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灭世审判 作者:YY的劣迹 在绝大多数大学生毕业即失业的年头,王晨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魔王候选。 那日他一觉醒来,就看见一个头上长犄角的男人半跪在他面前:请为了毁灭全人类而战吧!我的主人。 有些先天缺心眼的王晨,就这样变成了人类公敌。 暴怒,嫉妒,友情,懒惰,亲情,色欲,爱情,贪婪,无私——傲慢。 每一次审判之后,人类是步步逼近灭亡,还是侥幸逃出深渊? 死亡不是罪恶,生存也并非赏赐。 【更多免费好书 登陆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 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请看灭世前最后的审判—— 问,你是想吃牛肉味还是鸡肉味的人类?或者一样来一份?嘎嘣脆。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天之骄子 末世 ☆、审判开始(一)   繁华的都市,繁忙的人们,繁杂的生活。   日复一日转动的地球,一天天过去的日子,谁都没有发现,隐藏在这些日常中的危险。   王晨走在街上,穿着稍显正式的衣服,背着包从附近的人才市场挤了出来。   在那人山人海的地方待了三个小时,他身上竟然一点汗都没出,而看模样也一点都不觉得热。比起其他穿着短裤背心、吊带热裤还拼命喊热的人来说,真是幸运了太多。   王晨不怕热,也不畏寒。好像他天生就对温度不敏感。不仅对于温度,他对于周围人的情绪也很不敏感,说好听一点是迟钝,说难听一点就是不会看人脸色。   大学期间他曾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也没交到几个朋友。刚才在人才市场,他更是因为不会看人脸色而遭了无数的白眼。   看见妆容整齐,但依旧遮掩不住眼角皱纹的女性应聘官,他直接称呼对方为阿姨。招聘方客气地询问他对未来的工作和工资有什么要求,对公司有什么建议。他能巴拉巴拉说出一大堆不满的地方,最后被人家黑着脸赶走。   这样逛了一圈下来的结果,就是没有一家用人单位接收他的简历——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获得。   路边的知了发出阵阵鸣声,八月末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   王晨站在公交站台上反省着自己今天的得失,想着如何用身上最后的两百五十七块度过这个月。还有半个月,两百块钱的伙食费,五十块钱的交通费,还有七块钱攒着留到下个月备用。   对于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的王晨来说,花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他不打算向家里再多要钱,家里本身也没什么财力再来供他了。确切的说,他觉得不应该拿这些事去麻烦别人,即使那别人是他的父母。   公交站台上提示公交车即将进站的信息,远处一辆双门无人售票车正向这边驶来,不过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为了赶上出发时间,这些公交车总是开的像飞车似的。   低头算着下个月财务的王晨有些分神,眼角瞥见公交车驶进站了,竟然浑浑噩噩地就迈下站台,正好站在会被公交车撞倒的当口。   旧都的魔鬼公交以超高速驶向站台,司机冲着站在站台外的王晨使劲按喇叭,但是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听见。公交车刹车后依旧带着巨大的惯性冲过来,眼看就要把他撞飞!周围人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有人不忍地捂   住了眼睛。   王晨此时抬起头,看着如怪兽般向他咆哮冲来的公交车,轻轻地,眨了下眼。   嗡——一道无形的波澜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去。   公交车、惊呼的人群像是被按了定格键,然后一切像倒带般缓缓倒退,动作迟缓而诡异。只有王晨,依旧是处在往常的频率,未受影响。   一位正在看时间的女士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17:51:09   只一瞬,数字跳动了一下,时间发生了变更:17:51:08   时间往后退了一秒,同时王晨向后小退了一步,重新站到站台上。在他落脚的一刻,周围又恢复正常。   时间继续流转:17:51:09   公交车从王晨身前驶过,正好在他面前停下。   人群恢复往日的拥挤,谁都不再记得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而王晨投了两枚硬币坐上公交,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那一刻,世界倒转了一秒,没有人发现。   没有“人类”发现。   王晨坐上返回出租屋的公交,而站台上是等待下一班公交车的人们。庸庸碌碌的人群中,有一双漆黑的眸,紧紧盯着那辆渐渐远去的公交车。   王晨租的房子在江北的某个大学旁,虽然离市中心很远但胜在房租便宜,周围的房客基本上都是大学生或者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的人,治安也不错。   他回来的时候,隔壁屋的女孩正准备出去。   “晚上好。”两人擦肩而过,清秀的女孩对王晨微微一笑。   “晚上好。”   王晨点头回应,然后开门进屋。   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简单的家具。   王晨有些疲惫地倒在床上,他虽然不怕热,但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的确很累。脑袋一沾上枕头意识就渐渐模糊,逐渐睡去。   淅沥沥——   雨落的声音,外面正在下雨。   躺在床上的王晨半睡半醒,突然想起这屋的窗还没有关,要是被雨水打进来就糟了。但是他实在有些懒,不想动弹一下。   淅沥沥沥沥——   雨势渐大,果然有一些雨滴从窗外被吹了进来,冰凉的雨水滴   落在他脸上,屋外的风也刮了进来。   王晨皱了皱眉,挣扎着准备起来关窗。   但风雨却在瞬间被隔开了,雨声也变小,屋内又安静下来,像是有谁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体贴地去关上了窗。   是室友吗?王晨想。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这个出租屋内他没有室友,即使有,对方也不会好心地帮他关窗。那么,刚才是谁?   是谁关上了窗户?   几乎是从床上弹跳着坐起来,一睁眼,便看见站在窗前的一个黑影。   小偷?不对,小偷不会这么胆大,看见他醒过来了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不走。   强盗?也不像,那黑影站在原处,并没有做什么威胁他的举动。   那么……是外星人?   王晨眨了眨眼,想要在昏暗的室内更加看清楚一点。他摸索向身旁,准备打开床边的电灯开关。   然而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竟然主动走到床边,替他打开了灯。   屋子在一瞬间亮堂起来,王晨也得以看见眼前人的容貌。   果然——不是人类!   站在窗前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高挑男人,不,如果忽略了这人头上的那对犄角的话,倒是可以说他是一个人。但是哪一个正常人头上会长犄角呢?还是这样漆黑的,镌刻着怪异纹路的犄角——看起来就像是恶魔一般。   长得像恶魔一样的男人,也有着一副宛如恶魔般可以蛊惑人心的容貌。英挺的鼻,明亮深刻的双眸,稍显薄的唇,这个不速之客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容貌。   在王晨打量的时候,“恶魔”走近一步,微微俯□。王晨正猜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就看见他突然对着自己下跪。   “……”王晨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个“恶魔”对他行了一个半跪礼。   “属下寻找您多时,候选人殿下。”   “恶魔”低沉的嗓音也很有蛊惑人的资本。当这样一个英俊而有气场的男性对你恭恭敬敬地下跪的时候,怕是没有一个男人不会产生优越感。   但是王晨却躲过了他跪的方向,他走到“恶魔”身旁,审视着对方。   “候选人?你确定你没找错?”不是找隔壁屋的,或者隔壁隔壁屋的人吗?雨下这么   大,即使是“恶魔”也有跑错房间的可能。   “我十分肯定您就是我寻找的人,殿下。”   “你不是人。”   这是肯定句,听起来有点像是骂人的意思。而王晨确信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有哪个正常人类会头上长犄角吗?他又不是小龙人。   跪在地上的“恶魔”也并没有其他反应,而是承认道:“我不是人类。当然,您也不是,殿下。”   “那你……是什么?”   低着头的“恶魔”黑色的眼瞳闪了闪,回答道:“魔物,人类都如此称呼我们。”   王晨摸了摸下巴,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对人们的情感缺乏感知,但对于周围人是不是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却总能很快做出反应。他天生就能察觉出来自其他生命的威胁。   这一次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雄性生物暂时不会构成危险,所以他继续询问这个自称为魔物的男人。而看起来,这个男人也乐于为他解答。   “你说我不是人类,有什么凭据?”王晨眯起眼看着他。“毕竟这二十多年,我可是一直过着正常人类的生活。”   魔物微微掀起嘴角,像是嘲笑他的话。“正常?不,殿下。一个正常人类是不会拥有使时间倒转的能力。”   他看见了?   王晨认命。刚才在公交车耍的小小把戏,显然已经落入了这个男性魔物眼中。“就凭这些?”   “当然不止。”