哥这么多年都是作为一个奴隶在外面受苦,沈若婳说不出责怪他的话,如果他真的不想要沈家了,自己也该成全他,比起这些权势,亲情是她更加看重的。 “傻婳婳,我还不是担心你,如果你以后嫁的是一个普通世家公子也就算了,把沈家交给他打理也可以,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上战场了,但是你看看现在的三皇子傅禹修,还有他背后的安南侯,分明就是野心勃勃之人,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将军府交给他们,这样以后不是害了你吗。” 这话也不完全是假话,他确实有点担心以后婳婳嫁给傅禹修后,那个人会接着沈家来和宣帝正面对抗,唐容一族可是曾经叛乱过的,难保不会再生反心。 听到哥哥是担心这个,沈若婳算是松了口气,别的不说,自己对傅禹修还算是了解的,除了保护他母族的那些人,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野心。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等以后我们成亲了,沈家的事情虽然表面上是交给他打理,实际上却是我们兄妹继续掌握,不仅能继续保全将军府,说不定还能让它恢复以前的荣光,二哥你就放心养伤,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沈若铭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计划也要因为婳婳的坚持有所调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安南侯口口声声要替沈家出头,正好让他们去好好斗法,傅禹修虽然看着窝囊,但背后有这样一个势力支持,以后也不至于连婳婳也保护不了。 “好,我答应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亲妹妹,如今这世上最亲的人” 一番话之后,沈若婳才终于说服哥哥先不要放弃将军府,以后虽然自己和傅禹修辛苦一点,但是能够保住沈家的基业,也算对得起父亲。 “对了,既然你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我们沈家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流落他国,据我所知安南侯已经派人动作,想必不久之后就要将他营救回来,要是需要什么帮助的,沈家也会出力。” 沈若铭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天他面对安南侯的质问,其实是想直接否认妹妹和傅禹修的婚事,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子,根本就不会同意这么做。 “这是当然,只是现在宣朝和百夏关系紧张,这件事不好去谈,我已经和他通过信了,他说百夏王愿意把他放回来,等关系缓和下来,也许能出点钱解决。” 只是钱财的话,沈家从来就不会吝惜的。 这还是兄妹两人重逢之后第一次敞开心扉对话,儿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只是有些东西终究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对了,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这个给你,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小鹿。” 沈若铭叫住准备离开的沈若婳,递过去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子,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眼眶一热,沈若婳小心翼翼地接过,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谢谢二哥!” 沈若铭点点头,微笑着看她离开,婳婳,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牵挂的人了。 沈若婳回到自己的住处,又吩咐底下的人去办了事情,才兴高采烈的拆开盒子,看到盒子中静静卧着一支发簪,仔细看去竟然是银色的。 看来二哥还记得自己喜欢的口味,小时候她就说过什么玉簪金簪这些东西都太俗气了,要亮晶晶的银簪子才最好看。 拿起来对着梳妆镜比划了两下,目光触及那银簪上的装饰,猛然间瞳孔微缩。 小鹿?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 记忆一下子回到两个月前,那时候还没有二哥流落百夏的消息,自己还因为和太子的婚事被皇后的人严密看管着,但是和昭月公主到都城中一家首饰店中闲逛的时候,分明就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支发簪。 这个栩栩如生的小鹿,自己当时一眼就看上了,只是老板说是有人定做了。 “不好意思小姐,这是有人定做的,说是给妹妹的,待会儿就来取了” 当时那个掌柜的是这样说的吧,然后在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穿着安虞国服侍的人撞到了自己,昭月还说那人的口音分明是宣朝的官话 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的蛛丝马迹,沈若婳越发觉得手中的簪子烫手,难道那时,那个人,竟然是二哥! 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后来还要伪装被百夏抓住了,他和百夏,和安虞国,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一颗颗丢进湖水中的石头,激起心中的无数怀疑。 “小姐你要去哪啊!带上披风外面冷。” 急急忙忙跑出门,青竹在后面只看到她慌乱的背影。 “怎么了?” 正出来的沈若铭听到青竹的叮嘱忍不住问一句。 “不知道,刚刚还拿着公子您送她的发簪发呆呢,这下子不知道又有什么急事出门。” 青竹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沈若铭微微皱眉,突然好像想起什么,招了招手叫出身后的随从,示意他跟上去。 沈若婳很快来到之前的珍宝阁,老板大老远就认出来沈家的大小姐来了,满脸带笑将人迎了进来。 “掌柜的,你看看这是不是出自你们店里定制的东西?” 拿出那发簪,沈若婳心里其实也是一直在打鼓,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是也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一直在心里盘旋,时刻提醒着她这也许就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第102章 掌柜的拿起来好好看了看,先是摇摇头。 沈若婳松了口气,也许只是相像而已,自己疑神疑鬼了。 但是下一刻,掌柜的就将她心里的侥幸全部打碎。 “这确实是出自我们店里的东西,只是这是一个外族人定做的,这东西沈小姐是哪里得来的?” 原来刚才他摇头是因为这个。 “外族人?那你知道是哪里的外族人吗?能说一下那个人的长相吗?” 此时的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千万不要是二哥。 “时间有些长了吧,大概两三个月前,有一个自称安虞国的人来店里定做这个发簪说是要送给妹妹,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正值安虞国的昭月公主来到宣朝,所以都城中多了许多安虞国的人,那个男人长得嘛,高高大大的,说咱们宣朝的官话也十分的利索,一点也不像是外族人。” 老板还自顾自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丝毫没有察觉到沈若婳早就已经变了脸色,他再说什么都没有再听清楚。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傅禹修会给她说自己的二哥有些古怪,还有百夏的那个妙姬也提醒过自己,百夏根本就没有收到过什么沈家公子的吊坠。 这些猜测终于都得到了证实,沈若婳想到的就是为什么二哥要这么做? 他也许并没有双腿残废,更可能根本就没有在百夏做人质!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首饰店的同时,一个身影在街边已经看到了她的神色,眯了眯眼转身飞快返回沈家。 心里充满疑惑的沈若婳第一次感到慌乱了,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其中就有二哥是在谋划什么大事,这件事和可能会让沈家陷入危险,所以他瞒着自己。 还有突然要放弃将军府,突然和辰王和皇帝对着干,这些反常似乎都在印证这个猜想,他也许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心念念为了沈家的二哥了。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沈若婳已经掩盖好情绪,就算现在她有怀疑,但是这些都还是只是猜测,先不要去和二哥对自,等把事情都查清楚了,再问他也不迟。 再看着将军府中一些自己都陌生的改变,沈若婳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大意了,怎么连那些进进出出的外族人都没有去调查。 从回到沈家开始,她就发现那些不断进出二哥院子的人神色匆忙,而且从不说话,似乎对沈家的其他人很戒备,她手底下的人禀报说这些很可能是外族人。 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却疯狂翻找起自己躲藏起来的将军府令牌等物。 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这些东西竟然都是好好的放着,根本就没人动过,难道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青竹,我鱼缸里的水换过了吗?” 盯着那只游来游去的大青鱼,沈若婳问在打扫卫生的青竹。 “换过的呀,您不是吩咐十天半个月换一次的嘛,我可一直记得呢。” 青竹得意的说。 沈若婳点点头,等青竹出门之后却缓缓把手伸向那条底部的大青鱼。 片刻之后,一把钥匙再次落在沈若婳手中,鱼缸里是那条已经被开膛的鱼儿,此时竟然还能精神的的四下游动。 这让沈若婳感到一丝凉意,自己当时把暗格的钥匙放在鱼缸那条大青鱼肚子里,它就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总是奄奄一息的。 但是先在这条,分明就不是当时那条鱼了,有人动过了钥匙! 这个家里守卫森严,除了自己的允许,四周的护卫不会让人靠近半步,但是如果是二哥要进来的话,他们也不会阻拦的。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在自己去百夏的这段时间里,有人用将军府的令牌调集了人手,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哥哥。 闭了闭眼睛,紧紧撰着手中的钥匙,沈若婳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却没料到二哥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欺骗自己,现在,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守护沈家的少年了,他勾结外敌,利用将军府当掩护,在宣朝为敌国办事! “来人,帮我去查一件事。” 整理好情绪,沈若婳叫出了暗处的护卫,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之后,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得令而去。 此时远在百夏的傅禹修知道沈若婳已经安然无恙回到都城,也算松了口气,只是最近在百夏中待着,总觉得被百夏王刻意隐瞒着什么事情,看来他这个和安南侯是盟友的人并不信任自己。 “沈若铭回到沈家之后,就开始鼓动沈将军的旧部和朝廷对着干,还许诺了不少的好处,沈家边境的不少矿山已经被他授意给了几个暗中勾结敌国的郡守,看来这个人确实有问题。” 妙姬说着,观察了一下傅禹修的表情,这些关于沈家的消息都是他授意自己打听的,就算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不忘牵挂着那个女人。 “他和安虞的人似乎走得很近,还有之前帮助他伪装成百夏人质的瑜彦父子,他们一直在边境密谋,说不定早就有所勾结。” 傅禹修把收到的消息都折好扔进火中,他也是早就注意到那个瑜彦父子,表面上温顺,实际上一直想着怎样取代百夏王,在边境和安虞国的人来往密切。 之前沈若铭伪装成百夏人质回到宣朝,就有他们父子在其中的周旋。 “王庭中,有什么消息,可以派人给我说,我们,就不要,经常见面了。” 他缓缓说着,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只是妙姬还经常因为这样的事见面,这里毕竟是百夏王庭,自己又是一个敌国的人质,和她一个妃子还是少见面的好。 妙姬不以为然的笑笑,“如果不是这些理由,你会愿意见我吗,少主,这些年我一个人在这百夏,连个能说贴心话的都没有,你迟早要回到宣朝渠去,迟早要,娶别人,就让我再多看看你,这样简单的奢求都不行了吗?” 说到这里她有几分落寞,她很羡慕沈若婳,因为她幸运地得到了殿下这样的人最真挚的感情,这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103章 傅禹修神色如常,他在这些事情上并不会过多纠结,过去对感情的事本就淡薄,现在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可怜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怜悯。 “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各人的选择,如果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会再安排人,让你回家。” 妙姬听到他公式化的话语,苦笑一下,果真,有时候殿下真是无情,对他自己无情,对别人也是如此。 “那,殿下要想办法回到宣朝了?不然的话,安南侯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他和百夏王的密谋可是一直避开殿下您的。” 傅禹修点点头,他确实该回去了,不过不是为了自己的什么计划,而是察觉到了沈若婳的哥哥不对劲。 可是还没等他动作呢,宣朝自己就先出了乱子。 昭月公主的和亲队伍被人掳掠了,不仅杀了不少安虞的送亲使团,抢了东西,还绑架了公主,好在最后被最近的驻军将人救了回来。 但是死里逃生的人都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他们是辰王殿下的人,就是要破坏和亲,甚至扬言要杀了公主。 这一下可是让本就很不爽的安虞国彻底爆发了,从一开始辰王就对这场和亲推三阻四的,等公主都到了边境之后,竟然又要先娶一个正妃,本来为了两国邦交他们都忍了,可谁能想到这辰王最后竟然还指使人意图杀掉公主。 安虞国虽然急需要一个靠山,但是也不完全是低三下四的,事情一出,刚刚上位的新大王,也就是昭月公主的姐姐,就宣布和亲作废,还公然和宣朝撕破脸,转而投靠了一直对宣朝虎视眈眈的百夏。 百夏本就不爽他们之间的结盟,现在有机会破坏,自然乐见其成,甚至还派人到安虞国朝中帮着新上任的大王稳固朝局,一派拉拢的姿态。 事情急转直下,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包括罪魁祸首辰王傅禹浩,他还正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中呢,谁知道一下子就变成了破坏两国邦交的人。 “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就算你再不喜欢那个昭月公主,但人娶回来就是供着也无妨,现在好了,得罪了安虞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咱们宣朝以后就多了两个仇敌,一下子就变成了腹背受敌!” 宣帝气得半死,在书房里冲着傅禹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对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失望了,不仅处处忤逆自己,还和沈家人越走越近,现在好了,竟然还糊涂到这个地步! 太子在旁边看着,眼底也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他也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简单,以他对傅禹浩的了解,就算他真不喜欢那个昭月公主,也不会派人下此狠手,更不会蠢到让人抓住把柄,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子,你来接手西北军,务必要保证边境的稳固,孟家如果能成事,就好好培植着,如果不行,就废了他们!” 太子傅禹明躬身行礼表示得令,他最近确实和孟家走的比较近,孟府现在就是仅次于沈家的武臣,在边境更是一直占据着不错的地位,拉拢过来总没有什么坏处。 最后宣帝的目光落在地上跪着请罪的辰王身上,语气冷硬:“你就好好呆在王府里反省反省,要是再桀骜不驯,别怪朕都保不住你!” 傅禹浩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听到宣帝的话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一起出宫,太子在后面看着依旧稳如泰山的傅禹浩,忍不住出声:“你还和沈家走得这么近,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这次动手的人中,可是有不少沈家的人,他们虽说在你的麾下,可到底是听不听你的命令,还真不好说。” 傅禹浩停住脚步,微微侧身:“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沈若铭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对你的支持也太过明显了,这让你的辰王府在朝堂上可是好一番的风光,虽然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身为太子,被一个辰王盖过风头确实不太好,但是从长远看的话,他的得意何尝不是一种引人忌惮的坏事,父皇那样多疑的人肯定你会不喜欢,朝堂上其他世家也会孤立辰王,转而投靠自己。 傅禹浩听懂了他的意思,苦笑着点点头,他这个皇兄还真是做太子的料,这种事都告诉自己,现在不管自己要怎么做,他都是最渔翁得利的那一个。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太子殿下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其实哪用得着别人提醒,事情一出他就发现了端倪,那些去绑架公主的人虽然打着他的名号,但是人却是绝对不是自己指使的,这些分明就是故意要挑起两国战火,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替死鬼。 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他也早就有了猜测。 出了宫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朝着沈家而去,将军府门口的护卫看见他一脸的不善,吓得赶紧进去通报。 沈若铭依旧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慵懒的晒太阳,对于傅禹浩前来兴师问罪一点也不意外。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些人分明是你沈家的势力,是婳婳多年的经营,你现在让他们暴露出来,这也是要把沈家推进深渊!” 如果只是好友的背叛他尚且能够接受,但是现在沈若铭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就像是不管不顾,连沈家都可以牺牲。 沈若铭冷笑,他最喜欢看到傅家的人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样子,他们越是生气,他就越是解气。 “连你都知道的暗桩,还有什么杀伤力,陛下之所以还留着,也不过是为了以后侵吞沈家之后为他所用,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拿出来鱼死网破。” 他一脸的无所谓,反正现在什么都尘埃落定了,他就是要回来复仇的,整个宣朝他都想颠覆,牺牲沈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沈家的少主啊,你父亲一生忠烈” “别提我父亲!你们傅家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一直波澜不惊的沈若铭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好像突然被踩中了尾巴,整个人暴怒起来,虽然坐在轮椅中,目光却死死盯住居高临下的辰王。 第104章 “我父亲,我长兄,我们沈家,就是你们父子的垫脚石!还不够,现在还想我们兄妹替你们卖命!我告诉你傅禹浩,你们休想!“ 辰王后退两步,他本以为自己和沈若铭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他们又回到了以前兄弟相称的日子,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傻了,沈家满门的覆灭,哪里是那么容易释怀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心中有恨可以冲着我来,但是宣朝的百姓是无辜的,沈家是无辜的,婳婳这么多年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沈若铭已经从激动中缓过神来,他笑着仰躺在轮椅上,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 “想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嘛,我不仅要你们父子血债血偿,我还要拿回这么多年沈家失去的一切! 你知道了也无妨,我猜,现在你那多疑自私的父皇,已经把你和我绑在一起忌惮了,你的兵权是不是已经没有了?这还不够,我的人已经在西北军中备好大礼,也不怕告诉你,这只是开始而已。” 他隐忍这么多年,目的怎么只会是让他们父子互相猜忌这么简单,所有欠他的,欠沈家的,他都要一一讨回来。 “你疯了。” 看着这样的沈若铭,傅禹浩只能用这样一句无力的话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当做生死兄弟的人,最后会往自己身上捅最深的刀子。 但是他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因为他会变成今天这样,确实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是阿铭,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心中的怨气如果一直在的话,不仅你自己难过,还会让婳婳也跟着你内疚。” 说完这句,两人之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傅禹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军府,可以说,从今往后他和沈家的情分也走到了头。 沈若婳自然也是看到辰王进将军府兴师问罪,最后也不知道他和哥哥说了什么,看样子也是不欢而散。 “小姐,您交代我们的事已经办妥了。” 一个护卫隐藏在沈若婳身后汇报,没注意到他家小姐此时根本心不在焉。 “嗯,我知道了,就按我吩咐的去做,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那人点点头隐没在暗中,这几天他们办事都小心翼翼的,因为将军府中小姐和公子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他们似乎都在防备着对方,但是表面上又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样子,就说现在小姐让自己去办的事,就是调查公子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 沈若婳自从那天有了怀疑之后,就不断派人监视着自己的亲哥哥,果真让他发现沈家现在有很多事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次边境的昭月公主出事,表面上是辰王指使人做的,实际上沈若婳却清楚那些人是从沈家里抽调出去的。 而在整个沈家,会做这种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哥哥。 他终究是变了,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小姐,公子请您过去。” 沈若铭院子里的人来请沈若婳,她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跟着人来到沈家正院,这里在之前本来是她的院子,但是为了迎接哥哥回来主动搬了出去,这里住着的一直是沈家的一家之主。 走进院子,屏退左右,沈若婳来到晒太阳的二哥身后,轻柔地唤一声:“二哥,你找我。” 沈若铭回过身来,看着这个自己唯一的妹妹。 “婳婳来了,我送你的发簪怎么没有戴着呢,不喜欢吗?” 沈若婳心底咯噔一下,眼神有几分闪躲,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面不改色的撒谎,但是从小在哥哥面前,她就做不到隐瞒。 现在他主动问起,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调查他。 “额,因为是哥哥送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想戴出来怕掉了。” 最终沈若婳还是选择微笑着把谎话圆下去,也许这不过是二哥随口一问而已。 沈若铭果然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低头的沈若婳,叹着气说:“希望你永远都会觉得我是一个好哥哥吧。” “二哥,其实我有一些事想问你,就是关于昭月公主和辰王的事” 沈若铭抬手打断她的话,他今天叫婳婳过来就是我为了摊牌的,既然如此,两兄妹就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了。 “是我偷用了你的令牌,也是我把这件事嫁祸到辰王身上,你想问的是不是这个?” 他的表情波澜不惊,好像根本就没有把这当回事一样,这样的态度更让沈若婳感到心凉。 “所以,是你在背后主谋这一切,你这是想让宣朝和安虞国撕破脸,引来百夏的报复,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要背弃沈家一直保家卫国的操守,这样的行为与勾结外敌无异。 “婳婳,这不是背叛,我们沈家才是受害者,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兄妹受到的苦难道你不清楚吗?” 沈若婳感觉自己面前说话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曾经信赖的那个哥哥了,现在的他,心里只想着如何让皇室血债血偿,更不会去在乎这最终的代价是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相信父亲的选择,沈家是宣朝百姓的福祉,而不应该是他们的苦难,这么多年我心中也不是全是恨才支撑下来的。 二哥,你变了,从你在边境失踪,成为一个战俘,再到和安虞国的人达成这样的协议,就意味着你不再是那个沈家的二公子了,现在,你连我这个妹妹的话都不听了。” 她很失望,但是从来不想让自己的这种情绪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因为这毕竟是因为沈家的变故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可是现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成为一个自己都无比陌生的人,她心里只有愧疚和惶恐。 沈若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紧紧抓住椅子扶手的手掌暴露了此时他内心的慌乱,原来婳婳也不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边,自己最亲的妹妹现在竟然也反对自己。 第105章 被打晕的沈若婳缓缓跌倒,露出背后一个安虞国的暗卫,他轻蔑地睨了一眼地上的沈若婳,看着沈若铭冷笑道:“别忘了大昆莫给你的任务,沈若婳现在根本就不支持你,她只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沈若铭先是愤怒对方的自作主张,站起来把妹妹放到榻上,才回过来给了那人一拳。 “下次要是再不听我的命令伤害我的家人,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可那安虞国人根本就没把沈若铭放在眼里,不在意的搽干净嘴角的血迹说道:“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沈大公子,你的妹妹只能委屈一下了,不然,我们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沈若铭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婳婳,紧紧撰紧了拳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安虞国的目的不是和宣朝结盟,宣朝的狡诈也确实让人信不过,尤其是在知道辰王一直反对和亲之后,他们就已经将目光转向了更加好操控的百夏。 百夏国中分裂严重,几个王爷对他们的百夏王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各自为政,其中一直安虞密切接触的瑜彦父子就是其中最有野心的。 所以安虞表面上是要和宣朝和亲,实际上早就把目光放在百夏身上了,现在他们借助着沈若铭的手成功拉拢到了百夏,还能对宣朝有一个出兵的理由,说不定还能以此大做文章。 沈若铭叹了口气,那个女人,一直都是这么的野心勃勃,她从来不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上,现在当上了安虞的君主还不够,竟然还想开疆拓土。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女人当君主,急于寻找靠山,但是沈若铭清楚,那些不过都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 她想要的,是别人对她的臣服,想要趁乱在宣朝身上割下地来,所以,这才是她救自己的原因吧,毕竟一个沈家的公子,在她手中也就只有这样的用处。 一定是这样的,沈若铭叹了口气,让自己的人把妹妹带走好好安置,这段时间她就先好好待在庄子里吧,等事情尘埃落定了自己再去接她回来也不迟。 “青竹姑娘,早上小姐让小的炖了鹿筋给她送过去,现在已经做好了,不知道要不要趁热送过去啊?” 青竹去厨房里取东西的时候,一个憨厚的厨工笑着问她。 青竹有些红的眼睛躲闪着,摇摇头,“不必了。” 小姐和公子的事虽然是他们两兄妹的事情,但是沈家却也因为他们变得不再是以前什么都可以说的将军府了,现在这里来来往往外族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二公子赶出去,小姐也不知道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了,二公子给他们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 厨工似乎有些失望,点点头缩回手,“哦,是嘛,那好吧。” 谁也没注意到,在沈若婳被带离沈家的同时,一个一直隐藏在沈家厨房里的厨工也随之消失了,带着一封信朝边境而去。 沈若婳再醒过来是在一处乡下的农庄,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身边除了监视跟踪自己的人,根本就算是廖无人烟,附近倒是有几家零零散散的农户。 沈家产业众多,有时候有些庄子她也不太清楚在哪里。 “这就是你们少主想出来囚禁他亲妹妹的办法,还真是很客气了,要是换做我,直接一杯毒酒一了百了。” 沈若婳戴着脚链在院子里好整以暇地晒太阳,是的,她被二哥戴上了脚链,还派了不少人守着,每日吃喝都有丫鬟伺候,但是每个人都好像哑巴了一样,连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都没有。 她心里很不爽,自己这哥哥真是出乎自己的预料,连这种办法都想出来,现在说不定已经拿着自己的令牌让沈家的人去帮他做事,等自己再出去说不定早就天翻地覆。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闭口不言的人,这些都是二哥的人,沈若婳甚至还发现了安虞国人。 “你们都不和我说话,是想憋死我啊,好,你们不说,我来说” 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开始自言自语,说到有意思的地方还会停下来拉着身边的小婢女逼她们听自己说。 “哎,沈若铭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你们都给我说说呗,是怎么的就从一个沈家的公子变成一个勾结外敌的人。 看样子他是被安虞国收留的吧,当年流落安虞国是做的奴隶呢,还是做的战俘啊? 虽然都差不多吧,但是做奴隶的话他背后的主子是谁啊?是这次指使他回宣朝复仇的人吗?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让我猜猜,地位一定不简单吧,这么说来我倒是想到一个好人选” 丫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着这位大小姐胡乱猜测她们也是心惊肉跳,因为这里面有不少猜测都是真的,她们这些人都是公主,也就是现在安虞的新任君主派过来监视沈家兄妹的,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 “嗯,沈若铭这些年是没有什么能力培植自己势力的,想要找陛下复仇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而能够帮他实现这一点,恰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的话,只有你们安虞的新任大王曜月公主最合适了。” 说到这里沈若婳又挠了挠头,表现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我记得以前昭月公主说她的长姐很喜欢我二哥,你们说会不会在那个时候,身为你们安虞长公主的曜月公主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不然我真的想不到任何理由解释这一切”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非常的笃定,虽然是猜测,却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 “小姐!您别乱猜了!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丫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要是再让沈若婳猜下去,相信离开真相也不会远。 沈若婳见他们顶不住,好整以暇的笑道:“那就是猜对咯,那让我再来说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你们都是安虞的人,目的说不定都是监视我二哥办事。 但是如果现在我把你们公主利用沈家来投奔百夏的事情说出去,说不定不仅宣朝会有所察觉,就是你们公主想要投靠的百夏也会打水漂。 你们区区安虞国不过一个游牧的部落,能承受宣朝和百夏两个强敌的联手反击吗?” 第106章 到现在她的真正目的才显露出来,为什么被抓住软禁在这里她也不慌张,因为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几个安虞的细作面如土色,她们公主做的事情也算天衣无缝,可是现在在这个沈家小姐的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她们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把她软禁起来了,现在安虞的大事早就被她给破坏了。 “别听她胡说八道,再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别以为恐吓我们几句就能有什么改变,沈家早就不是你一手遮天的日子了。” 一个提着一把剑的男人从旁边的廊柱后转出来,冷着脸看沈若婳,他是曜月公主的亲信,也是这次被派来宣朝监督沈若铭的人,在他眼中宣朝的这些人都是只会窝里斗的蠢货。 沈若婳拍拍手站起来,看着这个带着很明显异域样貌的男人,用同样轻蔑的语气说:“沈家不是我一手遮天,但是也绝不会是你们这些外族人能指手画脚的地方,知道本小姐为什么现在还有功夫和你们在这里废话吗?” 那人心里就是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缓缓浮起,他看沈若婳的笑脸中有一种莫名的深不可测,好像这个女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让人看不透。 “你什么意思?” 他们一直把沈若婳软禁在这里,现在外面事情的发展全都是按照他们预想好的那样,安虞和百夏结为同盟,对宣朝施压,要他们俯首称臣,每年上供粮食金银,百夏也答应了要替公主解决朝中动乱,一切都这么顺利。 “什么意思?当然是破坏你们的计划了,不就是显然沈家军去和百夏硬碰硬,除掉你们的心腹大患,以后好方便你们安虞国骚扰边境嘛,你家公主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 她从一开始怀疑哥哥之后,查的就是安虞国,很快就发现这个新上任的曜日公主野心勃勃,根本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一个弱女子镇不住朝中乱局。 她之所以纵容那些人挑战她,不过是想掩人耳目,在安虞国培养自己的兵马,等到时机成熟,借助外力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国中的乱局,而她自己的权力也已经完全成型,可以和宣朝百夏任何一个国家对峙。 她现在不过是接着朝局混乱打掩护而已。 “如果不是我们立场不同,而她又利用了沈家,我其实真想看看这位心智如此厉害的曜月公主,不管当年她出于什么目的从战场上救的我哥哥,但是对我们沈家来说也算是恩人。” 不过这份恩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可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既然人家都下战书了,自己家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你们也别在这里盯着我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们公主的计谋我已经派人写成密信传给了该知道的人,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也该有些动静要闹出来了。” 她笑笑,继续坐回自己的椅子,她那天在去见二哥的时候就预感到了事情不简单。 所以把自己调查到的秘密写成密信给了手底下的人,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劲,就把这些消息送到边疆守将的手中,其中有沈家一直的对头孟家,也有百夏心心念念还打算和安虞合作的瑜彦父子,当然,傅禹修是早就收到自己飞鸽传书的。 “孟家从来贪生怕死,是不会眼看有阴谋还会自己冲上去的,我猜你们公主的算盘要落空了,至于百夏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怒之下为难你们公主,这个我可就没想到了,毕竟是她先不义在先的,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那人已经完全愤怒地瞪着沈若婳,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会坏事,没想到她竟然做得如此决绝,这哪里是告密,分明就会让公主的计划功亏一篑,要是现在没有了百夏的支持,安虞朝中的那些叛贼就会立刻对失去依仗的公主动手,这是把她推向腹背受敌的境地。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杀了你!” 那人听到沈若婳如此说,竟然暴怒想要杀人,沈若婳刚刚的那些猜测推断都没错,但是她不知道一件事,就是曜月公主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她赌上了一切,就为了信任沈若铭。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破坏了。 沈若婳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眼看事情败露就要杀自己,二哥让他们来看着自己,肯定是知道这些人不敢伤害自己的,果然还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恼羞成怒了。 那人一边提着刀剑追着沈若婳砍,沈若婳仗着自己身手灵活上蹿下跳,嘴里也不闲着,“我说,至于嘛,不就是事情败露了,杀了我除了泄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消息我已经发出去了,也已经调集人手防着你们了,现在抵抗没用的,我奉劝你们还是乖乖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公主,沈家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啊” 她好歹有些功夫可以傍身,好在这些伺候的婢女都不敢违抗沈若铭的命令对沈若婳下手,所以倒是让沈若婳一直拖延着时间,直到这处宅院的大门被人撞开。 “来的刚刚好,和我预算的时间差不多。” 沈若婳笑着回头看去,还以为是自己通知的援兵到了,却不想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傅禹修,竟然是他回来了。 “小心!” 就在沈若婳这一愣的时间里,那安虞的死士竟然找到空档,直接把手中的剑朝沈若婳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直接就把沈若婳拦腰搂到一边,那剑堪堪从傅禹修手臂上划过。 随后跟来的人很快把院子中安虞国的人制服,沈若婳一眼就看到傅禹修胳膊上擦破的皮,此时竟然都开始流血了。 “你受伤了!快,我来给你包扎一下。” 她早就计算好自己的人会在今天找到这里营救自己,所以肆无忌惮地嘲笑那些安虞人,却没想到那人竟然起了杀心。 “我没事,倒是你,被关在这里没事吧?” 傅禹修把她左右转了一圈,看她果然安然无恙,才放心下来,只是手脚上的镣铐看得他微微皱眉。 第107章 两人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让沈若婳好奇的是傅禹修是怎么从百夏轻而易举地就回来了,还这么快赶到了都城。 “百夏王本就忌惮瑜彦父子,想要借助安南侯的势力铲除他们,恰好你给我说了安虞国的阴谋,我就用这个秘密和百夏王做了交换,还是他派人无声无息地护送我到了宣朝,如何到这里嘛,自有我的手段,你就不要担心了。” 他其实隐瞒了很多凶险的事情,但是在知道婳婳可能有危险之后,他就管不了那么多,用最快的办法回到了宣朝。 给他的手臂包扎好,沈若婳依旧欲言又止,还是傅禹修看出她的犹豫,主动开口说道:“你二哥虽然已经让陛下怀疑了,但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们也没办法治罪,所以,他暂时没事。” 如果说什么最让沈若婳担心的话,无疑就是二哥和安虞国勾结的事情会被发现了,听傅禹修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 “婳婳,对不起。” 傅禹修突然说,长臂一伸把沈若婳揽在怀里,语气中满是依恋。 沈若婳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环住他的腰,“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都没事了。” 宣帝对于傅禹修能安然无恙从百夏回来已经无力发火了,本来以为的借刀杀人根本就被安南侯化解了,虽然怀疑他和百夏王有勾结,但毕竟没有抓到证据。 现在好了,他一回来安南侯就急着操办傅禹修和沈家的婚事,美名其曰是要帮着打理将军府。 沈若婳见到在将军府中的二哥,他已经不再伪装残疾,好好的站在窗户边,等着沈若婳和傅禹修回来。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和我一条心,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不管做什么都跟在我身后的妹妹了。” 沈若婳还没开口质问,沈若铭就率先说话,语气里满是沧桑无奈。 “你也不再是曾经的沈家二公子了,现在的你打着为沈家报仇的旗号,做的却是伤害婳婳的事。” 傅禹修替沈若婳回答道。 沈若铭回过身来,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里有难言的情绪,身为哥哥他本该高兴,但是现在他们却站在对立面。 “收手吧,二哥,安虞的人我来替你摆平,以后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起好好守护沈家。” 安虞的人就算要以这个为把柄威胁二哥,沈若婳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不敢说出来,只要二哥放下心中执念,那些人就没办法再利用他。 沈若铭苦笑着摇摇头,“他们从未强迫我做过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因为我放不下,我不甘心。 婳婳,当年你没有经历那场绝望,父亲和长兄在孤城战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朝廷的援兵就在十里外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沈家全军覆没,然后,孟家的人还凭此军功崛起,成了瓜分沈家的孟氏将军府,他们对沈家薄情寡义,你说我怎能不恨,怎能忘记!” 他闭上眼睛全是痛苦之色,摆摆手示意沈若婳离开,既然妹妹不能理解自己,那也没必要让她跟着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 “傅禹修,如果你决定了要和婳婳在一起,就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我们沈家只有这样一个大小姐,我做不到哥哥该做的,就把她交付给你了。” 沈若婳有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整个沈家都已经被自己派人把守了,安虞国的那些人应该是没办法威胁二哥的。 “二哥?” 上前两步,沈若婳想靠近一点沈若铭。 忽的一道黑影从旁边的屏风后窜出来,直接劫持了沈若铭,随之而来也有不少躲藏在这屋子里的。 “来人!有刺客!” 沈若婳刚刚来得及喊出这句,那呼啸而至的人就把沈若铭拖着出了院子,几下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若婳还想追出去,被傅禹修拦住,“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当心身手不简单。” “可是二哥在他们手里,这肯定是安虞国来报复的人!”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敢潜入沈家劫持二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傅禹修一边指挥着人去追,一边安慰沈若婳,“别担心,他们既然还劫持走你二哥,说明他现在对安虞还有利用价值,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他的。” 这群人显然就是有备而来,在沈家如此严密的包围下依旧找得到办法脱身,之后在都城中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直接就把这样一个大活人直接在守备军的搜查下送出了都城。 沈若婳派人找了几天一无所获,最后只看到一封留给她的信,信中沈若铭直接说他已经不在宣朝了,不要再找他,以后就当没有这个二哥。 “是二哥故意的,如果他想要逃的话不会没有办法的,他一定是不想连累我,所以直接就跟着他们去安虞了。” 沈若婳充满自责,都是自己没有忍住,来找二哥兴师问罪,不然他怎么会直接就跟着那些人走了。 这件事还没着落,新的麻烦就已经找上来了,沈若铭让宣帝怀疑沈家和安虞国勾结,这次的事情之后更加笃定,下令彻查沈家,沈若铭现在下落不明,正好是他们发难的理由。 太子傅禹明看到沈若婳站在将军府中,任由那些官兵在沈家四处搜查,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婳婳,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他缓缓走过去,想像以前那样握一下沈若婳的手,好像他们之间还是以前那样,这些让他们反目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若婳回过头来看见是太子,非常疏离地退到一边,自然也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我二哥是被混入都城的奸细抓走的,沈家是受害者,太子殿下如果要是想定罪的话就随便吧。” 她能够为二哥找到的理由就是这样,毕竟沈家这样的身份,被混入都城的敌国奸细惦记上也说得过去。 “婳婳,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嘛?明明我们之间那么好,之前我们明明已经有了赐婚的圣旨,你知道吗?你嫁进东宫的东西我全都准备好了,我们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你忘了之前的事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以后我会护着你疼爱你,不管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08章 这两个月他一直生活在内疚和后悔当中,如果自己当初不是那么的倔强,不是那么犹豫,帮着婳婳去救她二哥,那现在她就还是自己的太子妃,就不会逼着她去对傅禹修那个废物说出那样的话。 “我知道你答应嫁给他都是权宜之计,不过是为了救你哥哥的办法,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地了,没有人能够逼迫你了,你回来吧婳婳,我发誓我会护着你,不会让那样的事再发生的。” 沈若婳看着这样急切的太子,只觉得他们都是被作弄的人,其实就算没有哥哥的事,自己也不太可能会嫁给他的,他们这种人之间的婚姻带有太多的利益成分。 “你以为那些都是权宜之计,但是只有我知道不是,二哥的事让我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的,太子殿下,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一个储君该有的立场。 就算不是这一件事,以后你还会有很多事不得不背弃我,因为我是大将军的女儿,这点你不会不清楚,没有什么权势是永远的,沈家昨天还是护国功臣,明天就可以变成叛国的罪臣,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所以,我从来就不想去勉强你,你也不要因此有什么执念在心。” 沈若婳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没错,自己是时候和他澄清了,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立场所在,太子也并不欠沈家什么。 傅禹明无力地垂下自己抬起的手,他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觉得眼前的女孩离自己是多么的遥远。 她说的没错,自己的这些保证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婳婳不是普通的女孩,她心中有抱负,有责任,就算她成了自己的后妃,也不可能割舍下将军府,更不可能像母后那样成为一个着眼于一个男人的宫妃。 沈若婳准备转身离开,现在沈家四处都是搜查的禁卫军,这些都是皇帝派来的,她也不想在这里和太子多说什么废话。 “我做不到,那他呢?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他做得到,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平庸下去,就算他可以为了你一直做一个不起眼的皇子王爷,他身后的安南侯和唐容,都是野心勃勃的。” 太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沈若婳脚步顿住,这样的问题也是最近才冒出来的,她越来越觉得傅禹修并不是一个简单人,以后他很可能面对比现在太子更加艰难的选择,到了那时,他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吗? “太子还是守好你自己的位置吧,我和婳婳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斜刺里走出傅禹修,他一身劲装,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一贯打扮,平白间多了几分英气。 他最近好像酷爱这样的装扮,沈若婳问他也只是说希望能给她能够依靠的感觉,他不想再做之前那个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三皇子了。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太子傅禹明其实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一直生活在暗处的人,会正面和自己争夺婳婳,现在看来,他似乎这么多年的蛰伏也不仅仅是为了保命,唐容一族在他身上寄托的东西并不简单。 心中有一团怒火渐渐积蓄,太子傅禹明实在不想承认自己会输给这个一直藏头露尾的废物。 “你忘了当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想以后婳婳,沈家,也要跟着你堕入无尽的深渊?” 傅禹修在他提到母亲的时候手掌微微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却积蓄着力量,猛然将沈若婳拉入自己的怀中,警告地看着对面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子。 “你走吧,下个月,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他也已经将和婳婳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春暖花开的的季节。 这样的回答无疑就已经是对傅禹明最强的反击了,他会风风光光的娶婳婳,会用后半辈子的时间好好爱护她,这就已经足够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眼中的神采完全暗淡下来,在之前母后曾经提议过要用那一封没有来得及公布的赐婚圣旨去逼沈家就范,但是被他阻止了,他不想让自己和婳婳之间最后的情分都没有。 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将军府门口,沈若婳却没有感到傅禹修放松下来,他依旧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半点也不曾松懈。 “阿修” 沈若婳的轻声呼唤让他从自己可怕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没错,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完全放下母亲的死,傅禹明确实很会攻击他的软肋,知道他害怕婳婳成为第二个牺牲品。 忽然很失态地把眼前的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在她头顶喃喃说道:“不会的婳婳,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沈若婳当然信他,这些年她除了自己之外第一次这么信任一个人。 百夏和安虞的危机被解除,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辰王在一片冷冷清清中和自己刚刚娶到手的王妃被陛下贬黜到荒凉的边境驻守,太子重新在朝堂上担任自己风光无限的储君。 沈家小姐沈若婳和三皇子的婚事终于也在安南侯的强烈主导下提上了日程,就算沈若婳还想再找一下二哥,都被他以以免夜长梦多为借口拒绝了,还是让将军府和唐容一族尽快结盟好些。 一切都好像回归平静,沈若婳也开始做起了待嫁的准备,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害怕了,沈家的重担以前她可以一个人扛,现在却不敢让动荡再次上演,也许等到和傅禹修成亲后,自己才能真正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放下心来好好打理沈家。 千里之外的黄沙戈壁之中,有一处繁华的谷地,四面都可以有来往商队游走,城中更是各种香料布匹瓷器琳琅满目,这样的规模竟然也能和宣朝的都城一比,因为它是安虞国的王城。 最高的宫殿中正在进行朝会,安虞国民风凶悍,朝堂上的大臣更是其中佼佼者,各个都不是好惹的,此时正不满地瞪着上首的女人。 没错,一身华丽君主服饰下,是个娇美的女子,只是那眉宇间张扬的霸气和气势,与绝美的容颜显得格格不入。 她就是安虞现在的君主,安虞国第一任女性大昆莫曜月。 “你们没有听错,孤王要纳沈若铭做皇夫,要他永远成为安虞国人。” :。: 第109章 她开口说着在男人世界里大逆不道的话,但是下面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前不久刚刚见识过这个女人狠辣的手段,她能成为安虞的君主,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可他是外族人!还是宣朝大将军府的公子,沈衡在世时多少次为难过安虞,就是现在沈家在他妹妹手中也不是什么善茬!” 终究还是有大臣提出反对意见,立刻招来上首曜月的眼神压迫。 “等他做了我的男人,就不再是什么沈家二公子了,以后他只会是帮着安虞带兵攻破宣朝城墙的人,这次他带回来了宣朝大将军多年的布防图和兵力部署,有他在,宣朝的布防对我们来说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地。”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最终都被这位曜月昆莫驳斥了,她是铁了心要让沈若铭成为皇夫了。 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回到寝宫,曜月嘴里一边和内侍官吐槽着朝堂上那些和她作对的大臣,一张樱桃小嘴就像吐枇杷子一样喋喋不休,再没有半点刚刚端坐朝堂上的霸气。 拐角处出现一个身影,正是一身雪白长衫的沈若铭,正拿着一本书朝御花园中走去。 曜月眼睛一亮,撸起拖地的帝王礼服就快跑过去,噌地一下跳到沈若铭的背上,一双洁白的藕臂搂住他的脖子。 “哈哈,终于让我抓住你了,我今天上朝的时候已经下旨封你做我的皇夫,看你以后还怎么躲我。” 男人果然听到这个消息身体就是一僵,冷漠地把背上的曜月甩下来,回过身来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神色凝重:“曜月!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曜月好歹是一国君主,被沈若铭这样不客气地训斥,身边的内侍官立刻面色不善,但是他们没有谁敢插话。 因为在安虞都城谁都知道他们的君主是有多喜欢这个沈家二公子,为了他差点和老昆莫反目成仇,现在又在朝堂上力排众议要立这个外族人为皇夫,是没有人还不开眼回去得罪他的。 好在曜月公主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她顶多是在沈若铭的面前表现得温顺可人,背地里谁要是敢说闲话,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女子,想要什么都会不择手段去达成。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你做我的皇夫,虽然让你嫁给我受了点委屈,但是婚后我会好好对你的,而且你要是想在安虞继续待下去,就必须有一个身份。 现在你们宣朝早就容不下你了,你何必还在乎那些,等到你成了安虞的皇夫,我就任命你做大将军,让你带着人马杀回去一雪前耻,难道不好吗?” 沈若铭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话一时头疼,这个女人从小就被当成男儿养大,后来又继承了安虞国,更加变得狂妄,现在自己要寄住在这里,难道还要委身给她? “曜月,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就只能离开你们安虞了,现在的沈家有婳婳在掌管,我不想再增加她的烦恼,我会再想办法为曾经的将军府复仇,但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 “这种方式怎么了?沈若铭,是我救了你,又好吃好喝供着你,现在不过是需要你做我的男人你都不答应,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愿意帮忙,你对得起我吗呜呜呜呜”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安虞君主就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撒泼,看呆了一众内侍。 “再说了,你妹妹马上就要和那个你们宣朝的三皇子成亲了,以后将军府会更加的强盛,你要想重新拿回来,必须有点靠山才行。” 沈若铭差点翻白眼,难道自己要她当靠山吗,而且,他打心眼里希望婳婳能好好的,沈家在她手中,自己也没什么意见,他有的是办法让宣帝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我是不可能做你的皇夫的,你们安虞有那么多王爷排着队的想进宫,你完全可以在他们之中挑一个家世显赫又有能力的,以后你在这个位置上也有人相助。” 沈若铭还试图和她讲道理,毕竟自己是绝对不能成为敌国的人,更何况还是皇夫这种让沈家蒙羞的身份。 曜月一听就噘嘴皱眉,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实际上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安虞朝中有名有姓的大家族排着队想做自己的皇夫,只要自己点头,这些世家大族就会帮着她稳固朝纲,解决内外危机。 “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曜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根本用不着别人替我考虑,我告诉你沈若铭,我从十五岁见到你我就在天神面前发过誓了,一定要嫁给你,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威胁完沈若铭,曜月提着帝王礼服气哼哼地走了,回到寝宫就下令准备册封沈若铭为皇夫的事,丝毫不管沈大公子的意愿。 寒冷的冬日渐渐过去,翠绿的嫩芽好像一夜之间就爬满了长街边的柳枝,春天来了。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左右都有着威武的护卫,挑帘看出来的是一位清丽的女子,惹得众人纷纷驻足观望。 “哟,这不是三皇子妃娘娘嘛,今儿个是亲自来看定制的嫁妆了,里边请里边请” 掌柜的站在台阶上迎客,先是一愣之后满眼的惊艳,是的,这就是那个沈家大小姐了,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刁蛮大小姐,此时却终于有了点世家大小姐的样子,举止间如弱柳扶风,丝毫看不出和之前那个打马过长街的的沈若婳有什么关系。 沈若婳没有在意他的称呼,他刚刚和傅禹修去唐容告知他的长辈,正式将婚事定了下来,就算傅禹修一个人没那么多礼节,安南侯哪里也还是有人的,念在沈家也没什么长辈,请了不少长辈来帮忙,沈若婳也要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待嫁的世家女了。 “三殿下真是非常爱重您,特意吩咐小的们用最好的珠玉宝石为您打造的十二副头面,每一套都是用最珍贵稀有的宝贝,您看看可还满意。” :。: 第110章 老板在旁边热情的介绍着,其实这些东西沈家并不缺,只是傅禹修执着,要请都城最好的珠宝阁重新打造最新的,现在沈若婳一看才知道他的目的,这些头面每一套的精美非常,看起来价值连城,比起沈家那些放在库房里吃灰的老款式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是殿下特意吩咐小的请全天下最好的师傅重新镶嵌制作的,保管就是宫里的造作都没有如此巧夺天工。” 他最后献宝一样从一个檀木匣子中捧出一套精美的玉冠,看着红绸布上精致无双的发饰,沈若婳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跌入某种无措的温柔中。 他们虽然有了婚约,彼此之间也有好感,但是她是很难交出自己的人,更何况这场婚约还夹杂了那么多东西,总给人动机不纯的猜疑。 但是傅禹修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示怀疑过,就算但是她当众说出要嫁给他在别人看来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哥哥,或者出于交换,或者是偿还他的恩情。 可他一直默默地做着这一切,给她足够的重视和尊重,让她从不怀疑他们之间只是利用合作的关系,给她足够的安心。 “皇子妃娘娘,可还喜欢?” 老板看她轻轻抚摸着那发冠一言不发,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慌忙出声询问。 “我很喜欢,不愧是百年老店,你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精湛。” 沈若婳笑着看完了发冠,老板又端上来一托盘一托盘的配饰,全都是精美绝伦的孤品,东西都是傅禹修自己出的,这些东西沈家库房中也都没有多少,因为母亲和父亲都是节俭治家的人,虽然沈家金银珠宝无数,却少有华美的发饰。 这让沈若婳心里打起了鼓,虽然傅禹修也是个皇子,身后也有靠山,但是她从不认为他是什么富裕的人,以前他在宫中不得宠,又处处被打压猜忌,要是光靠着皇子那点供奉,都不够他每个月看病吃药的。 永州又是战事频发之地,基本上年年都有流民劫匪,安南侯就是再扶持他,也不愿意拿出这么多钱财来办婚事。 单看最近傅禹修的出手,先是在沈家的隔街最繁华的朱雀街悄无声息地购买了一处占地不小的园子,修缮也是紧锣密鼓,她被带着去看过一次,当真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和他以前在槐花巷子里的府邸天差地别。 又有操办婚事的重视,无论从聘礼到嫁妆,他都想要插手,就是沈若婳知道的,每一项花销都大得惊人,将军府到如今,都还没好好出过力气,全都被他妥善的解决了。 其实沈若婳哪里知道,三皇子最近在都城中带来的震撼可是不小,从他大肆购买华丽的嫁妆聘礼,到礼仪进行的每一个步骤都透露着有钱有实力,他微微的显露出一角就已经让人惊叹,就是当初沈若婳和太子议亲的时候,娶太子妃都没有这样的架势,这场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让都城惊动。 那他这些钱都是哪里来的?一时之间疑惑就浮上心头,沈若婳都生出隐隐的不安来,就算傅禹修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们以后相依为命她都不会觉得什么,但是他猛然间表现出的野心,总让人那么的猜不透。 “你很开心得意吧?” 冷不丁的,沈若婳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猛然回身,看到一个久违的身影。 章媛,成安侯家的大小姐,一度让沈若婳以为是傅禹修的什么人,后来他做了澄清,成安侯夫人和唐容妃曾经是表姊妹关系,他也一直只是把这位章媛当做妹妹看待。 许久不见的章媛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实在是因为傅禹修的事情操碎了心,愤怒他为了沈家不顾自己的安危,又担心他在百夏的安全,但是最后看起来,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章媛目光扫过丫鬟伙计手中捧着的精美嫁妆,眼眶顿时就红了,连嫁妆都要替她精心准备,生怕她一个孤女遭人耻笑,这样的心意,这样的真情,她沈若婳凭什么! “不管他以后会四面受敌也要当三皇子妃,任由他去给你挡住明抢暗箭,还想利用他继续控制沈家,沈若婳,这个三皇子妃你当得很高兴吧?听别人叫你三皇子妃很满足吧?” 她一步步走着,一句句说着,看沈若婳就好像都要滴出血来了,前所未有的恨意似乎已经将她整个人笼罩。 “你之前说的那些事都还没有发生,以后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怎么就笃定我会是他的灾难,我会拼尽一切帮他的。” 沈若婳虽然有几分担心,但是并不想退缩,傅禹修都已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也该勇敢起来,不要一遇到事情就知道退缩。 “你说得倒是轻巧,但是你知道你们成亲后会面临什么吗?陛下会更忌惮他,皇子们视他为眼中钉,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沈家,也终将会成为葬送他的帮凶!” 沈若婳不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了,如果有一天要在傅禹修和沈家之间做选择的话,她宁愿舍弃这个自己守护了多年的空壳子,就算是父母也会体谅她的。 “沈若婳,你的一意孤行终究会害了他,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动摇,但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更不知道唐容一族背后的背负。” 她擦擦眼泪,避到一边,“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事已成定局,殿下那样喜欢你,为了你可以做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有一天你们要站在对立面,请你想想今日他为你做的一切。” 说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次看着这些精美的嫁妆,想着那个渐渐离自己远去的男人,无力地走了出去。 留下沈若婳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个章媛没头没脑说的话,却那么认真,让她忍不住轻轻握紧了裙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都要好好走下去。 :。: 第111章 “三沈小姐,因为您定做了这么多的珍贵首饰,我们少东家特意赠送您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还请您笑纳。” 经历刚刚的事,掌柜的也不敢乱喊人了,但是依旧笑眯眯地捧出一个盒子递过来。 “哦?无功不受禄,据我所知多少达官贵人在你家珍宝阁买东西都没有要送的道理,你们少东家怎么这么大的手笔。” 沈若婳没接,人情这种东西最是麻烦了。 “额,因为是沈小姐和三殿下的婚事嘛,我们少东家也想表达一下祝贺之情。” 打开的盒子中,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珠子,在白天强光如此明显的情况下都泛着盈盈的光泽,可见确实不是凡品。 “你家少东家是谁?” 沈若婳看着这个东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是百夏出产的一种夜明珠,非常的珍贵,以前沈家偶尔有缴获,但是这里是都城,流传到这里确实不容易。 “是我。” 后面的雅间传来声音,沈若婳回头看去,是杜陵,那个护送自己回到都城的商人。 “这么贵重的礼物就不必了,我受之有愧,本来打算当面感谢你的,因为事情太多都耽搁了。” 杜陵的目光落在沈若婳身上,感觉她比之前更美了,也许是婚期将近,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容光焕发,娇媚可人。 以前他也听说过沈家大小姐的名声,只是那时多半都是传言她刁蛮任性,手段残忍,就算杜家和将军府有些药材上的来往,他对这个少主总是避而远之,如今竟然有些许后悔,如果他们早点认识就好了。 “你和三皇子殿下就要成亲了,将军府救过我和父亲,三皇子常常提携杜家,也算是我家的朋友,这点交情只送一个夜明珠,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就不要推辞了。” 他们两个竟然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沈若婳惊讶的是这个,杜家不应该只是一个皇商,如果以傅禹修以前无人问津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和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恭喜你们,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你都可以来杜家铺子定做,所有的店铺都给你优惠。” 杜陵笑笑,很随意地说,其实他这句话的份量真不轻,杜家在宣朝商铺遍地,能够得到少东家一句优惠的承诺,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 “如果你不急着回去的话,我请你去喝茶,我们也算相识一场,就当是朋友之间叙叙旧。” 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请求,实际上如果沈若婳还是以前那个什么是都风风火火的沈家大小姐,他也许会当做一个普通朋友去结交,但是有了他们一起从百夏同行到都城的经历,他心里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做什么都会觉得唐突。 沈若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点头:“正好,傅禹修说午时会来接我,我正好要等他。” 杜陵将人引到二楼雅间,这里正好临街,能看到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沈家大将军府的车驾,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分列左右的护卫,这样的架势,还少有哪家能用得起。 “三殿下还真是爱护你,这些都是他的府兵。” 他一边给沈若婳倒茶,一边喃喃自语。 “毕竟我二哥刚刚被敌国奸细掳走,小心防备着总也没错。” 沈若婳如此接话,这还是傅禹修想到的,本来二哥失踪的有些蹊跷,为了避免朝廷发难,只能装作沈家现在被敌国盯上的样子,派重兵护送,混淆视听。 “你二哥不会有事,杜家在安虞有些行商的人,前几日有消息传来,他们的大王要立一个宣朝人为皇夫,听描述,很可能是你哥哥。” 杜陵没有在意沈若婳在防备他,依旧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她。 “什么!” 沈若婳咻地就站起来了,二哥逃回安虞她能够理解,也许为了保护沈家也说不定,但是要娶那个安虞的大王是怎么回事,听杜陵的意思,还是做什么皇夫,这对宣朝大将军府家出身的公子来说,分明就是一种侮辱。 “是不是她们逼迫的,二哥怎么会娶一个外族人呢,还是安虞的曜月公主,她现在可是安虞的君主啊。” 杜陵摇摇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非常的疑惑,沈家的人一向是非常注意自己的名声的,以前的沈大将军更是一个精忠卫国的人,没想到现在沈家的二公子却要和一个外族人勾结在一起。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打算先告诉你,毕竟我能打听到,陛下和宣朝的其他人迟早也会知道,到了那时,我担心你会被扣上罪名。” 沈若婳点点头,如果那个安虞的大昆莫真的要这么做,别说是宣朝了,就是整个天下都会传为笑谈,那么哥哥的身份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现在倒是没事,沈家目前还是受害者,就算安虞的那个曜月真要这么做,也可以说是她挟持的。” 杜陵听她这么说,虽然表面上点头,实际内心苦笑,沈若婳分明也是不信任自己,她的二哥和安虞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但是她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看来防备心很重。 “还有一件事,就是等你和三殿下成亲之后,不知道是他还是你掌管沈家的产业。 我想,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将军府有兵力可以护送我杜家的商队到边境的任何地方去做生意,据我所知沈家也有不少暗地里不方便出手的东西,大可以交给我来运作,事成之后咱们好处分配。” 这个倒是可以有,沈家虽然一直靠着当年大将军打下来的产业也算富庶,但是在经营方面一直被宣帝盯着,处处被动,就是想要销售一些自产的药材皮草,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更别说在沈家还有一批不为人知的金矿一直小心开采,始终找不到人帮忙。 “不管是谁掌管沈家,这笔交易我们都可以谈谈,沈家在边境有封地,那里常年出产一种很珍贵的沙地参,还有大量的桔梗,这两样一直是百夏和安虞这些国家的稀缺药材,但是将军府毕竟是驻军,不可能和敌国做生意,如果你可以帮沈家卖出去的话,好处自然少不了的。” 第112章 沈若婳先说了比较简单的,等到以后确定了杜家是可以信任的之后,自然再加大合作。 杜陵点点头,心照不宣地以茶代酒敬了沈若婳一杯,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不是简单人,这么多年在她的掌管下将军府不仅没有衰败,反倒是积攒了大量的财富,这点与手腕不无关系。 “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和傅禹修是怎么认识的,刚刚你说和他也有合作,难道他不仅仅是在都城是个小透明吗,这点我倒是很好奇。” 杜陵笑笑,他刚刚无意间的透露,不过是在试探沈若婳知不知道傅禹修真正的身份,现在看来,傅禹修对她还是有所隐瞒。 “你和三殿下真是般配,都是一样的谨小慎微。 杜家在外行商的时候,也常常遇到一些麻烦,但是其中有一家商号,一直黑白通吃,不管是在百夏还是在安虞,甚至是一些荒凉的塞外,他们始终都是很强的势力,连杜家也自愧不如,你猜这背后是谁在主导?” 不用说沈若婳都猜到了,当时他们在百夏被困住的时候,傅禹修没有半点慌乱,也说了他有细作伪装成商队在百夏,当时没想到有这样的实力,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些人应该只是他手底下的一部分人。 “那他,岂不是积攒了很多的财富,比起你们杜家又如何呢?” 杜陵哈哈大笑,这女子还真是直接了当啊,这样的话随便就问出来了。 “如果说杜家只是纯粹的商贾之家的话,三殿下可就算是什么都有所涉猎了,他背后的唐容一族一直隐蔽地在各处活动,不仅仅是为了行商挣钱,更有招兵买马的手段,安南侯这么多年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是就是没办法被彻底铲除,他在背后的运作可见一斑。” 杜陵没想到傅禹修连这些事情都瞒着沈若婳,现在说出来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他想看看沈若婳在知道傅禹修一直在骗她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因为在外界传言中他们两人只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 如果这一份利益都是建立在不信任上的,想必也长久不了。 出乎意料的,沈若婳虽然意外了一下,但是表现得还算平静。 “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有不告诉我的理由,再说了,沈家也有很多秘密只有我能知道,告诉别人只会增加麻烦,既然他一直都在为唐容一族谋划,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站起来行礼,沈若婳笑了笑,“很高兴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刚刚说的那些事我回去会好好理一个清单出来,到时候和边境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打好招呼,护送你们在边境行商,至于价格嘛,想来杜公子家大业大,也不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话说到这份上,杜陵也不好再继续试探下去了,沈若婳对于傅禹修,怎么说都是比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更信任。 “小姐,三皇子殿下来了。”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青竹提醒的声音,沈若婳应了一声,傅禹修就已经走了进来,这几天他好像很忙,跟着安南侯在朝中走动,有时候还会有人去见他,沈若婳去找了他几次,就没有再打扰了。 傅禹修的目光只在窗边端坐的杜陵身上停留片刻,便回过身来微笑着看沈若婳,将手中一个油纸包递过去给沈若婳,“你喜欢吃的酥油糕,路过城门的时候,看到那个老婆婆还在卖。” 沈若婳惊喜,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的确,以前沈家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她有时候早上出城门,傍晚时分才回来,最喜欢在城门处有一个老婆婆那里买这种香糯的酥油糕填饱肚子。 眼睛都笑成弯月了,沈若婳忍不住握住他的肩膀笑道:“看来以前你真是喜欢在城门口偷窥我。” 傅禹修宠溺一笑,抬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走吧,回去,吃午饭。”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亲昵实在是让杜陵有些不舒服,他终于坐不住,主动站了起来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傅禹修只是淡淡地点头,对于这个人他似乎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毫不在意,虽然沈若婳再和他单独在雅间里说话,虽然傅禹修知道当初是他带着婳婳从边境回来的。 虽然一直怀疑他是故意接近婳婳有什么图谋,但是表面上依旧无波无澜。 “刚刚在下和沈小姐相谈甚欢,为以后两府的事做了详细的计划,看来以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笑得和善,好像不经意说着话。 沈若婳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人在做什么,傅禹修会不会多想。 “那是你和她之间的,沈家以后还是婳婳说了算,既然是合作计划,就不必告诉我了。” 出乎意料的,傅禹修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句,虽然他说话依旧是断断续续的,但是从始至终气势不输任何人,看不出半点的不快。 不干涉沈若婳的事,这样的表态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以后就算他娶了沈若婳,将军府依旧是在沈若婳手中,她依然说了算,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和宠爱。 杜陵就算商海沉浮,阅人无数,也真的是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分毫。 “我们走吧。” 沈若婳察觉到气氛微妙,轻轻拽了拽傅禹修的袖子。 “嗯。” 两人不再管身后的杜陵,径直走出了珍宝阁,一路上还说说笑笑,似乎刚才的事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朋友见面。 只是沈若婳一直敏感地感觉到傅禹修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紧,隐隐透露出不安来。 直到进了马车,他脸上平和的笑意终于渐渐消散,取代的是一种沉思。 “你刚刚怎么了?这个杜陵只是一个想要试探我们的商人,我已经查过了,杜家和朝中不少达官贵人有来往,他现在愿意和将军府合作,以后有些不好处理的事情可以借他的手来做。” 沈若婳在旁边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想着这男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都会生气吧。 第113章 要是换做以前,看到有人如此小气说不定她还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一番,但是现在这个人是傅禹修,她就开不出玩笑来了。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呵?我竟然不知道你还这么会做生意,连杜家都敢答应,你知不知道这个杜陵的野心有多大。” 傅禹修报复一样地把沈若婳捏在怀里,皮笑肉不笑地警告着她。 其实刚刚看到杜陵和沈若婳在一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杜陵一定会有意无意向婳婳透露自己的事情,这个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杜家在都城中很多达官贵人面前都是乖顺的模样,背地里却设套让别人留下把柄成为他们拿捏的对象,找到机会就不断地开始压榨这些人为杜家保驾护航。 沈若婳这下才知道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讪讪地笑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是敷衍地和他谈了一些药材生意,最重要的是杜家也有些把柄在我手中,就算他要不客气我也有办法治他。” 傅禹修正是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又气又爱,捏了捏她的脸,“看来以后我要更强才行,不然你闯祸的时候我怎么保护你。” 他主动给沈若婳说了一些唐容的事,其实并没有杜陵说的那样不可告人,只不过是唐容一族一直以来都是和各国有来往经商,在当年被诬陷叛乱之后全族遭到迫害,傅禹修不得不将他们安置到安虞百夏等地方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流通各国的行商之人。 只是唐容人忠于他们以前的族长,一直把傅禹修当做少主,主动为他打探各国消息,傅禹修为给他们谋生用母族遗留下来的东西置办了一些产业,并在此期间积攒下不少的财力,这么多年他低调行事,也是不想被宣帝知道再为那些人招惹来祸端。 和沈若婳猜想的差不多,她知道傅禹修还隐瞒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但是情有可原,就像自己刚刚反驳杜陵的,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沈家也不例外。 “以后我们成亲之后,这些事情你都可以打理,沈家需要的帮助我也可以做到,不用和这个杜陵合作。” 傅禹修不忘强调这件事,他明明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婳婳还要去麻烦别人,身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杜陵目的并不单纯。 “知道了,我只是不想你沾染上这些事情,有一个同盟也不算坏事,你要是不高兴我不做就是了。” 沈若婳没有和他倔,很是温顺地靠着他的肩膀,有人袒护的感觉真好,其实她也不喜欢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们其乐融融,有人就不太高兴了,杜陵自从送走两人之后,一直维持着喝茶的动作,脑海中全是刚刚他们的默契和柔情蜜意,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为的那些事根本就是自己的猜想而已。 沈若婳和傅禹修之间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为了利益走在一起,他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明明早该想到的结果,但是却因为他的不服输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从小到大他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接管杜家偌大的家业之后,更是呼风唤雨,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但是有一件事这些年渐渐就成了他的心魔,他有无数的金钱,却没有想要的地位,始终被当成下九流的商贾,不管他如何学着高雅,学着做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模样。 可商人就是商人,在那些人眼中就一直把他当做浑身铜臭的末流,永远上不得台面。 他不甘心,这些年费尽心思经营,总算在朝中有了一定的人脉,结交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这些人无一不拜倒在他挥金如土的豪爽之下,可是他又无比的清楚,这些人将他捧得越高,心里就越是瞧不上,所以他很不甘。 但是傅禹修呢,这个人是他早就注意到的,在几个皇子中几乎就算是另类,不受宠也就算了,之前还一直忍气吞声,还有传言恶疾缠身命不久矣,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在百夏安虞等地行商打通关系时,无不都被这个人垄断了,他手底下的唐容一族死死压制着自己。 最让他不舒服的是这个人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得到沈家大小姐的青睐,以后有了将军府的帮忙,肯定会更加的如鱼得水,那他想要的地位都是唾手可得,那些都是自己心心念念却始终触摸不到的。 这样的人傅禹修不是唯一,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是如此,但是他就是很不爽傅禹修一个人。 “我到底是怎么了。”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喃喃自语,现在这种该死的挫败感,竟然是一种嫉妒吗?明明心里该清楚,这本来就是一个皇子,自己拿什么和他相比。 也许,是因为那个女子吧,沈若婳真是他见过最灵动的一个人,他从来就欣赏聪明人,虽然沈若婳算不上,但是她以一己之力保证了沈家这么多年都还是第一武臣的地位,可见也是不简单的人。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和同样有野心的自己心心相印吗,怎么就会喜欢傅禹修那种隐匿在阴影中韬光养晦多年的人。 这种种的不甘心汇聚在他心头,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戳穿两人只是貌合神离的互相利用,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是事实上,刚刚两人在他面前的表现,再次让他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们根本就是互相信任,互相依赖的。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放下茶杯,闭上眼睛摇头苦笑,看来自己不管是怎么学,始终改变不了骨子里互相猜忌互相算计的习惯。 整个都城都在关注沈家大小姐和三皇子傅禹修的婚事,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将军府大小姐,而是因为这两人背后的纠葛就是拉起板凳说上个三天三夜夜难以理清楚。 先是沈若婳和太子的纠葛,从小她就是内定的太子妃,可是现在突然就要和三皇子成亲了,皇后太子也没有一点表示,平静得不正常。 再然后就是这两人紧锣密鼓地操办婚礼,除了三皇子母族的安南侯还算关心些,其他人,就算是宣帝皇后也没有半点表示,更别说一般的皇子成亲有礼部操办,还时不时有些宫中的赏赐。 第114章 沈家已经没有了长辈,一切事物其实都是沈若婳说了算,现在他们就像平常人家一般准备着,大事小事都是傅禹修自己在做,竟然处处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其实皇后哪里是什么想法也没有的,她其实很生气,沈若婳这丫头以前就是她培养出来打算助太子一臂之力的,她看中沈家背后的势力,以为这是能够为她所用的筹码。 但是事实上这却是个烫手山芋,就因为牵扯到将军府,她和太子多次被贬斥,甚至差点太子就被辰王他们母子取而代之。 所以在辰王也因为沈家开始倒霉之后,她就不想在趟这趟浑水了,沈家谁爱要就要吧,反正现在太子的心腹大患辰王因为忤逆了陛下算是彻底失宠了,贬去边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傅禹修就算娶了沈若婳这丫头,也只会让陛下更加忌惮他们,是不可能让他影响到太子地位的。 她现在上心的太子的婚事,傅禹修因为一个沈若婳算是彻底断送了以后在陛下面前的机会,辰王也已经因为昭月公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娶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官女儿做正妃,算是失去了一张好牌。 只要太子妃能够有一个显赫的外族,那东宫就算是彻底高枕无忧了。 只可惜她背后的姜家本就是没落的书香世家,就算出了自己一个皇后也没能让他们重新振兴起来,所以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帮到自己的儿子,就算也族内的人撕破脸,也要为太子另外找一个家世显赫的太子妃。 “娘娘,孟妃又带着孟小姐来求见了,这次说是给您送春装来了。” 皇后宫的姑姑为难地站在屏风前禀报,最近娘娘刚走漏风声要为太子选妃,各家就蠢蠢欲动,天天各种理由的要求见娘娘,皇后早就不厌其烦下了令不轻易见客。 姜皇后停下手中翻动的秀女册,其实这个孟家是真心不错,孟将军府本来就是有实力的,加上这些年又得陛下有意无意地扶持,现在更是让太子和孟氏多走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只是她自己不太喜欢孟瑾这个女孩,她的身上有和沈若婳那死丫头一样不让人安心的野心,对什么事都表现的很强势,虽然表面上是一个清高的世家小姐,但是背地里拉踩别人家的小姐,塑造自己第一美人的形象,以前就故意和沈若婳针锋相对,以后要是也嫁进东宫,更是会争强好胜,说不定还会惹事生非。 这样的人要是娶回来,必然让太子变成她实现野心的跳板,自己要的是一个只需要乖乖听话的儿媳妇,可不是要沈若婳那种兴风作浪的小蹄子。 “什么春装,尚衣坊自会裁剪,就不用他们费心了,好好说几句话把人打发了。” 姑姑有些为难地继续说:“孟小姐说要是娘娘您拒绝,就把这个给您。” 说着让人把一封信递进来,姜皇后有些不爽地接过来,倒是想看看这个小丫头搞什么鬼。 片刻之后,孟瑾和孟妃被请进皇后宫中。 姜皇后虽然依旧平淡地接受两人的嘘寒问暖,但眼神里的探寻出卖了她此时急切的心情。 终于等到屏退左右,她开门见山地问道:“沈若铭勾结外敌的事是真的?你真有办法可以帮太子把将军府夺回来?”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去搀和沈家的事了,但是如果能够把沈家彻底击溃,就是给陛下解决了心腹大患,要是以后能在其中分到一杯羹,也算是极大的诱惑。 孟瑾很满意姜皇后的表现,看来自己手中的把柄对姜皇后还是有用的,那自己的计划就有可能实现,当下立刻柔声道:“是的娘娘,别的不敢说,沈若铭和安虞国的关系绝对不简单,孟家在边境的探子打听到那沈若铭正是去了安虞国,还要被立为皇夫了,可见他和那安虞女王关系匪浅,他是沈家的二公子,那就是沈家也和安虞关系不简单,这要是让朝堂上知道了,沈家就是百口莫辩。” 剩下的话哪里还用得着她多说,姜皇后自然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太子亲自把这件事办好,在陛下面前岂不是更加的出风头。 知道了这件事,姜皇后心情大好,看孟瑾的表情都变得和善了不少,笑着招招手让她上前来,一直都觉得这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就算当太子妃也绝不会丢了面子。 “告诉本宫,你想要什么?也别想着卖关子,本宫知道孟家还算倚重你,一个闺阁女子这样上心做这些事不会仅仅是为了讨好别人吧?” 孟瑾面对姜皇后的打量也没有任何的胆怯,反倒是笑得更加的从容,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回娘娘的话,臣女确实有所求,但是臣女所求能够和太子殿下一致,与沈若婳眼中只有他们将军府不同,孟家深知一荣俱荣的道理,只有太子殿下得势,孟家才能长盛不衰,而这次如果能够把握好机会让孟家取代沈氏,太子殿下就算是孟家的恩人,孟家会一直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她用最得体的表情说着最有野心的话,直白得让旁边的孟妃都感到担心,她这个表侄女确实是个胆大至极的人。 但是这次皇后却没有生气,只是她意外,为什么自己明明给了机会,这丫头却只是说让太子帮忙,而闭口不提太子妃的事,她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是一般女子那种会害羞的。 “哦,只是帮你们孟家当上第一武臣?你自己就没有什么要求吗?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将军府家的大小姐,这个地位你现在就有的。” 孟瑾依旧淡淡笑着,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话说完:“孟家得了太子殿下如此的帮助,若是荣登第一武臣,成了宣朝的大将军府,娘娘难道就不会担心孟家再有什么别的心思吗?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这些猜疑,那就是将我们的利益都捆绑在一起,这样东宫背后有了如此坚实的靠山,孟家也能对太子殿下鼎力相助,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115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皇后心中对眼前这个女孩更加意外,没有一上来说如果太子妃出自她家会怎么样,只是让太东宫帮着孟家成为宣朝的权臣,随后才点出以后若是没有足够的联系,孟家也许并不会全部听从太子,但是偏偏现在能和沈家抗衡的也只有他们。 真是环环相扣,什么都算计好了,这才来和自己谈条件的吧。 其实孟瑾只是知道一个道理,自己不足够强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给你想要地位。 姜皇后依然不喜欢她的做事风格,但是现在她也不得不考虑这巨大诱惑,孟家可是实力不俗啊,以后太子就算单靠着大将军的名头,在朝堂上的分量也会重许多,就是那以军功出身的辰王也不会再压制着他了。 “孟小姐真是女中豪杰,气魄非凡,不愧是将门中出来的女子。” 姜皇后先是夸赞了几句,随后又是贴心地拉着好一番的嘘寒问暖,算是默许了这件事,以后事情成不成就看孟家会不会把握好时机了。 回去的路上,孟妃忍不住问自己的侄女:“那沈若铭勾结安虞的事当真吗?这样的消息咱们孟家为什么不自己去给陛下说请功啊?” 孟瑾依旧淡淡笑着,她也是想了好久才决定把这件事当做给自己铺路的筹码,毕竟比起短暂的得势,以后自己要是成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对孟家的帮助会更大。 “因为我不想孟家变成第二个沈氏,这些消息都是孟家最隐秘的细作打听到的,而陛下现在之所以这么重用孟家,是因为沈家风头太过,需要有人平衡,但是一旦孟家表现出了和沈家一样的野心,保不齐就会被陛下提前打压了。” 她自己也很纠结,一边非常讨厌沈若婳得意,一边又希望她再得势一点,让陛下更忌惮,为孟家的发展再拖延一点时间。 “以前有她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别人没机会,如今她就要嫁给三皇子了,必然会有不少世家蠢蠢欲动,我们得先下手,只要皇后这一关过了,父亲在朝堂上运作一下,还是大有可为的。” 有时候就是需要为自己博一下,她可不想一直这么默默无闻的做一个世家小姐,沈若婳能做到的,她要做到更好。 离婚期还有十天的时候,沈若婳被拘着不允许出将军府,要她好好在府中待嫁,她也知道傅禹修有多看重这场婚事,也极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只是心里还有些失落,本来以为哥哥回来了,自己至少有一个亲人能够依靠,谁知道他却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匆匆离开,现在更是了无音讯,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哪个角落注视着自己,自己都要嫁人了,却连他的祝福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得到。 她哪里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二哥,正带着一场颠覆沈家的风暴缓缓接近。 沈若铭,已经在极力低调了,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待在敌国中就是一个隐患,迟早会暴露传到宣朝,到时候要是有人为难妹妹,一定会那这件事当罪名, 但是他别无选择,宣朝是回不去了,到处都在找他的人,就是沈家他也不想在面对,现在他已经让宣朝和安陵撕破脸,就是辰王傅禹浩也因为他的陷害被贬。 这才发现,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一个容身之所。 “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知道那些人在助纣为虐,干嘛不干脆就承认了,说将军府就是和安虞有勾结,等宣帝除掉了西北军,你再带着人杀回去报仇,岂不是两全其美,你要是担心你那妹妹,我就派高手潜入沈家把她救出来,保证不会伤到她一根汗毛。” 曜月在旁边没心没肺地说,其实她一开始的计划中就有这个的,用沈若铭挑拨宣帝和沈家的关系,除掉这个他们安虞一直惧怕的守关大将,然后安虞的铁骑就能轻而易举冲进宣朝了,毕竟沈家一直可是宣朝守卫边疆的得力干将,多少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是现在这个沈若铭又不同意这么做了,他还是放不下将军府,不想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最重要的是放不下他那个妹妹。 “曜月,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沈家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对付的,婳婳你更不要想利用,她是我亲妹妹,是我这辈子最亲人了,如果你敢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位子上批着奏折的曜月听他这话顿时就来气了,站起来一把把旁边伺候笔墨的沈若铭按倒在龙椅上,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沈若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竟然就真的被按倒在龙椅上,反应过来两人这尴尬的姿势之后,赶紧挣扎着就要起来。 “别动!擅上龙椅可是死罪,你要是不想被孤王捆起来丢进大牢里,就乖乖躺好!” 曜月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落到他的身上,看得沈若铭心里发毛。 “你”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按住嘴唇,曜月那张美到动人心魄的脸就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吐气如兰,缓缓开口:“对我不客气?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么铁石心肠,半点也不曾对我动心。” 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非常自信的,毕竟在整个安虞,就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诱惑。 沈若铭心下慌乱,脸上也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此时他想把人推开,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这宫殿中也不知道燃烧的是什么熏香,密密地透进来让人莫名心中躁动。 曜月修剪漂亮的指甲凉凉地划过沈若铭的下巴,语气里全是致命的蛊惑:“我喜欢你才纵容你,之前放你回宣朝也是我下了好大的决心,但是你并没有成功留在将军府,上天还是将你送到我身边,这就是天意,就是安排,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和我在一起。” 沈若铭猛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愤怒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为什么我内力全都使不上来?” 第116章 曜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回身看着案几上还在静静飘散的香烟,笑得理所当然:“当然是为了将你留在王宫中,你放心,不过都是一些香料而已,你就好好在王宫中等着我们的大礼,我答应你,等你娶了我,我就让你掌管安虞的兵权,放你回去复仇。” 沈若铭怒极,这个女人简直伤心病狂,为了困住自己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封掉自己的武功,安虞擅长制香料,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掺在自己的住处。 “你也别怨恨我,谁让你这么狠心,一点也不知道哄女孩子开心,我让你回宣朝,可你却连封信都不愿意写给我,半点也不想关心我,我也是一个女子,我就是小气,我早就想好怎么报复你了,好在上天有眼,让你又落到我手里。” 她好像是呢喃一般缓缓低下头,缱绻地吻着这个自己喜欢了快十年的男人,她就是无理取闹,她就是小肚鸡肠,因为她不想这个人就这样一走了之。 沈若铭完全呆住了,唇齿间的香甜他不是第一次品尝到,但从未有现在这样浓烈,好像当年那个只是敢骑着马儿远远偷看自己的女孩,终于变成了醇香的美酒,足以溺死他所有的理智,击溃他所有的伪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就已经长成了心口的朱砂痣,一举一动挠人心扉,只是,他还不愿承认,自己动心了。 情到浓处,他翻身而上,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桎梏住,恶狠狠地反击了回去。 “疼!” 曜月嘶着牙忍受脖子上撕咬一般的报复,心道这男人还真是半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是你自找的!”沈若铭抬起头恶狠狠地说。 曜月一双瓷白的藕臂勾上他的脖子,笑得好像什么奸计得逞:“阿铭阿铭阿铭,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好不好,永远这样叫你,直到我死去” 她的话再没有机会说出来,门外侍候的内官面面相觑之后,纷纷识趣儿地退开。 婚期越来越近,沈若婳却慢慢心安起来,看着那些院子中忙忙碌碌的人,端着喜气洋洋的东西,有母亲留给自己的丰厚嫁妆,也有沈家宗族中为自己备下的陪嫁,这几日将军府中里里外外都笼罩着喜悦,这是多少年没有的气氛了。 他们的大小姐,终于要嫁出去了,还是嫁给一个愿意为了她以身犯险的人,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傅禹修的诚意。 很多人一开始都以为这不过是两家为了结盟想出的婚事,但是傅禹修的所作所为打消了他们的猜测,他用最大的诚意来娶沈若婳。 来给沈家下聘那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抬出来的聘礼,足足铺满了整条将军府大街,人们口中一向混得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的三皇子,赫然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看起来是用整个身家来娶沈小姐。 他用实际行动让沈若婳安心,就算以后会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再多的艰难险阻,他们都可以一起去扛。 “小姐,辰王殿下和王妃来了,想见您一面。” 沈若婳正在闺房里由几个喜婆子伺候试衣服,青竹在旁边为难的汇报。 “让他们进来啊,快请进来。” 辰王和王妃就是傅禹浩和欧阳婼,这两个人实际上也算是被沈若铭给陷害了,现在他们还被贬在边境,这次应该是自己和傅禹修的婚事,丞相和王贵妃求情,两人才有机会回来一趟。 “沈小姐,你真好看!” 欧阳婼一脸的羡慕,都说幸福的女孩子是最好看的,如今沈若婳被三皇子捧在手心里宠爱,更加美丽动人。 沈若婳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笑得狡猾:“还叫我沈小姐呢?我一直把辰王当三哥的,如今你们都成亲了,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妹妹了,或者婳婳也行。” 欧阳婼明显对这个称呼不太习惯,小脸微红地看向身旁的丈夫。 “你还在骗她嫂子啊?三哥,你这个计谋实在有些拙劣了哟。” 心情大好的沈若婳作弄着两人。 傅禹浩倒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抬手在唇边握拳咳了咳,佯装严肃地教育她:“小丫头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我们这叫兵不厌诈,只是为了麻痹那些意图通过和亲利用我们宣朝的外敌,哪有什么计谋。” 沈若婳都被他逗笑了,这人也太能装了,明明是借着昭月公主的事骗欧阳婼,现在人都娶到手了还不承认。 “好了,说正事,我在这里代二哥向你们说一句对不起,他犯的错我会替他偿还的,三哥,等风头过后我一定会在朝堂上为你说话,让你早日回来。” 傅禹浩面对她的道歉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很是洒脱的说:“你又没有什么错,干嘛要替那小子道歉,要算账我也是亲自去找他算账,你就不要管这些事了,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吧,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当哥哥送你出门的。” 他从来就是分明的人,不是沈若婳的错,他是不会迁怒的。 “好,到时候你就亲自背我出门,永远是我的三哥。”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傅禹浩乐颠乐颠地要去院子里帮沈若婳料理陪嫁的事情去了,就让他当一次做哥哥的瘾。 留下沈若婳和欧阳婼两个女人在闺房中看首饰,试嫁衣,也算是其乐融融。 欧阳婼嫁给辰王的时候时间仓促,婚仪都是简简单单的,更何况那时候因为受到牵连,婚后立马就被贬了,竟然都比不上沈若婳这里的盛大。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衣服首饰,还有那一件特制的嫁衣,就是欧阳婼这样不在乎这些的女子,都忍不住由衷感叹沈若婳命真好,能够嫁给傅禹修这样一个疼她的人。 “婳婳,三殿下对你真是用心,我听王爷说以前他为了不被人怀疑,是个隐藏得极其深的人,但是为了你,愿意暴露出所有的势力,只为了给你安全感,以后为了沈家为了你,他也许都不再是那个韬光养晦的三皇子了。” 第117章 傅禹修和唐容一族一直有联系,这个他们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柔弱可欺,实际上,这样一个陛下不喜欢,都城中不少人忌惮的皇子,竟然还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本来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沈若婳放下手中发簪,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的,以后,我也会尽全力去帮他,我们一起报团取暖,境遇再难也不怕。”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但是有一点她越来越明白,能遇到一个用命来护自己的人有多么的不容易,她以后也会拼尽全力回应他。 欧阳婼笑着看她试穿鲜红的嫁衣,一直知道沈家小姐美貌,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真真切切地和她相处过,也真怪不得三殿下会为了她做这么多呢。 不过想起自己家的将军,这个总是桀骜不驯,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何曾不像三殿下一样做过这些傻事。 沈若婳回头的时候看到她在发呆,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女子柔美的姿态落在眼中是这样让人心动。 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沈若婳笑得不怀好意:“怎么了,就这么分开一小会儿,就开始想念你家的将军了,其实我是很好奇的,你嫁给他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比如说,这个戏演得太真切了,都差不多是假戏真做了。” 当初辰王说的是和她成亲是为了羞辱昭月公主,可是现在和安虞的和亲都已经作废了,看看他两人却已经过上了和普通夫妻一样的生活。 欧阳婼脸上一红,没想到这都让沈若婳看出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本来我们说好等解决了昭月公主的事就让事情大白天下,以后他还是辰王,我继续留在贵妃身边当差。 可是这不是他突然就被贬了,现在朝中的人趋炎附势都离他而去,虽然他也没有拦着我,但是我要是这个时候也和他和离了,难道不是让他的脸面更加难看,别人该怎么看他,说他。” 她无奈又叹息,就是一直反对他们成亲的王贵妃,也在这个时候下令死命令,千万不要再给辰王本就岌岌可危的声望雪上加霜了。 沈若婳听得只想笑,心道傅禹浩的计谋可真多啊,为了骗住自己这个小王妃,各种计划层出不穷,她是重情重义的姑娘,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这样别人就会更以为他失势了。 “三哥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啊,这个时候都不愿意连累你,嫂子,身为你们一直关心的妹妹,我有句话要给你好好说说。” 沈若婳严肃起来,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你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你们在彼此心中都是很重要的人。 还有,我哥哥欠了你们,我很内疚,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两家有时候在一些事上是有利益冲突的,到时候,不管辰王要做什么选择,也不管我和傅禹修最终决定怎样处理这样的冲突,我都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欧阳婼点点头,很认真的记下,其实在这段时间和将军的相处中,他告诉自己很多关于沈家的过去,沈家那么多人战死沙场,也确实和皇家不无关系。 宣帝从一开始就忌惮这个手握重兵的家族,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沈衡就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去讨好一个粗鲁的武将。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宣帝下定决心要削弱沈家的理由,傅禹浩说沈衡将军一直非常看不惯朝中贵族权阀碌碌不作为的风气,和这些贵族之间矛盾颇深。 