魔物以执着的口吻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牢牢记住了您的气味。如果不是被人类的味道遮掩了这么多年,我也不会至今才寻到您。您的确是我的主人,殿下。”   王晨叹了口气,换了一个问题。他不想纠结于自己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味道,把这个魔物给吸引了过来。   “就算如此,你口中的候选人是指什么?你寻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请容我一一回答,殿下。”   男性魔物站起身来。在这个时候王晨才注意到,这个魔物的眼睛虽然是黑色的,但他的瞳孔边缘却有一圈金边。而他的五官既有着欧洲人的立体感,也有着东方人的细腻。如果不是头上那对突出的犄角,王晨真的只会以为他是哪个混血模特或者明星。   “自从二十年前,我一直寻找遗失在外的殿下。您的   气息和人类混杂在一起,十分不利于搜寻。所以直到今天才寻到您的踪迹。”魔物微微倾身,右手放在心口。“请恕我迟来的迎接,殿下。”   “候选人的称呼,是指您身为王位候选人的身份。您的使命就是登上王位,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殿下和我都必须尽一切去努力。候选人并不止您一位,但宝座只有一个。”   王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隐藏的危险,询问。“那没有继位的其他候选人呢?”   “被新王屠杀。”魔物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意思就是,如果他不愿意当这个候选人,或者当上候选人后却没有登上王位,都会被其他魔物夺取生命吗?王晨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首先,这个魔物说他不是人。这点有待商榷。   其次,这个魔物说他是候选人。如果能证明第一个问题是事实,那么这个同样能被证明。一样待定。   最后,他的生命正受到某种威胁。这点毫无疑问,无论是眼前这魔物口中说的争夺王位失败的后果,还是其他,显然自从遇到这个长角的男人之后,自己就不再那么安全了。   王晨无法确保,如果自己坚持不认同他的说法,眼前这个执着的魔物是否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从各方面的安全考虑,他决定暂时妥协——把自己不再当成人类,而是以一个魔物候选人的身份来思考问题。   于是他问。“候选人争夺的是什么王位?”   魔物闻言抬头,黑色的瞳眸望着他,轻轻掀起嘴角。   “您所追求的,是杀戮与永恒的魔王之位。”   魔王候选人。王晨想,这真是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希望可以写好。   是的,是的是的,我又新文了……(扶额 ☆、审判开始(二)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关于妖魔的怪谈,中国的山海经,外国的圣经中都有记载。   这些精怪或者魔鬼们,无一不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并且以人类为食。他们俊美无俦,化作人形拥更是拥有无边的魅力,引诱的无数人类自投罗网。   不久以前,王晨还一直以为这种设定只存在于小说中。现实中不可能有妖魔鬼怪,就算有为什么偏偏要以人类为饵食。人肉很好吃吗?   不过,突然出现在他房间内的魔物却告诉他。他并不是人类,而是以毁灭人类为目标的魔王候选人。   王晨突然觉得,其实现实世界比小说更加荒诞。   “殿下,请您用餐。”   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端着餐盘出现在王晨眼前,英俊的魔物提醒了他一声,便将餐盘放到桌上。   一杯泡面赫然摆在餐盘中,这就是王晨的部下刚刚为他准备的午餐。   美食,豪宅,美女,这些本以为魔王候选人可以拥有的一切统统是泡沫般的幻想。   按照威廉,也就是辅佐王晨的那一位魔物的话来说就是,在没有正式继位当上魔王之前,这些候选人仅仅是拥有一个好听的称呼而已,他们并没有实际权力,也无法去额外获得什么。   按照魔物们的思维,强者可以凭借实力去获得应该获得的一切,而不是靠索取。   所以,王晨依旧是住在他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魔物手下泡的泡面过日。还好威廉是不需要食物的,他并不用额外负担一个魔物的伙食费。   用叉子叉了一口面条,王晨道:“我现在再一次怀疑,你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威廉恭敬地站立着,等待着他的下半句话。   “身为魔物的你不用吃饭,但是我却一日三餐,餐餐不能少。”王晨吞下一口面,嚼了嚼,又道:“而且我头上也没有长角。”   “殿下,每一个魔物外貌特征都不一样,并不是所有魔物都长角。”威廉答道:“我们也不是不用餐,只是我们的食物来自于人类,伪装成人类更有利于我们捕食。您之所以还需要人类的食物,是因为您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了数十年,身体已经养成了习惯。”   “既然这样——”王晨吸溜了一口面条,口齿不清道:“为什么还要毁灭人类?人类全杀光了魔物吃什么?竭泽而渔可是会饿死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长老们也有争执。”威廉伸出手,替王晨擦去嘴角的一点污渍,继续道:“其实我们所谓的毁灭,并不是屠杀人类。而是毁去人类的社会功能和自我,把他们圈养起来。这样对我们来说,获得食物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   “圈养。”王晨一愣。“像养猪羊那样?”   威廉回道:“正是如此。但是有部分长老们争议如果把人类集中圈养,会使他们的味道尝起来失去了……某种特殊的感觉。”他似乎在犹豫着不知道用哪个词语表达。   王晨却是一点就透。“我明白了。就像野鸡和家鸡,人类喜欢野味,魔物们也是这样。”   “您的智慧让我敬佩,殿下。”   不理睬威廉的恭维,王晨又问:“那长老们最后商议的结果是什么?”   “审判。进行一次对人类的审判,殿下。”   威廉俯首道:“人类的过度繁衍和暴涨的野心正在破坏这个世界,我们并不愿放纵他们的这种行为。所以绝大多数的长老们赞成圈养人类,但是因为担心圈养的人类会失去原有的味道,另一部分长老提出异议。如果能够证明,人类继续发展下去并不会对世界造太大损失,那么,维持现在的局面我们也可以接受。”   “所以,这是一场重要的审判。审判人类是否还有资格自由地活在这世上。”威廉最后道。   因为担心圈养的人类会失去原汁原味,所以魔物们给予了人类一次机会——测试他们是否还有资格对这个世界任意妄为。王晨总结,作为珍贵的食物,人类在魔物面前还是有一丝筹码的——他们的味道。   而替魔物们做出最终审判的,即是七位候选人。   经过威廉的一番解释,王晨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职责。他只需要按照他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出是否要圈养人类的判断并且提交给长老会即可。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   究竟是审判人类,还是放由人类。   “您的抉择?殿下。”   王晨首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人类是我们的事物,那我能够选择自己的食物,并且决定是否吃掉他们吗?”   “当然,您甚至可以一直圈养一些人类当做宠物。”威廉回答道。   王晨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想,只要自己能够登上王位并把他们   笼罩进自己的实力范围内。他就能为父母做一些事情——提供他们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不让其他魔物吃了他们。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自小以来就有人说他感情淡漠,说即使对他再好也是个不知道回报的种。但王晨只是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别人会对他好?为什么其他人对他好他就必须给予回报?他的喜悦和愤怒,也几乎轻微到没有。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么想是不正常的,但是威廉告诉他,魔物们都不存在感情,因此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王晨这才明白,并不是自己薄情寡义,也不是自己不正常。而是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是人类。王晨想到保住养育他的人类父母的性命,换做一般的魔物,甚至想都不会去想这种事情。   终究还是被人类养育大,虽然他不能拥有人类的感情,但是总能试着去体会。   “殿下,找到您之后,候选人之间的竞争就正式开始。”威廉躬身道:“你必须比其他候选人捕猎到更多的人类,才能获得王位。”   “不是说候选人只负责审判吗?还要杀人?”   “不是杀人,殿下。是毁灭。”英俊的魔物嘴角勾起一个捕获猎物的兴味笑容。“我们捕食人类,以他们的情感与灵魂为食。仅仅杀死人类的肉体,是不足以饱腹的。您需要做的是在审判的过程中,去捕猎更多的人类灵魂。”   简而言之,就是利用审判为借口,候选人们互相拼杀看谁能够毁灭更多的人类,精神和灵魂上的毁灭。   “好吧。”王晨尽量提醒自己,现在他是个魔物而不是一个人类。至少在确保安全前,他都必须这么想。“我该怎么做?”   “首先,您需要让自己觉醒更多属于魔物的天赋。这一点需要另一位魔物的帮忙,他曾经欠下我一份人情,我们可以以此要求他协助您,殿下。”   威廉说的自然,王晨也没有觉得不对劲。以人情来要挟另一个魔物,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由于那位魔物隐藏在人类中的特殊身份,只有在晚上出去才能寻找到他。是夜,当王晨和扮装成人类的威廉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了隔壁的那位女孩。   “晚上好。”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偷偷看了一旁的威廉一眼。“想不到你也会在这个点出门,这位是你的客人?”   “是的。”王晨简短回答她。两人未多做   交谈,女孩对他们笑了笑便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跟在他身边的威廉突然开口。“她身上有食物的味道。”   “恩?”   威廉眼睛眯了眯,漆黑的瞳孔有些可怖。“那是充斥着欲情的人类的味道,对于喜好这类情感的魔物来说,她算的上美味。”   王晨不想去探究,如果命运注定那个女孩会成为某个魔物的食物,那么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他也并没有想过要去提醒女孩,有必要吗?   一个总是在晚上化妆外出的女孩,掩藏着什么不得为人知晓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夜,是王晨踏入属于魔物的夜晚的第一夜,是他开始捕猎人类的第一夜。   也是人类接受魔物们审判的第一日。   踏着月色迈入夜晚的浮华中,王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生活在这世界上数十亿的人类,有谁知道,正有另一个高高在上的种族,用冷漠而又挑剔的眼光,评估他们是否还有继续生活在世界上的资格。   而这些高傲的魔物们,又是以什么资格来审判人类?   他突然觉得很有趣,不仅仅是这次名义上的审判,更是对魔物。为什么看似无情无爱的魔物,会对人类这么执着?是因为人类是他们的重要食物,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这场候选人的游戏,似乎可以带来不少乐趣。   一脚迈入夜色,王晨在黑暗中掀起嘴角。   审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第一审——暴怒 ☆、第一审·暴怒(一)   引:   啪啦——   盘子摔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在撕咬着心脏。   小男孩胆怯地站在角落,忍住眼中的泪。   他害怕,他想要哭,但是,他不敢。因为那站在屋中发火的男人,最讨厌泪水。如果被他看见男孩哭了,又会有一顿胖揍。   “臭娘们!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地赚钱,回来你就这态度,啊?!”满身酒气的中年男子拽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冲她大声怒骂。双目圆瞪,口水飞溅,粗鲁不堪。   被他拽着的瘦弱女人默不作声,既不反抗也不顺服,只是沉默着当她丈夫的出气筒。   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骂骂咧咧了几句,目光随着女人被他撕开的衣领看下去,又有了别的想法。他嘿嘿地笑几声,拉过女人的手,撕扯起她的衣服。   “妈的!受了一天的气,回家也该找自己的婆娘爽一爽。”男人带着一身的酒臭,在女人身上摸索起来,渐渐地发出喘气声。   男人的粗喘声,女人细细的低吟,还有淫靡的水声。一切都在这狭小的屋子内回荡着。   男孩站在角落,看着男人在女人身上粗鲁地挺动,日光灯投在那对激烈运动的男女身上,在地板上投射出漆黑而扭曲的残影,仿佛张牙舞爪的野兽。   淫靡的气氛充斥在屋内,而小男孩紧紧地盯着把他抛在一边,沉浸在欲望中的父亲和逆来顺受的母亲——眼中是一片麻木。   在那个年代,离婚的女人是不名誉的,即使丈夫再粗鲁再暴力,也只能默默忍受下去。而对于孩子来说,一开始拥有的,就只是一个破碎不全的家庭。   万物沉浸在夜色中,没有知道,这世界上小小的一个角落正发生着什么,也没有谁会去理睬,一个五岁孩子心中的绝望。   现在:   “这间酒吧。”王晨侧头看了看招牌。“他就在这里?”   夜深了,但是这条酒吧街却是比白天更加繁华,来来往往皆是衣着时髦的男女,而每一间酒吧或隐或现地传出快节奏的音乐。男人和女人们或单身或携伴走进这些纵情欢乐的场所。   王晨和威廉,就在一间名为“夜色”的酒吧门前停下,和其他吧不同的是,来往这里的似乎都是男性。   “他喜欢待在这。”威廉回道:“这也是捕   食的绝佳场地。”   王晨看见一对男人互搂着走进街后的小巷,默默赞同了他这句话。   对于人类和魔物来说,这里都是捕猎的绝佳去处。无论是猎艳,还是猎食。   两人一走进“夜色”就引起了不少的关注,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威廉看。只有一些喜欢清淡口味地,会对着王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威廉带着他走向吧台,和一个调酒师谈话。   “Jean不在?”   正在和另一个客人调情地调酒师抬起头来,对威廉道:“老板在后屋。”说着,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现在恐怕不适合去打扰他。”   这是一个温和的笑容,虽然并没有多放荡,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含蓄反而更能勾起人的欲望。   这调酒师看上威廉了,王晨有些兴致地想着。不知道他的魔物管家会不会领这个艳遇?   威廉却像是没看到调酒师的笑容,向酒吧某处的房间看了看,低头对王晨道:“我进去找他,可以在这等会吗?”   在外面他是不会使用敬称的,但是这样一来这种语气倒是惹人遐想。明显地听见这句话的调酒师,看着威廉和王晨的眼神就带着一股恍然大悟的笑意。   “去吧去吧。”王晨捻苍蝇一样挥着手,威廉便转身离开。   威廉离开后,调酒师对着王晨友好地笑了笑,和他调情的那位客人此时已经走远。   王晨这是才仔细打量着他,发现竟然还是个不错的帅小伙,可惜是个同,不知多少女孩要心碎。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调酒师转身,拿了几杯酒,轻巧地调配翻转,一杯泛着淡淡蓝光的液体被倒在王晨面前的杯中。“请你的。”   “谢谢。”   调酒师笑了,王晨发现他笑起来有酒窝,也很阳光。   “我叫阿旭,交个朋友。”   “王晨。”两人握手,交换了个笑容。   王晨发现他并不讨厌这个阿旭。他虽然沉浸在欲望的场所,但却不会虚伪地去掩饰,也并不引以为耻。和他谈话,即使是在聊关于性的话题,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在这个充斥着异样气氛的环境中,王晨庆幸着有这么一个人在,让他不至于太过不知所措。期   间,有几个男人过来找王晨搭讪,都被阿旭笑着打发了过去,或者开几个荤笑话逗弄那些人,把他们的注意力从王晨身上引开。   说实话,这些小帮助让王晨觉得轻松了不少。   又打发走一个男人后,阿旭看着王晨轻笑着。“看来你的确不适应这种环境,你男友把你保护地很好。”   啊?男友?如果是指威廉的话,从各方面看来,这个魔物属下的确很保护他。   阿旭的笑容里有一丝轻微的羡慕。“在这个圈子里很难得,你很幸运。”   王晨不打算过多解释,对于一个陌生人,也很难解释清楚他和威廉的关系。   “是吗?”王晨饮了一口看着他。“你呢,没有固定伴侣吗?”   “有啊,大概三个吧。”阿旭道。“对我也都很好。”   王晨无法理解这个圈子的择偶标准,或者说是性伴侣标准。大概他们很少会有人会拥有忠贞这个意识,彼此在一起欲望的需求也多过感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何时一个慵懒的声音插入进来。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一个相貌文雅的英俊男人走了过来,就像是十九世纪英国文学里描绘的那些优秀的年轻贵族,很难以让人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一个夜店的老板。   威廉走在这个文雅的男子身旁,两个同样英俊的男人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吧内百分之九十的目光。   果然不愧是引诱人类的魔物,王晨心里啧啧叹了一声。   “老板。”阿旭笑着对那文雅男子迎了过去,男人也一把搂住他的腰,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王晨没有忽视阿旭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   男人随即放开了阿旭,对着王晨看过来。   “这就是你新找到的……伙伴。”他问威廉,眼中有着一丝审视。“就是为了这位,你打断了我一次难得的享用?”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很是情/色。但是王晨却明白,这个人口中的享用并不是大多数以为的那种。   “是的。”威廉走到王晨身旁。“刚才跟你说的事情,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   “好吧,看来今天只能先饿着肚子了。”文雅男人微微一笑,对着旁边的阿旭温柔道:“看来今晚你只能另外去找一   个搭档,我的小宝贝。”   阿旭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彼此对于“搭档”这个词心照不宣。   在酒吧内大多数人的注目礼下,三人走向门口离开,走出门口闻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王晨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殿下还不太习惯。”名为Jean的男人看着王晨调笑道。   威廉道:“并不是每个魔物都像你一样,喜欢那种混杂的欲望。”   “是吗?我倒觉得他们的欲望很真实。”Jean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也很美味。”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情/欲,而是捕食时的凶兽眼中的厉芒。   “我有一点好奇。”王晨看着对话的两人。“魔物还和人类做/爱?这也是进食的方式之一?”   “大多数魔物不会,做/爱也不会满足我们的食欲。不过我倒觉得,做/爱时的人类流露出的欲望很是美味。”Jean轻佻着挑了挑眉,看着威廉露出的不赞同的神色。   “当然,您的这位威廉管家是不屑于此道的。”   王晨看了威廉一眼,他也无法想象这个冷漠的魔物和人类做/爱时的模样,在他脑中威廉的进食画面大概就和电影中吸食处女鲜血的吸血鬼贵族那样,让人觉得唯美吧。   “魔物不吸食人类的血液。”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威廉道:“我们真正的食物是他们的灵魂。”   “人类的灵魂,会是什么味道?”   “恩,该怎么说。”Jean思索着回答。“就像是人类吃果冻,冰激凌这样?”   “仙草味还是牛奶味的冰激凌?”王晨发现自己有些古怪地执着于人类的具体口味。   Jean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都不是,更准确地说,吞噬人类的灵魂让我们觉得有如高/潮。”   哦,高/潮味的冰激凌。王晨点点头,原来人类不是鸡肉味的嘎嘣脆。   Jean看着沉入思考中的王晨,露出一个带着兴味的笑容。“看来小殿下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没关系,我会好好——地教导您。”   “引导殿下是我的工作。”威廉提醒:“你只需要负指点殿下如何使用能力。”   “哈,小气的家伙。”   三个魔物渐行渐远,而身后灯红酒绿的交易   场,仍旧是充斥着各色的情和欲。   凌晨四点,酒吧打烊。阿旭收拾着东西,和其他工作人员打招呼后便离开。   此时正是天色最为黑暗的时分,街道上格外寂静,几乎一个人都没有。阿旭紧了紧领口,加快了脚步。   哒哒哒——   黑暗的巷子内,不仅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黑暗中似乎有着另一个人隐藏在他身后。   阿旭皱了皱眉,更加加快了步伐。然而身后隐秘的跟踪者却紧追不舍,紧紧地跟上来。这是一个执着的跟踪者,而他的目标也已经很明显。   阿旭警惕地转身,一只大手这时从后面伸出捂住他的口鼻。   “给我安分点。”刀尖抵上了阿旭的后背,那是一把锋锐的长刀。   “小美人,看来今晚没有人陪你。”跟踪者充斥和欲望的声音响在阿旭耳边,还不忘用□猥琐地顶着阿旭的臀部。“要不要大爷我来让你爽一爽啊?”   感觉到身后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气声,阿旭轻轻一笑,用食指抵住刀尖。转过身来,环住男人的脖子。   “好啊,如果——你可以让我爽的话。”他的声音充满着娇媚和勾引,进一步引起男人的欲望。   跟踪者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粗鲁地在怀中的人细滑的身体上抚摸,阿旭也配合着发出阵阵呻吟。仿佛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场交/媾,你情我愿。   而沉浸在欲望中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怀中人的表情。   那不是应该沉浸在□中的表情,而是,带着扭曲的冰冷的杀意。   黑夜,可以遮掩住一切——欲望,还有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问是不是七宗罪?其实阿歪想说,不是那么简单,看下去就知道了~   发完复查时才发现这章好多口口~,连忙改过来,其实章很纯洁的! ☆、第一审·暴怒(二)   引:   男人一日比一日粗暴,打骂成了家常便饭,懦弱的母亲继续苟延残喘的生活着,而男孩也一天天长大。   他厌恶粗暴的父亲,瞧不起总是唯唯诺诺的母亲。家对于他来说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学校也没什么吸引力。渐渐地,男孩开始频繁的逃学、旷课,和一群吊儿郎当的人厮混在一起。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只能对男性勃/起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因为一想到女人,他就会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父亲压在母亲身上凌虐的情景,那让他觉得恶心。   然而,逃课的事情纸包不住火,终于还是被男人知道了。   对着已经十六岁的儿子,男人发了滔天怒火。   “逃学!竟然敢逃学!”一个巴掌狠狠落下来,把男孩打了个踉跄。“老子赚钱给你读书,是让你去厮混的吗?你现在不读书,以后谁来养我?你以为老子会白养你啊!”   男人一脚踹在男孩肚子上,男孩被踢出老远,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心里只有一片麻木。   这副宛如死人的样子,让男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拳脚并用,殴打着趴在地上的男孩。   “我让你逃学,让你逃学!老子怎么就养了你这么没出息的种。”   双手抱头,默默忍受着疼痛,男孩眼中一片清冷。他能感觉到自己意识渐渐迷糊,不过这也没什么,就算今天被打死了,他也不在乎。   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他早就受够了!   男人痛打一顿后,似乎出够了气,他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呸了一声。   “小畜生。”   一边骂着一边走远,满足了施虐欲望后,他要去找女人发泄一番。年轻貌美的,三百块一晚上的便宜女人。   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男孩想,怎么就没有打死我呢?谁都好,快来杀了我吧……   现在:   王晨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长长的晃动的细绳。   那是一根有着两根拇指这么粗的黑绳,一端末尾有着钩型,另一端……王晨视线正在转移,突然看见这黑绳子动了一下。   接着,又晃动了一下。   黑绳子有生命地晃动着,不   ,它的确是有生命——这是一条长着倒钩的尾巴。   “早上好,看来我们亲爱的小殿下已经醒了。”一个温雅的男人把脸凑到他面前,微笑,同时,他身后的尾巴依旧保持着欢快的晃动频率。   王晨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Jean的尾巴上收回来,扫了周围一圈。   “在找威廉?他有事出去了。”Jean笑眯眯道:“为我们的教学做些准备工作。”   王晨把视线转向他。“教学?”   “让您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魔物,小殿下。昨天回来时您已经累了,所以正式地教导从今天开始。”   “为什么要加个‘小’?”   “因为您只有二十岁,相比起我们来,的确很年幼。”Jean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从各种方面来讲。”   “……”   “殿下。”这时,出租屋的门被威廉从外推开,魔物管家对着王晨鞠一躬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决定何时出发。”   “去哪?”   “新的居所。”   当王晨坐车抵达郊区,来到一幢僻静的小别墅前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威廉一眼。   “你不是说,候选人并不能凭借身份索取物资?”   “的确如此。”威廉颔首。“但是为了更加有效地教导您,我们需要一个安静且不受人打扰的环境。请您放心,这些费用由我个人承担。”   原来还捡到了一个有钱管家,王晨一边跟着进入一边想,不知道魔物之间有没有高富帅这个词。   威廉将二位魔物带到一个空旷的厅内。   “请安心在此学习,殿下。”退出前,他看了Jean一眼。“必要的时候请呼唤我的名字,我会随时赴命。”   “放心吧,威廉,我不会对你的小殿下做些什么。”Jean优雅地笑着。“我可不想被占有欲强的猎犬给咬伤。”   门被卡塔一声带上,王晨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不,陌生魔物。   “您想要先学习什么呢?殿下。”   王晨想了想道:“告诉我怎么才能变出犄角和尾巴。”   “……您真是好学,殿下。”   下午五点,“夜色”正在为晚上开店营业做准备,门前的   保安看见来人,礼貌地招呼道:   “来的这么早啊,阿旭。”   一身白衬衫的阿旭像是刚刚起床,额前的头发零落地散在眼前,显出几分慵懒。   “早啊。”他打了个哈欠,回道。   “哈哈,已经不早了,都五点了。”保安道。   阿旭俏皮地眨了眨眼。“对于我们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衬衫的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上面星星点点地密布着粉红色的吻痕。保安看到了一阵脸红,支吾地笑着。   “那么我进去做准备了。”阿旭像是没看到他的异样,挥挥手笑着走远。   看着阿旭走进酒吧内的背影,保安有些迷糊地挠了挠脑袋。怎么觉得一天不见,这个阿旭变得更加有魅力了,连他这个有老婆孩子的都差点受不住。   “旭哥,你来了啊!”吧内正在打扫的小弟抬头招呼。   阿旭点了点头,看了周围一圈。“老板呢?”   “老板?从昨晚上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啊。”   阿旭不引人注意地轻轻皱眉。Jean作为这家酒吧的老板,平日里也是直接住宿在酒吧二楼的房间。哪怕是出去猎艳,也从来不会发生一晚不归的情况。   不过他很快掩下了心绪,对着其他工作人员笑笑,开始准备开店。Jean不喜欢有人干涉他的私生活,阿旭明白这一点。   晚上八点以后,“夜色”正式营业,客人也陆陆续续地增多。阿旭站在吧台内调酒,漫不经心地和客人们调笑,有意无意地会看向门口。   “阿旭,阿旭!”   意识到有人在喊自己,阿旭连忙回过神来。“抱歉,刚才有点走神。”   正在和他聊天的客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最近最好不要太晚出门,外面很不安全。”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条街今天凌晨死人了。”