但是陛下之所以能顺利坐上储君,最后还成为宣帝,靠的就是这些贵族世家的支持,所以两人之间又因为政见不合渐渐疏远,有一次沈大将军竟然不顾陛下的命令,执意处死了一个恶贯满盈的世家公子,挑战了宣帝的皇权,让他终于对这个功臣世家如鲠在喉。 “父亲就是为人太直了,所以在他被困孤城的时候,朝中那些把握着重要关卡的官员,个个推三阻四,延缓了下令增援的时间,陛下,偏偏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这些事以为她不知道吗?早在几年前她就查到了,宣帝想要除掉沈家,但是没有在面上亲自动手,而是放任了手底下的大臣谎报军情,又对这些人的陷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却是这件事最后的推波助澜者。 “不过这些人后来” 欧阳婼刚想说什么,猛然止住,愣愣地看着梳妆台前娇美的沈若婳,忽然心底发凉,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 “户部主事,因为克扣军饷被抄家下狱,孟家手底下的陈副将,因为买官卖官草菅人命被枭首示众,还有当年那个一直按着军报的大臣,也终于被人揭发下了大狱” 沈若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把一些人的下场都列举了出来,竟然无一例外的都是和沈家当年的事有关的。 “难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欧阳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在她心里沈若婳至少一直是一个能够理智对待事情的人,再说了这些人都是很多年前就被查出来以各种理由处决了。 那时候沈若婳都还小啊,虽然手中掌管着沈家这个庞然大物,但是要用它去对付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怎么想想都觉得太过艰难的,而且如果真是沈若婳做的,她的心机未免太重了。 沈若婳面对她询问的目光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虽然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当时如果我要复仇,一定会是堂堂正正地让他们跪在我父兄面前赎罪,而不是在背后耍这样的手段。” 这些都是后来她慢慢查到的,她惊讶的发现当年和沈家有关的人都被以各种理由灭口了,而这背后渐渐浮出水面的人,就是一直把她当养女的宣帝。 第118章 所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不再对宣帝和姜皇后唯命是从,不接受他们安排自己长大之后嫁给太子,让沈家成为太子手中的棋子。 “也许只是想要隐瞒吧,想要继续将沈家紧紧握在手中,毕竟,这是宣朝曾经的第一武臣,西北的守护神,如果让人知道沈家衰败背后的真相,天下人该会怎样看待朝廷,会让多少人寒心唾弃。” 原来自己,也一直是一目睹了一场无奈的阴谋而已,沈家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被主上忌惮,分崩离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所以现在,她带着最后的一点念想去开始新生活了,有了傅禹修的沈家,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未来,避免自己被各方势力蚕食的命运。 这个沉重的话题终于是让喜气洋洋的闺房中有了些许的冷意,沈若婳虽然也是一个待嫁的将军府小姐,但是她背后意味着的,是挽救一个偌大将军府的沉重包袱,以后她和傅禹修的婚姻,也必将是充满了艰难险阻,甚至两人还有跟着这座大厦倾覆的危险。 “你们聊什么呢,刚刚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就一个个的心事重重了。” 饭桌上,傅禹浩皱着眉看她们。 “哪有,只不过是婳婳有些累了而已,对了将军,你不是说要带婳婳去见什么人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 欧阳婼眼看气氛微妙,也只得没话找话。 傅禹浩一拍脑袋,好像才想起有这件事来着,赶紧扒拉两口饭站起来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次回都城来还有事没和三弟亲口说呢,乘着你俩的婚礼,我得把一些事情和他交割一下,至于那个想要带来见你的人嘛,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沈若婳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急急忙忙去找傅禹修了,心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都好到这个地步了,之前不是都还互相看不顺眼的吗? “你呀,别担心他,他就是知道了你哥哥的一些消息,急着来通风报信,只不过婳婳,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哥哥和安虞的关系不简单,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若婳点点头,她知道这些事瞒不了多久,迟早会有人知道沈家的二公子现在在安虞,只是,如果让他们知道二哥和安虞曜月公主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借此向沈家发难,诬陷沈家和敌国勾结。 第三天沈若婳果然就看到傅禹浩说要带来见自己的人了,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游侠装扮的俊秀公子,好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昭月公主吗?那个安虞要送来和亲的公主。 眼看着沈若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昭月哈哈大笑,小指头挑了挑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一把勾住她的纤纤细腰,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调戏起来:“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长得真俊呐,也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混小子。” 沈若婳噗呲一声笑出来,之所以没有在第一眼就认出来,是因为曾经那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国公主,此时皮肤因为风吹日晒有些粗糙不说,竟然都晒黑了不少,脸上那点傻傻的纯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圆滑的气质,活脱脱一个游走江湖的小后生。 “你还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么狼狈还不是为了来见你,你可知道要不是在边境正好遇到了辰王他们夫妇,我早就被那些劫匪抓走了。” 她义愤填膺地灌下去两口茶水,然后不忘抱住沈若婳的细腰撒娇:“我知道之前是安虞对不住你了,我也利用了你帮姐姐办事,但是那些都是迫不得已的,为了姐姐我不得不把你骗出去,你被送到百夏之后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也派了人去找你。” 她委屈巴巴的说,她喜欢沈若婳这个朋友,这是除了姐姐以外唯一会关心在乎自己的人,在宣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沈若婳心地善良,只不过表面上伪装得不好相处的样子。 沈若婳又好气又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脸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不会就为了来参加我的婚礼,从安虞一路风餐露宿过来了吧?” 说实话曾经沈若婳是气过昭月欺骗自己,但是后来想想又释然了,她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就是自己的婚事都被当成挑起战乱的契机,当时宣朝和安虞缔结了同盟又撕毁盟约,转而又和投入百夏怀抱,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又有谁真正在乎过昭月公主以后的名声和归宿。 把脸埋在沈若婳怀里的昭月竟然笑着笑着就哭了,从一点点的抽泣变成呜咽,最后直接演变成嚎啕大哭,让旁边的一群人各个面面相觑。 “去准备些吃食,多备点糕点。” 沈若婳轻声吩咐身边青竹,然后只留下自己和昭月在屋子里,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个够。 “你知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你以为我就愿意做无情无义的小人,我姐姐,亲姐姐,为了她自己的地位,不仅任由那些人把我当做诱饵送来宣朝做和亲公主,在和辰王闹掰之后,又想拿我去讨好百夏那帮粗俗的野蛮人,嫁给那个年纪都能当我父王的百夏王,为什么为什么我心心念念为姐姐做这么多,她却一点都没有照顾我的意思,我恨他她,我恨安虞人!” 她越哭越伤心,沈若婳也终于从断断续续的吐槽中知道了事情的部分真相。 原来当时安虞就没想着和宣朝和亲,在知道辰王的举动后就势撕破脸投入了百夏的怀抱,还将和亲公主作为新的礼物拿去讨好百夏王。 好在当时去打劫和亲使团的人并没想真的要杀她,昭月找到机会逃出来遇到辰王的人,他们把昭月带出了和亲的使团,秘密护送准备回安虞,谁知道昭月不打算回安虞了,死活要跟着来宣朝。 “当时那些人说是你们沈家的人,要置我于死地,还好我机灵躲过一劫,才遇到了前来搜救的辰王的人,你说说你二哥怎么这么心狠呢,我好歹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姐夫。” 第119章 昭月委屈,当时沈若铭在安虞做奴隶,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就是之前姐姐让自己送信去的那个沈家二公子,后来她来到宣朝,也是有意无意地在提醒沈若婳以前她二哥和自己姐姐关系不简单,只是她始终没有警惕起来。 “他们不是要杀你,是让你把这件事闹大,让所有人知道沈家的人参与了这件事,好让西北军受牵连,这是想陷害将军府。” 而这么做的人,竟然就是将军府的少主,沈家的二公子沈若铭。 沈若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二哥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为了将军府赴汤蹈火的沈家二公子了,现在他站在宣朝的对立面,那么沈家就是他的绊脚石。 “你能和我说说二哥和你姐姐的事吗?当年是她把二哥救走了?” 昭月点头如捣蒜,每当想起这件事她就后怕,真不知道平日里她那个杀伐决断的姐姐是怎么就被沈若铭迷住了,当年冒着那样大的风险也要潜入宣朝来救人。 “当年你们将军府驻扎在西北,姐姐总喜欢冒充成香料贩子去乌里城中,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认识了你哥哥,那时候两国关系还没有这么紧张,她后来回到王宫中出行不便,还经常差我去你家送信,只是那时候我就没遇到过你” 沈若婳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一时间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原来那时候二哥就和安虞的曜月公主有来往的了。 “后来你们被困沙平关的时候,姐姐不听父王的劝阻,带着人冒死潜入敌军阵中救回了你二哥,只是那时候父王还在,忌惮这样一个敌国将军府的公子,想着用来敲诈你们,所以一直把他当成奴隶圈养在王庭中,也是受了不少的苦。” 昭月想起自己好几次看见那些贵族羞辱沈若铭,他们中有喜欢姐姐的,有讨厌沈家的,都想找沈若铭撒气,要不是姐姐暗中护着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二哥也在这样的羞辱中,渐渐对害沈家落魄的人生出了怨恨。” 她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宣朝的人都那么仇恨了,如果换做自己,也许也做得好不到哪里去。 “也许是吧,不过我觉得我姐姐对你哥哥是真心的,反正我就没见过她对哪个人这么忤逆父王过,现在听说他们也快成亲了,这个消息你知道吗?” 沈若婳点点头:“有所耳闻,不过,我还以为只是为了隐藏在安虞而已,应该不会真的昭告天下。” 昭月却打断她:“哪有,你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姐姐在安虞从来都是众多权贵家的公子追求的对象,更别说现在她的丈夫关系到整个安虞的未来,怎么可能让一个外族人做上皇夫,我这次急急忙忙赶来见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那些对我姐姐心怀不轨的人会利用这个机会趁机鼓动造反。” 虽然刚刚还在控诉着她姐姐对自己如何的不公平,但是一转眼还是为了她着想,沈若婳无奈叹气,自己真的不想参与到别国的内政上去了。 现在她只想好好打理沈家,好好和傅禹修在一起,至于二哥,如果他愿意回来的话,自己依旧敞开沈家大门,但是如果他还想着复仇的话,兄妹两人迟早会站在对立面的。 昭月挠挠头也烦恼上了,“也是,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如果他的身份被人公之于众的话,说不定你还会受牵连。” 两人在这里愁眉苦脸,殊不知前厅十分热闹,傅禹修偷偷过来想见一见沈若婳,却被辰王正好抓住,拉了去比试武功。 傅禹修无奈,自从开始定下婚仪,他已经有十多天没能见到婳婳了,虽然三天后他们就要结为夫妻了,但是想见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紧张,和她说两句话也好。 “你小子,虽然是我的弟弟,但是婳婳也是我的妹妹,想娶她,得先问过大舅哥了,听闻你一直隐藏着武功,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来,上擂台去让我看看你有几把刷子。” 傅禹浩叉着腰耀武扬威地站在傅禹修对面,说实话两人差距还是大的,傅禹浩多年行伍,早就练就一身魁梧身材,隐隐有大将之风,往哪里一站就十分的有气势。 傅禹修呢,因为常年的疾病缠身本就瘦弱,现在更是一身清雅的竹青长袍,要多斯文有多斯文,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一个会舞枪弄棒的人。 “就用这个棍棒吧,过两天就是你和婳婳的好日子了,也别身上挂了彩不好看。” 他扔给傅禹修一根长棍,沈家的演武场上兵器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他自己也挑了一根捏在手中。 两人说打就打,但是很快就高下立判,傅禹浩拿着小小的棍棒耍的虎虎生风,没几下就将傅禹修压制下来,他只能握着长棍勉强抵挡,在越来越快的攻势下明显落于下风。 沈若婳被青竹拉着来到院子中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战作一团,也是哭笑不得,辰王好歹习武多年,又在军中磨炼不少,傅禹修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看着看着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因为她发现傅禹修虽然一直在招架格挡,但是并不被动,好像根本就是在回避和他正面冲突而已。 他没有显露实力。 最终在傅禹修故意的让步下,很快便分出胜负,自然是辰王将他击倒在地。 沈若婳快步走上去把人扶起来,还细心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傅禹浩自己擦了汗,把武器扔回去:“哎呀,今儿就这样吧,要是真把你打出个好歹来,我们婳婳可是要心疼了。” 说着便也炫耀似地接过自己王妃的手帕擦脸擦手。 “你可要勤加练习,以后要接管偌大个将军府,还要保护婳婳,就这点三脚猫功夫可是不行。” 沈若婳好笑地看着两个幼稚的人,带着傅禹修去喝茶。 “你刚刚为什么让着他啊,以你的武功,我觉得和他打成平手也可以。” 沈若婳和他坐在湖边小亭,惬意地享受着暖暖的春日。 傅禹修一直握着沈若婳的手,看着她给自己递过糕点,笑意止都止不住。 第120章 “我来是为了见你的,如果赢了他,以他好面子的性格,一定会打个没完没了。”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见婳婳,却和一个武痴在那里切磋一下午。 沈若婳哑然失笑,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啊,不过心里却好像被灌进了一勺子甜甜的蜜糖,嘴角总也忍不住上扬。 “婳婳,还有两日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你会后悔吗?” 他忽然开口问道,握着沈若婳的手也有些紧张。 后悔,为什么会后悔,如果说之前还有些迟疑的话,在这段时间中看到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也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生死相随了。 “我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有些事也没办法和你解释,而且以后,嫁给我也不一定会有安安稳稳的生活。” 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淡一点,实际上,在和那个人谈过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以后将会面对的是一条怎么艰难的路,他不想放开婳婳,但是也不想她跟着自己冒险。 “那你娶我,担心过吗?我背后也有一大堆的麻烦事,还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沈家大小姐带给我的责任,我会一直背负着,嫁给你之后,也会落到你的肩上。” 这话沈若婳是认真的,她从不认为能够获得沈家认可是个好差事,反倒是很清楚以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伴随着他们。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互相担心了,阿修。” 傅禹修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小王妃温柔可人,美貌无双,和她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那样的心情愉悦。 “今日是上巳节,不如我们晚上一起出去看庙会吧,就我们两人。” 这是他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和婳婳一起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毕竟以前他们可错过太多了,为了不留遗憾,他尽力在他们成亲之前弥补。 “好啊,在都城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好好游玩过这些节日呢,以往这样的日子都只能一个人蹲在屋檐上喝闷酒,现在终于可以也有人带着我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换了衣服,一番准备之后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至于为什么嘛,要是将军府的人知道两人要去嘈杂的人群,搞不好要里三层外三层地派满了护卫,哪里还有什么与民同乐的新鲜感。 华灯初上,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的长街就已经张灯结彩,人潮熙熙攘攘,商贾小贩如流云。 傅禹修拉着沈若婳的手在人群中有说有笑,不时有人朝这一对俊男美女投来打量的目光。 “咦,这不是沈家小姐吗?她旁边那男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吧?” “可不是嘛,都要成亲了还不避嫌,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游玩,也不带个护卫什么的,这些贵族真是心大。” 沈若婳听到旁边有不少都认出了自己,感觉被他们议论纷纷有些不舒服。 “婳婳,来戴上这个,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身边的傅禹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两个面具,一个观音娘娘一个散财童子的,笑着给沈若婳戴上。 “啊,三殿下真是温柔体贴啊,怪不得能在最终抱得美人归呢,看看他,亲自为沈小姐戴面具,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不是嘛,要是有个这么玉树临风的皇子也这么对我,我也会心动不做什么太子妃的” 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傅禹修始终只是笑着帮沈若婳戴好了面具,整理好头发,然后一个戴着观音面具的女子和一个散财童子手拉手消失在人群中。 “也许是我现在的心境不同,从不知宣朝原来这样繁华,这样好看,以前总是疲于奔命,错过了这么多。” 牵着傅禹修的手,走在灯火辉煌的长街上,感受温暖真实的人间香火气,猛然惊觉自己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如此的放松过了。 上一次出来看夜市,还是父母都在的时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包了游船从西市一路游览,那时候父母健在,兄长和乐,沈家还是那个显赫的将军府,那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以后我们也会过这样的日子的,每到这样的节日,我们就乔装打扮,我陪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捏了捏手掌中的纤纤玉手,傅禹修低声承诺,他何尝不是渴望亲情,希望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能和自己并肩站立,看盛世烟花,那样,就不会再孤单了吧,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我记得儿时喜欢吃一种软软糯糯的糕点,大致记得位置,但是不记得店铺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沈若婳不想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笑着提议。 傅禹修哪里会拒绝,任由她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拽着往一处偏僻的巷子走去。 “七姑糕点铺,就是这里。” 沈若婳抬头确认了一遍这家糕点店,以前二哥他们好像带自己来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都还在。 店面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稀拉的客人,今日上巳节,大街上数不清的美食,如果不是特别喜欢,很少有人还来这里买糕点。 在沈若婳他们前面的是一个修长的男子,戴着面具,手里拿着一个纸包,显然是刚刚出锅的糕点。 “我还要一份青团,要多放糖那种。” 他开口说话,沈若婳和傅禹修都是一愣,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啊,只是都带着面具,互相不认识。 “我要一份青团,放很多很多糖。” 沈若婳没想那么多,上前对伙计说自己的要的糕点。 “婳婳?” 却没想到旁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面具男子猛然叫住沈若婳,随即取下了面具,正是太子傅禹明。 沈若婳和傅禹修也只能摘下面具,三人见面一时竟然有些尴尬,谁能想到这么大个都城,竟然在这小小的糕点铺子遇到。 “太子怎么一个人出来,护卫都不带一个的吗?” 傅禹修看出沈若婳的为难,率先开口说话,倒是下意识让太子意识到现在他是一个人,而他们,却是成双成对。 “不打紧,有暗卫在左右。” 第121章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到沈若婳脸上,举了举手中的纸袋,“这是你一直喜欢吃的青团,加了许多糖的,保证很好吃。” 沈若婳看着他手中还冒热气的青团,没想到他都还记得自己的口味。 也许是看出沈若婳的疑惑,傅禹明继续说:“以前都是我给你买的,每次你都嫌不够甜,非要往里面撒糖,有一次还吃多了,牙疼了好几天” 他说着,笑着,好像过去沈若婳在东宫中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还历历在目。 沈若婳下意识去看傅禹修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忐忑,之前七年间自己都是在皇后和太子的照顾下生活的,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让沈若婳意外的是,傅禹修并没有什么表情,反倒是轻轻握着她的手上前两步,接过太子一直伸手递过来的纸袋子。 “过去,多谢太子殿下对婳婳的照顾,以后她就交给我吧。” 他很平静,没有预想中的气急败坏,也没有耀武扬威,真的好像是真心诚意地说着道谢的话。 这让沈若婳放心下来,看来傅禹修并不是如何在意她过去寄人篱下的经历,虽然那些事都是自己被姜皇后刻意营造的。 “婳婳,现在你过得幸福,我也替你开心,以后我还是你的太子哥哥,有什么事你都还可以给我说,希望你和三弟,好好过日子。” 太子平和地说,他现在一切都放下了,那些为婳婳准备的聘礼嫁妆,已经全部被收起来躲到太子府的库房中。 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输给了傅禹修,因为他从一开始被安排接近婳婳就是一个不纯的计划而已,他的心情从来就不在考虑范围内,自己和婳婳的事情,不过是父皇母后随时都可以拿来利用的筹码。 既然是这样,他希望沈若婳真的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也不枉自己守护多年。 “嗯,我会的,谢谢,太子哥哥。” 两人道了谢,出了糕点铺,继续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 只是沈若婳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身边人,虽然傅禹修戴着面具,但是还是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的。 “你生气了吗?” 沈若婳开口问,她不是喜欢有什么事隐藏在心底的人,既然有了问题那就要拿出来解决。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到你,照顾你,让你之前一直寄人篱下。” 沈若婳笑,自己身为皇后曾经最宠爱的世家小姐,哪里就像他说的那样可怜了,只不过那时候她总是被要求学着做一个太子妃,还要看着他们觊觎自家的家业,所以有些不爽而已,总的来说还是生活得挺不错的。 “太子是个不错的储君,如果不是姜皇后野心太大的话,他也许就一直会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得不学着钻营,还要和孟氏结盟。” 傅禹修终于也是客观地评价了一下太子傅禹明。 两人讨论了一下最近朝中的局势,发现他们还算是挺合适的盟友。 “那以后就指望你多多照顾沈家了,都城中的事将军府鞭长莫及,还要麻烦你的人掩护,咱们循序渐进地重新把涣散的将军府凝聚起来,打造一支和父亲在的时候一模一样的铁血之师。” “那是自然,婳婳,我答应你,成亲之后不会过多干涉沈家的事,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背后有我给你撑腰。” 沈若婳笑,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啊,想想以后自己不管想做什么,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沈家军营,就是宣帝也不再有理由阻拦了。 夜空中渐渐被绚烂的灯火映红,这是宣朝都城最热闹的时候,连绵望不到头的花灯在长街下飘荡着,上面系着一个个彩带,有垂下来的谜语供来往的行人猜谜取乐。 猜中谜题的人可以拿着牌子到旁边去领取奖励,都是一些上巳节兴起的食物摆件等,奖不奖品的大家都不在意,主要就是图个乐子,一时间倒是热闹得很。 “这些谜语应该都难不到你吧,我们去猜一猜拿点奖品。” 沈若婳看别人换走了不少好看的小物件,心痒难耐拽着傅禹修来到彩棚下。 “你呀,多大个人了还小孩子心性,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品。” 沈若婳在摊主的桌子前看了片刻,目光落在一个虎头虎脑的陶瓷挂件上,指着它朝傅禹修示意:“俺要这个!” 摊主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两个有钱人家的主儿,笑眯眯地上前:“夫人真有眼光,这是最好的奖品,要答对五十个灯谜才可以免费带走,但是如果您实在是喜欢的话,一两银子也可以直接买走。” 沈若婳还在纠正他那句夫人的时候,傅禹修已经缓缓来到花灯下,拿起第一个吊牌,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谜底。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其实一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傅禹修偏偏要用实力来兑换那个婳婳喜欢的挂件。 他几乎是不带丝毫停顿地一路走一路猜下去,这些灯谜也不是没有人猜出来,但是没有人像他这样不假思索,不做停顿地一边走一边就说出答案了。 甚至还有不少是刚刚一群人围在一起抓耳挠腮也想不明白的,在傅禹修眼里也不过是略一沉吟,就轻而易举地说出了谜底,老板手中拿着木牌连连点头,围观的人也渐渐惊呼起来,跟着他的脚步一路从彩棚首走到尾,把一众谜题都说了一个遍,人群中不时传来恍然大悟和啧啧称赞的声音。 沈若婳抱着手臂看着在人群中缓步前行的傅禹修,看着他在众人簇拥下不紧不慢的风度神采,面具下的嘴角渐渐上扬。 看着看着,心里就生出异样的温情,这就是自己喜欢上的那个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自己知道,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不会继续辛苦的伪装。 以前他总是在伪装自己,总是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只有现在,戴着面具,他才愿意展露出一点惊人的色彩,这样的他,以前该过得多难受压抑啊。 第122章 一口气绕了一圈回来,傅禹修已经猜出了六十多个谜底,远远超过老板需要的数量,其实到了后面要不是看他脸色有些难看,说不定傅禹修会把所有的谜底都猜出来。 “哇,你真厉害,小时候每次都是大哥带着我和二哥来猜,但是每次我们仨都只能猜出十几个,根本没有像你这样一直不间断地猜出所有的谜题。” 沈若婳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虎头虎脑的挂件依偎在傅禹修肩膀上,两人坐在拱桥上看江边繁华盛景倒影水中,脚下是来来往往的游船小舟。 傅禹修喂了一个青团给沈若婳,抬头仰望天空,今夜的风好像都是甜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原来都城的夜景如此之美,也许是心中再无所求了吧,婳婳在身边,他们就要成亲了,以后这样相依相偎的日子还会很多。 这样的日子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的,他原以为自己只能永远地躲在见不得光的暗处苟延残喘,远远注视着婳婳嫁人生子,一辈子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多年来以她为目光所及之处最重要的人。 “婳婳,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会说话吗?” 突然想诉说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告诉婳婳自己的过去。 沈若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说这个,但是还是收了笑意,放下手中的糕点。 “因为我目睹了母妃的悲剧,被宫里的太监藏在屏风后面才躲过一劫,他告诉我不要说出去,不要问任何事,更不要去信任任何人,因为那些都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想起当年的经历,至今都还是历历在目,傅禹修陡然僵硬起来,甚至微微发抖,当时他就是那样眼睁睁看着母妃被掐死,却什么也做不了,之后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对那个杀母仇人恭恭敬敬。 那时候幼年的他在宫中不信任任何人,渐渐的他接受了不说话的要求,他疏远所有人,变得孤僻,大病一场之后他发现伺候的宫女太医在往自己食物中添加慢性毒药 幼年的他害怕极了,虽然安南侯让他将计就计伪装体弱多病,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但是宣帝还是不肯放过他,一直想办法将他除之后快。 遇到婳婳那天,他就是被宣帝亲手推下枯井,如果不是她出现救了自己,说不定只能永远地消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枯井中。 “所以,你的病也是你故意的?” 傅禹修点点头,“是安南侯买通了宫中太医和伺候我的人,让他们四处散播我命不久矣用以自保,但是我想,陛下应该很清楚这不过是障眼法,只不过他后来一直找不到机会除掉我而已。” 因为后来,他遇到沈若婳之后,在这个奋不顾身的女孩身上,他看到了不服输的倔强,那时候沈家已经岌岌可危,但是她以自己柔弱的身躯竟然全都抗了下来。 在她身上傅禹修重新找到了生的希望,所以他找准机会搬出了皇宫,开始扩充自己的势力。 “只是我依旧没有安全感,不愿意开口和人说话,也不愿意诉说,渐渐的,忘记了怎么开口说话,甚至从心底里接受我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那后来” “后来看到你还是那样的阳光,我忽然觉得我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让你重新认识我,而不是只是因为同情可怜。” 所以他又重新强迫自己开始变正常,现在的他羽翼已经丰满,不需要再装作废物哑巴,也不需要为了麻痹敌人喂自己吃毒药,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和婳婳在一起。 听他说着这些过往,沈若婳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没事儿,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沈若婳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不禁想到该是怎样的磨难才会让一个人连自己会说话这件事都生生地克制住,伪装了多年一无是处的废物,这是怎么样的压抑和绝望。 “所以我一直都要感谢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婳婳,以后我也许会为了母妃的事和陛下站到对立面,但是你放心,我也一定会先保证你的安全,等我们足够羽翼丰满之后一定会替她报仇。” 这是沈若婳看到傅禹修第一次显露出对宣帝的仇恨,原来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父皇竟然是杀母仇人,可想而知他这些年是怎样的纠结难过。 漫天星汉下,两个曾经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独行者互相依偎信任。 就在傅禹修和沈若婳婚礼的前一天,宫里出了一道赐婚圣旨,不过不是给三皇子和沈若婳补的,而是直接下给孟家将军府的。 孟家小姐孟瑾,成了太子储妃。 宣帝在自己三皇子要成亲的前一天给太子和孟瑾赐婚,不免让人想起他们父子不和的传言,要不然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抢三皇子的风头,而且人家都要成亲了,从始至终宫里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一直是安南侯充当着唐容妃族在支持。 现在三皇子娶了大将军府的小姐,他立马给太子和另一个将军府家的小姐赐婚,怎么看都是故意平衡,并不打算让三皇子和沈家在朝堂上一枝独秀。 太子傅禹明接过这一道赐婚圣旨,若有所思,他明白了父皇的打算,果真还是忌惮沈家和安南侯联合,所以早早让自己和孟家捆绑在一起。 看着那赐婚圣旨上的名字,他忽然觉得刺眼,就在半年前,他刚刚接到另一份赐婚圣旨,上面的名字还明明白白是沈家嫡女沈若婳,而现在,却为了利益轻而易举地换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份写着自己和婳婳赐婚的旨意,永远也只能暗藏在盒子里,没有机会拿出来昭告天下了。 “太子,你以后要收收心,多把心思放在笼络这几个势力上,朕的江山稳固靠的就是这些人的鼎力相助,你可不要犯糊涂和沈家走得太近,那是迟早会出乱子的。” 宣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 “是,儿臣明白。” 第123章 宣帝当然看得出来自己儿子的失落,但是在他眼中这种问题根本就不值得成为问题,身为一个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储君,自然要忍受这些小事情的不如意,在这皇宫中不是谁都能活的随心所欲的。 “孟家这个姑娘也是个野心大的,娶进东宫之后切记多加限制,朕看着你以前那个侍妾就不俗,背后有着陵县做靠山,找个日子让礼部抬为侧妃,平衡一下陵县蔡郡守的实力。” 宣帝还在为太子不遗余力地谋划如何将东宫构建成一个稳固的左膀右臂,丝毫没有在意太子傅禹明已经失落的神色。 “父皇,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儿臣想先告退了。” 宣帝一愣,随即抬手叫住他:“明日是你三弟成亲的日子,朕就不去了,你替朕带着这些贺礼去吧。” 随后示意旁边的太监呈上一封圣旨,上面确实列举了一些庆贺婚仪的礼物还有封赏,他终究还是不能没有任何表示,毕竟傅禹修是皇子,沈若婳曾经也是备受宠爱过的好友遗孤,面子上要过得去。 太子惊讶地看着宣帝递给自己的封赏圣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去做这件事,明日他都不打算待在都城,不想看着那种喜气洋洋的气氛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终究要面对的,还不如大大方方一点,亲自以储君的身份去出面封赏,也好让那些观望不定的人心里有底,他们的太子可不是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 宣帝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鼓励,实际上是一种不容辩驳的压力。 “是,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送走太子,宣帝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火盆,震得火星四溅。 “不成器的东西!” 沈若婳失眠了,这是她在将军府的最后一日,曾经熟悉的闺房中堆满了各色精美的嫁妆,偌大个将军府喜气洋洋闹腾到半夜还不见丝毫冷清,反倒是每一个时辰派发一次喜钱,激得大家更没有睡意。 族中长辈们现在都还坐在高堂上测算八字,告慰先祖,今夜的将军府彻夜府门大开,灯火辉煌,只要在前门道一声恭喜,就可以免费进来吃一顿席面,还有将军府中不少丫鬟伙计腰间系着红绸,走街串巷派发热腾腾的汤圆,整个都城都知道沈家大小姐要出嫁了,走在哪一条巷子都能听到不绝于耳的恭喜声。 沈家本就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只不过到了沈衡将军这一代从了武将,从此走上了行伍之路,虽说如今式微,但是曾经第一武臣的地位依旧是响当当的,沈家唯一的大小姐出嫁,能不有排面嘛,这样的阵仗就是嫁公主也未必有。 沈若婳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真的睡不着,索性起身。 轻薄的纱衣穿在她单薄的身上,更显冰肌玉骨,长发披散及腰,在月光下绝美似人间精灵。 停在那身华美的嫁衣前,沈若婳伸手摸了摸,明天自己就要穿着这件衣服嫁给傅禹修了。 跌跌撞撞绕了那么多,原来他就是自己的良人吗? “娘亲,父亲,婳婳终于也要嫁人了,是很好很好的人,以后他也会对女儿很好很好,你们看到了吗?” 小时候她总和哥哥趴在窗户上看母亲整理那些精致的嫁妆,每次都是含着无边的深情和温暖的笑意,沈若婳知道母亲嫁给爹是很幸福的。 虽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将,却不是大老粗,他有他独特的浪漫,母亲当年在都城的贵妇圈中是最得宠的一个,毕竟堂堂大将军在外杀敌猛如虎,在夫人面前却是做小伏低,恭恭敬敬,一时间也算是都城佳话。 父亲母亲离开的早,没有教会沈若婳什么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她知道他们两人看对方的眼睛里都是有光的,这就是自己要努力去做好的样子。 “婳婳,你睡了吗?应该还没睡吧,我来了!” 一声娇俏的笑声打断沈若婳的思绪,她打开门果然见昭月只穿着睡袍站在门外,手里还抱着自己的枕头,这段时间她在都城无处可去,沈若婳收留她住在将军府中。 “我要来和你一起睡,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今夜可是你在将军府的最后一晚,我猜你肯定睡不着” 她一边吧啦吧啦说着,一边就已经好整以暇地躺倒在沈若婳的床上,还占据了她最喜欢的位置。 “你啊。” 沈若婳苦笑,只得关好门回来拉开被子躺下。 昭月说的没错,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自己竟然就要嫁给傅禹修了,心中有甜蜜也有担心,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刚刚我收到姐姐的信件,她和你哥哥也定在下个月举行婚仪,希望我能够回去,婳婳,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他们吗?” 昭月看着皎洁月光下精致的雕花窗户,若有所思。 其实这个问题沈若婳自己都没有想过,明天自己成亲了,可是没有一个沈家的亲人在场,就是自己的二哥也身在敌国,但是下个月如果他要和曜月公主成亲了,自己一样没办法亲眼见证,更别说去祝福他跟一个敌国人成亲。 “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去,毕竟是你的亲姐姐,她不会这么狠心枉顾你的意愿,至于她和我哥哥的婚姻,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几分真情所在,但是如果是真的喜欢彼此,我想我会祝福的。” 昭月偏头看向黑暗中的婳婳,一直觉得这个女孩有异于常人的冷静克制,没想到在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依旧是如此。 “别说他们了,说说你吧,我听他们说你嫁给傅禹修是为了保护沈家,得到安南侯的帮助,那你和傅禹修在一块的时候会和他说实话吗?” 沈若婳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听到这些传言,不过也不奇怪,因为虽然过程不一样,但是造成的结果确实就是如此。 “时间是检验一切最好的办法,你以后还会来宣朝吧,到时候邀请你到全新的将军府做客,这就是我和他都有的梦想,这就足够了。” 第124章 昭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搂着沈若婳的腰又打听了一些宣朝婚仪需要注意的事情,明日会有多热闹等等,两个女孩说着话果真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沈若婳就已经被丫鬟婆子从被子里捞出来梳洗打扮,一看她眼下乌青就知道昨夜没睡好。 “姑娘不必紧张,女人都有这样一天好日子,今日您出了这道门就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妃了。” 几个丫鬟婆子围绕着她倒腾,胭脂水粉一道又一道地往脸上涂抹,华美的嫁衣一层层披上身,沈若婳完全就是任他们摆布的提线木偶。 直到上完妆,猛然瞥见镜中的女子,红唇皓齿,粉面桃花,一颦一笑如青莲悄然绽放,就是她自己都对这样的沈若婳感到陌生。 “这是我吗?” 她摸了摸脸颊,除了妆容厚一点,发髻盘作待嫁妇人,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小姐,你真好看!” 青竹在旁边痴痴的笑,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小姐出嫁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以她的容貌穿上大红的嫁衣该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 如今这样的场景就在面前,她却想到了一直疼爱小姐的夫人,要是她亲手为小姐戴上精美的凤冠,拉着她的手送出门,该是多好。 “婳婳,将军说今日就让他做你的亲哥哥亲自送你出门。” 辰王妃欧阳婼也笑着帮沈若婳整理了一下精美的嫁衣,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时间仓促,她都没有好好体会原来在都城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天家的皇子妃是什么样的感觉,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三皇子傅禹修对未来皇妃的重视,一场没有多少长辈参与的婚事也办的热热闹闹,甚至还特意请来了沈家朝中有名望的宗妇做全福姑姑给沈若婳梳头。 这边喜气洋洋地为新娘子打扮,前院也已经宾客盈门,沈家好歹是将军府,这样的日子凑热闹的人还是不在少数,辰王一身暗红长衫,也好像主人家一般站在台阶上迎接来客,俨然是把自己真的当成了沈若婳的亲哥哥。 “恭喜恭喜啊!沈小姐终于嫁出去了。” “同喜同喜,嘴巴不干净待会儿可以多喝点酒涮涮。” 拱手笑着迎接四面来客,人们这才发现他们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辰王,以前只是倨傲,现在可以用目中无人来形容了,不管是什么地位的人敢说沈若婳一句不好他立马就能怼回去。 傅禹修来得很早,他今日一身正红喜服,也是如谪仙在世,玉树临风,他也一改之前低调的做派,不管什么都是最大的排场,一路吹吹打打,骑在高头大马上相当的威风。 “你小子,还算知道轻重,准备得不错,既然下定决心要娶婳婳了,以后,就好好对她。” 门槛上的傅禹浩拍拍傅禹修肩膀,把他让了进去。 “小姐,殿下来了!” 青竹兴奋地跑进来,一屋子的女眷笑着帮沈若婳拿来便面,也就是扇子给她举着,听外面迎亲的礼官一遍遍地催促,一次次地送进来早就准备好的吉祥物。 直到礼官催促了足足第九遍,沈家这边的长辈才出声应答,缓缓将新娘子引出了闺阁。 两人本来都是身份不简单的人,如果要是按照皇子娶亲的礼仪,是要到皇宫太庙前祭拜的。 但是谁都心照不宣地知道皇帝和皇后不高兴这门婚事,怎么可能在宫中为他们举办婚仪,现在这一切,都只是按照民间的礼节而已。 只不过一切都被傅禹修操持得井井有条,竟然少了一些冷冰冰的繁文缛节,多了人间热闹的烟火气。 举着便面的沈若婳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被昭月和青竹一左一右扶着,直到面前出现一双缎面红绸的鞋子,她知道这是傅禹修,他来接自己了。 “婳婳。” 果然,下一刻傅禹修叫出了这个名字,并伸出手,缓缓握住沈若婳伸过来的右手。 触手生温,能感受到他掌心令人安心的温度,在人群的欢呼中,两人来到正堂。 将军府堂上正中自然是摆放着大将军和夫人的牌位,然后才是一些族中长辈分列两侧坐定,无不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沈家唯一的大小姐出嫁。 跪拜,叩首。 沈若婳转身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父母长兄的牌位,他们也见证了自己出嫁的样子,在天之灵也该安心了。 “婳婳,上来,三哥亲自送你。” 辰王傅禹浩半蹲在阶梯前,示意沈若婳像小时候那样上去让他背。 “谢谢三哥。” 在辰王宽厚的背上,一步步走出将军府,沈若婳脑中思绪万千,二哥知不知道自己今天出嫁呢,如果是他在家的话,会不会很欣慰地亲自背着自己出门。 从将军府正堂到门口,早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观礼看热闹的人,沈家也大方,喜钱就从来没有停下过,撒得天女散花一般,引得人群一阵阵起哄。 一个蒙面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悄然出现在观礼的人群中,他脸上戴着半块面具,却掩饰不住一双眼睛盯着新娘子,眼中流露出愧疚和些许激动。 结亲的队伍真是豪华啊,傅禹修这个低调惯了的人,如今全心全意娶一个人,竟然整出十里红妆的意味。 到了将军府门口,沈若婳登车之前,按礼还要回头跪拜父母挽留一番,只可惜沈家已经没有长辈,她便在轻轻叩首告慰父母在天之灵,才转身准备上车。 “沈小姐出嫁,小人愿为石墩送嫁,愿小姐与殿下情如磐石。” 一个戴着半块面具的人忽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在马车前蹲下,很是认真地对沈若婳说。 “这” 沈若婳为难,怎么会有人这样送嫁的,但听这个人的声音十分的熟悉,难道是沈家认识的人。 “小姐不必推辞,吾乃将军府故人,一片心意而已。” 他迟迟不见沈若婳动作,又开口说道,这下是掩饰得极低的嗓音,却十分坚决。 “婳婳,来。” 傅禹修也搀扶起沈若婳一只手,亲自扶着她,让她踩着那个人的背踏上了马车。 第125章 傅禹修目光从那个人身上意味深长地打量之后移开,也翻身上马,带着婳婳回府。 沈若婳坐定之后缓缓放下扇子,猛然觉得刚刚那人的声音真的好熟悉啊,偷偷挑开帘子往后看,依旧见他注视着这里,只是在触及自己的目光的时候缓缓后退,终于消失在人海中。 一个念头在心里翻涌,沈若婳想回去验证。 “婳婳!二哥现在的身份不好暴露。” 马背上的傅禹修显然早就猜到了那是谁,低声提醒道。 沈若婳这才冷静下来,如果刚刚那真的是二哥,自己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相认,瞬间就会引来朝廷的追捕,现在他可是下落不明,和安虞敌国勾结的。 是二哥,竟然是他来亲自送自己,沈若婳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退回马车中,紧紧攥着手帕,终究还是二哥疼自己,可是为什么他不早点回到将军府中呢,他到底还在顾忌什么,安虞国就那么重要,比起自己这个亲妹妹还重要。 眼看马车渐渐消失,人们有的追随而去继续捡喜钱,有的意兴阑珊地散开,刚刚还热闹的将军府门口只剩下两人。 沈若铭取下面具,回身看着挂着红绸的将军府,此时门口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着刚刚热闹过后的纸屑,然后,缓缓关上门。 婳婳还在沈家的时候,这里好歹还有一个少主,如今她出嫁了,将军府就只变成了一个象征意义的存在,可想而知以后的冷清。 “大人,我们该回去了,大王只给了你五天时间,可别忘了您现在的身份。” 身边人提醒道,他是安虞人,奉他们大王的命护送沈若铭回来见证他妹妹出嫁,出来的时候公主可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沈若铭安然无恙地带回去,如果他要是敢反抗,就是绑也要绑回去。 “知道了,走吧。” 沈若铭倒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能亲眼见证婳婳出嫁就已经满足了,也许现在自己不在身边,她还过得幸福一点。 新的三皇子府终于到了,这里是傅禹修后来才买下来重新修建的园子,在长街最好的位置,背后竟然还靠着悠悠流淌的护城河,左右都是重臣府邸,平日清净不说,安全也不错,算是难得的地段。 路边是拥挤的人潮,看热闹的人当真不在少数,让本就没多远的路途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两人终于走到堂上,在礼官的牵引下各自站好,早已经到了吉时。 “好好好,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有这样一日,想必也会安心了!” 安南侯十分不客气地就坐在高堂的位置上,他以傅禹修的义父操办了这场婚事,虽然沈若婳听到一些传言说他其实是傅禹修的亲生父亲。 但是不管怎样,这以后都是他们的长辈了,宣帝和姜皇后对这场婚事漠然到了极点,她倒是乐得不麻烦。 却不想此时门外有家丁通报太子殿下驾到,满院子人纷纷下拜行礼。 太子傅禹明终于还是来了,父皇说的没错,他已经失去了竞争沈家的机会,失去了婳婳,并不想再让储君的风度都失得一干二净。 一身严肃正服的太子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同样端庄的女子,大家好半天才认出这不就是刚刚被赐婚了太子妃的孟氏将军府孟瑾,没想到昨日赐婚圣旨刚下,今日就大张旗鼓地跟着太子出双入对,这很明显有耀武扬威的意味。 “婳婳,三弟,孤这里有父皇的圣旨,父皇日理万机不能亲自见证你们的喜事,略表心意。” 太子淡淡地开口,然后让旁边的内官念封赏的圣旨,都是一些不怎么珍贵的珠宝金玉,还有每个皇子成亲按制都会有的一小块封地,也是在贫瘠的北方。 众人看这场面,总算是对三皇子不受宠的传言更信了几分。 但是傅禹修却始终不以为意地站着,得体地带着沈若婳行礼接旨,然后将太子让到一边落座。 “沈姐姐,就先恭喜你和三殿下了。” 随后的孟瑾巧笑嫣然地走上来,在沈若婳的面前娇娇柔柔地开口。 “谢太子,还有,太子妃。” 沈若婳一手拿着便面遮住自己的脸,一边站到傅禹修身边对两人道谢,落在太子傅禹明眼中他两人就是夫唱妇随,心中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愤懑痛楚又渐渐泛滥起来。 但是他是太子,是储君,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天子,决不能再失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强忍着摔袖离去的冲动,太子坐到了临时安排出来的位置上,上首依旧是安南侯,他是谁?曾经敢和朝廷对着干的叛贼,今天他儿子成亲,他就要坐在高堂,管他来的是谁,别说是太子,就是宣帝亲自来了,他也要大摇大摆地做在首位。 既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礼官也就开始主持仪式,傅禹修和沈若婳两人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安南侯就算刨除了沈家背后的势力去看待这门婚事,也觉得这个女人确实对儿子以后的事业大有帮助,这样的人有手腕有心计,如果以后傅禹修在外面谋事,她还能在背后做好善后,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此时孟瑾就时不时地看着身旁的太子,看着他的脸色渐渐从惨白变得铁青,一双手紧紧握住椅子,好像在压抑内心极度的痛苦。 她其实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可不是那种一得势就像要到处炫耀的人,她用自己的手段得到了太子妃的位置,她知道这是太子傅禹明的妥协,为的不过是孟家背后能够和沈家抗衡的实力,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以后太子会对自己有多爱重,今天这样的场合本不打算来的。 但是一想到沈若婳这个女人就要成为皇妃了,而自己这个太子妃的位子还是她放弃不要的,心里也同样有了火气,凭什么自己样样都比她优秀,最终却只能捡她剩下的。 第126章 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也是高她一等的太子妃,以后自己还会是皇后,沈若婳却只能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废掉的失宠皇妃,她可不相信傅禹修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会有什么机会和太子相比。 就凭这一点,她就要来,就要趾高气扬地来看看这个沈若婳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但是现在,看着这满堂的金碧辉煌,还有今日整个都城都在洋溢的喜气,还有这堪称十里红妆的嫁娶仪式,她心里那点刚刚树立起来的优越感渐渐没有那么强大了。 等看到太子依旧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的时候,她心底的愤怒已经不足以表达,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嫉妒,一种自己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她的嫉妒。 “啪!” 太子手中的茶杯竟然被捏碎了,一声脆响在满堂的欢声笑语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因为刚刚傅禹修和沈若婳已经完成了礼节,安南侯正在笑呵呵地说他们两人以后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了,要举案齐眉云云。 太子的举动让不少人脸色尴尬,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沈若婳曾经是内定太子妃的事,如今她嫁给了三皇子,太子在旁边自然是不爽。 孟瑾赶紧掏出手帕去帮太子擦拭,辰王也过来勾肩搭背地打哈哈,总算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了正站在堂上的两位新人身上。 沈若婳轻轻挪开扇子,想看一看此时的傅禹修是什么表情,却不想被他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弄得双颊绯红。 傅禹修当然是很高兴,他梦想的一日终于成了现实,此时手中紧紧握着的,就是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了,他们还会有许许多多美好的日子。 现在在他眼中只有婳婳,周遭的喧嚣,太子的失态,还是别人有意无意的嘲讽,他通通都看不见,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女子。 “婳婳,往后余生,定护你周全。” 他捏了捏沈若婳的纤纤玉手,缓缓在她耳边说着。 沈若婳感受着他的气息,唇角一勾低声回应:“阿修,从今以后,生死相随。” 两人隔着一把扇子,各自把心中的誓言说了出来,在这喧闹的礼堂中,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原来你们两个也会变得这么肉麻啊!” 一旁支着耳朵偷听的昭月捂着脸跑开了,引得哄堂大笑,也没人看到沈若婳扇子后的脸也是羞得通红。 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将这位新皇子妃送进洞房。 此时的太子还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沈若婳,看着两人拜天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然后相携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分一点目光给自己,就这样离开了。 “殿下” 旁边的孟瑾柔声安慰,将太子刚刚烫伤的手捧在手心里轻轻地吹着。 “孤终究是不配。” 抽回自己的手,傅禹明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朝外走,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有的勇气来这里,亲眼看着自己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嫁给别人,也许是心底还有一点侥幸吧,希望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的不情愿,或者只是为了沈家不得已为之。 但是通通都没有,她在身上展现出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含情脉脉,比起当初被赐婚给自己的时候那种心如死灰的冷漠,这种表情更加的明显。 他输了,输给了那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废物,输的彻彻底底。 “你在这里先等我,我去去就来,待会儿有人送席面来,你想吃点垫垫肚子。” 牵着沈若婳的手把她扶到新房,傅禹修在一屋子女眷的强烈要求下才忍住没有去却扇,无奈只能远远被沈若婳说着,随后就被推着出了新房赶去外面招待客人了。 “真是个傻姑爷” 青竹笑嘻嘻地帮沈若婳取下沉重的发饰,在傅禹修没有回来的时候她们可以轻松一点,反正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太重的规矩。 沈若婳这才放下扇子,观察起傅禹修为他们成亲准备的婚房,这一看不要紧,倒是有了些许熟悉感。 “呀,小姐,你看这个雕花窗户和你房间的一模一样,还有这个博古架,上面放的玉摆件都是一样的!” 青竹在旁边惊呼,倒是发现了不少将军府的影子,当下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三殿下对小姐真是十分的上心,知道小姐舍不得沈家,连这些细节都照顾到了。 “是啊夫人,少主特意嘱咐我们一点要让夫人感受到家一样的温馨,不单单是这园子,就在府中都还有不少照顾夫人喜好的地方,前面还有一个新修的演武场,和将军府的一模一样。” 一个老妇人端着吃食带着一群丫鬟鱼贯而入,一边笑眯眯地和沈若婳讲解。 听她称呼傅禹修为少主,沈若婳想到这些人可能是唐容的人,也就是傅禹修母族家的人,当下示意青竹给赏钱。 “夫人可称老奴为周姑姑,奴婢是从小伺候小姐的,后来小姐入宫之后又是少主的乳娘。” 沈若婳笑道:“姑姑见外了,既然您是唐容王府中的老人了,以后这些事你就不要做了,放心安享天年就行了。” 这个周姑姑看起来很和善,沈若婳还是第一次见到傅禹修比较亲近的长辈,自然要敬重一些,亲自接过食盒,示意周姑姑也坐下。 这位周姑姑确实很高兴,一看新夫人的面相她就觉得是个好孩子,一点也没有那些世家小姐的颐指气使,更何况听说她曾经一个人支撑着偌大将军府,与自己家少主真是一样的可怜人,一时就新生亲近之感,现在看她待人接物也是温和有礼,也替自家少主高兴。 “少主打小就没了娘,小姐去得悲惨,让他心中郁结多年,一度不能说话,又始终要提防四面八方的暗算,老奴因为这件事一直担心得食不下咽,少主是个可怜人,小姐去的时候把他托付给我,却不想还是受了这么些苦” 几句寒暄之后,周姑姑开始讲述傅禹修的过去,她要这么说,是希望这个新夫人能明白傅禹修的不容易,以后好好爱护她的丈夫。 第127章 “小姐去时他才这么大点的人,整日地呆坐在屋子里不会说话,我和几个宫女想尽办法都没能让他解开心结,直到后来,听说东宫来了一位大将军家的小姐,常常在湖边划船钓鱼,少主每日就坐在书房边上,等湖边有个小女孩路过去太学,只是那个孩子一直待在太子身边,宫里的人都知道是姜皇后宠爱的大将军孤女,轻易不会让少主接近” 周姑姑说着说着,开始搽干净眼泪说起往事,沈若婳敏感地察觉到,这些事可能和自己有关了,原来自己和傅禹修认识得比想象中的还早。 “后来呢?” 沈若婳突然心里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好像知道了一件与自己有关,但是自己又毫不知情的事情。 “后来,那个小姑娘也注意到了这处最偏僻的宫殿中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皇子,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瞟上一两眼,这时候少主就会紧紧握住奴婢的手,嚅嗫着尝试开口出声,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是想打破自己心里的阴影开口说话的,只可惜将军府家千宠万爱的大小姐,身边从来都是簇拥着数不清的人,根本没有过多地注意过角落里偷看的少主。” 周姑姑说着眼泪又下来了,那时候小小瘦弱的少年,是那样执着,几乎是风雨无阻地每日在门口盼着沈若婳和太子路过,然后在看着他们远去,这样的场景,她看了好久。 竟然是这样,沈若婳忽然觉得一阵心疼,没想到从那时候起他们就认识了,如果她能够主动去和傅禹修做朋友的话,也许他就不用忍受孤寂那么多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后来的事夫人您也许都知道了,少主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在花园中放风筝,结果不慎跌入枯井中,好在有您奋不顾身跳下去把人救了上来,几年之后,少主终于凭着小姐和老王爷旧部的努力出了那深宫,来到宫外有了自己的居所,一切都才好些。”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偿还他这份深情,多谢周姑姑告诉我这些。” 如果说以前她总想不明白为什么傅禹修会喜欢自己,自己每次遇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那么现在,终于慢慢知道了往事。 多少的年少深情,才有现在的以身相许,他们能走到这一步,是积攒了好久的运气才得到上天眷顾。 华灯初上,三皇子府中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傅禹修本来是不喝酒的,奈何辰王还有一些沈家的老将死活要拽着他,难免就被劝了一两杯。 然后众人就发现,一直都是稳重深沉的三皇子很快就双颊泛红,走起路来竟然都有些飘了,看来酒量是真不怎么样。 但是就算是醉了,也没有失掉他平日里的那份不苟言笑,只是看人的时候眼里都带着一种缓慢的迟疑,然后再一本正经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再喝了。 “行了行了,我们也不逼你了,待会儿还要去见婳婳呢,剩下的酒我都替你喝了,这又当婆家又当娘家的,可为难死我了” 傅禹浩嘀咕着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倒不是不想灌他点酒,实在是担心这小身板会不会一会儿就喝倒了,那明天自己铁定被婳婳兴师问罪。 于是,新郎官就被侍从扶着提前离场了,沈家的一众老将纷纷起哄,这个娶自己家大小姐的姑爷也太弱了,想当年沈家谁不是半坛子下去面不改色的。 离了前院,本来倚靠在侍从胳膊上昏昏沉沉的傅禹修瞬间清醒,摆手示意别人下去,自己健步如飞地朝后院走去。 他可不止这点酒量,但是没必要和这些人喝酒浪费时间。 沈若婳才刚刚吃好晚饭,正和昭月说笑,突然就听到前面说殿下回来了,急急忙忙找发饰来戴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是等不及见你了,哎呀,你家这位殿下可真是个深藏不漏的人,以前还觉得人木讷,以后你要是嫁给他不懂风情呢,现在看来我都有些嫉妒了” 昭月还在喋喋不休的开着他们的玩笑,这边傅禹修果然已经踏进了房门。 “哟,这是咱们的三殿下来了,这么迫不及待地看我们婳婳啊,婳婳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你,以后你可要好好爱护,不然我可要把人给拐走了。” “昭月,闭嘴!” 沈若婳在背后嗔怒地呵斥了昭月一句,刚刚他们在说以后有机会了要去安虞国瞧瞧呢。 “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婳婳的,至于去你们安虞做客,有空的话我们夫妻一起去。” 傅禹修笑着,对昭月的打趣不以为意。 “哎,好了,今夜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呢,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婳婳,记得刚刚我给你说的哟。” 她笑眯眯地凑到沈若婳耳边又说了什么,成功看到新娘子小脸绯红,然后才大笑着出了婚房。 周姑姑笑着过来指引傅禹修却扇,然后是六食、合卺,直到此时傅禹修才看清楚今日自己的婳婳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他想象过婳婳一身嫁衣嫁给自己的样子,却远远没有亲眼所见动人心扉,今日的婳婳,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娇娘,让他忽然觉得,过去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够娶到年少时一见钟情的女孩为妻。 “婳婳。” 等仪式全部完成,周姑姑带着青竹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下,这方天地中只有对坐的两人。 沈若婳突然觉得压抑得有些过分,紧张得手心里都冒汗了,她一向自以为自己是一个洒脱的人,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也和那些扭捏的小女子没什么两样。 傅禹修好像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缓缓伸出手去握住她僵硬的手轻声说:“婳婳,不管身份如何转换,我依旧是那个我,你不需要紧张和担心,还像以前一样做自己就好,你依旧可以把我当做以前那个小哑巴。” 小哑巴?这个称呼自己有多久没有用到了,沈若婳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了他们初识那会儿,但是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哑巴,自己跳进他的车里强迫他带自己出城。 第128章 也不过是过去大半年的时间而已,原来他们都已经变了这么多,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也变成了他的妻子。 想起往事,果然让心里那点无措的陌生淡化了许多,沈若婳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堂堂沈家刁蛮大小姐,怎么能因为紧张都语无伦次了呢。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好傻好可怜啊,在第一次去你的府邸中的时候,我还觉得怎么会有皇子这样不拘小节的,连个围墙都是随便让人想翻就翻的,后来我才知道隐藏在暗中的护卫是多么无语” 喝了点酒沈若婳好像也找回了那个昔日胆大妄为的自己,笑着说了许多从小到大的糗事,傅禹修始终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的目光全是深情。 “那时候我把钥匙给你,希望你常常走正门来看我,我第一次那么患得患失,害怕你只是一时兴起,像小时候那样,过几天就把我忘了。” 把婳婳的头靠过来,依偎着看窗外皎洁的月光,窗檐下摇曳的纱灯下飞舞着些许春日的蛾子,一切都是这样的岁月静好。 沈若婳主动环住他的腰,微笑着仰头说:“阿修,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遇到傅禹修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需要照顾需要有人遮风挡雨的普通人。 “遇到你,喜欢上你,希望你你也喜欢我,这就是这辈子的成就了” 情到深处,傅禹修抬手真真切切地感受她温热的脸庞,这是他的婳婳,他的妻,以后都可以一直叫她婳婳,或者夫人,自己兜兜转转还能握住她的手,何尝不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 深情地捧着她的脸,缓缓靠近,唇齿缠绵。 烛光闪动,新房外是暮春的盈盈花香,远处有杜鹃鸟叫隐隐传来。 新府邸中一大早也热闹起来,这里只有三皇子和皇妃居住,倒是也不见冷清。 青竹早就接到周姑姑的吩咐在厨房里炖乌鸡汤,一边和灶台上的丫鬟婆子打招呼,她这才发现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唐容一族的旧人,以前在唐容王府中的,后来被罚没成了奴隶,又被傅禹修想办法救出来安置在各处,如今正是名正言顺在三皇子府中谋生。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称呼傅禹修为少主,似乎有意忽略他是三皇子的身份,沈若婳也变成了少主夫人,而不是宣朝的三皇子妃,这里的人言语间对宣朝的皇室都有敌意,这样青竹心里打起了鼓,这些人不会都有反心吧,以后会不会连累自家小姐。 “少主和夫人应该起来了,青竹丫头你先去伺候吧。” 周姑姑过来把人往外赶,然后回来才瞪着厨房中的人,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 春日的阳光已经透过雕花窗户投射进来,只不过这方芙蓉帐中依旧安静,傅禹修支着胳膊看着身旁犹自在熟睡的婳婳,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其实之前他一直有些担心,害怕当时在皇宫中那场意外会让婳婳心里有了抵触,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心情。 但是昨夜他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原来当初在皇宫暖阁中太子和婳婳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他那么说完全只是想气自己,可恨自己还相信了,对太子伤害了婳婳一直耿耿于怀,准备找到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可以不在乎婳婳有没有和太子发生什么,但是他很在乎太子对婳婳造成的伤害,还好,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原来心里石头落地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怀中人呼气如兰,傅禹修忍不住缓缓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温香软玉在怀,忍不住就沉沦了些,又亲了亲她的鼻子,然后是嘴唇 沈若婳感觉到很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束缚着自己,总想伸手将人推远一点,迷迷糊糊间指尖触及滚烫的肌肤。 这种触感她可不陌生,脑中昨夜残存的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顿时睡意全无猛然睁开眼睛。 “婳婳” 傅禹修缱绻地将唇埋在她敏感地脖颈处,原本清明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搭在她腰上的打手细细摩挲着,充满难言的情愫。 这样的傅禹修简直让沈若婳头皮发麻,强忍着酸痛卷着被子后退,高声提醒他:“啊!已经太晚了,我们该起床了,还要,还要还要拜见长辈。” 被沈若婳卷走了大半被子的傅禹修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下垂,沈若婳的目光跟着他下移,待看清楚他光裸的胸膛后差点尖叫出声,直接就缩进了被褥中,反正是没脸见人了。 “什么都看了,这时候才知道害羞。” 傅禹修好笑地看着缩进被子中的婳婳,好整以暇地开起了她的玩笑。 “傅禹修,你变坏了,我警告你立马去把衣服穿好,然后回避!”沈若婳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她是不敢现在探出头来的,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成了亲就变得没羞没臊起来,以前的小哑巴是多稳重矜持,害羞内敛的一个人,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好好好,我出去还不行吗,你别闷坏自己。”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的声音,等到沈若婳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才把被褥放下来。 但是下一刻,四目相对。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婳婳,坦诚相待只是常态。” 这人没脸没皮地站在床边,抱着手好整以暇地弯腰笑道。 “好了我也不闹你了夫人,为夫抱你去洗漱,待会儿带你看看我们新家。” 说着便弯下腰来将沈若婳连被子带人抱了起来,朝房间后面的浴房走去。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叫青竹进来服侍就行。” 她终究还是有些害羞的,虽说两人现在确实是夫妻了,但是她还不能坦然地接受傅禹修这样照顾自己。 听到这话,男人嘴角一勾,不怀好意地说:“你确定我放你下来自己还能好好走路吗?还是别逞强了。” 沈若婳脸彻底涨的通红,只能假装听不懂,手却狠狠掐他的胳膊:“臭流氓!我之前怎么就觉得你老实巴交呢,还打算好好调教一番做个家庭煮夫,我在外面带着将军府冲锋陷阵呢” 沈若婳一边喋喋不休说话转移注意力,终于被放在了浴桶旁边。 “好吧,既然夫人还如此见外,为夫就只能回避了,我去叫青竹进来。” 第129章 片刻之后青竹笑着走进来,揶揄地看着自家小姐,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眼神在她身上瞟来瞟去,让浴桶中的沈若婳心里毛毛的,一度怀疑这丫头是不是魔怔了。 “小姐,奴婢有一事想问你”她帮沈若婳轻柔打理长发,犹犹豫豫地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你这样鬼鬼祟祟的实在是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沈若婳拔回自己的头发,觉得今天自己这丫鬟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我想问殿下对你好吗?阿姐说成亲之后才知道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刚刚我在外面见殿下吩咐人为您准备喜欢的吃食,还贴心地在屋子里换上你最喜欢的花儿” 她显然不是来问什么答案的,自己喋喋不休地就在那里说起了新姑爷的各种好处,为自家小姐高兴。 “他呀,”沈若婳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颔首笑了笑,有些许害羞的说:“很好,是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 能够嫁给这样的人,她已经觉得很好了,如果真的要找一个良人相伴的话,傅禹修无疑就是最好的那种人。 洗漱出来,傅禹修也已经洗漱穿戴完毕,一身清清爽爽的素色长衫,也不显得苍白,反倒是脸上的笑意让人远远看见就觉得如同和煦的春风照耀在心头。 “头发没有干,我来帮你。” 拿过青竹手中的毛巾细细将沈若婳的长发包起来,再仔细地拧干,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但是神色认真,沈若婳在梳妆镜中看着,一时间一股暖流在心里缓缓充盈。 屋外不只是什么鸟儿在开得正好的海棠花上跳跃啼叫,春日清晨的风温和地从雕花窗户中吹拂进来,阳光照在镜中将两人都反光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一切都是这样的岁月静好。 沈若婳似乎看到了小时候早上到父母房中,每每也是这样的场景,父亲在笨手笨脚地帮母亲梳妆,还时不时地被暴脾气的母亲训斥两句,但是堂堂大将军一句抱怨也没有,依旧嬉皮笑脸地认真帮母亲挑选当天的发饰戴上,一边唠唠叨叨几个孩子又闯什么祸了,帮他们三兄妹给母亲大人说情。 原来自己一直依恋这样的美好,只是父母走后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如今被一个人这样温柔的对待,心里的柔软也是渐渐解开尘封。 “阿修,陪我去看看父母长兄好吗?” 抬手覆上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沈若婳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嗯,好。” 傅禹修继续帮她将发髻挽好,然后从旁挑选发饰一一戴上,还别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是无师自通,在沈若婳的指导下还是像模像样地。 看着镜中从一个世家女子的样子变成一个发髻高挽的新妇模样,沈若婳都感到恍惚。 “看不出你的手艺这么好,以前是不是经常帮别的小姑娘梳头发啊?” 自己上着妆,沈若婳半开玩笑地问。 傅禹修同样在梳妆镜中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只不过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十分的明显,他们家的婳婳调皮起来都是这么可爱。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要是喜欢,以后每日我都替你梳头发怎么样?” 青竹和旁边的一众伺候的婢女远远看见两人这样蜜里调油,都心照不宣地掩唇偷笑,看来以后她们都不用考虑怎么帮夫人上妆梳头了。 用完早饭,宫里内官来信今日宣帝身体不适,就不用他们去拜见了,有空再进宫,顺便赏赐了一些俗气过时的布料家具,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金银珠宝,就连来传旨的内官都知道陛下和娘娘对新婚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相当的漠视,随随便便地道了几句恭喜之后就离开了王府。 傅禹修收起圣旨随手递给旁边的侍从,牵着沈若婳在他们的新家里逛起来,这是刚刚修建不久的新府邸,两人都还是第一次住。 “你喜欢湖,这里的水都是从河中引的活水,里面种了荷花,夏日可从这个曲廊到湖心亭去乘凉,四面风荷,湖中有小舟可直通后院假山石林,四处都种有四季花卉,你也可以乘着小舟体验一下买酒载花,从咱们家后院出去就能看到两岸垂杨,咱们得空的时候也可以沿河岸边散步” 从湖边出来,就是分列两侧的府邸,有暖阁有书房,都按照两人的习惯布置妥当,他们的新房在府中腹地,假山花园穿插其中,时不时的有一个凉亭游廊点缀其间,要不是有傅禹修带着,沈若婳都有可能会迷路。 傅禹带着沈若婳在王府中游逛,不得不承认这些确实超出了沈若婳的想象,她一直以为傅禹修应该是一个低调的人,但是仅仅在前院走了一圈,沈若婳都觉得有些累了,这处府邸在前面看和旁边其他王公贵族家没什么区别,谁知道进来后别有洞天,后面的一大片岸边空地都被买了下来,做得跟一个花园一样,这样的规模,就是太子在朱雀街的府邸也不遑多让。 沈若婳还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演武场,和沈家的一模一样,但是又比沈家的大上不少,竟然都可以在其中跑马射箭。 “上去试试。” 傅禹修吩咐人牵来一匹马自己先一跃而上,又朝沈若婳伸出手将她拉上来,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纤腰。 在马场中沈若婳试着拉弓搭箭,久违的沙场奔驰的感觉又来了,当时她们将军府在边境的时候,父亲就常常带着他们三兄妹去广袤的野外练习骑射,那时候她总是逞强要自己骑一匹小马,就这样哼次哼次跟在父兄后面,有好几次都从马背上掉下来。 而现在,虽然自己不会在射箭的时候从马上掉下来,但是身后有了一个人稳稳环住自己。 “我很喜欢,谢谢你傅禹修!” 痛快地策马飞奔了好几圈,沈若婳迎着微风开怀大笑,有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骑马过了,她甚至想现在就重新策马出城门,到原野中痛痛快快地兜风。 “叫我什么!听不见。” 用下巴蹭了蹭沈若婳头顶的傅禹修问道。 第130章 “谢谢你,夫君。” 沈若婳笑着,回头在他脸颊上印上一个甜甜的吻,某人的神色顿时更加得意了。 微微夹了一下马肚子,骏马就带着两人出了府邸,沈若婳疑惑地回头看他。 “走吧,既然你想兜风咱们就出城去,顺便去沈园。” 祭品他早饭的时候已经吩咐人过去准备了,他们直接策马出城就行。 于是,都城的人就在三皇子和皇妃成亲的第二天,有幸看到两人策马从长街而过,都城中贵人是不少,但是像两人这样出行连个护卫都不带,就直接骑马过街的还是少有,但也是相当的养眼。 “啧啧啧,真是奇了,以前看沈丫头一个人陈长街的时候总觉得这谁家的小姐这么嚣张,现在看她和三殿下一起就没有这种感觉。” “可不是嘛,人家这是和夫君一起,哪个皇子能对妻子这么宠爱,看看,还一路有说有笑地,真是羡煞旁人” 大家又在议论如果当时沈若婳嫁的是太子,想必现在尊贵是尊贵,但远远没有三皇子对她的宠爱吧,于是以过来人自居的长辈们就教育待嫁的小姑娘们以后嫁郎君就要像沈若婳这样的,不挑贵的要挑对的。 郊外踏青的人真不少,暮春时节漫山遍野的杜鹃抓住最后的时间尽情地开放,引来都城贵族们纷纷驾车出城游玩,沈家园林本就是风景极好,山下的竹林中今日就有不少都城贵族世家在设宴,连流水曲觞都有,不时还有丝竹声传来。 沈若婳远远认出了停靠在马路边马车的徽记,好像是都城中几个侯府家的。 “咱们绕开走吧,这些人以前我都得罪过,不想和他们照面。” 沈若婳拨弄一下缰绳,想将马儿调转方向。 “哎呀,这不是沈大小姐吗!” 却不想他们刚刚转身,就有一个青年从竹林中晃晃悠悠走出来,一眼就认出了马上的沈若婳。 “怎么不进来坐坐,以前你不是最鄙视这样的场合,说我们玩物丧志,说什么都城的风气带坏了宣朝,我们这些人就是败类,怎么,今天特意在你爹坟前设宴,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地底下会不会气得想掀棺材。” 以前沈若婳确实很瞧不上这些人,前线将士在边境冲锋陷阵都换不到一顿温饱,他们这些人倒好,终日只知道花天酒地领着大额的俸禄挥霍国库,所以她每次遇到这些人都要好好教训一番,久而久之也就结了仇怨。 “哦,你现在不是沈大小姐了,该称呼你三皇子妃了吧,怎么,嫁了一个皇子就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了,也是,听闻三皇子只是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闲人,你跟了他可没有什么风光日子了,你以后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得前俯后仰,连远处正在喝得东倒西歪的其他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说够了没有。” 一道沉沉的声音从沈若婳身后传来,倒是把她都惊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人家正主三皇子傅禹修都还在这呢。 那人刚刚明显也是没注意到和沈若婳同乘的人是傅禹修,毕竟这个传说中的哑巴皇子一直都是那么低调,甚至见过他真面目的都没有多少人。 这冷漠的声音反倒是让他刚刚喝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你是三皇子傅禹修?” 他不确定地上前问道,同时打量着从马背上下来的男人,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傅禹修真面目呢,与传说中的样子还是有些差距的,至少不是传言中恶疾缠身命不久矣的样子。 “是我,你是王尚书家公子吧,你父亲在朝中一直以清廉着称,据说一身袍子都是洗了又洗,发白了都舍不得换下来,如今我看你身上的锦缎,够你老爹买一百件常服。” 此言一出,对方立刻脸色煞白,倒是沈若婳疑惑地将目光停留在这个人身上,她是知道都城中有这样一些贵族圈子,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或者世家公子在一起互相吹捧,吃喝玩乐的,但是并不清楚这些人的底细。 疑惑的目光同样也落在傅禹修身上,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还点破他父亲在朝中的作为,如此看来是作秀无疑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穿件衣服,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哦,你确定和你爹没关系,我记得他前年的时候曾经管过一段时间柳州的课税,那年据说柳州闹了大灾,朝廷没办法一分钱都没有收到,还从军中拨了不少军饷去救急,经手的,就是你爹王大人吧,但是将这件事上报和你父亲打掩护的,是那边那位绿衣服张公子的老爹吧?” 傅禹修笑,自顾自地抬头看起这幽幽的竹林,本来是清净之地,却让这些人在这里打扰岳丈大人,他遇上了自然也就不爽了。 如果说刚刚这人因为傅禹修一眼认出他的身份有些惊讶的话,现在他完全就是惧怕了,内心的恐惧瞬间冲上脑际,让他本能地想要让对方闭嘴,因为他感觉到这个人知道的更多。 这些年他们家在朝中确实是做了一些事中饱私囊,但是他爹是个谨慎的人,一直都小心行事,根本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了,眼前这个三皇子怎么就知道了他们的底细。 “原来这些年沈家在边境的军饷越来越少是你们这些人找理由克扣的,是不是仗着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是现在还不想除掉你们这些蛀虫,等到时机成熟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沈若婳本就不是什么糊涂的人,经过傅禹修这一点,瞬间就明白了了为什么这些年总是各种理由的克扣军饷,现在看来陛下在背后默许这些人针对沈家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你还觉得洋洋得意,还想继续在沈园打扰大将军长眠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刚刚我说的这些明日就可以出现在御史弹劾的折子上,他们那些人重名节,只要我说所有的御史都有一份,他们必定会争先恐后地弹劾起你们这些贵族来,毕竟,要是表现得好了,你们的今日的得意就是他们的明日富贵。” 第131章 “你以为这样说我们就会怕了吗?三皇子,你别忘了都城现在还是谁的天下,如今陛下善待我们这些世家,就算这些小事让我们一时遭到训斥,但是对于咱们这样的世家来说,根本就不会伤筋动骨。” 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算是让那个王公子找回了一点仪态,说白了他也只是一个混迹在贵族圈子中的人,他爹一向要维持低调,他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世家公子。 但是身后这人就不一样了,他主母曾经可是郡主,世家大族中比较得意的长孙陈远,算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头目,他对朝局的见地自然是比他们这些人高明的。 傅禹修也认出了这刚刚出来的陈远,陈氏这些年靠着在朝中帮笼络宣帝一些顽固的世家贵族,倒是有些地位,只不过在他眼中也仅仅是有一些而已。 “陈公子倒是个明白人,所以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把你们的罪状呈递到陛下面前,因为时机不对,现在朝中正需要贵族支持,陛下自然优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越是办事得力,越是帮着稳固局面,是不是意味着你们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头了,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就不需要我再点破了吧。” 陈公子面上依旧是满脸的不屑,在他眼中,这样不得宠的皇子就是废物一个,他们这些人才是陛下江山稳固的保证,他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他们的世家承袭世世代代,注定了永远都会在庙堂上拥有最好的话语权。 “你不以为然是因为你知道的还太少,有这功夫在这饮酒作乐,还不如早点回去问问你父亲叔伯,现在他们是不是开始有意无意的生出一些事端,让朝廷离不开你们,让你们依然有用,这样的事谁家都在做,但是如果有人同样到陛下面前告发,表示自己可以做得比你们好,那他接下来就可以慢慢取代你们的位置。” 他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却让渐渐围过来的人纷纷都不寒而栗,这样一个人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的底细调查得这么清楚,更可怕的是他始终伪装得很好,让人以为三皇子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废物皇子。 沈若婳看着他说得像模像样的,竟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以前她就算知道这里面有很多问题,奈何这些人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有事联合起来对付将军府,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找这些纨绔子弟打一顿出气。 如今看来,在傅禹修手中可是握着这些人不少的把柄,他之所以不发作,应该也是觉得时机不成熟吧。 “以后不要再克扣沈家的军饷,也别想着瓜分将军府,因为以后,它有主人了。” 到最后,傅禹修还不忘警告几个死鸭子嘴硬的世家公子,没错,他要等的时机其实已经越来越近了,现在自己和婳婳已经成亲,沈家的事业可以慢慢转移过来给婳婳,有自己在背后保驾护航,她想要拿回属于将军府的东西会容易很多。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沈若婳是挺感动的,她以后也是有人罩着的了,虽然现在傅禹修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她无比坚信他的底气绝不止于此。 几个贵公子丢下几句狠话之后,也没了在沈家墓园前游玩的心思,扫兴地登车离去,本来他们年年都来这山下游玩,一来是想气气沈若婳,二来也是想羞辱身前对他们这些世家十分不友好的沈衡,却不想今年还遇到了硬茬,这个三皇子,看样子以后是铁定了心要为沈家出头了。 “三皇子殿下当真是霸气,古人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等人稀稀落落地都走完了,沈若婳和傅禹修面前才缓缓走过来一个年轻人,笑着看向两人。 “杜公子过奖了,比起我们,你身为一个商人却与这么多的王公贵族称兄道弟,也不是个简单人。” 沈若婳看着面前的杜陵,这个人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一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奸商,平日里都是敬而远之的,之前答应和他合作的事也只是让将军府出卖了一些囤积的草药,真正的关乎将军府经济来源的矿脉可是半点也不会透露。 其实今日这宴会就是杜陵组织的,他和这些贵公子们都是酒肉朋友,他们有权,自己有钱,有时候互相给个面子,大家都过得舒坦。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会冲撞到已经故去的沈家大将军,说起来他倒是一直很欣赏沈若婳,不想和这个女子结仇。 “不过都是些酒肉朋友而已,在商场上难免的逢场作戏,比不得你和殿下生来就是身份尊贵的,根本不需要像我们这些人一样仰人鼻息。” 他语调中带着一点惆怅,之前遇到两人置办婚礼,那时候就让他心里最后一点幻象也破灭了,昨日那场盛大的婚礼更是让整个都城直到今日都还在津津乐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傅禹修对于这个一直试图和婳婳搭腔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远不是表面上这样玉树临风的贵公子,他多年前曾经因为一些生意和杜家打过交道,知道这人的手段。 不动声色地把婳婳拉到身后,傅禹修迎面对上杜陵,依旧是用那种很平和的语调替沈若婳寒暄问好。 “婳婳今日是过来祭拜岳丈岳母大人,杜公子既然还有事,我们夫妻就不叨扰了,只是都城周围能踏青游玩的地方不少,以后这沈园还是少来,毕竟沈将军生前就刚烈,向来见不得宵小虚伪之辈。” 杜陵的笑意有些凝固,以前这厮不是不会说话吗?不是个小哑巴吗?听说病得连床都下不来,终日只能喝药续命。 可是看看现在,嘲讽起人来气都不带喘的,这哪里看得出来曾经是个不能开口说话的病人? 送走了差点自我怀疑的杜陵,沈若婳早就在傅禹修背后笑得花枝乱颤,她也还是第一次看到傅禹修这么怼人,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果然人都是有潜能的。 第132章 “你就这么开心,没看到刚才那男人眼珠子都要粘到你身上了,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都城这么大的盘子里,只有他杜家最吃得香,此人手段多少有些狠辣,背地里说不定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段,让沈若婳简直是大开眼界,谁说男人都是稳重的,谁说他们家三殿下不善言辞是个老实人的,看看这架势,听听这都不带停顿的吐槽,直接就将人家从外貌到人品甚至是杜家背后一直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通通都八卦了个遍,就为了向她说明别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傅禹修,我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听说吃醋的人都是这样奋力贬低对方的,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词儿。” 坏笑着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妒妇,十足的妒妇。” 傅禹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捏捏她的鼻子警告道:“我就是眼里进不得沙子,反正我是警告你以后不管什么生意都不要和这个人做,为夫我就有遍布天下的商队,沈家不管什么生意都可以消化的了,根本不用和别人打交道,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夫君,以后保证不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你满意了吧,你就别吃醋了,听说会让人变丑的” 两人一边开着玩笑,渐渐就到了半山腰的沈家墓园。 这里松柏成阴,常年都是这样的安静祥和,每次沈若婳来都感觉父母还在身边,他们只是在这里隐居深山了而已。 两人神情变得严肃,接过侍从早就备下的祭品各自摆放好,然后叩拜。 “爹娘,大哥,女儿成亲了,我身边这位是傅禹修,他以后会照顾我,还有,我也找到了二哥,只是他好像心中有怨气,但是我会继续想办法将他带回来的,你们放心。” 几乎没隔多久她都会来看望父母长兄,所以那些无光紧要的大事小事都和他们汇报得差不多了,今天来,就是为了把傅禹修带过来,让父亲母亲还有长兄都看看。 傅禹修颔首行礼,他其实也是一直敬佩沈将军的为人,在整个宣朝中,也就只有沈家是真正为了黎民百姓愿意在边境吃沙子那么多年,最后还因为死守孤城牺牲,这些年百夏不敢进犯边境,也和沈家驻军的威慑不无关系。 “大将军,夫人,你们放心,以后有我照顾婳婳,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沈家,我也会帮她好好守护。” 看着他在父亲墓前仔细清理着落叶,站在身后的沈若婳捏了捏一直放在手掌心的令牌,这是沈家最后剩下的东西了,之前调集西北军的将军印绶到现在还没收回来,这个,也不过是象征沈家主人身份的令牌,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调集隐藏在暗处的私兵。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能力去和宣帝争抢,现在朝廷在扶持另一个将军府孟家,相信用不了多久,沈家的西北军都会被改编成别人的军队,与其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心血在自己手中流失,还不如将它交给傅禹修,让他来打理将军府。 “在父亲之前,沈家都是书香世家,因为行事格格不入已经衰败,因为看不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毅然去战场上拼搏,终于成就这偌大的将军府,只是终究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其实这样也好,父亲说,得失不要太执着,我这些年不过是因为心里还不服气,现在我遇到了更想要守护的东西,我把沈家最后的调度权交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手中的令牌都还带有她掌心的温度,可见沈若婳是一路就紧紧握着这令牌,这样的想法不是一时兴起,只是傅禹修一直想不明白,一向那么珍视沈家的婳婳,怎么突然就将一切都托付给自己了。 “你还是可以继续掌管着沈家,只是表面上由我打理,实际上你还是沈家真正的少主。” 虽然当年说的是将军府交给沈若婳的夫君来打理,但是自己和那些动机不纯的人不一样,他是真心想要婳婳继续守护着自己珍视的将军府。 笑了笑,沈若婳故作轻松地把令牌推过去,“话虽如此,但是哪有这样一将二令的,这样只会更加影响沈家在军中的威信,本就是要交给我夫君的,如今你来接管,我放心。” 如果换做是太子的话,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将沈家拱手让出,但是傅禹修,她想信任他,信任这个自己已经决定一生相随的人。 “婳婳我定然不会负你!” 将人揽进怀里,沈若婳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希望自己的选择不会错,在父母长兄的见证下终于将这个担子卸下。 回城的路上两人都规规矩矩地乘坐马车,不是他们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而是傅禹修心疼她走了一天累着了,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终于在日落时分回到了灯火辉煌的新府邸。 “少主,夫人,晚饭都已经备好了,昭月公主和辰王夫妇也来了,正等着你们呢。” 周姑姑在门外接过傅禹修递过来的披风,笑盈盈地对两人说。 沈若婳有些疑惑他们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三日回门的时候再一起去沈家相聚的。 “婳婳!” 大老远昭月就扑上来,想用她们安虞的礼节在沈若婳脸上亲一口,却被一旁的傅禹修没好气地拦住了。 “真是,婳婳才嫁给你一天就管得这么严了,以后她的日子可咋办,婳婳,我就要走了,你都不好好挽留一下我吗?” “你要走了?去哪里?” 其实这也算是明知故问,她本就是安虞的公主,怎么可能一直待在敌国的,想必是终于想清楚要回安虞去了。 “再过不久就是他们安虞王的婚事了,身为妹妹她是要到场的,这次我们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明日也启程回边境,就顺便带上她一起。” 辰王也走出来说道,他这次回来本就是来处理一些还没有安排好的事,如今在都城中他已经不想再参与那些尔虞我诈了,倒不如带着欧阳远远的避开,等一切都尘埃落地了再回来。 第133章 “三哥,你怎么就急着走了,我已经做了安排,让那些劫走昭月的人伪装成普通绑匪,不久之后就能帮你洗脱嫌疑,你还可以留在都城,贵妃娘娘和丞相大人也会继续扶持你的。” 傅禹浩摇摇头,他就是不想再让母妃失望,才想要先去暂避,太子既然已经做好了好好当储君的准备,他再留在都城也只是徒增麻烦,让大家都不能安生过日子。 “婳婳,二哥有他自己的打算,现在他在边境待着,远比在都城清净。” 傅禹修也在一边说,他看了看傅禹浩,这个自己一直不怎么关注的二哥,实际上他才是几个皇子中最没有野心的一个,如果不是王贵妃和丞相这么多年一直在对他要求过高,说不定早就已经带着他的欧阳军师回封地去了。 一顿饭就这样吃成了送别宴,昭月倒是无所谓,对她来说宣朝也不过是一个游玩的地方而已,她总是跟着安虞的商队到处游逛,这些年什么地方都去了不少,玩累了倒是知道回家。 “婳婳,你不是说有机会要和我去安虞看看吗,这次就是大好的机会,咱们一起跟着辰王殿下他们到边境,然后我带着你去逛逛宣朝周围的几个小部落,那些地方可好玩了。 等咱们玩累了再慢慢悠悠回安虞,说不定还能赶上你二哥和我姐姐的婚仪,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安虞好好享受一下举国欢庆三天三夜,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若婳希望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呢,旁边的傅禹修就毫不客气地将她的念头掐灭了,顺便帮她夹了一筷子菜。 “咱们刚刚新婚,你就要把我一个人扔下独守空房吗?再说了,偌大个将军府还等着你打理呢,现在又加上三皇子府,你身为当家主母,可不是能撂挑子就走人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一堆事情都安在沈若婳头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小脸渐渐委屈巴巴。 沈若婳确实郁闷啊,她以前光是打理一个将军府就麻烦很多了,本以为嫁给傅禹修以后能够清闲下来呢,谁不知落在她手里的事情更多了。 “啧啧,都说成了亲的男人都会变,本来我自己亲身经历了是以为这是谣言,现在看看你,果真如此,你看看你现在完全就不是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三皇子,这是之前伪装得好,还是娶了婳婳之后就巨变了?” 傅禹浩在旁边一脸肉麻,顺便握了握自己小王妃的手,秀恩爱什么的,他也不是不可以。 欧阳婼始终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说话,这冷不丁地被自家将军将手握在怀里,有些羞恼地看着他。 辰王郁闷啊,眼看自己这个曾经不受宠的弟弟越来越有一个皇子的样子,还抱得美人归,而自己呢,还处于怎么把媳妇忽悠到手的阶段。 说来他们也是成亲两三个月了,她却还一直叫自己将军,平日里在军营中也是以前那一身军师打扮,继续兢兢业业地打理着自己的饮食起居,时不时的还跟着那些医官去救治伤员,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宣朝辰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他知道自己这小王妃也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一直这样骗着,但是这样的平淡可不是他想要的,什么时候才能像婳婳和傅禹修那样两人心心相印,互相扶持。 各自有心事,所以一顿饭也没有太长时间,约好明日送行之后,辰王就带着人回去了。 傅禹修和沈若婳两人在花园中散步,这几日的天气都是出奇的好啊,花香沁人心脾,春日的微风都带着温柔的气息。 在凉亭中坐下,沈若婳很自然地依偎在傅禹修怀里,仰头看着一轮明月。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哥哥和安虞国的关系公之于众后,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各方的诬陷,必须早做准备。” 虽然想不清楚为什么二哥要娶那个安虞的公主,甚至说这是他入赘了人家安虞,但是如果这是二哥的感情生活,她也不想让他因为沈家而后悔,所以现在沈若婳很纠结。 “没事儿,有我在不用担心这些,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你的夫人就好了,我已经让唐容中有威望的人开始在军中旧事重提,相信用不了多久,曾经沈家的旧部就会上奏让陛下把西北军还给我们。” 既然都已经决定帮婳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自然要在这个时候开始动作,他在西北军中安插有不少的人手,相信通过他们的努力,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继续追随将军府的。 “这么快,你都是从什么时候谋划这些事情的?” 沈若婳很吃惊地看着他,一直以为自己都已经算是心急的了,没想到傅禹修更是高瞻远瞩,早就替自己想好了如何将沈家收回。 “从你决定嫁给我开始吧,我就知道不能让你受委屈,既然你最在乎的西北军还在别人手中,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他将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做好的一些谋划给沈若婳粗略地说了一下,倒是让沈若婳都觉得自己还真是太过于依赖别人了,都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有的沈家少主的身份。 “孟家是陛下接下来要扶持的人选,孟家小姐这个人想必你有所了解,之前她一直在派人暗中安插在西北军中,这些人无恶不作,故意留下许多把柄,让孟瑾作为陷害沈家的证据拿去讨好皇后太子,现在她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 以前他就知道各种势力都试图蚕食沈家的家业,其中就有这样故意安插人手然后搞破坏的人,只是那时候没有立场做什么而已。 “她倒是聪明,我一直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要和我攀比,以前不管我有什么或者是看上什么,她都一定要找到一个更好的把我的风头盖过,他在孟家一直试图做背后的掌权者,现在她又成了太子妃,想必更加嚣张了。” 第134章 沈若婳突然有些惆怅,自己真是造的什么孽,就算她天生丽质又这么的有能力,也不该招惹来这么多世家女子的嫉妒,哎,真是好烦恼。 自恋的某人根本没注意到傅禹修意味深长的眼神,等感受到腰间一紧,早就被抱到怀里没好气地捏鼻子。 “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本来你就凭着太子妃这一条就是她永远也超越不了的,现在人家不仅是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府小姐,更是太子妃,比起我这个不得宠三皇子的皇妃你可要落入下风了。” 沈若婳谄媚地帮他捶捶肩,狗腿地笑道:“怎么会呢夫君,就算她什么都比我强,但是有一样她可比不上我,那就是她的夫君一定没有我的好,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你呀。” 傅禹修虽然嘴上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实际上却在心中再加上了一条,一点要让婳婳做最风光的王妃,其实她愿意嫁给自己,选择自己,也是受了委屈,毕竟一个将来会母仪天下的储妃比起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妃实在是差距太大。 “阿修,你不需要和别人比什么,我们好好的在一块儿,互相扶持着就很好了,别人的富贵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这辈子我沈若婳什么没有享受过,不管是堂堂将军府大小姐还是沈家少主,直到现在是你的妻子,每一个角色都认认真真去活就好。” 似乎看出他脸上带有的犹豫,沈若婳主动开口说,她确实不是很在乎这些虚名,就是将军府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承受家破人亡,满门凋敝的悲凉,沈家少主的身份至今只是让她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这样的风光背后往往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压抑。 “我知道怎么做,你不想招惹别人,但是我们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心中早已暗暗下定决心,一点要将唐容一族经营得更加强大,他现在除了要帮母亲守护族人,还多了一个婳婳。 沈家小姐三日回门依旧是十分热闹,将军府现在没有了主人打理,才几日就有些冷清,但是为了迎接小姐回门,管家早就吩咐将里里外外装扮一新,将军和夫人该为女儿准备的东西他也备齐整了。 今天的沈若婳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宫装,头上梳着贵族夫人常见的发髻,鬓边随便一个华胜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更别说全身上下的配饰一个比一个看起来精致。 她以前都是低调的人,并不常佩戴这些东西,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她要回来祭奠父母,还要和傅禹修进宫面见皇帝和皇后,她不想有人说一句自己嫁给不受宠的三皇子云云,所以勉强做一个俗人。 “我就说这样的华贵才适合你,婳婳果真是国色天香。” 被人一夸沈若婳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面对街边围观的人露出羞涩的笑容,这倒是让见惯了沈家刁蛮大小姐的都城百姓们纷纷大开眼界。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沈小姐这么好看,要不是常常男装示人,妥妥的第一美人有没有,比起孟家小姐都不遑多让。” “呸,你知道什么,沈小姐可是大将军嫡女,可以妥妥的将门虎女,要背负着整个将军府重担的,比起你们说的那些脂粉之流不知道强了多少。” “听你们这么说,再看看三殿下,真觉得他们郎才女貌的好般配啊,看看,三殿下一直对着夫人笑呢,真是甜死人了。” 回门的两人被热情的将军府众人还有一众路过百姓好一番夸奖后才缓缓走进将军府,才几日不见,沈若婳觉得这都生出些许的陌生感了。 “小姐,将军和夫人的居所都按照您的吩咐好好打扫着,您的书房也每日有人打理,要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可以回来” 管家今日的话好像特别多,他其实是最舍不得小姐的,但是又不得不守着将军府。 “我知道,辛苦了管家。” 一路朝将军府深处走去,沈若婳留念地看着这些一草一木,这些都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前面就是库房了,将军府还有不少东西,当初我将一些财产赠予族中人,但是长辈们都没有接受,沈家在我父亲之前到底是清贵的书香世家,他们对将军府既不疏远也不巴结,比起其他尔虞我诈的大家族已经好很多。” 这点沈若婳还是敢确定的,因为在当时父母长兄相继出事后,大将军府算是彻底沦为一块肥肉,但是让所有人震惊的是,沈氏族中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哪怕想要侵吞她一个孤女的家产,反倒是利用在朝中的关系为她保住了将军府不被朝廷立马收回,请回了圣旨,让沈若婳长大后出嫁的夫君来接手沈家。 这份恩情她一直记了很多年,沈氏子弟只要是能够扶持的她都从不吝啬在军中朝中替他们打点。 “沈氏一向清明,他们敬畏大将军为国身死,保住一个将军府,身为沈氏族人都会与有荣焉。” 傅禹修倒是比她更理性些,据他所知这些年沈氏族人在大将军府的庇护下,甚至慢慢从那个衰落到在都城排不上号的没落家族成为朝堂上人才辈出的清贵世家,这一切也算是他们当初的高明之处吧。 “嗯,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这些帮过将军府的人,库房里的这些银钱我已经全部让管家清算出来,打算为沈氏修建一处最好的族学,请大儒来教授,也算是为大家做一点事情。” “你以前不是常常让人到巷子中给那些吃不起饭的人看病施粥,其实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也可以让他们到族学中来,以后就算学成入朝为官,或者多一点谋生的手段,也会一辈子记得沈家的恩情,长此以往才是为沈氏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 傅禹修哪有不支持的道理,婳婳一直在做的事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些年将军府在百姓中之所以名望还这么高,少不了她在私下的努力。 第135章 这个沈若婳倒是没想到的,看不出来傅禹修竟然知道得这么多,其实她做那些事多半是维持以前父母在时的习惯,但是渐渐的,也希望有人能在朝中为将军府说点话,傅禹修这都看出来了,顿时觉得他果然是自己的知己。 叫来管家督促将这些事去办好,两人继续走向库房深处。 “西北军在父亲手底下时就是军农,沈家那时候在边境驻扎常常被朝廷缺少粮响,父亲就下令闲暇的时候采药种田维持运转,自给自足,所以在重镇中有不少药材皮草可以和周围的游牧民族交换,这些,都是每年上供过来的珍品。” 沈若婳在一排排码放整齐的草药皮毛前停下,想起父亲过去的治军,她打心底里佩服。 “这些东西一直是有多少就卖多少,虽然也是能赚到不少钱,但是比起对于急需它们的商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奇货可居,如果沈家能够将这种药材垄断囤积起来,每到需求量最大的秋冬季节,必然可以卖个好价钱。” 没想到他对这个也有自己的看法,沈若婳真是觉得自己之前一点也不了解傅禹修。