客人神神秘秘道:“听说就是圈里的人。”   “死的可惨了,一刀捅穿了心脏,而且——”客人比了个手势。“下面也被割掉了。”   “噗,不是吧,谁这么阴损啊!”旁边一个服务生笑出声来。“还是舍不得那个人的‘好家伙’,死了也要带回家去?”   阿旭   轻轻看了他一眼,笑道:“也许吧。”   “旭哥,你也要小心点,这几天老板不在,你晚上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也很不安全。”眼角长着一颗痣的服务员意味深长地笑道。   “老板不在?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客人奇怪道。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昨天老板和两个人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而两个人都是长得很不错,我看老板现在是乐不思蜀呢。”服务员坏笑道,一边不忘注意阿旭的表情。   可是调酒师依旧是一副往日里的模样,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露出什么别的情绪。   半小时后,阿旭被客人的酒水泼脏了衣服,起身去洗手间。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嘴脸,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还没走进洗手间,便听见有人在里面聊天。   “少说几句,人家又没得罪你。”   “怎么没得罪我了?一副就他最特殊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碍眼。老板不过是睡了他几次,就自以为不一样了。照我说,老板也就是玩玩他罢了。”   “你看今天,老板不就在外面陪新欢没过来吗?哼,装!等到哪天老板把新欢带过来,我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好了,少说几句。”   洗手间一阵水流声,随后,两个服务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而洗手间外,却是空无一人。   接受Jean训练的第二天,王晨勉强接受了自己没有犄角也没有尾巴这个现实,心里还是不免有点小失望。   Jean正看着新闻,见他这副样子,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气馁,殿下。每一个魔物都有各自的特征,或许您的比较特殊。”   王晨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这个说法。   【今天早上,在本市XX街发现一具不明男尸,死因为心脏破裂,死者死前有过同性性行为。】   客厅的电视上正放着早间新闻,Jean独自躺在沙发上看的有趣。   王晨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笑出声来的魔物。“死人很好玩吗?”   “不是好玩,是有趣。”Jean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色液体。“非常有趣。”   魔物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味的神采,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   【死者的眼角,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     人类的死亡不会给魔物们带来满足,但是造成死亡的原因,却总是让他们兴致盎然。   “摘取即将成熟的果实,才是最让人期待的事情。”Jean晃了晃杯中的液体,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暴怒是第一审,王晨通过它开始了解魔物。了解魔物戏弄人类的心。   我发现要是不修改的话,几乎每章都会被口口!明明是这么阳光向上的题材的说。 ☆、第一审·暴怒(三)   引:   红色,凝固,粘稠。   当这带着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脸上的时候,他只有这样的感觉。   刚才还在大呼小叫的男人,现在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男人的眼睛大睁着,带着不可思议和最后一丝愤怒。   像是在说:你怎么能杀我?你怎么敢杀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扔下手中的尖刀,他大笑起来。   原本只是想把刀从男人手里夺过来,不让他再去威吓那个已经年老色衰的女人。然而在争执中,刀尖划破血肉,捅进心脏竟然是如此容易么,仿佛只是一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盘子。   脸上还占着男人带有余温的鲜血,他这才明白,即使是这么残酷的男人,血也是有温度的,也是,会让人觉得温暖。   放下刀,他在那女人惊诧的目光中,舔了舔手上沾染到的血迹。   原来死亡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掌握其他人的性命是这么容易。   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蹲□,用手挤压男人的伤口。   更多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与之而来的,是那令他觉得舒服的温度。   血的温热。   现在:   Jean走进酒吧,今夜这里没有客人,只有惴惴不安的服务生们和忙碌着调查的刑警。   “亲爱的,你没事吧。”他大步走近调酒师,温柔地把其搂在怀中。   阿旭抬头,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我很好,不过你的店却不太好,老板。”   Jean大笑几声,“我更加担心的是你,宝贝。”   有两人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走过来,正是威廉和王晨。   “……难道你不会有其他感觉?”   “已经说过好多次,我们对于……的鲜血并没有特殊的渴望。”   显然他们正在争执着什么,王晨是一脸困惑不解。   他看见正搂着阿旭的Jean,悄悄地对威廉说:“可是早上看新闻的时候,Jean看见尸体却是一脸兴奋。”   “那是他的恶趣味。”威廉道:“您大可不必向他学习,殿下。”   “你们两个,又在那里编排我什么?”Jean大声质问道。   王晨走过来,回道:“只是议论了一下你的特殊癖好。”   “哦?”Jean暧昧地笑,“难道这两天相处下来,你还没有足够了解我吗?”   “晚上好。”阿旭笑着对他们俩人打招呼。“看来这几天你们一直都待在一块,玩得很愉快?”   威廉皱眉,他不想被人误会和Jean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然而他看了一眼在一边微笑的Jean,没有费心去解释。   王晨毫无所觉地点点头,“大部分时间都是Jean和我待在一起。”学习一些有的没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种炫耀,尤其是有心人的人面前。王晨浑然不觉,阿旭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更白了。   站在一旁Jean笑出声来,“你还真是迟钝的可爱,小殿下。”   “有吗?”   “你总让我时时刻刻能体会到不同的乐趣。”Jean笑,“和你在一起很有趣。”   “谢了。”王晨拒绝,“比起你我更宁愿待在威廉身边。”王晨觉得他口中的有趣可不是什么赞扬。   威廉的眉毛动了动,暂时没有去提醒他家殿下。这话说出口,有那么一丝特殊的意味。   几人正在一起闲聊,一旁被刑警带去房间询问的服务生走了出来。   “是他!是他!”那服务生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用手指着阿旭,“一定就是他杀了阿武!一定是他!”他控制不住自己,就要挣开刑警的桎梏向这边冲过来。   一边的刑警连忙拉住他,“你冷静点,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据,不可能是他!”   服务生却是一点都听不进警察的话,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阿旭。   “你这个混蛋!阿武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而已,你怎么就可以杀了他?你凭什么要杀了他!”   对于这番指责,阿旭露出一个有些困扰的表情。他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服务生,像是理解对方的悲伤,不去计较他的一时失语。   更多的警察匆匆走了过来,制着那服务生离开。   “真是可悲。”Jean看着这出戏:“也很可笑。”   “可笑?”阿旭问。   Jean回首看他一眼,“一味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总是固执而可笑。”这话里,似乎带   着更多的深意。   “是吗?”阿旭的脸色有些苍白,“抱歉,我想我可能有些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间。”   Jean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我也去。”王晨突然出声,紧跟在阿旭身后离开。   待两人走远后,Jean才道:“看来我们的小殿下已经发现了些什么。”   他转身看向威廉,“尽职的管家不跟着吗?”   威廉淡淡道:“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幼儿。”   王晨跟在阿旭身后,看见他走近洗手间后又拐了一个弯,转身走向二楼,刚才那个服务生正是被送到二楼休息。为了怕被对方发现,王晨在楼下待了一会,才开始上楼。   二楼平日里是Jean休息的地方,有许多小房间,王晨小心翼翼地找了几间,才听见了对话的声音。   