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当时你父亲种植这些药材的初衷是为满足军中所需,所以都是一些军营里需求量很大的伤药,如果就这样平价卖给那些商人,他们转手就能在百夏或者安虞边境守军那里卖出高价,还会让宣朝的敌人更加有恃无恐,我们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削弱敌国实力。” “你连这个都知道,看来对将军府了解颇深,没错,沈家最赚钱的药材就是需求量很大的三七等止血药,是军中常备的东西,还有就是沙地狐兔的皮肉,常常被周边的部落大批量采购用来制作服饰,至于赤铁矿,那个开采提炼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连朝廷也不愿意管。” 管家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讨论将军府的点点滴滴,觉得这两人真是般配极了,以前都是小姐一个人打理这些事,现在加上姑爷,沈家一定会变得更好。 从将军府出来,还要进宫一趟,就算宣帝和皇后再不待见他们,名义上总也躲不过,所以在宫中设宴招待两人。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太子和孟瑾好像也来了,沈若婳和傅禹修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同样从宫门处走来。 太子傅禹明看到马车就猜到了两人要进宫拜见帝后,早已经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他们在宫门口停下,然后傅禹修出来,又朝马车中伸出手,将婳婳扶下来。 她已经嫁做人妇了,不再属于自己了,傅禹明在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但是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停留在沈若婳的身上,原来她穿宫装,梳发髻,是这样好看,嫁给傅禹修以后她似乎一改常态,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野丫头,也和其他豪门宗妇一样的仪态万千。 这样的婳婳是他没见过的,也是最让他心动的,想象过无数次她穿戴着太子妃的礼服跟在自己身后,见证自己一步步走向高位,执手相看天下的样子。 如今自己再也等不到这天了,不管以后再得到什么,都没有了能和她分享的机会。 “殿下,想什么呢,三殿下和皇妃和您打招呼呢。” 旁边的孟瑾脸上带着笑意,好像没有看到太子的失态,向两人回礼。 “哦,没什么,三弟和婳婳进宫啊,一起走吧。” 说完已经率先走在了前面,朝皇宫而去。 宣帝和皇后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看到傅禹修和沈若婳一起出现,这两个都曾经是让他们头疼的人现在走到了一起,虽然很不舒服,但是脸上的笑意勉强还能挂住。 “臣携三皇子妃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傅禹修率先说出了口,但是这短短一句称呼里处处都是生疏,他自称臣而不是儿臣,就是对自己的父皇也是一句冷漠的陛下,可见是真的不想维持之前的表面和谐。 “嗯,都起来吧,你们夫妻这还是第一次一起来觐见,朕以前一直有些亏待你了,但是你也知道,朝堂上对你的身份向来颇有微词,希望你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宣帝很是无波无澜地说着,好像以前给傅禹修下毒的事,还有那些在背后做的小动作全都不存在似的。 “臣明白,都是应该的,陛下不必记挂。” 傅禹修同样很平淡地答话,他也不是那种很在乎皇家名利的人,那些东西可是从来不属于他,宣帝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当做一个皇子更是无所谓。 因为他也有预感,也许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宣帝这里不是秘密,他正是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才对母妃痛下杀手,并且在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把自己除掉,却又不得不忍受安南侯一次次的羞辱,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有些同情他。 他们这边说这话,姜皇后也和沈若婳还有孟瑾凑在一起尬聊,说起这个自己算是看着长大的沈若婳,姜皇后的心里是又气又恨的。 明明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打算长大嫁给太子稳固地位的,却不想她竟然在最后关头嫁给了别人,幸好这个三皇子是个成不了什么气候的皇子,要是她真嫁给了劲敌辰王,自己怎么样也要弄死这个死丫头。 “阿瑾啊,婚事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也别太劳累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母后说,你现在是太子妃了,不需要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你就等着好好当储妃就行了。” 她故意在沈若婳面前对孟瑾各种关照,好像当初沈若婳的选择根本就是愚不可及,忘恩负义,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做,要去嫁给一个废物皇子,完全是自毁前途,最好是现在听着孟家各种风光,后悔死自己的不识抬举。 沈若婳喝着茶什么也不说,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她可不是会羡慕别人的人,说了也不怕人说她狂妄,傅禹修能够给自己的,原本东宫的风光多了,至少他是用心来娶自己,这就够了。 第136章 最重要的,她的婚姻至少有自己的意愿在里面,而孟瑾和太子的婚事,可能从始至终都夹杂了太多东西,这样的枷锁她早就受够了,没有成为太子妃,是她感觉最大的幸运。 “说来你一直也没什么像样的封赏,既然现在都成亲了,也不能让你一直这样三皇子三皇子的叫,你也和两个兄长一样封王吧,就简简单单的安,安王,一辈子平平安安,如何?” 耳边突然传来宣帝不大不小的说话声,他宣布着这个决定,看起来竟然也不像是临时起意,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傅禹修更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要给自己封王。 沈若婳心里却想到的更多,安王,这个封号似乎以前就出现过,似乎是前朝一个什么异姓侯最后的封号,现在宣帝拿来封傅禹修,怕不是希望他平平安安,而是安安分分吧。 “封了王,自然也是要有封地的,朕和大臣们商量了一下,你身为曾经唐容王的外孙,身份上有很大争议,不能封在太显眼的地方,就兰城吧,那里安宁清净,倒也适合你调养身体,你们在都城是宗室,到了封地以后就是朕的耳目,替朕守卫疆土。” 出乎意料的竟然还有封地,沈若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刚想要开口婉拒,可是已经来不及,宣帝接下来就毫不留情地说:“兰城这个地方最近有些不太平,既然已经成了你的封地,最好还是到封地上去住一段时间,不让它成为无主之地,免得那些人悍民都以为朕让他们为所欲为了。” 果然在这里等着呢,封王封地的目的,现在沈若婳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个兰城有问题,至少不会是一个好封地。 “你不会拒绝吧?安王?” 宣帝看着他们两人,用这种疑问的语气说出来,但是又笃定傅禹修不会拒绝。 “陛下厚爱,儿臣当然不会推辞。” 傅禹修没有丝毫的推辞,这让沈若婳有些疑惑,越发觉得今天这事情不简单。 说完了正事,也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姜皇后在自己宫里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傅禹修和沈若婳,也不会连顿饭都不留。 “春日的嫩槐芽是凉性的,你少吃点,来尝尝这个煨火腿,昨天你不是还说想吃肉。” 傅禹修旁若无人地帮沈若婳挑挑拣拣夹了一大碟子菜,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沈若婳捏着筷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乖乖等他夹好菜才给自递过来,这才屁颠屁颠地开吃。 其实真不是他们要秀恩爱什么的,是这确实已经算是他们一起吃饭的习惯,傅禹修总是嫌弃她贪嘴,最近在努力控制她吃凉拌菜。 “宫中的御厨果然不一样,比起我们府里的好太多了,昨天给我们做的那道鱼我觉得都没有入味儿。” “嗯,这样啊,咱们待会儿去天香楼挑一个大厨,快吃,别光顾着夹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说边吃,倒是嘀嘀咕咕地显得热闹得很,一旁分别列席的帝后还有太子孟瑾几人一开始还面无表情,后来渐渐都觉得味同嚼蜡了。 他们这样像是民间普通夫妻的相处样子,落在太子眼中更加的刺眼,他拒绝了旁边孟瑾小心翼翼地帮自己布菜,站起来道了一声还有事就先走了。 太子被气走了,姜皇后越发觉得两人碍眼,也放下筷子。 “婳婳,在新王府还习惯吧,听说你们在朱雀街新修了一个园子,那个地段可不便宜,你们又没有皇家赏赐的府邸,倒不知道安王这么深藏不漏。” 她一直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能够忍受傅禹修,眼看着他在背后做了多少事,要不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过是多年积蓄,能娶到婳婳是我三生有幸,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傅禹修如此回答。 “谢殿下厚爱。” 沈若婳适时娇羞掩面,让本就没什么胃口的姜皇后彻底的吃不下去了。 宣帝用眼神对姜皇后这种低级的挑拨表示鄙视,傅禹修的钱都是从唐容来的,这是自己都不想去招惹的势力,安南侯那老贼总是找到机会给自己下绊子,他还不想自己去惹不痛快。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只有沈若婳和傅禹修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敬酒吃得不亦乐乎,两人都是气死人不偿命那种,倒不觉得进宫陪帝后吃饭有什么不自在。 “刚刚你为什么轻易就接受了那个封地,兰城这个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上了回去的马车,沈若婳迫不及待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她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你刚刚给我夹菜的时候话那么多,比你平时什么时候都多,这可不像你,所以,你在伪装什么呢?” “被你看出来了。” 傅禹修苦笑,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呢,却没想到婳婳一眼就知道自己在强自镇定。 “你知道前朝那个安王的下场吗?” 前朝的安王?沈若婳摇摇头,她只是有一点印象,听父亲说过一些传言,反正不是一个很好的封号。 “他本是异姓王,后来因为勾结叛军被满门抄斩,下场很不好。” 傅禹修言简意赅地说,然后又想到自己的封地,兰城,皇帝这是在警告自己,要不然怎么这么会挑地方。 “我将很大一部分唐容的族人安排在边境,兰城就是其中之一,为了让他们能有落脚的地方,我常常在这些地方制造流匪,造成很不好治理的样子,朝中有些势力的人都不会轻易到这里做官,渐渐就成了三不管地带,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已经暴露了。” 沈若婳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 “所以你答应了将这里作为我们的封地,那就必须亲自去治理那些流寇了,如果换做派别人去的话,唐容族人一定会暴露。” 沈若婳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这是傅禹修自己挖的坑,现在宣帝竟然要他自己去填上,真是不错的手段呢。 “不仅如此,因为我的刻意营造,让这里的人来往很复杂,有一些周围鱼龙混杂的人混进来,就是我也无法掌控,我猜陛下一定会在我们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制造事端把封地重新拿回来,他是不会让我这样轻轻松松拿到封地的。”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沈若婳皱着眉靠在他肩膀上,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要重新担惊受怕。 第137章 安虞国王宫中,内侍官们看着他们的大王在穿衣镜前试了一套又一套,好像都不满意。 这些都是都城最好的裁缝做出来的衣服,只是都不符合曜月的要求。 “皇夫是宣朝人,他喜欢那种柔美端庄的女子,这些嫁衣做得这么霸气,又不是我要登基用礼服,通通拿回去重做!” 倚靠在窗边的沈若铭好像事不关己,手中拿着一本书优哉游哉地翻看着,曜月却没有半点生气。 能够把他忽悠到娶自己都很不容易了,其他的就不要强求了,她少女时就认识的沈若铭,那时候还因为他是敌国大将军家公子伤心了好久,但是造化弄人,现在他就在自己的王宫里,她可不想再错过这样的机会了。 其实在仆人们眼中,他们的公主哪里是迁就这个沈若铭,分明就是对他言听计从,不仅答应不要昭告天下,还把他封王了,以后可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伺候女王的皇夫,他还可以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军队,说不定还能上阵去杀敌,算是将人家捧到了手心里。 但是看看这个皇夫呢,哪里像是有半点在乎公主的样子,婚期将近了,还是那样漠不关心,对一腔热情的公主也是冷言冷语,要知道他们曜月公主就算不是安虞的大王,也是一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在安虞多少有权有势的大部落想要求娶的,怎么放在他这里就这么面前呢。 “阿铭啊,你看我是穿这套粉色的好看呢还是穿这套蓝色的好看?” 曜月在他面前努力刷存在感。 “都行。” 换来一句敷衍到不能再敷衍的回答。 “那我是戴这个簪子好看呢,还是这个,你看看嘛” 侍女们满头黑线,她们调皮的公主又冒出来了,平日里看着多威风八面的大公主,怎么就在一个沈若铭面前形象全无呢。 “都可以。” 沈若铭翻动了手里的兵书,依旧没有看她。 “哎呀,这个带子我不会系,你帮我系好不好,好不好” 撒娇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沈若铭无奈,只能从暖洋洋的窗边下来帮她系带子。 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如一层暖暖玉色,曜月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上方紧抿着唇的沈若铭,这张脸怎么总是冷冰冰的,什么时候都不会展露一点笑意的样子。 “好了。” 沈若铭的目光好像从来就没有停留在她满脸希冀的脸上,完成任务似地要转身离开。 脖子猛然被勾住,面前的曜月踮起脚尖飞快吻上他冰冷的唇,又很快退开。 “你以后是我的了,沈若铭!” 奸计得逞的某女笑嘻嘻地放开发呆的沈若铭,她有时候就是这样古灵精怪。 等人背影都消失里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沈若铭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笑容。 “公主,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消息散布出去了,接下来就需要等您大婚了。” 出了寝宫,有人半跪在曜月面前汇报事情,听到这样的消息,曜月先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眼,确定沈若铭没有跟出来之后,才示意侍从跟过来汇报。 “宣朝是什么反应,我听说沈若婳刚刚嫁给了三皇子,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重新掌握了将军府?” 探子一一将他们在宣朝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曜月,包括刚刚宣朝的三皇子已经封王,不久之后还要到封地兰城来驻守,这些都是他们在宣朝王宫中的细作好不容易拿到的消息。 “兰城?” 曜月沉吟了一下,脑海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些年她和傅禹修的唐容一族也不是没有接触,她知道这些人对于宣朝是有仇恨在的,当年唐容王无辜被冤死,满族都沦为罪民,这些人中有不少流入了安虞避难。 “兰城算是偏僻的地方,宣帝既然把沈若婳他们的封地定在这里,想来也是知道了傅禹修这个人不安分,只怕宣朝很快就会有乱子了。” 那探子点点头,但是他好不容易进宫来汇报一次可不仅仅是这一件事,继续拿出一些信件来有些担忧地说:“王上,恕小的该死,咱们设在都城的暗哨最近截获了不少沈大人传递回宣朝的信件,看来他还是不死心,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还希望王上不要” 曜月毫不犹豫地抬手打断他的话,无非就是想说沈若铭还和宣朝有勾结,要她不要太过信任而已,这样的话她早就听腻了。 “我费这么多心思把他弄回来,就不会轻易再让他离开,这件事你们最好不要再提起,要是让他察觉了端倪,孤饶不了你们!” 宣朝要出事了,他们可以浑水摸鱼了,这本来一直是她所希望的,但是现在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其他的想法,如果一直这样岁月静好下去,其实也不错,以前她故意放纵朝中人作乱,以此来掩护培植自己的势力,父王走后她甚至野心勃勃地想要在宣朝和百夏这两个大国之间挑拨一点事端,好坐收渔翁之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若铭来到了她身边,还愿意回到宣朝去做自己的内应。 这本来就是她一直想要的机会,可是等真正放走沈若铭,让她走出自己的掌控,心里还是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尤其是,他回到沈家后传回来的信件全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一句对自己的关心问候都没有。 她不甘心,自己这辈子什么都有了,想要的权势都紧紧攥在手中,唯独沈若铭是她的一块心病,所以,最后她宁愿放弃大业也要把他重新禁锢在自己身边。 这手下显然对自家公主这有时候偏执到无可救药很着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对那个敌国的大将军府公子如此的信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王上!属下从您还是公主的时候就跟着您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可是您怎么能沉湎于儿女私情呢,别的不说,如果让沈若铭知道是你出卖他的消息给沈家小姐,让他在宣朝再没有立足之地,如果他知道了这些,你以为他还会心甘情愿地待在您身边吗?”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第138章 没错,当初最后关头暴露沈若铭的人就是曜月,她一封告密信递到了在百夏做人质的傅禹修手中,让他一早就对沈若铭产生了怀疑,最后连沈若婳都知道了,这些事看起来天衣无缝,实际上只要沈若铭慢慢去查,就会接近真相。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为了他,我放弃了和百夏合作干掉宣朝的大好机会,他就是不会心甘情愿也没关系,只要他人留在我身边就行了。” 曜月根本就不再理会身边人的劝说,她和沈若铭的婚期就在十天之后了,成了亲,以后慢慢相处有了感情,或者自己再为他生一两个孩子,不相信他就不会回心转意,还只想着回去复仇。 下属眼看劝说无果,也只能悻悻地领命下去继续监视宣朝。 直到高台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曜月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是在后怕吧,刚刚自己在下属面前别看表现得那样的强硬,实际上她比谁都彷徨,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如果有一天沈若铭背叛自己了,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沈若铭,你不能背叛我” 安南侯知道了傅禹修封王又封地的事,他早就料到宣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看傅禹修就快要名正言顺继承将军府了,又来这一出。 “没事,你放心去兰城驻守,把那些闹事的人都收拾了,找个机会我让人在朝中把你捞回来,要干大事还是要到朝堂上来,待在封地像什么样子。” 他最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就说这么几句话都咳嗽得不行,本来就不喜欢都城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总让他想起不好的往事。 “不需要你插手,你从安南到这里也有些时间了,早点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传信给我就行,用不着大事小事都亲自跑一趟。” 沈若婳第一次见傅禹修说这么多话嘱咐人,只不过想起眼前人的身份,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安南侯显然也很意外惊喜,其实他在傅禹修面前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想要弥补他,又害怕伤害到他,终归是自己年轻时候犯下大错,让他母亲和外公一族都被牵连。 “夫君确实是关心侯爷,刚刚还让妾身在库房里找了不少好东西给您补身体,既然不喜欢都城的天气,就回去好好颐养天年吧,这里有我们呢。” 沈若婳适时在旁边缓和两人尴尬气氛,她能感受出傅禹修对安南侯的矛盾心理,只是理智让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罢了。 安南侯听完也觉得有道理,自己一直在皇帝眼前晃悠,他能高兴才怪,还不如早点回去在背后暗搓搓给儿子铺路。 现在看他已经成家立业,娶了大将军府的小姐,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愿,昨日带着他们一起去拜祭了长眠底下的雪容,她要是还活着,看到今天,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我们两家本就人丁单薄,如今宣帝在你们继承将军府这件事上又百般阻挠,唯一的办法就是早点生下嫡子,也算是你们沈家血脉,那些拥护将军府的人也好找到理由。” 临走的时候,安南侯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愿望说了一下,他要是能在入土之前看到孙子,看到傅禹修有了自己美满的家庭,他就是到底下去见雪容也不会觉得那么惭愧了。 孩子?沈若婳一愣之后脸上马上泛起不自然的神色,红晕渐渐爬满了双颊,尤其是在意识到傅禹修也看过来之后。 其实自他们成亲以来,发生了一些事,让两人除了新婚那夜以外,至今还各自住在自己的园子里,并没有合房,又哪里来的孩子呢。 “刚刚他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既然决定了还不要孩子,我绝不会勉强你。” 傅禹修看出她的心事,在回去的路上低声在她耳边说。 是的,沈若婳还没有生育子嗣的打算,其实这是她早就有的想法,自己和傅禹修这样的身份,不管做什么都要有诸多的考量,当时老张头说过,嫁给傅禹修可以,但是必须要尽快将沈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时候他们甚至希望把傅禹修架空成傀儡,等到沈若婳成为真正的掌权者之后,再慢慢考量继承人的问题,必须要是有沈家血统的人,这样对于笼络沈家旧部有用。 说白了他们就是不信任傅禹修,或者说不信任任何皇族的人,希望沈若婳不要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捞到,要是丈夫得了沈家家业以后又有什么妾室庶子,一代代将沈家基业都蚕食了,那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这本来是一开始的一种谋划,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共患难,沈若婳已经决定和傅禹修坦诚,所以她一开始就说了沈家人有这样的打算。 没想到的是傅禹修非常支持她,表示等到彻底帮她找回将军府原来的样子后他们再好好在一起。 “我信你,告诉你这件事是不想以后我们之间有误会,身为你的妻子我不能如此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沈家现在是我们两个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 她不相信傅禹修以后会辜负自己,如果真的有他们夫妻恩尽的那天,再多的手段也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说话间也已经到了沈若婳的园子,也就是府邸的腹地,他们的新房,傅禹修这段时间都搬去了东侧的园子住。 “回来吧,哪有新婚夫妇就分住的,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出去,说不定满都城都会传我们貌合神离。” 沈若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开口挽留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傅禹修。 “你诚心的?我可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强忍着和你分开的,要是搬回来一起住,我可未必做得了正人君子的” 他说话间有意无意地把沈若婳往墙角逼,让她一张强装镇定的脸慢慢地就染上了绯红。 “要你回来,就回来,哪有那么多话。” 说话的声音都渐渐低了下来,她觉得现在的傅禹修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第139章 “既然是夫人之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禹修飞快地回答道,然后就快步走了。 他是真的动作很快,在沈若婳沐浴洗漱出来后,发现他的东西都已经悉数搬回来摆放好了,怎么有一种早就预谋着的样子。 “你怎么” 看着惬意躺在自己卧榻上正饶有兴趣看着她的绣品的傅禹修,沈若婳欲言又止。 “怎么了婳婳,难道又后悔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沈若婳,那眼神好像沈若婳敢说一个不字,他就立马能神色黯然的离开。 “没有,但是我警告你啊,在我的屋子里可安分一点,要不然,随时卷铺盖滚蛋。” 还没走到跟前呢,就被傅禹修一把将人拉倒在怀里,有些强势地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我们家婳婳成亲以后怎么就变得这么可爱了,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威胁你的夫君呢,别忘了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说话说着说着沈若婳就意识到不对劲,刚想呵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自己衣襟下的手,回头却已经被霸道地吻住,下一刻天旋地转,人就已经到了卧榻上,本就单薄的衣衫也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滑落地上。 他这突然的动作让沈若婳有些措手不及,脑子昏昏沉沉地任他得逞,等到终于有了点意识,羞得小脸爆红,狠狠在男人胳膊上掐一爪,却很快被按在身侧,十指相缠。 青竹本来奉沈若婳的命令去端晚上要喝的薏仁米粥,走到园子门口远远就看到周姑姑一脸喜气地守在门口,一看到她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青竹姑娘今夜就下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青竹一头雾水,“小姐刚刚还说想喝点粥的,姑姑别拦着我薏仁凉了就不好喝了。” 周姑姑抬手在她脑门子上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说道:“真是个不开窍的丫头,你家小姐现在是安王妃了,殿下在里头呢,你往跟前凑什么,这粥拿去小厨房煨着,也许夜里再端过来给王妃做宵夜。” 青竹意识到了什么,想起小姐出嫁前在府中那些老姑姑嘱咐她们这些陪嫁丫头的话,有些时候是不能打扰小姐和殿下相处的,就比如现在,赶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行礼告退,端着粥逃也似地走人了。 沈若婳后半夜是被饿醒的,本来陪着安南侯吃饭就拘束,她还打算回来吃点宵夜呢,谁知道某人来了之后简直就是恶霸,毫不留情地压榨了她吃宵夜的权力,等她被折腾得彻底没了力气,早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就是现在,也被紧紧环在怀里,本还算凉爽的春日也变得闷热起来,身上的黏腻也很不舒服,试着动了动,下一刻环在她腰上的大手搂得更紧了。 好饿啊,可怜的沈若婳简直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掉进狼窝的鸡崽子,以后谁在说三皇子温文尔雅她定要怼人一脸,推了推他的胸膛,继续纹丝不动,这人平日里看着不怎么锻炼的,身上的肉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结实,就是掐他都是自己疼。 他似乎睡得很沉,眉宇间很少见地舒展开来,唇角也紧紧抿成一条线,沈若婳抬眼能看到他光滑的下巴,还有挺翘瘦削的喉结,心里砰砰砰乱跳,她竟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害羞了,真要命。 终于还是挣脱了某人的魔爪,打算下床去找点吃的,可是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能无奈地小心翼翼爬过去。 也不知道腿酸还是手酸,也许都有一点吧,一下子支撑不住又扑在了熟睡的傅禹修身上,他本就睡眠浅,不过恍惚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顿时就变成了四目相对的尴尬局面。 “婳婳,你想对我做什么?” “那个,别误会,我只是想出去一下” 沈若婳拼命想解释,然后,他的视线慢慢下移,呼吸不自觉地渐渐沉重起来,眸子也渐渐没有那么清明了。 几个时辰前沈若婳还很熟悉他这样的眼神,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的宵夜计划再一次泡汤了。 听到动静本打算端来薏仁粥的周姑姑,走到门口一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 年轻人呐,还真是。 默默又退回园子门口值夜去了。 第二日王府的人都很奇怪,他们的王妃不知道为什么和殿下发生了矛盾一样,本来刚刚让他从书房搬回来,又要他搬回去。 这才新婚几天呢,怎么毛病这么大,众人纷纷担心起来。 但是乘着端茶倒水的功夫听到两人在书房里谈论事情,又是一派夫妻同心的样子。 “我觉得咱们可以不这么快到驻地上去,反正现在刚刚封下来,我们有些东西需要准备也是无可厚非的。” 沈若婳觉得现在就这样乖乖到封地上去,只会让宣帝觉得他们软弱可欺,以后什么事情都会这么指派。 傅禹修一脸沉思,好半天才卷起桌子上的地图,“不用,兰城匪患向来严重,我们早点去驻地,等到春夏之交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才能稳定大局,到时候早点想办法回来就行。” 俩人最终还是决定尽快到封地上去,傅禹修还告诉沈若婳,可以借此机会混进安虞,兴许还能看看她二哥。 于是在三皇子和沈若婳新婚还没结束的第一个月,皇帝为傅禹修封了安王,派往一个鸟不拉屎的封地兰城,这地方也恰好离边境不远,所以看起来他们也是想辰王夫妇被流放一样。 最终都城中只留下太子一个人,朝野内外这时候纷纷都安定下来了,就算以前有些其他的心思,但是在看到太子和将军府孟家结亲,现在又被陛下各种器重之后,他们觉得,自己的家族还是不要得罪储君的好,毕竟未来,也许就是人家坐在高位上统治他们了。 “真的可以去安虞见见二哥?” 沈若婳在前往兰城的马车上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傅禹修放下手中的书籍,点点头表示肯定,他既然答应了婳婳要带她去见沈若铭,就一定会有办法。 第140章 “我们远离了都城之后就装扮成商队,快马加鞭到安虞,那边我都已经打点好了,能够畅通无阻到达安虞的都城,等到十天半个月再回来,这里的人正好到兰城封地,我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到封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经营这么多年,这点自信他还是要有的。 沈若婳听着也觉得可行,于是开始在随行的行李里面找东西,必须得带点礼物去见二哥啊,如果不能把他劝回来,也该祝福他终于也成亲了。 朝廷派着护送的卫队只知道安王夫妇的车队出了都城之后就越走越慢,王妃每看到一个风景好一点的地方都要停下来欣赏一番,安王也不拦着,几乎对这个新婚的王妃百依百顺,一行人走得比蜗牛还慢。 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一处驿站,这里还算是离都城比较近的,人来人往的不在少数,尤其是来往都城的各种商队。 当夜王妃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着凉生病了,第二日戴着严严实实的帷帽一边咳嗽着一边在傅禹修的搀扶下钻进马车,以后的路途上就半点也受不得风寒。 半个时辰过后,一直等在驿站的沈若婳终于见到了摆脱朝廷眼线的傅禹修,她身上已经穿上了普通的妇女服装,扮成一个随着丈夫行商的人。 “还是谨慎一点好,那些人里面有陛下的眼线,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启程。” 没错,他们已经在那出行的车队中安排了替身,让信得过的人去掩护,他们借此机会溜去安虞绰绰有余。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一队胡服打扮的商人离开了驿站,带着满载的货车一路北上,只是商队的老板变成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沈若婳对这样的伪装方式还是很新奇的,虽然上次从白夏回来她也是在杜陵商队中伪装小厮,但是那怎么能和傅禹修在一起比呢。 她第一次见识傅禹修原来会的事情这么多,他既然扮成了商队老板,就并不能表现得太另类,所以遇到有需要做生意打交道的他照样熟悉得很,自然地和那些人讨价还价,买卖货物,熟练得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行商多年的精明人一样。 沈若婳在旁边看着鼻子下面粘了两撇小胡子,眼中总是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傅老板,在和人家讨论一种皮毛转卖的价格。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傅禹修?那个小哑巴? “其实说起来最挣钱的这些小打小闹都算不上,既然傅老板是做大事的,在下有个生财之道就不得不说,毕竟傅老板是要到塞外去做大生意的,咱们这些没有通关文牒也只能干看着你们发大财。”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挤出人群来到傅禹修面前打招呼,顺便把他要说的生意吐露一下。 “哦,不知道这位兄台有什么生意需要到关外去做的,你们不都是买卖皮草的吗,这在边境几个繁华的重镇就可以做。” “哎,这算什么,真正赚钱的营生都掌握在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们手里,只要上头的手里愿意漏一点,就够咱们几辈子赚不完的了。” 傅禹修敏感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装作不太相信的样子疑问道:“哦,不知这位兄台说的是什么买卖这样好,说来我等都开开眼见” 在几个人的刻意吹捧下,那人也得意洋洋地开始说自己是怎么通过裙带关系和朝中的大人搭上线,然后又是怎么样得到了帮朝廷采购物资的肥差,虽然在这一小部分,但是也够他在其中大捞特捞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在众人的怂恿下说出了确实是帮西北军采购物资。 “这其中有一些东西都是账上固定的,不能不买,而且还会有朝中的大人专门督查,做不得手脚,当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等到朝中的大人验收完毕之后,这些东西就是我们自行运送到军营中,在这里面可以做手脚的,门道可就多了去了” 也许是实在享受众人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样子,也或许是有些人的刻意引导,这个看起来刚刚加入走边商队不久小胖子就说出了他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这些东西可以送过去,但是每一份都可以抽出个十之七八,就比如说棉鞋啊棉衣啊,还有一些军中要的药材,这种东西量大,少个一点两点,只要在军中同样打点好,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的,冬天的时候我就从中转出了近六千件棉衣,后来直接就小赚了一笔呢。” “这些东西都是军用物资,不好销赃吧,要是被查出来了可不是小罪名。” 傅禹修在旁边适时地引导话题。 “害,这个简单,东西不要在咱们宣朝境内处理就行,都说了是给军营中的士兵用的,那质量当然是没的说的,而且又不是只有宣朝有士兵,出了关口,可有的是人需求啊。” 说到这个他就更得意了,因为他就是可以自由出关的人,每次将朝廷下拨给边境驻军的物资抽出一部分拿到边境上找别的国家卖掉,这些人都是和宣朝不怎么对付的,怎么会告发自己,从中又能赚到不少钱,何乐而不为呢。 他当然也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言而喻。 沈若婳和傅禹修对视一眼,分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点未来得及隐藏的愤怒。 西北军是边境驻军中守着最险峻的地方,却是过得最差的,不仅要常常面对克扣军饷,甚至在粮草这些物质上都要被人盘剥,说白了就是因为没有人主持公道,没有人帮他们出头说话。 而这个背后克扣沈家物资的群体,很可能都是不仅仅是一个势力,墙倒众人推,只要大家看到有利可图,自然都会一拥而上。 接下来沈若婳已经不想再听了,傅禹修倒是还兴致勃勃的样子,哄着这些常年游走在各地的大商人们说着一些他们和朝中某某大官又是有怎样的关系,哪个大人又是在什么地方会罩着他们,倒也不怕别人听去了会怎么样,一旦利益的纽带维持得好,这些大人们为避免更多的乱子,一般都是只会信任几个商人帮他们办事,别人也就只有眼馋的份儿。 第141章 “最主要是孟家,其他人也有,现在朝中没有人帮他们出头,所以才会沦为别人瓜分的鱼肉。” 傅禹修带回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看着沈若婳愤懑的样子微微一笑:“不过那都是过去了,既然现在沈家归我们俩管理,我会想办法让这些侵吞军营物资的人慢慢吐出来。” 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沈若婳也安心不少,她知道傅禹修会反击,只是不知道来得这么快。 第二日在客栈吃饭的时候沈若婳听到他和那些人谈论好了买卖,以后他们销路不清楚的物资都可以交给他,保证安然无恙地带到边境去售卖,不会被宣朝发现。 “现在咱们和敌国关系紧张,一般百姓也没这个胆子,如果让人看出这些东西是朝廷拨付给驻军的,但是却被拿出来卖,只怕死罪难逃,还不如交给我直接带到安虞国去,也是卖给他们的军队,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他对那群商人蛊惑道。 最近确实因为局势紧张,让宣朝周围本来人来人往的边境几个重镇变得人心惶惶,他们手中的货物也在发愁销路。 “这” 有人犹豫着,吹牛归吹牛,想要信任这个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商人,他们还是心存疑虑的。 “我出高于市价三成的价钱,实不相瞒,我也是帮着大主顾采买这些军需物资,大家一个让一点让我也有一条活路。” 傅禹修最后放出了杀手锏,正是商人们最看重的利益,这招果然有奇效,不到片刻功夫,他们的商队背后就多了几车满满当当的货物。 “你难道要拿着这些东西去朝堂上告发孟家?先不说现在他们正得宠,就是陛下也说不定会对我们倒打一耙。” 沈若婳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这些东西既然是军中特意采购的,全都会带有宣朝的标识,你们沈家西北军的似乎就是青鸟图案吧。” 他说着解开了一处货箱,从里面翻找出一些皮甲衣物,果然在衣角和夹层都发现了沈家特有的青鸟图腾。 “如果这些东西最终没有出现在西北军手中,而是在孟家军营里被发现,你猜陛下还会不会继续这么信任孟家。” 沈若婳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做法难道不就是栽赃陷害吗?因为宣帝多疑的性子,所以手握重权的大臣们一向小心翼翼,你可以捞一些油水无伤大雅,但是千万不要触碰到宣帝的逆鳞。 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就是害怕有人愚弄他,背着他排除异己,经营权势。 所以孟家一直都只敢大压将军府,而不敢真的将沈家给合并了,那样一来就失去了平衡,他们一家独大的局面绝不是宣帝愿意看到的,说不定会让他们更快走向衰亡,所以这些物质他们敢贪墨,却不敢用来武装自己,那就是和宣帝对着干,挑战他的权威。 “我们又怎么将这些东西混进去呢,孟家负责采买的人同样很谨慎。” 虽然觉得这个计划有点那啥吧,但是毕竟是他们先不仁义在先,自己总不能连反击都不会吧。 “简单,谁家都要采买,也都会有人见利眼开,只要降一点价钱,或者许以好处,这些东西很快就会出现在孟家军中。 到时候你就上奏说军中物质缺乏,沈家不忍心曾经的旧部受苦,愿意捐一点财物为将士们添置物资,最好说说去年冬天不少士兵连棉服都穿不上,长期在酷暑中缺少药材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以陛下的性格,必然不会希望你有机会拉拢人心,自然会派人查查怎么回事的,接下来的就交给我运作就行。” 沈若婳听得一愣一愣的,看来自己还真是道行不够,这些事情她以前可没有勇气去做,现在看傅禹修这么有把握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以后都可以对他言听计从。 敲定了这件事,两人赶往安虞的速度也变得快起来,因为距离沈若铭成亲也就几天时间了,早去早回,还要回到兰城去上任呢。 原先的时候沈若婳还在担心他们如何突破一道道关卡,等真的和傅禹修踏上去安虞的路途之后,她才发现是自己低估了他。 似乎不管哪个守将都能会恭恭敬敬将一行人放行,有客气一点的甚至还想设宴款待,只是咱们傅老板从来看不上,不卑不亢地打声招呼就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人家防守最严格的边境也如入无人之境。 “我终于知道之前你是怎么能那么快从百夏脱身回来了,感情你每年也会向这些守将交不少好处吧。” “那是自然,唐容的人现在多半都是在各处经商,打点关系是他们最重要的,这些路线都是每年要走无数遍的,只要亮出我们特定的令牌就行。” 他说着也递给了沈若婳一块令牌,这东西可比通关文牒好用多了。 顺利进了安虞的领土,沈若婳一下子就被眼前熟悉的场景拉回了十几年前,那时候她还小,跟着家人在边境戍边,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是家人都在一起,漫漫黄沙中总也是别有一番温情,说起来她对这些场景的印象远比回到都城后那种繁华更加难忘。 只不过心境不同,人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以前大家都只是知道沈大将军家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现在的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来身边人有意无意地目光。 现在的她身上穿着富有安虞特色的漂亮沙丽,一层薄薄的面纱有将姣好的面容笼罩,骑在马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时不时左顾右盼,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别说是在这本就偏僻的地方,就是在都城也少有这样的美人出没,于是沈若婳刚刚出现,街边的茶棚中就有不少的目光投过来。 但是都在目光触及她身后的男人后不甘不愿的瑟缩回去,带着这样一大队货物行走的人,少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他们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142章 傅禹修自然也察觉到这些人投在婳婳身上的目光,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刚刚婳婳在成衣店里选中这套裙子的时候,他第一念头就是干脆还是坐马车吧,让她只穿给自己一个人看就好了。 婳婳还嘲笑他小气,好不容易来一趟其他国家,怎么能躲在马车里呢,自然是要出来骑马好好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你能不能把手松一点,勒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我是不会掉下去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只是作为沈若婳骑马过街的代价,就是必须要和傅禹修同乘,他就在背后宣示主权一样揽着她的细腰,让那些人一点肖想的眼神都不敢再多看。 “没看到别人都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吗?这里是还不算稳定的边境,经常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劫掠富商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保不齐就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沈若婳回过头去戏谑地笑道:“那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带着美貌小妾出行的富商老爷,随随便便勒索一下就能得手,更加惹人惦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倒是也在他国玩得惬意,安虞比不得宣朝,说白了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部落,许多城池都没有宣朝那样悠久的历史和健全的建设,甚至一路上他们还看到许多只是游牧民族聚集起来的小镇,据说等到春季过去,这些地方的人就会搬起家当游荡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安家了。 “真不知道那个曜月公主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挑拨宣朝的关系,就安虞这样的难道还能统治到宣朝不成,他们的诗书教化好像根本就比不上吧。” 跟在他们身边的有一个属下对于之前的事显然只觉得是一个笑话,他们这些经常在各国经商的人,对于每个国家的实力到底如何还是有点了解的。 “这倒是未必,安虞人据说十分信奉神明,能够有点钱的人家都会让孩子到寺庙中接受启蒙教育,他们中有人更是精于商贾之道,布匹瓷器,还有香料一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才让安虞从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强大成为雄踞一方的国家,如果不是这些年因为内乱有削弱,以前的安虞就是我父亲也很忌惮。” 沈若婳才不会对安虞抱有轻视的态度,这当年也是曾经和沈家军对抗多年的,她比谁都清楚安虞的难缠。 傅禹修点点头同意沈若婳的见解,安虞如果真的像表面上这样弱的话,旁边的白夏还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年吗,早就开始动手了,正是因为他们一早知道自己境遇不太好,才会广泛拉拢人,就是在白夏也还不是有瑜彦父子在嘛。 越接近王庭,沈若婳也渐渐感受到了不同,这几日总有人在他们耳边有意无意地讨论着他们的王上的婚事,最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他们的王上,曾经安虞的明珠曜月公主,放着安虞那么多好男儿不嫁,偏偏要让一个敌国将军府的俘虏做皇夫。 傅禹修一行人听到沈若铭的次数几乎比听到他们婚事的还要多,不少人都觉得公主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册封沈若铭做皇夫。 别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当事人,沈若铭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大红的喜服依旧感觉自己在梦中。 他一直以为曜月只是开玩笑,只是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把自己留在安虞,却没想到他真的要娶曜月了,这个自己一早就认识的女子,他总以为他们之间终究会因为造化弄人分道扬镳,却没想到还是会有一天要成亲在一起,就算知道这样的相守不会长久。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曜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后一双藕臂环住他,依恋地靠在沈若铭背上。 “那时候我是小镇中一个普普通通的采药女,而你是城中所有姑娘都会偷看的金甲护卫,还是宣朝堂堂大将军府的二公子,但是不偏不倚地,我们就在那天相遇了,你从那么多人的面前走过,只拿走了我手中的金疮药。”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是当时的场景他们都没有忘记,也许那就是一眼万年吧。 “也许从那时候起,你就是住进我心里的少年,阿铭,我们成亲吧,我很害怕有哪一天醒来你就不在我身边了,我们结为夫妻吧,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觉得不辜负这么多年上天的安排。” 她这辈子好多事都是算计得来,身为一个女子却继承了偌大的安虞朝,她知道总有数不清的乱子会在等着自己,但是这些她都不怕,唯一害怕的是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年少是倾心的那个人。 沈若铭也不禁有些动容,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他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家二公子了,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他放不下又不甘心的事情太多,如果可以,他很可能后半辈子都会孤独终老,自沈家覆灭之后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已经不想再多增加牵挂了。 但是这个到现在依旧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女子,也是他喜欢了快十年的人啊,从相遇相识,到后来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经历一次次政变,生死叛乱,最终走向高位。 他们之间早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关系,早已经是互相离不开的家人了。 “不管你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给我半年的时间圆这一场浮华的梦好不好,就算是欺骗我也没关系,半年后我会无条件支持你回去复仇。” 曜月说出自己的条件,她只需要半年的时间,如果不能赢回沈若铭的心,那她就愿赌服输,搭上安虞自己所有的底牌,去帮他完成那一场牵挂。 “好,我们就成亲吧。” 沈若铭叹了口气回过身来,看着眼里全是希望的曜月,这半年时光就当是对自己最后的放纵,等到他暗中培植的势力彻底成型,就是一举杀回宣朝找那些人血债血偿的时候,只是希望到时候曜月不要对自己太依赖伤心难过,他早就把自己当做将死之人了,在这个世上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和曜月。 “傻丫头,我从来就没有欺骗你,没有全都告诉你我的心意,只是不想有哪一天我离开了你走不出来。” 沈若铭捧着她已经开始滑落泪水的脸庞,依恋地摩挲着,第一次主动热烈地亲吻这个始终被自己深深放在心底深处的女子。 第143章 从边境到安虞国的王庭也就两天不到的时间,沈若婳他们成功地赶上了安虞王上和皇夫一起游街的盛事。 沈若铭已经被册封为安虞国的安乐王,以后他不仅是王上曜月的夫君,还可以在朝中参议政事,上战场带兵打仗,总之也算是在安虞十分有地位的角色。 比起在宣朝大家以为的皇夫只是女王的男人,在安虞这个位置是多少王公贵族家求之不得的,更何况以后如果有了孩子也算是让他们族内出了皇家血脉,自然又是一番飞黄腾达。 但是现在,让这些人眼红的好位置竟然被一个外族人占据了,沈若铭那是谁?宣朝沈大将军家的人,这样的人以后在安虞能和他们一条心吗?如果以后曜月公主生下他的孩子,也是一个敌国血统的人,怎能服众。 但是不管安虞有什么样的声音,曜月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这场婚礼算是空前的盛大,她甚至在昭告的圣旨中说了,封沈若铭王位和她共治安虞,授予兵权封地,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的皇夫了,这样的信任和器重发生在一个敌国人质身上,有多少人意难平可想而知。 “看来这个曜月公主还真是很喜欢二哥,以前我以为他们只是认识而已,却不想在二哥流落安虞后她还这么照顾,现在竟然还要冒着这么多争议嫁给他。” 沈若婳可不想用自家二哥嫁给别人做皇夫这样的描述,在她心里二哥就是最好的,和这个曜月成亲也是般配的,要不是她是安虞的女王,只是像昭月那样的公主,到宣朝和亲的话二哥这个大将军府公子也是能配得上的。 “你二哥心里一直有执念,这个曜月公主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但是倒也算是一个真性情。” 夜里就是新婚的安虞王和皇夫游街接受王庭百姓朝拜,沈若婳和傅禹修特意找了这条他们必须会经过的街道,远远看一眼也好。 还没有日落,周围家家户户就已经打开大门,站在街边翘首以盼,小孩子成群结队地提着兔子灯在街上转悠,不得不说安虞王的婚事还是很热闹的,据说还要全国狂欢三日,夜里都不会有宵禁。 在这样的气氛下,傅禹修紧紧拉着沈若婳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人真多,不小心还可能把他们都挤散了。 华灯初上,终于在一片的欢天喜地中,安虞人沸腾了,公主嫁的是谁他们并没有那些贵族那样耿耿于怀,他们高兴的只是能够见证这样一场盛事,他们的公主,安虞上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女王曜月公主要大婚了。 也没让大家等得多久,从王宫中很快有一队队地精锐士兵开道,分列两旁维持秩序,然后就是一排排同样身穿礼服的宫女太监们提着荷花灯出来,一路上铺撒金叶子花瓣水果鲜花等物,让夹道两旁的百姓们抢得不亦乐乎。 然后就是各种装扮得奇装异服的人载歌载舞,沿途表演,甚至还有喷火杂耍的,逗得人群中爆发一阵阵惊呼叫好。 沈若婳第一次得见这样好玩的大婚场景,比起宣朝那种冷冰冰地在太庙前跪拜来跪拜去的,可算是有意思多了。 等到那些表演节目的人从他们的面前经过时,这条街道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少百姓冲破守卫的阻拦走到大街中央跟着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沈若婳看着也心痒难耐,原来昭月说的与民同乐是这样的好玩,她也想进去和大家手牵手跳一圈,傅禹修在旁边一脸的无奈,有时候他的婳婳真的就像一个小孩子。 不过也没有阻止她在那里自顾自地转圈圈,此时漫天星汉下是灯火辉煌的异国王庭,所有寺庙钟声齐齐敲响,有无数风灯从沉重升起,飞向天空,犹如满天星子。 这样的盛景一生能有几次得见,也难怪这些人这么高兴了。 “小心!” 傅禹修突然拉了一下沈若婳,没让她继续往里走,那是一群正在表演杂耍的艺人,他们的手中个个都拿着锋利的长剑,似乎在表演一种吞剑入腹,锋利的长剑就这样往嘴里送,引来周围人群阵阵惊呼。 “怎么了?”沈若婳看不出什么名堂。 傅禹修皱着眉摇摇头,他也具体说不出来,但是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不对劲,不专注自己的表演,反倒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游街队伍,那是快要到达这里的安虞王和皇夫的车驾。 傅禹修总觉得这些人心不在焉,说不定另外有什么打算,所以他先把婳婳拉到一边。 “你怀疑他们是刺客吗?” 沈若婳也是一眼就看见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只是她觉得这些人没这个胆子在这么多的护卫面前动手,那下场可能瞬间就被长矛给串起来了。 “说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二哥他们有人护卫着的,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们再出去也不迟。” 眼看着沈若铭和安虞王曜月的车驾越来越近,这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越来越频繁,缓缓聚集成了一圈,将街道两处包围起来,手中寒光闪动。 “果真是有问题!不行,我要告诉二哥。” 傅禹修点点头,摸了摸袖子,从中拿出一件东西,看起来就仅仅是一个长筒而已,拉开却是一个绚烂的信号弹,直冲云霄,让本来一派其乐融融的大街上被这声刺耳的爆炸声打乱。 “什么人!” 瞬间就有卫兵朝这里赶过来,那些本来蓄势待发的刺客吓得半死,知道今晚的计划是要打草惊蛇了,不得不纷纷把手里的凶器都收起来,隐没在人群中四散逃窜。 当然,沈若婳他们也被赶过来的卫兵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这是什么,你在给谁发信号!” 为首的显然是个护卫将领,一下子就让人把沈若婳和傅禹修团团围住,看样子是想把两人先抓起来。 “啊!不好意思大人,我们是昭月公主的朋友,这个信号弹是她给我们的,让我们来看王上大婚,结果人太多了我们就走散了,所以才发了信号弹。” 第144章 沈若婳一脸的诚惶诚恐,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我凭什么相信你,既然是昭月公主的朋友,怎么不早点来?” 傅禹修想说什么,沈若婳却先他一步拿出一个狼牙吊坠,这个是以前昭月给她的,说是能够在安虞畅通无阻,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那护卫拿过去一看吊坠还有上面的铭文,果然脸色就变得好看很多,对两人示意一个请的手势,让他们跟在护卫身后,显然是要带他们去见昭月。 一场可能发生的刺杀就这样被两人给化解了,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刺客气得牙痒痒,这两人来看热闹就看热闹,发什么信号弹。 走向安虞皇室车驾的时候,沈若婳还知道把头上的面纱放下来遮住容貌,傅禹修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着,好像丝毫不在意会被人认出来。 其实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机会经过安虞王和皇夫的车驾,此时两人都才刚刚出宫门呢,他们的马车在众星拱月之下簇拥着在街道中间缓缓行进。 有了刚刚的小插曲,派来守卫的人就更多了,沈若婳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凑近。 跟在背后的稍小一点的马车里果然就坐着昭月,沈若婳远远就看到她提着一大篮子金箔在撒,引得下边的百姓们纷纷疯抢。 “昭月!” 还没等身边的护卫去通报,沈若婳就先开口喊人,昭月在听到声音后下意识朝这边一看,就看见傅禹修那一向冷漠的脸,还有他身边一个娇小的身影,沈若婳使劲朝她挥了挥手。 “婳婳,你们怎么来了?” 昭月又惊又喜,赶紧从车驾上下来,拉着她一起上了车驾,护卫见状哪还会阻拦,乖乖给傅禹修找来一匹马让他骑在旁边跟随。 “刚刚那个信号弹是你放的吗?你要来为什么不早点说我派人到边境去接你” 两个女人旁若无人地开始了叙旧模式,根本就把前面还在游街的两个主角忘记了。 前面巨大的马车上矗立着装饰精美的车驾,四面都是纱帘,可以让所有人目睹女王和她的皇夫的样貌。 两人今日都是穿着安虞特有的精美华服,曜月公主的头上梳着高耸的发髻,戴着的竟然是凤冠,而不是安虞王应该要有的帝王金冠,但是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朝臣民们频频挥手致意,倒是沈若铭一身绯色喜服,严肃庄重,看不出多少喜悦,但是依旧是一表人才如芝兰玉树,不少人在看到他的真面目之后也终于理解为什么他们的女王会被迷得死心塌地了。 有人快步走进公主旁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在这样喧闹的大街上就是旁边的沈若铭都没有听清,只是看到她脸上带上一点意外,微微皱眉,随后回身看向在他们车驾后面的昭月。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坐在昭月公主旁边,和她说着话。 “怎么了” 沈若铭刚想问问,猛然间扫到守护在那女子旁边的人,这分明就是!傅禹修! 宣朝的皇子傅禹修,那个娶了自己家妹妹的人,这么一想,再看昭月旁边戴着面纱的女子就觉得很熟悉了,难道是婳婳和傅禹修? “看来你这个妹妹还是胆子挺大的,不过她们一来就坏了我的计划,今夜这样好的机会不能设一点圈套,真是太可惜了。” 耳边响起曜月的声音,沈若铭回头看她,有些不明所以,他知道这个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手段层出不穷,在安治理安虞上总要用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手段,她不说的时候,自己也不想去过问。 “本来今夜几位对你不满的人要联手对我们动手,这样明天我就能处理掉那几个碍眼的老头子,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你的坏话,可是你这个妹妹,刚才也许是发现了端倪,直接将人给吓跑了。” 沈若铭哑然,没想到她一直在这里谈笑风生,背地里却在谋划什么时候来人刺杀,现在危机被化解了,看样子她还很遗憾。 “你到底是还有什么不能算计的,今夜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啊,难道要看见血光你才满意?” 沈若铭看着面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女子,突然觉得好陌生,今夜本来是他们成亲的好日子,可她却用来算计,用来排除异己,原来,自己一直都看不懂她,一直以为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迫不得已,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性格使然。 然后沈若铭就想到另外一件事,按照他对曜月的了解,既然决定了要在今夜排除异己,那她就一定会还留有后招,那婳婳会不会有危险,想到此处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站了起来。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百姓们竟然看到安乐王,也就是新立的皇夫直接解开了和王上一起捆在手腕上的红绸,然后走下了车驾,径直穿过人群朝后面随行的其他王室成员的车驾走去。 曜月整个人直接懵了,她没想到沈若铭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是借助这样一场刺杀帮他完成一直想要做的事,好好收拾一下那帮处处阻碍的旧贵族,她做这些也都是为了他好啊。 再说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她早就安排人在暗中护送,只要那些人一动手直接就把人抓住就行了,她想不懂沈若铭为什么这都不能理解她。 “阿铭!你听我说” 顾不了那么多,曜月也扯掉了周身的装饰走下车驾,慌忙想去拉沈若铭的手,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啊,他可不能就这样抛下自己。 正坐在昭月马车中的沈若婳也注意到了前面的骚动,不明所以地看向一脸怒气冲冲朝后走来的二哥,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来找自己。 “沈若婳!给我下来,谁让你来的!” 他一脸怒容地站在她们马车前,他确实很生气,自己都和宣朝恩断义绝了,婳婳还来这里干什么,还来看他的笑话吗? 也许是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为沈家蒙羞,婳婳还来,更让他羞愧吧。 “阿铭!” 曜月公主也在此时提着裙摆走到了他们身边,一双杏眸瞪着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沈若婳。 “二哥,我只是想亲自祝福你和嫂子,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亲哥哥,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了。” 她好像犯错的孩子从车上下来,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新婚礼物。 第145章 那是她在来的路上一直都在准备的草蜻蜓,一直编了一路才凑够一匣子。 “何必训斥婳婳,她来到这里也是很不容易,今日既然是你们成亲的日子,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不愉快了。” 傅禹修也已经从马上下来,走到沈若婳身边,他一出现的时候,安虞在暗中的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他们早就注意到这个人的长相,这可是一个宣朝的皇子,据说还是唐容一族的少主,现在这么招摇地到安虞来,要是抓住了说不定还可以敲诈勒索一笔。 “傅禹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既然婳婳已经嫁给你了,就请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带着她到处涉险。” 冷静下来也知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挥手示意旁边的护卫先把沈若婳护送回去。 曜月始终一言不发,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宣朝的沈大小姐,但是看在沈若铭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她,更何况刚刚她还说了是要来看看他们新婚的。 “先带去王宫吧,既然是安乐王的妹妹,你们都不要怠慢。” 曜月吩咐人将两人先护送去王宫,这才过来牵住沈若铭的手柔声说:“阿铭,游街还没结束,待会儿还要祭祀,我们就先回去,大家都看着呢。” 沈若铭点点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 傅禹修却突然在两人转身的瞬间抬手将沈若婳一把拉了个旋身。 咻! 与此同时一支锋利的箭矢也堪堪从她身边错身而过,要不是傅禹修反应快,此时定然是要射中沈若婳了。 更可怕的是这箭似乎只是一个引子,随后铺天盖地的箭雨如飞蝗而至,瞬间挡在他们面前的护卫就倒了一排。 “保护王上!” 护卫统领大吼一声,率先举起盾牌挡在曜月跟前,但是比他更快地是沈若铭,几乎和傅禹修同时地就听到了箭矢射来的破空声,下意识就已经将曜月捞过来挡在身后,下一刻果然就被一支不知道什么方向飞来的利箭射中了肩头。 “是王叔的人,快退回王宫!” 曜月也在瞬间判断出了动手的人,她在都城中防守这么严苛,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有机会布置这么多的弓箭手,这些人只有隐藏在王公贵族府中,现在才有机会出来刺杀。 本来就是人山人海,现在突然出了刺客,百姓们都慌乱的四处逃窜,一时间更加的混乱。 “给孤抓住他们!下令控制所有的大臣府邸,一旦府中有异动者,立斩无赦!” 所有的护卫都已经集中到曜月和沈若铭面前,沈若铭只是肩膀中了一箭倒是没什么大碍,看曜月冲在前面不管不顾地让禁军活捉刺客,心下慌乱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把人扯到身后大吼道:“你不要命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抓活口,到底是争权夺势重要还是命重要!” 曜月被他吼得一愣,她一直都是这样生活在刀光剑影中的,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她看到的只有今夜这些刺客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有不少的大臣勾结,如果能够抓到把柄,她就能除掉那些一直桎梏自己的权臣们。 沈若铭的身影就这样挡在她的面前,直到这一刻曜月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是她的夫君,是会冲在她面前为她挡刀子的男人。 刺客不会一直用弓箭的,这些护卫早就准备有盾牌,而且只要退回王宫或者更多的护卫收缩过来,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很快就舍弃了弓箭,个个手持长刀冲杀下来,势必要将安虞王拿下的样子。 傅禹修是早就护着沈若婳躲进人群的,他们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除非有意,不然不会有刺客盯着他们两的,跟着四处逃窜的百姓走反倒是最安全的。 “二哥他们” 沈若婳紧紧握着傅禹修的手,想回头看看,却被惊慌失措的百姓推着一直往前跑。 “不必担心,那个曜月应该是早有准备,大批的护卫正在赶来,稍后这里就会刀剑无眼,我们还是先找地方躲起来。” 傅禹修一声哨响召唤来一直不远不近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暗卫们,这些都是常年在他身边护卫的高手,这次也只有他们跟随两人潜入安虞。 “你们几个回去看看,务必要保证沈二公子的安全。” 有了人回去保护,沈若婳才算放心一点,跟着拐进了一处客栈,这里已经远离了叛乱发生的街道,此时街上家家户户闭门,一队队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从街上跑过,显然都是赶往宫门口的。 “不必担心,这个曜月公主不是简单人,她从来就是野心勃勃的,想必等今天也等了很久,你二哥跟她在一块也不会有事。” 傅禹修和店家开好了房间,回过身来安慰着沈若婳,实在是隔着几条街的喊杀声太过骇人,这间小小的客栈中所有人都屏息悄悄待着,这样的叛乱这几年在安虞都城时有发生,大家知道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就不会有事。 “嗯,我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安虞的朝局如此动荡,二哥在这里显然已经变成了众矢之的,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你说,我该不该劝他回宣朝啊?” 等沈若婳坐在桌前握着茶杯,耳边依旧是动静不小的喊杀声,看来这次刺杀不简单,听刚刚那个安虞王说的王叔,很可能就是一直和她作对的安虞几大势力。 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二哥当上安虞的安乐王会触及多少人的利益,但是一个外族人想要在敌国的朝堂上立足谈何容易。 “你二哥心智坚定,他选择留在安虞自然有他的道理,本来我也一直不明白,今日亲眼所见,才大概能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 傅禹修早已经去打来热水给发呆的沈若婳洗脸擦手,顺便开解她。 “什么?” 沈若婳不太明白二哥为什么愿意待在这里,回去宣朝不好吗,再不济他依旧是大将军府的二公子,总比在这里寄人篱下的好。 第146章 “因为舍不得,放不下吧,你刚刚没有看到,在听到有暗箭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闪避,而是把那个曜月公主护在身后,就算嘴上再怎么不满,但是他的眼中也已经被那个身影占据了,这样的人已经动情了,待在安虞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逃难。”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身为男人他同样理解沈若铭,同时也同情他身上背负的担子。 沈若婳经过他的提醒,才想起刚才在危急时刻傅禹修也是率先将自己护在身后,赶忙去看他,“刚刚你带着我翻滚了几圈,可是有受伤?” 这一看才发现他的手臂上果然有一处擦伤,伤口不深但是皮肉都翻起来了,还沾染进了不少的沙土。 “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疼吗?” 沈若婳赶紧找来干净的纱布还有伤药帮他处理,嘴里不住地自责,自己只知道在乎自己的事情,连傅禹修受伤了都不知道。 “没事,不过小小擦伤而已,你也不用眼眶都红了吧,我们家婳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傅禹修看她给自己处理伤口竟然都开始抽泣了,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他不怕疼也不会在这种场面有半点退缩,可就是见不得婳婳伤心流泪。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很感谢你。” 很感谢他来到自己身边,感谢他一直把自己当做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份感情让她无比庆幸。 “傻丫头,成亲之后我们就是家人了,以后你当然可以依赖我,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永远都可以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婳婳。” 窗外兵荒马乱,屋子里却十分温馨。 这场刺杀因为是几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安虞权王引起的,最后直接扩大成了一场政变,在安虞王曜月和沈若铭成亲的这日彻底的爆发,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夜,终于在天明之后尘埃落定。 到底还是曜月有准备,她一早就防备着几个王叔发难,布置了兵力在王庭各处,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化解一场危机,还因祸得福终于可以肃清朝野,尽握重权。 看来不管是哪里都少不了权力的交锋,也不会缺少流血伤亡。 沈若婳和傅禹修第二天被带着去王宫的时候,还能看到大街上未来得及冲刷干净的血迹,可以想象昨晚在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激战。 内官面无表情地带着他们两人来到王宫,在一处宫殿前停下,通传过后才让他们进去。 沈若婳来到内间,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二哥,太医似乎正在给他换药,脸上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 “二哥!你没事吧!你的伤要不要紧?”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虽然知道现在他是安虞的安乐王了,也知道这些都是算计好的,但是还是难免害怕。 “没事,不过小伤,昨晚你们也没事吧?” 兄妹两也没有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很默契地互相关心而已。 “来喝口药吧,以后别傻乎乎地替我挡刀挡箭,我是安虞的王,愿意替我去死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你是我刚刚立的皇夫,要是这么快就没了,再娶一个很劳民伤财的。” 曜月在旁边一脸轻蔑地说话,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喂沈若铭,似乎对宣朝安王傅禹修和他们的仇敌沈家的大小姐沈若婳的到来一点也不在意。 “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若铭只是自嘲了一句,也没有反驳,继续喝着药。 沈若婳偷眼看这个新嫂嫂,不知道要不要先开口打招呼。 “今天我只当你们是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只是沈若铭的妹妹,但是出了安虞的边境线,你们就是我安虞的敌人,不要想着在安虞做什么手脚,不然我可不介意抓了你们两人做人质。” 沈若婳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这个算是她新嫂嫂的安虞女王就毫不客气地开口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警告他们安分点。 “是,嫂子。” 沈若婳十分上道地唤了一声,成功看到曜月本来冷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二哥,我这次来,一是想亲眼看看你成亲,也算是为父母了了心愿,二是想问问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回宣朝,只要你想回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护着你不让他们为难的。” 等送走了要去处理政务的曜月,沈若婳终于找到机会和自家哥哥说体己话。 “我还能回得去吗?” 沈若铭苦笑摇摇头,从离开宣朝那一天他就知道以后注定要回不去了,除非是带着安虞的军队踏破边境线。 “你没有目睹当年的内幕所以不理解我现在的偏执,二哥并不怪你,但是让我再回去面对那些害死我们父亲长兄,害得沈家家破人亡的仇人,我实在是做不到,躲在安虞,现在我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沈若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二哥的,她来安虞也不是为了劝他回去,看到他已经在安虞有了自己的地位,现在还和安虞王成亲了,说什么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想走就走的将军府公子。 “那我们就要回去了,我和阿修被派到兰城驻守,一时半会可能也回不去都城。” 听到他们的封地在兰城,沈若铭也是一愣,这个地方他有印象,下意识看向始终站着一言未发的傅禹修,他这才发现他这个妹夫似乎一直都是沉默地站在他们旁边,但是这种不动如山的气质总让人无法忽略。 “兰城这个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当着他们的面都说出来,他不想在这里挑拨婳婳和傅禹修的关系,既然他们的封地是这个地方,迟早婳婳都会知道的,只是希望到那时她能够接受自己的丈夫其实也是一个野心不小的人吧。 沈若铭对于妹妹的到来并没有过多表示,毕竟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兄妹心中都清楚得很,按照他们现在各自的阵营,会兵戎相见也说不定,能够把这个事实忽略短暂相处已经得来不易。 他们在安虞着实不能久待,现在人家这里正闹着政变呢,曜月每天都要处理大大小小的麻烦,沈若铭也在她身边坚定地抵挡不少来自那些不怀好意的权臣的动乱,安虞算是陷入一种短暂的内乱中,对两个宣朝的人自顾不暇。 最后只有昭月来恋恋不舍地送别沈若婳,她本以为可以带着沈若婳在自家王庭好好游玩一番的,可不巧正碰上动乱,他们这样的身份还是小心点为好,只能约定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第147章 两人赶到兰城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在城外找了个机会就回归到车队中,于是病了半路的王妃终于快到封地的时候病好了,那些一路跟随的朝廷使臣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这里就是兰城?” 沈若婳站在城墙前,远远看着冷冷清清的城门口,这里好歹也算是一个边陲小镇,这门口仅仅只有几个歪七扭八的守卫聚在一起喝酒赌钱,这样子也太过荒凉了吧。 “兰城地处几个行省交界,但是却是三不管地带,常年都是匪盗横行的重灾区,赋税又重,百姓们早就四处逃难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一些悍民,咱们也得小心些。” 傅禹修牵着她的手率先走到前面,那几个喝得昏昏沉沉的卫兵看都不看一眼,显然只是把他们当做过路人。 “放肆!安王殿下驾到,还不快让你们的行政官出来迎接!你看看你们这当差值守都懒散成什么样了!” 跟着沈若婳他们来的那位朝廷使臣训斥道,可是语气中也少不了幸灾乐祸,他本来是被陛下派来监督安王的,现在看着这个封地这样荒凉,至少不用担心安王会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作为了。 那几个卫兵骂骂咧咧的本来打算不理会的,可是等看到傅禹修亮出了一块令牌之后,喝得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赶紧连滚带爬地过来跪下。 “你们的江大人呢,他不知道本王今天来吗?” 傅禹修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怠慢,到现在都还有心事左顾右盼欣赏边陲小镇的风景呢。 “江大人,额,小的们只是城门护卫,并不知道郡守大人在哪里。” 为首的护卫诚惶诚恐地说,他们可以无视这群人戴着的朝廷徽记,也可以不管他们身边有护送的军队,就算是多大的官到了他们这兰城来都一样,反正这里又穷又乱,爱看不看。 但是刚刚这人拿出的令牌,分明就是兰城中最大家族唐容府的家主令,唐容府这些年在兰城雷霆手段,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都不敢去招惹半分,甚至有传言称,兰城至今还没有被附近猖獗的匪徒侵占,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城中盘踞着唐容府,那可是郡守大人都忌惮的存在。 “哦,这样啊,给你一匹快马,到郡守府去把人叫出来,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然后抬抬手示意身后的人牵出一匹马给那人。 那护卫本还想推辞自己不过是小小守卫根本见不到郡守大人,傅禹修开口提醒:“半柱香,回不来的话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下一刻再也不敢废话,骑上马绝尘而去。 沈若婳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平时觉得傅禹修算不上是作威作福的人,既然人家郡守不来接就算了,这是他们的封地没错,但是真正管辖的却还是朝廷的人。 “如果他不来呢,毕竟随便推脱一个有事的理由就行了。”他们又不是像太子和辰王那样有权有势的皇子,怕是宣朝很多人都可以把他们不放在眼里吧。 “放心吧,这位郡守大人会来的,说不定早就等着咱们了,你看,不是连戏都演上了。” 他扬了扬头示意沈若婳看那些依旧在城门口站岗的守卫们,刚刚还一副喝酒赌钱不务正业的样子,此时就已经是站得笔直,像模像样了。 沈若婳恍然,“你是说刚刚他们都是装的,为什么呢?” 傅禹修也不觉得沈若婳问题多,笑着解释:“刚刚那人虽然看起来醉醺醺,身上却没有酒味,这些守卫一身的衣服干净整洁,你见过哪个只知道喝酒赌钱的人是这样的,他们这样演,不过是为了麻痹一些探子,探查兰城的情况。” 兰城隐藏着唐容很大部分根基,傅禹修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从这里传出来的信件,比谁都清楚这座城是什么情况,这些人不过是幌子而已。 春日的阳光也算不得毒辣,两人才刚刚说完话,打算找个茶棚坐着等一下呢,就看见一行人急匆匆由远及近,出了城门就直奔他们而来,前后真的连半柱香时间都不到。 为首的一个身影显得尤为壮硕,所以沈若婳一眼就看清他身上的官服,看样子就是那个江郡守了。 也难为他一个胖子也吭哧吭哧跑在最前面,见到傅禹修倒头就拜:“参见安王爷,王妃!你们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下官罪该万死有失远迎!” 人是长得胖,一郡之首,也确实算上高官,但是并不惹人生厌,盯着两人一脸的笑容可掬。 “江大人,别来无恙啊,看来你最近在很认真地执行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把兰城做得相当的荒凉,这地方就差鸟不拉屎了。” 傅禹修半开玩笑地说话,那个江大人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实际上却没有半点惶恐,也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主儿。 然后沈若婳和傅禹修两人就被人家郡守大人亲自迎进了兰城,沈若婳跟在他们后面听到了不少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 原来傅禹修以前在都城最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居住,还有常年的卧病在床,恐怕也有不少做戏的成分,他一年中有不少时间是会出入都城,到各处去为唐容一族办事,有时候还要联络培植自己的势力。 看着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傅禹修,沈若婳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还真是太少了,如果宣帝知道这些的话,说不定也会和自己一样有这样的感慨,对这个名不见经传一直低调的人了解得太少了。 不禁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朝廷使臣,这些人名义上是陪着他们来封地治理的,实际上就是皇帝的耳目。 现在傅禹修和这个江郡守旁若无人地说着这段时间兰城的发展如何,上次他们得到的货物又销往哪里,每一件事几乎都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但是就是丝毫不避讳这些宣帝的耳目。 这样的大胆看得沈若婳目瞪口呆,听傅禹修他们交谈中的意思,原来这兰城一直就是唐容一族在占据,每年出入这里的罪民不计其数,他们都在这里重新获得了民籍,或者去经商,或者做起了农夫,然后再将各处的货物从这里分发往各处赚钱。 第148章 这些事原来一直都是傅禹修在打理的,这个江大人不过是提供了一些掩护,他是个郡守,但是也是傅禹修早就收买好的人,所以兰城才能在他们的手中如此的为所欲为。 “王爷,后面这几位爪牙是不是该处理掉了,水土不服突发恶疾怎么样,或者说出门不小心遇到悍匪抢劫,刀剑不长眼,毕竟咱们兰城一直都不太平。” 快到郡守府的时候,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正是出自刚刚在前面和傅禹修高谈阔论的胖郡守,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笑容可掬,丝毫看不出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 本来还在旁边又惊又喜,早就打好腹稿打算一有机会就立马将安王包藏祸心勾结官员的事汇报回去。 可是一听这话顿时吓尿了,感情刚刚这两人毫不避讳地高谈阔论,不是忽略了他们在旁边,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是陛下的耳目,而是根本就已经不把他们当做活人来看,现在话也说完了,是到了杀人灭口的时候了。 顿时跪下连连求饶,他们是朝臣没错,但是也仅仅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不然也不会被派着跟傅禹修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封地,人家要杀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刚刚没听到吗,理由都是那么随便。 以陛下对安王的忌惮,要是能为难他早就为难了,不会因为他们几个炮灰的牺牲和傅禹修大干一场的。 傅禹修眉头一皱,矜贵地理理衣袖,也是不在意地说:“就这样杀了,会不会太草率了,处理起来也费神,要不,就不杀了吧,他们要是乱说话了再管教。” 几个细作赶紧磕头保证,他们万万不会乱说话的,求王爷饶他们一命,此时的几个人哪里还有刚开始要为陛下监督傅禹修的豪言壮语,直接表示愿意完全倒戈,这里的情况不会有半个字泄露出去。 沈若婳始终一言不发,但是不影响她在旁边看得嘴角抽搐,这样的傅禹修,怎么看起来有点坏坏的,像是奸臣呢,而且她能感受出来,傅禹修不杀这些人不是因为害怕惹事,反倒是一种轻蔑。 不在乎这些人阳奉阴违,好像哪怕是他们真的把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宣帝,他也不会有半点惧怕,这是一种对宣帝的蔑视,到底是什么给他的这份自信。 如果说傅禹修已经是看起来很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了,那位江郡守完全就是一幅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对着几个死里逃生的官员挥挥手说道:“那你们就乖乖找自己的地方去待着,该看的不该看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掂量清楚,进了这兰城,就要守我和王爷殿下的规矩,不然” 他面露威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那些人早就连滚带爬走人了。 “嗯,这位就是沈家的大小姐吧,怎么,少主把大将军府也收入囊中了?” 只剩下他们几人的时候,这位江郡守依旧毫不避讳地在沈若婳面前说他们的大业,而且似乎对沈若婳也很轻蔑,也不知道刚刚在城门口那一副恭敬的模样是怎么装出来的。 “江林,这位已经是唐容的少主夫人,也是我的妻,还望你以后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 傅禹修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语气中的严肃是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的,他们毫不怀疑傅禹修是在警告他们。 他们的少主,一个忍辱负重,或者说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对谁这么信任过,在他们听到少主竟然要娶一个将军府的小姐为妻的时候,其实更多的以为只不过是一种政治需求,但是现在,他亲口说出要他们像尊重自己一样尊重这个少夫人,这不是一句打招呼,这是一个命令,份量之重,只有他们清楚。 “是,谨遵少主吩咐!” 那个被称作江林的人也换了一个郑重的神色,恭敬地对沈若婳躬身行礼:“少主夫人,在下唐容府江林,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这份气度竟然让沈若婳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在他身上看不见刚刚的玩世不恭,也不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无能郡守,而是一种她以前听说过的气节。 唐容一族,桀骜不驯。 父亲常常在他们耳边念道的就是这句话,所以在唐容跟着方辰,也就是现在的安南侯推翻暴政的长官,被冠上谋反的罪名时候,父亲都没有和那些朝堂上急着墙倒众人推的人一起踩踏唐容,他说这样的人不要去欺辱,如今得见,果然深有同感。 “江大人请起,承蒙看得起将军府,但是我与夫君是平等的结合,并不存在你说的吞并,以后如果有需要,沈家会支持你们,那我就是唐容的少夫人,但是如果你们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就依旧是沈家大小姐,会始终站在将军府这边。” 沈若婳也依旧不客气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是的,她是嫁给了傅禹修,但是她依旧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如果有一天傅禹修要走上不归路,那自己也绝不会拉着沈家跟他堕入深渊,将军府是沈家的,是父兄拼了命打拼下来的,不是她沈若婳拿来联姻的,这就是她最坚定的信仰。 傅禹修回身看着这样的沈若婳,他不仅没有半点的不悦,反倒是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以前他有时候也会迷茫,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婳婳,弄不清楚自己对她是爱恋还是因为少年时代的感恩。 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清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这份果敢坚毅,还有永远不盲从,好像在她心中一直有自己的尺度,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跨越,自己不行,她亲哥哥不行,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冷静,理智,又一腔热忱,她是独一无二的,这样一个女子,怎么能不让自己心动。 所以他很感恩上天能够让自己成为这个幸运儿,能够牵着她的手走到现在,他愿意守护心爱之人的这一份信仰,绝不会像太子傅禹明那样强迫她改变自己。 第149章 “阿修,很抱歉我不能把将军府完全给你,他们是属于沈家军每个人的,他们会继承我父兄的意志,但是我是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若有一天我们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了,我会放开将军府,然后和你生死相随,这就是我的心。” 沈若婳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这样的打算她早就想清楚了,她是沈家的少主,但是也是傅禹修的妻子,如果有一天要她选择,她会把命留给自己的夫君。 “婳婳,不会有哪一天的。” 傅禹修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有这一句承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今天赶过来的都是唐容一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看到自家少主对夫人如此,也知道之前他们都误解了,或许沈家真的不是他们可以吞并的,但是少主能够找到相伴的良人,没有人不为他高兴。 傅禹修在他们心中早就如神一般存在,如果不是他呕心沥血为唐容一族庇护,他们这些人早就去底下见了老王爷,如今少主越发表露出野心,他们这些人当然会誓死追随。 傅禹修其实哪里有什么野心,这一切不过都是迫不得已而已,都是那些人逼他不得不反击,之前为人低调不招惹是非,不过是想好好守护着母亲的族人让他们有一个栖身之所,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需要他去拼命守护的人,所以,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委曲求全。 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走在街道上沈若婳觉得这个兰城的边陲小镇一直都是安静祥和的,也没有像传言那样挤满了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们的官邸就是城中腹地的唐容府,这里其实一直是傅禹修暗中联络各处的核心,现在又成了他们的封地,住在这里也正常不不过,就算朝廷要问,这兰城如此的偏僻,总不能再劳民伤财建造一座王府吧。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沈若婳还不想就这样住进去,她其实对边境的这种感觉一直很依恋,可能是因为沈家曾经戍边好几年,那时候在风沙漫天的西北,一家人照样生活得有声有色,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女君,这个,送给你!” 一声稚嫩的童音拉回沈若婳的思绪,她环顾了一下,才发现是来自自己脚边一个小不点,孩子还实在太小了,看样子是个卖花的小男孩,正朝自己递过来一支山茶花。 沈若婳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家伙,姐姐不要你的花,你拿去继续卖吧。” 却不想小男孩面露难色,继续递过来执着地说:“是那边有个叔叔让我给你的,他还给了我很多很多钱,你一定要收下我才能回去交差。” 沈若婳环顾四周,果然在街角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好像还真是她认识的人。 傅禹修确实很忙,跟着几个唐容家的人去探查这段时间兰城的情况了,只在她身边留下了几个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反正这整座城都是唐容一族说了算,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跟过去之后,沈若婳终于在一处小院落看到了刚刚那身影。 “杜陵?” 想起这个人一直是个行走四方的商人,在这里看到他倒也不觉得奇怪。 面前人转身,果真是杜陵,他笑着看向沈若婳,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山茶花上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兰城开得最好的花儿,几乎全年都会有不同品种的茶花开放,几乎每个月我都会经过兰城,来这里找安王殿下的人取货。” 这点沈若婳倒是不会很意外,这个人喜欢结交好友,也爱四处行商,傅禹修手底下的人同样做这样的生意,能够有交集也难免。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不会就真的只是为了请我看兰城的茶花吧。” 从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起,这个人就一直在说傅禹修的各种事情,总觉得他想要挑拨自己和傅禹修的关系,所以后来的再见面,沈若婳都不会再对这个人有多少信任了。 “我猜你一定还不知道这个兰城到底是做什么的吧?傅禹修怎么告诉你的?收留唐容一族无家可归的罪民,还是他迫不得已建立的基地?” 杜陵从始至终语气都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是每一句话都很有攻击性,让人忍不住继续去深究。 “不管他想要用来做什么,我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亲人我会站在他这边而不是轻信一个外人的挑拨离间,所以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如果引我过来是为了这些无聊的事,那不好意思告辞。” 杜陵终于有些意识到沈若婳的怒气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话也许在沈若婳心中留下一点怀疑的种子,然后经过一些事的催化,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生出嫌隙,他倒也不是非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前也许是因为一些不服气,现在则完全是出于利益考量。 “你知不知道这处城池的作用最初是干什么的,这么说吧,但是你们沈家出事,沈大将军战死,不少势力对将军府虎视眈眈,都希望能够接手这块肥肉,在那时候包括唐容的安南侯,他也暗中让人安插了不少探子进你们沈家去,这个兰城的作用,就是为他们训练那些分布各处的细作。” 沈若婳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在意,甚至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明所以,就算曾经安南侯觊觎过沈家的家业兵力,那也是人之常情,当时将军府群龙无首,十几万精锐变成了无主之士,如果不是父亲的旧部力保沈若婳成为少主,加上沈家人都是战死的忠烈,早就被有心人瓜分了,说不定现在连沈家军的番号都不会有人知道。 “你说的这些,我觉得都是人之常情,你今天到现在还在和我说这件事,无非就是想让我防备唐容一族,以后在边境的买卖上能够多偏向你一点,但是杜陵,你是商人,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不是什么生意都可以做的,我说过会把一些药材布匹低价卖给你,其余的,既然我夫君需要,我自然会优先他。” 杜陵苦笑,果然他商人的身份就是不值得信任,当下也开门见山地说:“确实,本来我很看重你们沈家拥有的那几座矿场,在宣朝境内不过是当做一些打铁的原料,也就赚点小钱。 第150章 但是如果你能交给我运作,不仅能够卖出翻倍的价格,而且,对于你们沈家军的精锐地位不会有任何影响,沈家军依旧是宣朝装备最好的铁甲,这难道不是你一直在追求的吗?” 沈若婳不禁在皱眉,她有预感这个人对于沈家的了解程度绝对超乎想象,就是他说的这件事,沈家曾经开采过一匹铁矿用于制作武器,不过那些都是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为了增强装备抵御外族,也确实让沈家军有过一段时间铁甲军的威名。 但是后来担心太过突出必然会引来祸端,父亲就把那些铁矿都封了,只是偶尔在军饷短缺的时候开采一点提炼,卖给百姓做农具,这些事情算得上只有沈家核心的人才知道的。 “哼,你口口声声说可以卖个好价钱,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运作的,你是想把它们卖给敌国人提炼成铁甲,之所以在这里劝说我不要信任傅禹修,是不想我把这些资源都给了他吧,你觉得我是这么好骗的人吗?” 她就算要重新开采这些矿石,也确实会先问过傅禹修,没理由会相信他一个外人。 “如果你知道傅禹修一直都是在利用你呢?他不过是想要拿到你手里的兵力,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你信任他,到底是因为他现在是你夫君了,还是因为你一直不愿意相信,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你手中的将军府正在被人一点点侵吞,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杜陵完全地疯狂了,他早就憋屈了很久,凭什么,自己兢兢业业谋划这么多年,才在贵族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眼看就要走上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却还是有一个沈家阻拦在面前。 刚刚认识沈若婳的时候,他还抱有幻想,想着自己有没有可能就入了这个桀骜不驯的沈小姐法眼,那以后偌大的将军府他也许能慢慢图谋,可是后来才知道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就算没有三皇子,也还会有太子。 那么他就想要投奔一个同样可以让他跻身上流贵族的靠山,所以他主动去联系了沈家的死对头孟家,并提供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终于让孟家小姐成功成为了太子储妃。 可是他终究知道这些人都不信任他,不过是把他当做走狗在使唤,所以,他答应了一直在联络的百夏人,为他们搞到稀缺的铁矿,他已经在里面投入了大量的军用草药,终于和百夏有了稳定的关系,现在只要说服沈若婳,他就能更进一步。 “这将会是数不尽的财富,沈家现在已经不如从前了,你们不需要再装备精锐,但是确实很需要钱,你这些年维持着和西北军的关系,不都是靠着大量的钱财在暗中资助吗? 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我就能给你提供数不尽的财富,这样你依旧能用这些钱去紧紧笼络西北军,就算以后傅禹修想要从你手中夺走沈家,也不会那么容易。”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看起来许循循善诱一些,在他心里沈若婳这个女人一直都是有野心的,不会甘愿做谁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以她对沈家的看重更不可能放手送给傅禹修。 只要自己能许以好处,也许就能打动她。 “呵。” 沈若婳忽然笑起来,她一般不会随便嘲讽别人,除非忍不住。 “是小女子的错,让杜大老板有了这些误会,以为可以用重金收买沈家,还是许以好处打动我做卖国的走狗?” 她神色一凝,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杜陵,如果不是看在你之前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定会手持长剑斩你于马下,你还知道我沈家满门覆灭,知道将军府日落西山,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沈家为何会如此!是敌国杀了我父兄! 你现在竟然想做叛臣,不用傅禹修动手,我沈家都不会放过你。” 她上前,气势逼人,杜陵微微后退两步,他陡然间在沈若婳身上看到了一种杀气,似乎一直隐藏在她人畜无害的表象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沈若婳止住脚步,看着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杜陵,他本出身商贾,却一直想要成为万众瞩目的权臣,凭着钱财游走于贵族之间,渐渐迷失自我,这样的人迟早会疯狂起来,他太贪婪了,但是自己从未惧怕。 “话今日就言尽于此,你以后不管想出什么幺蛾子都尽管来,但是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拂袖而去,杜陵当然也不敢阻拦,虽然现在只要他微微一招手就能在周围涌出无数的杀手,但是他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和沈若婳撕破脸,而且他相信,只要自己敢动沈若婳一下,绝对走不出傅禹修的兰城半步。 初夏的夜晚微风习习,沈若婳沐浴完毕慵懒地扑在凉椅上看书,这个王府也修建的很合她的心意,处处都有傅禹修熟悉的摆设。 身后珠帘微动,是去商议事情的傅禹修回来了,一眼就看见他家婳婳像一只小懒猫摇头晃脑地在看书。 从背后轻轻环住,将人抱到怀里,沈若婳依旧面不改色地叼着樱桃看自己的画册。 “怎么了,听青竹说晚饭都没吃多少,是不是不习惯这里?对不起婳婳,委屈你跟着我到这里来受苦了,想要什么都和我说。” 指尖在她的秀发间穿梭缠绕,语气比最温柔的时候还要更温柔几分。让沈若婳都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书卷仰头看着这个男人。 傅禹修无疑是长得好的,他的眉宇间没有多少锐利,反倒是一直有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好像什么时候都有心事,但是他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嘴角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将那一抹失落掩藏得很好。 抬手描绘他的眉眼,沈若婳想到这段时间的种种,还有白天杜陵说的那些话,说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那是假的,只是她相信傅禹修,相信他不会负自己。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兰城也挺好的,我很喜欢,至于想要什么嘛” 她的眼神转了一个圈,最后落在傅禹修的脸上,伸出的双臂也正好勾到了脖子,一个缠绵的香吻在花香绵绵的房间里荡漾开来。 第151章 他们到达兰城没几天,都城这几日却发生了不少出人意料的变故。 首先是沈若铭的二哥成了安虞的安乐王,或者说皇夫,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散播出来,终于在宣朝人尽皆知。 对沈家的讨伐质疑铺天盖地,甚至有大臣上奏惩治沈若婳,沈家已经不再适合担任将军府的位置了。 虽然声势浩大,但是沈若婳早有预料,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出来为她说话的竟然是太子傅禹明,他在朝堂上为沈家辩护,说沈若铭已经流落安虞多年,也许是迫不得已,或者这根本就是安虞挑拨宣朝君臣的手段而已。 这让她真的疑惑,因为谁都知道现在孟家嫡女就要做太子妃了,孟家可是和沈家一直是死对头,如果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很快孟府就会成为宣朝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府,对于东宫地位的巩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太子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阻止呢。 沈若婳一时思绪万千,傅禹修却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他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急功近利,又触犯了陛下的逆鳞。” 拿着一份线报走进来的傅禹修脸色有些沉重,他以前并不觉得太子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但是现在,他似乎变了很多。 “你的意思是,他还需要沈家分担陛下对兵力的忌惮,担心一旦孟家变成宣朝一家独大的将军府,还会面临和沈家一样的下场?” 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样的理由了。 “不仅仅是如此,孟家更加难以掌控,一旦得势必定比沈家威胁更大,再怎么说以前沈家从未出过皇妃,更不会左右朝局,更何况沈大将军为人正直,在朝中树敌很多,陛下知道他绝不会拉帮结派。” 叹了口气,傅禹修竟然有些冷笑继续说:“但是孟家就不一样了,沈家崛起靠军功一步步挣出来,而孟家却是朝中所有大世家都一致推举的将军府,这其中的意味宣帝不会不明白,所以也注定了会更加忌惮。” 这些道理他们都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了,那么现在身为太子最大的底牌,太子肯定不希望孟家这么快被打压下去,必然会想办法延长孟家为自己办事的时间。 “现在就是这样,沈家还在,就还是陛下最不喜欢的大将军府,孟家作为唯一的牵制就还有存在的必要,一旦沈家彻底被收服了,这些兵力再汇聚到孟家旗下,那么他们就立马会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 沈若婳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但是她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太子会极力保护沈家,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更何况二哥的事情爆出来以后,沈家算是彻底有了污点,试问一个沈家人都在敌国封王的,以后还怎么带兵抵御外敌,还怎么能做那个让宣朝百姓无条件相信的守护神。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你知道这个消息是谁散布出来的吗?” “是太子?还是孟瑾?” 沈若婳大概也猜到一二。 傅禹修点点头表示默认,“是太子指使人将消息散布,但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的,是因为孟家有人在安虞源源不断地帮他们打探,我怀疑一个人。” 沈若婳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杜陵!” 她虽然一直怀疑杜陵这个人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疯狂到如此地步,不仅和百夏勾结,现在竟然还试图用安虞细作打探到的消息讨好孟家,说不定他早就有此打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孟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样的人绝不会一直甘于只做一个到处倒卖商品的商人。 “阿修,其实前几日我才和他见过面,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当时觉得气愤,就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也不知道有没有因此激怒他。” 沈若婳委屈巴巴地说,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让杜陵对他们报复的话,自己还真是弄巧成拙了。 傅禹修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眉头微微一皱,看得沈若婳一慌,赶紧拖住他的胳膊道歉。 “还不是你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还来麻烦你,他不过是说了一些挑拨离间的话,我半句也没有信。” 傅禹修顺势揽住她的腰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这个,我是生气你竟然私下和这种人见面,你知不知道他是怎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之前不是都和你说过的吗,不长记性是不是?” 沈若婳的脑门被戳了几下,她丝毫不敢反驳,确实,如果不是在兰城,这个四处都遍布了傅禹修耳目的地方,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指使人刺杀自己之类的。 “看来以后对你的保护还要加强,以前你是在都城有沈家精锐暗中保护,孟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动手,现在却不同,背后帮他们处理脏事的人有很多,防不胜防,你现在的身份就是沈家存在的标志,不知道有多少人意图不轨。” 沈若婳也知道事情的利害,别的不说,如果现在自己遇刺或者失踪了,轻则可以栽赃到身在敌营的二哥身上,为他们制造讨伐的借口,重则,说不定沈家顷刻间都会分崩离析,毕竟现在沈二公子是不可能再继承将军府了,宣朝只有她还有指挥将军府的权力。 “没事儿,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没有人敢对我动手的,不是还有你在嘛。” 傅禹修虽然对局势不太乐观,但是不会在婳婳面前表现出来,笑着点点头,吩咐人尽快处理好兰城的防御工事,他们的考验就要来了。 他们可还没有忘记来到兰城的目的是什么,这里周围都是割地而治的豪强,属于朝廷根本就管不了的地方,有傅禹修坐镇倒是没人真的敢来骚扰,不过这里实在是穷,一遇到干旱洪涝就有大量的百姓吃不饱饭,更别说数不尽的流民会涌入。 所以现在他们的目的是尽快将周围的匪患肃清,让兰城成为一个唐容人能够安居乐业的地方,宣帝把他们调出来,想必也是想在都城做一些部署吧。 第152章 “以前为了掩藏这些人,周围的匪患我都是放任的态度,现在既然朝廷都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明日我就率兰城守军将周围所有的流寇扫清,打通这里通往周围各个郡县的通道。” 傅禹修吃过饭后就在沙盘上和几个人议事,沈若婳则在旁边为他缝制夏天的里衣,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知道沈若婳在学着女红,毫不客气地把她拘在府中为他缝制衣服,不让她到处乱跑。 “这附近的流寇据说都是一些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想要肃清可能不简单,而且兰城中似乎并没有多少精兵,如果我们贸然出手,我有点担心反倒会惹怒他们。” 