谈话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他只能从半中间开始听起。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引诱他?”   “他一边摸着我,一边狂热地吻我,就像平时吻你那样?”   王晨听见一个笑声。“或许比对你的吻还要激烈。”   “不可能!阿武不会亲你,他讨厌你!”另一个激动的声音说着。   “呵,他讨厌我,但是显然他并不讨厌我的身体。”第一个声音开始压低,露出有些魅惑的音调。“我们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而我选择在他最快乐的那一刻结束他的生命,是不是很体贴?”   “果然是你杀了他!”   一阵愉快的笑声。“不是我,是他自己。而现在要夺取你性命的也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你怎么敢,这样警察一定会怀疑你,你敢杀我?!”对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恐惧,不断颤抖着。   王晨有些疑惑,被制住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大声呼救?现在楼下有警察,他若是呼救一定会有人听见。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暂时无法理清思路。   再次侧耳倾听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了声音,一切陡然寂静下来。   果然有点不对,王晨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然而黑暗中兀地伸出一双手,把他用力拉进了屋内。   对方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带着笑意道:“对我的表演   还满意吗?”   表演?王晨一眼望见屋内一个胸口被洞开的尸体,看那模样已经死去了多时。那么,刚才在屋里说话的人又是谁?   【你怎么敢杀我?!】   又一个熟悉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响在王晨耳边,正是那个服务生的声音。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明显不是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而是凶手本人。一切都是他的自编自演。   身后的人拽着他走到尸体面前,嘲笑道:“临死前这个家伙也只会问些愚蠢的问题。我为什么不敢杀人?你说呢?”   他转过身来,那阳光般的笑容一如既往,正是阿旭。   “哦,抱歉。”阿旭略带歉意地笑笑,“忘记你现在不能说话,这样正好,就只听我说吧。为了满足你的窥视欲,我费尽心思的表演了一场。”   “是不是很有优越感?”那带着笑意的脸凑过来,“一个疯狂的杀人狂,一个求生的可怜虫,你比我们好上了许多,是一朵受尽保护的花,不是吗?”   王晨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掩藏在阿旭笑容下的疯狂,还有目前弥漫在这间屋内,一种充满诱惑力的味道——那是人类灵魂扭曲的味道。王晨下意识地被这味道引诱地动了下喉结,而阿旭只把这当成是他害怕的表现。   阿旭笑,“可怜可爱的小花,你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我是不是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他在王晨耳边吹了一口气,轻笑。   【我和Jean一直待在一起。】   这一次他模仿的是王晨的声音,阿旭道:“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难道不知道你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毁掉一个人的心吗?”   他丢下王晨,走向角落的尸体。这个人已经疯魔了,他丝毫不在乎楼下的警察,也不在乎能束缚他的其他世俗法则。鲜血勾起了他嗜血的欲望,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残忍的欲望。这个小小的充斥着血腥的房间,是只属于他的世界。   手指沾起地上流淌的血迹,阿旭道:“真是有趣,不管本身有多残酷多丑恶,人类的血都是温热的。”   “你知道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阿旭微笑,踢了踢脚边的尸体。   “他说,只要让我陪他睡,就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阿旭困惑道:“我还以为他是爱着阿武,想要找我报仇。没想到这么没趣,他只是想要干我。”   >  将沾满鲜血的手放到嘴边,伸出舌头一根根舔舐着手指,阿旭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每次杀人总让我惊喜,毁掉他们虚伪的面具,暴露出来的赤/裸裸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爱情这种廉价品,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为什么爱上Jean?”王晨突然开口,看着蓦然沉默的阿旭。“你爱上了Jean。”   下一瞬间,他感觉到脸颊一阵刺痛。用手抚摸过,只摸到一片湿润。   尖刀擦过他的脸颊,深深地插/进背后的门板中。   “我没有爱上他。”掩藏在黑暗中,阿旭的声音有些古怪。“只是……不想让他拥抱其他人。”   王晨道:“你以为我和Jean在一起?你想独占——”   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让王晨咽下了下半句话。此时他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询问威廉,魔物被割破了喉咙还能不能活下去?   “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阿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应该早点送你上路。”他冰冷的怒气显而易见,带着扭曲的不愿意被人看破的内心。   下一秒,刀尖带着冰冷的杀气,划破肌肤!   “呲——”尖刀划入血肉,飞扬的鲜血溅在墙上。   多美丽啊,美丽的红色,染红了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第一审终。 ☆、第一审·暴怒终   “呼——呼——”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紧张的急喘声。   阿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那里,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来。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明明是把他捅进对方的胸口!   王晨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他居高临上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阿旭,忽略他仇恨的眼神。   “不!”忍受不了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阿旭用仅剩下的力气呐喊。“不准过来!如果你过来我就立马捅死自己,他们会以为你才是凶手!”   的确,若是以这个模样被楼下的警察发现了的话,王晨倒是难以洗脱嫌疑。   他困惑地俯下/身,“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阿旭喉头翻滚几下,看着眼前的这个怪物!是的,怪物!刚才他明明已经把尖刀□这个人的心口,可是一回过神来,却是发现被刺中的是自己!   是失手?不,不可能!他对于捅破其他人的心脏这件事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更不会白痴到把刀捅进自己胸口!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应该捅死对方的尖刀,现在却插在自己的胸膛?   他看见王晨安然无恙地俯下/身,看着对方困惑不解的神情,突然笑出声来。   “哈哈!果然!果然,杀了这么多人,总算要有人来结束我的生命了!是吧,就是你!”他睁大通红的双眼看着王晨,“我不管你是什么鬼怪,不管你使什么手段!来吧,来杀我啊,再狠狠给我一刀!”   屋子内那股香气越来越浓郁了,不是食物散发出来的味道。不,说是食物也不为过,因为那是人类的灵魂扭曲到极致时,对魔物散发出的致命的吸引。   王晨紧了紧喉头,他暂时还不想去品味前同胞的灵魂的滋味。不过如果继续待在这里,难保不会在这种诱惑之下做出什么。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这种情况还是交给威廉他们解决吧,自己现在还不到火候。   刚刚转身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的呼呼风声。   不是吧!这家伙又来?!   看见王晨转身离开自以为抓住机会的阿旭,拼尽最后一份力量挣扎起来,拔出胸口的刀,顾不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狠狠地向王晨扎去!   然而这一次,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倒转回来,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慢一拍一样,吱呀吱呀地发出老式录影机的声响。   回过神来后,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连续使用了两次能力,王晨的脑袋有点尖锐的疼痛,他再也没有好脾气了。   “你搞什么?!不杀人你会死啊!”   “呵呵,呵呵呵呵!”不理会他的怒喝,阿旭低头笑着,嘴角时不时地冒出血沫,“你猜中了。”他的声音有着一股来自地狱般的妖异。   这个胸前被戳了一刀,即将迈入死亡的人类,眼睛却亮得出奇。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好吗?反正总有人会死,反正大家都会死!被我杀死不好吗?!”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平日里阳光的模样,被克制住的残忍和暴虐一触即发。   “男人,女人!你,我!人的血都是温热的,人类只有血才是温暖的!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害我、背叛我!所有人,所有人都给我去死!然后被我控制在手中不就好了吗!”   他激动的出声,受不了的咳嗽几声。眼中,是被扭曲的幸福。   王晨突然静下来,看着这样的阿旭。疯癫,入魔,但是却又觉得非同一般的美丽。在他眼中,这个人类正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他甚至能够看见阿旭身边那若隐若现的光晕,多么诱人,想要夺走!让那光晕属于自己!   这就是,魔物的食物吗?   王晨不受控制地走前一步,兀地,被人拉住!   “现在,可不能让你觊觎我的美食,小殿下。”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接着,他被转移到另一个魔物手中,率先出现的那个魔物,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已经逐渐陷入昏迷的阿旭。   “Jean,Jean?”   仿佛是在黑暗中看见最后一抹亮光,阿旭挣扎着向Jean伸出手去。   “嘘,安静,我的小可爱。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Jean半跪在阿旭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阿旭半睁着眼,说:“许多,许多被我杀死的人,向我伸出手!他们要把我拖走!不,不要,我不要被他们带走!”   “是吗?他们来报仇了啊。那你后悔杀死他们吗,亲爱   的?”   Jean的这个问题让阿旭沉默了一会。   “不,我不后悔。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让他们属于我,才能让他们闭嘴!”他的眼睛又流露出猩红。“我有什么不对!这些人向我索要各种东西,而我,要的只不过是他们的命而已,有什么不对!”   Jean微笑,安抚道:“是的,你是正确的。只有死亡,才能让你彻底掌控他们。你做的很好,亲爱的。”   阿旭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僵硬的带着奇怪的弧度。身体已经不受他使唤了,他命不久矣。   Jean的声音带着特殊的力量,将阿旭引导至绝境。   “你不想被他们带走。那么——”Jean俯下/身,凑在阿旭耳边。“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永……远?”   “是的,永远。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被我——吞噬。”   阿旭笑了,那是王晨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偶尔会露出的微笑。   “好啊。”   下一秒,Jean吻上他沾血的唇。   灵魂之光在颤动,接着,逐渐被魔物吸食进身体里去。   而阿旭,他感觉自己正失去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不仅仅是生命。   死亡之前的走马灯,不出意外地也造访了这位心灵扭曲的杀手。他看见了自己被殴打的童年,看见了自己那软弱的母亲。看见了……被他捅死的父亲。   当父亲胸前的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个男人带给他的温暖,来自血液的温暖。   这份温暖让他兴奋,让他颤抖,让他在一次次地不断重复着,想要再次感受同样的温度。然而,没有。无论杀多少个人,都没有人的血,能让他再次感受到那种——只属于父亲的温度。   求而不得的痛苦,让他不断重复着性格分裂般的生活。   直到遇见这个男人,他才知道除了血的温热,还有另一种温度也可以如此吸引人。那是不带丝毫暖意的,绝对的冰冷!   彻骨的寒冷,原来也是如此吸引人……   阿旭终于闭上了眼睛,而那一刻王晨看见他周身的光晕全部被Jean吞吃进腹。   像是回味般地轻舔了舔唇,Jean放下阿旭的尸身,对身后另两位魔   物微笑道:“抱歉,很久没有享用如此绝顶的美味,一时有些失态。”   威廉站在王晨身后,冷冷地回应他。“只有你,才喜欢玩这种养成的无趣游戏。”   “无趣?”Jean轻笑,“就像美酒一样,人类的灵魂可是需要感情的酝酿,酝酿的越久,才越是美味。”   王晨一直在看着阿旭的尸体,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屋内的两具人类尸体,问道:“这该怎么办?”   “小殿下。”酒足饭饱的Jean满意地笑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正如Jean所说,在这之后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外界把这几次谋杀事件,定义为凶手畏罪自杀结案。而关于魔物或者“夜色”酒吧的部分,却是一丝都没有泄露出去。   这让王晨不得不感叹,魔物果然已经入侵到人类社会各处。   “您要去哪?”这天临出门前,威廉尽职地询问。   “出去逛一逛而已。”王晨是这么回答的。然而他这一逛,却走到了近百公里外的一座公墓。   这里每天都有新住户登记入住,王晨简单询问了门卫一番,便找到了自己所想要探望的那座墓。   “这案件很轰动啊!”公墓的看守人对他道:“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来专门看他。”   还有其他人?王晨走近墓地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一束洁白的百合,旁边还有烧成灰烬的纸屑。他抬头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人影。是谁呢?谁还会来给这个人扫墓呢?   久寻无果的王晨,把视线放在墓碑上的照片。   “喂,你知道的吧。刚才是谁来看你来着?”   理所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因为这个人不仅死去,甚至连灵魂都被魔物吞噬得一干二净。   王晨没待多久便也离开。临走时,难得有人聊天的看守人又多说了几句。“听说那个人以前就杀死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最后还让他母亲进监狱去顶罪!作孽啊!作孽。”   “他母亲?”王晨回过身来。   “是啊!当年那件事也很有名,那死掉的父亲本身就劣迹斑斑,最后顶罪的人没被判死刑,好像是判了几十年来着。”   几十年,如果在监狱表现优秀争取减刑的话,提前出狱不是不可能。   王晨若有所思,回   头望了望墓地的方向,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女人颤颤悠悠地点上纸钱,摆上最娇嫩的花朵。白百合,天堂。她是在祈祷自己作恶多端的儿子,还能够进入天堂吗?   王晨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可笑。人类,果然很有趣。   当然,魔物也很有趣。   只有一个杀人犯的名声和垂垂老矣的母亲,怎么可能买得起这座公墓里最贵的墓地。   那么,是谁买的呢?   王晨离开公墓,走进初秋的暖风中。而在他身后某处的墓碑,照片上的那人,依旧笑得灿烂,仿若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是探案,不是悬疑,不是恐怖灵异,不是奇幻冒险,更不是正义必打倒邪恶的末世文。   也许没有逗君一笑的笑点和戳你心脏的萌点,但是这里有各种极致、放大的现实中的情感。   只是作者一时心灵抽搐出来的产物。或许看到最后笑不出来,但是,至少希望能让诸位有所感。   第一审终。   下章:第二审·嫉妒 ☆、第二审·嫉妒(一)   “啪——”   像是鞭子抽击的声音,让王晨回过神来。   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到的正是Jean灿若桃花的笑容。   “我想是否应该提醒你,殿下。上课的时候专注是最基本的礼貌。”Jean身后的尾巴还一晃一晃的,毫无疑问,刚刚这个魔物把它当做教鞭使了。   “或许是你应该改进一下教学方式,Jean。”王晨道:“重复着枯燥无味的讲述,不会有多大进展。”   “这么说你是想要实践了,殿下?”Jean依旧是用那半吊子的敬语说着,他称呼殿下的时候,一点都没让王晨觉得自己有被尊重。   “关于魔物的习性和……种族特征,我大致了解了。”王晨道:“但是现在要让我迅速掌握它们,怕是有点难度。就像即使看了再多遍的动物世界,人类还是学不会像狮子那样生活是一个道理。”   “有趣的解释。”Jean风度翩翩的微笑,“不过容我提醒你殿下,你并不是人类,而我们也不是狮子。”   “作为魔物,天性的觉醒是迟早的事情。”说到这里,Jean挑了挑眉,“就好比上次你就对我捕猎的那个灵魂感到饥渴。属于魔物的部分正在你身上慢慢体现,殿下。”   “是吗?这么说我迟早也会长出犄角或者是尾巴?”   “你总是在特别的地方固执。”Jean失笑,“或许吧,或许不是犄角和尾巴,而是其他特征也说不定。”   门在这时被推开,威廉走了进来,这也代表着今天的授课到此结束。   接下来,Jean会回他的酒吧,而王晨则是继续找工作。   是的,在还没有把握继承王位的情况下,王晨觉得还是尽快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为好。虽然现在也算是衣食无忧,但是吃穿住用行全部都靠威廉补贴。王晨确定,自己不想再过这种好似被包养的生活。   即使威廉再有钱,即使威廉目前是他的属下,这也不代表,他就能心安理得地享用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魔物管家对此没有提出异议,他向来不干涉王晨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翻了翻报纸上刊登的各种招人广告,其中不是需要经验就是需要研究生以上的学历。