沈若婳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插话了,她好歹是出身将军府,跟着父亲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见过了不少亡命之徒的可怕,现在他们的封地孤立无援,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傅禹修是个皇子,风险也还是有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当然不会只有兰城的守军,既然这些匪患困扰边境诸镇多年,那自然是需要周围的郡县都要一同出力的,到时候咱们只需要侧翼堵截他们逃跑的路线就行。” 几个兰城的县令郡守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家少主哪里来的自信,这些流寇作乱多年,一是确实实力强悍,还有就是早就打通了四下的关系,官匪勾结的事屡见不鲜,所以才迟迟没有肃清他们。 就算傅禹修现在是朝廷亲封的郡王,下令大家必须要去剿匪,但是人可以阳奉阴违,背地里做些手脚简直不要太容易。 傅禹修双手撑在沙盘上看着兰城周围的地形,一边下令开始部署,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所以一到兰城就已经准备齐全了。 “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些守军会阳奉阴违,他们这次不会的,因为有眼色的人都知道,这次如果他们不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他们和周围流寇勾结的事就会瞒不住了。” 看他如此胸有成竹,众人纷纷疑惑,为什么他们会卖力地杀敌呢? “昨日我已经用周围郡县长官的口吻给这些土匪头子都通风报信了,不少人已经知道我要对他们下手,于是惊惧之下纷纷写回信求关照,这些信现在就在我手里,所以,谁和流寇有勾结,谁就愈发要奋力杀敌,不然秋后算账可怎么交代,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大可以说没有这回事。” 他掏出一沓厚厚的信件拍在沙盘上,几人裁开来看,果然是那些流寇回复的关照信。 沈若婳直接惊呆了,她知道这几日傅禹修在忙,但是不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就做了这么多事,这些东西可都是赖不掉的把柄,上面提到的这些官员如果不能将匪患杀人灭口,留下活口一审问,他们的丑事就全都包不住了,到时候丢官事小,只怕项上人头都会不保。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信件上必然都是有凭证这些流寇才会相信的,那些官员怎么会配合你。” “这个简单,昨日咱们府中不是设了接风宴嘛,这些大人喝的酒里都有点东西,没多久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身上带有印章的当场就盖上了。 身上没有的叫他们的家眷来接人,顺便说他们家大人说好了写信回都城为我们俩求情,让陛下早日召回我们,这点小事面子还是要给我的,那些家眷都在信封上盖上了私章。” 他不在意地说着,好像在给沈若婳说一件趣事解闷,可是这其中的谋划和算计真是环环相扣,被他这样不在意地说说出来,沈若婳知道这真是皮毛,在更深层次的地方他一定还做了其他安排。 沈若婳觉得自己真是对傅禹修的腹黑越来越敬畏了,这人分明就是个阴谋家,以前是怎么看他纯良无害的? “所以,那些官员醒来过后都知道被你算计了,但是事已至此,只有奋力剿匪,做好杀人灭口的准备,或者将功赎罪” 沈若婳除了说妙还能说什么,接下来这些地方长官一定会身先士卒冲杀,说不定傅禹修他们连匪患的面都不一定见得到,毕竟要灭口嘛。 送走了其他属下,屋子里只有两人,傅禹修还在叉着腰琢磨那些沙盘,沈若婳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过来,觉得现在的傅禹修有点陌生,她要靠近一点才能看清楚他。 “那你以后真的打算拿着这些信件去秋后算账吗?就算没有了人证,但是想要告发这些官员还是有办法的。” 傅禹修揉揉她的后脑勺,依旧的亲昵,指着兰城周围的郡县给她看:“哪有这么简单,这些人在这里盘踞多年,你看这周围早已经隐隐成结盟之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我们一来就贸然要和他们结仇,现在咱们势单力薄,被反咬一口都不是不可能的。”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以前的日子还是轻松啊,只需要在背后运筹帷幄,现在什么都放到明面上来了,他也只能阳谋。 “这些东西就当做一个把柄,始终在我手中握着,就始终是他们头上悬而未落的一把利刃,不仅以后会消停一点,还会对我们不敢太过放肆。” 原来是这样,沈若婳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惩恶扬善的时候,傅禹修应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些人的把柄捏在手中也不过是多了一道震慑。 他继续在研究剿匪计划,沈若婳就这么看着他,看得傅禹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认不出你夫君了?” “阿修,以后你会不会变得越来越不想你?我现在就觉得你有点陌生了。” 沈若婳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说,她确实害怕有一天发现傅禹修身上就是一个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深渊,进一步害怕他如今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伪装出来的。 面对沈若婳没头没脑的话,傅禹修邪魅一笑,也不看地图了,走过来把人捉住,在她脖子上啃了几口,没好气地说:“没良心的丫头,还不都是为了咱们以后,我再怎么变都是你男人,你要是嫌弃了也没得换了。” 第153章 兰城是凉爽初夏,剿灭匪患的事情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宣朝的都城却是一片死寂,表面平和下暗潮汹涌。 以前三皇子和辰王都在的时候,太子处处被压制,他又一向表现得柔和,所以总给人仁义但软弱的形象,可是如今,辰王失宠被贬了,傅禹修这个一直有些争议的皇子也被派往了封地,都城一下子就只剩下太子。 并不是这样不好,只是以前在两位皇子的衬托下他可以装仁义装可怜,让人为他这个储君感到憋屈,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朝堂上,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大家这才发现,他们一直觉得仁义到有些软弱的太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先不说两位皇子的离开和他有没有关系,就这和孟家联姻,在朝中隐隐已成压制之势的做派,也看出他早有谋划,现在更是放开手脚,对以前的大将军府沈家表现出图谋。 孟家一向就是钻营的好手,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当然放开手脚在朝中呼风唤雨为太子巩固地位,他们家可是出了一位太子妃的,和太子也算是在一条船上了,现在趁着两个皇子都被排挤出京,还不快点捞些好处。 孟家大公子自从妹妹当了储妃,在都城走路都只会横着走,不仅连升几级,更是先封了子爵,他现在就是都城世家公子中最有头面的人,走哪都是一大堆巴结的人。 “大公子,今日咱们要去哪里消暑啊?” 手底下的伙计毕恭毕敬地问道,旁边可都聚集着一大圈贵公子们,这些人对孟枫孟大公子也是极尽奉承,七嘴八舌地说自己家有一处庄子,或者说知道有一处马场。 但是孟枫大手一挥,笑道:“既然是避暑,自然有个好去处,城外凤凰城不就是个好地方,听说现在里面荷花盛开,又有珍禽异兽供贵族们赏玩,一直没空去瞅瞅,今日休沐就去看看吧。” 立刻有人皱起眉头说道:“凤凰城可是皇家园林,得是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才有机会进去,咱们” 这人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正触碰到孟枫的逆鳞,身份?他最讨厌别人拿身份说事,他们孟家明明一样的显赫贵族,明明早就该是宣朝的第一武臣,却偏偏一直被一个半死不活的沈大将军府死死压制着。 现在好不容易妹妹做了储妃,他们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武臣,手握重兵,现在的他哪里听得别人的劝告,当下就瞪了那人一眼怒斥:“什么意思?本公子就不是王公贵族吗?你们去不了那是你们身份不够,现在本公子的妹妹可是太子妃娘娘,说是皇亲国戚也不为过,不过游玩一个园林有什么问题,爷今天就带你们去开开眼!” 于是一群人呼呼啦啦地朝着皇家园林去了,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稍微落后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群贵公子的背影,目光落在为首昂首大步的孟枫身上,少主果然说得没错,这种就是小人得志,用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 太子傅禹明这几日也很忙,但是他不是在忙着近在眼前的大婚,也不是向外界传言的那样趁着辰王和安王不在都城的时候扩充自己的影响力,实际上他一直就没想过要和那两人争什么。 傅禹浩是天之骄子,他的母族王氏一直强盛,而且看起来陛下也没有要打压的意思,因为搞砸了安虞的联姻虽然被惩戒,但是如今和安虞也算是彻底成了敌人,只要一个命令,他随时就可以从流放边境回来。 至于傅禹修嘛,这个以前一直韬光养晦的人,傅禹明觉得他就算是有野心,也不过是想要唐容一族有一个安身之所。 他现在在忙的,反倒是重新维护自己与世无争的形象,他一直以仁义谦逊闻名朝野,见过他的人都觉得太子是个温和有礼待人温和的人,所以不少人都觉得太子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样子,这是他维持了多年的地位。 倒不是多在意别人怎么看,最主要的还是要让陛下还这么以为,身为宣帝的亲儿子,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父皇都在忌惮些什么,身为帝王,有些东西只有他给你,不能你自己去争取,那就会变成觊觎。 所以这几日他在潜心为父皇母后修缮旧宫,虽然只是一个督造的名头,却几乎是全身心投入进去,不理会朝中的吹捧,也不管人情往来,甚至住进了宫中,晨昏定省,努力做好一个儿子该有的样子。 宣帝虽然对于他竟然要和孟家有姻亲关系很不爽,这样的权臣只能利用,不能深交啊,但是后来看太子对孟家也没有多上心,也就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太子,心里还想着沈若婳吗?” 正在下棋的宣帝突然开口问对面的太子,手中棋子照样落下,真的好像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聊。 傅禹明却是一愣,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沈若婳,现在已经是安王妃了,是他的,弟妹。 “同样是将军府的女儿,对未来的储妃连婚事都可以甩手给礼部,对沈家的这位倒是很上心,到现在即使都已经成了别人的王妃,还在背后为沈家求情,看来果然是放不下啊。” 宣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却句句都扎在太子心上。 “为沈家说话,不过是因为不想沈将军那样的忠烈就这样被抹黑,和安虞国的纠葛,终究只是沈若铭的个人行为,和婳婳无关。” 啪! 宣帝的手指中的棋子狠狠地拍在桌上,抬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太子,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以后要继承他位置的人,事到如今了,还不理解自己的苦心,还对沈家的人有同情心,还想着维护人家的名声! 傅禹明顺势就跪下请罪了,他对宣帝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依旧平静地沉默。 宣帝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还一口一个婳婳,她现在是别人的女人!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利用完就可以随手丢弃的!你知不知道以前她对你的那些虚情假意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知道那些年她都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一直试图和你划清界限,还在寻找能够成为她靠山的世家,只是没有符合的而已,要不然,她早就随便嫁给一个权臣了,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从来就不是你,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第154章 宣帝简直对自己这个无可救药的太子越来越失望,他本来想借机将沈家彻底清除出去,却被他在朝堂上和自己唱反调,自己为了维持一个君主的形象还不得不配合着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剥夺沈家的兵力,真是气死他了。 “父皇,我比谁都清楚她对我是什么感情,也知道我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这点,早已不需要别人提醒。” 出人意料的,太子依旧很平静,只是在这种平静之下似乎蕴含着其他东西,让宣帝一下子就找不到愤怒的理由了,他这个儿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表面上从不会轻易显露,但是会不会有其他手段,怕是他这个父皇都无法察觉。 “你想明白就好。” 最后,宣帝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他想让太子对沈家深恶痛绝,想要他站在自己这一边,但是如果太子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他再多说就显得有教唆的嫌疑了。 出了帝王的书房,太子傅禹修站在大殿前俯瞰这宏伟天下,以前总希望自己更进一步,或者能够站在婳婳一眼就能看见的制高点,让自己成为她的神纸,有一天能够和她执手走向高位。 终究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刚刚父皇说的那些他早就知道了,选择傅禹修的最初目的,不也是他比自己好掌控嘛,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成一个用来制衡的筹码而已。 他努力告诫自己,为了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该做的就是把沈家所有的兵权夺回来,让沈大将军府永远消失,让安王傅禹修在自己的面前俯首称臣,让沈若婳知道她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身侧的手缓缓捏紧,本来一直沉寂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狠色,哪里还会有什么牵挂,早就应该放下了,现在的自己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果真如傅禹修谋划的那样,这次联合周围的郡县一起剿匪,他们不仅身先士卒,就连隐藏在暗中的不少势力都被连根拔起,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看着躺在唐容府中的那一排排匪徒尸首,傅禹修满意地点点头,这些都是这群官员带回来复命的,偌大的匪寨竟然无一活口,出现在他面前的都是死无对证的人。 这点他倒是早就想到的,这些官员害怕自己和流寇勾结的事被审问出来,所有一早就知道灭口。 现在剿匪如此彻底,基本上肃清了兰城周围猖獗好几年的流寇,大获全胜,现在一个个毕恭毕敬在下面等待傅禹修发话,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只见傅禹修挑挑眉,掀开一块白布,“嗯,都挺不错的,做得干净利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额,这是当然,这些匪徒穷凶极恶,到最后都还负隅顽抗,为了保证守备军的安全,咱们也只能将人全都干掉了。” “那,这些都是战利品了,都是要上缴朝廷的赃物。” 傅禹修突然停在那一堆财物面前,这些匪徒这些年劫掠边境,可个个富得流油,从这些真金白银的战利品就能看出来。 众人刚想回答是,但一琢磨安王殿下的眼神,感觉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顿时有会来事的大声说道:“当然不是,这些流寇都是亡命之徒,哪里会有什么战利品留下,这些不过是一点不入流的赃物,权当劳烦殿下处理了。” 能把这么多银子装作没看见睁眼说瞎话的,也就是这些常年要看人眼色做事的人了。 傅禹修环顾一圈所有的战利品,这些东西按理都要送回朝廷的,但是现在,这些人手里他可都是捏着把柄,如果想要贪墨,也不过抬抬手的事情。 在旁边的官员们也是大气不敢喘,实在是他们也不太摸得清这个新任安王的脾性,但是送点好处总没错的,相信也不会有谁这么不开眼会去弹劾傅禹修,人家现在也是安王了,而且越来越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深沉,他们可不敢贸然去招惹。 沈若婳在旁边看着也一言未发,她知道傅禹修有自己的打算,这些人既然送上门来讨好,这批战利品真的很可能要落入他们手中了。 “嗯,你们说的没错,这次咱们毕竟是剿匪,不过是一些占山为王的草寇,应该是不成气候,手里没有半点银钱才对。 如果让朝廷知道了这些盘踞你们周围的土匪都这么富有,必然会多想啊,要么就是地方长官不作为,让他们日子过得太舒坦,要么就是平时好处送的太多,狼狈为奸,反倒不是好事。” 傅禹修一副我也是为你们好的表情,那叫一个贴心,看得沈若婳在旁边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傅禹修,简直就是一个腹黑嘛。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众官员还敢说什么啊,纷纷点头称是,然后收拾好东西恭恭敬敬地搬进傅禹修的库房,通过这次剿匪,他们算是了解到了一点傅禹修的脾性,人一旦有了弱点,或为财或为权,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你会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就不怕有心人将事情捅出来?” 送走了众官员,沈若婳还是有些认真地问傅禹修,实在看不出他会想贪污这几万两的银子会愿意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实际上他如果看上了这批东西,有的是让他们不知道的手段。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人以后还要和我们毗邻,我们不能显得太格格不入,这样迟早会被他们联手排挤出去,倒不如卖个把柄让他们心安,以后也会少很多麻烦。”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开始大致清点这次收到的这批战利品大概能换出多少钱。 “真的不是为了贪墨这些东西?” 沈若婳有些不相信,虽然知道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嗯,只能说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这些东西咱们不拿,也绝对送不到朝廷手中,一定会被上面的人用同样的手段留下来,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再说了,西北军的将士们还需要粮响支持呢,这里大概有好几万两,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他耐心地给沈若婳解释着,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沈若婳,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说政治还真是太幼稚了,也许这些早就是在她的谋划之中,告诉自己也不过是解释而已,不会影响最后的决定。 第155章 于是这批从匪徒手中剿来的粮草银两就被傅禹修毫不客气地收入自己的囊中,他要用这批物资来重新为沈若婳确立在西北军中的地位。 上报给朝廷的战报都是他写的,确实没有提到周围官员和这些流寇勾结的事,周围郡县的长官也不是毫无耳目,他们在朝中的人很快将情况反馈到手中。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安王傅禹修不仅没有过河拆桥举报他们,反倒是在战报中对他们的奋勇杀敌大加赞赏,他们这些人在朝中的靠山一看有戏,纷纷上奏可以给他们封赏,就这样,这群守着边境的土包子还得到了朝廷的不少嘉奖,这对他们算是意外之喜。 于是第二天,傅禹修府上就多了不少前来拜见投诚的大小官员,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背靠大树好乘凉。 傅禹修这个皇子再不得宠,人家也是一个皇子,现在又是有了封地的郡王,以后说不定还会更有前途,现在在他人生低谷的时候雪中送炭,等到人家有机会回到都城了才会想起来给点好处。 “你早就想到会这样的是吗?我看你一早就没有打算开罪这些人,他们中可是有不少墙头草,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沈若婳不无担心地看着傅禹修对这些人带来的礼物照单全收,甚至还商议一起打通边境贸易,做起了长久买卖。 “嗯哼,既然都是为了发财升官,何乐而不为呢,放心好了,这些人早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一直有心无力,我只是提供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相信不久之后兰城周围就会变成几国商贸最繁华的地段,他们在其中得到的好处,会让他们不想背叛我。”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铺好的地图上,在兰城周围画了一个圈,这是他一开始就有的谋划,也是让自己能够稳稳在宣朝立足的根基。 “以后我们想要手握沈家军的话,决不能没有一点筹码和政治资源,这些东西过去我都没有特意去经营,但是现在开始,也不算晚。” 他自信满满地在沈若婳脸上捏了一下笑道,以前的他处处避事不过求一身安稳,但是现在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为了眼前这个人,他可以慢慢去尝试。 沈若婳反倒是这样运筹帷幄的傅禹修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魅力,也许他天生就有这样的统治力,现在开始慢慢释放了。 宣帝没想到兰城的烂摊子并没有给傅禹修带来多少麻烦,朝中甚至有不少氏族开始有了异动,宣帝知道他们相干什么,无非就是现在都城只有一个太子在,而太子看起来无心和他们接洽,更被孟家垄断了所有的好处,这些人找不到可以投奔的人。 有时候世家大族的命运就是这样的,站队就是命运,站对了就是子孙后代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站错了就是渐渐的没落或者无尽深渊,太子太过于高冷,让他们心慌,以后如果占不到先机,必然就捞不到好处。 所以一些人对现在如日中天的孟家就越看越不顺眼了,以前沈家还在的时候他孟家就是个孙子,对他们这些贵族什么时候不是低眉顺眼,见面了大老远都要过来跪拜行礼,但是看看现在,不就是出了一个储妃,还没成亲呢,孟家人的下巴都快歪到天上去了。 “呸,得意什么,孟瑾的太子妃之位还是沈若婳看不上才让给她的,这捡了狗屎运还得意成这样,你看看这几日在都城耀武扬威的模样,活脱脱的小人得志。” 一位贵族小姐对着刚刚绝尘而去的孟家马车很不顾形象地啐了一口,实在是刚刚孟家仗势欺人,竟然抢了她早就预定好的胭脂水粉,还嘲讽她不过是侯府之女。 要知道以前她这样的侯府嫡女孟瑾见了还都是要行礼让座的,以前一口一个姐姐,现在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知道指使丫鬟出来仗势欺人。 和她同行的另一个世家小姐更气人,她可是堂堂尚书之女,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没机会和太子议亲,让沈若婳和孟瑾先后霸占了这个位置,现在越想越气不过,“哼,以前沈若婳那刁蛮丫头至少不想她这么做作,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是瞎了什么眼不嫁太子偏偏要嫁给那个安王,让孟瑾这个假模假样的人骑到我们的头上了。” “小姐别生气,昨日听公爷说孟家的好日子也算是快到头了,盛极必衰什么的,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有机灵的丫鬟在旁边试图安慰。 “这怎么说?谁不知道孟家现在是太子面前的红人,要是孟家再成了第一武臣,孟瑾再嫁进东宫,就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这倒是不一定,我这里也听到一些风声,也是家父在密谈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告诉你们可别到处声张” 另一个一直在外围试图插话的世家小姐终于找到机会成为焦点,凑上来说了孟家现在在朝中确实很招仇恨,本来以前一直做小伏低,各种拉拢朝廷势力的孟家一朝得势,立马就做了过河拆桥的事,通过大大小小的事把朝野得罪了个遍,这种速度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宣朝蔓延的,反正对孟家不爽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孟家伪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知道如何压抑自己的喜悦,就算现在在朝中炙手可热,按照孟瑾和她爹的性子,也必定会把好最后一关,不会轻易得意忘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背后操纵了这件事。 但是身为局中人的孟家可还没有察觉到端倪呢,孟家的大少爷孟枫,在得知妹妹终于要做储妃了之后,在朝中横行无忌,这几日竟然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皇家园林避暑,整日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斗鸡走马,大有纨绔的作为。 “孟兄,咱们明日可不能再来这里了。” 一个世家子弟有些为难地在孟枫面前说,让正拿着弹弓射园子里珍惜鸟禽孟枫很不爽地扭头问他:“怎么了?爷还没玩够呢。” “哎呀孟兄,你有所不知,明日郡主和郡马两位殿下要来园中避暑,今日都开始清扫闲杂人等了,咱们还在,不合规矩吧。” 第156章 孟枫不在意地斥一声:“切,本公子还当是多大事呢,不就是一个郡主嘛,能有太子大吗?现在,本公子,是太子的大舅哥!”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脯,豪气万丈地说:“都别怂,听闻成安郡主好颜色,我等明日都见识见识。” 顿时一阵不堪入耳的笑声回荡在皇家园林中。 沈若婳的日子真是闲,好像自从嫁给傅禹修后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就变得少了许多,军中的将士也只是定期将一些西北军的情况向她汇报,具体大事都有傅禹修去操心。 现在他们面对的困境就是宣帝始终不愿意下令让西北军重新回到两人手中,不管多少奏章都是徒劳,理由更是简单,他们还在封地驻守,根本就没机会去统领西北军,军营中现在都是沈家的一些旧部在主事,其中不乏朝廷故意安插进来的人,不断地进行着分裂西北军的事。 她急也没办法,看着傅禹修最近都在加紧处理唐容一族的事情,忙着让他们在朝中立足,在这荒凉的边境,说不好听点就是流放,想要拿回将军府的一切谈何容易。 更何况现在沈家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她二哥的事情可算是让将军府名声大损,别说是其他百姓,就是沈家的将士知道了沈家二公子竟然投诚做了敌国人,也有不少悲愤离去的。 “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不是一直想让我陪你出来逛逛吗?” 身边的傅禹修捏了捏她的手拉回思绪,沈若婳挤出一丝苦笑,是啊,这几日傅禹修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听说安南侯病重了,他手底下的兵力已经渐渐过渡给傅禹修,他们在明面上还是不能有太多接触,宣帝又虎视眈眈盯着,在接手过程中必定也是问题多多。 这几天他都是每夜很晚才回来,等沈若婳醒来人又不见了。 “你如果很忙的话就去办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逛逛就行,反正这里也没有大到会让我迷路。” 兰城现在匪患已除,百姓安居乐业,倒是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会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呢,你才嫁给我一个月就到这样清苦的地方来,我已经很内疚了,现在还因为忙冷落你” 他抬手摸摸沈若婳的脸,这才发现这几日她真的瘦了好多,肯定又是自己没在的时候不好好吃饭。 “少主!秦姑娘来了,好像是主上那边出了急事!” 一个卫兵急急忙忙的汇报打断两人难得的安宁时光,他的身后果然赶来了一个年轻女子,见到傅禹修就是福身行礼:“参见少主,左家兄弟叛乱,伙同亲信焚烧了主上留着夏讯救急的粮草,还扬言要告发主上,我父亲以为这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特意让我来送消息。” 傅禹修眉头一皱缓缓站起来,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沈若婳,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沈若婳当然知道事情的利害,听他们说的好像是安南侯那边出了乱子,身为现在唐容一族的核心,她知道这对傅禹修很重要。 “你去处理吧,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然后,沈若婳的目光却落在那个前来报信的女子身上,刚刚她低着头没看清楚,现在站直了在傅禹修身后,沈若婳一眼就直看见她有着不俗的容貌,身为女子的自觉她察觉到事情有些不简单,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是她来报信,安南侯那里那么多人,随便来个信使难道都没有吗?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沈若婳的目光,但是没有丝毫的躲避,就这样不躲不避地对视回来,一时间竟然有几分孤傲出来。 沈若婳心里就很不爽了,哪里跑出来一个女人要和自己的丈夫同行去安南,她就是不舒服,于是开口道:“既然你要快去快回,路上必定快马奔波,这位姑娘就多有不便,倒不如留下来在兰城与我作伴。” 傅禹修一愣,但在看到沈若婳赌气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这是吃上醋了吗?他家的婳婳竟然也会吃醋了,如果不是现在真的很急,他铁定要停下来抱着她转圈,因为在乎,所以吃醋了吗。 比傅禹修更意外的是秦阮,她们秦家本来一直就是效力唐容王府的,后来王府覆灭后又被安南侯照顾,父亲倒是一直希望她能够和少主更进一步,毕竟这对她们秦家有好处,但是她自己一直是个骄傲的人,以前都不愿意故意去接近少主,更别说现在人家已经有了正妃,她就更不愿意凑上来让自己失了傲气。 但是现在这个沈若婳,少主的夫人,她可不这么想,身为女人的直觉同样告诉她,这个沈若婳在怀疑自己。 “夫人,我只是一个传信的,还要回到安南去呢。” “不急,我想你父亲既然让你出来,自然也希望多见识见识,现在你们去安南不也是去处理叛军的事,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了家不是。” 然后在这其中和傅禹修就能朝夕相处了,说不定还有点患难与共,这一刻的沈若婳完全化身敏锐的妒妇,把想到的一切可能隔绝,所以,她要把这个长得可口的小美人留下陪自己几天,到时候必定会好好派人护送回去的。 “如此,你就留在这里陪王妃几日,你父亲那里我会交代的。” 傅禹修回身很平静地对秦阮说,他也是早就认识这个秦将军家的女儿,只是一直没什么记忆,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既然婳婳不放心,就都依着她。 “是。” 秦阮虽然心里气愤,但是面上依旧清冷孤傲。 沈若婳就跟没事人一样目送傅禹修上马离去,然后面不改色地招呼这个潜在存在的情敌回府中吃午饭。 要说自己不小气吧,其实她眼中确实容不得沙子,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安南侯在自己和傅禹修的这场婚事中,一直都存在其他想法,她和傅禹修成亲后,不断收到沈家军中暗桩的提醒,这个安南侯不断地往西北军中安插人手,看样子是想尽快占据好的主动权。 第157章 她守护了沈家那么多年,这样的行为必然会引起她的警惕,她不是不信傅禹修,但是其他人,她确实不会傻乎乎的全盘相信,说白了有一天自己和傅禹修闹翻了,早已被渗透的沈家还是她能拿回来的吗?所以她不得不警惕,就算是面对傅禹修,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是他们之间早就说好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的到来,无疑是给她敲了一个警钟,安南侯生气了,所以他默认了下属往自己和傅禹修之间塞人。 从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起,一阵彻骨的寒意就缓缓从脚底升起,沈若婳知道,她需要有所作为了。 “秦小姐早就认识傅禹修吗?” 一起走回王府的路上,沈若婳依旧笑盈盈地问,眼前的女子一副高冷的模样,看起来对自己不假辞色。 “是的,小时候就认识。” 本来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秦阮也只是知道曾经的唐容妃有一个皇子而已,只是她不想和沈若婳解释什么,相反的,如果能让这个女人生气一下,感觉也挺好的。 “哦,这样啊,那你能给我说说他小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的吗?有没有什么趣事儿糗事可以分享一下的。” 出人意料地,沈若婳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愉快,反倒是兴致勃勃的和秦阮探讨傅禹修小时候的事,那眼神之真诚,让秦阮都不忍心拒绝。 在一路上的交谈中,秦阮更是发现这个王妃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不仅面上的伪装滴水不漏,就是在说话间都是有意无意就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都套路出去了,谈起朝中大事也见解独到,可见以前她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在深闺中绣花的主儿。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的秦阮渐渐就觉得不舒服了,她一直瞧不起沈若婳这种只知道依附他人颐指气使的人,这样的女子她见得多了,自己好歹是武将世家的女孩,从小就心高气傲的天之娇女,对这种女人不屑一顾,甚至一度怀疑少主不过是被她的容貌迷惑,娶了一个花瓶。 但是现在,在她最骄傲的领域,沈若婳不仅能跟上节奏,甚至还能说出不少自己的见解。 “在沈家军中,一直奉行着一道铁律,没有永远的将军,只有永远的统帅,所以,不管别人对沈家军有什么企图,如果不得军心,就算手握调令军符也没有用,这也是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收服沈家军的缘故。” 末尾,沈若婳才缓缓说出自己的警告,她就不相信这个女人不知道安南侯的打算,能够通过她将自己的意思转告一下也一样的目的。 “若是像王妃说的这样,那为何还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做不到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既然已经决定嫁给少主了,又不想放弃自己手中的筹码,这样难道就不是利用吗?” 秦阮当然听得懂,这件事主要负责的就是她父亲,他们在沈家军中屡屡受挫,本来以为是宣帝在搞鬼,现在看来竟然是眼前的沈若婳。 沈若婳嗤笑一声,果然啊,以为自己嫁给傅禹修就是为了保住沈家,所以沈家就该无条件地成为他们的附庸。 “我是嫁给了他,不是依附于他,西北军依旧是属于沈家的,谁想要让跟着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将士去做谋求私利的马前卒,就别怪我不客气。” 始终笑盈盈的沈若婳第一次显露出了不容置疑的威势,让秦阮一时间竟然哑然,是了,人家只是嫁给了少主,但是她从一开始也是沈家的少主,如果刨除她女子的身份,她和少主的结合完全是势均力敌的,他们现在想将她手中的将军府据为己有,她当然会不高兴。 秦阮算是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性格,竟然是如此的强势,同时也陷入怀疑中,少主为什么会选择和这样的人成亲呢,如此有野心的妻子怎么能会是个贤内助呢,也难怪安南侯会对她越来越不满了。 说话间也已经回到了唐容府中,沈若婳让人给秦阮安排住处,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有她相像的那样故意刁难。 青竹见沈若婳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一听来龙去脉就气了,甚至怂恿沈若婳自己回都城的将军府去了,反正被流放出来的只是安王,她虽然身为王妃但是也是沈家的少主,现在将军府以为二公子的事腹背受敌,一直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 “她们以为小姐你是什么人啊,竟然敢如此觊觎你的东西,你也是我们沈家的少主,说起来可比他们曾经是反贼的唐容一族显赫多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她们将军府的人什么时候不是骄傲的,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肖想了,最可气的是竟然还想派一个女人来安插在小姐和殿下之间,这不摆明了羞辱人,她不生气才难怪。 “好了青竹,这一天我早该想到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傅禹修,我现在成了他的王妃,却还要紧紧握着沈家不放,也许在别人眼中反倒是利用了他。” “哪里有的事啊!小姐你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如果不是你让人在朝中为殿下排除异己,如果不是你动用关系反击孟家,现在他在兰城的日子会好过吗?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让他知道,他可以一直爱重您,可他背后的唐容一族呢,只会以为你在攀附,这样的委屈你何曾受过!” 青竹算是见证自家小姐的殚精竭虑,她甚至为了牵制太子派人在朝中挑拨孟家和那些贵族的关系,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仅会彻底和太子撕破脸,更会让沈家成为众矢之的,引起孟家更多的仇恨。 “他对我好就行,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 沈若婳眼中沉静,既然做了选择,就是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这几日都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说是小事,因为不过是一场登徒子冲撞贵人的事,说不是小事,那是因为这贵人是成安郡主,以前成安王爷的掌上明珠,后来人家的郡马夫君也是世家之首张氏的嫡长孙,算是王公贵族中除了皇家最显赫的存在。 第158章 那日郡主和夫君到都城的皇家园林避暑,游园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登徒子,竟然胆大包天要调戏郡主,还作死地打了郡马,最后被护卫捉住的时候嘴里还大放厥词自己是太子的大舅哥,以后的国舅爷,谁敢抓他。 成安郡主那是什么人啊,世家之首张氏又是何等的地位,孟枫这算是捅了马蜂窝,郡主哭哭啼啼进宫找皇帝告状,张氏那也是在朝中一门三公的大世家,岂能让这种不入流的暴发户骑到他们头上来,当下对孟氏的弹劾奏章就如同纸片一般飞到皇帝案桌上,更有人质疑孟家小姐定为太子妃德不配位的问题,就是因为区区一个太子妃位,整个孟府恃宠生娇作威作福云云。 听得沈若婳都忍不住在旁边扶额,她只不过是让人在孟枫身边做点煽风点火的事,让他好好发挥一下自己本就傲慢的天赋多拉点仇恨,却不想这厮如此的不辱使命,一点也没有让她失望。 “嗯,就这样闹,只有这样,孟家才会不那么快能腾出手来蚕食西北军,就是朝中的名门望族们也不会放任这样的人得势,对我们暗中夺回西北军大有好处。” 沈若婳对前来汇报的心腹表示嘉奖,正是因为这些人散布在都城的各处,才让她就算身在边境也能继续操控朝中局势。 “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弟兄们跟着您出生入死多年,在这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心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想开口为小姐说几句话,他们可都是小姐培养出来的,跟着她在沈家打拼多年,现在小姐的现状如此,他们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我记得你似乎是从父亲还在时就奉命在我身边保护了,这么多年看着我成长,为沈家出生入死,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 “小姐!”那人单膝下跪郑重道:“小姐以前是何等洒脱的人,为何要囿于内宅!如今二公子已经身败名裂,再无可能继承沈家,既然你如今已经嫁人,大可接着这个名头直接将沈家拿回来,那安王表面是软弱,实际上背地里手段狠辣,小姐你可不能就这样将将军府的基业拱手送人啊! 小的知道这样的诛心之言会让小姐和姑爷的关系有嫌隙,但是我们忠心为主,是万万不可能看着将军拿命换来的沈家就这么落入有心人之手。” 沈若婳一愣,没想到就连他们也来劝自己,难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就是在自我放弃吗?想了想叹了口气,终于释然地笑道:“你们可知道我孤独了多少年,在父兄走后我一度失去支撑下去的信念,我终究只是一个女子,我为沈家已经做了这么多,让它至今都没有分崩离析,但是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强撑了,也许我现在说的话很自私,但是我想试试放手之后的感觉,所以希望你们能理解。” “小姐!” 护卫痛心疾首地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再勉强沈若婳,说到底将军和夫人还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快乐的,那他们这些人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 秦阮住在府中这几日,还发现沈若婳这个女人如此自信的原因是什么,是少主对她的绝对偏爱,不仅不限制她插手兰城事务,就是沈家的暗探大摇大摆地出入府中向沈若婳汇报消息,她也从来不避讳傅禹修的人。 看着在场中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的沈若婳,秦阮耳边回响起临来的时候父亲的话:‘你从小习武,身上有女子之中少有的清高锐气,少主那样隐忍的人一定会刮目相看,动心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如今,自己这一身的习武装扮,在遇到场上挥剑同样潇洒的沈若婳,这场景多么讽刺。 也许父亲说得没错,少主喜欢心性坚韧的人,但是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沈若婳不仅是个自立自强的女人,她还手握不少男人都眼红的权势,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着迷,所以这个沈若婳才会得到少主的青睐。 “咦,你也打算练练吗?整日待在府中人都发霉了,也来舒展舒展吧。” 沈若婳朝她扔过来一把细剑,神色自若,好像那天谈话的不欢而散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秦阮接过,也翻身跳上了擂台。 她不得不承认,沈若婳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自己都无法否认的气质,散发在待人接物中,会让人下意识地想服众,想要追随。 此刻两人在擂台上比剑法,秦阮以为的针对或者挑衅通通没有,她好像就是在找人切磋,光明正大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身法还不错,就是使出的招式没什么力,这样可不行,容易成花架子的,铁定是小时候基础功没练扎实” 沈若婳还一边和她过招一边指出她的问题,衣袂翻飞中她的脸晃得秦阮看到看不清楚,只觉得头昏脑涨。 “别得寸进尺。” 她不过是小声嘀咕一下,沈若婳也精准捕捉到了,笑道:“你们学武也许只是为了有趣,但是对于我们沈家人就是必修课,是保命的手段,沈家不管任何人都要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准备,既然不是真心为了习武而习武,也就没必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沈若婳收起长剑不打算再和她切磋了,错身而过的时候秦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第一次感受到了惭愧,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沈若婳翻身上马,开始拉弓射箭,轻盈的身影不断转换视线,一支支箭从弓弦中飞出,刺穿靶心。 “好!几日不见,咱们沈大小姐骑射更见精进了。” 一声叫好声从大门处传来,竟然是傅禹修已经回来了,正含笑盈盈地注视着马上的沈若婳。 “阿修,你回来了。” 沈若婳看见他也是眉开眼笑,瞬间从女侠变成娇柔的小女子,策马飞奔到傅禹修面前。 “接着我!” 她娇笑一声就纵身一跃,傅禹修正好张开双臂接了个满怀,然后就旁若如人地抱着她转圈圈起来。 “我不在家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想我啊,看你都瘦” 秦阮还是第一次听到少主竟然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再看他关切的眼神,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最多余的,几乎找不到躲避尴尬的地方。 第159章 沈若婳一脸的娇羞,少有的不好意思,也不过是离开几天,感觉确实是有些想念了。 “这是练习骑射呢,终于知道捡起来了,以后还懒吗,从明天开始和我一起早起习武” 傅禹修揽着人的腰就朝府中走,没有半点要避嫌的意思,倒是在看到一旁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秦阮的时候一愣:“安南内乱已平,你怎么还在这里,待会儿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秦阮只能福身行礼柔声道:“家父昨日来信,不久将奉侯爷之令来兰城协助少主,命我在此处等待即可,还要叨扰少主和夫人了。” “这样啊,你父亲其实大可不必来此,不过你要是还想在兰城玩,就随意。” 他本来是是想一口拒绝的,但是想起这次去平乱看到病床上苍老许多的那个人,终于还是不想就这样拂了他的好意。 “那这几日我能侍奉在夫人身边吗,我在兰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我与夫人都是习武的,正好可以一起作伴。” 就在他们快转身离去的时候,秦阮突然对着沈若婳的背影说出这句话,倒是让她意外了一下,刚刚不是还高冷得很吗?为什么突然又要往自己跟前凑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严厉就行,我可是要认真的人,要是让我指导你,可不许哭鼻子哟。” 秦阮点点头表示默认,她会哭鼻子?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要向沈若婳证明自己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花架子,不要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倨傲,她也是有自己骄傲的人,不会轻易就被人轻视。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指导别人,长本事了?” 傅禹修却不以为然,但是谁都听得出来这话中的宠溺,其他人都没有再打扰。 “这次侯爷那里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叛乱呢,是不是和朝廷有关?” 沈若婳一边帮傅禹修换下风尘仆仆的外套,一边询问这次事情的起因,她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好像有所关联。 “确实,但是这件事有必然也有偶然因素,说起来这件事也有他自己导致的,那个副将一直和边境某些人有所勾结,这次不知道是谁要他打听安南侯的消息,结果不小心就暴露了,那个人一向治下严苛,副将知道活不成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脸。” 其实这其中还有敌国勾结其中,但是傅禹修不想沈若婳太担心,只是挑了一些重点说。 “所以,已经有人要对我们下手了,这个人不过是个探子,说不定在我们身边就有,这是打算知己知彼的架势。” 沈若婳听他说那人是在刺探唐容一族的兵力还有势力分布,猜到了这不是简单的细作。 “嗯,朝中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准备对我们发难了。” 拉着沈若婳的手坐下,傅禹修越发感叹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说不定在不久之后就会有兵戈起。 “对了,你听说这几日在都城发生的事了吗?你觉得太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若婳先试探性地问一下傅禹修的态度,毕竟现在她一直是在密切关注着都城的情况,如果有对沈家不利的,她立刻就会回到都城去主持大局。 傅禹修看着她,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的布局这么快就被她察觉了,脸上却依旧的镇定回答:“你是说太子极力避嫌,顺便还在大臣中笼络人心的事?这不是他一直在做的吗?他温和仁义的形象什么时候都是需要维持的,现在他和将军府孟家走到了一起,实力大增,更加要小心谨慎,小心处理陛下对他的猜忌。” 沈若婳摇摇头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太子如果真的在意陛下会忌惮他和孟家联手,一开始就不会这样,而这段时间他又是为沈家求情,又是对孟家的嚣张跋扈放任不管,我总担心他在谋划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他这个人我看不懂。” 如果真是担心会被宣帝以为结党营私,那么他除了要小心低调,更应该约束手下的人谨小慎微,但是最近沈若婳得到的消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汇报,太子对自己的属下毫无约束,让他们在都城横行无忌,更是毫不避讳地让孟家吞并原本属于沈家的地盘和人手,如果不是他的默许,孟家在都城也不会嚣张成那样。 “他到底想干什么?” 傅禹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揉揉沈若婳的脑袋安慰道:“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他的反常了,所以在朝中安排了一些人就势为孟家煽风点火,让太子不得不收拾烂摊子,所以我想他不是不想低调,实在是手底下的人已经如脱缰的野马,让他约束不了了。” 沈若婳哑然,她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自己在做,没想到傅禹修和自己真是心有灵犀,也安排了人为他们的嚣张添砖加瓦了。 “怪不得我说事情这么顺利呢,原来你也” 傅禹修一听也明白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自己的小王妃和自己一样,早就高瞻远瞩地知道下绊子了。 “那个成安郡主的事其实就是我让人先做了手脚,如今孟家在朝中正是如日中天,对沈家的兵力侵蚀越来越肆无忌惮,是时候让他们尝尝权势反噬的滋味了。” 沈若婳感叹,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自己不过是安排人在孟枫旁边做点煽风点火殴打事,但是看看人傅禹修,直接就引得朝中权贵纷纷联手弹劾孟家,现在这力度,就是太子想要出面保孟家都困难,就算是陛下现在在重用孟家,也不敢在这些贵族面前落人口实。 不仅能暂缓孟家对将军府的打压,更是能够让宣帝知道,现在还不能让孟家一家独大,实在是一石二鸟。 “你真是腹黑,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都做了这些安排。” “不敢不敢,咱们彼此彼此而已” 被他们夫妻联手陷害的孟大公子现在可算是焦头烂额,他甚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时他不过是在几位好友的怂恿下多喝了几杯酒,后来的事情就记不得了,等他再度醒来,竟然被告知调戏了郡主,还打了郡马,可是,可是他根本毫无印象啊。 第160章 如今成安郡主不依不饶,张家这个朝中权势滔天的大世家更是联合了不少大臣对他们孟家弹劾,就连妹妹的婚事都受到了影响,他彻底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之前那些围绕在身边拍马屁的小弟们也是早就四散而逃,谁还敢和他走到一起。 揣着手坐在马车中灰溜溜地从官署回家,这几日他都是被训斥的,那天陛下也在郡主的告状下下旨打了他二十板子,孟家也被警告了,但是好在妹妹现在深得皇后喜欢,为他求情才免于罢官。 “公子,前面有人拦车,说是要见您。” 护卫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孟枫疑惑地掀开车帘一角,这个时候谁还敢来见他。 马车外是一个打扮的有些儒雅的年轻人,孟枫觉得有些眼熟,这个人似乎曾经出现在府中和父亲妹妹议事过,只是自己在家中一向不太关心这些事,所以记得不太确定。 “在下是杜氏的当家杜陵,见过孟公子。” 青年率先躬身行礼,孟枫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个人,杜氏?那不是宣朝中数一数二的有钱大商人嘛,孟枫顿时眼前一亮,赶紧吩咐人将杜陵请上马车。 “杜公子找我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吗?你和我父亲他们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跟着孟家办事,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孟枫一上来就自来熟地勾肩搭背,倒是杜陵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还很不客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要是换做以前,有人在孟枫面前如此的不识好歹,他非要给点颜色瞧瞧,但是现在他算是闯了祸,妹妹三令五申自己必须要谨小慎微,这个杜陵又是个大商人,说不定会为父亲妹妹他们的大事有帮助,他也就暂时忍耐了。 杜陵早就将他眼中的情绪看在眼里,只是对于这种废物他根本就不削一顾,开始说自己来的目的:“公子可知道现在的境遇都是谁造成的吗?你无辜被人陷害,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孟家” 一番挑拨下来,等杜陵从孟枫的马车上离开,他已经红了眼咬牙切齿,“沈若婳你这个贱女人,你给我等着!” “公子,你真的相信这个废物会成事?他不过是依靠着孟瑾的太子妃地位在都城横行无忌而已,现在沈若婳和傅禹修远在兰城,他能有什么用,别到时候还暴露了我们。” 杜陵下了马车后,他身边的护卫有些不明白自家公子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让一个废物去做。 “哎,别这样说人家,有些事聪明人不会去做,反倒是蠢货可以办得好,最近孟家因为弹劾的事个个如惊弓之鸟,胆子小得连去碰一下沈家都不敢。 反倒是这个孟枫,要是让他知道了背后的主谋是谁,你猜猜他会不会暴怒冲动,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在背后添把火就行,沈若婳和傅禹修想要过安稳日子可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他们知道轻易招惹我的下场是什么!” 他眼里流露出狠色,本来他并不想做得这么绝,但是他发现自从上次去见过沈若婳之后,傅禹修那货如同盯上了他一样,开始处处针对他。 断他在边境的生意,搞他在宣朝的商铺,就是他想要去接洽的那些贵族世家,也渐渐因为某些事情和自己疏远了,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一切不会和傅禹修有关,那个男人就是这样变态,他早就见识过傅禹修的手段,只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清晰,竟然是让他要在宣朝混不下去的节奏。 不过是和沈若婳说了一点他的坏话,这个人就用这样手段报复,让他现在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会被人在后面下黑手,这个男人竟然是如此的记仇。 身侧的拳头缓缓捏紧,他也想咬牙切齿了,“傅禹修,你给我等着。” 远在兰城的沈若婳和傅禹修可不知道都城有人如此记挂着他们,其实还有一个人现在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 夏日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了,更别说午后辣的太阳照得地砖滚烫,可皇后宫前的孟瑾却一动也不敢动,膝盖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简直让她想昏厥。 “孟小姐您就先回去吧,娘娘这时辰还在午休呢,这几日又有些不爽利,醒来也未必见您。” 守在宫门口的姑姑好心提醒道,毕竟这以后也是要当皇子妃的人,她们这些人也不好摆脸子。 “不必,我就在这里等,皇后娘娘什么时候醒来肯见我为止。” 她的手颤抖着几乎要掐入膝盖中,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滑落,但是倔强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劝下去,姑姑只能叹气后退。 其实她清楚得很,就算这孟小姐跪到天黑,事情都不会有什么转机了,她昨日伺候娘娘的时候已经听到陛下和娘娘说要改了孟氏的封号,竟然是从堂堂的太子妃变成了侧妃,还要和之前先入府中的蔡氏平起平坐,那蔡氏不过是一个郡守府上的舞姬而已,而这孟氏好歹是堂堂将军府的嫡女。 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一字之差,就是云泥之别,对于孟家来说何尝不是天大的打击。 孟瑾此时的心情就是如同烈火上的烹油,如果不是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她早就冲到兰城去把沈若婳那死女人撕碎了。 表面看起来是她们孟家自作自受,刚刚受封了太子妃就得意忘形,最后招惹了贵族众怒,陛下为了平息成安郡主之怒不得已将她从一个正妃降成了侧妃,但是这背后的波云诡谲可远远没这么简单。 她能想到的一点就是连陛下都在默认这件事,他也在忌惮孟家最近的风头太盛,不想以后的孟家成为更强的外戚,所以让她从一个太子妃变成了妾室,这样以后孟家就算再得势,也不得不忍受被人压制的痛苦,就如同现在的王贵妃与辰王一样,真是好一个帝王手段。 她又如何看不出来自己的蠢货哥哥是被人利用了,背后的人早已看准了宣帝有打压他们孟家的心思,所以顺水推舟将孟家的把柄送上,这个人除了是一直见不得自己好的沈若婳,还能有谁? 第161章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仗着手里握着沈家的把柄好好和皇后谈一下,她孟家嫡女怎么可能只做个侧妃。 但是现在赐婚圣旨已下,如果被皇家退婚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更何况这件事确实是她孟家理亏,被这么多大臣联名弹劾,陛下不罢免她父兄的官职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越是这样她对沈若婳的愤恨就越难以抑制,若非她在背后耍手段,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沈家以前一直表现得风轻云淡不在意的样子,可是最近她似乎找到了靠山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不仅大摇大摆地在朝中对他们孟家动手,竟然还口口声声说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那些是沈家无力掌管的权势,都是他们孟府接管辛辛苦苦经营多年了,怎么可能甘心放弃。 “孟姑娘,娘娘请您进去。” 皇后身边的女官终于走出来,冷淡地请孟瑾进去觐见,她可不会忘记前几日这个人见到自己还毕恭毕敬笑意盈盈地一口一个‘太子妃殿下’,如今风水轮流转,孟瑾也尝到了世态炎凉。 但是现在她不敢傲气,只能跟在女官的后面快步进了皇后宫中。 姜皇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她早就知道孟瑾求见的了,只是不想看见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谁知道她还没完没了了,一直跪在外面,这样是被来请安问好的妃子们看见,少不了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是孟瑾来了,婚期将至,你不在府中待嫁,来宫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娘娘,臣女从太子妃变成太子侧妃,如何还能安心待嫁?娘娘当初可是答应过臣女的,只要帮着太子对付沈家,就可以给我想要的地位,为什么现在又出尔反尔” “放肆!你这是在质问本宫吗?” 姜皇后一声训斥让激动的孟瑾吓了一跳,顿时手心冒汗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 “娘娘,您也是女子,您该知道这对臣女意味着什么,如果让臣女还没有成亲就被贬黜,这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所有人都会把臣女当成笑话的” 孟瑾眼中全是失落悲伤,不由得落下泪来,看得人心生怜悯。 “哎”姜皇后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这样做对于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但是孟瑾可不是简单的女子,她的背后是整个野心勃勃的孟将军府,如果不加以限制,以后对于自己的儿子就是心腹大患。 “不是本宫不帮你,是确实有人在背后盯着,你那草包哥哥又正好犯在手里,你可知道那张氏一直以来和三皇子的母族据说勾结不清,现在正是这个张家在朝中讨伐你品行不配正妃,这本宫也不好不听民心不是。” 姜皇后为难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们还好好为太子办事,以后等风头过去了,还是有机会又重新把你册封成正妃的,毕竟你也是孟家的嫡女,这都城中有几个女子能压在你上头的” 孟瑾死死盯着依旧还风轻云淡找理由搪塞自己的姜皇后,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慢慢地破灭了,看来这个姜皇后根本就做不了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太子和皇帝的意思,是他们默许了孟家必须要退一步。 换句话说,她被利用了,利用得彻彻底底的,得罪安王傅禹修的事是他们孟家做了,打探沈家消息诬陷人勾结叛军的事也是他们孟家一手操办,就是在朝中充当牵制沈家的棋子,他们也妥妥地做了小人。 但是太子和皇帝呢,只需要站在背后拿他们当枪使,却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博一个仁义的好名声,现在眼看他们孟家没有利用价值了,什么脏水都往他们身上泼,还要限制他们壮大的权力。 这些都是孟家该得的!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永远只能做别人的陪衬,做别人利用后又随手丢弃的棋子! “娘娘,陛下最近不是正在忧心如何让安王夫妇在边境安分些吗?这件事只有我孟家做得到,如果娘娘能够帮陛下铲除这个心腹大患,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地位才会真正的稳固。” 姜皇后不以为然,孟家又用这个论调也不知道烦不烦,如果是以前她确实还会有点兴趣,但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已经说了,不要去招惹沈家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沈家本来没那么多心思,结果因为孟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人家,导致现在关系如此之僵。 “你要是还想把本宫和太子当成你对付沈家的炮灰,这份心就省省吧,不过区区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将军府,只要任他自生自灭就好了,何必大费这许多干戈。” 她现在算是争累了,不想再去触霉头,沈若婳那丫头的手段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孟瑾没想到一向对沈家不待见的姜皇后竟然突然不上心了,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太子傅禹明给她做了思想工作,现在的皇后根本就不愿意再去招惹沈若婳,这是把她孟家利用完了一脚踹开的节奏,她怎么能忍? “娘娘当真以为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安王,他们就会安分守己吗?” 孟瑾没有放弃,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孟家,以后沈若婳和傅禹修都只能是她的死对头,只有这样她才有存在的必要。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姜皇后不耐烦地应付着她,看看这个女人还要出什么花招。 “沈家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接管回将军府,还能让娘娘您和太子有机会总揽全局,那是因为还差一个契机,一个让沈若婳能够名正言顺拿回西北军,甚至是将安王扶持到将军府拥护的位置,到了那时,希望娘娘不要意外为什么他们不是安分守己了。” 姜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她一直不喜欢和孟瑾这样的人说话,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好蠢的样子,不管什么都是她在牵着鼻子走。 “是什么?如果你不能说出一个令本宫信服的理由,本宫立刻叫人把你扔出去,一天天的不想着如何做好内宅妇人,总是将目光放在干涉朝堂上,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第162章 姜皇后已经有点生气了,但是孟瑾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施施然地行礼,然后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还有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给姜皇后剖析。 “当年陛下的圣旨中是说了沈家要给沈若婳的夫君打理,但是现在因为三皇子特殊的身份这个就一直被压着没有兑现,但是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陛下之所以能够成功不是因为安王有多安分,而是他清楚现在的他在沈家军营中根本就没有威信,加上他本就是皇子,沈将军的旧部难免排斥,现在贸然收服沈家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一直按耐着。但是有一种情况他可以渐渐收复军心。” 孟瑾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如果沈家的继承人不是女子之生身的沈若婳,也不是有皇家血统的安王傅禹修呢?” 姜皇后等了半天听到这个,差点不耐烦地把人扔出去,“你难道是想说把沈家二公子沈若铭请回来?别忘了他现在的身份,他是个敌国的皇夫,他娶了敌国的君主,这样的人只会成为我们打压沈家最有力的借口,他算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姜皇后一边说着,脑中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间看向孟瑾,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冷漠。 “等等,还有一种可能,既能让人不在乎沈若婳的女子身份,也会让傅禹修能名正言顺地操控沈家,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姜皇后想到这个的时候都觉得荒诞,毕竟这两人才新婚不到半年,就算是有了孩子也不过是个婴儿,还万一只是个女娃子呢。 但是她的心底不知怎么的就是很担心很害怕,说明有某种可能只是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但是确实会发生的,而且一旦发生,就会让她和太子的谋划全部打水漂,这种恐惧深深震撼着她,让她不得不重视这种可能的发生。 “不一定要这个孩子真的来当沈家的少主,而只要是沈若婳一旦怀孕,沈家的旧部对于安王的信赖或者利用就有了结果,他们可以扶持沈若婳的夫君坐上将军府统领的宝座。 反正以后也是会传给他们沈家血脉,也可以直接将傅禹修架空成傀儡,让沈若婳母子成了真正的掌权人,如此沈家既能够保全,又有了皇室血脉,沈家人可不都是没有丝毫野心的白痴,到了那时,如果再加上叛族唐容的势力,娘娘以为太子殿下还能高枕无忧吗?” 这终究只是一种猜测,但却有很大的可行性,不为其他,姜皇后是知道沈若婳这个女人的手段的,当年她父兄尽数战死,沈家这个将军府本该销声匿迹成为历史的尘埃。 但是她硬生生让沈家始终在宣朝的百姓心中挥之不去,让人无法忘却,更甚至在背后操控人脉将沈家保存了下来,造成这许多麻烦,就是那些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将军府旧部,这么多年依旧忠心耿耿,让所有打算蚕食沈家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 可以说至今无人能撼动沈家第一武臣的地位,这样女人她不得不防,不得不惧,如果她真的只是把傅禹修那傻小子当成了重获兵权的手段,那么最近她的所作所为都能找到解释,都能够佐证她确实有这样的野心。 “娘娘不要不以为然,若非她没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要对我孟家下手,为什么她要在朝中安插人手为安王铺路,还有,安南侯最近蠢蠢欲动,说不定也是为了他们重新回到都城在酝酿什么阴谋。 娘娘,这一切只有我们孟家在真心为您和太子殿下考虑,只有我们不倒,您和殿下在朝中才有依仗,试想如果沈家得势了,在安南侯的助力下重回朝廷,又有辰王母子虎视眈眈,太子还有什么能够依靠的。 臣女今日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虽然大逆不道,但是娘娘应该能明白我的苦心” 在孟瑾的一句句蛊惑中,姜皇后终于有些动摇了,但是她也不全是耳根子软的人,知道孟瑾是无论如何不能遂了她的愿,这个女人同样野心勃勃,如果不在她身上加一道枷锁,假以时日就是另一个沈若婳。 “本宫会让娘家那边注意留意安南侯现状,手底下的人也会尽量阻挠,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你和你父亲出力,你父亲毕竟在边境和沈家竞争,如果能够快些收服吞并西北军,也就不会有这背后许多麻烦。” 姜皇后叹气,到底是孟家办事不力,明明给他们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却连一块西北军的骨头都啃不下来,现在还没办法让太子正式掌管西北军,要是真像刚刚说的那样,岂不是很快沈若婳就会开始图谋夺回西北军了,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孟瑾恭顺地点点头,终于退出了皇后宫,从现在开始她要亲手去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回来,既然宣帝不愿给,那她孟家就只能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地位,太子妃之位,以后的皇后之位,都只能是她孟瑾的。 出了皇后宫,孟瑾却远远看见一队仪仗缓缓走来,等阳光过后,才看清黄盖下的人竟然就是太子傅禹明,赶紧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 太子傅禹明在淡淡应了一声之后就打算继续走的,孟瑾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语气中满是冷漠,对于这个太子妃,他心里从无波澜。 “殿下,你我本是陛下亲自赐婚的夫妻,如今瑾儿封号被夺,殿下难道都没有为瑾儿说一句话吗?” 她一汪热泪早已蓄满眼眶,泫然欲泣中带着几分凄然,是个男子看到这副模样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情。 但是傅禹明却只是眯了眯眼,背着的手始终不曾放下来,依旧的高高在上,“于我而言,能做我妻,做宣朝储君正妃的人,并不是你,那封号早就下给另外一个人,你要孟家富贵,要地位超然,做侧妃足够,其他的,不要肖想。” 第163章 如一阵耳光毫不犹豫地扇在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孟瑾此时只觉得脸上的泪花挂也挂不住,不由得后退两步整理一下心情。 “我知道殿下心里还忘不了那个女人,这样说我也能理解,但是以后还请殿下清楚一点,孟家,才是真心实意帮助殿下的。” 傅禹明对于她这种自己找台阶下的样子实在是不以为意,已经自己朝前走去了,不再理会身后楚楚可怜的孟瑾。 愤怒都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孟瑾先是把姜皇后的过河拆桥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又结实地体验了一把太子傅禹明的冷漠,这些仇恨全都转嫁到沈若婳这个自己最大的敌人身上。 沈若婳最近忙着联系父亲旧部呢,哪有空和这些吃饱了撑着的人勾心斗角,知道都城不太平,也就收敛了手底下的人,在府中安安分分地做好傅禹修的贤内助。 只是有一点不和谐,就是那个安南侯派来的秦阮一直在府中待着,沈若婳想做什么感觉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更何况那天安南侯的部下来见她,竟然说为了少主的大业,最好是好好拉拢这些唐容的旧臣。 怎么拉拢?一个女人待在王府中,还叫她却拉拢,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把傅禹修送出去,唯有成了傅禹修的侍妾才是最好的拉拢办法,安南侯当面不说,却派人将这样的消息告诉她,怎么看都像是一种警告。 这几日沈若婳就是因为这些事不爽,她再怎么说也是沈家出来的,怎么在新婚没多久就要忍受丈夫纳妾,还是这样一个理由,为了大业?所以要自己牺牲吗? “你在想什么呢,拳头握的这么紧,表情也古怪。” 从外面累了一天回来的傅禹修看见自家小王妃端坐在梳妆台前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挥拳齐胸,好像在和谁较劲一样。 “都怪你,我正烦恼呢,自己更衣。” “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夫人生气了,说出来我去帮你算账。” 傅禹修笑着凑过来,将人圈在怀里,镜子中倒映出两人的脸,成婚都快小半年了,这般安静的依偎倒是很少。 “阿修,我是不是变得善妒了?是不是不为你考虑了?是不是不在乎你了?” 一连几个问号让傅禹修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还是耐心地摇摇头:“没有,婳婳变得更加有血有肉了,你做自己就好,不用为谁牺牲,我希望你嫁给我是快乐幸福的,而不是不得已的妥协。” 如果说变化,那他自己就是,以前自己独自支撑唐容一族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地维持着现状而已,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干什么。 但是在遇到她之后,他知道自己应该变得强大起来,守护她,去做她做不到的事。 “那你愿意忍受这样的妒妇吗?” 沈若婳以前总是什么时候都皱着的眉头渐渐有了几分柔情,红润的脸上甚至有些许的妩媚,以前的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英姿飒爽冲在最前面,现在却也有了可以庇护的靠山,说话的时候娇娇软软地挠人心痒痒。 “是不是那个人派人和你说了什么?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以后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如果他实在是看不惯,我们就不再管唐容的事了,去过自己的日子,反正唐容的少主没了我,还可以扶持其他人。” 傅禹修不是傻子,一个男人不是不知道妻子的压力,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面对,是选择将人护在身后,还是装聋作哑。 沈若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连连摆手,可不能因为自己还让他和安南侯之间有了嫌隙。 “他只是着急收复唐容还有沈家兵力,如今我们两个因为身份的问题一直被朝廷找各种理由压着,始终无法名正言顺统领西北军,军中不少人也还在观望,说到底还是我太无能了,让这些追随父亲的人不能信服我。” 傅禹修想了一下,然后眼里讳莫如深地低语:“你当真以为他们是因为信不过你吗?其实应该是信不过我,担心我将沈家拿到手以后对你不好,以后沈家的基业也就毁于一旦了。” 沈若婳一愣,这个理由她当然知道,只是一直不好给傅禹修说,不过以他的见识也应该早就猜到了。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少主,一个可以随时将我踢开扶持上位的人,如今我们之间能办到这件事的,唯有” 他沉默了一下,低声在沈若婳耳边说:“一个流淌着沈家血脉的孩子,足以继承将军府的未来,他们要的是这个保障。” 沈若婳脸色微红,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啊。 不知什么时候傅禹修的大手已经覆盖到沈若婳的小腹上,似乎在呢喃:“这儿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是疼爱得还少了,听闻有些情况下更容易受孕,为了尽早收复沈家,夫人要不受累尝试一下” “你流氓!” 沈若婳低斥一声,下一刻却被他拦腰抱起,走向了架子床。 园子外秦阮端着新熬出来的莲子羹,准备到书房去找傅禹修说一下最近她们秦家又帮唐容争取到了更好的安家之所,她最近一直住在府中,眼皮子底下是沈若婳和傅禹修夫妻琴瑟和鸣,确实很不舒服。 她本来没什么心思,但是家族的使命让她不得不去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她从父亲那里得知,以后侯爷一定会将少主推上权王的位置,他们秦家在唐容中本就是元老,必须要尽快占据先机,她就算再清高,也不得不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你就省省心吧,王爷回来就去陪王妃了,哪有空吃你的什么莲子羹,这里是王爷的书房重地,你就不要有事没事来逛来逛去了。” 青竹在门口遇到秦阮,有些没好气地怼回去,也就小姐那样的好脾气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在府中,这些人看起来对着王爷心怀不轨,她当然不喜欢。 秦阮没有理会,径直进了书房,她好歹是少主母族的故人,在王府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第164章 傅禹修果然不在这里,秦阮有些失望正打算离开,猛然将看到案几地上散落着几封信件,心下就是一凝,少主一向都是严谨的人,书房根本不会脏乱差,可这分明就是有人潜入翻乱了。 快步走进打算看看究竟,脖颈间突然一凉,赫然是一把匕首已经抵到了脖子上。 “想要活命的话不要出声,秦小姐。” 秦阮惊讶这人竟然知道自己是谁,还有他竟然能够潜入守卫如此森严的唐容府中,还在少主的书房里潜伏这么久,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是谁?” 秦阮倒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这人分明就是想扣住自己问问题。 “很好,看来秦小姐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知道你家少主最近在和安南侯谋划什么事情,需要将唐容的人都集中在一起,还有,沈家的西北军为什么停止了在边境驻扎人手”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地从身后人嘴里问出来,秦阮脸色难看,这些事都是严格保密的,有很多她都并不知道,可是这个细作却一清二楚,看来潜伏在府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你要做好准备,你和你父亲一开始就对沈若婳进行跟踪陷害,试图取代她的位置,如果这一切被人知道,你在王府中还有立足之地吗?安南侯现在还留着你们父女是为了什么,想必你很清楚。” 秦阮心中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一种被人看穿的恐惧缓缓蔓延,让她不得不思索现在的境况如果叫人的话自己在少主面前能有几分信任。 确实,她了解到沈若婳这个女人存在很久以前,那时候安南侯还让都城的旧部照顾少主,她时常来往于成安侯府传递父亲的信件,从那时她就知道少主似乎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这让他不愿意一开始就接受安南侯的安排早早寻一处封地远离都城,而是选择一直在都城默默守候,少主那么痴情,这个人是谁自然也不难打探到。 只是那时她对于这种感情不以为然,更何况沈若婳一直都是内定太子妃,她始终以为这两人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对于父亲的要求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要少主在都城待腻了,或者等沈若婳嫁给太子成了了储妃,少主自然就会回到唐容一族中,从小的骄傲让她做不来去主动讨好的事。 可谁知道后来的事情远远出乎了她的预料,看起来根本就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奇迹般地在一起了,现在更是成了安王和安王妃,直到此时她才知道父亲一直以来的担心都是有道理的,所以那些背后的手段才不得不开始实行。 “你想要知道的这些都是少主的秘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觉得他会轻易让我知道吗?你就是暴露了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想必你比我更想留在府中继续监视他们吧,不如就当做今日的事没有发生,我也不曾看见你混进来,你不要管我做了什么” 一声冷笑打断秦阮自以为还算合理的建议,这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被发现,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在秦阮身后传来:“本来我确实只是想打探一点消息的,可是没想到你交代得这么干脆,让我有了更好的打算,也许我的主顾会感兴趣。 你想挤掉沈若婳取而代之,那不妨和我的主人合作,保证让你们秦家独占你们少主的宠信,还能帮你们安南侯轻而易举地拿下沈家兵力。” 这人明显是个对朝中局势非常了解的人,他口口声声说的主人秦阮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大致能猜到都是些什么人,想必都是早就盯着沈若婳手中的沈家很久了。 “放心吧,现在你家少主已经和沈若婳成亲了,也算是获得了接管沈家的权力,只要沈若婳出现什么意外,他照样能够接手沈家成为新任的大将军,要是你立下这样的大功,以后不管是在安南侯面前还是在你家少主面前秦家都是大功臣,取代沈若婳成为新任的少主夫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的声音就好像有某种魔力,一下子就将秦阮心底最在意的地方摆在面前,而且听他自信满满的语气,似乎这件事早已经有了把握,自己只不过是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而已 “试试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秦家可一直是安南的贵族,却因为叛贼的缘故始终不得朝廷重用,现在也只能依附于三皇子傅禹修,但是如果这件事做成,以后你和你父亲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管是封侯拜将,还是让你成为权王之妃,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啊。” 如果前面的那些都还是在威逼利诱的话,最后这句算是彻底打动了秦阮,没错,这就是她秦家的多年心病,在没有被贬到安南之前,她秦家曾经是宣朝数一数二的大世家,钟鸣鼎食的权侯之家。 但是后来被贬黜到唐容一族的领地,渐渐就成了一个没落的破落家族,到最后只能沦落到依附当地的唐容王府才能苟延残喘,她从小的时候就听父亲在灌输她们秦家以前是如何的威风八面,但是现在现实又是如此的残酷。 她自诩不凡,从小都是以世家大小姐的要求来定为自己,却不想在都城的贵族圈中根本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别以为几句蛊惑就能让我做你的爪牙。” “你会答应的,不然也不会犹豫了,相信我,不会害你的,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的主子会亲自见你。” 那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个住址之后,竟然就施施然拿起傅禹修桌面上的东西,打开窗户飘然而去,从始至终秦阮都没能看清楚他的面容,但是她很清楚这个人必定就生活在府中,而且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定了定心神,秦阮看着被翻乱的书房,这人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少主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一定会发现有人动过他的东西,想了想之后掏出发簪在一处蜡烛底部掏了一个洞,将之放在帷幔不远处,相信后半夜一定会走水,到时候乱作一团也好掩藏这里被人翻过的痕迹。 做好这些,她才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走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园子。 第165章 清晨在府里小型的演武场上,还是只有傅禹修一个人在练习剑术,那个说好和他一起早起的沈若婳此时还跟懒猪一样睡着呢。 “少主,昨夜书房起火了,索性没伤到什么人,只是有不少信件被烧毁” 护卫忧心忡忡地过来汇报,他们可是护卫王府的,却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傅禹修的动作一顿,随即依旧是不以为然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少主,要不把暗卫们都召集回来吧,兰城不比都城,这里危机重重,府中没有人暗卫守护怎么能行?” 这次傅禹修终于停下了手中正在上下翻飞的长剑,看着远处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急,要是王府密不透风像个铁桶,还给别人什么下手的机会,那些人就继续待在都城吧,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要回去了。” 护卫一脸茫然,难道少主是在故意纵容这些人进王府捣乱,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用管这些事如何,但是你们护卫在王妃身边的人务必要小心谨慎,知道了吗?” 两人正说着话,傅禹修突然抬手止住继续汇报事情的下属,远处,一个身影正款款走来。 “少主这么早就开始晨练了,我们也许久没有切磋了,不如试试,看看我最近有没有进步。” 秦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意自然一点,以前也和傅禹修切磋过,这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自己跟那些只会矫揉做作的女人可不一样。 “你练的剑术,我现在想去试试骑射了,改日吧。” 却不想傅禹修很冷漠地回了一句,便拿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汗,挎上旁边一把长弓走向另一边了。 “少主!” 秦阮快步追出几步叫住傅禹修,实在是现在的冷漠让她很难受,明明以前少主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温和有礼,在对待唐容旧人的时候始终是那么的温柔,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冷言冷语。 所以那时候她高冷,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少主面前比别人有与众不同,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少主心中到底是有些地位的,至少和那些上赶着凑到他身边的女人是不同的。 “还有事?” 傅禹修回过身,却不料突然被扑过来的秦阮抱了个满怀,忍不住瞳孔微缩。 “少主该不会不知我心意,侯爷一直希望有一个唐容的人能够照顾你,我在你身边多年” “在他身边多年所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嘛?远远看见我来了才用这招,未免太俗气了点,明明不喜欢他偏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真是难为你了,看来权势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 说话的却是沈若婳,刚刚她从回廊出来正看到两人说话,猛然间那秦阮就抱住了傅禹修,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一定是故意气自己的。 傅禹修早就将人一把推开,脸上全是厌恶之情,他能想到阴谋诡计,却对这种女人的手段防不胜防。 “少主,你怕什么!这个女人除了手里还有点沈家的兵权,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委曲求全。” 秦阮继续挑拨,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这下傅禹修眼里可不仅仅是厌恶,而是一种少见的愤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出去。” 他留着人在府中也不过是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但是他绝不容许有人挑拨自己和婳婳的感情。 “呵,这是背着我都谋划了些什么,这么快就要摊牌了吗?” 沈若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实际上这点伎俩她从来就不放在眼里,自己和傅禹修之间是什么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少主,你今日的隐忍只会换来她更多的得寸进尺,你就听主上的安排早做打算吧,沈家给不了你什么的。” 然后一个冷漠的眼神丢给沈若婳,“既然府中容不下我,我回唐容便是。” 等这个女人终于消失在视野中,沈若婳依旧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看向傅禹修,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这才是傅禹修最害怕的表情,他宁愿沈若婳像其他女子一样会哭闹,也不希望她一生气就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任何敢背叛她的人都会遭到毫不留情地反击。 在遇到她之后自己已经在努力化解她这样的冷漠,好不容易才让她打开心扉接纳自己,却不想被这个秦阮一闹,看样子她又要回到那个谁也不信任的婳婳了。 “她在挑拨离间,你信我。” 傅禹修也没有说多少话,因为他并不想在婳婳面前让自己也变成一个花言巧语的人,只需要告诉她自己是被冤枉的。 “傅禹修,我们成亲的时候其实我的动机也是不纯的,那时我二哥被困百夏,急需有人去帮我救二哥,我四处苦求无门,却只有你愿意挺身而出,感动的成分居多。” 出人预料的,沈若婳并没有说当下的事,而是很认真地回忆起往昔,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理智得让人可怕。 “如果用刚刚秦姑娘的话说,这也确实是一种利用,后来我有想过告诉你,但是我想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好好对你,你又那么好,一定会慢慢喜欢上你,这就是真相,所以,如她所说,我还做不到全身心为你付出,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想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婳婳何必说这些。” 傅禹修知道是她认真了,几步走上前来将人的手拉在怀里,“我说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我们好好的在一块就够了,不管你现在还有没有爱上我,反正你最后只能和我在一起的,这就足够了,娶你是我做过绝不会后悔的决定。” 沈若婳看着他无比真诚的眼睛,知道自己是时候要把事情都说清楚,不要让人一直么蒙在鼓里还认为那是他应该的。 “你没听明白吗?安南侯对我的猜测是没错的,从一开始我就和老张头他们谋划着如何借助这场婚约将沈家的兵权重新拿回来,所以你也算是被我们利用了。” 第166章 “我第一次感谢我是皇子的身份,我很庆幸我还有这个作用,如若不然,你就是想利用,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傅禹修突然说,这样的话也是他从来没有对沈若婳敞开心扉过的,本以为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就好,可是今天他们之间最深的误会有可能要被挑起了,他不能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因为心理障碍一度不能开口说话,就算背后有点势力,但从未想过要用它来做什么,只是希望在都城找一个安静的巷子安静地度过余生,以后再也不用受人陷害而已。 在遇到你之前,我最亲的人,亲眼目睹我的母妃被杀害,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敞开心扉对一个人了。” 他此时说这话,脑海中却全是那种充满寒意的孤寂生活,其实他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真的不会说话了,只是不想开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没有一个信念支持着,恐怕早就厌倦了这毫无色彩的世间。 “所以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才是一种救赎,你要利用我也好,想要我为你去死也好,只要还有一点用,你就尽管拿去利用好了,我这么说你能安心了吗?” 沈若婳完全愣住了,不是她要检讨一下自己的嘛,不是应该她道歉的嘛,怎么到了傅禹修面前,好像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太爱自己,那就是她这辈子也逃脱不了他编织的美好幻梦,毕竟这样愿意用一切来爱自己的男人,什么都捧到自己面前的人,谁能有勇气拒绝。 “你” “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就好。” 傅禹修竟然打断她的话,这些心里话憋在他内心深处已经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哑巴的后遗症,到现在他都还不愿意表现自己。 “你说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要沈家依旧掌握在你手中嘛,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不管别人理不理解,至少我知道将军府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都是你父亲多年的辛苦打拼,更是沈家满门忠烈用命换来的东西,你凭什么要让给别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 你也是沈家的少主,这些都是你应该拥有的,你说过我们是对等的,那么你就不用为了世俗的眼光将沈家的东西给我,我这样说你好受些了吗?” 沈若婳还是第一次听到傅禹修说这么多话呢,而且句句都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如果不是他观察入微,或者真正地将自己放在心上,怎么会设身处地地为自己想这么多,这样的傅禹修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怎么还能看不到他的一片真心。 沈若婳愣了片刻,算是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吃早饭吧,夫君。” 千言万语都只能留在心底默默警告自己,有这样一个人拿命来爱自己,不管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识好歹,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反倒是从小受父亲的熏陶,告诉她不要轻易欠别人的恩情,不然要用命去偿还。 她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男人,也许从现在开始,她不用再心存防备,已经将这个男人放在了心里无法取代的位置。 “啊?好,走吧,吃饭去。” 然后不远处偷看的府中下人们,就看到他们一向冷静自持的少主屁颠屁颠地跟在夫人后面,讨好地捏肩捶背,和和气气地去往饭厅吃早饭,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 “还以为刚刚王妃目睹那一幕,会暴跳如雷,咱们家王爷要遭遇婚后第一次危机了呢,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王妃哄得服服帖帖了。” “那叫三言两语?你莫不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咱们王爷有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的吗?没看到眼神还那么真诚,王妃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秦家那伎俩还妄想挑拨离间,这下知道谁才是殿下心中最重要的人了吧。” 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以前只知道他们王爷和王妃感情好,如今亲眼看到有人挑拨,王爷的表现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让人再也不敢乱揣度了。 人家这才叫真爱啊,坊间那些流言蜚语也该消停了。 沈若婳抱着手走在前面一脸的得意,咱们的安王爷,唐容的少主,就跟在后面如同受气的小媳妇,时不时地嘘寒问暖一番,等到了饭厅还不忘拉开椅子让夫人先坐,那叫一个‘贤惠’。 暗处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鼻腔狠狠斥一声,回过身来瞪着秦阮。 “你也就这点作用?还自命不凡以为安王会有多在乎你,看人家夫妻之间根本就没有矛盾,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现在一击不中,留在府中都是问题,还不快收拾东西早点滚蛋!” “爹,你能不能别说了,这难道就不可能是他们装出来的吗?他们成亲那么突然,就算那些坊间传闻有些夸张,但是也不全是没有可取之处,只要他们之间还有隔阂,就一定可以激化,我就不信他们能装到什么时候,你好好等着看好戏吧。” 秦阮早就收拾好情绪,这让她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个人,还有他说的那个地方,说不定能够帮到自己,她秦阮看上的东西,就算是不喜欢,也一定要拿到手里! 傅禹修已经在这段时间收集了一批不少的物资,如今西北军受夏讯影响严重,很需要朝中及时的支援,可是偏偏在他们沦为权力争斗的核心之后,每年不仅各种物资得不到保障,就是普通的粮响供应都成问题。 “这些东西,我希望你能够亲自送进去,以沈家少主的身份。” 傅禹修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会帮婳婳把沈家重新立起来,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不太好吧,我一直被严令禁止进入沈家军营,本来一切都在徐徐发展,如果我贸然行动,会不会激怒宣帝。” 沈若婳有些担忧,这一直是朝廷套在她头上的紧箍咒,就算她是沈家名义上的少主,却一直被多方压制着,根本不能接触到父亲的旧部。 “就是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现在已经是时候,之前你就是太过听话了,让他们能够对你多方阻挠,现在你要积极表现出重新收服沈家的魄力,这也是让那些沈将军傅旧部看到你的决心,相信我,你只管去做,出了天大的事也有我在后面为你兜着。” 第167章 傅禹修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沈若婳也不好拂他美意,再说了,现在也是时候开始着手收复西北军了。 秦阮走进一家商铺,在门口就看到有人一直盯着她看,等到进了店铺,掌柜地直接示意跟着他朝后面走去。 “秦小姐,在下等你很久了,怎么,今日终于下定决心了?” 秦阮看着自己眼前的年轻人一脸的警惕,她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很大原因是想先探探究竟,可是这些人好像一直在等待她,这就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就是蓄意拉自己下水。 “你也不要好奇我是谁,只要知道我也和你一样讨厌沈若婳就行了,她可是阻挡了秦家重回都城世家的路,以前你也许不在乎,但是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寄人篱下吗?” 秦阮身侧的手渐渐捏紧,她以前确实对巴结讨好少主不屑,那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但是现在当她真正想放下面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这种落差感瞬间就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征服,她要堂堂正正地把沈若婳踩在脚下,她才是应该被万众瞩目的那个人! “你就算是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我们秦家早就知道兰城潜入了孟氏将军府的人,你在这里有商铺,外面挂着杜氏招牌,所以你就是那个勾结都城不少世家的杜陵。 看来你已经和孟家合伙了,你们躲在这兰城想干什么?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行踪告诉少主吗?” 杜陵没有半点因为被识破身份而感到窘迫,实际上沈若婳也知道他在兰城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 “你不会说的,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愿意前来赴约,说明你已经认可了和我合作的打算,怎么样,只要你和我联手,不管是得到唐容少主夫人的地位,还是让你们秦家重新跻身世家圈子,就算是你以后想成为皇家宗妇,那都是易如反掌的事,要知道现在我背后的人是谁,孟家才是未来可以取代沈家的第一武臣。” 秦阮对于他的蛊惑只是嗤之以鼻,但是也不否认现在还能做到给沈若婳下绊子的,也就是她的死对头孟家了。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对付沈若婳可以,但是绝不能伤害少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孟家说到底也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武将,大家撕破脸后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杜陵连连称是,心里却更加鄙视这个自以为是没脑子的秦家人,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傅禹修和沈若婳的动态,两人一直在暗中谋划什么事情,就算是他们这些人派出那么多细作都难以打探,沈若婳实在是难以捉摸。 就比如上次被两人暗中算计了孟枫,让孟家遭受了巨大损失,孟瑾已经下了死命令,沈若婳身边一定要安排眼线,要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这个对于秦阮来说没什么心理压力,她本就很不爽沈若婳,当下就将她打算插手西北军的事说了出来,还有她想要联合众臣上奏,回到都城继续主持大局,在这期间将军府有不少人因为沈家二公子沈若铭投身敌国而离开,此时她正忙着焦头烂额地处理 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了杜陵,秦阮还觉不够,最后压低声音说:“她一直是在利用少主,想要在收复沈家之后将人架空成傀儡,他们之间肯定存在隔阂,只是找不到激化的办法,少主迟早会看清她虚伪的面具。” 杜陵对这个论断不置可否,但是也知道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消息,只要好好运作一下,让两人翻脸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以后有什么关于沈若婳的消息,你大可告诉我,放心好了,只要事情办得好,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杜陵如是说,却换来秦阮冷漠的嗤之以鼻,她要的只是这种报复的快感,至于做别人的眼线,还没有这种打算,径直转身走了。 太子的大婚如期而至,虽然孟瑾从太子妃变成了侧妃,地位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是以孟家现在在都城的淫威,加上这将军府的名号,倒是还没人敢冷落他们。 就连一直待在军营里的孟将军也早就得到恩典回到都城享受各方祝贺,女儿嫁给太子,以后他算是官途一片光明,之前因为武将身份,总是被派往各处征战,现在有了太子岳丈这一层身份在,至少可以回到安逸很多的都城。 大将军孟于杰回城的这一天,特意将孟家的几十个精锐用来开道,个个手执马朔,张扬的旗帜上飘摇着孟家军的徽记。 这些以前都是沈家才有的牌面,现在孟家同样可以,孟将军骑在马上傲视群雄,一时间觉得多年压抑在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原来大将军的感觉是如此美妙,看看这些夹道百姓崇拜的眼神,怪不得有人如此的贪念权势呢。 不少人想要得点好处,纷纷凑上了拍起马屁,孟于杰也来者不拒,一边拱手表示受之有愧,一边吩咐下属散了不少碎银子,还一脸和善地邀请大家记得来孟府吃席面,好一番笼络人心。 “孟将军真是在世之武神,守护宣朝边境多年不说,待人接物还这般和善,就是当年的沈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吧” 有人得了银子开始恭维,却不想立刻被旁边人还以白眼。 “沈将军那是保家卫国的忠烈之士,孟家不过出了一个妃子,凭什么能做第一武臣,我看你是眼里只有银子,分不清什么叫做主次!” 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竟然连马上的孟于杰都无法忽视了,虽然脸上的笑意还在,但后槽牙已经磨得咯吱咯吱响,没想到时隔多年,沈家的阴影依旧笼罩在自己身上,沈衡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这些人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自己做了这么多,竟然连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一开始风光凯旋的心情早就被这些议论纷纷的话破坏了,孟于杰快马进城,还是收拾收拾进宫先去拜见陛下,沈家再怎么名震宣朝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宣朝就是他们孟家是第一武臣。 第168章 孟瑾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婆子在她身上比划嫁衣。 “哎呀真是的,本来的嫁衣用不了,现在新赶制出来的处处不合适,明日就是婚仪了,这仓促得像什么话” “姑姑!别说了。” 从小就跟在孟瑾旁边的丫鬟及时打断了绣娘的抱怨,因为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家小姐瞬间冷下来的气息。 果然,孟瑾缓缓回过身来,盯着那绣娘说:“明日是本妃的大日子,你岂敢用这种货色敷衍,你是不想活了吗?” “哪敢啊小姐,本来的凤冠霞帔都是按太子妃礼制做的,如今却不能用了,时间仓促,所以咱们今晚还要通宵改一下啊!” 她的话被惊呼打断,因为就在刚刚,本来还看起来无波无澜的孟瑾抬手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瞬间就在脸上印上了红痕。 “你是在讽刺我从正妃变成了侧妃,穿不了太子妃才能用的正红嫁衣?卑微的贱婢,你有几个胆子敢这么跟本太子妃这么说话?” 孟瑾眼中寒光乍现,她何尝不是又气又怒,皇室剥夺了她正妃的身份后,许多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确实就不能用了,太子妃那是太子的妻,侧妃却只是妾,连进宫在太庙前举行仪式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她早就期盼的能够得到百官朝拜,接受都城宗妇和贵族小姐们的祝贺,这是她期盼了多少年的场景,此时却全都成了泡影!让她怎能不恨! 现在的她就是满都城的笑话,别说是接受那些女人的朝拜,就算是出去参加宴会,这件事都会被反复地拿出来刺痛她的脸面。 每当这个时候,诸多的不快和恨意,全都宣泄到心中那个让她痛恨的名字:沈若婳! “明日几个皇子都会回来观礼吧?” 孟瑾收拾好情绪,施施然拿起手边的玉镯戴上,据说以前东宫太子有一个传授给太子妃的金镶玉镯,那可是代表太子妃身份的东西,想必就是这个了吧,姜皇后终究还是没有让她太难看,不仅承诺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把她重新抬为正妃,还将这些只有太子正妃才能用的东西赏赐给她。 “会的,不仅是安王和王妃,陛下这次下令让辰王夫妇也回都城了,安王和王妃应该会在今日回到都城。” 下属在汇报情况,孟瑾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玉镯,一边思索着明日几个皇子齐聚一堂的时候,总归要有点事情发生才热闹。 沈若婳本来不想回来的,不就是太子成亲嘛,他们现在都被贬斥到封地了,能少出现就懒得费那个劲儿。 但是傅禹修说可以借这个机会回来处理一下将军府的事情,反正现在封地也没什么事,两人这才紧赶慢赶花了四五天的时间从封地兰城回到了宣朝的都城。 不过离开两三个月,将军府和他们的王府变化都不小,也许是受到两人离开都城的影响,为了保持低调,将军府遣散了不少侍从,大门也终日紧闭,王府更是不用说,傅禹修的人都是他到哪就带到哪儿,如今冷冷清清的不见半个人影。 “前不久因为二公子的事不少人借机到将军府门前闹事,为了不招仇恨小的就将府门紧闭,门外的护卫也撤了。” 管家一脸沉痛地站在沈若婳面前,他们将军府多年煊赫,何曾有过这样的窝囊的时候,要不是小姐回来得突然,要是知道他们要回来,自己一定会提前伪装一番,至少不会让小姐看到如今这样憋屈的将军府。 “嗯,让你们受委屈了,你做得很对管家叔,以后将军府的大门没什么大事的话就关上吧,想必也不会有人来找了,如今朝堂上另一个将军府如日中天,咱们犯不着与之针锋相对。” 沈若婳带着人在府中巡视,这里好歹是她从小生活多年的地方,在领着众人祭拜过父母长兄之后便没有回王府,执意要住自己未出嫁前的闺阁。 “王妃,刚刚殿下又派人来接您了,他那边有事走不开,好不容易回趟都城,要不就先去王府吧。” 府中有照顾她的奶娘好心提醒,虽说安王爷对她们家小姐十分的宠爱,但是好歹现在已经嫁入皇家,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他们成亲本就非议颇多,如果小姐还处处耍小性子,迟早会消磨干净殿下的耐心。 “无妨,他今天要见自己的部下,安排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我也想在将军府多待一晚上,难得回来,今日就备一下家宴,几个将军府的老人都上席好好热闹一下。” 沈若婳仔细将府中这段时间的开支账本清点了一遍,换上还待字闺中时候的装束,她就好像还是那个沈家的大小姐,府中还愿意留下的侍从们个个感慨,小姐还是他们将军府的小姐,虽说沈家早已不复当年,但是只要有小姐在,一切就都好像没有改变。 华灯初上,将军府中就已经热闹开了,以前小姐还在家的时候就是一个对外强硬,但是对自己人很好的主子,时常安排家宴款待大家,所以也没有人因为什么尊卑有别之类的扭捏,席面上纷纷起身敬小姐。 “我知道这段时间沈家发生了很多事,没错,沈家已经不复当年威望,不再是那个第一武臣的大将军府,但是我还在,沈家就还在,将军府就永远是你们的栖身之所。” 沈若婳坐在主位,对下面一众看着她目光忐忑的众人,这些人都在担心小姐说出以后将军府不复存在了,他们各自散货之类的话,却不想她上来就先打消大家的疑虑。 她还在,将军府就还在,一如当年沈家满门覆灭,说话都还带着生气的小丫头站在府门前霸气宣布,以后将军府她就是少主,她不倒,谁敢欺辱将军府,她沈若婳必将奉陪到底,这才是他们追随了多年的少主,从不会让他们失望。 她身上自有沈家人的傲气,不管身份如何转换,不管她现在是皇妃还是唐容的夫人,她身上依旧背负的是沈家的责任。 第169章 不断地有人上来给沈若婳敬酒,她也难得地时不时举杯喝一口,可饶是这样,也很快有了些许朦胧醉意。 傅禹修来到将军府的时候,就看到她红扑扑着小脸犹自在强撑,峰眉顿时拧起,快步走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沈若婳。 “酒量不好还逞强。” 将军府众人见傅禹修竟然亲自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个以前不受宠的皇子,就是现在也是麻烦事一大堆的安王,好像一直对他们的小姐很好,就算坊间传言纷纷扬扬,似乎也没有影响他对小姐的关心爱护,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就从王府迫不及待地找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沈若婳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伸手一摸就是傅禹修熟悉的脸庞,又抬手捏了捏傻笑道:“是不是怕我待在娘家不回去了,你一个人独守空房寂寞了?” 傅禹修满头黑线,身后传来侍女随从们忍不住的笑声,偏头低斥一句:“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然后才抱着耍酒疯的沈若婳回房,这货得寸进尺,喝了酒之后笑嘻嘻地调戏起傅禹修来。 “过来给爷捶捶背,想当年咱沈大小姐也是风云,嗯,风云人物,在都城多少人避之不及,见之不忘,嫁给你之后,就只能在背后搞些扣扣索索的事儿,再不像以前那么自由自在了” 一边忍受她的胡言乱语,傅禹修一边打来温水帮她擦拭脸庞,卸下珠钗让她舒服一点。 “我想出去兜风,我不想睡觉,咱们换上夜行衣出去兜风吧,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这个时候春香楼就是个好去处” 被傅禹修毫不客气地盖上被子强制耍酒疯的某人睡觉之后,她还得寸进尺地跳出来勾住傅禹修脖子。 “春香楼?那是什么地方,你倒是挺会享受的。” “春香楼那里有很多好看好玩的小姐姐,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人会变戏法,哪儿的酒就比家里的好喝” 傅禹修的脸算是彻底黑了,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平日里看起来乖巧贤惠的小王妃懂得真多。 “沈若婳,放手乖乖睡觉,要不然,你就不要睡了!” 傅禹修沉声威胁道,成功把某人吓得拉来被子捂住小脸,不敢再嬉皮笑脸。 “我要你给我唱歌,说故事也行,娘亲以前总是在睡前给我们说故事,老爹每次都不耐烦地扮鬼脸吓唬我们” 喝醉的沈若婳好像话特别多,嘀嘀咕咕如同话痨一样,傅禹修扶额,宠溺地帮她掖好被子。 “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听故事是吧,我说还不行嘛。” 微风拂过摇曳的烛火,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第二日沈若婳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如果不是还有太子娶妻的婚礼他们要去参加,她可能都不愿意起床,宿醉过后就是头昏脑涨,没精打采地任由青竹给她上妆。 “知道头疼了吧,看你以后还喝这么多。” 傅禹修帮她揉了揉太阳穴,递上醒酒汤,直到宴席都快开场了,安王府的马车才缓缓驶到太子府门前,自然也没机会看到太子侧妃进府的场景了,只有太子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接受各方祝贺。 腰间系着红绸的小厮看见王府徽记,赶忙进去通报,这一声安王和王妃驾到,倒是吸引了不少早就等着看热闹的目光,不为其他,这安王妃,也就是以前的沈家大小姐可曾是内定太子妃,后来阴差阳错嫁给了安王傅禹修,本以为今天这样的日子都要避嫌不来的,却不想人家夫妻还是携手同来了。 沈若婳将手递给马车前的傅禹修,扶着他下了阶梯,顿时就察觉到不少人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心中苦笑还真是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啊。 今日毕竟要以封王的身份出席典礼,两人都不得不换上了宗室里常见的礼服,一身玄色长袍穿在傅禹修身上算是显得他更加的英俊不凡,举手投足间又自有的隐忍克制。 沈若婳也是很庄重的王妃礼服,高髻上珠玉点缀,桃花面多了几分和善,尤其是在偏头和傅禹修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掩唇微笑,眉目温柔。 不少人心中啧啧称叹,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刁蛮大小姐沈若婳吗?这还是那个整日长街策马,无恶不作的的沈家丫头嘛,这变化也太大了点吧。 如今看着这一双璧人,那叫一个般配,不少当初并不看好这两人的世家贵妇们,想要说的酸话愣是没找着机会。 “臣弟携王妃恭贺太子殿下鸿禧。” 傅禹修带着沈若婳到太子跟前,同样气度不凡地拱手微微行礼,没见半点不自然,婳婳现在已经是他的妻了,太子傅禹明的目光对于他来说完全可以视若罔闻。 “客气了。” 谢谢什么的实在是说不出口,傅禹明只是僵硬地说了一句,在看到两人一同出现的那一刻,他本以为早就冷漠的心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站在他身边的婳婳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啊。 如果不是他使计谋,不是他率先在沈若铭的事情上做手脚,如今沈若婳早就死自己的太子妃,将军府兵权也早就被自己尽数掌握。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表面上半死不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背地里却一直包藏祸心,想要和自己争抢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怎么来这么晚,都等着你俩呢。” 一旁的辰王傅禹浩察觉到两人目光中的火气,及时上前拍了拍傅禹修的肩膀,将他从太子面前拉开了。 辰王妃欧阳婼也握着沈若婳的手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刚刚我看到你以前的长嫂了,她今日竟然也来了喜宴,只是依旧过得不太好,孟夫人对她动辄训斥,不管是不是在人前也丝毫不掩饰。” 然后眼神示意沈若婳,果然见孟夫人后面跟着一个始终低头的妇人,看样子是在为她们端茶倒水,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伤痕从老旧过时的衣衫中不经意显露出来。 第170章 一股戾气瞬间从沈若婳内心直冲脑门,孟家这是故意的,知道自己今天要来,故意把长嫂张氏也带过来,这是想侮辱她,顺便也让自己难堪。 果然,从那些夫人小姐鄙视的眼神和不时的嘲笑声中,沈若婳看到她曾经的长嫂始终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她还有一个孩子在孟家,什么都能够忍受。 “哎呀你怎么搞的,这茶水这么烫是想烫死本夫人嘛,除了挖空心思勾引男人,你就不能好好做点像样的事,也就孟夫人还能忍受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要是放在我们侯府,早就赶将出去了” 一声尖锐的斥责,随后就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斥骂,沈若婳死死盯着那个对着张氏指手画脚的侯夫人。 当年长嫂因为被孟枫那杀千刀的侮辱,不得不嫁入了孟家,这件事一直被当做都城贵族圈中的笑柄,孟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总是虐待张氏,以此来羞辱沈家,不得不说这家人为了一丁点打压沈家的机会,算是不择手段。 “欺人太甚!” 沈若婳身侧的拳头早就紧紧撰着,这些不要脸的庸俗之人,除了欺辱弱者,还能做什么。 傅禹修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低声安抚:“婳婳别冲动,今天这里权贵云集,她们很可能只是故意激怒你,不要中了圈套。” 话虽如此,沈若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看着张氏在她们的驱使下只能默默忍受,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聘为妻奔为妾,张夫人对这句古话作何感想啊,竟然是你家小姐的好日子,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当年沈家大公子尸骨未寒,你便身怀有孕嫁入孟府,如今看来日子也过得不怎么舒坦嘛,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当年要是留在沈家,如今可还是大夫人呢” 又一阵冷嘲热讽充斥耳边,本来被拉着入席的沈若婳忽地站起来,直接甩开了还想阻止她的傅禹修伸过来的手。 “孟家不要脸,不就是为了看我生气的样子吗,既然他们如此想领教,怎么能让人失望。” 傅禹修一愣,这样的婳婳不正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受不得半点侮辱的沈家大小姐吗,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神采,忍让或者憋屈,都不该是她的性格。 沈若婳只是看了傅禹修一样,就已经转身走过去。 一步步走向列席还算前面的孟氏宗亲人群,顺手已经从旁边的桌面上拿了一壶酒,二话没说直接浇在了刚刚说话的女子头上。 她本挥舞着手帕绘声绘色地说着话,猛然间感觉什么液体从天而降,瞬间将她淋了个透心凉。 女子完全呆住了,连惊声尖叫或者大声斥责都忘了,两只手张开,不可思议地感受头顶的酒水洗刷着她精致的妆容。 她们这些贵妇一向养尊处优,从未被人如此侮辱,更被说沈若婳接下来又拿过张氏手中的热茶,再次毫不犹豫地浇灌下去 这次杀猪般的尖叫声终于响彻了整个太子府,可是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拉住罪魁祸首。 这是谁啊?沈若婳,沈家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大小姐,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冷漠得好像就不是自己在做一样,浇完了酒水又施施然地拿过旁边的白玉碟子,亲自拿起筷子在席面上夹菜,看样子是想布菜。 “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啊,来人!” 她尖叫着想要逃离席面,肩膀上却猛然被人死死按住,挣扎了一下进入纹丝未动,沈若婳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哎,侯夫人不要惊慌,你不是要人伺候嘛,张氏既然不合你意,我亲自服侍你怎么样,刚刚的酒水还满意吧,来,尝尝这个松花鸡” 什么叫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最骇人的话,就是此时沈若婳的样子,她虽然没有半点的声嘶力竭,但是谁都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冻结周围一圈蠢蠢欲动的人。 “吃啊,你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那再尝尝这个,吃啊!”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吓得这位侯夫人忙不怠端起她手中的碟子吃了起来,那模样哪里还有刚刚趾高气扬的模样。 “安王妃,这是恭侯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孟夫人终于也坐不住了,张氏是她带出来的,说到底事情还是因她而起,虽然是想让沈若婳难堪一下,但是也没想事情会闹这么大啊,现在这死丫头的样子,怕是要连她们这些人都不放过。 沈若婳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可不就是孟瑾的母亲,孟家的将军夫人嘛,当下就冷笑一声:“怎么,这就欺人太甚了?孟夫人就这点手段,未免小家子气了,我既然敢闹事,就没想过你是什么身份。 侯夫人?哪家的侯夫人如此刻薄,身在高位却只知道嚼舌根,德不配位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环顾四周,她的目光在刚刚嬉笑的那些贵妇人脸上一一扫过,有人想站起来逃离这桌子,却被沈若婳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坐下,你们还没吃呢。” 这边的喧闹很快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等太子也闻讯赶过来的时候,只能和众人一起围观沈若婳如何笑面虎一样地收拾那些刚刚欺辱张氏的贵妇人。 连他都忍不住扶额,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以前沈若婳还归他照顾的时候,这丫头就经常惹事生非,常常和都城这些世家夫人们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如今她还是如此,傅禹明突然有些好奇现在的傅禹修会怎么收场了,沈若婳这个女人,可不是谁都能罩得住的。 “好吃吗?要不要还来?” 又给一人灌下一大杯酒,沈若婳温柔地问已经啜泣的侯夫人。 “沈若婳,你行为暴戾乖张!大闹太子婚宴,羞辱众位夫人,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有人躲在人群里斥责她。 “本王的王妃何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她既然高兴这么做,出了事有本王担着。” 还不等沈若婳反驳,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傅禹修就发话了,让人无语的是他不仅不阻止沈若婳,反倒是一副要为她撑腰的架势,这夫妻俩,脑子没毛病吧? 第171章 沈若婳在听到身后有傅禹修说话之后也愣住了,此时在所有人眼里自己都是疯了吧,根本就没人敢靠近周围,只有他来到了身后,默默看着她。为她的任性保驾护航,这样的待遇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说不感动是假的。 等到沈若婳一一都问候了几个人,让几人好好领教了沈家小魔王的手段,终于让几位夫人都知道了乱嚼舌根是不对的,当下那位被沈若婳泼了一身茶水的恭侯夫人直接就哭了起来。 “孟夫人,今日是你女儿孟瑾的大喜之日,你也不放过闹事的机会,看来对我也确实很痛恨,怎么样,还满意吗?以后还有什么心思就冲着我来,没必要迁怒别人。” 她也没觉得闹成这样有什么不好收场的,那都是别人应该考虑的问题。 孟夫人自然是脸色铁青,那位侯夫人已经哭哭啼啼地被下人接走了,临走时本想对沈若婳放一下狠话,结果被她一个狠厉的眼神直接吓了回去。 沈若婳一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前她有太子皇后撑腰,可以在都城横行无忌,本以为她如今落魄了,可现在又来了一个傅禹修,虽说只是不受宠的封王,但是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沈若婳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是如果让她自己说的话,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撑腰,她就是站在这,如今权势滔天的孟家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开玩笑,曾经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她敢拼命,刚刚尝到贵族甜头的孟家敢吗? 不再理会其他人,沈若婳径直走到张氏面前,她比起上次沈若婳看到的时候更加的憔悴,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看起来就好像机械木讷地在低头沉默。 是孟家让这个曾经温婉的女子变成了这副模样,沈若婳再也忍不了内心的酸楚,她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但是这是曾经的亲人,她现在正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冷眼旁观。 “长嫂,你可否愿意从孟家出离?你还待在孟家只会是继续受辱,如果你愿意的话回来吧,将军府还有你的容身之所,就是那孩子” 沈若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坚定下来说道:“你也可以带着他一并回来,咱们将军府还养得起你们。” 此言一出,周围听到的人无不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道理?这张氏虽说曾经是沈家大公子的妻子,但是她在沈家陷入危机的时候弃之不顾,改嫁对手,更可气的是那时候还是沈大公子的热孝,可以说这张氏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如今她的境遇都是活该,都是她遭受的报应。 可是沈若婳,这个沈家现在真正的话事人,亲自开口接纳她,还不排斥那个让他们沈家蒙羞的孩子,这要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实在是做戏的巅峰,以此举来收买人心,但是想想,这不过是让沈家添加一个污点而已 沈若婳哪管其他人怎么看,她要做的事她自己清楚后果,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内情是什么,张氏只是一个受害者,她遭受的这些都是孟枫造成的,人们不去谴责孟家的卑鄙无耻,反倒是苛责一个弱女子,这是什么道理? 张氏木讷的眼睛里有了些许神采,随之而来的是震惊,然后彻底地掩面痛哭,她声名狼藉,连娘家人也不愿意为她出头,在孟府过的都是生不如死的生活,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一死了之了,却不想小姐还愿意接纳她回来,甚至愿意忍受自己的孩子为沈家带来的屈辱。 沈若婳得到肯定的答复只是点点头,环顾四周提高声音:“就趁着今日人多,你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把话放在这了,张氏以后就还是我沈家的大夫人,谁要是还敢乱嚼舌根,可别怪我沈若婳翻脸不认人!” 她就是要打这些人的脸,不仅要把张氏接回来,还要重新承认她沈家大夫人的身份。 “慢着!沈若婳,虽说你现在已经是安王妃了,但是怎么能不顾礼法,这张氏和孩子都还是我孟家的人,你怎么能不经过孟家的同意私自将人接回去,这置我们将军府于何地?” 孟家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实在是这沈若婳不按套路出牌,张氏要是去了沈家,虽然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可这样把人说带走就带走,以后在都城里大家的眼中他们孟家也未免会落人下风。 “孟夫人,都城能有将军头衔的武将是不少,但是沈家还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府,你现在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不把你们将军府放在眼里,那你又何曾把真正的大将军府放在眼里。” 傅禹修施施然从沈若婳身后走出来,不是抬手按住沈若婳的肩膀,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下一刻是要上演全武行的节奏了,如果不想事情闹大的话,还是早点出来收场比较好。 “安王殿下,你什么意思?孟家也是为宣朝出生入死的戍边大将,就算自称一句将军府又怎么了?您就算是皇子,也不该仗着身份仗势欺人!” 孟夫人脸色铁青,今天本是他们孟家最风光的日子,可是这两个硬茬一唱一和处处针对,真是相当的不痛快。 “呵,只不过提醒夫人一句而已,昨日在朝堂上陛下刚刚夸了孟将军不仅是军中悍将,还治家有方,培养出了太子侧妃,还有孟公子这样不拘小节的子女,若是今日就将苛待少夫人的事捅上台面,会不会太难看了。”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说话,顺便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一个册子翻看,继续说道:“而且,这位张氏并没有上你孟家族谱,就是她所生孩子,也不过是在府中以下人身份教养,从小连口饱饭都不让吃,动辄打骂,据说孩子小时候还因为偷吃被打折过腿,你们孟家自诩将门世家,却如此苛待一对母子,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自称大将军府云云?” 第172章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谁也没想到孟家竟然这么做,想起以前孟夫人和孟家在人前那和言细语的菩萨模样,却对一个孩子都这么歹毒,张氏就算有错,但好歹已经进了孟家的门,现在连族谱都没上,更不存在什么约束。 沈若婳也惊讶,不过不是对于张氏的遭遇,而是好奇傅禹修为何会知道这些事,一把拿过他手中的册子,这一看脸色顿时阴沉。 原来上面确实记载了孟家府中的一些事,关于张氏母子的被人用笔墨勾出,刚刚他所说的不过一些皮毛,还有不少让人气愤的所作所为。 刚才傅禹修还站在自己身后默默无闻的,这册子想必不是随身携带,看样子是刚刚送到傅禹修手中的,他竟然在人家府中安插眼线,还大摇大摆地拿出来炫耀,嚣张到如此地步的也就只有他了。 这些自诩仁义道德,讲究礼法的世家贵族,一听张氏在孟家却是过得生不如死,现在人家沈若婳又愿意将人接回去,也不想和孟家站在一起被骂,开玩笑,治家不严,德行有亏这种名声孟家可以有前科的,孟枫前不久不是还刚刚得罪了郡主,他们可不想以后被人指责物以类聚。 “所以,夫人还要继续扣着人吗?这样的场面对孟家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刚刚册封的太子侧妃娘娘还要在都城立足呢。” 沈若婳最后将话说到孟夫人心坎上,想要闹腾她倒是可以奉陪到底,反正她们沈家又不缺这点麻烦,只是对于刚刚成为太子侧妃的孟瑾来说,正是要好好树立形象,在皇室中站稳脚跟的时候,可能不愿意和她们过多纠缠。 “好,好得很!今日你们沈家欺人太甚,这口气我孟家咽下了,他日必定奉还!” 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不能输了气势,这人要走之前还不忘放句狠话。 沈若婳耸耸肩,这种事她经历得多了,再说了,和孟家的恩怨由来已久,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吩咐侍从带着张氏去孟家收拾东西,今天就可以把人带回来,以后好好待在将军府就行,相信孟家也没这个胆子敢上门来找麻烦。 辰王傅禹浩始终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喝茶看戏,现在见事情擅长,笑眯眯地朝沈若婳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自己认的妹妹,做起事来就是霸气,傅禹修这小子也不错,知道维护妻子。 实际上在这场不大不小的变故中,众人看到的除了沈若婳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还有就是站在她身后的安王傅禹修。 以前每次被这丫头作弄的时候大家都期盼快点有人收了这小魔王,等到嫁了人之后绝不会再有机会嚣张了,却不想如今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收敛,反倒是因为有人撑腰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不少人想起以前被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摩擦的痛苦经历,纷纷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以后再加上一个傅禹修给她壮胆,岂不是更加的无法无天! 太子傅禹明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甚至好像不理会这边的闹剧,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过来看了一眼,后来有小厮来汇报事情,直接撇下众人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让孟家的人相当郁闷,沈若婳之所以能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后面还站着一个安王傅禹修,虽说没什么权势,但人也是个皇子,而太子呢,根本就没有要站在他们孟家这边和沈若婳作对的意思,从他的态度来看,那叫一个可有可无,似乎对于今天娶侧妃的重视程度,都还比不上一封边关急报。 这样不在意的态度也清晰地传达给了来参加婚宴的都城众世家们,看来这孟家就算是出了一个侧妃,在太子和陛下眼里也没有多重视,看看孟将军直接就没来,想来是早有预料,还不如不要丢这个人,本来要在太庙举行的大典没了,本来要有的宫宴和朝拜也没了,也就孟家女眷有这个心思来太子府了。 于是大家又忍不住拿出安王夫妇来对比,看看人家傅禹修,虽说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虽说不受宠,但是对沈若婳可是相当的宠溺,王妃要闯祸,就在后面撑腰,王妃要吵架,就知道先去把人家底调查得清清楚楚,怎么一个纵容了得。 看看现在又屁颠屁颠地帮王妃擦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你还真是任性,上去就淋人家一身。” 傅禹修找来干净的热帕帮她把手上的灰尘搽干净,刚刚沈若婳可是差点掀了人家一桌子。 “怎么,你害怕了吗?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妇,一定会找我们麻烦的,没听那个恭侯夫人说马上就要让她夫君弹劾我嘛。” “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算是一无所有,在都城就是无权无势,陛下想要定罪也随便,只是兰城他还准备了大礼等我。不会这么安逸让我在都城吃牢饭。” 傅禹修在说着沈若婳根本就听不懂的话,但是也不妨碍他的无所谓,“我只是担心她暴起伤你,这些夫人都作威作福习惯了,你以后可不要在这么任性了。” 同桌的傅禹浩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好歹是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能收敛一点嘛。 “我说,你俩怎么还有脸坐在这吃席面,看看你俩的影响力,现在都城除了我们,还有谁愿意和你们一起,凑一家真是合适了,臭味相投。” 确实,这偌大的席面竟然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其他的宾客对于刚才沈若婳的气势都敬而远之,生怕待会儿还给自己逼着倒上一身的茶水。 “为什么不吃,我们也是随了礼的,好歹是宫中御厨做的宴席,我们成亲的时候都没这待遇呢。” 沈若婳伸筷子去夹了一大块鱼肉,先堆在傅禹修碗里,再给自己夹一块,活脱脱自来熟的主人模样。 傅禹浩算是彻底无语了,也不甘示弱地为自己身边的欧阳婼夹菜。 只是沈若婳看到都是一些清淡的素斋,有些不解地问:“三嫂我看你最近都消瘦了不少,是胃口不好吗?” 欧阳婼脸上瞬间染上些许可疑的绯红,还有数不尽的柔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第173章 沈若婳不明所以,莫不是生病了,胃口不好还这样羞涩是闹哪样? 还是傅禹浩在旁边一脸的得意,那欠揍的笑意掩饰都掩饰不住,“哎呀,我辰王府就要有小郡主出生了,某些人可要努力咯。” “啊!这样啊!那真是要大大地恭喜了。” 沈若婳又惊又喜,一直以为三哥骗人家欧阳军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却不想这么快连小郡主都要有了。 只是三哥的提醒也确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孕事这种不可求的事她还真是没办法。 “好了,别贫了,听说你被调回都城了,有些事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傅禹浩想了想点点头,“出去聊。” 于是两人便找僻静的地方商量事情去了,留下沈若婳和欧阳婼还在太子府吃酒席,说起来她们两人都是王妃,在都城贵妇中算是比较尊贵的了,可是偏偏一个出身不怎么样,一个恶名在外,这些夫人小姐们不是耻与为伍就是敬而远之,所以两人也没人来打扰。 “几个月了啊?平日里需要注意什么吗?你有没有喝什么补药” 眼看四下无人,沈若婳凑在欧阳婼身边问这问那,俨然一个好奇宝宝。 欧阳婼也是知无不言,但是人家和沈若婳这种大大咧咧的不同,含羞带怯的说不清楚,听得沈若婳云里雾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确实没喝什么补药,因为因为,是将军喝醉了” 她的脸红得像个虾子,一开始以为只是帮将军化解安虞国的计谋,却不想婚后他总把自己就当做辰王妃了,离开都城之后他竟然坦言这一切都是他骗自己的,根本就不需要管安虞国,他就是为了把自己骗进辰王府。 虽然有被骗的不高兴,但是将军又对自己那么好,现在又是夫君,她再怎么也不可能提和离。 那次就是因为她说了和离,傅禹浩一怒之下 “后来便有了孩子,将军待我极好,不管怎样还是要好好生下来。” “一次就怀上了咳咳咳咳” 饶是沈若婳如此脸皮厚的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好吧,只能说人家运气好。 前院发生的事传到了喜房的孟瑾耳中,在她听到自己母亲都被沈若婳羞辱时,气得把手里的珠花都捏得变形,看着梳妆镜中珠玉华服的自己,明明都已经是太子妃了,明明处处都不输给沈若婳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将她彻底地踩在脚下。 “将军传信来说让小姐不要和沈家针锋相对,先在太子府中立稳脚跟再说,沈若婳刁蛮任性不足为惧,只是她身后的安王傅禹修韬光养晦多年,心机深沉,招惹不得。” 身后陪嫁来的小厮忧心忡忡地劝阻自家小姐,先在孟家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危机重重,全都指望小姐能够获得太子的宠爱,能在朝中为将军和公子争取一点好处,可不能因为和沈家的针锋相对被拖下水。 “招惹不得?所以父亲是要我忍气吞声,让沈若婳一而再再而三地爬到我头上来?从小我就必须要忍受另一个将军府小姐的风头,孟家这么多年更是只能自称下官,沈家都已经死绝了!只有一个沈若婳了,父亲到底还在顾忌什么呢?” 她从未像今日这样迫切地想要除掉沈若婳,刚才太子派人来说有事,她可以自己歇息了,今日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太子也是如此冷漠的态度,可想而知自己将会成为怎样的笑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若婳这个女人的存在,如果不是她让太子念念不忘,自己何需受此奇耻大辱,只要她还活着一天,自己在太子府就不可能受宠,谈何为孟家谋取利益。 “既然你们畏首畏尾,就不要怪我自作主张,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沈若婳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眼中寒光闪现,孟瑾死死盯住梳妆镜中的自己,必须狠起来,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沈若婳和傅禹修也没能在都城待上几天,宣帝给他们封王封地,为的就是将人牢牢锁在蛮荒之地,都城的将军府和西北军,因为傅禹修郡王的身份,礼制上根本不能指染,宣朝对于封王能够拥有的属军也有严格规定,所以为什么宣帝会这么痛快在两人婚后就封了王,分明就是为了阻止他们重新执掌将军府。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沈家的人极力要陛下兑现当年的诺言,让他们少主沈若婳的夫君执掌西北军,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沈若婳这次回都城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要调集一下物资,随着辰王傅禹浩前去西北军中慰问,前不久都城有流窜的敌国流寇进犯,沈家的西北军率军出战,后果当然是损失惨重,所以需要辰王傅禹浩亲自去慰问,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沈若婳这个沈家的少主也沾光被恩准一同前往。 沈若婳知道这是傅禹修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的,所以没有迟疑,准备好东西后就随军出发了。 “我已经都打点好了,到了西北军中你不需要做什么,等我安排就好。” 临行前傅禹修帮她系好披风,一边给她说应该要注意的事情,可见他早就做好的准备,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就乖乖到兰城去等着我哦。” 系好披风,沈若婳笑盈盈地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调皮地笑了。 “你啊,真让人不放心。”傅禹修转身又去吩咐他的护卫务必要保证王妃的安全。 沈若婳汗颜,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以前她好歹是游走于各处的沈家少主,可不要因为有人庇护就变得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们的队伍刚刚出了都城,一队乔装的人也不动声色地紧随其后,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平时轻易不会使用,他们的目的,就是队伍中的沈若婳。 这次辰王要带着沈若婳一起去军中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就是沈家少主,此举无疑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她这是要开始接触军营中的旧部了吗?宣帝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打算做什么。 第174章 沈家的一举一动如果说还有谁这么关心的话,非远在安虞王庭的沈若铭莫属。 曜月一身女王冠冕,高坐台上看着场中给安虞精锐训话的丈夫,他在挑选精锐,准备乘着边境防守空虚奇袭宣朝,他们成亲这一个月来,她眼看着沈若铭受尽各方指责,尤其是来自宣朝那些沈家旧部,万万想不到他们的少主会投奔了敌国,这里面的压力和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够承受。 沈家始终是他放不下的牵挂,就算这么些年流落安虞受尽苦楚,因为宣朝的背叛让他家破人亡,可是依旧无法磨灭他曾经是沈家人的事实,现在终于要开始对宣朝动手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这么坚定。 “一直横亘在边境的孟家很快会转战回都城追名逐利,这些年不过是为了获得回去的资本,边境诸镇早就被搜刮得民不聊生,至于沈家,这次傅禹修算是好心办了坏事,故意将不少兵力支走伪装军中空虚,正好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昨日他在耳边说的话都是清晰,只是曜月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宣朝一直对他们防备那么多,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漏洞。 “怎么了,外面晒,回去吧。” 已经点兵点将完毕的沈若铭已经回来了,一身铠甲穿在身上,飞舞的衣袂带起猎猎风声,气势上绝对和当年制霸天下的沈衡大将军不相上下。 曜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明明是酷暑盛夏,身上却泛起阵阵寒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自己这个丈夫的时候,总觉得他好像在看着自己,却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向远方。 这样的人,她已经越来越不能够掌控了,她有感觉,这个男人迟早会离自己而去,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现在让她心里最担忧的,是沈若铭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自己,他来到安虞,也不过是为了获得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发抖,是不是最近太操劳了,国事交给丞相他们就行,你在背后把关,别把自己弄得太累。” 这是沈若铭难得的柔情时刻,他是一个很少说话的人,如果是在以前,曜月一定会很高兴,但是现在,对这个人有了猜忌,自然就有了怀疑,如果不是需要自己拿出兵符,他还会对自己这么关心吗? “我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回宫了。” 看着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沈若铭的手顿在半空。 “哎,你们看到了没,那是陛下和安乐王,他们之间好像又闹矛盾了,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不是嘛,昨天没看到陛下又召见左铁大王进宫了,左铁大王威风凛凛,说不定咱们女王大人早就看上了他,正打算另立皇夫呢” 身边人或有意或无意的嘲讽充斥耳边,沈若铭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硬,收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曜月就是小跑着回宫的,她害怕在沈若铭面前停留,害怕他开口问自己要兵符,如果是那样,自己是要坚持身为安虞君主的底线责任,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相信他。 “主上,安乐王和宣朝联系密切,时常有信件来往,此人毕竟是异族,不得不防啊。” “他暗中培植势力,总想着借助安虞的力量回去复仇,可难免会利用我们,别忘了他可是宣朝沈衡的儿子,他的妹妹可还是王妃呢,立功回去说不定就能重新执掌沈家。” 大臣们对沈若铭的成见越来越大,实在是这个人争议太多,这些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尤其是沈若铭最近的反常举动,一个敌国将军府的人,她不得不防。 “来人,去请左铁王进宫来。” 沉声吩咐身边的人,曜月沉痛地闭上眼睛。 再一次踏上荒凉而又广袤的西北荒野,沈若婳心里全是满满的回忆,这里曾经是他们家人戍守几年的故土,也是让将军府满门覆灭的伤心之地,她本以为此生再也不想踏足这里了,却在看到远处连绵的枯黄群山之后,忍不住热泪盈眶。 当年他们沈家就是驻扎在这里,父亲常常带着他们兄妹在广袤的原野上奔驰,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连绵的群山下就是依山而建的城防工事,后面山谷之中就是西北军营,沈家的十万精兵就驻扎在这,他们的身后,就是通往白夏和安虞的关口,宣朝的边境线,最危险的三国交界之地。 从远处就可见飘扬的旗帜和森严的辕门,这里是沈家军的驻地,周围常常有敌国或者流寇作乱,所以守卫森严。 早就得到消息的军中守将陈夏已经到了门口迎接,他是现在这西北军中官职最高的,因为是辰王傅禹浩亲自来军中慰问,除此之外还有一众副将参军,此时都一并出来,不过最让他们想要见到的人却不是王爷,而是他们西北军的少主,沈家最后的血脉,大小姐沈若婳。 他们中不少人都是跟着沈家出生入死,都是大将军沈衡的得力副将,对西北军有着不一样的情感,沈家出事之后,他们这些人就算要继续在荒野吃沙子也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兵权,就是为了等这个少主重新收复将军府。 沈若婳远远看到,赶忙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众将士面前。 “末将参见辰王殿下,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一众中年汉子齐刷刷单膝半跪,抱拳行礼,声音陡然间让辕门前的沈家青鸟旗高高飘扬起来。 “诸位将军辛苦!” 这里毕竟还有其他人在,这些年西北军中被强行安插了不少暗桩,他们可都是朝中耳目,沈若婳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辛苦,这些对父亲忠心耿耿的老将辛苦了。 “嗯,这次本王是为了前些日子的流寇作乱而来,军中既然有死伤,都不必行这些虚礼了,进去看看情况。” 辰王傅禹浩毕竟是个皇子,他要站在皇族这一边,对于沈家这种宣帝一直想要彻底收服的豪强,他不可能让沈若婳和他们太亲近的,身边可是有不少眼线看着。 第175章 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朝着军营中走去,营地扑面而来的都是一股夹杂着风沙燥热的气浪,远处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声音,一队队人马从远处呼啸而过,他们需要到边境线上巡防,这周围还有不少的镇子需要镇守。 沈若婳看着各自忙碌的士兵们,这才是一个军营应该有的样子,才是父亲心中一直割舍不下的沈家铁骑,时隔多年,她这个少主终于才能重新走进来。 议事的军帐在军营腹地,沈若婳跟在身边一直走一直看,发现这里变了好多,除了刚刚出去迎接自己的陈夏将军等人,后来出现的一些生面孔她并不认识,这些人都是围绕在辰王身边,一口一个将军,对于自己这个曾经的沈家大小姐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 这些人都是朝廷派来的,之前傅禹浩统领过一段时间沈家军,这些人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少主莫恼,这些人都有朝中密令,在军中一直狐假虎威,不过真正核心的兵权还是掌握在咱们将军府的人手里,他们翻不起太大风浪。” 陈夏在旁边看到沈若婳脸色不虞,以为她是生气这些人对她的忽视,赶忙上前解释道。 “无妨,他们在这军中何尝不是憋屈,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靠山,自然会百般巴结讨好,我只是为你们感到不值,冲锋上阵流血受伤的是你们,坐享其成的却是他们,每年发往朝廷请功的都是这些人,他们对将军府的蚕食是由内而外的。” 陈夏一愣,随后忍不住对少主的敏锐敬佩,短短时间便能看出现在困扰他们的最大问题。 这些人仗着是朝廷派来的,一直把持着军中将士的封赏,有什么好事都是他们先上,长此以往军中本来追随沈家的将士升迁无望,要么渐渐离心,要么直接转投他们的阵营,这何尝不是在削弱沈家的影响力。 他们毕竟是只知道行军打仗的武将,这些事就算给少主说,也只会增加她的烦恼,毕竟少主说到底只是女子,在朝中影响力有限。 “没事,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得到了纵容许可,等到朝廷不需要了,自然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会想办法为你们请封的。” 等到终于进了军帐,辰王坐在上首,沈若婳只能次之,就这还有人想要找茬。 只见将士中间有一个年轻人冷笑一声,“区区女子也配和殿下平起平坐,这里是军营,不是后宫,真不知道还要跑来逞什么能”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都能听到,不少将军府的旧部都感到愤怒,陈夏站起来就想要反驳,被沈若婳抬手止住了,看向那个一脸倨傲的青年。 “看这位将军能在这风沙漫天的边境也能保持如此的仪表堂堂,想必也是养尊处优之人,不知道是哪家小公子来军中镀金历练。” 看他一个大男人都肤白如雪,在一众被黄沙磨砺被晒得黝黑的将士里算是鹤立鸡群的。 “我乃兵部侍郎江家嫡子受陛下钦点来军中历练,倒不是轻看了王妃娘娘,只是你既然是女人,就不要还总想着插手军中之事,这是男人才该来的地方,您啊,还是好好回去相夫教子吧。” 他神色骄傲,显然很得意自己兵部侍郎之子的身份。 沈若婳冷笑一声,原来宣帝也就只能找到这种人来恶心沈家,也怪不得到现在都没办法拿下西北军呢。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女人,不该来参与你们男人之间的事,但是还请不要忘了,这是我沈家的军中,是我将军府的地盘,换句话说,这是我家里!你区区兵部侍郎之子,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放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没想到沈若婳会如此直接,直言将军府是她的,但是转念一想也确实没错,西北军可是沈大将军一手缔造,里面可是有不少沈家的旧人还在,这说法就是拿到陛下面前去,也挑不出错。 “王妃娘娘可也别忘记了现在军营中是不允许沈家插手的,再说了,你们沈家可是出了一个投奔敌国的叛徒沈若铭,现在还想染指军中,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这样的恐吓还能继续坚持和沈若婳杠到底。 “我二哥会不会惹人非议我不知道,只是今日我就是要站在这里,不管你是说染指军中也好,通敌叛国也好,除了这些无谓的指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下官哪敢把王妃娘娘怎么样,只是” “既然你不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父兄在时何曾让军中如此乌烟瘴气过,不管你在都城什么身份,在这里你就只是一个小小都尉,我手中好歹还握有西北军兵符,名义上还是沈家少主,这军中是我父兄一手打造,你就是这么和你的上官说话的!” 她本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这些人争执,但是沈家那么多年为了宣朝兢兢业业,就算是为了父兄,她也不愿意软弱。 “把人拖出去,杖责二十军棍,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能把你怎么样!”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在旁边的军中将士直接就上来把人架起来往外拖,根本就不管这兵部侍郎之子如何威胁叫嚣。 “这次本是辰王殿下奉陛下之令来军中,我不过随从,此举实在越俎代庖,但是身为沈家军的一员,我实在不忍看到有此等蛀虫在军中作威作福,今日就算杀鸡儆猴给个警示,如果有谁以为沈家已经完全管不了西北军了,那大可以向他学学,殿下,抱歉。” 沈若婳惩治完人,还不忘向傅禹浩道歉,她确实并不准备在他面前耍什么威风,但是也绝不会让人觉得沈家就不能在军中说话了,这些人平时站着来自朝堂,不知道对父亲的旧部多少打压,她看不惯自然会出手。 “无妨,你说的没错,这里是军中,将士们应当以保家卫国为先,而不该沾染那些追名逐利的风气,今日在这里没有辰王,也没有安王妃,大家都是军中将士。” 第176章 他心里其实对沈家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更何况这以前还是在沈将军的教导下的军队,他身为后辈只会更加爱护,引导他们像以前那样依旧做宣朝忠心耿耿的护卫,而不是一味顺从父皇意愿要把沈家这点兵权盘剥殆尽。 连辰王都出来说话了,没人再敢因为沈若婳女子的身份多废话,人家是西北军的少主,就算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统领军队,但是看看人家现在还有的一个地位,安王妃,当年的约定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沈家要交给她的夫君打理的,只要安王傅禹修强力起来,怎么会没有重新收复的野心。 “这次流寇作乱来得蹊跷,这里是沈家军的驻地,方圆从未有肖小敢作乱,可是这次这些人竟然大摇大摆地侵入边关重镇,破坏沈家产业,最让人意外的是他们对军中换防的时机非常清楚,知道什么时候是驻守最薄弱的时间段。” 陈夏有些担忧地将大致的情况进行汇报,同时将目光落在自家少主身上,其实在沈若婳来之前,他就已经偷偷传信回去给沈若婳告诉这次的边境大规模敌国流民入侵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能够对沈家如此熟悉,又能做出这么针对性计划的人,二公子沈若铭有很大嫌疑,毕竟现在他是敌国人,又一直想要帮着安虞将战火引回宣朝。 这样的话他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只要他说这次事情和沈若铭有关,面对沈家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到时候才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了借军中布防,又能做出部署” 傅禹浩在沉思,同时那个名字也已经跳上他的脑海中,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可不就是沈若铭那个叛徒嘛,他现在可是安虞国女王的皇夫,急于讨好安虞,自然先拿最熟悉的沈家驻军来动手,真是万万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样明显的矛头指向,很多人轻易就想到了沈若铭,就是沈若婳现在也找不到充分的理由为哥哥辩护,她是维护亲人,但不代表她盲目,如今二哥已经身处宣朝的对立面,他这么做都是顺理成章的。 “都静一静,吵什么,本王倒是觉得未必是沈若铭做的,他要是出手,可不仅仅是这样骚扰一番,抢走一点军中物资,肯定是要出其不意地拿下更多的边境重镇,你们可都别忘了,安虞可不仅仅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出人意料,为沈若铭说话的不是沈若婳,反倒是辰王傅禹浩,他虽然被沈若铭坑过,但是看起来还算就事论事,没有要公报私仇的意思。 有人开口说话,沈家的这些旧部也才好顺坡下驴,陈夏接着说:“没错,这些人看起来虽然是外族,可对边境地形这么熟悉,要么是常年活动于此,要么就是有奸细里应外合。” “也有可能是两者都有,听你们这么说,我其实想到了一个人,他同样可以游走于各处,接触这些外族人,最重要的是常年经商,对于沈家哪些东西最值钱很清楚。” 沈若婳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打算等人都走了之后和三哥再谋划谋划,毕竟这军中免不了人多口杂,说不定也混有不少奸细。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杜陵吧,他的话倒是有这个能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杜家富足,他如果想要做大事,倒是可以联合一些有兵权的人。” 支走了其他人,军帐中只有沈若婳和几个信得过的将领,傅禹浩神色凝重地说起来。 “杜陵此人,偏执狂热,这么多年四处拉拢人心,培植势力,并非池中之物,这次的事如果真的是他做的,肯定是联合了外族的势力,我们要小心行事。” 想起他曾经在自己面前坦言过已经得到了敌国的支持,那他的危险就很大了。 “哼,区区贩夫走卒出身的商贾之流,也想撼动我宣朝疆土,既然他敢动手,就做好与宣朝铁骑为敌的准备!” 沈若婳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起傅禹修的叮嘱,他对这次的事情似乎有另外的安排,自己还是不要随便破坏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正在路上的安王马车中,傅禹修正在听着下属的汇报。 “殿下,那个杜陵果然忍不住出手了,这次他背后的白夏人已经不耐烦了,他不得不做更多的事去讨好他们,还有,在我们的密切监视下,还发现他和孟家来往频繁,看样子也是有所勾结。” 傅禹修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杜陵这个人就是游走各处挑拨,以此获得壮大自己的力量,他一开始本是想傍上孟家的大船,能够在宣朝某得一官半职,加上多年的经营,必定平步青云,做到翻云覆雨的权臣。 可哪知孟家只是扶不起的阿斗,孟于杰只管自己手里的权势,根本就无心扶持一个没什么世家背景的商人,所以心灰意冷的杜陵又将阳光投向了一直对宣朝虎视眈眈的百夏,如今白夏内乱趋势越发明显,各方势力都像扩张自己的地盘和影响力,能把目光投向还算富庶的沈家驻地也是早有预谋。 “无妨,你们继续保护王妃的安全,等我回来为止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 护卫领命而去,傅禹修的马车方向却不是去往封地兰城,而是沿着他曾经去百夏做人质的路,出了边境,直奔白夏而去。 躺在有些磕背的床上,沈若婳睁着眼睛听西北夜里呼啸的飓风,这里常年如此,就算是酷暑,到了夜里也会气温骤降,风沙漫天。 她此时正在沈家以前戍边的一处府邸中,她也是在这里和亲人度过三年的最后时光,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她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种夜晚,只不过床边少了母亲的轻声安慰,父亲也不会在夜里巡防回来,还要带着一身寒气来看看熟睡的孩子们。 那时候就算日子过得再苦,父母兄长都在身边,他们也都还是无忧无虑的将军府公子小姐,讨论着明天要到哪座山谷里去放小马驹,还是互相炫耀自己新得的木剑,这一切的平和,都在一夕之间破灭殆尽 第177章 披衣下床,毫无睡意的沈若婳来到空旷的院子中,此时一轮残月高悬,远处广袤的原野和横亘的山脉影影绰绰,这样的景象以前都是天天看见的,此时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象也透露出几分荒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阵失落,才分别没几天,对傅禹修的思念就越发浓重了。 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兰城了没有,在做什么呢,说好自己到边境后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他的安排就行,可是到现在也没见到有什么安排。 在院子中待了很久,正打算回去的时候,猛然间听到急促的锣鼓声从前面的哨塔传来,显然是有人敲响了警报,随之而来的就是四处涌出的喊杀声。 沈若婳一惊,没想到自己来的第一夜就能遇到有人夜袭边境,她对这个场景可不陌生,以前常常需要防备敌军夜袭,所以边境诸镇都是设有重兵把守,只要这里发出警报,不远处的驻军就会快速赶来。 “少主,有敌方精锐杀入城中,陈将军正带人赶来支援,为以防万一请速速跟我们撤离此地!” 有个将士模样的人推门而入,向正在院中发愣的沈若婳说,语气焦急,看来这次来的人并不简单。 “是什么人敢这么胆大包天夜袭城中,难道就没有防守吗?轻易就突破了城门?” 这是她还在发呆的原因,这事儿有些蹊跷,这里是沈家驻地,以前除非是敌国大举进犯,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突破。 “他们早就扮做流民混入城中,此时统一号令大肆烧杀,实在是穷凶极恶之徒,少主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来人语气焦急,想不明白沈若婳这不避风头还要待在将军府邸中干嘛,等人家来抓人当活靶子吗? “那就走吧。” 沈若婳看了他们一眼,终于在护卫下走出了将军府邸,朝着沈家军驻守的军营走去。 这里是边境最繁华的重镇安远城,因为毗邻沈家驻地,算是沈家军的大本营,此处也是来往要塞,不少商贾聚集于此贩货,如果沦陷,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惨烈。 好在这次来的敌国人并不算太多,只不过是扮成流民隐藏在城中,此时出来烧杀抢掠,可就算是这样,街道上还是有不少民居商铺被付之一炬,火光冲天下有喊杀声四面八方传来,应该是城中守备已经开始搜捕了。 “娘!娘你在哪儿!” 在这兵荒马乱中,街角一个孩子的哭喊让沈若婳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和父母走散了,那孩子无助地坐在街角哇哇大哭,不时有军马匆匆从旁边掠过,他身后的楼房已经被大火熊熊燃烧,下一刻就要坍塌。 沈若婳也顾不得身后人的劝告,上前要拉人,“走,先离开这里,房子要榻了!” “不要,不要,我爹娘还在里面,救救我爹娘” 孩子不断哭喊拍打着不愿意离开,沈若婳试了几次根本就看不到屋子里的人影,无奈身后的守卫进去看看能不能救人,他们都是身手不错的将士,可比她自己上强多了。 “少主你退后,我们进去。” 虽然这些人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他们的职责是守卫沈若婳,不得不冲入火海救人。 沈若婳退后几步,看着几个身手不错的暗卫冲入房屋中,很快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里面还有一个妇人被压住了,少主火太大了,要不就算了,送您去军营要紧,外面太乱!” 那人几步走到沈若婳跟前,拦住她想要冲进去的动作。 “怎么能见死不救,没事,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就行。” 说罢已经扯过旁边布匹浸水,扑在身上,一咕噜钻进了火海里。 众护卫吓得半死,他们的这位少主还真是任性妄为,可现在除了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了。 沈若婳果真在房屋深处看到一个还在梁柱下挣扎的妇人,因为被压住动弹不得,看见她进来,已经绝望的眼睛里全是哀求。 “别怕,我把这个移开拖你出来。” 目光停留在她身后的梁柱,沈若婳使出最大的力气一边扛着木头,一边把人往外面挪。 “还差一点点,你动一下脚,动” “小心!” 女人忽然开口提醒沈若婳,惊得她下意识想回头,后颈却突然传来巨大闷痛,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一众护卫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进去找的人也说不见沈若婳的身影,倒是那昏迷的妇人都被救出来了。 为首的人一拍脑袋,“不好!少主一定出事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突袭了边境安远镇,这些人显然早有预备,在沈家军大队人马赶来之后飞快撤离,只留下满城的火光和无辜百姓的哭嚎。 傅禹浩愤怒地锤了一下柱子,这些敌国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来边境烧杀抢掠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是根本就不把宣朝放在眼里。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一个更大的晴天霹雳从将军府邸传了出来,沈若婳不见了! “什么!不是有这么多人守着她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婳婳身份特殊,不管是谁想要对她动手,都必将成为很大的牵制,他脑海中瞬间想到的就是这次突袭会不会就是冲着她来的,只要抓住了她,不管是沈家还是安王傅禹修,都将不敢轻举妄动,沈家的仇人那么多,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快!封闭城门,严查各处关口,有可疑人等一律不要放过!” 虽然宣朝也有不少人不喜欢沈家,不过让他最为担心的还是敌国人故意抓住婳婳意图威胁,还有傅禹修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不管兰城直接就跑过来了。 事实上他还真是猜对了,只不过傅禹修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点,紧紧是在第二日就赶到了安远城,一见面就赤红着双眼,揪住他的领子。 “怎么回事?好好的在城里怎么会被劫走,这么多人都护不住她吗?” “你冷静一点,事出突然,好像是有人蓄意谋之,不过几日有所求,必然还不会在这个时候伤害她。” 第178章 傅禹修放开他的衣领,眼里的警告却更甚,沉声说:“这件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傅禹浩一头雾水,稍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怀疑自己为了侵吞沈家兵权暗中对婳婳动手,皱着眉同样看着他,“你竟然怀疑我,是,我曾经掌管过西北军,这次也是我奉命来军中,但是我绝不会对婳婳动手,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 傅禹修哪里听得进这些,他本来打算为沈若婳制造机会能够继续留在军中,做好收复沈家军的准备,所以对于安南侯的安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的盟友百夏的禹彦等人靠近边境,为的是让沈家内忧外患,他们好趁机将婳婳捧上主持大局的地位。 可谁知道事出突然,还有另外的人参与了进来,他派来的那些护卫竟然没有保护好婳婳,现在让她身陷险境,他多么后悔自己没有一直跟在她身边。 “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计划。” 在下属再一次汇报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傅禹修下了这个结论,他一直暗中谋划这件事,调派的人手都是唐容那边的,能够知道的寥寥无几,而现在竟然能够将沈若婳悄无声息地绑架走,显然是早有准备,对自己的打算了如指掌。 “唐容中出了奸细。” 他进一步猜想后,一个名字跳上心头,眼中寒光微露,如果是他们做的,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下属看自己家殿下眼里的腾腾杀气都忍不住一寒,低声询问,“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人掳走了王妃,无非就是想用她来要挟宣朝,要不咱们先等等看是哪方势力抓住了王妃。” “我们不能被动地等,派出所有人去追查下落,另外,把秦家父女软禁起来。” 傅禹修想了想,还是下了这个命令,不管是谁,只要伤害了婳婳,就是要和他为敌。 马车中颠簸得厉害,沈若婳完全是被磕醒的,愣了足足半刻,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记得自己是在救人,结果被人从背后击晕了,现在手脚都被严严实实地捆着,整个人被扔在马车的地板上动弹不得,外面好像是崎岖的山路,总之走得很不平稳,还不时有人咒骂声传来,似乎是一队人马护送着自己这辆慢吞吞的马车在赶路。 “正是作孽啊” 试着动了动,沈若婳勉强坐起来,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是郁郁葱葱的山野,再没有安远城的样子,确实有一群骑马的大汉围绕着这辆马车,看来这次是遇到绑匪,听他们说话的口音竟然不是宣朝人,莫非自己已经被带离宣朝了? 此时正是午后,听到沈若婳醒来之后,有人丢进来一点干粮和水,倒也没有为难她,沈若婳试图问他们是谁,抓自己干嘛,自然也没有得到答案,这些人好像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不过想想也是,能够从那么层层护卫中把自己劫走,能不是高手嘛。 是孟家趁自己来边境然后动手的吗?还是宣帝,或者是安虞,还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白夏? 不想还好,一想才觉得自己的仇家可真是多,这些随便来一个人都是想要抓自己的。 也没让她猜多久,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沈若婳被人揪住绳子从马车上拉下来。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来,我很好说话的,你们是求财还是求沈家的权势我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不要伤害我就行,我就是怕死” 一边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沈若婳打量着这里,这个地方好像地处一个城中,只是这院落隐蔽,斑驳的木门紧闭着,有人上去敲门对暗号之后,才有一个缝隙打开。 她被推搡着进去,里面还是个很大的院落,墙角一株乱蓬蓬的钓鱼竹伸出院落外,一个身影正背对着自己。 “你是?” 沈若婳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终于在他转身的前一刻认了出来。 “杜陵。” 竟然是杜陵,这个野心家,一直想着在宣朝跻身贵族之列,想要借助那些世家的权势让自己成为翻云覆雨的权臣,现在已经胆子大到要绑架自己了。 “你不会是想抓住我然后去逼沈家就范吧,你和白夏的盟约已经稳固到这个地步了吗?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是宣朝人,百夏人很可能只是在利用你。” 杜陵看到睁大眼睛的沈若婳先是笑笑,抬手吩咐一旁的人都下去,然后亲自给她松绑,然后才回答问题。 “沈小姐,安王妃,沈家少主,你的身份真是诱人呢,不管哪方势力其实一直都是虎视眈眈,奈何傅禹修对你保护得太好了,不过百密一疏,这次终于他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想通过制造困局的方式让你重回沈家统帅的位置,只是不知道他在看到你被我劫走之后,该会有怎么样有趣的表情?” 沈若婳不是很听得明白他说的话,这次不是敌国作乱派奸细潜入边境烧杀抢掠吗,和傅禹修又有什么关系。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沈若婳眯了眯眼,总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但是又是哪里不对呢? “你不用知道是谁要绑你,只需要好好在这待着就行,很快,你就会知道拒绝和我合作的后果是什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复仇的快感,看沈若婳的目光都似乎猩红,他就是要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看看,他也是可以成事的,可以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的。 在遇到沈若婳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优秀,可以改变杜家始终低贱的身份,看着宣朝都城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在自己面前折服拜倒,因为自己的富可敌国百般巴结,他本以为自己想要的一切不过唾手可得。 可是这个女人始终对他抱有深深的蔑视,现在还成为他登上权臣之路上的绊脚石,他自然要想办法除掉的。 沈若婳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是什么,只不过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笑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本来以为只要不得罪女人就行了,没想到小肚鸡肠的男人也不要轻易去得罪,不过要是还有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你想做权臣,成为贵族,做梦去吧,也许孟家可以给你这样的幻想,但是在我这儿,只是一场笑话。” 第179章 沈若婳的话让他脸上本来的笑容有些凝固,随后就是一阵戾气从心底慢慢直冲脑门,他讨厌这样的蔑视,尤其是沈若婳这种世家的人,一直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身份带来的束缚。 “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扔下这么一句话,沈若婳直接被关进了一处厢房。 打量着这里,她发现好像并不是宣朝边境那种干燥的天气,在本该风沙漫天的夏季,这里气候竟然有些湿润,加上一路上有意无意看到的那些郁郁葱葱的山岭,她觉得这里也许已经离安远城很远了,至少应该远离了宣朝的西北,但是也不像是安虞国的地盘。 自顾自地给自己松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发现自己不见了,傅禹修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追查的,刚刚看杜陵说话中还算克制的语气,感觉他也并不是背后要抓自己的人,很可能只是奉命办事,自己还要有利用的价值。 如此安慰着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咳碎了一个,藏了一块锋利的碎片放在衣袖中,才开始盘腿坐下休息。 杜陵去见沈若婳回来,径直走向院子的里屋,有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正吊儿郎当地在那把玩着一把匕首,看见杜陵回来急忙问:“怎么样?那死女人抓来了吗?” 杜陵点点头,但是却抬手止住了想要出门的黑衣人,警告道:“她还有用,现在还不能动她,你有什么私怨也等我们的大业完成了再说。” 男人一听全是不耐烦,忍不住把人推开,“有什么害怕的,我又不会杀了她,只是让她尝尝苦头而已,反正现在她落在我们手里。” “她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你最好想想她背后的沈家和傅禹修,可都不是好惹的,要是傅禹修知道你伤害他的王妃,这个人的有些手段极其的狠辣,别看他表面上文文弱弱的,只怕到时候你和你背后的人都承受不住他的怒火。” 杜陵对于这个做事不经过脑子的草包实在是忍无可忍,可要是没有他在的话,之后自己想脱身就找不到替罪羊了。 男人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傅禹修的狠毒不是表面上会对你喊打喊杀,但是背地里的阴谋诡计怕是要搞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都城的那位已经知道我们抓到了沈若婳,相信现在也开始动手了,我们这段时间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好好地守着沈若婳,等到需要派她上场的时候再出手就行。” 杜陵吩咐完人回去通风报信,不忘警告一旁蠢蠢欲动的男人。 “哼,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不过是一个没落的沈家,还能嚣张到几时。” 沈若婳在边境被劫走的消息不仅传遍了宣朝,远在安虞的沈若铭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妹妹出事,本就蓄势待发的精锐已经点播完毕,他现在还差兵符调动大批的将士直压宣朝。 “殿下请留步,王上在歇息,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 内宫的侍女们把一身盔甲的沈若铭拦在门外,眼神闪躲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无妨,我有急事找她。” 他上前的脚步再次被挡住,这群侍女好像是铁了心要阻拦。 “安乐王!王上真的有事,不准外人打扰,您就先回去吧。” 沈若铭脸色越发阴沉,他好几天没见到曜月了,最近她都是在推脱有事情不见自己,现在连自己主动进宫找她都见不到,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与王上是夫妻,怎么就变成了外人!让开!” 这里的动静不小,王庭的护卫都赶了过来,沈若铭却没有丝毫退缩,径直穿过侍女们走进曜月的内宫。 穿过屏风,绕过博古架,来到她平日里处理奏章的地方,室内竟然没有人,沈若铭皱眉,继续穿堂过院,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花园,远远果然看见曜月的身影,她正在亭中端坐。 正想几步走上前,一个人却在此时突兀地出现在视线里,沈若铭见过这个人,安虞的左铁王,不少部落联合推举出来的话事人,在朝中一直有着很高的地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男人,正为曜月披上衣服,两人相视一笑,曜月,自己的妻子,还顺理成章地靠到了左铁的怀里,那模样神态,是那样的自然,显然他们早已经暗通曲款。 犹如一到晴天霹雳砸在身上,好半天沈若铭都动弹不得,无数种念头在他心头萦绕。 他们成亲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曜月要忙于政事,他要处理来自宣朝的各种麻烦,所以一向是聚少离多。 加上宣朝和安虞的关系越发敏感,他的身份在安虞变得十分敏感,他们的相处越来越生疏,加上两人都是骄傲的人,明明知道出了问题,却都不愿意自己先出来解决,就这么一直拖着,一直互相回避,渐渐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的沈若铭心中满是后悔,自己不应该忽略了新婚的妻子,至少应该陪陪她,虽然自己一直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想必让她心灰意冷,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说出曜月的名字,她是这个国家的君主,自己说到底也只是她的附庸,一个敌国人成为的皇夫,以前她还有一点新鲜感,现在是彻底厌弃了吧,所以这么快就投入了新欢的怀抱。 左铁王的目光错过曜月落在回廊下的沈若铭身上,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退缩,只不过沈若铭眼里多是难言的苦涩,左铁的眼神里充满了傲气和挑衅。 他才是安虞国最有资格做皇夫的人,以后也将是安虞的人掌管这权势,沈若铭不过一个外族人,凭什么霸占着公主芳心。 沈若铭思绪万千,同时很清楚,自己心痛如绞,一直一来不愿意去直面的感情终于以最浓重的方式在他身上报复,他都不得不紧紧握住自己手边的佩剑,警告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曜月应该的,她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她有这个权力喜新厌旧,可是为什么,还是心好痛 第180章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上前去质问怎么回事,他一向是高傲的人,既然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那他走便是了。 “王上,皇夫大人已经出宫了,似乎朝军营去了。” 如果有人注意,曜月的浑身一直都是颤抖紧绷的,死死攥着手中的奏折纸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直到等到护卫上前来汇报完毕,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派人去把他抓住,一个敌国人还想调动我安虞兵马,真是胆大包天!” 旁边的左铁自顾自地吩咐道,手下意识还想朝曜月肩膀上伸去,却被她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人也推开好远,自己站了起来。 “好了,今天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左铁王请回吧。” 她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寒意,与刚才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分明就是在做戏。 左铁王耸了耸肩,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作用不过是曜月用来试探一下那个宣朝来的异族人会不会因为在乎她而留在安虞,可是结果呢,人家根本就没有半点在乎,只是远远看一眼,直接就转身走了,这样的决绝,哪里有半点将曜月放在心上的样子。 “公主莫不是还对这个异族人抱有这么期待,可别忘了他是沈衡的儿子,当年沈家戍边的时候将我们压制得有多不容易,要不是后来沈家满门覆灭,咱们安虞只怕都要被沈家给踏平了。 他一个沈家少主,怎么会甘心待在安虞做一个皇夫,分明就是有所图,就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这样的只要得到了你的兵符,立马就会率兵马回去复仇,他根本就不可能和我们一条心的!” 曜月表情痛苦,这就是她担心的,所以才会渐渐对他疏远,本以为成亲之后他的心就会留在安虞,留在自己身边,却不想他还是放不下宣朝的一切,还是要想方设法的回去,今日她设下这样一场戏,只是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只要他过来宣示主权,或是表现出一点在乎自己的样子,不管他以后想要什么,她都可以去帮他的,可是结果呢,根本就是漠视,原来在他心里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喜欢谁,和谁在一起,就算自己把心都捧给他,力排众议将他立为自己的皇夫,都不能打动他的心。 “他不属于这里,只是想骗你,王上,把他抓起来吧,这样的人要是回到了宣朝也是我们的麻烦,他肯定会对我们反咬一口的!” “住口!该怎么处置他我自有定论,你们都不要插手,既然他要回宣朝去,就让他滚回去好了,谁要是为难他,就是违抗我的命令,到时候休怪我无情!” 左铁王看着依旧对沈若铭情根深种的曜月,记恨和愤怒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就知道她狠不下心,现在竟然要将对安虞有这么大威胁的沈若铭好端端放走,这不是为日后留下隐患是什么? “王上可要想清楚了,这沈若铭在安虞待了这么多年,对于安虞了如指掌,只要他想要反扑,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破我们的防备,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要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你是不是忘记了先王对你的嘱托,满心满眼全是这些情情爱爱了!” 曜月没有理会他在背后的警告,她相信沈若铭不会这么做的,如果他们之间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她一定亲手了结他,了结自己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 “传我令,不要阻拦他,他既然要走,就让他走,永远也不要回安虞来见我。” 有泪滴从眼角滑落,曜月狠狠搽干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是他先放弃自己的,是他先辜负自己的,这么多年的相守在他眼里原来什么也不是,自己冒着九死一生从战场上将他救回来,可不是为了一直委屈求全的。 沈若铭心系妹妹的安危,只带着追随自己的几十号人朝宣朝边境赶,让他意外的是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安虞对于他的去留似乎并不在意。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为什么,肯定是曜月下令如此,她这是要和自己恩断义绝的打算,出了这安虞边境的城门,只怕是再见就是仇敌了。 站在城门下,沈若铭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让他又爱又恨,曾经他是沈家少主的时候,想的是如何马踏山河,将宣朝的军队开进这方土地,可是后来沈家惨遭背叛,父兄皆战死,他竟然流落这个敌国这么多年,还在这里遇到了一生所爱。 现在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从旁边找了纸笔来,沈若铭还是郑重地写了一封信留给曜月。 抬头就是“吾妻曜月亲启”,沈若铭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接着写下去,这是他最后的温柔了,此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送好信,出了关口。沈若铭没有半分迟疑,直奔沈家驻扎的安远城而去。 事实上这两天的安远城算是乱成了一锅粥,先是有人突袭制造混乱,后来又是沈若婳被掳走,现在傅禹修这个封王也不管不顾地拉着大批人马开赴城中寻找,誓要把边境诸镇都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因为这件事牵扯有点大,朝中都知道了,只不过宣帝更多的是对傅禹修的擅自离开封地表示愤怒不满,勒令他马上回到封地去,要知道一开始给他封地偏远的兰城,就是为了隔绝和西北军的联系。 现在他竟然不顾约束,直接拉着培养出来的大批精锐进入安远城,还以铁血手段勒令城中不准任何人离开边境,调集的就是一向难以打动的沈家军来四处搜寻沈若婳的下落,让人对这个一向以废物着称的安王刮目相看。 “殿下,我们怀疑王妃现在一定被他们转移走了,这几天这周围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根本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显然是早有后路,劫到人之后直接快速撤离了。” 下属在傅禹修面前汇报情况,看着他们的殿下一脸的焦灼,连下巴都长上了青青的胡茬,这两天他可都是没有好好合眼的。 第181章 “我知道,但是不要停,继续搜查。” 他合上来自都城的密报,终于还是来了,原来是在这里等自己呢。 因为安王傅禹修的任性妄为,朝中弹劾不断,力图将西北军的监管重任交给孟氏将军府,太子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他联合朝中重臣一起推举孟家接管这点兵权。 以前他都还算克制,只是蚕食,现在沈若婳一出事,立马就将沈家收入麾下,下令尽快调离驻地安远城,精锐部队更是被分割成不同的阵营,这是要分而食之的意思。 看到自己的太子终于抛下那点感情,开始对沈家动手,宣帝当然欣慰,当即就下旨让军中沈家的旧部交接权力,勒令安王傅禹修回自己的封地,无事不允许离开,算是变相的软禁。 至于救沈若婳,说得好听是周围驻军都派出去寻找,实际上根本就没人管她的死活。 宣朝都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多大风浪,在所有人看来,太子毕竟是正统,不管是辰王还是安王,都不过是要慢慢被削弱的,让他们觉得有几分惋惜的是,沈家将军府的招牌算是要彻底摘下来了,没了兵权,就再没有了在朝堂上说话的机会,以后的沈家,只会是一个慢慢没落下去的世家贵族,迟早淹没在人们的记忆中。 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府的牌匾从门楣上被卸下来,将军府众人有人愤怒,有人落寞,他们的沈家终于彻底地退出舞台了,以后都不会再有沈大将军府了。 眼睁睁看着巍峨的大将军府门上的牌匾换成沈府,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沈家中越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世家而已,这一天似乎早就应该到来的,却因为沈若婳的不甘心拖延了这么久,如今她刚刚下落不明,朝廷就趁机收走了她手中的兵权。 皇宫里,宣帝哈哈大笑,伸出双手把地上行礼的太子傅禹明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儿子太过软弱,做事顾忌太多,害怕他以后成不了大事,曾经一度有了换储君的打算。 却不想他进步得这么快,从一个瞻前顾后的花架子,变成了有手腕的真正储君,就说这一手,先是把沈若婳派往军中,再找人将她劫走,以此为要挟拿到困扰他们很久的沈家兵权,如今傅禹修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不错不错,你要是早点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被人视若罔闻,沈家人向来自视甚高,不愿意合作,在朝中也树敌很多,你此番出手时机真是把握得刚刚好以后你就好好打理沈家吧,朕会在背后暗中帮你谋划。” 面对宣帝的百般夸奖,太子傅禹明始终神色淡淡,好像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值得拿出来炫耀,他想要的东西还远远不止这些,沈家的兵权,本该就是他的,只是以前因为沈若婳的缘故有所顾忌,实际上只要他想要出手,早就可以不在话别人的眼光将沈家拿下。 以前那是他顾忌沈若婳的感受,想着让她心甘情愿地依附于自己,反正他们成亲之后还是可以拿到沈家的,可是偏偏最后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她竟然选择了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废物傅禹修,还试图将他扶持到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这样的心思深深地伤害了他最后的期盼。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真的只是沈若婳的棋子而已,她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延缓沈家被吞并的时间。 现在他已经完全看透了他们,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吧,既然是沈若婳先辜负自己,那就不要怪他拿走她最在乎的东西。 “太子,你在想什么呢,朕问你话呢?” 宣帝提高了声音才把傅禹明的思绪拉回来,他以为对于自己的安排太子会高兴,却不想他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走神。 “父皇恕罪,这几日有些杂事,难免力不从心,父皇刚刚说什么?” 宣帝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哎,孟氏还算得体吧,虽说只是一个侧妃,但是她身后的孟家还有用处,万不要冷落了,但是后宅的平衡之道你也要好好把握,也不要让孟家恃宠生娇,这样的家族切不可太过倚重,要留有底牌。 刚刚我和你说的就是要不要把沈家的兵权分散一点给其他亲信,或者在朝中再扶持一个能够和孟家平衡的将军府,就像当初的沈家和孟家一样” 宣帝还在喋喋不休,傅禹明却显然心不在焉,孟瑾那个女人吗?娶回来就放在后宅中了,这些日子他要么去别院,要么去军营,根本就不回东宫,那一屋子姜皇后塞过来的女人他看见就心烦,这些人不过是院子中供人赏玩的藤蔓,自己不在府中,她们就斗得乌烟瘴气,让人心烦。 “父皇既然不放心孟家,大可将孟将军调回都城,只在朝中做个闲散的武臣,孟家手里的兵权就放在边境,一旦有什么事也好控制,军中有不少有能力的人,大可提携上来。” 他似乎对孟家没有多少偏袒的意思,娶孟瑾都不过是权宜之计,更别说这样的家族一直沉迷追名逐利,现在正是最应该防备的时候。 宣帝对于他的识大体非常满意,又嘉奖了几句,最后在他离宫之前还不忘试探着问道:“沈若婳那丫头是被你抓起来了吧?这个人惹事生非,一定要小心提防,加上傅禹修桀骜不驯,小心对你反噬,如果掌握不了,倒不如永绝后患,反正现在沈家能够继承家业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一旦她出了事,沈家这个世家都可以从都城中中抹去。” 傅禹明未置可否,是不是他抓到了沈若婳他一直都没有承认,毕竟对沈若婳不友好的人那么多,所以宣帝也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父皇,如果真有那一天,东宫坐拥孟家和沈家所有的兵权,儿子也成了最大的权臣,你会信任辰王,还是相信儿臣。” 他最后问一句,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只是也许到那时候自己也会变成让亲生父亲都忌惮的存在。 第182章 宣帝眼里有一丝迟疑和疑惑,不明白一向中规中矩的太子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拿到了兵权又如何,他是储君,迟早要继承自己的位置,只要不是犯太大的错,自己倒是有意培养他。 见自己的父皇沉默不语,太子傅禹明也明白了,可能在父皇心里也还是在迟疑的吧,自己的地位也并不是最稳固的,辰王一直都十分出色,母族又是那样的显赫,就算是皇室也要看王家的脸色,如果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为了保住天家威严,自己的这个父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自己。 父子俩经过微妙的谈话,都各怀心思地选择沉默,傅禹明告退从宫里出来,此时已经初秋,夏日的余温在宣朝的都城消散得尤其快,很快就进入了秋雨绵绵的季节,让人很不舒服。 没来由地伸出一阵烦躁,傅禹明拨开想要给自己打伞的属下,走入雨中。 傅禹修是在两天后收到傅禹明的谈判信的,这个一直韬光养晦的太子终于在此时露出了他的獠牙,他知道谁绑架了沈若婳,也知道她被关押在哪里。 但是想要救人,有一个条件,就是彻底地放弃掉沈家所有的势力,以后沈若婳的身份就只是安王妃而已,他们也休想再继承将军府的任何权利,他还要傅禹修待在封地,永远地做一个闲散王爷。 傅禹修不意外有人会以此为要挟,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太子,随后他联想到了这一切最有可能参与的人,孟家,一直对婳婳虎视眈眈的孟家,孟瑾和婳婳有私仇,孟家和沈家又向来不和,这是打算撕破脸直接抢了。 他可以不要将军府的继承权,但是婳婳不行,她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可不就是为了守护父兄留下来的基业,这一切对于婳婳非常重要,他不能轻易就拱手送人,他根本就没有决定权。 “少主的性命要紧,还是先救人吧,将军府的兵权其实这么多年只是变成了名不副实的东西,早就被人架空了少主空有一个名头,却没有任何机会能够重新掌管沈家,本来还有个二公子,却不想他竟然成了敌国人,现在如果小姐也出事了,沈家就真的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陈夏在旁边叹了口气,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们这些人都是曾经追随大将军出生入死的人,战场上厮杀什么都不怕,但是对于这样朝廷中的明争暗斗,根本就没有办法应对。 “好。” 傅禹修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反对,平静得让人害怕。 周围几个沈家的旧部都意外地看着这个现在代替了少主为他们主持大局的人,他本来是皇子,在这些人心中始终是想要将沈家据为己有,是不可信任的,他们一直担心他不管小姐的死活,乘着这个机会要西北军兑现之前的承诺,要他亲自打理沈家,成为西北军的统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些人其实是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的,本来当年立下的誓约就是这样,为了守护沈家,以后小姐的夫君就是要接替沈家家主的位置。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傅禹修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他们少主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就算这很可能只是一场骗局,如果他们沈家军改编并入其他驻军了,而对方又没有兑现承诺怎么办。 “和他们拼了!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逼沈家就范,如果是小姐在也不会同意就这么窝囊地把将军府送出去的,还有这么多将士都是誓死追随沈家的,要是以后改编入了孟家,只会是成为他们欺负和压制的对象,将军府的人从来不愿意受这样的委屈!” 有热血的将士不愿意妥协,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在沈家中做到了亲信的位置,只要被别人收编,就只能做外围人员,还因为曾经和沈家有关系被猜忌排斥。 “没事,你们都是衷心追随婳婳的,我不会让你们从头再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既然能够帮她把沈家送出去,就一定会帮她要回来,只是现在她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不得不答应这个要求,而且,现在我根本就还没有威望能够帮她守护西北军。” 第一次感到了深深地无力,傅禹修想起这么多年婳婳的坚守,她这样扛着沈家有多少年了,始终不愿意放弃,现在才知道她的不容易。 “你们不会被打散,只是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担任沈家的统帅,这是乘人之危,这是婳婳的东西,必须等她回来,你们都听我的安排行事,既然知道了是谁将她抓起来,就会有办法救人。” 这么多日的掩人耳目终于有了效果,不少人都以为他还在边境四处搜查寻找沈若婳的下落,实际上这都是障眼法,现在不仅是西北军,他一直暗中栽培的唐容一族也已经趁此机会向这里靠拢,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动手。 等所有人都得令而去,有下属带来安南侯的信件,傅禹修一拆开就看到老生常谈。 安南侯这段时间没少派人来催促,他的想法就是傅禹修能够乘此机会接管沈家,如今沈若婳出事,沈家群龙无首,又遇到朝廷虎视眈眈,要沈家的对头孟家接管,自然会有很多人不服,这是傅禹修登高一呼收买人心出手的好时机。 “回去告诉他,不要打这个主意了,还有,让他手底下的人安分一点,如果再出现像秦家父女这样的奸细,就休怪我不讲情面,唐容一族这么多年的经营,是我的心血,这些都是母亲留下的的东西,他同样无权决定。” 安南侯,这个傅禹修一直只想称呼为那个人的亲生父亲,他的野心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改变,他始终不放弃培植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势力,这么多年因为得到自己的财力支持,也小有所成。 在他的封地中,隐匿着数量不小的精锐之师,就算是孟家这样的朝廷正规军也不敢小瞧,只要他动手,边境现在的平和立马就会被打乱,甚至整个宣朝都会快速进入混乱状态,那样一来,就是外族势力最好的出手时机。 第183章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宣朝陷入这样的困局,也不会是婳婳的本意,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答应安南侯的要求。 傅禹修做出了让步,这在太子傅禹明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傅禹修就算这个时候想要站出来接管沈家,也会有人以为他不过是趁机夺取兵权,很多人会不服,与其离心离德,倒不如先把婳婳救回来。 沈若婳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外面一件变得天翻地覆,她自从那天被抓到这个地方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被放出去,每日有人送吃喝,还有一个小院落供她能够自由活动。 只是逃跑是不可能的,别说她只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是能不能出了这院子都是大问题,外面那些看似没什么人的暗处,不知道隐匿了多少监视的高手。 出不去,信息也无法传递,倒是杜陵三天两头地就过来说一些警告威胁的话,这厮似乎在等什么,这段时间看到自己的时候都很得意,语气中满是对以后如何飞黄腾达的期盼,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开始体会权臣的滋味了。 “你就别看了,傅禹修已经放弃继承西北军的管理权力,答应了将沈家的所有产业都出让给太子,以后,你们堂堂将军府将不复存在,只不过是一个没落的世家,我劝你以后还是低调做人,不要再妄想这些留不住的东西。” 杜陵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沈若婳回头,看到他正在提着一壶酒喝得醉醺醺的,靠在廊柱上眯着眼说话,显然是醉得不轻。 “你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似乎是和孟家走得比较近,孟瑾终于有胆子开始对我动手了,倒也是不容易,以前她总是什么都要和我争一下,现在她嫁入了东宫,有了靠山,所以开始肆无忌惮了是不是?” 沈若婳只是想试探一下,却不想杜陵还真就承认了,笑眯眯地走过来,盯着眼前的女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可以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地位,却要毫不犹豫地放弃,现还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要知道只要沈家没有了兵权,可不仅仅是是不再拥有将军府的地位这么简单。 以前沈衡性子刚烈,得罪了不少的人,以前是顾忌沈家还有兵权,虽然没有人主持大局,但是沈若婳又是个泼辣的,可是一旦连这点依仗都失去的话,哪里还会有人顾忌她,只怕墙倒众人推,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沈家欺负得骨头渣都不剩。 “识时务者为俊杰,孟小姐就是这样的人,你以前同样拥有这样的机会,只是你不知道珍惜,如果当时你和我合作,现在沈家早就推举你成了统帅,就算上不了战场,可将军府的名号依旧得以保全,以后还能培植更多的势力,重新恢复将军府昔日荣光也不是不可能,可你就是不听,瞧不起我,这就是下场!” 看着他逐渐狰狞的脸,沈若婳笑,这种想法她从未有过,就算失去重新拿回兵权的机会,她也不会和这种欲壑难填的人合作,现在看着人畜无害,以后自己身上的把柄被他摸的差不多了之后,只怕是只沦为他的傀儡,那沈家的兵权反倒是成为了他最好的力气,成为助纣为虐的垫脚石。 “你现在是真心帮孟家的吗?你问问你自己这样的话你自己信吗?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得到更多卖弄的资源,能够在敌国人面前有更好的地位吧,你不是还投奔了百夏人嘛,怎么,这次的事他们也有参与?让我来猜猜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杜陵的脸色变得阴沉,沈若婳想了想说道:“之前那些能够侵扰安远城的人都是百夏派来的人,你们不过是想引我上钩,那夜敌军突袭,趁乱将我掳来,现在应该是想借此威胁沈家旧部归顺,如今我二哥已经在么有机会能够继承沈家,那么只要是我出事了,沈家旧部就一定会妥协,我丈夫傅禹修,他还没有正式接触过西北军,加上皇子的身份让许多人顾忌,所以这次你们的目标就是将西北军改编,这是孟家一直在做的事,我说的没错吧。” 她这两天想了想,只有这样的理由最适合这些人为什么就把自己抓来软禁,但是又不立马杀掉她。 “你们害怕我死了之后沈家人彻底没有了束缚,说不定会鱼死网破,到时候更加不好掌控,留着我就是留着一个牵制的筹码,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我还是安全的,至少在沈家彻底被你们瓜分之前,这之后嘛,说不定会永远地把我这个一直坏事的人直接除掉。” 她在说到自己即将会面对的处境时,竟然没有半点的慌乱恐惧,事实上在杜陵心中并不打算将沈若婳除掉,只要没有了兵权,沈家又能翻起什么样的风浪呢,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安王傅禹修又一向软弱,以后她就还是有名分的安王妃,沈家大小姐,做个富贵闲人,只要不干涉他们的大业就行。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其实从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我只是惊讶于沈家为什么要这样苟延残喘,直到后来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身上同样有不服输的韧劲,不想就这么妥协。” 他叹了口气,如果当初能够得到她的合作机会,他们本可以在都城重新扶持起一个将军府,打一开始,比起始终矮一头的孟家,沈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府,她又是女子,如果有机会的话 思绪不自觉间就飘远了,直到他意识到沈若婳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他的面前,伸手向他的而来,杜陵一惊,下意识地猛然后退。 “别喝那么多酒了,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听傅禹修说你母亲是异族出身,就算身在商贾世家,后来又富可敌国,但是始终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所以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辛苦打拼而来的,没必要一直患得患失,你不就是想要权力吗,这都是人之常情” 第184章 出乎意料的,沈若婳好像突然就能理解杜陵的野心勃勃了,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温和的语气,这样半醉半醒的杜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自己真的喝得太多有了幻觉? 沈若婳竟然能够理解自己的苦楚,知道自己的不容易?她不是一直高高在上瞧不起自己嘛,不是应该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嘛,她一出生就是天之娇女,沈衡大将军的女儿,将军府的少主,后来就算沈家没落了,也还有皇帝皇后给她撑腰,让她成为太子妃的内定人选。 而自己呢,为了得到更好的地位不断在家族中厮杀,终于将几个兄弟排挤开,登上了杜家少主的位置,此后更是在各国摸爬滚打,让杜家的商业版图扩充到周围列国,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常常感到恐慌,害怕这一切终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所以他才想要获得更加实实在在的权力,获得一言九鼎呼风唤雨的地位,那样就不会有人轻看他了吧。 如今沈若婳这样一个天之娇女竟然说能够理解自己,分明就是一个与自己云泥之别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理解自己的不容易? 沈若婳早已经趁他愣神的功夫拿到了酒壶,两人在院子中坐下,沈若婳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语气同样缓和,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甚至还带有一点讨好的意味。 “当初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知道,沈家的兵权就是一把双刃剑,我根本就无法掌控,只能寄希望于我的丈夫,可偏偏傅禹修又不太热衷于此,所以如果我还是执意要拿回来的话,只会让这把我也掌控不了的利刃伤害到沈家,这可不是我希望的” 她眼神真诚,看起来就是如此,让杜陵一时间忘记了防备,难道沈若婳也是这样以为的,他们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错的 “来,我敬你一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就算你们要拿沈家的兵权,就尽管拿去。” 她轻声诱哄着,杜陵喝下了那杯沈若婳亲自递过来的酒,然后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想要拿走我用命守护的沈家,除非我去死!” 沈若婳果然脸色一变,刚刚的笑颜如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狠辣,站起来,眼神冷漠地扫向已经趴伏到石桌上的杜陵。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杜陵此时哪里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腹中绞痛,嘴角竟然涌出血迹来,这分明就是中毒了。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尤其见不得有人觊觎沈家的东西,这是我父兄用命换来的,你们想要夺,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在此之前,我一定会拉人垫背!” 如果此时有故人在旁边看着,一定会发现这样的沈若婳,和七年前沈家满门覆灭之后,那个传言中飞扬跋扈的沈家大小姐有多么相似,浑身上下的戾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那时候沈家刚刚家破人亡,多少人都虎视眈眈想着瓜分这块肥肉,可是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沈若婳的无情报复,只要是敢欺辱沈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她收拾,一时间人人惧怕这个不要命的丫头,至此才渐渐传出她的声名狼藉。 如今这样的沈若婳又回来了,她仇恨一切试图侵吞沈家家业的人,就算她自己得不到,也决不允许这些人从她手中将父兄心血拿走。 杜陵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这个沈若婳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放弃挣扎,这是要拉自己垫背的意思吗? “也不是什么剧毒,只是解药有些麻烦,必须要我平安回到沈家才能给你配置,你也不要觉得我只是吓唬你,这样的手段我这么多年不知道用了多少,既然有自信给你用,就不会是那么容易就解开的。” 她看出杜陵是想要叫人过来,如果不是什么立马让人毙命的剧毒的话,找郎中来解开就行了。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沈若婳,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对付那些敌人的,这样随身携带的保命符,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解毒的。 “你,你这个毒妇,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孟家报复了!现在竟然还反咬一口,快把解药拿出来。” 杜陵是彻底被激怒了,咆哮着要冲向沈若婳,却被她轻轻巧巧地避开,冷哼一声:“原来还真是孟家的手笔,孟瑾也真有这样的胆子,你现在是故意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希望我把仇恨转移到孟家身上去,给你留下解毒的时间?杜陵,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因为你太过于自私了,又精于算计,这样的人就算在已经腐化到只剩下渣滓的宣朝贵族圈中也不屑。” 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解药给杜陵的,就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再说了,解药都被放在沈家最严密的地方,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随身带在身上。 “所以你现在只能按我说的去做,我知道你没办法将我立马放走,这样你没办法和孟家交差,孟瑾怕是还不知道你暗中也和百夏勾结,要是失去了在宣朝的立足之地,你在百夏也不会有利用价值了,你这奸细的身份也就报废了,多年辛苦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杜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开始冷静下来认真思考沈若婳的要求。 “你想怎么办,现在这里看着你的不只是我,孟家并不全然相信我,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孟家的高手,你走不了的。” “我本来就没想走。” 沈若婳耸耸肩,现在从这里逃出去的话说不定会激怒孟家,直接来个杀人灭口,所以她只能再等,也不知道傅禹修什么时候能够追查到这里。 “这里到底是哪里,还有,我要给傅禹修传信,你最好照做,否则的话,你身上的毒会在十五天之后发作,到时候也别怪我救不了你。” 第185章 两人在这里说话半天,已经算是引起外面看守的注意,已经有人将消息传递给后院的孟枫,他冷哼一声,转手就把消息传回去给妹妹,也不知道她和父亲是怎么这么看重这个下九流出身的商人,什么事都要先经过他,这次本来是自己奉命出来抓沈若婳,这个死女人几次三番和自己对着干早就看她不爽了,本来大好的机会可以报当年的断手之仇,却还是因为杜陵的推三阻四没有成功,他早就不耐烦了。 “这个杜陵又不是我们孟家的人,凭什么要这么相信他,沈若婳活着本来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倒不如直接将人杀掉,永绝后患!” 在信中给妹妹如此说道,孟枫已经起了杀心,现在妹妹已经是太子侧妃了,在府中大小事情都是她在掌管,迟早会成为太子正妃,以后他们孟家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自己又是妹妹唯一的嫡兄,能有什么顾忌,太子必然也会给他们孟家一点脸面的。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在外人面前威风八面的太子侧妃孟瑾,正毕恭毕敬地坐在旁边回答她夫君的问话。 孟瑾柔美的脸上全是柔情,太子一向不爱流连后院,府中虽然侍妾众多,也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蔡侧妃,但是到底是不能和她这样将军府出来的嫡女平起平坐,所以这段时间在太子府中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操办,俨然在权势上和太子妃差不多,这也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身份上到底还是存在着一层,她堂堂将军府嫡女,怎么能只是一个侧妃,她想要的从来就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地位,所以现在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让太子发现自己其实比沈若婳那个女人好太多,不仅仅是内宅上的事,就算是朝中需要什么帮助,她也照样可以。 “这半个月在府中还住的习惯吧,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去太子别院走走,或者让家中姐妹来探亲。” 太子傅禹明一向的温和,端着茶喝一口,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话。 孟瑾感激一笑,殿下到底还是看重孟家的,“谢谢殿下关心,臣妾在府中很是习惯,只是忧心殿下一个人在别院无人照顾,要不就回府中吧,臣妾保证府中安宁清静,不会有人打扰殿下” 她不免就有几分自得,这里现在都是交给自己打理,太子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要是找到机会坐上正妃之位,那他们孟家就算是达到了权力的顶峰。 她在这幻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却不想太子傅禹明冷不丁开口问:“好几日不见你哥哥了,不知道他去哪里,官署说是去南巡课税去了,不过似乎还没有到秋收的时候吧。” “哥哥哥他” 孟瑾吓得半死,为什么太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哥哥,是无意还是知道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个游玩的理由。 “应该不是吧,据说边境出现了敌国的奸细,掳走了沈家的少主沈若婳,这段时间傅禹修正在四处搜查呢,一度怀疑是孤做的,还提出用沈家兵权换沈若婳下落的要求,这件事可不是孤做的,但是傅禹修竟然如此的笃定是太子府手笔,那你就很有可能了,孤的侧妃,你是不是动了府里的东西” 孟瑾顿时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呢,怎么就认定是自己做的呢,明明做得那样天衣无缝,而且好像看起来是要兴师问罪的打算。 “殿下恕罪,这件事确实是孟家做的,但是那都是父亲的打算,沈家一直是孟家的死敌,什么时候不是你死我活的,父亲这么做也情有可原,但是和臣妾全然没有关系啊,臣妾一直在太子府中打理琐事,根本就连家都没有回。” 她决定用上女子的必杀技,双眼泛红,一滴泪将落未落,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让太子知道是她在背后出手控制沈若婳啊! “你偷拿了我府中的印章,故意调用太子府的人去截沈若婳,现在将人软禁起来逼迫她交出西北军兵权,这件事表面上还是孤是最大受益者,在傅禹修和沈若婳眼里就是孤做的,实际上你父亲好在其中渔翁得利,你们孟家稳坐第一武臣地位,还不会引来父皇猜忌,孤倒是娶了一个好算计的侧妃啊。” 傅禹明语气里依旧没有什么愤怒,也没有被利用的怒不可遏,但是他这样冷冰冰的语气让孟瑾如坠冰窟,这样的太子实在太陌生了。 孟瑾呆在当场,她知道迟早纸包不住火,但是到了那时,沈家的大将军府早已经不复存在,她们孟家也已经成了大将军府,太子不得不依仗他们,反正只要是结果尘埃落定,结果又有什么关系呢。 “殿下,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啊,你想想,现在陛下将辰王从边境调回来,又给了傅禹修那么多的自由,他们都不是安分的人,尤其是辰王母族王家那样强势,一直都没有对储君之位死心,安王傅禹修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有他的唐容旧部和沈若婳的沈家一起帮助,迟早也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如果不在这个时候遏制” “够了!朝中局势也是你这个内宅夫人可以妄议的,分明就是在太子府中以权谋私,为你娘家谋取私利,你这样的女人还想继续待在太子府中,分明就是想继续满足你们孟家的虚荣心,即刻出府去吧!” 他的声音很坚决,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倒是把孟瑾吓得半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自己休了!那怎么能行,自己可是太子侧妃啊,如果就这么回去了,以后也不用活了,她决不能被休啊,皇家弃妇,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寒,那样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死路一条。 “殿下!求殿下饶我一命,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妾身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让我出府,我父兄都是愿意追随殿下出生入死的,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孟家啊!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殿下能够稳坐储君之位,殿下” 第186章 现在她是不敢再有半点敷衍了,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求情,这个太子殿下是有多冷漠她不是不知道,他虽然一直在外面表现得与世无争,实际上却是控制欲很强的人,在太子府中生活的这段时间就该知道一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抓住把柄了。 “你这是威胁孤,如果把你送回去的话,你们孟家就会和太子府反目成仇吗?孟瑾,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却看不透你自己有几斤几两,既然你这么想要栽赃给我,我已经接受了沈家的兵权,以后是孤亲自来统领,而不是通过你们孟家,这还要好好谢谢你的计谋,至于你,你父亲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偏偏要为了一个弃子和我对着干,你觉得可能吗?” 孟瑾跌坐在地上,她想过太子不会对自己有感情,却不想他如此绝情。 “想要继续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就像你说的,你们孟家都是以孤马首是瞻的,那么这次的事情也是你们为了太子府将来稳定地位私自决定,孤没想到孟氏竟然如此做,痛心疾首”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孟瑾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要把他们孟家来背锅吗,虽然这件事也确实是他们参与的,但是只是想给沈若婳一点教训,并不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更不是想让孟家失去现在手握重兵的地位。 “殿下你不能这样做啊,你不能这样对孟家,这些兵权都是孟家多年的心血,不能全部失去啊。” 到现在她怎么还听不明白,太子这是要他们孟家来做这个恶人,毕竟沈家在宣朝地位超然,又一直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不管是谁来接手都会背上骂名,沈若婳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现在太子让他们孟家出来挡脏水,那这部分兵权还是会落入他的手中,以后太子依旧是宣朝那个仁义温怀的储君,而他们孟家不仅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要承受指责骂名,就是沈若婳的报复和傅禹修的怒火都够他们喝一壶的,这真是最彻底的利用了。 “我一直以为太子殿下对沈若婳情深似海,至少不会在背后做这种龌龊事,却不想我到底还是低估了您,终有一天她会知道这背后的主使人是你,你曾经那么喜欢她,难道就不会有一点愧疚迟疑吗!” 眼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孟瑾也不再管什么尊卑了,孟家从一开始就被太子利用得死死的,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和父亲分明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还要被他反手陷害,这样的愤懑只有她这样的当事人才能明白,太子就是个笑面虎! “哼,你自己都说了是曾经,既然是曾经的东西,那又为什么还要在乎呢,既然现在都是各自为自己的利益办事,就不要再,将这种恩情不恩情的事情放在嘴边了。” 他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过去,继续徐徐说道:“曾经我也像你一样愚蠢,喜欢沈若婳那么多年,把她捧在手心里,希望有一天她和她的沈家都属于我,可是这场梦始终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做我的太子妃,这一切不过是她在委曲求全而已,我的深情在她眼中一文不值,甚至还是枷锁,真是汝之蜜糖沃之砒霜” 他喃喃自语,但是眼神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恨意,似乎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太子傅禹明,他同样是被人背叛的受害者,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报复,为了拿到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 “她不是宁愿选择那个一无所有的废物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会让她彻彻底底地知道背叛我会是什么下场,这不是宣朝太子在斤斤计较,我是一个复仇的无心之人。” 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傅禹明蹲下来依旧十分温柔地将孟瑾扶起来,好像刚才的咄咄逼人根本不是他。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不仅还能够稳稳地高坐太子妃之位,以后你们孟家还能取代沈家成为第一武臣,不就是名声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好像眼前的孟瑾就是一个提线傀儡,任由他下达指令。 “可是陛下一定会忌惮孟家的,还有沈若婳和傅禹修,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难道就不会报复吗?孟家在宣朝必将声名狼藉,再没有机会做第一武臣了,父亲不会同意的。” 其实孟瑾清楚,自己哪里有拒绝的余地,现在这样说不过是在侥幸,看看太子会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孟家。 “你是担心以后孟家会被过河拆桥吧,你们的野心还真是不小,难道现在除了依附于我,还有其他的打算吗?以后如果我倒台了,你们孟家在朝堂上的靠山也就倒了,这可不是西北那种苦寒但是单纯的地方,你父亲又想要高人一定的权势,你们又想功成身退,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在太子的威胁下,孟瑾只有妥协这一条路,别的不说,孟家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依附于太子的,只要是太子失势了,他们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代替他去做覆灭沈家的罪人嘛,这个骂名这么多年他们孟家也背的差不多了。 所以很快孟家就亲自上场争夺沈家的兵权,弹劾沈家这些年是多么不合礼制,沈若婳又是多么的仗势欺人,从沈若铭的投奔敌国,到傅禹修的不听命令会封地,全都成了他们攻击沈家的武器。 以前因为沈家威望很高,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府,所以这些人就算是算计沈家也都是在暗地里进行,因为不仅会在朝堂上遭到那些文官的唾骂,还会在百姓中树敌,也不知道沈衡当年是怎么做到收拢人心的,不少人到现在都还愿意追随沈家,这些人对于沈家的忠诚非常高,你要是敢表现出半点觊觎将军府的念头,立马就会变成他们攻击的对象。 而现在,孟家就是将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做,明目张胆地要侵吞沈家的家业,最终重要的当然是沈将军留下的兵权。 第187章 这一下算是彻底将孟家和沈家的恩怨放在台面上,从一开始谁是第一武臣之争,到后来孟家故意不去支援死守孤城的沈家,导致沈家满门覆灭,这些新仇旧恨全都一股脑地全都激化开来,沈家现在在边境失去了主心骨沈若婳,本就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孟家这不是乘火打劫? 不仅仅是沈家军中怨气颇深,就是百姓也觉得孟家吃相太难看,不就是出了一个皇子妃,就这样欺辱为宣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沈家,以前的时候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管有什么危险的事都是沈家冲在前面,现在倒好,竟然想争起大将军的地位来了。 所以本来就在都城中不受待见的孟氏变得更加声名狼藉,要不是孟家确实手握重兵,只怕都要有路见不平的开始动手了,孟大将军上朝路上就曾经被人丢了臭鸡蛋,满街的百姓臭骂孟家白眼狼。 这样的局面看似对沈家好,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这些人不过一时意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够让沈家扭转被瓜分的命运,只要将军府消失了,他们最多也就口诛笔伐一下孟家,对他们依旧权势滔天没有任何影响。 情急之下几个一直追随沈家的旧部决定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沈家没有了兵权,他们这些人就是没有了最后的容身之所,在宣朝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都是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多年的,一直都被奉为宣朝的守护者,可是现在,他们面临着被侵吞的命运,只要是流入了孟家的军营,少不了会受到排挤和报复,再说了,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沈家,才是永远的大将军府! 傅禹修已经从太子那里知道了沈若婳大概被关押的地方,正马不停蹄地出城,这些事情闹得再沸沸扬扬,都比不上先去救沈若婳要紧。 “安王殿下请留步,我家大人有请您。” 出城的马被拦住,是一个看起来高颧骨深眼窝的外族人,傅禹修蹙眉,现在他只想快点去救人,没工夫见什么外族人。 “我家大人知道沈小姐在哪。” 眼看傅禹修要不管不顾继续赶路,那人急了,直接上来拽住傅禹修,指了指一个方向,正是茶楼,二楼处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但是傅禹修元却看清楚了,竟然是沈若铭! 没有多少迟疑,傅禹修直接上楼来到雅间门口,只见这里已经排列了一排排手握弯刀的护卫,个个看起来都是外族人的模样,想到沈若铭现在的身份,傅禹修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推门进去,很快就将两人隔绝在雅间内。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救婳婳,但是你就变成了完全的被动,只能听命与太子和孟家,他们要沈家的兵权,你也只能乖乖放弃。 还有一条,就是我在背后助你登上沈家继承人的位置,你本就是婳婳的夫君,如果按照当年的约定,此时的将军府就是要交给你来打理的,虽然我现在算是一个敌国人,但是在沈家中还是有点威望,只要我站出来支持你,那些一直追随我父亲的人也会听从你的命令” 他缓缓说着话,好像现在依旧是生死未卜的沈若婳并不是他亲妹妹一样。 “沈家兵权是婳婳的,我并不感兴趣,现在我只想去把她救出来。” 傅禹修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是想要这份兵权的话,早就动手了,怎么还会等到这个时候,他没有倾吞沈若婳兵权的意思,但是也对这个大舅哥有些不满,都这个时候还不去救人,还在这里想着追名夺利的事。 “婳婳一直把您当做最亲的亲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告诉她的,害怕她伤心,但是你自己最好好自为之,不要还想着回来报复宣朝之类的计划。” 沈若铭听他这么说,猛然间就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很好笑的事,好半天才缓缓接道:“沈家的兵权?这些东西早就不是沈家的了,婳婳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作为宣帝吊着其他人胃口的一个彩头。 沈家当年那样的实力和威望,不管是谁来接管都将成为宣朝的心腹大患,所以始终让婳婳还掌管着名存实亡的将军府,但是不允许婳婳进入军营,这样既没有伤害性,还能让孟家这样的武将始终牵制。” 这么多年他虽然远在百夏,但是对宣朝的事情了如指掌,宣帝就是利用了婳婳这种放不下沈家的心理,一直留着这么一个牵制。 “如今也是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你是婳婳的夫君,这一点也许出乎了宣帝的意料,所以才会生出这许多事来,如果是太子或者辰王娶了婳婳,事情也许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道理并不深,傅禹修当然也是早就猜到的,只不过他一直装作看不懂罢了,不想婳婳这些年的辛苦努力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她这么多年一直很辛苦,经营着沈家大大小小的事,不肯放弃任何保护将军府的机会,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也一直被利用,只怕伤心绝望在所难免。 “你想说什么?这和我去救人有什么关系,兵权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可能不去救人,反倒在这里争夺沈家所谓的兵权,说实话,对于这些东西我并不是很热衷。” 沈若铭看他还不明白,也不生气,拿出一份名单,傅禹修接过来看,分明就是沈家军中将领的名目,只是不少人被用红字标注起来了。 这下傅禹修彻底不明白了,为了避嫌,沈家的事情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深究,也算是留给婳婳一点安全感,但是这份名单又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我会不想救我妹妹吗?婳婳可是我亲妹妹,但是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沈家的少主,这些名单上标红的人都是故意混进来做细作的,如果不去管他们,你前脚刚走,沈家军中必定大乱!” 他说着,嘴角有几分苦涩,本来这样大责任该是他自己来承担的,可是现在他的身份是安虞的人,所以只有婳婳才是沈家的正统。 第188章 “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是趁我去救人在沈家军中掀起暴乱?军中纪律严密,陈夏将军又一直关注这各方动向,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搞破坏的,不太可能掀起太大风浪。” 沈若铭摇头,他担心的不是这个,“不是担心他们和陈夏等人对着干,害怕的是他们故意鼓动沈家将士和朝廷对抗,这些人都是有点官职在身,在军中想要煽风点火一定会有很多人追谁。 到了那时,沈家就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宣帝一定会借此机会将沈家定义为叛臣,那这么多年在百姓心中最后的地位也会烟消云散,就算你救出了婳婳,她也将变成叛贼,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流亡生活,她不会接受这种情况的。” 他知道妹妹的性格,如果沈家真的成了叛军,那她一定会和朝中刚到底,到最后吃苦的还是她,所以现在他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一定要去救她的,你要是放不下沈家的兵权你就自己留下来吧,如果不去救人的话,孟家用此威胁你,依旧没要办法置身事外。” 傅禹修不想听什么理由,在他心里只有婳婳是最重要的,这一切如果没有了也可以再来,但是如果婳婳出事了,那他将会后悔一辈子。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如今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你,只有你能够接手沈家的兵权,毕竟你是婳婳的丈夫,你拥有比我更好的机会,婳婳让我去救可以吗?你是不知道我妹妹对于沈家有多看重,如果沈家出事了,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们,你留下来继续主持大局,我去救人。” 他有些无奈和心痛,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沈家的梦魇,只要自己靠近沈家,就会被人说成是里通外敌,所以为了妹妹,为了保住将军府最后的心血,他不得不依仗另外一个人。 傅禹修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很意外,为什么沈若铭变化会这么大。 “你之前不是想要毁掉沈家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想要帮安虞击溃沈家军,让敌人长驱直入,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这样变来变去的,难免让人怀疑你别有居心。” “那时候我是怀着回来报酬的心回来的,宣朝欠我们兄妹的实在太多了,婳婳是心地善良的人,不愿意去将人往坏里想,但是我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人,你们傅家对我们将军府做了什么,让我父亲长兄惨死,这样的仇恨我不会忘记。” 傅禹修疑惑,难道这次他回来不是为了安虞先探探路的? “你和安虞闹掰了是吧,我接到线报,你想要和安虞女王借兵攻打孟家的驻军,却被拒绝了,现在你又这么快就能出现在安远城,显然不是带着大军来的,所以,你是被赶出来了。” 他也不避讳自己的猜想,其实他早就知道沈若铭和安虞的合作关系走不长远的,尤其是在他失去了沈家少主的身份之后,连最后的一点筹码都没有机会了。 “是,我被赶出来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丧家之犬,所以你要是想嘲笑我也好,鄙视我也行,只是有一点,孟家的仇怨我是一定会报的,你就安心留下来统领沈家军,如果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握住这匹脱缰的野马,那些安插在沈家军中的暗桩很快就会煽动军心,用不了多久沈家军就会变成和朝廷对着干的叛军,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好,我答应你留下来保住沈家兵权,但是现在以太子为首,孟家为辅的人在朝中对将军府步步紧逼,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将沈家军强制改变,我们必须在此之前稳固地位,而且还要救出婳婳,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以此为威胁的。” 想了想,傅禹修直接叫自己的随从进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显然是要传递什么重要的消息。 “这个你放心,沈家旧部中有父亲有恩之人,我已经和他们私下见过面,这些人同样不想沈家落入太子之手,本来是推举我,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实在难当大任,你倒是在名义上可以,只是你同样不被一些将士信任,因为你皇子的身份始终是和我们又隔阂。” 这点他早就想到了,现在也只能加上自己的担保和傅禹修自己的威望在军中立足了,只要他能够接手过来沈家兵权,那以后婳婳也就有了靠山。 “只要是为了婳婳,我都可以,太子和孟家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他如此说道,保证一定会去救婳婳出来,傅禹修本来只是放了一定的精力在这里,现在却要做接手兵权的准备,所以不得不再次部署谋划一下。 两人敲定了事情的具体办法,终于兵分两路开始各自的事。 首先是傅禹修找人放出消息,有沈若婳的下落了,只是她失踪得蹊跷,是被朝中人故意掳走的,并不是什么边境的奸细所为,这些人就是孟家派来的,他们就是为了掳走沈若婳威胁沈家交出兵权。 虽然这事儿是事实,但是不少人并不知道真相,现在趁着所有人都在怀疑沈若婳失踪是不是和孟家有关的时候,傅禹修出来悲愤控诉,自己收到了太子的威胁,就是他授意孟家绑架了王妃 这一切的事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宣朝,统领宣朝大将军府的少主沈若婳失踪了,而恰好此时孟家要抢沈家的兵权,而孟家背后的人就是太子。 事情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太子一贯在人前仁义温顺的模样瞬间被瓦解,不仅百姓中流言满天飞,就是在朝臣中也多有不齿,一下子好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太子东宫,书房门紧闭,但是里面传来的摔东西声音十分清晰,守在外面的太子府侍从都面面相觑,太子今天去上早朝回来就这样,也不知道关上门发什么闷气,他们本想去请太子侧妃娘娘来宽慰一下殿下的,却不想侧妃娘娘闻之色变,竟然推说头疼不舒服,连端茶递水都不敢来。 一片狼藉的书房中,傅禹明阴郁着脸,双拳握紧,一拳头砸在桌面上那一沓厚厚的奏章上,这些都是那些弹劾自己的大臣口诛笔伐的证据,父皇把它们都交给自己让自己好好反省,怎么做的事竟然让人轻而易举就翻盘了。 父皇失望愤怒的样子,让他对傅禹修的恨意更深了一分。 第189章 他想过傅禹修很多种应对方法,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无耻地欺骗自己知道了沈若婳的下落,然后出尔反尔继续继承沈家兵权,现在还想要和自己对着干。 他痛恨傅禹修的狡诈,同时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无比愤怒,怎么能够相信一个敌人,如果不是自己对沈若婳的还有恻隐之心,还对她有一点同情,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父皇的愤怒没有错,自己还是太心软,对背叛自己的沈家心软,就是让自己的把柄落入别人的手中,这就是最大的失误。 “来人,传我命令,西北军不听朝廷命令,军中骚乱,派人前去镇压” 现在宣帝已经将这个烂摊子完全交给他去处理了,一旦发生什么事也是他的责任,所以现在他可以调度孟家人马去强制收编,到时候看看傅禹修还能违抗朝廷的命令不成,如果真是那样,反倒是简单了,他正好往傅禹修头上扣一个意图谋反的帽子,看他还能不能翻身! 这里的危机已经渐渐朝着沈家军中逼进,但是傅禹修在军营中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里的人虽说大部分是沈家旧部,都是誓死追随沈家的,傅禹修身为他们少主的夫君,在少主下落不明的时候接管过来是无可厚非。 可是不少的暗桩在沈家军中潜伏着,这些人就是四处挑拨离间,甚至还会煽动不明真相的将士将矛头指向傅禹修,说他别有用心,现在小姐失踪就是他故意做的,要不怎么不去救人,反倒是在这里想着争权夺利。 沈若铭说服了几个地位不低的将领辅佐傅禹修,他就动身去救人了,自己的妹妹的安危还是不容忽视,如果孟家伤心病狂眼看侵吞兵权无望,直接对沈若婳下手那可就麻烦了。 傅禹修找了个机会把人都叫到一起,正式以沈家掌舵人的身份召见所有的将领。 陈夏在旁边忧心忡忡,傅禹修为沈家做的事他们不是没有看到,但是想要大家就这样接受他做沈家的家主还是有些困难,别说那些不怀好意的奸细,及时沈家自己人也不想有一天会是一个皇子接手了这偌大的将军府,还是在少主失踪的情况下,这里面实在是疑点重重。 傅禹修丝毫不惧,将人都召集过来,他早就一身戎装站在上首,这几日军中的调配有不少都是他去做的,以前不少人以为这个名声不太好的皇子只是个病秧子,可实际上他统领起军中人来并不逊色,这几日有不少想要浑水摸鱼的敌国人都是有来无回,边境群龙无首的局面好了许多。 西北军中将士齐聚一堂,都等着傅禹修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废物皇子表态,实际上孟家早已经派人过来虎视眈眈等着陈夏等人交出统领军中的令牌印绶,还有沈家产业中不少机密,现在还能叫停这一切的也就只有傅禹修了。 现在军中除了他,没有人有这样的资格,辰王傅禹浩早就被皇帝召了回去,因为要太子来接手沈家,所以他的存在也就没有多少意义,先找借口把人调走,免得到时候传出厚此薄彼的名声不好听。 “诸位大概都猜到本王今天为什么把你们叫来,明日就是西北军改编的最后期限,明日之后,沈大将军府在宣朝就会成为彻底的历史,沈家军也将不复存在,你们这些曾经追随过沈衡大将军的人将会被分散到各处,为了防止旧部之间结党营私,你们也许还会被严加看管。 但是如果沈家还在,你们就还是军中说一不二的将军,校尉,这样的地位可是寄人篱下完全不敢想的,你们好好考虑清楚,是要继续保持沈家的名号,还是另谋新主。” 他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就是开门见山将他们以后的处境说出来,这些人在军中手握重兵多年,对于自己身为沈家军统帅的地位十分看重,而现在想的不过是能够继续得到重用,继续建功立业,以后封侯拜见,福及子孙。 “殿下不去救少主,反倒是在这里和我们说这些,莫非并不把少主的死活放在心上,沈家兵权比人命还重要。” 人群中有人不甘示弱,傅禹修想用好处收买大家,他们偏偏要说他来历。 傅禹修也不恼,看向还心存疑惑的众将士沉声道:“当年大将军遗命,以后婳婳的夫君就是统领沈家兵权的人,因为这个遗嘱,这么多年惹出不少是非,我们成亲以来我也不曾想要沈家履行诺言。 但是在名义上,本王早就应该收复沈家这么多年流落别人手中的将军府,你们之中有追随大将军的旧臣,却也有不少是后来各方安插进来的暗桩,这点想必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你现在这些挑拨离间到底是为了沈家着想,还是为了给孟家制造机会,大家难道分辩不出吗!” 挥挥手,下属送进来一沓名单,傅禹修把之前沈若铭交给他的那些人都标注出来,散发给大家看:“这些人混在军中到底是想干什么你们自己知道,不过劝你们最好死了这条心,之前不想管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我决定要接手沈家军,你们要是还敢胡作非为,就休怪我不客气!” 此言一出,不少还想要让傅禹修下不来台的人瞬间闭嘴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傅禹修不会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人,如果再阴阳怪气的说话,搞不好他要趁机发难对他们下手。 “接下来,我会做几个部署,都是关于沈家军的,反正就一个意思,孟家想要趁着婳婳不在侵吞沈家兵权,除非我倒下,不然就算你们有这个心,可只要还是沈家军将领一天,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想要离开的,现在就可以把印绶交出来,至此以后你就和沈家再无关系,你要是敢做什么危害沈家的事,我决不轻饶!” 他不再管其他人的窃窃私语,这些人的意思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要不是为了婳婳,他也许直接就动手了怎么还会和这些孟家派来的奸细好言好语的说话。 第190章 不过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只要彻底掌握了沈家的主动权,他就会找机会把这些人清理出去。 “安王殿下,我们好说都是沈家的旧部,我们确实不愿意接受孟家的收编,但是我们也不想就这样效忠不明不白的人,你虽说是少主的夫君,但是现在少主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接管沈家兵权,这让我们怎么信任你,相信你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终于还是有人坐不住了,站出来先说一下傅禹修现在的处境,然后号召大家不要和朝廷对着干,还是要听从朝廷的安排,不要轻易屈服了。 “好,很好,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傅禹修现在的样子就是十足的不在乎模样,看得那些想要挑起事端的人头上冒汗,心里打鼓,他大手一挥,军帐中很快就冒出几十个装备同样精良的铁甲军,个个手持长刀,眼神犀利,只要傅禹修一声令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待在的鱼肉。 “傅禹修,你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你想用武力逼我们屈服吗?可别忘了我们都是什么身份,就算是鱼死网破也绝不会屈从你的淫威!杀了他,保卫沈家!” 有人煽动着,不少人都保持着克制,他们毕竟还是清楚自己的立场,到底都是沈家的人,现在少主失踪了,少主的夫君来主持大局,名义上天经地义,而且这个安王傅禹修不像是太子辰王那些人一样,想着把他们卖给朝廷,如果他能够好好对沈家的旧部,他们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傅禹修冷笑着看向那几个试图挑起事端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名单上的人,这些人没有多少心思是为了沈家,倒是很大程度是想浑水摸鱼。 “我知道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不会在乎这点小场面,但是你们可要想想清楚,这样做对你们追随的沈家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只要是追随了我,沈家就依旧是将军府,等婳婳回来之后我立马退位让贤,但是在此期间,谁要是心怀不轨在军中搞事情,我带来的唐容精锐绝不会轻饶他。” 他说着刷地让人掀开帘子,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站满了铁甲军,这些都是唐容一族的精锐,当年唐容王爷被诬陷谋反,他麾下几十万铁甲军全都跟着方辰消失在广袤的南方,多年来安南侯方辰屡屡顶撞朝廷,宣帝却都无可奈何,可见其手中必定握有重兵,让人忌惮。 只是没想到安南侯和傅禹修关系这么好,竟然连底牌都拿给别人用,想到这里,不少人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鼓,万一这不是安南侯给傅禹修的,而根本就是安王傅禹修自己多年经营的势力,毕竟他可是唐容一族的少主,唐容王爷的外孙,这些东西传承给他也无可厚非。 想到此处,不少人其实都应经放下心来,既然少主选定了傅禹修做夫君,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以前他们不信任傅禹修是因为觉得他配不上小姐,就是一个躲在女人背后吃软饭的人,根本不放心把沈家的兵权交出去。 但是现在,他展现出了唐容精锐的铁甲军,这可是不输于沈家军的存在,说明他真的如同传言中的那样只是韬光养晦,手中掌握着过硬的底牌。 人都是天生服从强者,尤其是他们这些军武出身的人,宁愿追随一个像傅禹修这样的武臣,也不会去成为太子在朝堂上争名夺利的工具。 “如何,现在诸位还有什么顾忌吗?在我麾下,不管是朝廷如何牵令,只要你们不愿意,就可以一直保留沈家军的番号,而且,你们原来的官职不变,依旧是沈家的旧部,将军府的元老。”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在他亮出底牌之后,不少真心为沈家好的人已经主动站出来表示追随傅禹修,将他推举为沈家新一任的家主,也就是将军府正式的继承人。 “末将愿意誓死追随家主!” “末将愿意誓死追随家主!” 一连串的表忠心相继在军帐中响起,以陈夏为首的沈家元老纷纷表示愿意推举傅禹修为沈家新一任的家主,掌握沈家所有的话事权,这样一来,本就一直空悬的沈家家主的位置就真正地找到了主人,不是他们的少主沈若婳,也不是二公子沈若铭,在太子和孟家的联手打压下,反倒是促进了沈家抱团,将本就要分崩离析的沈家重新凝聚到一起。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很多,除了那几个还在负隅顽抗的人,其他人纷纷表示愿意奉傅禹修为沈家新一任家主,他们都是一言九鼎的好汉,既然表了态,那么以后就是唯傅禹修马首是瞻。 本来统领沈家军是要有正式的任命,至少要有沈家的家主印绶印章等物,可是傅禹修一直没有这个打算,也就没有和沈若婳拿,到现在他都是凭着自己的身份说服这些人。 但是这也足够了,沈家军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追随的人可以只认人不认符,这也是这么多年过去,尽管宣帝下过那么多圣旨,派来那么多试图接手沈家军的人,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的原因,在沈家人眼中,只有他们愿意承认的统帅,没有他们需要臣服的对象。 傅禹修依旧是无波无澜,今天的事他势在必得,就算没有这么顺利,他也会是不折手段为婳婳守住沈家。 “好,既然诸位抬举,那么以后,沈家的大小事就交由我来打理,这首先要处理的事,就是这几位,你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和军中将领唱反调,名义上是沈家军中人,实际上却是别人安插进来捣乱的细作,以前没有惩治你们,现在是时候了。” 他第一件事竟然就是秋后算账,一上来就将矛头对准那些扎在沈家军中的刺头们,这些人都是有各种各样背景的人,不少还是宣帝亲自选派的暗桩,就是为了在沈家军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和朝中有关系,轻易得罪不得,平时沈家老人们对于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没有人替他们说话撑腰呢,如果不夹着尾巴做人,为少主惹了麻烦,反倒是害了沈家。 第191章 而现在,傅禹修这个刚刚接管过沈家权柄的人,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将这群人处置了,这无疑就是向朝廷宣战,要知道如果沈家军推举出了新的统帅,那么就是明面上抗旨,拒绝编入孟家军队,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了,现在竟然还连朝廷派来的眼线都清理。 “安王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可是陛下派来军中的,你这样做无异于谋反!” “放开我们,要是你敢动我们,小心我父亲在朝堂上要你好看!” 眼看大势已去,这群人还不忘垂死挣扎,骂什么的都有,只可惜在傅禹修这里不过全都是不痛不痒,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挥手让人把他们拖走。 不少人担心傅禹修会不会做得太激进了,他们这个新少主会不会把沈家带到沟里去,但是与此同时,看到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奸细在铁甲军面前脸色大变,或者哀嚎求饶,或者骂骂咧咧,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点底气。 找回了当年跟着大将军叱咤风云的霸气,他们是什么人?是宣朝的精锐之师,是沈家军,怎么能忍受这些酒囊饭袋的呼呼喝喝,他们曾经可是冲入敌阵杀得眼红的热血男儿,可不能因为受这些人的窝囊气太多磨灭了最后一点血性。 “大家都看到了敢背叛沈家会是什么下场,既然大家已经推举我担任沈家家主,那么现在我让大家做的事,希望你们认真传达给手底下的士兵,希望婳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和以往不同的沈家军,至于朝中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来应对。” 就这样在傅禹修的主导下,沈家军中开始清除那些不怀好意的细作,这些人大多都是在朝中有背景的,他的这个举动当然也是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对于安王的弹劾越来越多。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傅禹修会害怕这些朝臣的弹劾,他就不会暴露自己唐容兵力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孟家亲自来了,这份兵权也不可能让出去。 孟家才是这次事情中最大的受害者,他们本来也没有打算就这么抢沈家兵权,只不过是想要抓住沈若婳之后威胁傅禹修心甘情愿让出,可谁知道不仅被太子给捷足先登了,现在他们还成了过河拆桥,试图侵吞沈家兵权的小人。 在宣朝的名声算是差到了极点,更别说傅禹修有意引导沈家将士仇视孟家,将他接手沈家兵权说成是迫不得已,都是孟家逼的。 如此一来他的身份也名正言顺许多,开玩笑,本就是沈若婳的夫君,沈大将军又有遗命在先,要不是朝中一直阻拦,他早就应该坐上这个位置的,现在傅禹修的所作所为虽然过分,却也是情理之中。 沈若婳对于外面的事知道得大概,这几天孟枫也不再躲躲藏藏了,他们孟家在傅禹修手里吃了大亏,自然要将怒火倾泻到她这个人质上,只是孟枫郁闷的是那个杜陵一直护着沈若婳,还说这是孟家的意思,两个将军府交手焦灼,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把人质弄死了。 孟枫当然不知道杜陵这个人早就被沈若婳捏住了把柄,虽然他表面上还是看管着沈若婳,实际上却不得不为她向傅禹修传递信息,这也是傅禹修为什么那么快知道她在这里的原因。 “傅禹修正忙着稳固地位呢,他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在乎你,你困在这里都这么久了,他知道了消息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来救人,反倒是先把沈家军拿到手,也不知道有几分心思放在你身上,说不定就是故意等你出事了,沈家就彻底沦为他的东西了,到时候你就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杜陵每天都要来对沈若婳冷嘲热讽一番,虽然带来的都是现在最新的消息。 沈若婳才不管他毒不毒舌,拿过最新的消息就开始看起来,果真看到傅禹修收复了沈家,此时正在大刀阔斧地清理奸细,说不定下一刻还要和孟家针锋相对,宣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拿到这显赫的兵权,安南侯也会伺机而动,看来现在的宣朝局势当真是风云突变。 “他可真是心大,竟然就这样放任你在这里做人质,你说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人情味可言,也不知道你当初是看上他哪里了” 杜陵继续喋喋不休,他反正中了沈若婳的暗算,这段时间也不得不保护她,直到有人来营救,再找个不经意的机会将人放走,只有她安然无恙了,自己才有机会拿到解药。 身上的毒他不是没找郎中看过,只不过都不明所以,只说是他们也没见过的毒药,他是惜命的人,再说了,也不是非要置沈若婳于死地,他可不想就这样把自己搭进去。 “只有八天了,你现在是不是每天都感到胸闷气短的,这就对了,这是毒发的前兆,如果到时候没有人来救我,或者我死掉了,你就跟着一起陪葬吧。” 沈若婳淡淡地说道,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境况,对于傅禹修不来救自己而是选择留下来保住沈家也没有杜陵相像的那样会愤怒,好像这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一样。 “就凭你们还想让我什么都放弃,想得太美,只要是沈家还剩下一个人,就绝不会屈服孟家,孟瑾敢对我动手,等我出去了之后,孟家就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我忍受她也是很多年了。” 她淡淡地说道,杜陵看这个阴恻恻的沈若婳心下一凉,自己果真是明智没有和她对着干,这女人一看也是睚眦必报的。 孟家当然不甘心就这样做了别人的嫁衣,领了宣帝的命令继续去沈家军中强势收编,孟于风这个孟家的掌舵人亲自带着人马逼进沈家军营,今天他算是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傅禹修把兵权交出来,他们孟家才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驻军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装备精良的沈家军将士毫不客气地把朝廷来的一干人等拒之门外,包括孟家的大将军孟于风,似乎根本就认不出他身后的孟家军旗帜,也看不见他带来的一队队人马。 第192章 “放肆!我等是朝廷特派来接手沈家营地的将领,陛下亲自下令,你们算是什么,到现在还在抗旨不尊,是想谋反吗!” 孟于风身边有人开口呵斥,他们跟着孟家这些年威风八面惯了,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何尝有被人拒之门外过。 “管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沈家驻地,擅入者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那看守辕门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夫长,但是这么多年他牢记着一点,沈家的军营无将领的诏令不允许任何人擅入,这是铁一般的军令,沈大将军还在的时候说过,要是有人违背了这点,他们大可按照擅入者将人击杀,不管来的是谁,出了事有沈家兜着,但是如果放人进来,守不住门就是守不住脑袋,这么多年他可不敢把这件事忘记, 一上来就吃了闭门羹,饶是手里拿着圣旨的孟家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孟于风摇摇头苦笑,沈家这块硬骨头要是这么容易就啃下来的话,这么多年他们的呕心沥血就都是白费了。 只能自己下马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本将确实是奉皇命来沈家军中,还请这位将军通报一次。” 他的神色看不出半分刚刚被拒绝的尴尬和愤怒,不愧是隐忍多年的人,能让孟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都城世家做到今日的地步,他可不是什么没脑子的武夫。 “将军出去巡防去了,这几日边境不太平,没空见你们。” 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守卫们也不好再继续不管不顾,只不过一个个都是十分的倨傲,那位为首的小队长更是直接一句人不在就想把他们轰走,好像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手握重权的孟家大将军,而不过是一个试图闯入营地的外人,这里是沈家的地盘,他们能够嚣张。 “我看你是故意不去通报,安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朝廷派来收编沈家的,他这样避而不见难道还能解决问题不成,沈家早就死绝了,现在还留着一个大将军府的名号不过是朝廷体恤沈衡那厮,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又一个随从不耐烦地在孟于风背后叫嚣起来,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他话音刚落,这些周围的沈家将士一个个都红了眼,慢慢向他靠近过来,眼中的杀意涌向这群胆敢羞辱到沈家军营门前的人。 他们的大将军,他们奉为神明的沈家军,竟然被这群只知道勾心斗角的酒囊饭袋如此羞辱,士可杀不可辱,他们也曾经是有血性的好男儿,此时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嘲讽。 “就说你们丧家之犬怎么了?沈家早就该退位让贤了,连个男人都没有了,不过是还凭着一个女人支撑,有什么资格还在这里霸占着大将军府的位置,你们不过都是乌合之众” 他话还没说完,仰面就吃了一拳,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一群人很快打做一团,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谁也不饶谁,一时间竟然有事态扩大的趋势,军营中此时正是早操,听到动静一窝蜂地涌出来,孟家来的人也不甘示弱,就算是赤膊打群架他们也要上,今日的目的早就在军中三令五申过了,一定要把沈家拿下,现在就不能在气势上输给沈家。 “都在干什么!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莽夫好勇斗狠的大街上吗?” 一声怒喝在人群后响起,正在动手的人听到声音都是一愣,随后迅速收了自己的武器,让出一条道给傅禹修过来。 “孟将军,你也是戎马半生的人,怎么还像街头地痞流氓一样组织人找沈家麻烦,这是想干什么,挑衅?” 他来到孟于风面前,因为在军营中的关系,他也穿上了一身盔甲,本就挺拔的身躯更加的威武伟岸,竟然看不出半点以前病恹恹的三皇子,现在的他是沈家的家主,是手握重兵的安王,就算是太子在这里,也完全有平起平坐的权力。 孟于风眯了眯眼,到底是怎样的疏忽大意,竟然让这样一个人在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他得到消息,不仅仅是沈家,就连唐容一族也有异动,安南侯方辰那个老贼更是公开表示要支持傅禹修掌握沈家兵权,谁和他抢,那唐容的铁甲军绝对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也就是说傅禹修现在还有唐容一族做后盾,加上他沈若婳夫君的身份,在沈家确实有一呼百应的地位。 “安王殿下,老臣当然是不敢,不过朝中有令,要沈家众将士交出兵权印绶,归属孟家麾下,今日正式收编的日子,所以我们才带着人到军中来收东西。” 他说话坦然,好像根本不知道傅禹修已经接任沈家家主一样,这实际上只是沈家自己承认,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承认这件事。 “原来如此,不过我想那你也许要白跑一趟了,沈家还没有死绝,沈家的旗号就不会倒下,现在,我是沈家家主,你的人,还没有资格踏入这片军营,我劝你最好不要心存侥幸,沈家人是什么脾性你是知道的,最见不得乘人之危的小人,要是真的交起手来,可不能保证宣朝会发生怎么样的动荡。” 孟于风脸色变了变,他想过事情会不顺利,却没想到傅禹修的态度会是这样的强硬,难道他就不害怕彻底和朝中撕破脸之后会面对什么吗? “安王殿下,您这不会是想抗旨不尊吧,要知道,百里外就是永州驻军,更不提朝中各处精锐,只要是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开赴安远城,到时候别说这点沈家军就是整个沈家都会变成罪囚,这样的下场想必是沈若婳不想看到的,你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但是不在乎,你们这些人抵御外敌上阵杀敌的时候都是一个个的缩头乌龟,窝里斗的时候谁都是强者,但是今天的话就放在这了,谁要是想夺沈家的权,就要做好承受沈家军反扑怒火的准备,最后一点是送给你孟将军的忠告。” 他走进孟于风,沉声说道:“别以为拿着鸡毛就能当令箭,想欺软怕硬的,你大可以试试” 第193章 就算脾气再好,孟家也不是任人随意嘲讽的,更别说傅禹修说话如此不客气,孟于风同样冷着脸反击:“安王殿下这是在教孟家做事,你以为就凭着这点兵权你就能和太子抗衡吗?可别忘记了谁才是正统,谁才是这个宣朝的主人。” 他以前就致力于打通在朝中的关系,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将军府该有的气派,只可惜沈家带给宣朝百姓的影响力太深远了,让他一直只能做背后衬托的绿叶。 现在好不容易和太子结盟,哪里还需要看傅禹修的脸色。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将士不依不饶地站上来听候差遣。 “陛下有令,谁要是胆敢阻拦沈家收编,抓起来,带回都城听候发落!” 有几个人就要上前架傅禹修,这架势是要来真的了。 “谁敢放肆!敢在沈家军营抓家主,就是和我们沈家军不共戴天,孟于风,你要是想和沈家人为敌,大可以试试!” 傅禹修还没说什么,旁边的陈夏就已经先一步站出来,他的眼里没有半点对孟家的惧怕,有的只是仇恨。 当年要不是他们出卖沈家,大将军又怎么会在孤城死死等待援军,最后沈家满门战死,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仇怨依旧是沈家人过不去的坎,只要是孟家还得意一天,他们心里就不舒服。 “来人,保护将军,现在殿下已经是我们沈家的家主了,你要是敢让人对他动手,大不了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就算背上罪名又有何惧,沈家人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孟于风,你今日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好借此向朝廷告状,怎么还不动手?” 眼看事态就要不可控,傅禹修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怕,反倒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夏等人倒是也没有轻举妄动,他们对于孟家的到来早有准备,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不不动摇地站在傅禹修这边,现在还能保住沈家的也就他了,只要他这个沈家新任家主还在,任何人就没有资格解散他们。 “殿下真是说笑了,既然你们执意不听从朝廷的号令,那下官就只能如实向陛下禀明情况了,只是到了那时,事情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殿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些将士毕竟是守卫宣朝多年的有功之臣,可不要临了了还背上叛贼的名头。” 这话的威胁意味很重,毕竟以前傅禹修的外公就因为帮助安南侯和朝廷对抗留下了叛贼的名头,最终连累得唐容妃也自尽身亡,现在傅禹修要是还因此和朝廷闹翻,一定会有人旧事重提,将当年的事情再一次拿出来扣在他身上。 “如此,你大可以试试,如果孟家将军已经让你当得不耐烦了的话。” 傅禹修神色淡淡,不是很在乎地听着他的威胁,他一直隐忍至今,就算母妃的事情一直被人误会,他也没有站出来说过什么,因为他不想再给宣朝添动乱,他敢说只要自己站出来要为当年的事翻案报仇,安南侯一定会借此和宣帝针锋相对,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唐容一族安顿下来的局面也会瞬间土崩瓦解。 但是不去翻案并代表他会忌讳当年的事,母亲已经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被害,宣帝不提起还好,要是他还敢旧事重提,傅禹修绝对不介意向他讨要当年的杀母之仇。 现在面对孟家的挑衅,他一方面在克制,一方面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只要孟家想把事情闹大,他一定会奉陪到底。 孟于风对于傅禹修的态度也有几分琢磨不透,不过想着这个人一向是韬光养晦习惯了,不知道背后还有没有什么依仗,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今天他来本就是先试探一下虚实,现在沈家军态度这样强硬,他得赶紧向陛下和太子殿下汇报才行,先找个理由纠结一般人来对付他们,到时候沈家背上了不听朝廷号令的罪名,还不是任由他们捏扁搓圆。 想清楚了这个,放下几句你等着之类的废话,一行人也匆匆离开了。 “派人观察孟家这几日的动向,等到沈若铭那边救出婳婳之后我们再动手。” 傅禹修大感无趣,又回去继续安排人手救人去了,孟家当真是谨慎,也不知道把婳婳藏在哪里去了,只知道大致的方向是南方孟家的一处驻地附近,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想要找到人也不容易,当初太子作为交换的消息本就有所保留。 沈若铭这边其实是遇上了麻烦,他没想到曜月会狠心到这个地步,当他被来自安虞的高手刺杀差点丢掉性命的时候,想起自己离开安虞的那天看到的场景,原来她这么快就想要对自己赶尽杀绝了吗,这些人都是安虞的高级刺客,一般只有曜月才能调动。 所以她这是打算将自己赶尽杀绝,靠在一处石壁下将伤口草草处理了,他不得不调用这些年在宣朝安插的人手过来接应,如果曜月真的想要杀自己的话,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自己还要救妹妹呢。 “公子,安虞王简直欺人太甚,您好歹还是她的夫君,这么多年在安虞也帮她不少,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竟然狠心到派人到宣朝来暗杀您!” “是啊,要不要兄弟们回去给她点颜色瞧瞧,您这些年在安虞王庭也不是完全没有势力,再不济咱们可以将安虞的机密告诉宣朝的皇帝,让他们鹬蚌相争。” 旁边的人都替沈若铭感到不值,他们的公子这些年在安虞过的都是出生入死的日子,为安虞女王做了多少见不人的事,现在不过是回来救自己的妹妹,她就派人来暗杀,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弃子,开始扶持那个什么左铁王了。 “不要说她,正因为我们在安虞待的时间太长了,知道很多机密,所以她才会不放心派人来解决我这个麻烦,没有在安虞动手,而是拖到现在,已经算是她对我仁至义尽了。” 沈若铭喘了口粗气,勉强站起来,这里山高林密,已经是偏向南方了,他得到的消息婳婳大概就被绑架到这里,他要继续发动手底下的人开始招人,也不知道妹妹有没有事,傅禹修所有的精锐全都扑进来了才寻到这处,可不要被孟家打草惊蛇又转移走了。 第194章 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本就危险的妹妹更加不安全,现在自己身上有追兵盯上了,安虞人要是知道沈家兄妹在一块,一定不介意将他们一起杀了,那守卫着边境的沈家军就算是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找个身形和我相似的,然后出去吸引安虞杀手的注意,伪装成我已经毙命的假象,可以做到吗?” 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办法,只要自己死了,安虞就不会再派人来宣朝追查自己的下落,要是消息传出去,对于妹妹的影响也会变得小很多,毕竟自己曾经投奔了安虞,这个污点会一直成为沈家的累赘。 “公子,这样一来您这么多年在安虞的经营就全都报废了,要知道已经有不少人愿意跟着您起事,只要了结了这边的事,就可以重新带着人杀回宣朝,为老将军报仇” 有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沈若铭抬手止住,他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东山再起,带着在敌国培养的势力回来报仇,至少要让背叛过沈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住妹妹的安危,才有机会说服她带着沈家军和自己一起复仇。 “曜月对我已经起了杀心,安虞那些人本就是只看上来宣朝分一杯羹,如果她有意控制我,根本就成不了事,你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将安虞派来的杀手迷惑,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好的,接到命令之后很快就行动起来,兵分两路离开。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沈若婳再见到孟枫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他醉醺醺地走进院子破口大骂,大致是孟家在傅禹修那里吃了亏,他们孟家一直想要收服沈家的愿望再次落空,妹妹要他继续关押沈若婳,最好是能够将她手中的沈家兵符等东西搜刮出来。 可是沈若婳哪里会那么傻,和沈家有关的兵符等东西都被她藏在隐秘的地方,轻易不会带在身上,就算他们想严刑逼供也一时半会的拿不到。 “要不是太子殿下怜香惜玉,说了不允许伤害你,我早就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也不知道你这狠毒女人有什么魅力,一个傅禹修对你死心塌地也就算了,太子殿下都对你念念不忘,他明明都娶了我妹妹,你真是个红颜祸水” 沈若婳没有理会这个醉鬼的喋喋不休,她算是比较感谢傅禹明还有点良心,并没有让这些人像对待人质一样严刑拷打自己,还派了人专门看住孟枫,也许是他觉得自己还有用吧,不过是为了沈家那点兵权而已,就这样把自己得罪透了,出去之后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报复他。 “告诉你一个秘密,最迟明天晚上,你二哥沈若铭就要来救你了,那个投奔了安虞的叛徒,竟然还敢回来,爷这次让他有来无回。 他现在可是安虞朝的皇夫,你说说要是抓住了,不管是威胁安虞朝,还是拿到陛下面前去邀功,可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也不是你丈夫傅禹修在想什么,竟然让这样一个人来宣朝救人,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他笑得张狂,显然胸有成竹,早就知道这个消息,铁定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 沈若婳心里一惊,没想到二哥真的会从安虞回来救自己,傅禹修是她让不要来的,沈家毕竟还要人主持大局,傅禹修在,自己放心,但是二哥也不应该亲自犯险,要是真的被抓住,不仅要作为筹码向安虞威胁,更有可能作为宣朝的叛徒被抓起来折磨。 这个孟枫显得胸有成竹,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哥哥身边有奸细,想到这些的沈若婳终于有些担心了,二哥千万不要来这里自投罗网啊。 “怕了吧?你要是想在跪地求饶,告诉沈家兵符都在什么地方,或者主动站出来承认沈家将军府不复存在,本公子就开恩饶你哥哥一命,怎么样?” 沈若婳避开他想要伸过来的手,厌恶地瞪了这个人一眼,不过是自己手下败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换做其他时候,一定会让他再尝尝断手的滋味。 “就算你抓住了我二哥,也只能交给朝廷处理,你以为太子这么大的功劳能够让给你们孟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是这个消息都是太子的人告诉你的,你现在不过是个看守,这周围的人都是太子的心腹,哪里轮得到你动手的道理。” 她嘲讽地说道,这几天她算是已经磨得差不多了,这个孟枫本来是孟瑾派来看守自己的,后来太子也介入了这件事,所以她们不过都是在帮太子傅禹明做事,显然这个布局也是太子的意思。 孟枫被人说破了心思,怒不可遏想动手,却被沈若婳瞪了回去。 “连太子都不敢动我,忌惮我手中的权力,还有,你不是不知道我曾经和太子是什么关系,如果你敢打我,以后保证你们孟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就算是你妹妹孟瑾,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坐不稳太子侧妃的位置,你信不信我说到做到。” 她的话半真半假,反正就是借助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就算是孟枫也要掂量一下这个记仇的女人,没错,以前她可是太子内定的太子妃,就算是自己的妹妹现在也不过是她的替身,他还清楚地记得太子给自己下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沈若婳,要是她伤了一根毫毛,孟家就立马从东宫滚出去。 太子看来对这个女人还有念想,他虽然为自己的妹妹感到不值,但是也不敢忤逆太子的意思,现在他们孟家可都是指望着太子,要是在这些小事上坏了父亲和妹妹的打算,他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见他果然很吃这一招,沈若婳轻蔑地笑笑,她知道傅禹明的心思,不过是想以后还有机会和沈家把手言和,不想把自己得罪狠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和自己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了解自己的性格。 第195章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eix公众号【】抽红包! “你们孟家始终不是太子的心腹,孟瑾是什么人太子很清楚,在她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太子一定会防备着你们,所以你要是敢动我,看看太子会不会和你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孟枫嘴角抽搐了一下,沈若婳这个女人还真是自信,凭什么以为太子还放不下她,不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寄人篱下的感觉真是太不好了,保不齐沈若婳还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来人,接下来几天都不准给她饭吃,也不要给她水喝,既然喜欢逞强,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孟枫最后很无趣地走了出去,但是还不忘报复一样地吩咐下面的人不要给沈若婳食物,换来她一个不屑的白眼。 杜陵退开让在一边让他离开,才走进来,沈若婳一看见人就问:“怎么样,孟枫说我二哥回来这里救我,消息可靠吗?” 杜陵点点头,然后示意身后,孟枫还没有走远,自己现在还是孟家的下属,这种通风报信的事他还是要谨慎一点的好。 “你二哥最近回到了宣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和安虞闹翻了,没有带着敌军回来,只是单枪匹马地进了安远城见傅禹修,也许是他们两人分工合作,沈若铭来这里救你,傅禹修继续稳住沈家军。 这些消息都是沈家军中孟家的奸细传出来的,可信度很高,所以孟枫才会有机会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抓人,现在你二哥身份敏感,如果被孟家抓住,很可能就是整个将军府的浩劫,你自己可要想想清楚,你要是自己作死我不管,不要连累我就行。” 沈若婳眉头紧皱,并不像刚刚在孟枫面前表现的那样风轻云淡,二哥的身份确实已经是宣朝所不容的了,现在又是这样的节骨眼上,如果他被抓住,一定会被加诸各种罪名。 “我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哎,打住!” 杜陵连忙见鬼一样摆手,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沈若婳威胁了,早就知道她是要自己做什么。 “拜托,我是孟家这边的盟友,我是奉命来看守你的,不是帮你做事的小弟,再说了这些事都是太子亲自安排的,我再怎么也没办法帮你,也不知道怎么通知你二哥,你要是在这么信任我,我都要去自投罗网了,不然太子要是知道我背叛了他,说不定会怎么惩罚杜家。” 杜陵的话都带上了几分委屈,好像沈若婳是要他去做什么不要命的事情一样。 “怎么这么胆小,你不敢做也做了不少了,可别忘了你身上还中着我下的毒呢,不过我想这根本就不是你愿意为我做事的原因,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帮孟家吧,你和百夏的瑜彦父子有所勾结,最终的目的是让宣朝陷入混乱,现在我和太子闹翻,沈家和孟家不和,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局面,这才是你一直没有让孟枫把我干掉的原因,要是孟家在宣朝一家独大,你还有什么浑水摸鱼的机会。” 杜陵脸色一变,没想到沈若婳竟然这么简单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没错,他确实不在乎这点什么毒,在沈若婳给他下毒的当天,就有花重金请来神医配置了解药,不过是一些有些难见到的毒药,不足为惧。 但是他依旧没有说出来,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就是为了继续取信沈若婳,帮她做事,只要沈家不倒,宣朝就永远没有安宁。 他不是惊讶于沈若婳为什么知道了,毕竟毒是她下的,有什么毒性她很清楚,这两天自己都已经将解药吃下去,看起来就没有什么症状了,他意外的是沈若婳竟然一下子就猜到是禹彦指使自己这样做,沈若婳这个女人该是有多有大局观,他们做事一向隐蔽,就连孟家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潜伏在他们之中的奸细。 “没错,你想到的都是对的,不过宣朝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知道吗,宣帝是怎么对你们沈家的,现在又是怎么对你的,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效忠,你二哥沈若铭才是个明白人,一早就知道宣帝是个猜忌心极其重,见不惯有大臣手握重兵的。 你们沈家就是这样的下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只要你带着沈家投奔虞彦郡王麾下,百夏立马就能跨过边境,到时候不管是一直为难你们的孟家,还是那些背叛过沈家的人,甚至是宣帝,都会得到惩罚。” 他看瞒不过,索性直接坦白了,现在沈若婳的处境如此的危急,没理由不接受白夏的帮助,要是能够帮虞彦他们拉拢到沈若婳这样的得力助手,白夏在宣朝就算是畅通无阻,那他在百夏就算是立了大功,以后想要什么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是要我和你一样去做出卖宣朝的人?将宣朝的边境线拱手让人,让白夏的铁骑踏破宣朝的城墙,屠杀无辜的宣朝百姓?” 沈若婳已经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愤怒了,她不想大吼大叫,但是如果有刀子在旁边的话,一定会不吝啬给面前这个人一刀,闭上眼睛摇摇头,“宣朝确实对不起我们沈家,因为宣帝的猜忌和刚愎自用,让我父兄身死他乡,让我们沈家满门覆灭,这么多年朝中大臣也无不再排挤着沈家,想要将这块肥肉吞食,我恨这一切,也同样对宣朝人的冷漠寒心。 但是我做不到轻易就引狼入室,做敌国的奸细出卖宣朝无辜百姓,我们沈家是百姓供养的将军府,是受宣朝所有百姓的恩惠才走到最辉煌的顶峰,以前我父兄用命做宣朝人的守护神,我怎么可能去做卖国贼。 杜陵,你也是宣朝人,也是土生土长的宣朝百姓,你们杜家的万贯家财也是来自宣朝人给予,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做了宣朝的叛徒?难道就不怕百年之后下地无颜面对那些无辜冤魂?” 她的字字句句都是那样的掷地有声,好像不是在说一句口号,而是沈家这么多年的信奉就是如此。 第196章 杜陵先是一愣,随后被心中的暴戾之气吞没,沈若婳凭什么指责他,她出身高贵,一开始就是宣朝人人仰望的沈家大小姐,自然可以说这些假仁假义的话。 可是自己呢,就只是一个外族人生的商人之家庶子,从小受尽了宣朝人的冷眼,要不是后来凭着自己的手腕走到今天,说不定在宣朝连个立足的资格都没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宣朝百姓,这些都是自己的仇人,都是他们先瞧不起自己在先。 就算是以后他成功在百夏有了立足之地,也不会对这些人有半点同情,他们都是助力自己成事的垫脚石而已,沈若婳再怎么高风亮节,还不是落到如此下场。 “好,既然你不愿意背叛你一直信赖的宣朝百姓,那你就好好看看,等到你哥哥被他们抓住,杀掉你最后一个亲人,然后将沈家据为己有,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还会不会觉得宣朝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他撂下狠话就打算离开,却被沈若婳再次叫住。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但是在一些时候利益相同,我也不是要你做什么,不过是如果我二哥出现了,你找机会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先不要来救我,这对于百夏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只要我沈家还在,还和朝廷闹矛盾,他们就可以一直坐山观虎斗,况且现在我二哥还是安虞的皇夫,他可是一直像你一样不想让宣帝好过的,说不定可以带着安虞人来边境骚扰,到时候你们不是更好浑水摸鱼,对不对?” 沈若婳的语气尽量放的轻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诚意,她知道现在能够阻止二哥自投罗网的就只有这个人了,二哥的身份实在是太危险,要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杜陵冷哼一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也不过是一种缥缈的可能而已,只要是自己想要搞乱宣朝在边境的布局,有的是办法。 “我答应你不会将你和白夏的关系告诉孟家,毕竟现在你还需要这个身份在宣朝作掩护,如果被孟家舍弃,失去卧底的身份,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利用价值,在百夏人家还凭什么重用你,不是吗?” 沈若婳开始威胁和讲道理一起说服他,果然看到杜陵的脸色变了又变,有愤怒,也有妥协,他也没想到沈若婳竟然会如此猥琐,把他的身份告诉沈家的对头孟家,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这个女人是我见过最狡诈的人,要不是你二哥确实还有用,我绝对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 他愤愤地说,虽然是早有的计划,但是自己主动做和被沈若婳逼迫,又是两码事。 “当然,正如你说的,出卖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是让你一直在孟家里面呆着,就像一颗毒瘤一样,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我其实巴不得他们倒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沈若婳笑眯眯地看着他,蛊惑着说道。 和杜陵敲定了事情,沈若婳也没有轻松下来,被抓来这里已经快小半个月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傅禹修到底在外面怎么样了,沈家现在的局势很复杂,他从来没有打算过接手沈家,如果出了事会不会被牵连,他知不知道沈家中隐藏多年的矛盾,还有 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又写了信找机会让杜陵传递出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他收到没有,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 傅禹修着实冤枉,沈若婳的信件他确实没收到,秦阮看着梳妆台前那一堆吃灰的信件,都是沈若婳交代的沈家机密,其中还有她现在被关押的地方,要是傅禹修早点收到这些消息,只怕人都救出来了。 “沈若婳,你拿什么和我争?” 秦阮本就柔美的脸上此时突兀地面露凶光,将手边的信件拿起来,一份份撕碎,好像有什么恨意在眼眶中流淌。 她们秦家本来无意和沈若婳争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过是想攀上少主的地位,让秦家有机会回到都城。 可是沈若婳算计了他们,让她父亲被少主抓住,他们父女两人都被看守起来,安南侯知道父亲和孟家有勾结之后直接用了重刑,他这个人一向狠辣,可怜父亲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被活活折磨而死 她恨安南侯和傅禹修,但是更恨沈若婳,要不是为了布局抓她,又怎么会让父亲暴露。 她本来没有任何野心的,不管是嫁给少主傅禹修做小妾,还是让她们秦家重新辉煌,可是现在因为他们的步步紧逼,让她心中有了恨意,都是因为他们的自私残暴,才让她家破人亡。 所以,沈若婳怎么能好过! 戴上守孝的白花,秦阮推开房门,立刻就有人围上来阻止她走出房间,傅禹修的命令还在,他们秦家被软禁在这里,安远城中现在人人自危,到处都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你们去通报少主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请他看在我父亲已经伏诛的份上见一见我。” 她不施粉黛,脸上憔悴,却还是有几分姿色,加上给守卫塞了一大袋珠宝首饰,倒也有人通融去给傅禹修传话。 安虞王庭中,有人急匆匆冲进大殿,一看到上首还在不紧不慢批阅奏章的曜月,立刻就下跪拜倒禀报:“陛下不好了,宣朝的人传来消息,安乐王他他” 曜月脸色一变,连忙站了起来盯着下属急切地问道:“沈若铭怎么了?他怎么了!” “我们派去抓捕他的人追到一处断崖,他眼看无路可退,竟然还不愿意跟我们回来,他竟然,竟然跳崖自尽了!” 下属说着将头重重地扣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听到曜月的反应,心里打起鼓来,好半天才敢缓缓抬头看一眼。 此时的曜月表情先是震惊不可置信,然后是悲痛绝望,最后只化作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整个人都呆住了,喃喃地问:“你骗孤的,他怎么可能会死?当年在沙平关他都没有死,是不是他的脱身计谋而已,不是让你们好好把人带回来吗?怎么要逼死他!” 第197章 她渐渐拔高声音,几乎是崩溃地嘶吼。 “陛下节哀!确是安乐王无意,尸身就在崖下,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但是依稀就是安乐王的身形样貌,而且,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属下将一个小小的吊坠递上去,竟然就是安虞朝象征皇室身份的狼王牙吊坠,是他们成亲的时候曜月亲手给他戴上的。 一切似乎都板上钉钉,曜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耳边只听到侍从的惊呼越来越渺小。 侍从从王宫里出来呼喊太医,迎面就撞上正要进宫找曜月的左铁王。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陛下吃过早膳吗?不是说最近胃口都不好” 平日里这个左铁王都是时常进宫来找他们打探公主的喜好,但是现在侍从都快急哭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讨论什么她吃没吃。 “陛下听到安乐王出事的消息就晕了过去,小人先去请太医了。” 侍从就要错身而过,却被左铁王抓住胳膊一脸认真的问:“沈若铭死了?消息传回来了吗?” 侍从吓得大气不敢喘,这样的话可是大逆不道,他们这些人都是不敢随便说的,虽然刚刚确实听到了皇夫出事的消息。 “是听说是坠崖了,尸骨都找到了,确实是安乐王殿下的。” 左铁王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竟然瞬间露出森森笑意,看得侍从更加毛骨悚然,最近朝中有一些传言,说是陛下已经移情别恋,可能在不久之后就会立眼前这个左铁王做新的皇夫取代沈若铭这个外族人,现在看到他狠辣的表情,显然对这件事很有信心。 沈若铭死了?左铁王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消息,这个碍眼的外族人终于让出位子了,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曜月的态度,以前她不顾众人的反对要立一个外族人做皇夫,在安虞总有人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她却十分地宠信这个人,让他们想找机会下手都没有。 但是现在,曜月亲自让人去宣朝抓他,可见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情,只要过不久她就会知道,守在她身边的自己才是最好的帮手。 “大人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先去请太医了”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左铁王这才想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挥挥手示意侍从离开。 “沈若铭,你不属于这里,你早就该死了!” 收起嘴角的笑意,左铁王大步走进王庭。 宣朝一处南方小镇上,在一家医馆中躺着一个浑身裹着布条的男人,旁边守着一干护卫个个满脸担心,等着郎中在为他们的少主诊治。 “除了一点擦伤有点麻烦,没有伤筋动骨,只要连续几天包一下这个伤药,不会影响。” 郎中帮他把身上的布条一一解开,只见皮肉上都布满了伤痕累累。 “没事,既然是小伤,就不影响我们行动,郎中你开点止血的汤药就行。” 沈若铭不以为然地说话,他还要救人,可没时间在这里养伤,再说了这个算什么,当时为了麻痹安虞的追兵,他不得不自己跳下山崖,最后又利用早就准备好的钩绳挂在悬崖上,找小路下了山,饶是这样,身上也带有不少伤。 “公子,要不我们就再缓缓动手,现在这周围肯定都还有安虞的人在追查,也不是出头的好时机,等到安虞人彻底相信了您假死,再动手也不迟。” 有个手下低声在沈若铭耳边说。他们是这次故意策划假死的人,安虞的那些杀手一直在跟踪着他们,如果不想办法彻底摆脱的话,没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若铭苦笑摇摇头:“曜月应该会相信的,她现在需要的是彻底了解我,不管是名义上的,还是实际上的,等到安虞皇夫身死的消息传出,不管是对安虞朝,还是对宣朝的沈家都会是好消息,我再也不会给他们带来困扰了。” 说着勉强坐了起来,自己以前总是仇恨太深,想着所有人都欠沈家的,自己应该要在这些人身上讨回公道,去安虞也有很大原因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回来复仇。 但是在和曜月的相处中,渐渐发现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整个安虞朝的事都压在她身上,如果自己再将她手中的兵权骗来给自己报私仇,那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要没有了。 他本自认为是一个不会被感情所困的人,可是婚后他突然就退缩了,害怕因为自己的自私让曜月成为亡国之君,也许在她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妹妹一样的执着,她们都是可以用命守护该守护的东西,自己不该成为她的灾难。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安虞了,曜月公主如果知道您出事,会不会将您在安虞的所有身份权势全部销毁,这样对我们很不利啊,毕竟还要靠着安虞的力量来和宣朝抗衡,现在咱们算是一条路走到黑,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心腹很担心他们追随的公子就这样失去了斗志,安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棋子可以利用,不少人都很乐意宣朝倒霉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引战将军府的仇家,最后坐收渔利。 “先走走看吧,如果她想要这么做,那以后在安虞的经营就算是彻底废了,我也必须要重新换一个身份生活。” 良久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沈若铭看向宣朝南方阴雨绵绵的秋天,时间过得真快啊,离开曜月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她独自一人在安虞王宫中好不好,左铁王应该会对她百般献殷勤吧,她会不会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离开的时候太仓促,都没有好好和她告别,早知道就不该赌气直接出了安虞,这一别说不定就是永生不再相见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牵挂的安虞王庭中的曜月算是悲喜交加。 刚刚太医诊断,她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怪不得最近一直觉得精神恍惚,嗜睡易怒,原来竟然是有了宝宝,有了沈若铭的孩子。 但是为什么都要在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在知道有这么一个小生命存在的时候,他的父亲竟然死了。 第198章 听到沈若铭竟然竟然宁愿跳崖自尽也不愿意被自己抓回来,她伤心有,但是更多的是失望,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在他们沈家面前果然不值一提,如果他被抓回来,势必要和安虞闹翻,到时候算是又给沈家带来一次危机,倒不如直接离自己而去。 眼角泪水滑落,曜月第一次崩溃大哭,她曾经无数次憧憬过自己以后和沈若铭的美满生活,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总以为都会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了,成亲之后她一直在盼着有个孩子。 这样对于稳固他在安虞的地位,或者是自己以后的依靠都会有很大的帮助,至少能够慢慢拴住他的心,让他除了宣朝的妹妹沈若婳,在安虞还有一个家。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竟然是听到他的死讯,这难道不是他对自己最狠心的抛弃。 曜月的哭声撕心裂肺,侍从们想劝也不敢劝,他们的这个女王大人别看柔柔弱弱的,实际上脾气非常地强硬,她要是迁怒的话,他们这些人可没命承受。 宫女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屋子里另外一个人身上,左铁王,可是从刚刚太医说出陛下已经有身孕的时候,他本就喜笑颜开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现在甚至黑沉沉地简直能将人杀死。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宫人们只能一边听着他们的陛下痛哭,一边忍受着一位权王的怒火,恨不得自己是个不会喘气的死人。 “他都要当父亲了,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决绝,难道在他心中就没有一点我的地位吗?” 曜月的眼眶都红了,像是在质问沈若铭的无情,又好像在责怪自己不该将他逼得那么狠。 可是她派人去只不过是想将他带回来而已,当初他一声不响的离开,连句招呼也不打,不过是试探一下他,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自己只是想把他抓回来而已,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造成如今的局面。 越想越悲痛,她的哭声止也止不住,终于是让旁边的左铁王有了点反应,只不过此时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本以为只要沈若铭死了,自己好歹还有点机会,以后能够取代他的位置,加上家族的力量,如果再当上皇夫,很容易就可以得到安虞的所有权利,这样一来,这整个国家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为什么突然冒出一个孩子?要知道在安虞就算是公主也是有继承权的,因为在这里血统的地位高于一切,只要曜月要扶持这个孩子做储君,以后不管它是男是女都可以继承皇位。 那自己的辛苦谋划岂不是为他人的野种做了嫁衣,而且只要曜月有了那个人的孩子,在朝中就多了理由将大臣们的请愿拒绝,说不定连皇夫都不会再立了。 这个孩子千万不能生下来,好不容易把沈若铭弄死了,可不能让他的遗腹子坏了自己的大事。 当下打定主意,虽然心里恨得要死,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转换得很快,抬手想替曜月将脸上的乱发抚好,温柔地说:“逝者已矣,既然有了孩子,还是好好照顾生下来为好,你不要悲伤过度在有孕初期动了胎气,我知道有个安胎十分得力的神婆,不日将她带进宫来照顾你,可别忘了现在你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是整个安虞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下了,安虞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他的话极尽温柔,曜月本就悲恸的心情强制缓和了一点,没错,现在自己还是一个母亲了,虽然孩子的父亲不在了,但是这是他们的骨肉,以后还是要继承安虞的人,就算是自己对他的补偿吧。 抬手抚摸着小腹,曜月搽干净眼泪,“孩子,母亲会将你好好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以后安虞是我们的,谁也阻止不了我们母子。” 然后才接过宫女们递过来的汤药喝下去,用热帕搽干净脸,曜月抬手挡住了还想要给自己拂开碎发的左铁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冰冷:“我只是让人去将沈若铭劝回来,如果他不愿意绝对不会穷追不舍,怎么就至于跳崖自尽? 而且我刚刚问了,那些人根本就没有看见沈若铭,逼他跳崖的另有人在,他们只是目睹了最后的过程,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沈若铭,所以,分明是有人假借我的名号去追杀他,不知道这件事左铁王怎么看?” “能能有什么看法,原来还有这样的曲折,想不到还有人想要对沈若铭动手,会不会是宣朝的人知道了消息,毕竟现在宣朝也在追查他,还听说他的妹妹沈若铭已经和太子闹翻了,说不定是他们宣朝的储君在暗中下毒手也说不定” “不可能!宣朝的太子要是抓住了沈若铭不会就这么轻易逼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用他来威胁沈若婳放弃争夺沈家的兵权,现在边境正是沈家军和太子势力焦灼的时候。” 她直接打断了左铁王的狡辩,她安插在宣朝的细作源源不断地将宣朝最近的局势传回来,消息很准确,沈若铭对于沈家来说始终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太子不会这么傻将人逼死。 曜月的眼神突然很犀利,死死盯住左铁王质问道:“而且那些人是安虞人,说的是安虞的语言,这点,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派人到宣朝去抓人,也想不到是谁这么看不惯沈若铭,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最后,知道我和他闹掰的只有你,左铁王,其他安虞人就算碰到了他,也不会敢得罪我的皇夫!” 冷静下来的曜月又恢复了那个睿智的女王,一条条抽丝剥茧就将事情分析得七七八八,让左铁王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此时的左铁王想到的是自己派在去安虞的那些高手中的奸细,其中有人就是自己特意挑选的,为的是有机会就将沈若铭弄死,不能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安虞,现在想必已经得手。 可就怕曜月察觉到什么,她对沈若铭余情未了,只是让人去将沈若铭抓回来,没想过置他于死地,会不会追查起这件事来。 第199章 “陛下难道是在怀疑我吗?虽然我对陛下一直都是一片痴心,但是也知道你喜欢的是这个异族人,又怎么会忍心做出这种事,他不是我们安虞人,心永远都是属于他们沈家的,迟早会离开安虞,我何苦去做这种卑鄙的事” 他话语中都带着几分语无伦次,实在是曜月的目光太过犀利了,看得他不禁心惊肉跳,要是曜月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很可能就是他们整个家族的灾难。 “最好不然要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曜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依旧咬牙切齿地警告道,将人赶出了寝宫。 “派人再去安虞,我不相信沈若铭会这么死了,就算是他的尸体,也要带回来我亲自查验!” 刚刚她在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不相信,那块吊坠很大程度上蒙蔽了她,但是如果是沈若铭的脱身计呢,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去赴死,曜月想到沈若铭的妹妹,还有他一直在乎的沈家,这些东西都是他在这世上的牵挂,现在还有了自己和孩子。 “另外,昭告天下我怀孕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将会是安虞的储君,如果沈若铭愿意回来,他的血脉将会继承安虞的疆土,我不相信他连这个都不在乎!” 属下们一脸惊讶,忍不住小声劝慰:“现在月份还小,张扬不得,陛下您要不要再等等” “孤天命所归,又岂会惧怕这些魑魅魍魉,下去办事吧。”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不相信沈若铭不在乎自己,还会不在乎孩子。 轻抚着小腹,现在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留住沈若铭的机会。 此时宣朝的沈若铭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一直以为是曜月找人至自己于死地,必须要尽快将妹妹救出来,不然安虞的势力还会源源不断地进入宣朝来搜查。 “我们查探过了,很可能就在这个院落里,蹲点了好几天,都看到有孟家的人出没,尤其是那个孟枫,几乎天天都从这里出去酒馆青楼,所以,很可能小姐就关押在这里。” 下属小声对靠在茶楼窗边观察下面一条小巷子的沈若铭汇报道,这里是二楼,远远可以看到下面确实是个偏僻的巷子,只有一处还有人居住的院落,外面有人看守,一个不起眼的民居竟然有这种看起来身手就不错的高手当护院的,一看事前就不简单。 “嗯,很可能就是这里了,刚刚他们带回来的食物来看,里面人应该不少,大家小心些,准备行动,只要救出小姐就走,我来断后,不要恋战。” “还是我们来殿后吧公子,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你出了什么事” 沈若铭抬手打断他们的劝说,“我意已决,我来殿后你们的机会更多一些,直接将婳婳护送回安远城,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以后就都带着弟兄们跟随她,她会给你们一个容身之所的。” 自己已经一事无成了唯有手里还有这几十号兄弟跟着出生入死是他放不下的。 沈若铭将夜里要行动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刚让大家下去准备,就有人说有个奇怪的人找到了他们落脚从这处茶楼,说是有事情要见沈若铭。 皱了皱眉,沈若铭预感到事情不简单,但是人都找上来了,没有不见的道理,挥手示意请进来。 杜陵穿了一件黑披风,戴着帷帽将上半张脸都挡起来,被带到沈若铭面前,直接开口见山地说:“你们不能去救沈若婳,里面已经布满了弓箭手,进去就是送死。” 沈若铭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且知道他们就要动手救人,沈若铭忍不住开口询问对方身份。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小镇的官员都被孟家买通了,从你们拿着伪造的身份凭证进入城中就被盯上了,他们一直没动手,不过是想活捉你,沈家的二公子。” 杜陵有些焦急,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孟枫有时候并不是傻子,他也会派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今天能混出来也是早安排了人混淆才寻到机会出来通风报信。 “看来你知道得还很多,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不记得在孟家手里安排有什么细作。” 杜陵听到沈若铭这么自信的话也是笑了,果真和沈若婳是兄妹,这份自信还真不是谁都有的,谁说来给他通风报信就一定是他们沈家的细作。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沈若铭毫不客气地用剑挑开了披风,沈若铭也是个狂妄的,见不得人在他面前装神弄鬼,不弄个清楚是不会就这样相信别人说的话的。 “原来是你,杜陵,怪不得我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呢。” 沈若铭没费太大功夫就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实在是杜陵平时活跃在安虞白夏这些地方太多了,他这个人一直就是野心勃勃的,自己在安虞也不是完全不关注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 “呵,安乐王与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竟然也会觉得声音耳熟,不过既然认出来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确实是说的实话,孟家为这次的事情做了很多布局,太子在等你来自投罗网已经等了很久,沈家现在不过是在傅禹修的苦苦支撑下和太子抗衡,一旦你和沈若婳都被抓住,基本上他也没有支撑下去的必要了。” 杜陵不在乎他语气里对自己的轻蔑,他们这样的人常年混迹在各种贵族圈子中,少不了受别人的白眼,这点算什么,只要自己的目的能够达到就行。 “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在安虞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你一向是一个想要获取最大利益的人,之前要不是曜月拦着,你在安虞都城排挤人家的商队,只怕是都要把人逼死了,还有和傅禹修暗中较劲,甚至是对沈家的一些产业也有觊觎,这些手段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第200章 沈若铭耸耸肩,他也不是记仇的人,说这些只是想表达自己的不信任,他才不会相信这种平白无故冒出来就要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人,再说了,他早就知道杜陵和孟家有勾结,在暗中对沈家做过不少不利的事,虽说不会在现在报仇,但是也不会对他有太多好感。 杜陵脸部抽搐,怎么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来通风报信还会被别人如此羞辱,他又不是人贱,哪里愿意受这种窝囊气,直接就转身准备离开,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既然你执迷不悟,就祝你好运,以后希望还能看见你,沈二公子。” 沈若铭却示意看守门口的下属把人拦住,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人呢是一定会去救的,不过你认识婳婳,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要出来传递消息,向来也是和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我正愁找不到人带路进去,杜公子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妨就送佛送到西再帮我做个引路人。” 杜陵大惊,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若铭,“你不能这样,我还要在孟家继续做下去,我来告诉你他们的阴谋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沈若铭不在意他的惊呼,叫人直接上来把杜陵绑了。 “恩将仇报倒是不至于,我不会拆穿你的,就说是无意间抓到你,以此作为要挟,保证不会让孟枫那个傻子看出什么,你要想在孟家面前不暴露这反倒是个好机会。” 事实上对于杜陵这种经常混迹于各处的奸细,怎么样的对待都不过分,他要不是还想要利用这个人,说不定都会直接将他的底细告诉宣朝的人。 “你和你妹妹一样都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你们都是一样的不择手段” 他的叫嚣直接被一团破布条堵住,沈若铭命令人将他押下去,等着晚上作为筹码走进去。 既然孟枫在里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瞪着他,他自然也需要有些准备才行。 “你们几个现在悄悄摸出去探查清楚孟枫那个草包在哪里,夜里听我的号令动手” 沈若铭再次将部署说了一遍,这才放心地等着天黑,只要将妹妹救出来,自己的安危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沈若婳有些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杜陵这人不是说去给二哥通风报信了,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被孟枫发现了,要是二哥不知道这里布置有众多杀手贸然动手可怎么办。 她今天被死死看守在这个屋子里,半点也不能出门,但是外面密集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谈话声还是逃不过她的耳朵,孟枫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想必哥哥也已经到了这座小城中,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杜陵能够顺利见到人将消息传递出去。 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迎来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院落中倒是灯影重重,入秋后的秋蝉蛐蛐在院子里的草丛中嘶鸣,月色甚至能铺撒到沈若婳的房中,看起来很是祥和,但是谁也不会忽略这种平静下实际上是隐藏着冷漠的杀机,沈若婳已经能够察觉到院子暗中有人拉弓热身的声音。 她将靴子中的匕首拿出来紧紧握在手中,这是杜陵留给她的防身武器,一会儿要是乱起来的话她是一点要先冲出去的,虽然没多少高强的武艺,但是这点防身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终于在后半夜,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扣门声音,沈若婳从椅子上惊醒,听到有人故作睡意朦胧地出去应门,然后惨叫一声直接被挂掉,接着就是院子中哗啦啦的人纷纷出现,双方没有任何多话,直接开始火拼,喊杀声顿时震耳欲聋,在这个小民居中瞬间掀起滔天的血腥。 沈若婳的房间也立刻被踹开,孟枫亲自带着几个高手进来把她抓住,推往前院。 沈若婳想过二哥会以其他出其不意的办法来救自己,最不济先来试试偷偷救人行不行得通,却不想他是如此的胆大包天,直接就砸门杀进来了,而且还是直逼内院,看样子根本就不将这满院子的孟家高手放在眼里。 孟枫也被沈若铭这嚣张狂妄的做法弄得有些懵,他本来以为沈若铭会偷偷摸摸潜入进来将沈若婳救走,到了那时他们再从暗处冒出来直接将两人一锅端了,沈家兄妹都抓住,那就是大功告成。 现在这样一伙不要命的人直接冲进来,他可不敢和他们硬碰硬啊,再说了太子还要活捉这两人呢,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太子派来的高手,他们关键时候可不一定会听自己的命令,要是为了保住沈家这两个人的性命不管自己了可怎么办,要是就让这两人逃走了怎么办,太子想要拉拢他们,孟家可不能放任这两人安然无恙啊。 “沈若铭,你看看这是谁,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乖乖走上前来束手就擒,念在你父亲的份上,就算押回朝堂上也许还会留你一命” 他躲在一群弓箭手背后对着冲杀进来的沈若铭喊话,本来他是想带着人冲到前面亲自把沈若铭抓住,那样在太子面前请功也算是有凭证,但是现在对上了手持染血长剑的沈若铭,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沈家的男人都是疯子,不对,连女人也是,以前他们虽然同为将军府,都是武将世家,但是沈家的两位公子放着锦绣都城不待,偏偏要去那风沙漫天的西北吃苦,每年回京述职的时候晒得跟个黑泥鳅似的。 为都城世家贵族们瞧不起,但是他们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在都城中也是目中无人的嚣张,一言不合就直接上去将人干趴下,连皇子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以宣朝第一武将世家自居,他们这些人下意识地见到就是退避,不敢上去硬碰硬。 可是后来沈家就满门覆灭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们就是看不懂,身份对调,沈家变成了岌岌可危的没落世家,沈若铭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他们孟家却依旧是宣朝炙手可热的将军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孟枫依旧是心里没底,看到眼里全是凶狠的沈若铭,没有半点守株待兔的自信,最害怕他突然暴起冲到自己面前。 第201章 “你想干什么?本公子劝你还是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沈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你要是不想你妹妹连最后的立足之地都没有的话,最好识时务些!” 他说话间早就把沈若婳押到身前,锋利的匕首在她皙白的脖颈处紧紧相逼,只要沈若铭敢轻举妄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孟枫,孟家的人,怎么,你父亲怎么不敢亲自来见我,不过你也不错,既然这么多年你一直以将军府的大公子自居,咱们今日就来个一较高下,对我动手可以,但是你要是敢动婳婳,我就算是死也会把你一起拉下地狱。” 将身后的杜陵推出来,沈若铭冷笑道:“这个是你们孟家的走狗吧,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他手底下的钱财和人力能够让你们在不少地方畅通无阻,要是你能乖乖把我妹妹放了,他这个财主就给你们孟家放回来。” 杜陵对于这些人的用处就是用钱财砸出来的,他家财万贯,孟家正好需要财力支持,杜陵对于他们还要点用处。 只不过现在孟枫哪里敢用一个沈若婳去换杜陵,说白了杜陵不过他们孟家麾下一个走狗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挟持的沈若婳分量重。 “你休想,你要是想杀他就随便,不过一条走狗而已!” 他颤抖的手将沈若婳逼得更紧,显然是不打算把杜陵交换过来,沈若铭早料到会如此,不屑地一把将杜陵推开,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二话不说开始冲杀。 双方没有过多的废话,孟枫准备的人手藏匿在这小院子中根本就施展不开,就算他们手中拿着弓箭吗,奈何沈若铭带来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不要命地冲上来将人制服住,一时之间竟然杀得难舍难分。 在此期间沈若婳一直在尝试找机会摆脱身后的孟枫,奈何这个人现在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护身符,紧紧将匕首架到脖颈处让她不敢轻易动弹。 沈若铭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要挟持杜陵的打算,直接把人往这边一推,毫不在意他会不会逃跑,杜陵又不是傻子,当然毫不犹豫地躲到了护卫身后,面对孟枫的白眼只能憋屈地退到后面解绳子。 “哈哈哈好,给本公子把人抓住,通通有赏!” 眼看这边人多有优势,孟枫也开始放松警惕,嚣张地让人都围上去抓沈若铭。 沈若婳看着护卫在孟枫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袖子中匕首缓缓滑落到手中。 眼看沈若铭渐渐不敌,孟枫推开身边人就要上前去拿人,他要亲手将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人抓住,让他跪在自己的面前屈服。 沈若婳快步要上去出手,却不想一个身影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竟然先她一步窜到孟枫身后,锋利的匕首飞快抵在他的脖颈上。 “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再上前,我杀了他!” 竟然是刚刚作为人质被放回来的杜陵,别说是孟枫对这样的变故措手不及,就是连沈若婳都惊讶不已,这个杜陵不是孟家的人吗,怎么就出去见一趟回来就倒戈了。 “杜杜陵,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会有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我杀了你” 孟枫愣了一下之后开始叫嚣威胁身后的杜陵,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直唯唯诺诺的孟家走狗竟然敢对自己动手,想起刚刚他的表现,分明就是早就和沈若铭打算好的。 “走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哼,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公子眼中,我们这些人的人命就是这样的卑贱,不管我再努力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你们这种人也该死!” 他不再是之前那种唯唯诺诺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谁看见都为之震颤的狠辣,可见在他的心中早就隐藏着报复的打算。 “沈若铭,还等着做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要不把他们都弄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在宣朝也永远别想待了!” 看来他是打算破釜沉舟,直接将这里所有的孟家人还有太子的心腹全部干掉,那么这里发生的事就不会被人知道了,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胆子不小。 “你们休想,来人啊,救我,快救我,不,先把这些人杀了” 孟枫又急又怒,自己竟然要被灭口的节奏,他的嘶吼已经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他们孟家的人早就被沈若铭收拾得七七八八,那些剩下的太子府精锐,为的是活捉沈若铭和沈若婳两人,根本就不会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所以此刻依旧不依不饶地追着沈若铭,不少刀剑都落到了他身上。 沈若铭本就刚刚重伤未愈,此时颇有些难以支撑,更何况他还命令一部分人赶紧把沈若婳护送走,他在人群中和那些太子府的高手纠缠。 沈若婳本想去救人,却被沈若铭的护卫一左一右死死架住朝着外面撤退,他们早就接到了沈若铭的死命令,只要将沈若婳救走,不惜一切代价。 “二哥!” “走!” 沈若铭没有管妹妹的嘶吼,抗住一把朝自己劈来的长刀之后转身朝她扔了一件东西,随后又继续转过身去厮杀。 “小姐,你先走公子才没有后顾之忧!”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围绕着沈若婳的护卫们再不管她的意愿,直接将人提着冲出了包围圈,丢进门外的马车中扬长而去。 知道妹妹没有了危险,沈若铭算是彻底放开了手脚,眼睛死死盯住还在拼命躲闪的孟枫身上,他是沈家的仇人,就是这个孟家让他们在宣朝满门陨落,当年如果不是孟家渐渐得到了皇帝重用,后妃又在宣帝耳边吹枕头风,他们何至于那么快成为皇帝眼中钉,后来父兄走后,这个畜生又对长嫂进行了侮辱,让沈家蒙羞。 这个人他早就想亲自手刃,有些妹妹没办法下手的事情,就让他来做。 “孟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眼中血光泛起,沈若铭手中长剑翻飞,直奔已经被劫持住的孟枫。 “拦住他!啊!” 第202章 孟枫的喊叫声几乎是响彻云霄,那些太子派来的精锐终究还是不敢就这样放任太子大舅哥被杀,对沈若铭的围杀更加凶狠。 眼看沈若铭终于在几人的围攻下被击倒,疯狂的孟枫手舞足蹈大叫着指挥人动手。 “哈哈哈哈好,杀了他,杀了他!” 然后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那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他的喉咙,汩汩的鲜血喷溅出去 孟枫倒下,露出一直站在他后面的杜陵,他的眼里也全是破釜沉舟的决绝,看向面前还有几个残余的沈若铭和他的手下。 “他必须死!我们的事情决不能暴露。” 杜陵没想到事情会越来越严重,眼看沈若铭渐渐不敌,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动了手。 沈若铭眼看仇人倒在自己面前,也管不了那么多,用最后一点力气暴起将身边的人反杀,这些人中有不少还是太子的心腹,他们本打算眼看事情不对直接跑路,至少留住性命到朝中去告状,至少要让太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小瞧了一个杀红眼的疯子,还有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没有被沈若铭杀掉的人,出了院子就被早就等候在外面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 原来杜陵刚刚说的一个人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不是失去理智,而是真的打算将他们全都灭口,这些人分明都是杜陵早就布置好的,今夜,没人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 异族人很快涌进院子,他们都是白夏人,白夏郡王禹彦的手下,一直隐藏在暗中帮助杜陵在宣朝做奸细,今日这出黄雀在后就是他们的目的。 “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活的?” 为首带队的一个白夏汉子踢了踢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沈若铭,他整个人只能用伤痕累累来形容,要不是胸口那里还有点起伏,简直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他是沈若铭,沈家的二公子,对郡王的大业也许还有用。” 杜陵及时开口阻止了想要继续杀人灭口的白夏人。 “沈若铭?那个安虞娘们的皇夫?他的这重身份可比沈家公子有用多了,哈哈哈哈,看来这次收获不小,带回去郡王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半死不活的沈若铭就被他们架起,拖走。 杜陵看着他被拖走之后留下的长长的血迹,忍不住叹息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也算报答了当年你父亲在边境救我的恩情。” 沈若婳一直被护送着不要命地狂奔了很久,直到第三天,黄沙漫天的安远城终于遥遥在望,总算是为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松了口气。 只是最近安远城也许是很不安定,进出城门的人都必须要严格查验,沈若婳直接被堵在了城门口,理由竟然是她没有进出安远城的凭证,身上更是能证明身份的户籍都没有。 这些东西都在被俘的时候被搜刮走了现在她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就是自己的脸,自己可是沈家的少主,就算随便一个军民应该都能认出的存在,怎么这些守卫的士兵看见自己之后不仅没有半点眼熟,甚至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些穿着安虞服侍的护卫身上。 “我是沈家的少主啊,我是沈若婳,难道你们都不认识我了吗?” 沈若婳看着面前围过来的这群脸色不善的守城卫兵焦急地说,不可能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就算是认不出也应该通知一下傅禹修或者上级,至少自己在安远城算是贵客啊。 “沈家哪里还有什么少主,现在这里只有沈家家主傅禹修,还有安唐容一族的领袖安王殿下,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敢带着异族人大摇大摆地在这里出现?” “沈家家主?唐容一族的领袖,你说的这些难道都是傅禹修吗?可就算他现在统领了沈家,也不应该连我都不见,你们去叫他来见我!” 杜陵只是告诉了她傅禹修现在在沈家主持大局,并没有说他已经完全将沈家收入囊中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沈家的家主,这个位置就算不是自己来当,至少也要经过自己的同意吧。 “叫大人来见你?你是什么玩意儿,就算是沈若婳,现在这里也换了主人,没看到咱们都是唐容人嘛,你们沈家军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只能寄希望于唐容,你最好识趣一点不要出来乱说,你看看你自己和身后这些安虞人,他们要是出现在城中,必定会让安王大人难做。” “是啊,殿下已经下令禁止你入城来,你也别想着再去军营中吵嚷着什么少主身份之类的,现在正是殿下安定大局的紧要时刻,可不要扰乱军心反而坏了大事。” “怎么可能,傅禹修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沈若婳不相信,不相信傅禹修会这么对自己,也不相信他会私吞沈家的家业之后对自己恩将仇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好心告诉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自己也好好掂量清楚,现在到底是不是坏事的时机,看到这严进严出的架势没,就是为了防止你出来让沈家人心存二心” 她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傅禹修不仅登上了沈家家主的位置,更是将唐容一族的大部分主力都进驻到了安远城,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他和朝廷对抗的战线,也就是说沈家也被迫卷入了唐容一族和朝廷的宿怨。 听到这些消息,沈若婳第一反应是愤怒,沈家这么多年之所以存留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参与这些朝中恩怨,不会将自己轻易地站在某一方的战线,但是现在呢,却要成为别人和朝廷对抗的炮灰,肯定是安南侯的主意。 但是很快理智告诉她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傅禹修至少与自己夫妻一场,更是深知自己对沈家的感情,他是不会不顾自己的意愿就将沈家据为己有,还将他们牵扯进自己的私人恩怨中。 “你是不可能进城的,就算是进去了也见不到殿下,他早就带着人去和白夏谈判去了,最近宣朝步步紧逼,咱们必须得有点盟友才行” 护卫的话好像一记记重拳砸在沈若婳心口上,竟然有这样的事,傅禹修现在竟然为了自己的地位去和沈家的死对头白夏合作! 第203章 “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让我进去,我要亲自问他!” 沈若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现在如果傅禹修这么做是再合理不过的,毕竟谁在这样巨大的权力诱惑面前还想保持克制都是很不容易的事,但是对他最后的一点信任还是让沈若婳忍住没有爆发。 他们是夫妻,是相知相守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那些真情实意都是假的,他不是等待了自己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利益面前将自己背叛。 他要是想要沈家的兵权,完全可以在之前就和自己说的,不应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好啊,既然你不死心偏要去看看,就进城吧,咱们带你亲自看看现在的沈家军已经改信傅了!” 沈若婳终于跟着两个卫兵走进安远城,那几个哥哥派来的护卫因为身受重伤也都被安排着下去休养了,这里毕竟是沈家的大本营,沈若婳觉得已经不需要他们的护卫了。 走在安远城中,过去那种安宁繁华的闹市全都销声匿迹,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满大街来来往往的兵甲,有沈家军也有唐容的人,沈若婳甚至看到了百夏的人也在城中策马,俨然这里就是气氛紧张的边境战场。 “不要啊大人!这可是我们一家老小最后的口粮了,求求您行行好不要拿走” 旁边一处民居中传来哀求声,沈若婳看去,竟然是唐容的士兵在抢夺人家的粮食,一个老人抱着他们的腿苦苦哀求,却很快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滚开!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的手里的粮食都是归我们所有。” 竟然还抢夺百姓的粮食,沈若婳身侧的拳头隐隐握紧,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在安远城中,傅禹修难道都不管管吗? 父兄守护了这座边境小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不管什么时候沈家军都会以百姓为先,绝不会恃强凌弱,这才让沈家军能够在边境安然无恙地立足多年,现在一个外来的唐容族就敢在他们的地盘上做所欲为,这难道不是自毁根基。 “殿下今日不在城中,你就先去里面等等吧,会有人来见你的。” 这群人将沈若婳沈若婳带到一处官邸面前就停步了,这里好像是安远城某个县官的官邸,沈若婳将信将疑地走进去,果然远远看见一个背影矗立在院子中,虽然全身都是素服,脸上也不施粉黛,但是沈若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秦阮,那个唐容族中的亲信。 “为什么是你,傅禹修呢?” 沈若婳走上前几步,这个秦阮曾经在他们的府邸中寄住过几日,沈若婳觉得她好胜心太重了,只是碍于和傅禹修身后的唐容一族干系紧密,所以没有做过多的调查。 “你这是?” 沈若婳不解地看着她身上的丧服,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又见面了,王妃娘娘,或者说少主夫人。” 她看着沈若婳,眼里流露出来的都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寒意,沈若婳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间浮动起来的杀意,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个人,她们之间虽然算不上亲密,但是也不至于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需要如此仇视。 “你别看了,少主不在这里,他现在可没空见你,他正忙着用你们沈家做筹码和白夏谈交易呢,你怎么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怎么就没死在孟家手里,这样一来让少主多为难啊,他本来都已经是沈家的家主了,你要是死了,沈家就只能依仗他一个人,现在你又回来,会增加很多麻烦的。”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可是却让沈若婳心里浮起一阵阵寒意,为什么这个人如此的冷漠,下意识让人觉得她说的话就是真的。 “傅禹修会想杀我?你少挑拨离间,我是他的王妃,沈家的一切都是我们共同打理的,就算是他想要这份兵权,也不会对我动手的,也不会派你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来!” 她不相信傅禹修会让秦阮这种人来和自己说这件事,一定是这个秦阮在背后搞的什么鬼。 “呵呵,王妃娘娘还真是聪慧,没错,少主确实没有吩咐这么做,但是他对你不闻不问,在你身陷孟家围堵的时候没有过问过一句,这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你要是死在孟家的手中就好了,至少还能为我们发兵提供一个理由。 但是你现在竟然活着回来了,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所以少主默许了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听明白了吗?你已经是一个废物了,你对于沈家和少主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你现在最好的归宿就是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沈家军面前,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大将军府,放心,会有我们唐容一族接手,好好打理的。” 她几乎是不带停顿地说完这段话,巨大的信息量让沈若婳都忍不住呆滞了半天,她在说什么?沈家已经沦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囊中之物了,而自己这个沈家的少主,连过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销声匿迹。 最可笑的是,这么做的人竟然还是她的丈夫,自己一直以为上天恩赐的良人。 从走入城门开始,沈若婳心中就已经开始有了疑惑,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就算是不想相信也没办法,事情就是如此,她不得不考虑自己被傅禹修背叛了的事实。 当初沈家旧部不是没有人告诫过她不要太信任皇族的人,一旦和兵权皇权扯上关系,不管是谁都会有被利欲熏心的一天,就算自己和傅禹修是夫妻,至少要对他有基本的防备,最好是将兵权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将他当成傀儡 老张头的话都还在耳边,想不到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他们猜想过的结果,沈家被人鸠占鹊巢,最要命的是这还是名正言顺的,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在父亲的遗命中确实要让他来接手这一切,加上现在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家在自己手中被拿走。 第204章 如果换做以前,傅禹修亲口告诉她要兵权,那么沈若婳就算是是心有忌惮,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他这样无异于抢夺。 “是他让你来见我的吗?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是害怕见我吗?所以,你们现在是想将我彻底地杀人灭口,这样就再也不会成为你们的绊脚石了,你们唐容一族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将沈家所有的东西据为己有是吗?” 平静下来的沈若婳反倒是显得很理智,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大吵大闹,倒是让想看到她失态的秦阮有了几分意外,她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沈若婳在知道自己被背叛,失去一切之后的那种绝望。 “是,少主不想见你,但是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他到底还是心存仁慈,让我来劝告你不要试图改变已经大局已定的东西,安远城你已经不适合待了,他会派人送你回都城王府,你就好好待在那里做你的富贵王妃,不要在试图插手边境的事,这里以后都不属于你了。” 她淡淡地说,沈若婳看着眼前的秦阮,突然觉得对方真是高高在上,说赶自己走的话都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愤懑,再多的怨恨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这一切都是自己识人不良的报应。 “好,既然他还有点良心,不要我性命,那就代我向他致谢,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一定会杀人灭口永绝后患的,承蒙他还看得起我,让我能够回去王府继续当一个衣食无忧的贵族。” 她的眼里全是冰凉凉的失望,但是语气中没有半点的让步,不像是已经死心的样子。 “不过安王妃这个位置我是不想再做下去的了,我实在无法忍受一个夺取了沈家兵权的人做我的夫君,要我沈家人向他卑躬屈膝,作为他的内宅妇人俯首称臣,那样的羞辱,除非我死!” 她们沈家的人就算是生逢绝境,也绝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为了这点身份地位忍气吞声,既然傅禹修敢将沈家兵权据为己有,那就意味着他选择和自己决裂,她就算是连沈家这个最后的依仗都丧失了,也绝不会忍气吞声继续做他的王妃。 “哼,少主留你一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更何况以后少主将会是宣朝的权王,他手握重兵,就算是和太子一较高下都未可知,你还给你一个正妃的位置,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阮全是倨傲的表情,现在在她面前的不再是沈家的少主,不再是那个手握重权的沈家小姐,也不过是一个被骗光了筹码的弃子,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拿纸笔来,我不想再以这样的身份跟你们说话,安王妃?唐容少夫人?这种称呼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秦阮不明所以地拿来纸笔,沈若婳毫不犹豫地在上面飞快落笔,在秦阮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封和离书就已经出现在在她手中,上面还落好了沈若婳的私印,将军府少主的印绶,就算拿到沈家族中去也是认可的。 竟然是和离书,虽然有许多不合规矩的地方,但是真正的当事人哪里会在乎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和离,主要是沈若婳表明了要和傅禹修决裂的决心,她堂堂沈家小姐,竟然被人夺了家产,就算这名义上还是她的东西,可是骄傲如她,绝不会让人以为是她主动让步。 如果说之前还存在一点疑惑犹豫的话,沈若婳在见到城中的景象,在看到咄咄逼人的秦阮,还有傅禹修竟然打算和百夏合作,这些种种,无不让她失望透顶,就算是有一点在乎自己,也不至于连自己被救出来了都没有察觉,还在忙着扩张自己的势力,这已经不是冷漠,是对自己一种完全的不在乎。 她被困在孟家手中的时候不知道让杜陵写了多少信回来,却无一例外地没有收到回信,要不是哥哥亲自去犯险救自己,他是不是就打算让自己在孟家手里自生自灭了,失望不是一朝一夕的,是她早就压抑在胸中的。 看到这东西,秦阮欣喜若狂,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了,只不过面上依旧半点不显露,依旧是愤怒地指责沈若婳不识抬举。 扔下一纸和离书的沈若婳没有再继续在安远城找傅禹修的麻烦,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分明就是下逐客令的意思,她没有那种变成泼妇上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习惯,现在哥哥的安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在这里找不到任何的帮手,倒不如先回都城去找一下沈家的旧部,想办法先把二哥救出来再说。 “小姐,您为什么不直接把这沈若婳杀了,反正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少主回来也不知道。” 有人在看到秦阮竟然还好好地派人将沈若婳护送回都城,十分地不解,他们的目的是让沈若婳见不到傅禹修,最好是让她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哀莫若心死,如果我们一上来就要杀她,反倒是让她怀疑这是计谋,而现在我好好地将她送走,怎么看都是少主会做出来的事,只会让她更加地恨少主,沈若婳可不是个省心的女人,回到都城以后一定会想办法纠人手对付傅禹修,那就是我们的目的。” 她抬手摸了摸鬓角的白花,自己的父亲被傅禹修害死,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一定要让他尝尝被最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这么轻易地杀了沈若婳,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傅禹修确实不在安远城,他去百夏和虞彦谈交易去了,只不过不是为了什么同盟,而是三天之前他收到了瑜彦的飞鸽传书,说是抓到了沈若铭,要他亲自到白夏境内去谈。 想到沈若铭是去救婳婳了,现在他竟然被白夏人抓住了,一时之间傅禹修方寸大乱,担心婳婳会不会也出事了,管不了那么多带着几个亲信就赶赴白夏,哪里会想到在城中会有人冒用他的命令在沈若婳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第205章 太子在东宫接见了死里逃生回来的杜陵,按他的说法,是遭到了沈若铭的围攻,所有的人都被沈家人杀害了,只有他冒死逃脱,后来杜家的护卫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是沈若铭杀了我哥哥?是沈家兄妹!是他们” 崩溃的孟瑾哭得死去活来,她只是派哥哥去监视沈若婳,却没想到害了他,沈家和孟家以前只是立场不同,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现在哥哥竟然被伤心病狂的沈若铭害了,她和沈家的仇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是,沈若铭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敌国人,一举将我们包围,沈若铭根本就不管大公子是什么身份,也无视太子殿下的人,扬言要将我们一锅端了,要不是小人跑得快,估计连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殿下,看在哥哥是为了殿下的大业牺牲的份上,您一定要替孟家讨回公道啊,哥哥不能白死,沈家一定要付出代价,沈若铭兄妹在宣朝眼皮子底下杀害朝廷官员,其罪当诛!” 孟瑾哭着拽住太子的衣角,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哥哥虽然是个草包,但是始终是孟家的嫡子,要是他没了还不能为孟家换一点实用的东西,就真的是死得冤枉了,必须要沈家兄妹付出代价。 太子傅禹明始终紧抿着唇没有出声,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好歹派去了那么多人帮着孟枫,怎么可能一个回来的都没有,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可偏偏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杜陵治罪,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是什么情况全凭他一张嘴说了算,这个人一看就嫌疑很大。 “沈家兄妹?沈若铭不是去了安虞做皇夫,怎么又突然要回来趟这趟浑水,婳婳和傅禹修之间是不是出现了裂痕,为什么来救她的是沈若铭,而傅禹修半点动作也没有,正忙着在边境夺取沈家的权力,他们之间可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恩爱。” 他喃喃自语,依旧对孟瑾的哭诉无动于衷,事实上能够影响到他决断的只有自己既定的利益,孟家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既然你对事情这么了解,就留在太子府继续等着,等沈家的人回来你再和他们对质,至于其他事情,你们就不要插手。” 他看向还在卖力哭哭啼啼的太子侧妃孟瑾,这次他们孟家确实是吃了亏,但是谁让孟枫这个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着那么多人抓一个沈若铭都抓不到,反而是坏了自己的事,不责怪他就算了,还想着帮他报仇,简直不要想得太多。 敷衍地安慰了孟瑾几句之后,傅禹明就站起来走人了,他还要去宫里和皇帝汇报事情,也不知道宣帝知道沈家又再次死里逃生之后会震怒成什么样。 沈若铭被白夏人救走,他这次真算是九死一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都动弹不得,负责帮他上药的白夏郎中一度以为这人救不了了,要不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只怕是早就没了。 “你倒是命大,不愧是沈家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主儿。” 虞彦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沈若铭,他们年少的时候都是随着父亲驻守在边境,互相之间并不陌生,甚至有惺惺相惜之感,现在就算立场不同,却也不至于会有多仇恨。 “呵,怎么,留着我一条命是想拿来威胁婳婳?你们白夏现在算是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 沈若铭丝毫没有变成阶下囚的自知之明,说话间全是轻蔑,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威胁,反正只要是婳婳安然无恙,就算自己沦落到白夏中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苟延残喘。 “威胁宣朝的安王妃?这有什么意思,现在你的身份可不仅仅是沈家二公子,可别忘了在安虞还有娇妻幼子在等你呢,他们也是你的家人。”沈若铭下意识还想嘲讽回去,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安虞的什么?孩子?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他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抬手就掐住了瑜彦的衣领,眼里因为激动充血而泛起血丝,周围虞彦的护卫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拔刀相向。 “都退下,安乐王不过是听到自己要当父亲了有些激动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对沈若铭现在的表现很满意,本来以为他和安虞的曜月女王分道扬镳之后没什么交集了,却不想现在不过是听到一个消息都激动成这样,这样一来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月儿怀孕了?这个消息是真的?” 沈若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心里转过万千思绪,最后都化作一柄柄利箭直刺他的心脏,他们分开了这么久,她和那个左铁王又走得那么近,会不会 “是你的孩子,曜月亲自昭告天下的,还说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安虞的储君,你就是国父,她为了请你回去还真是煞费苦心。” 也许是看出沈若铭在想什么,虞彦很是贴心地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 “她对你可算是痴心一片,要知道只要是你的孩子做了安虞的储君,相当于你就是和曜月共治安虞,以她对你的依赖,就算是将她君主的地位取而代之也未为不可,怎么样,是不是很动心。” 他有时候真是很羡慕沈若铭,明明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却被一国公主收留,还扶做了皇夫,现在就算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也依然愿意将他们的孩子立为皇夫,要知道曜月还是公主的时候有多少人对她倾慕,可是她对他们这些达官贵人都是不屑一顾,现在还将安虞送到了沈若铭手中,真是他们做梦也得不到的机会。 “她怀了孩子,还要谋划这些事情,为了我这样一个废物,不值得” 脱力放开虞彦的衣领,沈若铭坐了回去,立刻有郎中围上来帮他处理身上崩裂开的伤口,现在他可是对白夏很重要的筹码,虞彦下令千万不要让他出事的。 “除此之外还有傅禹修也在打探你的消息,看来你这个小舅子也是希望能够把你赎回去,只可惜他诚意不够,被我拒绝了。” 第206章 “我妹妹怎么样,你有消息吗?” 沈若铭也算是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了,知道白夏人不会现在就杀自己,索性也没有挣扎,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恢复常态老神在在地问。 “听说和傅禹修闹翻了吧,昨儿傅禹修还来白夏和我谈你的事情,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半夜就急急忙忙地回去了,想必闹得很不愉快,你也知道傅禹修在安远城的防备很深,我的人轻易都进不去了。” 他这话倒是说的实话,对于沈若婳的打算他一直就看不明白,这两人在边境的一举一动都决定了他们这些人能够走到哪一步,现在据说两人之间有了嫌隙,那他们就正好将计划更快地实施,最好是沈若婳彻底和傅禹修撕破脸,那他们会更高兴。 “傅禹修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果决,他身边的那些唐容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安南侯在背后操作的机会更大一点吧,想要夺了我沈家的兵权,还不忘将婳婳逼走” 沈若铭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避免不了他们之间最根本的原因,就算婳婳再怎么付出,到最后在利益面前不动心的人又有多少,婳婳又是那么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被别人当做垫脚石,还被傅禹修拿走了手中的兵权。 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不会忍气吞声做一个背后的人,只怕是现在就已经闹翻了,说不行接下来和傅禹修反目成仇也说不定,自己这个妹妹就是性子太倔了,决不允许自己做小低伏,迟早要吃大亏。 “罢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给她惹麻烦就算是最大的帮忙了,看在我对你还算有点用的份上,时不时地将她的消息告诉我,要是方便的话给点纸笔我写封信给月儿,让她知道我在你们白夏做客,对于你接下来的计划也有好处。“ 沈若铭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要求说出来,好像自己现在不是在被扣押的阶下囚,而是来到白夏做客一样,指派起人来没有半点压力。 虞彦倒也不为难他,沈若铭说的没错,就算他不愿意自己写信,他们也会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到安虞的,现在对于安虞来说沈若铭就是不得不救的人,曜月那女人要是知道她孩子的父亲在他们白夏做客,一定会迫不及待送上门来等着被宰的。 “这个消息大概是多久的事情?曜月为什么要在现在昭告天下呢,明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就算是待在安虞朝,也不过是她的累赘。” 沈若铭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曜月是为了救自己回去才放出这个消息,他还在想之前那些派来宣朝刺杀自己的人,可都是安虞的顶尖杀手,一般只有曜月才能调动这样的兵力,原来在她心中自己还是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喃喃自语了几句,沈若铭开始在纸张上写自己的心里话,他认识曜月好几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明明知道身处敌对阵营不应该有太多交集,可偏偏他们相知相爱,明明知道两国之间水火不容,不要抱有太多期待,但是他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夫妻,还在那么危急的时刻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最后最讽刺的却是当沈若铭打算好好弥补自己的过去,好好对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却因为一直以来的冷漠不被信任,曜月开始怀疑他的目的不单纯了,知道他心里一直还想着回宣朝复仇。 就这样本来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两颗心渐行渐远,再也不可能心心相印,他们走到这个地步,可以说都是被外力所一直推动,但是两人都没有想过去给对方解释的机会,终于渐行渐远。 提着笔想了半天,沈若铭终于在抬头写道:“月儿,我是沈若铭,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白夏,你不要带人来寻我,也不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如果我回不来” 他也不避讳旁边一直盯着看的瑜彦,因为他知道这封信一定会送到曜月手中,因为他用的宣朝的文字,加上自己的笔迹,有许多自己和曜月才知道的沟通方式,就算虞彦找人仿写一时半会也会被识破,他现在要的是尽快将自己的消息传递出去,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写好信,沈若铭将其封好递过去,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放心好了,曜月是安虞的君主,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冲动的,你们的如意算盘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 虞彦哪管这些,满意地将信件收起来,朝他笑了笑:“你也太不懂女人的心了,她既然敢这么做,就会做得更多,我们不妨打个赌,看看曜月会不会举安虞之力来赎你,到时候你要是回去做了手握重权的皇夫,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呢。”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虞彦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个看守森严的地方,留下一身重伤的沈若铭躺在榻上,看着房梁苦笑,自己什么时候要变成这种指望他人来营救的怂货了。 想伸手去摩挲一下腰间,猛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月儿成亲时候佩戴的吊坠早就拿去充当假死的信物了,就是那唯一的令牌也在和婳婳分开的时候送给她脱身了,现在的自己还真是一点念想都没有。 知道了月儿怀孕之后的喜悦让他疯狂地想要见到她们母子,刚刚虞彦在这里的时候表现得多淡定,实际上内心全都是一种急不可耐的煎熬,为什么这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不在她的身边。 她既然一直不信任自己,为什么还要怀上自己的孩子,既然想派人到宣朝除掉自己,为什么又让自己的身份人尽皆知,摆出一副等着自己回去的样子,他现在都有些看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但是既然她用这么大的代价寻找自己的下落,那么沈若铭也没有再继续假死销声匿迹的打算,接下来不管是再派杀手来也好,让他滚回去也好,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再见到她一面。 第207章 傅禹修本来是来找虞彦救人的,奈何沈若铭现在还不愿意回去宣朝,他得知了沈若婳在城中知道自己拿走了他的沈家兵权不高兴的事,哪里还管得了这里的事,留下一些人照顾沈若铭,自己连夜就回安远城去了。 一进城门就看到陈夏等人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看到他一脸的焦急:“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进城中看见了唐容的族人,在听信了一些谣言,竟然觉得殿下您是夺取了沈家的兵权,一怒之下直接就带着人回都城了,说不定是要回去纠集人手救二公子也说不定。” 傅禹修狠狠锤了粗粝地城门一拳,都是自己疏忽大意,婳婳本就敏感,这样关键的时候应该亲自去接她,向她说明缘由,沈家的兵权自己只是暂时接手,并不会真的私吞她的。 “都是我的错,当时夫人进城来就气势汹汹地问为什么我们会在这,唐容的人为什幺要在沈家的地盘,我看夫人心情不太好,就说现在唐容族人是过来帮助少主的,谁知道夫人说别以为偷了沈家的兵权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沈家家主了,还让少主您好自为之。” 一旁的秦阮一脸委屈将事情说了大概,然后递出那封和离书:“我实在劝不住,最后夫人竟然还丢下了和离书,放出话来说是要与少主您恩断义绝!少主,夫人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您一点要追去都城和她解释清楚啊,这里面的事情一句两句恐怕没办法说清楚。” 她语带急切,看起来确实是为了傅禹修他们的事担忧。 “和和离书” 傅禹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连接过来的勇气都没有,他以为只是一点误会,婳婳回来了之后见不到自己说不定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救她,或者看到这些涌入城中的唐容人心里不痛快。 但是这些都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写和离书,他们之间的婚姻竟然如此脆弱,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吗? “她还说了什么?” 傅禹修直接将和离书紧紧捏进手中,片刻之后化作齑粉,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但是复杂的情绪让旁边的人都心底一凝。 “夫人还说,说她绝不愿意做丧家之犬在您面前摇尾乞怜,所以你们以后见面各凭本事,她会想办法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陈夏等人都没有见到沈若婳,现在倒是只有秦阮一个人将当时的情况描述,虽然他们都有些意外沈若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讲理了,但是想想当时的情景,换做是谁也冷静不了的。 “在她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原来曾经说的那些海誓山盟终究是抵不过一点蝇头小利,原来我也不过如此,罢了罢了,既然互相之间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又何必互相欺骗。” 身后的人都是看着傅禹修跌跌撞撞走进城去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要是殿下和夫人就这样翻脸了可怎么好,除了一个人心中暗爽无比。 秦阮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一点小小的挑拨就让他们反目成仇了,接下来离自己的计划又更近了一步。 此时的沈若婳猜到傅禹修也该看到自己留下的和离书了,冲动过后心里其实有点小担心,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挑开帘子看着窗外西斜的太阳,离都城又更进一步了,如果顺利的话明日她就能回到都城,与以前不同,这次她是孑然一身一个人回来的,几乎可以想象踏入都城之后会有多少指指点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和傅禹修和离的事情这么大,说不定早就被唐容的人传言得到处都是了,她可不相信安南侯不在盼着这天。 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南侯对于沈家的目的不单纯,就算她愿意相信傅禹修,也无法全部相信唐容的人没有想过将沈家的兵权私吞,现在自己终于和他闹掰了,想必正中下怀,不仅仅是安南侯会很高兴,就是都城这些一直希望他们分道扬镳的人也会放松警惕吧。 “小姐,前面有个驿站,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在此处歇息吧。” 沈若婳点点头,虽然二哥的事情很着急但是现在要回都城搬救兵也需要讲讲谋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安王妃呢,既然都已经被休弃了,就没有资格使用官家的驿站了,想要住宿的话,出钱吧” “我们小姐就算不是宣朝的王妃也还是将军府的小姐,住官家驿站天经地义,你们怎么能如此仗势欺人。” “还将军府小姐呢,这个就更不存在了,现在沈家归皇族,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谁还认为她一个女人是什么升价少主,别在这吵吵闹闹了,要住客栈就出钱,不住就往前五十里有村落,不过只怕是你们走到明早上也走不到吧哈哈哈哈” 争吵声打乱她的思绪,沈若婳从马车上下来,一步步走进驿站,就听到别人对于她们沈家现在的轻蔑,原来自己和傅禹修和离的消息传播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原来自己失去了沈家身份的依仗之后连住个官家的驿站都没有资格。 一切的愤懑和委屈从心里充斥到全身,加上多日的疲劳,她竟然觉得有些摇摇欲坠。 “小姐!” 护卫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沈若婳的身后就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稳稳托住。 迷蒙的眼睛里出现一个人的脸,沈若婳皱了皱眉,是他,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婳婳,你受苦了。” “太子殿下” 沈若婳挣扎着想起来,她实在不愿意有人看到自己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但是现在就真的浑身无力,多日的舟车劳顿,疲惫好像要将她完全吞没。 第208章 太子傅禹明竟然突然出现在这离都城几十里外的小小驿站中,开始那些衙役并没有认出来,在沈若婳说出称呼过后个个吓得半死,匍匐在地上半天不敢吭声。 “准备上好的房间,做点饭菜来。” 傅禹明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看着她瘦削的脸心下就是一疼,哪里还有心思和这些仗势欺人的衙役置气,抱着人朝驿站走去。 衙役口中的话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多日来神经紧绷的沈若婳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傅禹明抬手试了试她滚烫的额头,眉宇间有怒火在积蓄。 当初不是说傅禹修对她很宠爱吗?不是说事事都会以她为先,她不是说嫁给傅禹修会幸福 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意愿是要嫁给那个人,如果不是不想让她伤心,自己的手段又何至于此,这可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啊,为什么到了那个混账手中半点不知道珍惜,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现在的傅禹明心里又纠结又愤怒,一方面自己应该高兴,终于让沈若婳这个女人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如果不是她的不知死活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自己作为最后的受益者应该高兴才对,应该在她面前好好地嘲讽她当初的不知好歹才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们和离了,她独自一人踏上了回都城的路,他想也没想就扔下东宫的一堆事情,发疯一样找了沿途的客栈,等看到她在风中单薄的身影,下意识不是冷嘲热讽,而是上去将人紧紧护住。 拧干毛巾给床上脸色苍白的沈若婳擦脸,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半个月之前离开都城还是那么活泼的一个人,现在这样子瘦得好像眼窝都有些陷落了,可见这段时间必然是过得不安稳,想想也是,本来沈家事情就多如牛毛,傅禹修背后的安南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来二去的谁能受得了。 “阿修,你为什么要骗我” 傅禹明的手一顿,才注意到毛巾下沈若婳苍白的小脸全是痛苦,看样子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本来放在被褥里的手抬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嘴里的话说出来那么让人心疼。 “你要是想要兵权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说,为什么要骗我” 原来她也有这样被人利用欺骗的时候吗? 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傅禹明收回自己的手,终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愿意相信那个伤害了她的人,而自己这个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的人连一点注意力都不愿意施舍。 “你就这么信他依赖他,你们认识才多久啊,我可是守护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不愿意回头看看我,看看这个一直在背后注视着你的人人,沈若婳,你当真狠心啊!” 他说着话,突然觉得心中的戾气无处发泄,自己所有的骄傲在这个人面前都是一无是处的。 “傅禹修,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抢走我的东西,让我也常常失去挚爱的滋味!” 沈若婳再醒来已经是在回都城的马车上了,太子傅禹明确实很忙,现在宣帝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已经受命监国,不少事情都是等着他决断。 沈若婳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手拿着奏章在批阅,一手却拿着一个蒲扇在扇小小的火炉,上面竟然还热了药,炭火在宽敞的马车中留下些许让人安心的温度。 这样的场景好像很多年之前就有过,只不过那时候沈若婳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任性丫头,每次和太子出行都要着凉生病,他就一边抱怨着给她煎药,还要应付宣帝的课业考察。 他们到底,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只是后来牵扯的事情多了,许多东西就慢慢地变了味,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醒了就别装睡,起来把药喝了,良药苦口,你得了重伤寒,身上又还有伤口,不想发炎的话就不要再任性。”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个让人心安的温润太子,一如这么多年没有变化。 不知不觉间沈若婳就觉得有热流没入鬓边,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心里那根弦。 傅禹明察觉到了,叹了口气,也像小时候那样只要她一服软就不忍心再责怪了。 “傅禹修” “我不想提他。” 沈若婳偏过头去背对着太子,任泪水肆虐,她不是软弱的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冷漠到无坚不摧的人,尤其是现在她算是什么都没有了,沈家这个最坚实的依仗也变成了她对面的阵营,只要是傅禹修要让他们和自己作对,她就没办法和自己曾经守护的沈家反目成仇。 “你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据我所知傅禹修并不是什么野心太盛的人,你的性子太急躁了,有时候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这样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伸手在她的背上试探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拍出去,他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两小无猜了,这两年来太多的事情改变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清楚吗?孟家的事情别说你不知道,虽然是你指使了孟枫这么做,但是看在你终究也是没伤害我的份上我不想追究,现在只想问问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她已经累了,不想去追究太子到底有没有指使孟家绑架自己,现在对傅禹修也失望了,唯一还放不下的就只有自己的至亲。 “你二哥没事,他被白夏人救走了,安虞的女王应该还需要他,会尽快和白夏谈判的,比起回到宣朝,留在安虞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安虞那个君主对你哥哥还真是看中。” 想到自己线报传递来的消息,太子微笑,本来他也不想做的太绝,如果沈若铭能够得到这样的归宿,那么他也算是没有愧对之前的好兄弟。 “去了白夏,也好,他现在应该也对我失望透顶,毕竟沈家终究是在我的手里弄丢了,曜月是一个很强势的女王,却唯独对哥哥如此用情至深,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最后一点心事也被解决了,沈若婳坐起来,现在的她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第209章 “你现在还是先好好养伤吧,不要只顾着别人,还像以前一样那个喜欢逞强,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傅禹明感觉她还不甘心,其实作为女子而言,既然傅禹修已经成为了沈家的家主,那么她大可顺坡下驴,这样一来还可以做沈家当家主母,对傅禹修有扶持的恩惠,以后就算是唐容的人野心再大,傅禹修成就再高,依旧不可能辜负她这个付出这么多的结发妻子。 只可惜沈若婳的性格太过强势,如果她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有所让步,他们说不定也不会走到今天。 “你也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吧?但是唐容的情况难道你不了解吗?绝对容不下我的,我们走到今天不过是各方所愿。” 就算自己愿意忍气吞声,傅禹修背后的唐容一族,还有安南侯,他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作为傀儡掌管着沈家兵权,他们需要的是傅禹修对西北军的绝对控制,如今傅禹修就有这样的机会,哪里会有人不珍惜,所以说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冲突。 秦阮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还会有数不清楚地麻烦找上门,她和傅禹修那点可怜的情分迟早会被消磨德一干二净,与其到时候恩断义绝,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表明立场。 两人相顾无言,各怀心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在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傅禹明掀开帘子走出去,很快伸手扶沈若婳。 沈若婳自己扶着车下来,没有想象中的喧嚣,显然不是都城中,更不是她们气派的沈家将军府。 “这段时间因为傅禹修和朝中关系紧张,沈家被父皇下令严密监视,如果你贸然回去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传唤进宫,甚至是先关押进牢房里,还是先住在此处别院,我会派人来照顾你,需要的东西也会送来。” 这里是都城一处不显眼的太子别院,以前他们也在这里住过,沈若婳并不陌生。 “如此也好,我对你说不出感谢,但是以后会报答你今日的搭救之恩。” 她不是矫情的人,也知道现在沈家回去了也是给他们徒增麻烦。 傅禹明抿抿嘴没说什么,沈若婳流落到这个地步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手笔,如果不是他授意孟家这么做,她也不会被绑架,傅禹修也不会趁机夺得沈家的主导权。 本以为他们之间再见面沈若婳会仇视,却不想她比想象的还要理智。 收拾好东西入住下,沈若婳开始联系自己还能调动的人手,现在要做的就是掌握各方消息,就算她要将沈家就这么拱手让给傅禹修,也要知道他到底会拿着那些兵权去做什么,还有远在百夏的哥哥,他的安危始终牵动着自己的心。 “你说什么!太子带着一个女人住进了别院?” 此时刚刚起床用早膳的太子侧妃孟瑾听到属下的禀报,又惊又怒,手里的热粥下意识地脱手而出,泼在上好的宫缎上,屋子里又是好一阵的手忙脚乱。 “怎么回事你们仔细说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不是为了沈家的事焦头烂额吗?怎么有空去接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东宫里的侍妾他都从来不” 说到这里孟瑾脸色猛然一变,不耐烦地将手边还在替她整理衣物的婢女推开。 傅禹明对后宅根本就不热衷,就算姜皇后硬塞给他那么多女人,也不见他宠爱哪一个,反倒是觉得东宫中烦躁,大部分时间去住别院,她们这些人都是没有资格去打扰他的,但是有一个人一定例外,要是是她的话,别说是带进别院,就是带进东宫来,她也不会觉得有多么不可接受。 “殿下这几日似乎出了都城,我们守在别院外面看见他带着一个女子回来,举止间颇为亲昵,奈何别院太子殿下护卫太多,咱们都没办法上前一探究竟,只知道那女子生得娇美,远远看去很像一个人” 负责汇报的小厮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自家主子铁青的脸之后还是赶紧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很像是安王妃。” “好,好得很,别人弃如敝屣的东西到了他这里依旧是视若珍宝,他到底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 孟瑾简直气笑了,能让太子还如此牵肠挂肚的人还有谁,除了那个沈若婳,一直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梦魇笼罩着她,好像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摆脱不了她的阴影,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以前她霸占着都城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不管是内定的太子妃,还是辰王殿下的看重,可是明明现在她都已经选择了安王,这些男人都还对她趋之若鹜,前几日刚刚传出她和安王和离的事,这几日太子就迫不及待地去将人接到身边了。 别院那是什么地方,是太子的私宅,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以后等风头过去了再来个登堂入室吗?自己本来就一步之遥的太子正妃之位,到最后还是太子傅禹明为这个女人留着的,在他心里就算是一个弃妇也能够当他的正妃,偏偏自己就不可以 种种想法涌入胸膛,一股子闷气简直要将人逼疯了,孟瑾强制让自己不去想自己一点都比不上沈若婳,努力不让自己和她做对比,在太子的眼中她们本就是不对等的身份。 “侧妃娘娘务必要冷静啊,殿下对那狐媚子要是旧情难忘,您现在去出头就是触怒了他的逆鳞,现在孟家势弱,正是依仗太子殿下的时候,要趁着现在太子殿下对孟家还有愧疚之前好好利用为老爷谋取利益,而不是做那些内宅妇人之见争风吃醋的事儿。” 随着她陪嫁过来的老姑姑担心地看着孟瑾,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直接和太子撕破脸,那他们孟家就算是真的完了。 “姑姑放心,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只是这个贱人竟然还有脸回到都城来,还敢明目张胆地待在太子身边,我倒要亲自去看看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来人备车,我要去别院看看殿下。” 第210章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孟瑾到底还不是那种冲动无脑的妒妇,她要亲自去探查一下是不是沈若婳。 陈夏早上起来本打算去中军帐中找傅禹修汇报一下这几日城中的境况,却发现早就人去楼空,傅禹修这个他们刚刚立起来的统帅大人直接留下一封信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其实他对于今天的到来并不意外,这个家主并不是真的像小姐那样非要守护他们沈家军不倒,在小姐和他闹翻之后想必也无心再和他们管理这里的烂摊子。 不过拿起信他还是意外了一下,原来不是撂挑子不干了,信件上还是将目前军中的事情做了详细安排,包括一些紧要的人员调度,这都是这段时间他在军中仔细研究过的,最后信件里说他要去都城找王妃解释清楚,军中事务就交给他暂代,有大事就传信给他处理,其他大小事宜都先交给他决断,这倒是和之前他们沈家自己掌管兵权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陈夏本来还怀疑这个安王殿下会将军中大权交给安南侯呢,毕竟现在唐容一族的人都进驻了安远城,在外人看来他们已经依附在唐容的旗下,如果不是这样,朝中早就虎视眈眈的大军哪里还会驻足不前。 看来安王殿下还是将小姐的感受放在心上,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联系到之前和离书的事情,这件事就很蹊跷了,小姐平时是多么冷静理智的人,怎么会因为安王殿下没有去救她而生气提出和离呢。 再说了如果换做当时的场景,必然也是先保住沈家兵权比较稳妥,二公子去救人,安王殿下留下来抵御孟家的步步紧逼是最好的安排,要是小姐知道的话也绝不会有意见的,他这几天越想越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陈将军,少主呢?” 身后的声音将陈夏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头之前下意识将手里的信件塞到衣袖中,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什么都没发生。 “是秦小姐啊,将军带着人出去了,也许是最近有不少流民骚扰边境,这些事说大不大,但是放任也会影响沈家军正常的巡防,还是不能坐之不理。” 他刚刚在想的事情中最怀疑的就是这个秦阮,他对自家小姐一直很信任,只有被人陷害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个秦阮是唐容人,和傅禹修也不见得有多和睦,说不定有其他的阴谋诡计也说不定,所以现在傅禹修离开军营的事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秦阮觉得有些奇怪,傅禹修这段时间因为和沈若婳和离的事情都有些兴致低落,对于军中的事务并没有太多热情,怎么突然就出去巡防了,难道他不应该回都城去找沈若婳问个究竟吗? 虽然心里怀疑,但是面上不显,秦阮笑笑转身离开,却在出了营帐之后将自己的人召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傅禹修确实不在边境了,他那天看到沈若婳留下的和离书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是深深地自我怀疑,难道自己在婳婳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托付的人,随后他甚至不无恶意地想,难道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最后不过是为她暂时掌管沈家兵权,都能让她有这样大的反应,难道在她心中只有沈家兵权,自己就一点也比不上它们珍贵。 如此反复几次折磨自己,他终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问问清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胡乱猜测造成他们之间无法挽回的错过,就算是婳婳要他把沈家兵权还回来,他最多只是失望,也绝不会让她看清自己。 沈若婳走得慢,一路上又因为不舒服走走停停,傅禹修快马加鞭倒是没那么多顾忌,没两天都城就已经遥遥在望。 与此同时,孟瑾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院子中一身绯色衣裙晒太阳的女子,在她转身那一瞬间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这里是太子别院啊,太子是什么身份,沈若婳又是什么身份,她一个有夫之妇怎么能毫不避讳地住在这里? 孟瑾直接都愣在当场,直到太子有些愠怒的声音从旁边传到她耳中。 “你来这里干什么?谁放你进来的?” 孟家机械地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算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听听他这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被自己抓包的愧疚,有的只是不在意和不耐烦,甚至连自己来到这里都是一种错误。 “殿下?这话难道不是我该问她吗?她是谁啊?是安王妃,是你弟弟的妻子,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和殿下您在一起,难道身为您的妻子,妾身连这点资格都没有!” 她倒不是真的因爱生恨什么的,对于太子和这桩婚姻,他们更多的是相互利用,并没有什么感情,她真正不忿的是太子对她自始至终的蔑视,还有自己在沈若婳面前的失败。 明明现在她都已经是一个丧家之犬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忍受她这种羞辱,为什么在太子心目中她还是比自己重要得多,这种不甘心和愤怒一瞬间充斥了她的头脑,让孟瑾根本就无法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得失。 “孟瑾,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颠倒黑白。” 沈若婳站在他们两人对面,也觉得这事儿也许正朝着自己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本来她没什么好避讳的,不过是借住一段时间而已,而且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是他们孟家吗?自己都还没发难呢,孟瑾这女人就过来兴师问罪了? “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你就是想报复我,你杀了我哥哥还不够,还想上赶着来羞辱我是不是,沈若婳,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到大你就事事都要争抢,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就是用来拜高踩低的,现在傅禹修不要你了,你又回过头来想勾引太子了?”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过来试探一下的本意,看见沈若婳这个女人她就来气,这可是害死她亲哥的人,要不是还有太子在旁边,她一定不介意就在这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211章 “随你怎么说,不过说到你哥哥孟枫,他的死就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你们孟家见不得人过安生日子,始终觊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如果现在我没有站在你面前,而是死在你孟家的刀下,你会有这样的表现吗?既然谁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不要站在道德高点指指点点。” 沈若婳也怒了,这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如果不是孟家的横插一杠子,孟枫的不自量力,他会死在二哥的手中吗? “沈若婳,我孟家与你不共戴天,今日你竟还有脸勾引太子,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也不再管旁边满脸怒容的太子,直接冲上去就要打人,她也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人在怒急的情况下哪里还管这些。 于是满院子闻讯赶来的太子别院侍从们就看到他们平日里一副养尊处优的太子侧妃娘娘现在就像一个泼妇一样冲上去和安王妃扭打。 沈若婳并没有打算和这样一个疯婆子有什么揪头发扇耳光的行为,那真是太有失体面了更何况她好歹算是练过的,真要是对这娇滴滴的孟瑾下手,说不定几下就能把人打残了。 “你够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到这闹,你们孟家是什么地位莫非你自己不清楚,你要是觉得太子侧妃的位置待腻了就滚回去,我早就忍够了你们父女!” 却不想孟瑾的手都还没碰到沈若婳,旁边的太子早就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她面前,抬手就把孟瑾往后推开,她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住,直接重重跌在地上,顿时涕泪齐下,哭得梨花带雨。 沈若婳也愣住了,他们夫妻俩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本来三两句可以解释的事情,这下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好!既然殿下要做这种罔顾人伦的人,也不要让我孟家蒙羞,这个女人要是有脸还在都城待着,就等着皇后娘娘怪罪,让大家都看看沈家的女儿都是怎么水性杨花的” 孟瑾算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本来就对沈若婳窝着一肚子火,现在在太子面前更是颜面尽失,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你要是敢将这件事传扬出去,东宫你也不必待了。” 傅禹明将沈若婳隔到一边,回过头来冷漠地对地上还在哭哭啼啼的孟瑾警告着,他不是轻易发火的人,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脾气,人们都是在他之后的所作所为中看出他的心情,现在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警告,就不是口说无凭,孟瑾毫不怀疑要是自己胆敢将这件事拿到皇帝皇后那里去告状,一定会被太子报复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情分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既然太子殿下要护着这个狐狸精,那臣妾也没有办法,今日的羞辱我会一辈子记得,沈若婳!” 不甘地从地上爬起来,孟瑾血红的眼睛朝沈若婳狠狠瞪了一眼,终于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太子别院。 面对她这样的泼妇一闹,沈若婳也觉得头疼,同时也觉得自己还寄住在这里确实是不妥,将军府现在虽然被朝廷看守严密包裹,但是偌大的都城到底还是能够找一个容身之所的。 “她就是无理取闹,孟家在东宫本就是利益关系,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这样说话也不过是为了气你,这个机关算尽的女人,只会让我心烦!” 傅禹明狠狠地将地上孟瑾遗落的食盒踢飞,这种女人就是贪心不足,已经给了她地位,让她在太子府中作威作福,一个侧妃的位置还不够,还想要什么。 “她倒是真的恨我,我本来也不应该待在这里,沈家都城周边应该还有些庄子,我去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吧,最近将军府的风头太盛,我在都城不管怎么样都会惹出祸端。” “原来倒是我连累你了。”太子傅禹明苦笑,看着自己面前的婳婳,这个自己曾经触手可及的人,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因为身份的鸿沟再也没办法靠近了。 “不过孟家那么陷害你,看到孟家生气难道你就没有报复的快感吗?就算是为了气气她,你都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可笑,自己何德何能需要沈若婳来做这样的利用,但是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一点念想,一点奢求。 “怎么可能?就为了气她我还不屑于如此,想要报复孟家的话手段多得是,这样的实在太过没水平了,我要报复孟家的话,一定是堂堂正正的,至少要让他们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她虽然讨厌孟瑾,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不会为了气她故意和太子纠缠不清。 “你不用离开,现在都城是什么形势我比你清楚,要不是你在我的庇护之下,只怕是连都城都进不来,你以为父皇到现在都不动手是因为不知道吗?他只是还在等一个时机而已,你要是不想再重蹈覆辙的话就不要逞强。” 他不是在危言耸听,今日上朝的时候宣帝就曾经敲打过他,显然是知道沈若婳就在他府中的事情,要不是他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囚禁沈若婳用来和傅禹修谈判,说不定现在皇宫的禁卫军都已经到了。 “这样对你影响也不好,我还是出去,要是你的侧妃侍妾们三天两头的来,保不齐多久就让整个都城满城风雨,要是传到阿修耳朵里” 沈若婳顿住,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原来自己一直还在意的竟然是他的想法,明明他都那么决然地不要自己了,赶自己回都城来了,为什么在一想到他听到这个消息会生气之后,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回避。 太子看着她这个样子,一直压抑的情绪也终于爆发了,伸手将沈若婳的肩膀紧紧扳过来看着她:“婳婳,你现在已经和傅禹修和离了,你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向前看呢,或者向后看?看看那个陪伴了你快十年的人” 第212章 他现在还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就是倔强的不甘心,自己陪伴了婳婳那么多年,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一点分歧才走到今天的,只要自己重新获得她的原谅,他们就还有可能,还能回到过去,他们之间曾经也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太子殿下,傅禹明!你放开!” 沈若婳想把人推开,她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讨论这个。 “我当年不是不帮你,我是有苦衷的,是父皇威胁我,是傅禹修趁机在你面前表现,总之,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们才错过的,但是婳婳,我一直就没有忘记过你,就算后来你为了傅禹修和我作对,我都没有对你下杀手,当年我们的赐婚圣旨都还在,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沈若婳挣脱他的手,没想到到了现在太子还有这样的心思,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听我解释一句呢?你对傅禹修就一再的包容,哪怕他背着你做了那么多事,你都还愿意相信他!你知不知道他一开始就在骗你利用你。” 说出压抑在自己心中的话,太子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他和婳婳算是错过了,但是都是被傅禹修那个小人算计的。 沈若婳有些听不明白,但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因为自从自己和傅禹修在一起之后,不断有人或者暗示或者明示傅禹修身份不简单,说他一直在背后做不为人知的大事,现在她感觉自己就要触摸到事情的真相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冷静下来的沈若婳看着太子,相信他一定会知道很多,太子在宣朝的手段一直就不简单,只要是他愿意去查,就不会没有风声透露出来。 眼看事情已经开了口,傅禹明也不打算再瞒着她,反正现在沈家兵权也已经被傅禹修收入囊中了,她对于傅禹修来说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弃子了,告诉她,让她看看傅禹修本来的虚伪面目也未为不可。 “他和百夏的关系一开始就不简单,你二哥被白夏抓住的时候他不站出来帮你解决,反倒是假惺惺的去做什么人质,但是你知道吗?安南侯和白夏王从一开始就勾搭在一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都是为了骗你,现在沈家兵权和唐容一族都在他手中,你猜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就是和白夏合伙吞并宣朝的边境,在哪里建立属于他们唐容的旧都!这才是他的野心!” “怎么可能?他们不过是流民,连安身之所都需要不断地变换” 沈若婳想到她看到的那些场景,虽然表面上唐容一族是罪人,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傅禹修统领下的唐容族人在他的封地阳奉阴违,不断地进行着私底下的扩张,表面上依旧以无家可归的罪民身份作掩护。 这样一想又有很多端倪,傅禹修曾经也说过他为了保护那些唐容的族人不得不进行着在各国经商打理人脉的事情。 但是他的势力就连杜陵这样专门走南闯北的大商人都感到忌惮,可想而知不仅仅是简单的经商,更何况安南侯这个人始终是朝廷看不透的谜题,很多不为人所知的事情也许都是他在背后操纵。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能安然无恙从凶残地白夏人手中安然无恙地回到都城吗?如果不是他们本就是盟友,又怎么会连边境都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其实之前他也不是很确定,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慢慢意识到傅禹修也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一无是处,也许在他的谋划中宣朝根本就不值一提,后来对于安南侯的监视越来越严密,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得的秘密。 安南侯当年可是宣朝的叛臣,为什么到最后父皇只是封了他一个侯爵的地位息事宁人,任由他这么多年在宣朝的西南方为所欲为?如果不是父皇都忌惮的势力让他不敢对唐容一族动手,凭着傅禹修和方辰这么多年的忤逆,早就够他们死上个百八十回了。 正是因为这种无力感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傅禹修已经不能仅仅说是宣朝的死对头白夏勾结,他对于那个传说中不管政事,大事小事都当甩手掌柜的白夏王也许都有着超一般的掌控。 后来通过杜陵又知道了不少关于虞彦郡王父子的事,他的猜想才渐渐得到佐证。 原来所谓的白夏王早就被各方势力架空了。他现在之所以还坐在白夏君主的帝位上,全都是靠着唐容一族在背后支持,虞彦父子当然不会甘心他们白夏被一个外族人操控,所以白夏的众多贵族这么多年来互相征伐吞并,等着的就是这块遮羞布被撕下来的那一天能够拥有更好的地位,在倾覆的白夏朝中有一个称霸一方的资格。 而造成这一切的背后主谋,竟然就是一个宣朝不起眼的皇子,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废物,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紧紧抓住了白夏王的命脉,将他操控成自己的傀儡,只要是他开始动手,白夏一定会在很快时间内分崩离析。 这就是傅禹修的可怕之处,他明明早就可以覆灭一个离心离德的国家,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在乎的样子,任由自己去做了白夏的人质,去骗取沈若婳的信任。 “他只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你的信任,得到你们沈家的兵权,百夏王早就众叛亲离,手中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权势和那些亲王抗衡,全都需要听从傅禹修的操控,唐容一族这么多年表面上看起来四处为家,实际上不管是在安虞还是在白夏都是畅通无阻,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怎么会仅仅只是一个简单人,他从一开始都是存着利用你,欺骗你的心思” “他是骗我的?一开始就在欺骗我,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对于去白夏做人质那么轻描淡写,那么快就能从白夏回到宣朝,他怎么骗我这么久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当真是,好算计啊。” 第213章 之前好多的细节都在这一刻交织成网,不需要再去怀疑傅禹明的话有几分真假,她自己就已经有了判断。 当时他们在白夏的时候,他似乎连白夏王身边的宠妃都很熟悉,还有那些可以随意出入白夏的商队,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权势手段,又怎么会能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察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大意太愚蠢了,自以为他有多真心昭昭,我以为他” 突然的真相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喃喃的话语终究没能说完,泪水从眼角滑落,这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意味着他们的婚姻和感情从一开始都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那么她现在还存有的最后的一丝侥幸都被覆灭了,傅禹修就是为了沈家的兵权接近她,就是为了这点他本可以不放在心上的东西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中,那些过去的种种海誓山盟,此时想起来真是可笑得很,原来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如果能够拿到沈家的兵权,他和白夏王在边境的计划就会顺利很多,毕竟沈家一直和白夏是仇敌,不会轻易让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百夏王的登高一呼,再加上他沈家兵权的掌握,很有可能就能和宣朝分地而治,一个新的国家在这里崛起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的声音现在就像是魔咒,一句句敲击着沈若婳的内心深处,原来事情远比她相像的可怕得多,傅禹修的野心也比她相像的还要膨胀,在自己深陷孟家囚禁的时候他都不愿意分出一点精力来救自己,而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去白夏谈合作,是不是现在这个计划就已经在实施了。 “原来,秦阮说的是真的。”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她终于正视起来这件事的真实性,她从一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吗?一个有着异常身份的人为什么能在宣帝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生活着,这些东西她本该早有所察觉,却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忽略掉,终于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最后,傅禹明还是决定劝一下沈若婳:“父皇现在根本管不了他们,你想必也知道了傅禹修真正的身份,他的母亲曾经是唐容的郡主,和父皇还有安南侯之间有一些纠葛,我只知道这些年他和安南侯方辰之间也不是一条心的,他们因为唐容一族的归宿多有分歧,你要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嫌隙,也可以从这里入手” 傅禹明实在不想将这些皇家密辛宣之于口,但是他知道沈若婳一定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我知道,因此安南侯一直和陛下不对付,傅禹修也在暗中蛰伏,我想当年上一辈的恩怨加诸在他身上的悲剧已经够多了,他因此还不能开口说话,所以这件事不是他的错。 至于其他,我会斟酌,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西北军本就与我生疏,现在傅禹修能够给他们的东西我都给不了,他们迟早会不听我的号令,毕竟我只是一介女流。” 她现在谁也不想信任,不管是傅禹修,还是现在看起来都是万般无奈的太子,她已经被狠狠地上了一课,他们谁都有可能在下一刻狠狠地背叛自己。 “那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休养,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东宫的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面对他的循循善诱,沈若婳只是摇摇头,她已经不想在待在这个地方了,倒不是因为太子侧妃孟瑾的闹腾,而是现在她心里很乱,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整理一下这些事,到现在她都还不能完全相信傅禹修自始至终只是在利用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未免也太可怕了,他表现出来的那些种种深情也太过让人沉迷了,她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傅禹修会是这样的人。 在沈若婳的坚持下傅禹明终究还是没有勉强她,毕竟现在谁的关系都是很微妙的,他们之间也不见得是多牢靠的信任关系,之前太子还帮着孟家算计过她,这点沈若婳虽然不会一直拿出来说,可是也不会因为他告诉自己几句秘密就掏心掏肺地将自己交出来。 马车路过将军府门口的时候沈若婳还是忍不住偷偷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这里毕竟是她们沈家多年的心血所在,是她心中一直不倒的信仰,过去十年不管遇到多危急的时刻,只要看看将军府还在,她就还有无限的动力能够继续下去。 但是在她抬头的时候,那个曾经让她无比骄傲,同时也带给她们沈家人无尽痛苦的大将军府牌匾已经被摘下来了,上面只挂着一块略显简陋的沈府,显然是管家仓促之间做的,门口的石狮子下面都长了野草,看护们也不知道在哪里去了,看起来真是落魄极了。 要知道以前这里可是整个宣朝都城最为显赫的府邸,每日来来往往的车马能够将门口的烟尘扬起半人高,父亲常常带着他们兄妹几人得意洋洋地踏马过长街,沈家出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都城最靓丽的风景线。 当年煊赫的大将军府,如今只剩下一地的残骸和落寞。如果父亲在天之灵 沈若婳摇摇头,父亲要是知道她这么失败,对这个女人一定失望极了,他所有的心血都在她手中毁于一旦,也许有人可以给她找理由开脱,但是她自己不可以,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也许有人说她不过是一个女子,这些本就不该落在她身上。 可是父亲一定不是这样想的,当年他教育他们兄弟姐妹的时候就没有将她区别对待,后来沈家陷落前夕,父亲也依旧对她保持了最大的信任,用性命为沈家换来了这样的无法撼动的地位,将沈家的一切都交到她手中,就是为了让她有一天带着他们的遗愿东山再起。 但是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看看现在沈家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昔日的辉煌,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辜负了沈家人这么多年的付出。 第214章 “前面有巡查的士兵,你不要出声,我送你出城就行。” 前面的太子传来声音,沈若婳这才将车帘放下,戴好头上的帷帽,本来她不想麻烦太子的,但是这几日城中实在是到处巡查,她也没办法。 果然有不少的士兵层层盘查他们,要不是有太子在前面挡着,沈若婳觉得自己立马就能被抓起来,因为她清楚听到了那些人询问是不是沈家的余孽,现在沈家人都已经沦落到余孽的份上了吗? 原来事情已经如此的危急,沈若婳不由得为沈家那些还待在都城的人感到担心,宣帝的性格是什么样她也算是有一点了解,这样下去只会让沈家的人更加仇视朝廷,那些在边境的沈家军将士还是有不少人的家眷还在都城的,这是要逼着他们和朝廷作对的绝路。 “真的不需要我护送你到沈家的庄子去吗?路上还是有很多关卡的。” 在城门口分别的时候太子傅禹明还是有些不放心,现在宣帝对于沈家的人有多不待见他是知道的。 “不用了,你留下的这些护卫就已经足够表明身份了,一般人不会招惹太子府的车驾。” 两人这才分别,沈家的庄子就在都城外几里地,都是高官园林聚集的地方,平常也不会有多少人来打扰,到那里躲避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一人一骑也朝着都城飞奔而来,只不过在城门不远处就看见了成群的官兵在巡查,傅禹修皱了皱眉,翻身下马先隐匿进旁边正排着队等进城的商队中。 刚刚出了内城门,前面又是陵都的城墙,远远的就有官兵拦下马车。 “太子府宝林娘娘出城,你们谁敢放肆冲撞!” 护送沈若婳的太子府护卫早就得到了指令,不愧是东宫的人,走哪气势都这么足。 官兵显然不敢过多盘问,最后还是请求道:“能否请娘娘掀开车帘,实在是最近贼人太多,未免有人藏匿其中” 太子府侍从还想反驳,沈若婳倒是很干脆地将车帘挑开,只不过她头上戴着的帷帽倒是不需要取下来,现在扮演的是太子府侍妾的身份,这种城门口的官兵是不敢太过咄咄逼人的。 那为首的官员探头进去看了一眼,确定只有沈若婳一个人之后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现在可以了吗?” 沈若婳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连忙点头恭送。 沈若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刚刚的一个出声,就在旁边等着进城的傅禹修就已经将她认了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自己身旁缓缓掠过的太子府马车,他相信自己不会听错的。 就算戴着严严实实的帷帽,就算她可以压低了声音,但是这么多年的守护让他早就能一眼认出这个坐在太子府马车中的人是沈若婳!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傅禹修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不可能的,婳婳怎么会和太子的人在一起,刚刚这些人还称呼她太子府宝林,那不就是太子的侍妾,怎么可能的 沈家的几处庄子很快就到,这里以前是将军府常常来避暑的,还算整洁干净,府中也有上了年纪的仆妇打理,看到沈若婳到来个个都是又惊又喜。 “你们都回去吧,待我向太子殿下道一声谢。” 沈若婳转身对护送自己来的那些东宫侍从说,虽然太子让他们留下来,但是这里毕竟是沈家的别院,有太子的随从在像什么话。 那些人经不住沈若婳的严厉要求,终于告辞回去复命。 踏进庄子中,沈若婳才取下头上的帷帽,这段时间自己都要在这里生活,如今沈家已经不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傅禹修又野心勃勃,也许自己现在的逃避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处理方式。 走进自己的院子,沈若婳看着墙边飘落的枫叶,树下有一口巨缸,小时候他们就是在这里联系扎马步还有倒立的,如今在树下的三兄妹只剩下自己了。 她正对着水缸走神,猛然间发现水中倒映出一个人的脸,心中就是一惊。 “你还在顾影自怜?不是深得太子宠爱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冷漠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沈若婳转过身来呆愣愣地看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 他们本是夫妻,但是又是立场不同的敌人,现在竟然还在这样的局面下见面,沈若婳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人呢。 他现在的样子着实让沈若婳吃惊不小,本来英俊儒雅的脸上多了几分粗粝沧桑,下巴上青青的胡茬还有充血的眼睛,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戾气。 傅禹修之所以那么多年在宣朝都可以作为一个小透明默默无闻,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身上有一种深沉的伪装,让人不能轻易看透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是现在这最后的伪装都失去了,在沈若婳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让人胆寒的傅禹修,他盯着沈若婳的眼神就好像某种凶猛的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傅禹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在边境忙着扩张人手,忙着收买人心打算和宣朝决一死战嘛,怎么会只身来到这里? 向他身后望了望,果然没有带着什么护卫,难道他竟然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都城的,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就是为了抓自己吧。 “刚刚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你才刚刚从太子的魔爪下逃脱,才刚刚离开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投入太子的怀抱,是不是他一个储君的身份终究还是比我还上得台面,是不是在你眼里心里始终放不下他!”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在边境的时候看到那份和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淡定了,本来他们的婚姻就是算计而来,甚至可以说是沈若婳施舍而来。 如果当时不是她要力排众议嫁给自己,那现在她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宣朝的太子妃,她曾经被赐婚给太子的这件事傅禹修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不在意,自我麻痹他们已经成亲了,只要他们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不在乎那些虚无的过去。 第215章 但是当他看到那份和离书的时候彻底不平静了,原来在她手里这样的事情是那样的平平常常,当初可以轻易舍弃和太子的婚约,也可以当街和自己签订婚书,就是现在,明明都已经嫁给了自己,还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地,轻描淡写地扔下一份和离书给自己之后潇洒走掉。 本来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婳婳只是耍了小性子,因为自己没有亲自去救她所以生气了,所以他扔下边境所有的事情,一个人马不停蹄地朝都城赶,这些日子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你又让我看到了什么呢!太子府宝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一摆脱我就急着投入他的怀抱,一回来就和他关系如此亲密,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傅禹修就只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我的一片真心在你眼里连一粒沙子都不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任你玩弄,随手丢弃!” 面对这样神志不清的傅禹修,沈若婳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他捏着沈若婳的肩膀,平日里半点不敢用力的手此时就要想一双鹰爪,抓得她动弹不得。 “我只是在路上偶遇傅禹明!因为担心身份所以用太子府侍妾的身份护送我出府,我都还没有追究你的事,你竟然就先兴师问罪起来啦!” 她也是气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这个人还有什么脸面来自己面前大吼大叫,难道不是他要吞并了沈家兵权,难道不是他下令让秦阮将自己送回都城来,还要送回他们的王府,是想干什么?彻底把自己软禁起来吗? “你还在狡辩,你昨日才到的都城,今日就被太子侧妃撞见在太子府别院,这件事现在早就传得都城人尽皆知了!沈若婳,你当我是傻子吗?”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听了太多早上太子妃去别院将安王妃与太子捉奸的的传言,如果不是有这样一桩事,她怎么又会灰溜溜地出城避嫌,傅禹修一拳锤在旁边的树干上,他痛恨自己的一再忍让,同时痛恨所有背叛抛弃他的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魔鬼,只是以前傅禹修一直拼命压制着,就算目睹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就算这么多年一直在隐忍蛰伏,但是至少生命中还有这么一道光,那个当年义无反顾跳下枯井将自己搂在膝头的婳婳。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都是愚弄和背叛,他心中的魔鬼已经慢慢复苏,不断侵蚀着他压抑多年的理智。 他雷霆万钧的的怒火几乎将沈若婳整个人包裹,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倾泻而下,她所有的故作坚强再也没办法支撑她和傅禹修吵下去。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想我的,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女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为什么还要骗我!傅禹修,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曾经说过喜欢我很多年,但是我从来看不见你的诚意,你说会守护我和沈家,结果呢?在我被孟家抓住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想办法夺取沈家的兵权!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还怎么相信你的一片真心!”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沈若婳拼命去搽,有什么好哭的,就算知道自己被利用的那一刻,就算眼睁睁看着沈家从手里被夺走的那一刻她都忍住了,现在不过是面对傅禹修,有什么好哭的。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盯着将军府的兵权罢了,你也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如果你有半点将我当做你的妻子,又怎么会瞒着我和白夏人合谋,你明明知道当初覆灭沈家的是白夏人,傅禹修,你所谓的一片深情也不过如此。” 傅禹修听着她的话,感觉每一句都如同锥子一般扎在他心口,不过如此?在她眼里自己也就不过如此 “你是不是在盼着我死!盼着我回不来了,你就可以一脚将我踹开投入老情人的怀抱?太子对你可是痴心得很,留着储妃的位置始终不肯给别人,是不是就在等着你和离,沈若婳,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自从嫁给我,就只会是我傅禹修的女人!想要另谋高就,除非踩着我的尸骨!” 他现在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郁中,冰凉的手紧紧钳制住沈若婳的下巴,眼里是一种沈若婳从未见过的疯狂神采。 “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唔唔” 接下来的话她再没有机会说出口,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吻将她整个人吞没,等到再找回一点理智,人已经被他重重扔在屋中的床榻上。 傅禹修的眼神始终紧紧锁定着她,然后,当着沈若婳的面,解掉了自己的盔甲。 瞳孔微缩,沈若婳挣扎着后退,“傅傅禹修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恨你” “恨我?你不是本来就恨我的吗,我不介意你再多恨我一点,最好一辈子都刻骨铭心忘不了我!” 她从未想过曾经温润如玉的傅禹修会有这样暴虐的一面,脖颈间啃噬的感觉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不管多奋力的挣扎,好像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有眼角的湿润渐渐蔓延,沈若婳无力地垂下自己的手,眼睛盯着床榻上的流苏失去焦距 “我恨你傅禹修。” 正是这一声呢喃让身上的人停顿了一下,傅禹修火红的眼神中闪过痛苦,他心里现在就如同分列一般难受,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诫他停下来,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样对待了婳婳,那么他们之间的情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另外一个声音更像是地狱中的魔鬼,不断引诱着他,这都是自己的,自己没错,是他们对不起自己在先,婳婳是自己的,一辈子都只能是他傅禹修的,无论任何人都无法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我们不可能分开的,我不会答应你和离,除非我死了!” 一场秋雨将本就寒凉的都城笼罩,纷纷扬扬让人平添几分愁苦。 第216章 安南侯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阮,这个女人以前本来是打算塞到儿子身边做个眼线,可谁知道秦家父女野心太大,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就是依附在唐容旗下的人小喽啰,竟然幻想重新回到都城去做权臣,最后竟然还和那个什么杜陵勾结上了,他才不介意给这些不知死活的人一个教训。 “你说的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最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安远城守孝,怎么还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情?” 刚刚秦阮来说傅禹修扔下边境所有的事不管不顾地去了都城,就为了去追那个弃妇,他心里反正是不太信的,现在什么条件都满足了,沈家的兵权已然是到手了,正是和百夏共谋大事的时候,傅禹修那小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跑去都城,要是被抓住了可不就是自投罗网。 秦阮才不管自己的现在的样子在安南侯心中是何等的逼视,她已经没有父亲的庇护依仗,想要什么都只能自己去争取,安南侯信不信自己说的话都不重要,只要他开始怀疑就行了。 “确实如此,在军中根本就找不到少主的身影,陈夏等人虽然在极力隐瞒,但是少主怎么会带着人去巡防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只有一种可能,他去都城追那个沈若婳了。 说不定是沈若婳因为少主统领了沈家兵权,愤怒之下设下的陷阱也说不定,侯爷这段时间难道没有听到传言吗?沈若婳和少主和离之后马上就投入了太子的怀抱,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孟家军中都有不少人得到消息。” “哼!水性杨花的女人!亏得修儿还对她那么一往情深,都是美色所误!”气得锤了一下桌子,安南侯算是彻底相信秦阮今日的来意,虽然依旧不待见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孩,但是终究没有将人赶出去。 “孟家的异动我确实知道一些,似乎是因为他们家的小姐和太子闹了矛盾,说不定孟家太子侧妃的位置就要易主了。 孟于风这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有了太子这个靠山,他哪里还愿意帮宣帝小儿卖命,这真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只可惜修儿竟然在这个时候去追那女人,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秦阮再接再厉地上前劝道:“侯爷不能全部指望少主完成大业,说句不恭敬的话,少主对于儿女情长的事看得实在太重了。 之前沈若婳还是我们唐容少夫人的时候他就事事以沈家为先,不愿意对沈家兵权下手,甚至想要扶持沈若婳这样一个女子当上沈家统帅,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西北军的领导权,反倒因为沈若婳就要功亏一篑,这样下去咱们唐容的大业何时才有实现的机会啊。” 她看起来确实是为了唐容的大业在忧心忡忡,这让一直怀疑他的安南侯方辰都有些动容,看来她已经认识到唐容的辉煌才是秦家跟着水涨船高的关键,对于自己赐死了她父亲的事情终于有了点愧疚。 “这个你不用忧心,自有我在背后为他保驾护航,唐容一族已经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让当年欺辱过我们的人尝尝代价了。 既然你对修儿还有感情,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照顾,以前是有一个沈若婳在,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和离了,自然有你的位置,只要你好好服侍他,以后大业既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明白了吗?” 秦家毕竟是唐容王府以前的旧臣,就算这么多年在军中也有很大的威望,现在只剩下这样一个孤女,留下来笼络人心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秦阮谢侯爷看重,以后必定谨言慎行,好好辅佐少主。” 福身柔顺地行了一礼,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眼底的那一抹狠色,唐容的人,欠她们秦家的,终究会一点点偿还回来! 清晨的寒意从雕花窗户丝丝渗透进来,滴滴答答的雨滴之外甚至能听到身边人微弱的呼吸声,傅禹修睁着眼睛看着床榻上的流苏,侧身看去,怀里是依旧在熟睡的沈若婳。 长发披散在光洁的背后,她的一双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嘴角有些细密的伤口,露出来圆润的肩膀上淤青触目惊心,傅禹修颤抖的手伸了几次,都没有敢伸过去。 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怀里的婳婳如此脆弱,害怕自己稍微一碰就能碎掉似的。 冲动过后他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懊悔,自己都做了什么?自己不是一直说了要好好守护她,结果呢,好像自从他们成亲以来,一直都在跟着自己担惊受怕,自己一直都在伤害着她。 现在他已经连面对婳婳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害怕婳婳醒过来之后看自己那种冷漠仇恨的眼神,他们之间本该不是这样。 庄子中洒扫的仆人都不敢靠近小姐的院落,昨日他们是看到安王殿下怒气冲冲地进来找小姐的,也不知道后来两人怎么了,争吵声连他们在别院都能听到,他们只是沈家府中不太近前的侍从,这种主子吵架的场合根本就不敢上去插手。 然后在院子外假装洒扫的众人就看到他们的姑爷安王殿下小心翼翼地从小姐的屋子里出来,再轻轻将门掩上,但是依旧对着门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 “殿下,王妃娘娘她”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上去询问,小姐虽然是他们沈家的少主,但是毕竟已经是嫁做人妇的,这几日都城中关于她和太子的传言,还有他们小姐已经和傅禹修和离的消息尘嚣世上,他们这些人也不敢火上浇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称呼沈若婳为王妃。 “嘘。” 傅禹修回过身来先示意侍从走远些,等到院门外他才正色道:“王妃这几日心情不好,既然她要住在庄子里,你们就好好守着她,待会儿我会将王府的人手都调配过来,这几日都城不安宁,没有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出去了。” 侍从连连点头,同时心中暗喜,看来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样他们夫妻和离,最多是有点争执而已,再说了看到安王对自家小姐这么关心,竟然还派人来保护,看来依旧是在乎得紧。 第217章 “对了还有,如果傅禹明敢来的话就说王妃身子不适,不愿意见外人,不管是谁来拜访都不要将他们放进来,明白了吗?” “啊这?” 侍从有些疑惑,按照王妃那性子,这样拘着她一定会让她以为是监视关押的,王爷要是想对她好有的是办法,为什么就要这么极端呢。 “这段时间我会离开都城一些时日,这里到处都是危机四伏,她出行不安全,等我准备好一切之后自然会派人来接她的,在此之前最好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 也不知道在给侍从解释呢,还是希望侍从将这个解释告诉沈若婳,反正傅禹修表现出很大的耐心。 安排好这些,他挥笔写了一封信留在门缝里,才匆匆离开了庄子,他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次来都城除了要和婳婳解释,还要见都城的一些旧部,他们和宣朝的矛盾已经一触即发,是时候该将这些埋藏在暗处的人发觉出来了。 其实沈若婳早就醒来了,从傅禹修起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虽然心里还是有恨意,但是她并没有再次出声和他争吵,她很累也很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昨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于傅禹修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以前不知道他暗中谋划那么多事也就算了,就连他其实也是一个心中隐藏着如此暴戾的人都没有注意过。 同时她又很自责,身为他的妻子,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什么时候都温和地微笑,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站在自己身后默默支持的人,从来没考虑过原来他的情绪也可以这么激烈。 无力地躺在床上,沈若婳开始回想起他们相遇至今所有的事,一开始认识傅禹修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那时候的他还是都城中默默无闻的皇子,可是渐渐地他开始崭露头角,显露出自己都意外的能力。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变得与当初那个只是蜗居在槐花巷中的三皇子截然相反,他无意间表现出来的野心和势力已经足以说明他本就不是池中之物。 他们得到封地的时候,看到那些训练有素的唐容士兵,知道他这些年在边境的活动,自己就该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傅禹修一个没有任何身份依仗的人,还能在宣帝的陷害下安然无恙地活着,哪里会是简单人。 只是她没想到傅禹修和百夏的关系竟然如此的紧密,按照那天太子的言论不难猜出他已经知道制服百夏王的办法,看看现在百夏乱成一锅粥的内政就知道,那个百夏王已经没有办法主持大局了。 一国之君都能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这样的掌控绝对不是一日之功,傅禹修一定还有更多的底牌没有亮出来。 收拾着坐起来,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沈家兵权已经不是她能够调度的,如果现在贸然前去和傅禹修争夺,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被波及。 “王妃娘娘,殿下还是对您很好的,看看这些送来的东西,都是您在王府的时候惯常用的,他还将王府的护卫都调配了过来听候您的差遣,如今都城不太平,能有这份心已经很不错了” 以前在王府服侍沈若婳的侍女也跟着护卫来到了沈家的庄子,沈若婳这才知道他竟然将安王府留守在都城所有的私兵都驻扎在了自己旁边,这是要软禁自己的意思。 “呵,这些人会不会连我出门都会阻拦,是不是我不能见任何人,只需要在这里等着他成就大业然后再派人来接我,他是不是这样和你们说的?” 沈若婳泡在浴桶中,后面是一群从王府派来的侍女,这些人有多少是傅禹修的眼线,现在都城中自己的名声那么不堪,他们也已经传出了和离的消息,这些人虽然嘴上恭敬,但是心里对自己更多的是蔑视吧。 说到底,傅禹修身上唐容族的烙印实在是太深了,当时他们成亲的时候,在王府中那些人就大多是唐容的旧人,这些人,又怎么会站在自己这边。 果然,一位看起来姿色不错的侍女不耐烦地将沈若婳的衣服扔在地上,“王妃您说的哪里话,要不是您和太子关系不清不楚,怎么少主又怎么会勃然大怒? 如今他已然是要成就一方霸主的光键时刻,还要千里迢迢回都城处理您闯下的这些祸端,身为唐容的少夫人,你帮不上他的忙也就算了,其余的就不要再添乱了。” 她们这些人都是跟着少主这么多年的,以前唐容一族在宣朝是多么的显赫,就连陛下也要让他们三分,郡主更是一度盛宠的唐容妃,要不是后来被奸人所害,又怎么会流露到这个地步,但是好在这些年少主重整旗鼓,已经将曾经的唐容一族渐渐扩张,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在宣朝崛起。 她们这些人谁不是盼着少主好,可是这个王妃呢,手里握着将军府的兵权,却不愿意帮少主分忧,现在回到都城来还只知道惹事生非。 沈若婳苦笑,原来在她们唐容的眼中自己的沈家就该天经地义地交出去,当初老张头明明警告过自己不要轻易妥协,现在看来还真是每一件都应验了,没了利用价值的自己现在连一个普通的侍女都可以呼呼喝喝了。 “你们给我滚出去。” 她闭着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是人都有三分火性,更何况现在这个王妃已经算是和她们少主闹掰了,等少主成了新的唐容国主人,沈若婳这种糟糠之妻还会要吗,这些人早不耐烦在她面前做小低伏,一时间各种不客气的话就脱口而出。 “这里还是沈家的地盘,我还没死,你们唐容一族也还没有成为一方霸主,不过丧家之犬,处处寄人篱下,如今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偷走了沈家的兵权,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洋洋得意!” 慢慢提高的声音让屋子里还想说话的众位唐容侍女面面相觑,她们说到底还是身份卑微的侍从,沈若婳现在就算再落魄也还是她们的主子,被这么一训斥顿时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第218章 “都给我滚出去!滚出沈家!我与傅禹修已经和离了,也不再是你们口中的少主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拿着别人的心血去满足自己的野心,我倒要看看你们唐容一族能走到何种地步!” 她这话算是相当的不客气,只是没有人还敢忤逆她,沈家小姐当年在都城是什么名声可是人尽皆知,她不发威的时候最好不要故意去触碰逆鳞。 一众侍女被沈若婳毫不客气地赶出去,在她们出门的之后很意外地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就是她们的少主傅禹修。 只是此时他的脸上早已经蒙上了一层让人望而生畏的阴郁,细看之下,还能察觉出他眼底那一抹受伤,似乎刚刚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这个一直温润如玉的男人原来也有这样表情的时候。 他已经处理完了在都城的所有事情,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来当面向婳婳道歉,问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去百夏,他们之间毕竟是夫妻,夫妻哪有隔夜仇,只要自己好好的解释一下,一定还可以回到过去。 但是刚刚沈若婳的话,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底,越是在乎越是自卑,所有的自信在这里全都化作了羞愧,如果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只会让她更加鄙视自己,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没有去推门,也没有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从自己拿走属于婳婳的兵权,她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仇人,不再是那个会依赖的夫君了吧,他们真的回不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缓步推开,转身走入雨幕中,屋子里,沈若婳同样痛哭失声。 宣朝自从立国以来边境骚乱就一直是个大问题,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不断扩充军力压制敌军侵入,在这过程中无数的权贵以战养权,称霸一方,这也渐渐导致了守军中有不少拥兵自重的权贵崛起,然后各代的帝王又费尽心思地削弱这些又爱又恨的戍边大将。 沈家曾经就是这样的角色,只不大将军沈衡为人刚正,并没有以前那些手握重兵的枭雄那样天怒人怨,所以也就导致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能撼动沈家军在宣朝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在他们的眼中,沈家的西北军就是保家卫国的,就是宣朝抵御百夏安虞的屏障,永远屹立在宣朝的西北。 但是最近,西北军刚刚易主的风波还没有平息,又传出和百夏频频来往,大有互相勾结的趋势,奈何朝廷本就多年没有像样的大将出手诊治,就连孟家也不知道为什么退避三舍。 宣帝现在完全不敢下令招惹这些人,百夏和安虞最近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如果没有西北军在边境挡着,那本就脆弱的西北边境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地,这可不是他现在愿意看到的局面。 孟瑾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自从被太子训斥一番之后,先是去宫里皇帝皇后面前哭闹一番,然后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孟家,让沈若婳和太子的事在宣朝进一步发酵,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算是看清楚自己的地位了,在太子府根本就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棋子,现在太子还愿意对她假以辞色,不过是为了他们孟家最后手里这点权力。 她哥哥孟枫已经没了,以后孟家要是再被消耗殆尽,她们就算是真的玩完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步了沈家的后尘,她还不如直接撕破脸回娘家来,这样一来也好保存孟家实力,以后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本也并不是想要孟家彻底地取代将军府,现在看着太子越来越变本加厉,要是再不收手,说不定连孟家最后的本钱都保不住了。 失去了孟家这一有力的阻碍之后,边境的百夏人果然肆无忌惮了很多,安南侯早就默认他们的盟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天时地利人和。 当然,更让百夏决定放手一搏的是安虞王曜月的态度。 虞彦将沈若铭抓住之后就有意让安虞知道,果然曜月公主还是宠爱她的这个皇夫,一听说沈若铭在百夏,立马就派使臣带着赎金前来打算将人赎回去。 但是虞彦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和安虞合作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们父子这么多年一直在忍受着百夏王的昏庸无能,百夏王虽然表面上还是百夏的国君,实际上早就被架空了。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傅禹修和百夏王私底下的算盘,他们就是打算将百夏的土地和宣朝的边境一块儿吞并了,这两人的谋划中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要被清扫出去的,现在眼看傅禹修势力越来越大,他们要是再不行动,就等着被一锅端吧。 所以他并没有为难沈若铭,而是希望借助这个身份能够和安虞同盟,在百夏倾覆的时候能在百夏拥有一席之地,就算是能够报名也是好的。 “她当真愿意花这样的代价来赎我?” 还躺在病床上的沈若铭听着虞彦的话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本来就不对曜月报什么希望,毕竟她可是派人来宣朝追杀自己的,所以也就不在话虞彦会不会去敲竹杠,反正她是不会为了自己答应的。 可是谁知道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曜月不仅同意要和虞彦同盟,甚至表现出对于插手百夏内政极大的兴趣,看样子她还是不死心想要扩充安虞的疆土。 “她当然会答应,和我合作不仅能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更重要的是现在百夏大乱已成定局,而在所有的权王之中就属我们父子势力最大,她和我们同盟,就相当于掌握了主动权。” 沈若铭苦笑,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争权夺利啊,这些人难道就不觉得累的吗?现在的他已经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要不是为了孩子,他根本就不想再参与这些事。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安虞王一介女流之辈能将这个国家经营到如此地步,必然不是手腕简单的人,你既然已经是安虞的皇夫了,手里就是握着最大的依仗,只要好好和我们合作,迟早包括安虞在内的东西都是你的。 第219章 你就算不在乎你自己,也要想想你妹妹,她现在在宣朝的处境这几天我又不是没给你说过,那叫一个水深火热,你身为她的亲哥哥,如果再不有点权势,拿什么来保住她后半生的富贵生活。” 虞彦忍不住循循善诱,要是能够把沈若婳也拉拢过来,那才是完美,沈家兄妹就是沈家军的核心,就算现在西北军被傅禹修把控着,但是只要他们兄妹还在,登高一呼追随者也不会少,到时候也算是多了一份筹码。 沈若铭这段时间确实都在关注着宣朝的消息,自己妹妹和傅禹修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知道,现在听到虞彦的拉拢,也只是苦笑一声:“她和傅禹修既然过不下去了,和离就和离吧,沈家兵权就当是肉包子打狗,以后要是宣朝待不下去了,我就去把人接出来,她受苦半生,不必再为这些名利所累。” 他以前也是一个为了心中的执念不断地仇视所有背叛过沈家的人,总觉得所有人都欠他。 实在是沈家从一个煊赫的将军府跌落神坛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更别说他还沦落敌国做了那么多年的俘虏,对这些人的怨恨都是与日俱增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好像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曾经那么在乎的事情,终究有一天也会在自己的面前消弭。 在和曜月成亲之后,就是因为他一直没办法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才让曜月渐渐失去了耐心,这样的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也就算了,他已经不想妹妹再走上自己的老路。 “总而言之,你和我们合作的话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至于你妹妹,她和傅禹修之间的恩怨毕竟是你们宣朝的事,就算现在兵权不是在你们手里,但是至少你们还是沈将军的后人,不会背负骂名。 你不会没想过如果傅禹修带着西北军和百夏对抗宣朝,那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沈家就会从戍边的忠臣变成宣朝人人喊打的逆贼,如果不尽快将这个身份洗干净,以后就算在宣朝都找不到立足之地。” 沈若铭也忍不住皱眉了,是啊,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呢,沈家的名声一直在宣朝就是忠君之士,自己的父兄都是为了保卫宣朝而命丧沙平关,而现在傅禹修统领之下的沈家军正在走向和百夏一起蚕食宣朝的路,这无异于是将沈家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他倒是可以不在乎,反正现在因为安虞皇夫的身份早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贼,只不过是妹妹,要是看到她守护多年的沈家被人这样糟蹋,伤心难过是难免的。 “所以才要你们兄妹站过来,到时候你们和傅禹修撇清关系,他要和百夏王合作就让他们去承担这个骂名,你们兄妹不过是不愿意和奸贼同流合污的受害者,断然不会被宣朝百姓唾骂的,你们沈家将军府的一世英名也还会保得住。” 虞彦的话在耳边好像轻轻指点,实际上根本就抑制不住他内心的算计。 “呵呵,傅禹修野心勃勃,迟早会和你们的百夏王将宣朝搅得天翻地覆,你们就这么有信心能够在他们的铁骑之下捞到什么好处?” 沈若铭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种激将法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宣朝人的看法对于他又有什么用,那些人云亦云的宣朝百姓,如果对他没有利益,随时都可以在背后给你补刀,他还不会将他们的看法放在眼里,他只是好奇曜月要怎么和这些人合作。 “能不能捞到好处不知道,但是一定会让傅禹修的计划没那么容易就实现,你知道傅禹修的野心吗?他竟然是想要在唐容的旧地安南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国家,你说说这样的事情能够让宣朝和白夏变成什么样吗?整个天下的格局都会因此改变。” 他第一次听到属下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只是当做一个笑话在听,毕竟之前的唐容一族虽然有实力,却早已经被宣朝镇压,整个族人都被迫无奈四处逃窜,这样的丧家之犬竟然还想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国家,这不是一个笑话是什么? 可是当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透到各国各地的傅禹修势力,当他发现唐容的人不只是在逃难,他们所过之处不管是腐朽的官员,还是当地备受欺压的百姓,渐渐地都会支持他们,可见是早有预谋地在扩张自己的势力,傅禹修早就在谋划着这件事。 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可怕,所以在沈家二公子沈若铭沦落到白夏做人质,傅禹修竟然甘愿来到白夏交换的时候,他试图交好过,因为他清楚傅禹修绝不是一个简单人,只要他能够和他们父子合作,迟早能在宣朝干出一番大事业。 但是事实再次给了他狠狠一击,傅禹修根本就看不上他们父子,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将他们白夏的君主降服,整个白夏现在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白夏王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 原来他的可怕是早就已经在白夏开始了渗透,而他们还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宣朝不起眼的皇子,他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宣朝的皇帝。 沈若铭听到他说傅禹修的打算,第一反应也是震惊,不过倒是很快接受,这样一个从小就蛰伏的人,一旦当他决定报复之后,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更何况当年唐容一族的事情冤屈那么大,唐容王不过是因为帮助了忤逆朝廷的方辰,满门便被查封抄斩,就连傅禹修的母妃唐容妃也因此被牵连,所以他现在得到安南侯方辰的帮助,在边境又有了沈家兵权,有不轨之心再正常不过。 “只是不知道婳婳看到今日的傅禹修,会是怎样的心情,到底还是看走眼了吧。” 抬起手枕在自己脑后,不过在个人看来,他倒是挺欣赏傅禹修这个韬光养晦然后一鸣惊人的小皇子,想当初因为唐容一族的事情,闹得整个宣朝沸沸扬扬,他母妃上吊自尽之际,他陪着妹妹进宫去拜见皇后的时候还看到过他。 第220章 那时候的傅禹修真是狼狈,大雪天的小小一个人跪在大殿之外,婳婳还因此都了恻隐之心,上去将皇后赏赐的糕点塞到他手中。 时光飞逝,当年的两人阴差阳错有了这么多交集,当真是感叹命运安排。 “让曜月过来吧,你和她有什么计划你们就实施,只不过与我可能没什么关系,沈家已经完全不会再听从我这样一个叛徒的号令了,至于名声我更是不在乎,只是婳婳要是愿意来安虞,你们就把人接过来,我们沈家就算被人夺了兵权,多年底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杀的,还是能提供给你们不菲的补偿。” 这是他最后的要求,想到曜月还是要将自己赎回去,心里不复杂是假的,其实他到现在还搞不明白曜月的心思,到底是真心地想要自己回去,还是害怕自己将安虞的众多秘密泄露,这才用了这样的手段先把自己带回去。 不管怎样,安虞和白夏在局部上已经算是达成了共识,傅禹修想要将白夏整个拿下看来是很大的麻烦了。 不过现在的他可还没心情思考这些问题,从都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主持大局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沈若婳态度的冷淡让他心中的暴戾之气越发的浓重。这几日跟在他身边的随从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少主火药味十足,有人行差踏出立马就会遭到严厉训斥,军中调度也越来越频繁,就算是傅禹修的亲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去触他的逆鳞。 秦阮看着城墙上指挥人修筑防御工事的傅禹修,一声盔甲穿在身上不怒自威,以前总是苍白的脸此时已经是蒙上寒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冷峻得让人望而生畏,这就是现在的傅禹修,他们唐容的少主,很快他就会以更让人瞩目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到底还是她没有福分,这样的人终究是不会用正眼看她。 不过也无所谓了,沈若婳能够得到的东西她现在已经不稀罕了,她要的是他们分离,要他们痛苦,她成不了沈若婳那样的世家贵族,但是可以在新的唐容国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身份。 她们秦家对于稳定族人还有用,到时候就算是傅禹修再不待见她,也不得不遵循安南侯的安排封她一个身份,到时候再好好恶心一把沈若婳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沈家小姐,唐容少夫人。 如此想着,秦阮换了一副更加柔美的表情缓步走上城墙,手里提着刚刚熬出来的莲子羹,在西北还算干燥的天气里最合适不过了。 “少主,喝点粥休息一下吧,您都忙了大半天了,这几日秋长日头足,看看您都晒成什么样子了。” 她放下食盒,作势就要抬手用帕子去给傅禹修擦汗。 “不必!” 果然隔着老远傅禹修就非常冷漠地抬手将人挡开了,眼睛更是连半点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刻意打扮的脸上。 秦阮并不气馁,笑了笑继续将莲子羹端出来:“少主夫人不在身边,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唐容还有这么多人需要您,你现在可是唐容的主心骨,可不能这么逞强了。” 叹了口气,“说起来少主夫人也是太过强硬了,您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和您闹翻,如今更是说出了老死不相往来这种话,您在边境拼死拼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沈家为了她,可是她呢,扔下一封和离书就跑回都城去了,听说太子对她旧情未了,已经迫不及待地封了宝林” “不想死的话,住口!” 傅禹修终于忍无可忍,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是这些字字句句都好似尖刀利刺,在他本就血淋淋的心口杀不断地扎来扎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现在窒息般的疼痛。 “少主,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些话别人说不得,我只不过是看不得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所以才好心提醒,沈若婳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看看她对宣朝太子的态度就知道,这一转背就去投怀送抱,如果不是早就勾搭上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交情。” 她嘴上楚楚可怜,实际上内心十分痛快,傅禹修,就是要在你伤口上撒盐,就是要让你痛苦,要让他们所有辜负孟家的人都尝尝被人愚弄是什么滋味。 “滚,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傅禹修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实在是秦阮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在他的伤口上,这些声音就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他内心深处,久久难以磨灭。 婳婳,他的婳婳一直以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她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虚与委蛇,这些念头正在他的心中不断盘旋,渐渐将他才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念摧毁,越是在乎的人越是能够伤害到最脆弱的地方,沈若婳无疑就是这个能够刺入他心脏的利刺。 “那,少主您好自为之,还有这莲子羹,记得要喝啊” 嘴角带着笑意,秦阮缓步走下了城墙,她以后还来折磨傅禹修,反正她的命早就不想要了,她不痛快,傅禹修和安南侯也别想顺顺当当的。 双手猛然撑住城墙,傅禹修眼前出现重重幻影,全都是婳婳以前的音容笑貌,还有那天她决绝的眼神。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傅禹修,我恨你” 握拳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他几乎感受到自己窒息的感觉从头到脚席卷开来,那些过往的片段不断交织在脑海中,最终如同镜面破碎,化作尖刺划伤,终于血肉模糊。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噗!” 一口殷红的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飞溅到眼前粗粝的城墙上。 远处的将士看到这一幕吓得失声惊呼,赶紧过来扶人。 “将军你吐血了!没事吧!来人啊,来人啊!” 傅禹修用最后的意念将身边人拦住,沉声吩咐:“不要声张。” 沈若婳在庄子中待着,根本就不知道如今宣朝已经风云突变,都城中关于她和太子的流言蜚语一直就没有停过,干脆待在沈家不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第221章 不过总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就万事大吉了,看到皇宫内官的那一刻,她就是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安王妃娘娘,皇后听闻你已然到了都城,有请您进宫一叙。” 内官还算是恭敬地在沈若婳面前行了一礼,其实沈若婳现在的名声臭成这样,根本就不需要再有什么忌惮。 “小姐” 青竹在旁边忧心忡忡,如今安王殿下和陛下的关系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又有不少的传言说殿下想要谋反,这小姐要是去了宫里,还不得等于自投罗网。 沈若婳拍拍她的手,这丫头还是早上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都城的,迫不及待地就找了过来,看来自己在都城的消息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小姐不要去,要不我去找找人联系殿下。” 沈若婳摇摇头示意她安心,“既然是皇后娘娘召见,哪有不去觐见的道理,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那个人,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家小姐的话就乖乖听话。” 她不想让傅禹修知道这件事,皇后在这个时候召见她必然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从她踏入都城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这几日看着庄子外面那些时不时出现的人,就知道这里早已经被宣帝派人包围住了。 “可是小姐,您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如果不让殿下知道的话,以后他又如何会安心。” 青竹也听说了最近自己家小姐和殿下闹和离的事,只不过她不相信他们那么好的一对会因为这些事情就这么分开了,一定是还有别的原因的。 沈若婳没有再说什么,跟在内官的身后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她也只能命令青竹不要声张,那些守卫在庄子周围的王府府兵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傅禹修,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踏进熟悉的内宫,沈若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曾经何时,她也是在这条繁华的宫道上嬉笑玩闹,那时候的她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后来成了沈家的孤女,也是作为太子的书童陪读走在这深宫中。 如今自己已经身份转换,心境不如从前,耳边响起宫人们的行礼声,他们都叫她安王妃,只不过这个身份相信也用不了多久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皇后宫中依旧金碧辉煌,通传的宫女直接将沈若婳带进来,姜皇后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端坐了一个女子,正是一身宫装的孟瑾。 昔日两人都是都城中大将军府家的小姐,沈若婳张扬跋扈,孟瑾贤良淑德,常常在各种场合针锋相对,如今竟然成了名义上的妯娌,宫装在身,一个太子侧妃,一个安王妃。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傅禹修是三皇子,姜皇后自然也是她们的母后的。 孟瑾垂眸理了理衣袖,似乎在等沈若婳下一步动作,只是这女人给姜皇后行了礼之后就再没什么表示了,就这么站着也不等皇后开口要她平身。 孟瑾本想看到她对自己低头行礼的愿望就这么落空,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还是这么狂。 “这位你想必不陌生,只不过现在他是太子的妃,你也该见礼的。” 姜皇后倒不是在维护孟瑾什么的,只要是她也想看沈若婳吃瘪,以前自己可是把她当做内定的儿媳妇,还宠着犹如养女,可是后来呢,她竟然选择了那个不成器的安王,放弃了自己的太子儿子,这不是在打她的脸是什么,早就想让她尝尝给别人下跪行礼是什么滋味了,这一切本来该是她的,都是因为不识好歹 “我是安王正妃,她不过一介妾室,见礼也该是她对我,娘娘,不是吗?” 姜皇后心里的畅想直接被沈若婳毫不客气地打断,这话说得真是太不客气了,如果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她这话只怕是要被治罪的,但是沈若婳丝毫不在乎的模样,她给姜皇后行礼都不过是表面功夫,孟瑾也想要,想得美呢。 “你!简直大逆不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太子是什么身份,再怎么说也是宣朝的储君,你不过区区藩王之妻竟敢口出狂言?” 姜皇后都忍不下去了,孟瑾的脸色比姜皇后还铁青,她最讨厌有人这么说她,说她身份不过是侧妃,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沈若婳。 “沈若婳,你和安王也和离了吧,你现在应该连安王妃的身份都不配拥有,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借着他的名头。” 饶是一贯要装一下柔弱的孟瑾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怼了一句。 “和离?你和太子不也在闹和离吗,怎么,现在看到有利可图,又不吵不闹了?今日你们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讨论身份这些无聊的小事吧。” 孟瑾前几日确实因为自己和太子有了口角,但是她回家那是不想她们孟家跟着被派出去当炮灰,现在要收拾沈若婳了,她自然要来凑热闹的。 沈若婳并不理会孟瑾的反唇相讥,孟家绑架了她,陷害了沈家,而他们兄妹也算是害死了孟瑾的哥哥孟枫,她刚才也不过是逗一逗这个看她不爽的孟瑾,她们两家的仇怨早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她今天来都是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了,不管是皇后要怎么发难,无非还是因为边境的事,她们现在要逞口舌之快也没什么意思。 “你还知道自己已经嫁做人妇,要不是因为你勾引太子又不知检点,怎么会闹得都城沸沸扬扬,有损太子清誉,今日叫你来就是问罪的,却不想你还嘴硬,简直不知廉耻。” 姜皇后也算出身世家,这已经算是她说得很不客气的话了,在她听到自己的儿子,宣朝的太子,竟然对一个弃妇那么上心,还闹出别院幽会的丑事,她想杀了这个女人的心都是有的。 “这件事是什么误会我已经不想再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今日不就是想将我拘在宫中,还用这些理由干什么?软禁还是直接下大狱,给个痛快吧。” 第222章 她不在乎地耸耸肩,和太子的事情清者自清,倒是她很好奇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正主都还没有来,环视一周之后沈若婳问上首的姜皇后:“陛下呢,难道他就不想见见儿臣吗?毕竟比起都城流传的这些流言蜚语,傅禹修在边境的所作所为应该更让人关心吧。” 闻言姜皇后脸色就是一白,没错,今日将沈若婳宣进宫确实是皇帝的意思,只不过是在她这里先待着等皇帝下朝回来而已,她刚刚忍不住先发难就是想出出以前被沈若婳拒绝的恶气,说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陛下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宣帝正好下朝就直接过来了,刚刚在朝堂上听了一肚子的坏消息,早就积攒着怒气,直接掠过前来迎接的姜皇后,坐上主位之后猛地灌了一口茶水,这才看见站在下面的沈若婳。 “哼,你倒是还敢回都城来,那混账东西在边境搞出那么多事情,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国都和太子拉拉扯扯,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若婳依旧站着,这种话今天已经听了太多,她也不想反驳什么了,只想快点结束这种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傅禹修和百夏到底是什么情况?唐容有多少兵力能够支持他?” 宣帝双手垂在膝盖上,一副审问的架势看向沈若婳。 “这些问题陛下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吧,实不相瞒,我夫君的韬光养晦我也是最近才大开眼界,在此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宣朝不得宠的三皇子。” 沈若婳自嘲地笑笑,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在背后竟然一直在谋划着这么多东西他们之间算哪门子的夫妻,各自隐藏的都是最重要的事。 “你当真不知?” 宣帝浓眉一挑,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他的目的也不是问沈若婳这些。 “我要是早知道他会和百夏人有纠葛,就不会放任沈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管陛下信不信,我沈家与百夏始终血仇在身,如今我已然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是想回故土安度余生,奈何现在看来也是奢望了。” 她这话倒也不是说谎,现在的她手里无权无势,早已不再有之前的锐气,能够安稳待在都城度过余生其实也不错了。 宣帝脸色缓和了一点,既然沈若婳对于他们要对付傅禹修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也将自己今天的目的说出来。 “朕可以助你收复沈家,让你重回沈家少主,不,现在是沈家家主的地位,只要你乖乖听话。” 宣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婳婳,朕和皇后其实待你一直不错,就算最终你拒绝了太子,但是终究是将你养大的情分还在,现在沈家落到要为仇敌百夏卖命的地步,这也是我们谁也不想看到的,你说是吗?” 他这是想打感情牌了,沈若婳脸色平静,没有因为这样的许诺有什么高兴或者期待。 “陛下,我能问一下需要我做什么吗?不会无缘无故帮我拿回沈家兵权吧,毕竟这可不是简单简单的一支军队,还是沈家多年的经营,我父兄的心血。”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如果宣帝愿意这么简单就妥协,那她早些年的努力岂不都是自作多情,这后面的代价一定是她所难以承受的。 宣帝沉吟片刻,本想事成之后再说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小丫头也不是好糊弄的。 “现在沈家兵权都在傅禹修那小子手中,他原是你丈夫,对沈家在名义上确实有主导权力,但是只要你站出来反对,作为沈家最后的血脉,是唯一有机会阻止傅禹修和百夏联手的人了,你也是宣朝百姓,你父兄都是为了宣朝百姓而死,婳婳,你也不想做这个千古罪人吧?” 果然在这里等着自己呢,沈若婳苦笑摇头,不管什么时候在更多的利益吗,面前,宣帝才会放弃之前的成见,以前他可是绝对不愿意沈若婳接手沈家的,现在为了和傅禹修争权,什么都可以改变了。 “抱歉陛下,先不说我早就指挥不动沈家的这些旧部,就算是拿回来也不过是一个傀儡,再有就是我已经累了,不想和傅禹修争抢这点兵权,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民女。” 她怎么会看不明白这背后的算计,沈家多年都不归她管,就算贸然将其划归自己手下,也不过是成为宣帝他们筹谋的棋子,和自己这个家主有什么关系,到最后反倒是让她和这些父亲的旧部越走越远,最后的主仆情分也会没有。 宣帝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沈若婳还是不愿意合作,宽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椅背上:“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和傅禹修撕破脸了,你可要想想清楚,你要是站出来登高一呼,以你沈家小姐的身份,就算不能所有人都顺从你,但是至少会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得民心,和百夏联手是在与宣朝作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恕罪,民女并无此意愿。” “你这是抗旨不遵,沈若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了,竟然还想着安稳度日,若不是沈家以前的声望还在,你早就不配再活在都城中了,傅禹修如今仗着你们沈家兵权为虎作伥,你这个曾经的沈家少主算是共犯,早就该死!” 面对宣帝的雷霆之怒,沈若婳心如死灰,她早该想到会有今天的,怀璧其罪,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在宣朝安稳下去。 “任凭陛下处置。”躬身行了一礼,她再不想多说话了。 太子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往皇宫赶的时候,半道上就遇到了返程的太子侧妃孟瑾。 “殿下,如今你已经因为和沈家关系密切惹得朝野非议,现在就不要再去招惹沈若婳让陛下更加生气了!” 她眼巴巴地请求道,刚刚看着沈若婳被押走,实际上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也许是知道太子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是有人护着沈若婳,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可想而知明天传遍都城的流言蜚语中自己又会面对怎样的嘲笑,嫉妒已经让她心中扭曲痛苦。 第223章 “婳婳被抓了?让开!” 一听到沈若婳出事,太子挥袖将她扫开。 “她到这个时候了都还不愿意背叛傅修,就算他们已经和离了她都还要欺君之罪护那个人,她宁愿自己被关押也不愿意帮你,你在她眼中什么也不是!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沈若婳自始至终都只是把你当做棋子当做利用的工具!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能醒悟呢?” 宫道上,远处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就这么清晰地听着太子妃孟瑾撕心裂肺地对着太子大吼,句句都是大逆不道之言。 背对着她的太子傅禹明脚步踉跄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转过身来,从孟瑾的语言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过程。 “你别做梦了,她根本就不会背叛傅禹修,陛下指望她和你联手将沈家夺回来,但是你猜猜她是怎么说的?她不愿意,她连这点对你的信任都没有!太子殿下,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孟瑾还有一句没说,她也替自己感到不值。 她们孟家曾经也是何等的煊赫,她孟大小姐曾经也是和沈若婳不俗上下的人,在都城被奉为第一美人,孟家多年春风得意,可是嫁给太子之后呢?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甚至让他们孟家一步步走向了灭亡。 而她自己更是不值,她本来是比沈若婳优秀的存在啊,却因为嫁给了一个喜欢沈若婳的男人,处处被压制,处处被冷落,现在甚至还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一个卑微的陪衬!骄傲如她,如何甘心。 傅禹明依旧温柔地扶住痛哭的孟瑾,他虽然不宠爱她们任何一个人,但是至少在外人面前这点谦谦君子的伪装一直天衣无缝。 将人揽入怀中,温柔得可怕,探头到她耳边低声说:“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决绝,我才迷恋多年,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她吗?因为你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如果今天我和傅禹修易地而处,你问问你自己是会像她一样不离不弃,还是会和你们孟家在我身上狠狠踩上一脚” 明明是最温柔的表情,却说着最残忍的话,孟瑾还挂着眼泪的脸全都僵硬住了。 “醒醒吧,你做不到的,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蠢话,在孤还是太子的时候,还能给你显赫身份耀武扬威,好好守着你的侧妃之位安稳度日。” 说完这些,太子傅禹明冷漠地将呆滞的孟瑾推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牢的路还真是请冷,深秋的细雨淅淅沥沥从斑驳地宫墙上飘落,沈若婳缩了缩肩膀,早知道就该多穿点的。 “走快点,前面就到了,磨磨蹭蹭的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啊。” 一个狱卒从后面一把将沈若婳往前推,她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侧门里出来的太子傅禹明正好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抬脚就是一脚揣在那狱卒胸口,太子以前也是个习武之人,这些又用了十足的力道,可怜的狱卒飞出好远跌在地上,嘴中鲜血喷涌,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婳婳,你没事吧?” 回过身来早已经压下了刚刚残暴的一面,焦急地问沈若婳。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这件事你不要掺和,回去吧太子殿下。” 沈若婳避开他的手站在一边,眼里一贯的冷漠疏离。 “你何苦要为了他忤逆陛下?他都已经那么对你了,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你现在在这里蹲大牢,他逍遥自在地在外面追名逐利,不会有半点关心在乎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为了他死撑着?” 傅禹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婳婳还是执迷不悟,难道到现在还看不透傅禹修的狼子野心吗。 “我做这些,与他无关,都是我自己自愿的,你不用再劝我了,陛下的条件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不过就是住天牢嘛,又不是没住过,还要多谢陛下看在我父亲的面上留我一条小命。” 她甚至还笑了笑。 “婳婳,你是不是怀疑我还是来说服你的,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手中那点权势,更不在乎沈家所谓的兵权,我一直只想要你这个人而已,你就是一直看不明白呢?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去看看我的真心,到底是为什么?” “对不起,太子殿下。” 事到如今,她对谁都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了。 傅禹明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滑落,终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吧,婳婳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回到自己身边了。 “罢了,你自己好好保重,我会为你打点好招呼,也许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出来,父皇毕竟还会念着沈将军的旧情。” 他说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围在沈若婳身上,也不管周围狱卒惊骇的目光。 “殿下,如果可以的话,沈家军要是真的和百夏勾结,请您告诉我一声。” 沈若婳看着太子的背影,缓缓说出自己的心中最后的执念。 “我会的。” 傅禹明还要进宫去和宣帝汇报这段时间傅禹修的动向,相信用不了多久宣朝和百夏就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沈家军一定会是众矢之的,她就算想置身事外也做不到。 傅禹修再醒来已经是黄昏,胸口郁结的浊气还在隐隐作痛,军帐中小火炉上热着噗呲作响的药。 安南侯在听到士兵说他醒来之后也飞快赶来了,看着这个人也在这里,傅禹修皱了皱眉头,看来自己次闹出的动静不小。 “就为了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把自己伤成这样?真是没出息,现在正是一举击溃宣朝的大好时机,你可不能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影响了大业。” 安南侯一坐下就开始训斥,他看着傅禹修沧桑很多的脸庞,这还是他那个光风霁月的唐容少主吗?不可想象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能磋磨成这样。 傅禹修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自嘲地笑笑:“大业?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让唐容的族人有一个立足之地,可是看看现在你们的野心,到底还有多少是为了有一个安身之所,口口声声是为了母亲复仇,可是多少又只是为了你们的私欲。” 第224章 他说话间感觉胸口的痛苦越来越严重,不自觉地咳嗽起来。 安南侯听他这么说话本打算发火教训一下这小子,可是看到他嘴角因为咳嗽带出的血迹,顿时就慌了,端过旁边的药递过来。 “修儿,你这么多年确实受苦了,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因为被宣帝折磨的吗,郎中说你这次是因为急怒攻心加上操劳过度,这才引发了旧伤,我竟然不知道你身子原来如此弱,体内都还有未清的余毒” 他说话间双唇忍不住颤抖,他对傅禹修本来就一直存在深深的愧疚,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无能,又怎么会让他们母子沦落到宣帝手中,后来唐容一族也没能保住,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傅禹修在暗中庇护唐容人,只怕他们也很难在宣朝立足至今。 “我会补偿你的,你本是天之骄子,当年如果不是宣帝使诈,如今的唐容早就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自立为藩国,你是唐容少主,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要因此耿耿于怀。” 他害怕傅禹修会因为这些事觉得背叛宣朝,实际上当年他们唐容一族那么强大,根本就可以自立门户,要不是被宣帝算计,又怎么会屈居人下。 “我一开始就说过,你那些所谓的大业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如果不是母亲,唐容族人的今天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婳婳和我本是患难夫妻,却因为这些私利走到这个地步。” 他将药一饮而尽,不怪他对安南侯冷漠,当年唐容一族被降罪牵连,正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和宣帝的私怨,他的母亲也因此死于非命。 安南侯自知理亏,也不再逼迫他,只是他对于傅禹修还对沈若婳念念不忘这件事很不满,在他看来沈若婳就是用来利用的一个棋子而已,如今沈家兵权到手,还要对她这么牵挂实在是不应该。 “天涯何处无芳草,沈若婳这个女人本来就不是那种安于家室的王妃,等到你坐上了唐容的君主之位,什么样的女子不会有,何苦还要这样折磨着自己。” 傅禹修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关于和沈若婳的事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安南侯眼看劝不过他,悻悻地出了帐篷,外面早就等着的一个护卫正焦急地看着他。 “侯爷怎么样?殿下知道王妃娘娘被抓进宫这件事了吗?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她现在在都城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这人是从都城赶过来通风报信的,他们都是傅禹修安排在沈若婳身边保护她的,那天自从宫里的人来沈家庄子把人带走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报信了,却不想遇到少主生病昏迷,现在才醒来,无奈只能求助军中还在主持大局的安南侯。 方辰有些恼怒地瞪了这个人一眼,都什么时候了,沈若婳的小事还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烦人。 “以后这样的事就不要拿来烦你们少主了,尤其是沈若婳的那个女人的消息,她不过是一个弃妇,知道了吗!” 那护卫本来还有些不甘心,少主明明让他们好好守着王妃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应该汇报,可是现在看看少主对王妃毫不关心的样子,难道她的事真的不需要再汇报了吗?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下去做事,要让你们少主出来看见烦心?” 安南侯没好气地轰走了所有试图来这里汇报沈若婳消息的人,都城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过在他眼中,宣帝这不过是想让修儿分心的手段,要是这小子知道了沈若婳现在被抓起来,说不定会再次丢下这里的事不管不顾地回去救人,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宣朝对安王傅禹修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将其与白夏勾结,暗中收留唐容罪人的罪状公布天下,命令安远城附近的驻军全力围剿他们,由辰王傅禹浩率领的朝廷亲军也开赴边境,算是拉开了这场宣朝内乱的开端。 三天之后,沉寂不久的宣朝和白夏再次因为一个宣朝的皇子傅禹修撕破脸,只不过这次让世人惊讶的是,白夏国君竟然被傅禹修所驱策,任命他做了白夏的最大权臣,领着兵马与宣朝对抗。 而白夏朝中内部分化严重,以虞彦郡王等人为首的白夏皇族也纷纷揭竿而起与白夏王划清界限,另立门户,一时间白夏这个国家变成了最混乱的乱局。 傅禹修做了白夏的长林王之后,将当年唐容一族受到的陷害和冤屈昭告天下,人们这才知道当年唐容王府是被宣帝忌惮所以才被覆灭,甚至唐容妃也不是自尽而死,是被宣帝亲手杀死,傅禹修还痛斥了他的种种伪善的罪行,在外人眼中算是彻底父子撕破脸了。 本以为傅禹修只是投奔了白夏王,或者抓住了他的某些把柄,可很快人们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在白夏与宣朝的交界处不少的重镇被唐容族人占领,随后以之为据点不断向周围扩散,现在傅禹修在白夏是说一不二的权王,却不把沈家军和唐容族人全部投入进去,他们依旧驻守在安远城,他这番作为总让人想到一个可能。 “傅禹修果然想要另立为主,他这是要自己当开国之君的意思,你看看这个布局,这里,还有这里,一大片都是三不管之地,只要白夏不出手,宣朝再失去了沈家军,也不敢贸然舍弃这道天险出去打压他,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这里立足,以白夏王现在众叛亲离的情况,他手里那点地盘也迟早会落入傅禹修手中。” 太子傅禹明在地上展开的地图上给沈若婳说着这几天外面的风起云涌,顺便告诉她对于她被抓起来了,傅禹修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他终究不是池中之物,有这么一天也不奇怪,只是我们沈家军本来是宣朝土生土长的将士,如今却要和父老乡亲们兵戈相向,要是父亲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不得当年就没有创建沈家军。” 第225章 太子看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婳婳,她入狱已经这么多天了,傅禹修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应该有所表示了,但是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沈若婳的死活,自己一个劲地和宣朝作对,可见根本不把沈若婳会不会被挟持放在眼中。 最让他气愤的是沈若婳依旧对他没有半分怨言,还是这么信任这个人。 “你难道就不他吗?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朝中说要处死你的奏章有多少,要不是父皇还念在你父亲的份上,以你现在的身份,傅禹修的王妃,沈家军曾经的少主,你早就够死一百次了!” 傅禹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有时候都想扇自己两巴掌,明明这些事情和自己都没有关系,可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这样的傻事。 “陛下希望我以沈家血脉的身份去阻止他,所以暂时应该不会杀我吧,毕竟沈家军到现在也还没真正出手,不过我想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太子殿下,您如今要担心的事情不是傅禹修会如何如何,应该是稳固住宣朝因为傅禹修的事情引起的震动,毕竟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她对于宣帝所谓看在父亲的情分会对她手下留情,这样的说法骗一下不知内情的人还可以,对她来说,宣帝只怕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至于傅禹修这番作为也确实超出了她的想象,看来他是打算彻底地摆脱宣朝的控制去自立门户了,对于这样野心勃勃的傅禹修她无话可说,他们已经和离了,他的行为自己没资格指指点点。 但是如果他要用沈家去当炮灰,要去把沈家当做报复的筹码,就算是拼上她这条命,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事发生。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现在还能救你出来的唯一办法就只有一个,你站出来号召沈家军脱离傅禹修,婳婳,你听我说,这已经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了,是整个宣朝百姓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你曾经也是沈家大小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在我们面前重演吗?以后沈家军就会变成宣朝的叛徒,不管过了多久都会被人指点唾骂,你想想沈家曾经的宗旨,想想你父亲” 太子的话一句句敲打在沈若婳心中,她虽然表面上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是真正将这件事不放在心上还是做不到的,沈家的过去始终是一个压在她心头的巨石,不可能不在乎的。 “我不想”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天牢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嚣,沈若婳就看到宣帝的禁军直接就从打开的牢门进来,看见里面的太子先是一愣,随后为首的人还是抱拳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陛下有令要将犯人沈氏带走,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臣等。” 沈若婳和傅禹明互相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看来宣帝也等不了,现在宣朝的局面如此的紧张,她这个身份敏感的人如何不成为众矢之的,辰王的人马已经在边境和傅禹修开始对峙,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有可能兵戎相见,沈若婳还可以作为杀手锏在开战之前用出来。 “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父皇不是说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吗?” 太子横跨一步挡在沈若婳跟前,大有要拦住人的意思。 “太子殿下,这个女人如今已经是宣朝的毒瘤,她的丈夫正带着人进攻宣朝的城池,沈家军再也不是那个保家卫国的忠义之师了,您不要执迷不悟惹了陛下不高兴。” 为首的是个年纪不小的将军,沈若婳知道他的身份,禁军统领,是一个可以不那么在乎太子威势的存在,所以才敢这样和太子说话。 太子还想说什么,沈若婳却率先将人拦下了,这是自己的事,不想欠傅禹明更多。 “婳婳!” “来人,把太子殿下请下去,没有陛下的命令,不许出东宫!” 禁军统领大手一挥,就有人上来把太子一左一右架住,很快赶出了天牢。 走出监牢,沈若婳手脚上多了沉重的枷锁,铁链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道中。 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沈家大小姐,到一个王妃,现在竟然沦落为阶下囚,不过都是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她的人生还真算是大起大落。 沈若婳被押解上囚车的时候,都城不少闻讯赶来的百姓纷纷破口大骂,比起以前沈家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如今国仇家恨更加的迫近,沈家以前的忠肝义胆毕竟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他们看到的就是沈家军在安王傅禹修的带领下将宣朝拖入水深火热中,对于她这个沈家曾经的领导者和安王的王妃,不少人抱着的都是痛恨仇视的心态。 “打死这个叛国贼,打死她,打死她!” 随着不知道是谁的起头,不少菜叶臭鸡蛋从街边投掷过来,不少都砸到了沈若婳身上,她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这些人。 她从没有想过沈家有一天会走到这个地步,自己父兄曾经用命守护的宣朝百姓会对她扔石块臭鸡蛋,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你们住手!别打了,别打了,小姐,小姐你就答应陛下的要求吧,站出来和安王划清界限,说他是叛贼,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听到消息的青竹哭喊着跟在囚车旁边,这些都是宣帝故意安排的,故意让沈若婳到街上去受辱,此时全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曾经风光无限的沈家大小姐,被安王捧在手心的安王妃正在囚车里,不管是出于私怨还是围观看热闹,很快将长街两边围堵得水泄不通,沈若婳就这样忍受着谩骂指指点点。 沈家的旧部试图为他们的小姐挡住这些愤怒百姓丢过来的东西,沈若婳呆呆地坐在囚车上,到了这一刻,心中所有的委屈终于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她的故作坚强也是有限度的,自己被关押了这么久他始终不闻不问,就算现在就要因他而死,也没有半点表示,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第226章 狠狠捶打在囚车上,沈若婳忍住眼角湿润,傅禹修,你终究是将我负得彻彻底底! 彼时新婚燕尔,他的甜言蜜语犹在耳边,那时候的海誓山盟说得有多动听,现在就有多讽刺。 “骗子,都是骗子” 沈若婳觉得头昏眼花,喃喃地说了几句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在囚车上昏睡过去。 二楼的茶馆临窗站着一个人,看着此时囚车中被千夫所指的沈若婳他背后本来随意背着的双手缓缓握拳。 “没想到傅禹修还真是狠心呐,自己的女人被这么对待都还可以无动于衷,之前他表现出来的可不是这样,果然,这种人都是不可信的。” 旁边的谋士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回答道:“现在正是他攻城略地成就伟业的时候,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活有所动摇,况且这本来就是宣帝的计谋,只不过现在看来宣帝是失策了,这安王并不像传言中地那样在乎这个王妃。” 杜陵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真的是这样吗?傅禹修接近沈若婳只是为了她手中的沈家兵权,现在得手了之后就将她弃之如敝屣? 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之中有什么不对劲呢,也许是以前他看到两人相处的场景,傅禹修看沈若婳的那种深情眼神,一点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我要去边境一趟,现在就出发!” 他突然不再管身边的谋士,腾腾几步就下了楼,看样子是想直接赶往边境了。 此时的宣朝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将士们,百姓也纷纷撤离这片即将被战火席卷的是非之地。 傅禹修正在和白夏王制定进一步地攻城计划,他们已经占领了宣朝和白夏交接处大片的无主之地,这些地方以前都是荒凉的不毛之地,有不少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徒就盘踞在此,现在正好被他们用来屯兵。 还有就是白夏,之前因为白夏王的不作为,导致朝中不少地方被藩王占据,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的人,早就想着推翻昏庸的白夏王自己自立门户,所以现在也是傅禹修要帮着讨伐的对象。 至于宣朝,就算到了现在,两国都还没有正式交战,不过是在双方观望。 “秦小姐,属下来自沈家护卫,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殿下,求求您让我进去吧,我家小姐被抓了,现在情况很危险,请您一定要通报一声” 军帐外一个风尘仆仆的随从焦急地哀求道,他是从都城沈家来的,小姐现在还在天牢里,朝野内外都要处置她,现在唯一能够救她的就只有傅禹修了,所以他千里迢迢来这里求人。 秦阮看着又一个来给沈若婳通风报信的,冷哼一声挥挥手,旁边便有人涌上来将这个沈若婳的亲信捂住嘴拖了下去,留下他惊恐的眼神。 “你家小姐的死活和殿下有什么关系,她沦落到今日都是罪有应得,沈家早就应该销声匿迹了,现在的兵权是唐容一族的,你们就不要用这种小事来打扰殿下了。” 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一句话,秦阮让人将这个随从拖下去,然后拿出他要递过来的信件撕碎,很快就会有一封一样的笔迹的信模仿出来,放在傅禹修的案几上,只不过内容却是沈若婳在都城安安稳稳地待着,和太子来往亲密,感情甚笃。 这段时间傅禹修收到的都是这样的消息,秦阮也是奇了怪了,一个男人的度量怎么可以达到这个地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沈若婳会不会在都城和老情人太子暗通曲款,要不然在听到这样的线报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自己独自黯然神伤。 “刚刚那人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在军中五花大绑。” 从外面巡防回来的傅禹修看见秦阮站在自己军帐前,眉头皱了一下,他很不喜欢有人在军中耍特权。 “哦,不过是说了些扰乱军心的话,我便让人把他的嘴堵住了,少主不必担心,是这样的,侯爷让我这段时间就留在军中照顾您的饮食起居,毕竟您刚刚大病初愈,还是要有人照顾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禹修摆摆手打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加冷漠的拒绝:“不必了,我不需要人照顾,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怨气,想要什么东西以后有的是,现在就没必要在这里假惺惺。” 说完径直转身进了军帐,他不相信秦家会对唐容一族没有任何怨念,秦阮父亲可是被安南侯亲自下令惩罚而死的,秦阮之所以还留着,不过是为了安抚一些唐容元老的心。 这些事是安南侯在背后做的,他可不一定赞同,也不需要在乎这些人的想法。 进了军帐,副将开始汇报战备情况,说到不少傅禹修都觉得棘手的问题,他眉头微微皱起。 “殿下,白夏王那边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启用沈家军了,他们毕竟是难得的精锐之师,更何况还是曾经从属于沈家,就算这次不成事,也可以将宣朝最强的精锐之师消耗殆尽,为以后的进一步蚕食打下基础。” 他们现在的问题就是要从那些白夏割地为王的人手中拿到疆域,还要一边承受来自宣朝的威胁,可是傅禹修不知道怎么的死活就是不用沈家军去当炮灰。 这些本就是沈家的精锐,如果现在不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白夏王都有些急了,因为唐容和白夏的将士虽然不少,但是都不算是能够和宣朝精锐之师抗衡的,现在傅禹修放着一个沈家军不用,到底是要干什么? “哼,人家希望你去当炮灰你就冲上去,白夏王什么时候学会出谋划策为我们着想了?沈家军不能轻易动用,这是我早就说过的,现在依然有效,谁要是不听我的号令私自打他们的主意,就跟着白夏去,不必再为唐容做事了。” 他冷漠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想将沈家的精锐之师用来当炮灰,只怕等他们消磨殆尽之后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这是婳婳的东西,自己不过是暂时帮她保管而已,谁也不能打他们的主意。 第227章 几个跟着议事的副将不淡定了,听到他们少主这么说,意思是沈家军不会参与这些争斗,也就意味着他们唐容的主力军损失惨重在所难免。 “少主,我们不明白,如果不用沈家军去对付宣朝,我们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拿到沈家兵权,这不是暴殄天物嘛,更何况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消耗沈家军的力量,等到我们和宣朝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牵制住他们,说不定会来反咬一口。”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不少人的认可,在他们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把沈家军当做自家人,少主和沈家小姐成亲,为的不就是得到沈家兵权的统帅权力,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啊,以前的太子还是辰王,和沈若婳的婚约不都是奔着这支精锐之师去的吗?为什么少主现在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却迟迟不使用呢。 傅禹修站在沙盘前,听着这些自己算是很信任的部下说着抱怨的话,无一不是认为他要利用沈家军的,瞬间心中闪过那天婳婳愤恨的脸。 原来如此,原来真的不是她不信任自己,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就连自己最信任的部下都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呢,也许现在在所有人眼中,自己就是为了沈家兵权不择手段的,也难怪她会那么想自己。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是自己做得太让人误会了,也从未好好给她解释一下,虽然过程并非如此,但是造成的结局就是沈家军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怪不得婳婳要多想。 “你们都先下去吧,事情就是这样,沈家军依旧是沈家的,谁也不能打他们的主意。” 他有些无力地摆摆手,安排了几件紧急的事情之后就将人都赶出了军帐,他和婳婳因为不愉快已经闹了一个多月,她独自在都城甚至没有一点想要见自己的意思,每次从都城传来的信件上都说了她和太子来往越发密切。 不是他大度了,是他不敢去面对那样的婳婳,她毫不犹豫地丢给自己一封和离书赌气回了都城,可见对自己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根本就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能够逼她低头认错。 如果现在自己去面对她,质问她为何要与太子走得那么近,只怕正合了她的意,顺势就将和离的事情敲定下来,那样他们就真的是再没有以后了。 现在这样避而不见也算是给双方一个机会,互相冷静一下,等到这边的事情都了结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婳婳接到身边,到时候再和她好好解释,相信她一定会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自己一个机会的。 他哪里知道,沈若婳现在就在押往边境的路上,从都城出来之后她被塞进了一辆简陋的马车,总算没有在囚车里那样难受,但是手脚依旧是带着沉重的枷锁,马车外面是上百个精锐押送,加上他们又走的官道,几乎没什么人赶来劫囚。 “吃饭了,别睡了,病恹恹的别到边境就死了。” 一个士兵没好气地挑开帘子将饭菜放在沈若婳面前,才发现这女人脸色真差,白净地额头上满是汗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沈若婳的确很不舒服,本以为是这几日舟车劳顿加上心绪不宁,却不想整个人越来越虚弱,浑身无力,现在看到面前的饭菜更是没有一点胃口,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扑在旁边干呕起来。 等到她终于有气无力地缓过劲来,旁边的士兵早就不耐烦了:“还真是大小姐金贵,现在都什么身份了还瞎讲究,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安王妃呢。” “能不能给我一点热水,谢谢” 她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额头上的汗水更加密集地冒了出来,那士兵也知道这个女人对于边境的大人物来说很重要,可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死了,于是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给她找热水。 “怎么回事,送个饭磨蹭这么久,再不来这里可没你的份了。” 正在驿站吃饭的众将士有人朝他挥手,这士兵满脸晦气地啐了一口:“那女人半死不活地要喝什么热水,这几日滴水不沾地,会不会还没等押送到边境就死了。” 他这话让正好从楼上下来的统领听见了,顿时眉头一皱,径直走向那马车:“你先下去吃饭吧,我去看看。” “是,大人。” 统领掀开马车,就看到沈若婳蜷缩在马车一角,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瑟瑟发抖,嘴唇紫青紧咬着,显然极度痛苦。 “我是太子殿下安插在军中的人陈宇,夫人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给我说。” 现在沈若婳身份敏感,倒是也不好直接称呼她安王妃了。 “我我肚子疼” 沈若婳觉得小腹传来阵阵坠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来,一阵阵的绞痛让她直不起身子。 陈宇看她这个样子愣住,等到瞥见她身下的血迹后更是一惊,当即将人从马车里抱了出来,派人去请附近的郎中。 痛苦吞没着她的神志,但是在迷迷糊糊中沈若婳听到郎中的话。 “月份太小了,加上胎相并不稳,根本就保不住,再拖下去反而伤了根本” 胎相?一个念头瞬间充斥她的大脑,是孩子,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本已经意识不清的她强迫自己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正打算给自己喂药的郎中,语气焦急沙哑:“是孩子对不对?怎么会保不住呢,一定要保住它,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她现在的样子算是狰狞了,这是她的孩子,虽然才刚刚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有谁会不爱自己的骨肉呢,怎么能刚刚知道它的存在就要失去了。 她一直想要这世上有一个陪伴自己的亲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让人想要豁出命去保护,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了,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念想。 郎中看到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沈若婳如此激动也吓了一大跳,不过随后摇摇头很为难地说:“夫人腹中胎儿才两月有余,本就是该安胎静养的时候,可是您这段时间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加上饮食什么的不注意,如今寒气入体导致滑胎之相,加上这里环境,额,想要保胎难上加难。” 第228章 郎中是个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头,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沈若婳的处境,这周围可都是上百号朝廷精锐看守着,怎么看她都是重犯,命都要保不住了,怎么还会花费心思给一个妇人保胎。 “我可以,先生,求您一定要尽力,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说罢又看向旁边的陈宇,这个据说是太子安插在军中的人,想必是有办法和朝廷联系的,沈若婳咬咬牙低声说道:“陈将军,劳烦你和陛下禀报一声,说沈家愿意答应朝廷的要求,我愿意以沈家家主的身份和安王划清界限,尽可能将沈家军拿回来。” 她知道这话的分量,也知道这是宣帝一直在等的消息,要不然不会这么几日了都还磨磨蹭蹭地刚刚出了都城不远,就是为了让她以新的身份出现在边境,只怕到了那时候,自己就不是安王傅禹修曾经的王妃,而是他的敌人,沈家的家主。 陈宇本来也只是一个传话的,现在看沈若婳已经下定决心,立刻下楼去钦点了两个人,骑上快马回都城去报信。 既然都决定要站在朝廷这边了,陈宇也没有为难沈若婳,花重金去镇子上请了最好的郎中,费了不少劲才勉强止血保胎。 沈若婳始终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瞒不住,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棋子,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帮她保守秘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还有点用,至少能保护住自己和孩子,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一个孩子需要守护。 消息传到宣帝手中的时候,他正因为又丢失了一大片土地气急败坏,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又听到沈若婳有话要说,因为傅禹修的事迁怒沈若婳,更加不高兴。 旁边的太子傅禹明听到是护送沈若婳的人回来禀报事情,有些紧张地看向上首的皇帝,这个时候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回禀陛下,那位罪妇沈氏说愿意答应陛下您的任何要求,可以出任沈家的家主讨伐逆贼。” 此言一出,宣帝本就阴郁的脸上先是缓和了一下,随后更加疑惑,按他对沈若婳这个硬骨头的了解,是不会轻易就这样妥协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会这么识时务?是不是受不了从云端跌入泥中,成为阶下囚的滋味不好受吧。” 宣帝有些得意地笑道,到底是不中用的女流之辈,就这样从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变成囚犯,是谁都知道怎么选择的。 “好像是因为她怀孕了,险些流产,也许是为了保胎所以请求陈将军向陛下求情。” 那传信的士兵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个叛贼的孽种?呵,还真是” 宣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来是为了保胎才放下底线做他们的傀儡的,沈若婳这个女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她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样下去到了边境她也不过是一个筹码,日子必定不好过,所以直接妥协了。 宣帝看向身边的太子,自己这儿子以前可是和沈若婳关系亲密的,他也知道这孩子一直没有对这个女人放弃,如今听到她有孕在身的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彻底死心。 此时的太子傅禹明哪里注意到旁边人的眼光,他脑海中全都是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 婳婳坏了那个人的孩子,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她将要为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 这样的消息就好像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无数次回荡,如果说以前对婳婳还有一点幻象的话,现在算是彻彻底底地给他一记耳光,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一直以来就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太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宣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中,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自己这个傻儿子到现在都还认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呢,沈若婳这种人一直以来不过是利用他而已,现在醒悟也还不算晚。 “不要再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或事了,你是宣朝的储君,是以后这个国家主宰,什么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得不到,为什么偏偏执着于一个别人的妇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辰王虽然在边境,但是他一向乖张桀骜,和沈家关系又亲密,不会狠下心来的,你是太子,是朕最信任的皇子,不要让为父失望。” 宣帝难得地鼓励了一下傅禹明,现在他们父子才是宣朝既得利益者,他除了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再也没有办法了。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办妥。” 傅禹明躬身行礼,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御书房,他还要下去安排昭告天下的旨意,沈若婳将会被推到沈家家主的位置,最好是将傅禹修取代,才能最好地将沈家兵权重新拿回来。 她身份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现在棘手的事能不能调动那些已经被傅禹修改编的沈家军。 当天晚些时候,一道诏令从宫中发出,竟然是赦免了沈若婳的罪,这份来自朝廷的政令中说清楚了沈若婳和逆贼安王,现在的白夏长林王并没有关系。 一切都是被傅禹修算计,她始终谨记自己身为沈家将军府的责任,愿意登高一呼,与丈夫傅禹修划清界限,还痛斥他谋夺将军府旧部家业,以新任沈家家主的身份宣布重新对将军府的统帅权。 刚刚搬凳子坐好等着看好戏的都城世家们纷纷傻眼了,他们还等着看沈若婳什么时候自己作死把沈家给作没了呢,前几日她被关押在囚车里游街的场景都还在眼前,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不仅让陛下赦免了罪行,甚至还得到了沈家家主的册封,这意味着的可不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而是宣朝一个权阀的起起落落,沈氏将军府本来已经烟消云散了的,怎么又可以死而复生,这沈若婳还真是有几分手段。 不过不管外界怎样的议论纷纷,沈若婳终于还是改善了环境,既然此行是去边境收复沈家军的,她也可以不用再被当做犯人关押了,宣帝还假模假样地带来了都城的御医,沈若婳本来有些警惕,但是在知道宣帝希望以后将这个孩子立为沈家新任的少主,送进宫里去培养。 第229章 看来早就有了培养下一任傀儡的打算,那么至少现在不会对她们动手了。 “胎相还是不稳,这几日最好静卧休养,如果再有出血腹痛,就算神医转世恐怕都束手无策了。” 御医把脉之后得出结论,他是医者,也不想干涉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但是也知道凭着沈若婳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静养。 “好,烦请先生开些安胎的汤药,还有什么需要禁忌的您也一并说了吧,我家夫人会小心的。” 青竹在旁边小心试探,她是宣帝恩准来照顾沈若婳的,她也是第一次伺候孕妇,显得格外紧张。 御医又说了不少的注意事项,沈若婳都一一记在心里,手掌轻柔抚在小腹上,知道这个消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是她依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幸福,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无措的温柔荡漾在心中。 想到自己之前的任性,现在真是满满的后怕,两月有余的身孕,那她还从都城赶到了边境安远城,又被掳走关押,最终死里逃生又回到都城,这期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还好这个孩子坚强。 沈若婳又愧疚又庆幸,这个孩子是上天的恩赐,她一定会好好将它生下来抚养成人,不管以后等着它的是什么,为母则刚,她都一定不会让它沦落成皇族的傀儡。 等御医都出去了,青竹在旁边喂沈若婳喝药,忍不住出口问道:“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殿下吗?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你们迟早会战场上相见的,他之前那些事确实做得不对,但是如果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你的不是了,也许很多事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妥协。” 沈若婳喝药的动作一顿,这个自己刻意去回避的问题终究还是被拿了出来,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想要第一时间告诉孩子父亲,傅禹修要是知道了她有了孩子,会不会有一点动容,他会有怎么样的表现。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局势使然,身份地位导致了他们今天站在对立面,而且这个孩子始终和自己一样是个筹码,如果被人利用来威胁他,又是一件棘手的事,她不想这样,所以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既然答应了要做沈家的家主,和他的冲突就在所难免,既然都是要撕破脸的,这件事告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还是不要徒增烦恼了,我不想用一个孩子来威胁他,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有我自己照顾就够了”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青竹的话还是在安慰自己,反正她是不打算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傅禹修的。 此时的边境,傅禹修挑眉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记得这个杜陵就是参与绑架婳婳的那个人,此时竟然口口声声说带来了婳婳的消息要见自己。 “她被抓住了,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你还是不是男人?” 杜陵一上来就揪住傅禹修的衣领不放,他算是看清楚这个所谓的权王是怎么样的虚伪,之前在人前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他这一路走来却看到处处都是驻扎的人马,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说他没有野心谁会相信,分明就是早就准备着夺取沈若婳的兵权,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亏他以前还觉得羞愧,在他面前自己那点算计什么都算不上。 “你在说什么?她怎么会被抓住了,她明明在都城” 傅禹修先是反驳了两句,随后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这段时间他已经没有收到婳婳的消息了,听到的都是一些无光紧要的事情,想想她在都城的处境绝不可能是这样简单的,主要是杜陵没必要骗他,所以婳婳很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你会不知道吗?我看你是故意装聋作哑吧,沈若婳是什么身份,难道指望她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宣帝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吗?她不仅不会因为你的那点欲盖弥彰的保护有半点好处,反倒是因为身为你王妃的身份被皇帝视为可以威胁的筹码。 你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吗?宁愿自己入狱也不愿意出卖你,可是你呢,又做了什么?就你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脸在这里用着沈家军攻城略地,我都感到不齿!” 他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而且竟然是为了沈若婳这个可以算得上他的敌人,他和白夏的事情也因为沈若婳而泡汤了,但是就是心中不忿,也许是对傅禹修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更加不满吧。 “所以她真的被抓进了天牢?” 现在傅禹修的脑子里只有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如果婳婳被抓进了天牢,那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些消息就全是人传递的假消息,到底是谁在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只需要随便想一下,他就猜到了秦阮这个女人,身侧的手缓缓紧握成拳,自己已经对她一忍再忍,本因为对她父亲还有点愧疚,现在看来根本就没必要,这就是一个包藏祸心的人。 “她被宣帝抓住之后逼迫和你划清界限,还因此被惩罚游街示众,我来的时候她被押着朝边境来,说不定现在也快到了,你最好做好准备要怎么应对,到底是要选择她还是选择继续和宣朝作对,宣帝看起来这次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杜陵将人放开,他也只是传递一下消息,算是赎罪了,这半生浮浮沉沉,为了权势他做了太多的事,现在一切都是一场空,他已经不再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杜家不少产业已经迁移到了安虞,他接下来就直接去安虞做一个富商,再也不想插手宣朝和白夏的事情,真正的大梦半生,如今方醒。 沈若婳来得比傅禹修想象的还要快,当他在攻略城池的时候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心中就是一慌,就算隔着沙场喧嚣,他也能一眼认出这是他的婳婳。 “傅禹修,你身为宣朝人,却和敌国白夏勾结,名为讨伐,实为逆贼,陛下念你幼年时突遭巨变难免心怀怨恨,只要你愿意放下谋反之心,回到宣朝还是你的安王,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就不要怪陛下不念父子情分” 孟于风在旁边开口向城下的傅禹修喊话,只可惜傅禹修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半点目光放在他身上,和沈若婳两人互相对望着,就在这人喧马嘶的战场上。 :。: 第230章 “婳婳,你好好劝劝他,能不和宣朝作对最好,他心中有怨恨,可也不要被这种仇恨蒙蔽了眼睛。” 辰王傅禹浩在旁边抬手拍了拍沈若婳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劝道,事实上他也知道按照傅禹修和宣帝的矛盾,只有不死不休才能解决了,哪里是劝劝就有用的。 此时的沈若婳胸中同样思绪万千,他们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有许多犹如在梦中,她现在有一种很想不管不顾冲下去质问他的冲动。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自己,明明当初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他们夫妻一场,难道都比不上那点利益吗? “傅禹修,你有没有夺取沈家的兵权,有没有故意骗我?” 沈若婳到现在在乎的依旧是这个,站在城楼上问下面骑在战马上的傅禹修。 “我没有!当时是迫不得已我才和沈若铭分开行动,后来的事我们是被人陷害的,婳婳,我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任何东西,也没有想着利用你!”他有些急切地就回答了沈若婳的问题,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现在就可以解释清楚。 沈若婳点点头,继续说:“那好,既然如此,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吗?沈家的家主,也就意味着你不能再继续统领沈家军了,我要你把兵权还给我,带着白夏人和你们唐容的将士离开安远城,你能做到吗?” 她近乎冷漠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让在场听到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傅禹修身上,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安南侯更是忍不住了,率先跳出来指着沈若婳痛骂:“你休想,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宣帝小儿的走狗,你们沈家是什么下场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你们这些宣朝世家自私自利,捧高踩低,早就该死了!” 沈若婳没有理会他的谩骂依旧盯着傅禹修等他的答复。 傅禹修皱了皱眉,不是他不想把沈家军还给婳婳,而是现在不行,沈家军是他握在手中的筹码,就算是不用也可以威慑其他人,而且现在把他们交给婳婳的话,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危险,彻底沦为宣帝的傀儡,沈家也再不会有保全的可能。 所以在沈若婳的质问之下,傅禹修终于还是咬咬牙冷漠地回答:“对不起,我不能。” 至于为什么不能,他也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因为一旦这件事被人抓住把柄,不仅是孟家会打击,就是他们唐容这边的军心也会动摇,那么之前的事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他不想这样。 “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经将沈家的家主令作废,所有沈家的旧部不需要再用兵符调遣,只听从我这个沈家的家主,那些愿意跟着你的人将会被视为沈家军的叛徒,任何人都可以将他们就地正法。” 她冷漠地说道,实际上她也已经这么做了,在她的授意下这些不愿意归顺回来的人将会被剔除沈家军的队伍,沈家的精锐并不是谁都会只听从那点兵符办事的。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自认人不认符,自己沈家唯一血脉的身份至少会让他们得到宣朝亲人的谅解,也不会被朝廷为难,至少能将这些本来要被判定为逆贼的人保全下来。 至于那些要追随傅禹修的人,很可能就会变成宣朝的叛徒,他们之前都是守卫宣朝的忠义之师,现在突然变成了宣朝人人喊打的叛徒,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更何况沈若婳本就是他们沈家的家主,现在和傅禹修和离撕破脸,拿回自己的东西更显得天经地义。 只是不管如何的合理,沈若婳做出这个决定也实在是不近人情了一点,尤其是她和傅禹修曾经还有夫妻的身份,她这样相当于昭告天下她已经和傅禹修一刀两断了,沈家就是两人之间在争夺的财产,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死我活。 她当真冷酷如此,不仅是傅禹修震惊了,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辰王孟于风等人都没想到沈若婳会做得如此的决绝,他们确实是奉皇帝的命令监视沈若婳,最好是在必要的时候威胁她将沈家军拿下,最好是能够要挟一下傅禹修让他就范。 可是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沈若婳自己就狠下心来傅禹修一刀两断了,甚至还毫不客气地夺回了自己的兵权,这样一来就是要和傅禹修正式对立的节奏。 “婳婳,你” 傅禹浩在旁边想说话,但是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从立场上来看,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吗?婳婳不顾旧情地将傅禹修从马上拉下来,沈家军也不敢因为投奔一个逆贼继续和朝廷作对,以后收复回来的沈家将军府说不定还会成为朝廷的傀儡。 这对于他们皇权的稳固来说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的婳婳让人很意外,很陌生,有他所不了解的狠辣。 就是刚刚这句话,已经算是将沈家军中那些还在摇摆观看,甚至是怀疑沈若婳只是和傅禹修闹矛盾,迟早还会和好,这些还抱有幻想的人直接被一杆子打死。 她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和傅禹修再也没有可能了,沈家的人要么选择站在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正家主身边,要么就跟着傅禹修出去做逆贼,只是那样的话,他们就再也不可能被宣朝人接纳了。 “你们不用劝我,我想得很清楚,这就是我这段时间领悟到的道理,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最安全,这也是你告诫过我的不是吗?” 沈若婳探出头去,看向下面的傅禹修,当时他们新婚的时候,他不就是这样告诉她的,要她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包括他,那时候她还感动了好久,因为自己对他的防备感到愧疚,可是结果呢,当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你这样想我,那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在握在手中,婳婳,我们夫妻一场,我本以为我们是能够携手走到最后的人。 我以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至少我们能够坐下来好好解释,你现在很冲动,我知道你在怨恨我没有亲自去救你,但是我都是有苦衷的” :。: 第231章 他说着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为什么这个他最在乎的女人就是不能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沈若婳毫不客气地撇过脸去将他的解释打断,而是良久之后才红着眼眶回过头来冷漠地说:“我看透你的原因并不是这件事,就算你不去救我,将我一个人扔在孟家的手中,就算你在这个时候乘着我失踪,将沈家军中不少位置的副将换成你唐容的人,就算你回都城那样对我。 可是我都没有恨你,真正让我伤透心的是你始终不管不顾的态度,好像我在你的大业面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舍弃的东西,你想起来了就拿过来深情款款地哄一哄,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任我在冷冰冰的天牢里自生自灭!” 她其实还没有说自己在大街上被人用烂菜叶臭鸡蛋砸的时候,还没有说在路上差点失去他们孩子的时候,人的失望都是一点点累积的,她并非无理取闹的人,但是傅禹修的这些做法实在是让她太过失望了,她早就不想再忍耐这种无穷无尽的未知和猜忌。 傅禹修第一次听到她的这些遭遇,心下就是一疼,原来真的是自己错了,原来自己以为她在都城安稳地待着,实际上经历了这么多,现在听她这么说来,只觉得一阵阵愧疚和心疼蔓延开来,是自己做得不对,是自己太过刚愎自用了。 “对不起婳婳,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傅禹修俯身从腰上解下了那一串兵符还有各种钥匙,这些都是沈家军的东西,他一直保管着并没有使用,虽然婳婳说对她没有用,但是既然她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给她。 “你是被一个女人迷得昏头了是不是?这是什么她的东西,她现在站在你杀母仇人那一边,就是吃准了你这种冤大头不敢对她怎么样,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旁边的安南侯简直不敢相信傅禹修就这么轻易地将握在手里的兵权交了出去,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白夏之所以会和他们合作很大部分就是看中这沈家精锐。 沈家多年在边境的威慑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次被傅禹修掌握在手中他们才敢放心大胆地来进犯宣朝,一旦重新回到沈若婳手中,迟早又会变成宣帝的爪牙,这对他们来说就是灾难。 傅禹修没有管别人惊讶的眼神,将东西递了过去,城门下很快有人过来将东西接走。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用你的东西,就算没有他们,也没有谁能阻止我的脚步,婳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他这话有些悲怆落寞,这个近来锐气逼人的权王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无奈。 沈若婳也没多客气,直接将本就从她这里拿出去的东西收了起来,加上之前哥哥离开的时候留给她的兵符,沈家所有的权柄此时都握在她一个人的手中,只有到了这一刻,她才成为那个真正意义上的沈家家主,将军府的继承人。 只是她同样很清楚这个身份已经远远比不上父兄在时,沈家的权力很多被蚕食剥削,就是她现在也不过是有着一个空架子,但是依旧不影响她成为一个将军府的话事人。 至此,宣朝算是手握重权的女人就是她了,这一天她等了多年,本以为会高兴或者扬眉吐气,但是当那些沉甸甸的兵符真正落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感到的只是冰冷。 为了这个兵权,她的父亲和长兄被人猜忌陷害最终身死沙场,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的婚姻和感情被用来交易,甚至她这半生都因为这些颠沛流离,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等傅禹修终于带着大军撤去,沈若婳走下城墙的脚步都有些颤抖,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全是凭着她过人的意志了。 “婳婳,安远城的沈家军开始出城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撤到防线里面来,到时候宣朝就又多了一道屏障。” 傅禹浩将消息带过来给他,果然沈家的人还是很在乎她这个少主的号令,听说只要跟着她就不用背负叛贼的骂名,不少人直接就出了城来投奔,当然,也有傅禹修没有为难的意思。 “婳婳,现在是你带着沈家重回巅峰的最好时机,只要你振臂一呼,随便做点什么,以后在宣朝立足都不是问题,虽然都是受制于人,但是最好不要留有把柄在人手中。”傅禹浩劝道。 沈若婳刚刚喝完安胎药,这几日心情郁结加上舟车劳顿,没什么事的时候她都尽可能地静卧,现在看到另一个说客也来了,有些心烦地摆摆手:“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三哥,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哥哥一样对待,我不希望你也和别人一样,我也有我的底线。” 傅禹浩看着她手边乌黑的药碗叹了口气:“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傅禹修的身份铁定是没办法再在宣朝待下去的了,以后这个孩子生下来该以何种身份立足于世间,只有你自己强硬起来,才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 他其实说得没错,沈若婳轻抚小腹,这毕竟是她和傅禹修的孩子,如果傅禹修兵败成了叛贼,那么以后这个孩子就只能背负着这样的骂名成长,他们母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但是如果自己能够带着他重新登上权阀顶端,至少他沈家将军府少主的身份会让不少人忌惮。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放心吧三哥,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背负着骂名出声的,谁要是敢拦在我面前,我就,灭了谁。”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展露出来更加陌生的神色,看得傅禹浩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 第232章 接下来的日子宣朝的边境可谓是风云突变,群雄并起,人们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才第一次正视傅禹修这个曾经的宣朝不受宠的三皇子是何等的可怕。 他以一个敌国皇子的身份在白夏多年经营,竟将昏庸的白夏王架空,现在不仅顺理成章地成了白夏赫赫有名的长林王,带着唐容和白夏的联军四处征战,还将白夏朝局搅得天翻地覆,让本来有联手打压他的那些白夏王族偃旗息鼓,随后被各个击破,除了因为和安虞同盟还在硬撑着虞彦郡王父子,其他人大多已经归顺了他。 眼看时机成熟,傅禹修早有准备地在白夏和宣朝都不敢触及的广袤地域建立了唐容朝,这里是曾经唐容的旧地,他母族的藩地,现在他韬光养晦多年,终于在腥风血雨中建立了以唐容命名的国家。 国号定为昭,他也自称唐容昭帝,本还打算趁着他刚刚立国根基未稳乘火打劫的周围豪强,在看到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建立了庙堂朝野,封赏百官,颁布政令,再以铁血手段肃清朝野,安抚招募因为战乱无家可归的百姓流民,这些事情有条不紊,可见有称帝之心不是一天两天,谁还敢上赶着撞在刀口上试试这个新帝的怒火,纷纷派出使臣示好结盟。 傅禹修,这个从宣朝走出去的君主,以摧枯拉朽之势清扫了所有胆敢阻止他脚步的人,成了周围小国畏惧,大国忌惮的铁血君主,唐容,俨然已经变成了横亘在宣朝北大门的强大国家。 不过这些事情就像和沈若婳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因为现在她身子已经很重了,明明才五个多月的身孕,人却足足浮肿了一圈,那肚子又沉重,说是肚大如箩也不为过,好在她本是习武的,倒不至于太难受。 已经生下小世子半年的辰王妃欧阳婼天天来陪她说话散心,他们现在都还不能回都城,因为就在一城之隔,宣朝和唐容新朝的对峙一直没有停止,他们也只能一直保持戒备驻守在边境上。 近来安虞倒是消停了不少,据说是因为安虞女王曜月也已经生产了,对于这个算得上是自己嫂子的安虞君主,沈若婳也是感情复杂,哥哥在信中说他已经放下了一切,正在努力劝阻曜月固守疆土,不要再和旧白夏的那些人谋求打倒傅禹修了,这个男人实在太强大,他们联手也没能遏制住唐容的崛起,反倒是要担心傅禹修报复的问题。 “听说贵妃前几天派人来接你和小世子回都城,边境苦寒,你怎么不回去呢?” 沈若婳笨拙地拿着一个绷子绣着一件小衣,这是她亲手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做的衣服,几个月的小心呵护,她早已经收敛了所有的锐气,将一腔柔情全都倾注在孩子身上。 欧阳婼笑笑倒也不以为然:“孩子爹在这里,我们娘俩就在这儿陪着,反正我是随军习惯了,并不觉得吃苦,小世子也不该是温室里的花朵,他爹是战场上的将军,以后他也不能落下,早些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沈若婳感慨,同时也心下一酸,不知道是不是孕妇多思的原因,她最近总是多愁善感,尤其是不自觉地想到那个人,他们就相隔几十里,出了这城,他的大军就驻扎在边境的黄沙之中。 他是闲不下来的,就算当了君主也还不停下攻城略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着这座宣朝的孤城没有动,沈若婳身为沈家军的调令者,虽然现在是个孕妇,可宣帝显然也没好心到让她回都城去生产的打算。 留着她就像留着挡箭牌一样,现在的宣朝对唐容忌惮颇深,人心惶惶的害怕哪一天傅禹修就突然打过来了似的,留她和孩子在这里,也是为了第一时间能拿来威胁傅禹修。 欧阳婼知道她又想到伤心处了,不动声色地出了小院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哎,又有人送东西来了,这大冬天的竟然有新鲜的梅子,这可是稀罕物儿。” 刚踏出院门的欧阳婼惊喜地看着小院门外的篮子里盛了满满的时鲜蔬果,见怪不怪地将东西收了进来。 沈若婳居住的这处也不过是城中比较干净整洁的民居小院罢了,之前有人不断送东西来她们起初还担心害怕了一段时间,后来这人还坚持不懈地送,而且都是孕妇常常惦记的鲜果蔬菜,在西北边境这样的不毛之地着实稀罕,也就慢慢地接受了,沈若婳就是靠着这些水果撑过了最害口难受的那段时间。 沈若婳挺着肚子过来,瞥见篮子里还有一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山楂裹上糖汁儿晶莹剔透,光是看着就开胃。 只是此时的她脸上一僵,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周围,还是昨天傍晚她和青竹出去街上散步的时候,她远远看见有货郎扛着冰糖葫芦,当时就很想吃,只是碍于面子,想她现在好歹也是沈家家主,怎么能像孩子一样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嘶溜,所以也就不动声色地咽了口水将头扭开。 现在这东西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个送东西的人不仅知道孕妇想吃什么,还密切地跟踪着她,甚至能捕捉到她的一举一动,这样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沈若婳意外地竟然没有惊慌,反倒是因为心中的一个猜测有了被人守护的感觉,一定是那个人,只会是那个人。 :。: 第233章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宣朝和唐容时常摩擦,但是始终没有祸及安远城,于是在这样情况下,沈若婳的小日子倒是过得还算安稳。 初春的夜里凉风习习,旷野月明星稀,青竹被要去军中照顾伤员了,她一个人坐在院子中做针线活。 安远城不愧是宣朝边境数一数二的城池,固若金汤算不上,但是至少还没有因为外面的兵荒马乱沦陷,这里又多有虔诚之人聚居,夜里时常能看到风灯摇曳,悠远的诵经声从街道时不时飘扬过来,不知道又是谁在为战场上的亲人祈福。 沈若婳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漫天星汉,她这半生始终颠沛流离,就算身在高位也提心吊胆,反倒是现在作为一个傀儡软禁在这个不毛之地过得最为舒心,现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带着孩子住在这样一座小城里度日,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没什么。 只是她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个传言。 他要娶后了,新帝登基,更何况内忧外患,现在谁都想要打压一下势如破竹的新朝唐容,为了巩固地位娶一个强族的公主做皇后,怎么看都是合情合理。 下意识摸摸小腹,这孩儿得来不易,刚刚怀上的时候特别闹腾,那段时间她几乎滴水不进,吃什么吐什么,等月份大了之后反倒是乖了很多,就算每日吃些粗茶淡饭也没闹脾气,也许是知道它娘亲日子不好过。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如果以后让孩子知道了他们这一辈的恩怨让他无法享受父爱,会不会怨恨自己,还有宣朝皇族的虎视眈眈,只怕这孩子生下来就会面临很多威胁,以后会不会被带到宫中监视都说不定。 母子连心,愁绪也许传递给了这个小家伙,有力地一脚就揣在了沈若婳肚子上,登时就疼得沈若婳哎哟一声,冷汗直冒。 “宝儿别怕,母亲会给你最好的,会用命护你周全,不管是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管是宣帝还是那个人,虽然现在她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沈家已经重新被她牢牢把握在手中,也许因为傅禹修的让步,她做这些倒是没遇到多大阻碍。 以前她没什么野心,但是以后,为了孩子,可以去尝试做一个不择手段权阀世家的家主。 疼痛缓和了些,沈若婳站起来打算收拾东西进屋,也许是心事重重的原因,箩筐里的布条缠绕了脚都没注意,下阶梯的时候左右脚一跘,笨拙的身体失去重心就要朝前扑去。 “啊!” 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眼看就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斜刺里一个身影一闪,有力的臂膀就将她稳稳揽在怀里。 劫后余生的沈若婳捂着肚子后怕地站稳,这才看清楚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人影,等看到他的脸之后本来要说出口的感谢就是一僵。 “你怎么会在这?” “你还好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口,只是傅禹修语气更加急切些,他宽厚的手掌始终稳稳地托住沈若婳的腰身。 话说出口两人都是一愣,然后傅禹修就低下头沉默地将人小心扶进屋子里,刚刚到底是受了些惊吓,沈若婳感觉不太舒服,便没有反抗,任由他将自己抱到了床榻上盖好被子。 “要不要去请郎中?”他问道,看起来很冷漠,但是谁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小心翼翼。 “怎么请?现在全城宵禁,你这个身份敢出现在安远城中吗?你出事了别把我也拉下水。”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沈若婳语气中带了些埋怨,没好气地回道。 面对质问傅禹修果然窘迫了,他现在对于宣朝可是敌国人,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抓他呢,他被抓了倒是不要紧,主要是这样一来必然连累婳婳是真的。 “没事,只是月份大了调皮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沈若婳轻抚了一下隆起的肚子,这算什么,有些时候这孩子会折腾得她一整晚都睡不着。 傅禹修这才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两人都没有过多废话,沈若婳早就猜到了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自然也已经知道自己身怀六甲。 倒是傅禹修内心很不平静,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那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那样的失态,然后就直接扔下了刚刚建立的唐容朝来了这小城,他只想守在妻子孩子身边,其他的事情一概都丢给了安南侯。 就算早就知道了婳婳有了他的孩子,每天都看着她起床,吃饭,然后又出门活动或者待在院子里,又是看她吐得严重,躲在暗中的他恨不得冲出来带她离开这里了。 但是他不能那样做,他知道自己和婳婳之间需要时间和距离各自冷静一下,他也不敢就这样贸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是什么表情,既然早就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只是这孩子我要自己养在身边,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沈若婳没好气地斜睨了傅禹修一眼,这男人怎么好像是脑子不正常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也不知道想什么。 傅禹修先是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摇头:“我当然不会有什么坏主意,孩子当然要养在我们身边,你们母子都要在我身边。” 他走上来蹲在榻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宽厚的手掌覆在沈若婳圆滚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刚刚还闹腾的孩子也渐渐安定下来。 傅禹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这个孩子,又惊又喜又激动,但同时,心里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宁,和婳婳在一起,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这世间就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圆满的事了,抬眼了沈若婳没有反对,缓缓将头贴了上去。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婳婳的骨肉,他孑然半生,本来早已为以后要面对更加冰冷的下半生,现在却有了挚爱的妻子,不久之后他们还会一起迎来一个孩子,然后一家人平淡地走完一个又一个春秋,他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婳婳,跟我回去吧,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子,好好补偿你。” 第234章 沈若婳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异样的感情瞬间消散,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妇人,不会因为男人的一两句承诺就搭上一切,那样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她现在是沈家的家主,是手握重兵的沈家将军府主宰,就算是女子之身,也没有人能轻易越过她去。 “听说你要立后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女人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但是我只有一个宝儿,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你的后宫,我并没有兴趣。” 傅禹修急了,虽然尽力在封锁这个消息了,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流言蜚语流传到了她耳中。 “我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在新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安南侯,他他自作主张的,但是我绝不会答应的,你是我的结发妻子,站在我身边的人只能是你,不管我是什么身份,这一点都绝不会变,不管是王妃还是后位都只会是你的!” 他有些急切地解释道,在知道这件事后他甚至不惜和那个人大吵了一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绝不会娶别人,这辈子都不会。 “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在唐容?这怎么可能,那你在” 沈若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最多能猜到傅禹修会经常来看她,却想不到他自始至终都躲在这个宣朝的安远城中陪着她。 这一刻,之前所有的别扭和怨气好像都消散了,本来准备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借着烛光她这才打量起傅禹修沧桑了好多的脸,以前的他是多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但是看看现在,人瘦了黑了,下巴上甚至长出了青青的胡茬,整个人变得阳刚了许多,一看这段时间风餐露宿也多。 “那你都是待在哪的?” 沈若婳没好气地将人拉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一国之君做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史无前例。 傅禹修知道自己的婳婳还是心疼自己的,抬手指了指房顶。 “你是说,你就做我的梁上君子?傅禹修,你还真是出息了!” 沈若婳又好气又好笑,以前真看不出来这人还有这样的毅力,整天什么也不干就跟踪自己,还真是能屈能伸。 “这不是怕你生气不愿意见我嘛,婳婳,我都知道当初的事情真相了,都是我太粗心了,是我听信别人的挑拨,都是我不够信任你,都是我的错” 平日里高冷的权臣,唐容的新君,此时完全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求着沈若婳的原谅,她就算是再想生气也绷不住了。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问题,我只想孩子好好生下来然后护他安稳,傅禹修,我们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身份了,你现在肩负着一个国家,你有想过他们的生活吗? 你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任性了,唐容的百姓如果没有了你,要是再次被宣朝攻陷,将会是当年的悲剧重演,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沈若婳很平静地说,没有一点的怨气,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就已经算清了,沈家军的事沈若婳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傅禹修帮她收着,说不定早就被有心人窃取,她之所以表现得生气,也有麻痹对手的打算。 “好,我知道怎么取舍了,不过婳婳,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再有任何危险,等那边事了,我就来接你们。” 沈若婳很想再反驳几句,他却已经凑上来轻轻在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此去小半月,沈若婳都只能听到一些关于新朝唐容的传言,只知道傅禹修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百夏的余孽清除干净,百夏王因为早就是他的傀儡,所有封做了新朝的贵族,曾经的百夏只留下虞彦父子带着人遁入茫茫山脉,算是保住百夏最后的实力。 宣朝人对于这个以雷霆之势矗立在他们边境的国家又恨又怕,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不再是能够左右傅禹修的决定了,这个曾经宣朝的三皇子,做了新朝的主人,因为唐容旧族和宣朝的恩怨,两国之间矛盾不断,以后也一定会水火不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这个新朝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的国君,曾经宣朝的安王传言要娶皇后了,诏书已下,除了还不知道新后的名字,但是据说六部都在忙着这件事,巍峨的皇后宫在都城外都能遥遥可见。 新朝将立,年轻帝王野心勃勃锐不可当,不少人都觉得他一定会娶一个强势部落的公主,或者是追随他建功立业的下属家的女君,倒是没人想到他曾经也是有一个王妃的,只是宣朝和唐容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谁还会觉得他们有可能破镜重圆。 安王妃,沈若婳,不过现在沈若婳的身份同样很了不得,作为曾经沈家的大小姐,现在整个将军府的家主,她依旧拥有在宣朝举足轻重的地位,就算有传言说她早已经接受皇室的要挟,以后沈家要处处受制,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宣帝还留着沈家将军府的地位,他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时她城墙上公然讨要沈家兵权,两人也说了恩断义绝的狠话,倒是不知道看着自己曾经的夫君现在成了敌国君主,还即将迎娶新后,而她一个人怀着身孕被当做人质关押在边境,会是怎样的心境。 “小姐,初春也还是天凉的,进来吧。” 青竹将披风搭在沈若婳瘦削的肩膀上,临盆在即,她这几日总觉得精神不济,偏偏安远城的局势越来越危急,傅禹修终于决定要将这座唯一抵挡住他脚步的小城攻下,轰隆隆的攻城炮车不断从城墙外传来,两军到底还是交手了,孟家的人哪里能抵挡势如破竹的唐容人,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座城池就会沦陷在他的铁骑之下。 “等唐容的人杀进城来,他是不是要看看我匍匐在地求饶的样子,呵呵” 沈若婳很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置身于危城感到恐慌,宣帝把她放在这不就是为了牵制傅禹修嘛,现在也不管用了。 青竹守在旁边委屈得哭出来,她虽然很想劝小姐杀出去,但是离开了这里,整个宣朝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这院子周围早就被皇帝的人包围住了,她们能做的,竟然就只能坐以待毙。 正说话间,院门被孟家的士兵踹开,看见沈若婳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扑过来二话没说就跪下求饶。 “王妃娘娘,哦不,沈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将军,他被唐容人抓了捆在阵前,那唐容国君说要想救人要宣朝用您去换,求求您出面救人啊,我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只有您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这群人不由分说地哭求,沈若婳这才知道原来孟家军大败,孟于风都被抓去了,宣帝下令辰王带着宣朝精锐退守,现在这里就是一座被唐容包围的孤城。 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傅禹修没有一鼓作气攻破城池,而是要求和宣朝谈判,筹码嘛,自然是要沈若婳亲自出面去谈。 “我要她安然无恙地到我面前来,你们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们满城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的原话,所以这些士兵哪里敢为难沈若婳,只能哭求她出面。 “小姐不能去啊!你如今的身份和唐容已经势不两立了,更何况当时您还那么对待那个人!” 青竹看沈若婳有动摇的迹象,急忙将人拦住。 “傻丫头,他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带着人杀进来,就是等着我去求饶,让他一洗前耻而已,这座小城根本就抵挡不住他的脚步了。” 果然,沈若婳看到大开的城门,还有两军阵前那个一马当先的身影,就知道他此举不过是想要羞辱一下宣朝,满城将士的死活都需要仰仗一个女子。 “你赢了,傅禹修,你终于还是做到了对宣朝的复仇。” 沈若婳身子重,所以走得缓慢,但是终究还是缓缓走到了唐容军队阵前,也看到了那个一身银色盔甲,越发气宇轩昂恭帝傅禹修,她曾经的丈夫,肚子里孩儿的父亲,而他们,却需要在这样的局面下重逢。 傅禹修看见她的时候就策马上前,此时更是直接下马快步走上来,就想去牵她的手。 沈若婳却避开他,两人站定,身后是虎视眈眈的两个国家,各自立场。 “婳婳,你没事吧,我终于可以来接你回家了。”傅禹修看着她,庆幸这些人还不敢对她怎么样。 “回家?我是沈家家主,我的家在宣朝。” 沈若婳自嘲地笑笑,他当真还以为他们之间只是这点隔阂,其实当他决定和宣朝作对的时候,就注定了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婳婳,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但是你不可以,你还是放不下我的,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宣朝的人如此对待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些无足轻重的流言蜚语,跟我去唐容吧,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傅禹修有些急切的说,他可以杀伐,可以威逼,但是独独做不到为难眼前人,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我并不是在乎宣朝人对我的看法,更不是对宣帝愚忠,但是我不能不管沈家这么多将士的死活,如果我和你走了,宣朝人的怒火将会倾泻到他们身上,你让这些跟着我父兄出生入死的人如何自处?沈家已经对不起他们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一次。” 沈若婳闭了闭眼扭头向一边,努力使自己镇定一点继续说道:“你走吧,就当是看在我的份上,你去做你的唐容君主,我继续守我的边境,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傅禹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不通到了这个地步她都还不愿意跟自己走。 “好,既然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那我可以等你,直到你愿意接受为止。” 唐容退兵了,宣朝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庆幸他们拿捏住了傅禹修的软肋,正是因为沈若婳在安远城里,傅禹修才不愿意将大军碾压入境,但是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开疆扩土,到底是重情重义还是昏庸无能就值得商榷了。 但是很快松了一口气的宣朝人再次傻眼了,唐容的立后诏书上,新后赫然是是沈若婳! 谁能想到堂堂开国之君,唐容人奉为神一样的君主,竟然还要那个宣朝的弃妇沈若婳,不仅如此,还将她封为新朝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第235章 终章 三年后。 一身劲装的沈若婳正领着沈家军的将领们在军帐里讨论军情,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穿过大叔叔们拥挤的膝盖,蹿到沈若婳跟前拉她的衣袖。 “娘亲娘亲,马厩里多了一匹小马,他们说是父亲偷偷送来的,是不是送给瑜儿的生辰礼物啊?” 沈若婳直抚额,在一众副将的哄堂大笑声中抱起小萝卜头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你多大点人就能骑马了?下次我再看见他送这种东西就不给他开城门了!” 走出军帐,初夏的原野上草浪翻滚,其间点缀着无数的小白花,沈若婳远远就看到一个人骑在马上,旁边是自己的坐骑。 一声口哨响起来,沈若婳抱着孩子走到山岗上,小孩子看见男人就挥手兴奋大喊:“父皇!瑜儿在这里!” “最近你很闲啊,朝中事务都处理完了吗?” 傅禹修熟稔地将孩子抱起来骑在头上,放了坐骑去自己吃草,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花环套在沈若婳头上,一家三口沿着溪流缓缓地走,看着依旧娇美的妻子,低笑一声:“哪有很闲,事情多得堆积如山,但是为了来看你们,我都熬夜看完了。” 沈若婳无语,唐容的都城定在百夏旧都,离这里三四天的路程,可是这人每月都要往返,也不嫌累得慌,更何况这几年唐容大有崛起之势,其中傅禹修的的操劳可想而知。 “既然这么辛苦,就不要麻烦了,书信往来也还不是一样。”沈若婳有些难为情地低声说,一想到这都是因为自己,心里就更加过意不去。 “你要是心疼我,就带着瑜儿到唐容来,婳婳,你已经为宣朝守了三年边境,而且我答应你,有生之年绝不会主动进犯,这难道做得还不够?” “去父皇的皇宫吧娘亲,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宫呢,父皇一个人住一定很无聊寂寞,咱们搬过去陪他好不好” 骑在傅禹修肩膀上的小萝卜头也开始瞎起哄。 沈若婳也动容了,这三年来宣朝和唐容达成了互不进犯的共识,其实应该说是傅禹修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想让她夹在中间难做。 而且因为他的施压宣帝始终不敢为难她们母子,傅禹修曾经放言,宣帝要是动他们母子,唐容的铁骑立马就会踏破宣朝的边境,这些年她过得很心安,和孩子在一起,领着曾经的沈家旧部驻守当年沈家人驻守的安远城。 自己确实已经欠他太多,就连前几日远在安虞的二哥都特意跑来劝她,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帝王,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难得了。 “可是我们已经和离了,而且还有瑜儿” 沈若婳还有些犹豫,她自己不在乎什么,但是她不想让自己的瑜儿被人指指点点。 傅禹修知道她终于动摇了,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灿灿的小巧印绶,上面熔铸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 “这是皇后金印,这些年每次我来见你都揣着,我断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唐容派使节到陵都为你请封一个公主的称号,不相信这样的好事宣帝会不答应,我会重新以皇后的规格迎娶你的,不会有人敢说一句闲话,瑜儿出生的时候我就昭告天下了,他早已经是我唐容的储君,婳婳,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已经分开太久了。” 他大不了不对宣朝用兵就是了,反正这些年该报的仇都报完了,婳婳从宣朝嫁过去,算是两国交好,沈家军也不会被为难。 “夫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沈若婳眼中湿润,难得地娇羞夸赞某人。 傅禹修将妻儿搂进怀里,前半生上天对他磨砺太多,好在下半生待他还不错。 一阵阵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拂过,如浪花席卷漫山遍野的花朵,沁人心脾。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