按王晨二流本科毕业的学历,想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实在是有些难度。   翻了半天   ,他的目光被一则新闻给吸引了。   【XX企业高层女主管,身患医学无法解释奇病,专家提醒事业型女性也应多注休养】   不过他的目光却不是被新闻上刊登的女白领的美艳照片给吸引,而是新闻角落下小小的一行字。   该位女士休养在家,目前缺少一名可以料理她生活的佣工,最好有本科以上文凭,男女不限,高薪。   王晨在最底下的联系方式上盯了很久,他想这年头找工作都那么困难了,去帮助一个身患重病的女士并且还有工资拿,应该不算是什么不体面的工作吧。   正想着,一只手机递到他面前。   王晨抬头,望见的是威廉死板而又僵硬的脸庞。   “我已经帮您寻到她的联络方式,殿下。”这位魔物管家总是能察觉王晨的一举一动。   在简短的联系后,对方通知可以上门面试,并告知了地址。临出门前,王晨看着站在门口恭送他的威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般都在干什么?威廉。”   魔物管家深黑的眸子闪了闪,躬身道:“处理一些小小的事务。”   这么说起来,威廉自备豪宅,应该也有一份十分不错的工作。而且看他的模样也是习惯发号施令的,或许还有其他属下需要他管理。   想到自己目前算是寄人篱下的状态,王晨拍了拍威廉的肩膀。“下回我在家的时候你也可以做自己的事,威廉。”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了威廉的工作,那样岂不是欠他更多了?   魔物管家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言。直到王晨已经走远,他才抬起头望着其离去的方向,良久。   “看来这位小殿下很贴心。”   本应该回到“夜色”的Jean,突然又出现在威廉身后,笑着评论道:“或许你这次的赌注没有押错,前候选人殿下。”   威廉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毫不犹豫地关上门,拦住也想要跟着进屋的Jean。   识趣的摸了摸差点被砸到的鼻子,Jean看了看牢牢关紧的门扉,打了个响指,身影便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王晨转了好几路公交车,才来到这座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抬头,那耸入云间的高楼似乎望不到顶   ,和这里不断上涨的房价相得益彰。看来这位女白领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他费劲一番功夫向门口的保安解释清了来意,又有来自雇主的电话作保之后,才得以踏入小区。   B座,15-01。看着眼前的门牌号和确认的信息无误,王晨按响了门铃。等了约莫半分钟,才有人姗姗来迟过来开门。   “你就是应聘的人?”对方诧异地看向他,似乎是在讶异他的年轻。   王晨点了点头,尽力摆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是的。”   “进来吧。”这位年轻的女士狐疑地看了他一会才开门放人。   “她现在在里屋休息,你不要进屋打扰。”疑似是雇主亲友的女子说道:“至于面试的问题,就由我来问你。”   王晨点头。   在回答了几个关于是否能干重活,是否擅长阅读和朗诵,并且测试了一番朗读能力后,这个年轻女子才略显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你被聘用了。”   她带着王晨熟悉了一下屋内的环境,并对他声明需要做的事情:“卫生不需要由你负责,有专门的月嫂。你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她清醒的时候陪他聊天,让她保持心情愉悦。还有,偶尔有一些重物需要你来搬。”   正在她对王晨说明事务时,里屋传来了一身虚弱的呼唤。年轻女人像跳跃的兔子一样,立马抛下王晨,向卧室走去。   王晨在原地站了站,决定跟上前。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可以看见里面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刚才那个年轻女人正跪在床边,握住一双苍白瘦弱的手对着床上的人轻声低语着什么。   屋内光线昏暗,王晨看不仔细,但是那双属于病人的干枯如柴的手却让他印象深刻。他还记得刊登在新闻上的女雇主的照片,充满活力和生命力,和现在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人类,总是抵不住疾病侵扰。他们的生命太过脆弱,因此也就格外惹人怜惜。   过了许久,年轻女人才走出屋,她吩咐王晨明天起过来正式上班,并签一份简单的劳务合同。在整个过程中,房间内都充斥着一个女人痛苦的、压抑的低吟声。和王晨说话的年轻女人明显也因此分心,不能专注于事务,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担忧和焦急。最后王晨的离开,似乎让她减轻了负担。   直到离开这间高级公寓,那双如柴   的手还在王晨脑内不断浮现。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屋内高档到近乎奢华的装潢。两者之间的差距和对比太过明显,一种奇特的难掩的气氛一直充斥在屋内。   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和它奄奄一息的女主人。   由于时间还早,王晨选择步行回去。入秋的天气也正凉爽,散步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只是这天他回来的时候,以往一定会早早地在门口迎接的威廉却是不见踪影。   难道他不在家?王晨有些好奇地想,自己用钥匙打开门进屋了。   他在一楼客厅找到了威廉,魔物管家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电脑的荧光映照在他脸上,衬出一片惨白。王晨正想再走近一点观察时,沙发上的威廉有了动静。   他优雅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面对着王晨。   “十分的歉意,殿下。因为处理一桩难解决的事务,竟然没有迎接您回来。”魔物管家低沉的声音说着,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冰冷。   “没什么,我说过你可以不用在意我。”   “是……殿下,您今天去了什么地方?”威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紧张了起来。   王晨有趣地看着威廉难得显露出来的情绪,“应聘的雇主那里,怎么了?”   魔物管家走近,微微俯□凑近他耳边。直到两个魔物的呼吸都快交汇在一起,他才抬起头,眉头紧锁道:“您身上有属于其他魔物的气息,虽然很轻微。”   “说不定是在路上擦肩而过了吧。”   “不,我十分确定这是在某处沾染上的。如果直接接触,对方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您。”威廉道:“您还十分年幼,作为竞争者,单独与您相遇时是除去您的最好的时机。”   “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有属于另一个王位候选人的味道。”王晨饶有兴致,突然想起那间气氛古怪的高级住宅。   威廉揣摩着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兴致勃勃,警示道:“这不是一件好玩或者有趣的事情,殿下。如果您清楚是在哪里沾染上的,还请告诉我。”   看着严厉的魔物管家,王晨只能选择坦白。   听明原委后,威廉沉默许久。   “其他候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殿下。”他如此道。   捕猎人类的竞赛已经开始,魔   物们的利爪正伸向毫无防备的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是时候该让其他候选人出来溜溜了~ ☆、第二审·嫉妒(二)   有些人生来美丽,有些人生来丑陋。这是上天注定的,几乎无法改变的事情。   至少,在遇到“他”之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王晨挂着扣扣看新闻,回头问道:“你明天真要陪我去?”   “这是我的职责。”魔物管家从厨房走了出来,“保证您的安全是第一要义。”   王晨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网页,“是吗?那在遇到我之前你的第一要义是什么?”   “活下去,然后等时机到来去追随一个值得追随的候选人。”   “比如我?”   “正是您。”   “可是Jean说我还很年幼,按魔物的年龄来算的话。难道在我之前你就没有其他选择?”   威廉似乎是正在思考,“或许曾经有,但那些都过去了。对于我来说,现在您才是我的唯一选择。”   “如果我登上王位,你能获得什么?财富,权力?我看你现在已经拥有很多了。”   “对于一个永不满足的魔物来说,没有什么是嫌多的,殿下。”威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跟随您所能获得的,远比您想象的更多。”   “那我要是失败了呢?”   “那我就静静等待下一轮王位竞争,选择新的主人。”   魔物们都很诚实,或者是不屑于说谎。王晨觉得比起口是心非,威廉当面对他说出这句话更让他容易接受。   新闻上讲着一个欧美国家的女人,一生动了三百多次整形手术,王晨看了眼附带的那张当事人的照片。虽然足够美丽,但却不够自然。   “现在想要变美似乎很容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您的容貌已经足够出色,无需担心,殿下。”威廉又道:“那种一时的改变,并不能让一个人获得终身的美貌。”   “那魔物们呢?我见过的所有魔物都比人类容貌出色很多,难道是有什么秘法?”说是很多,其实王晨至今为止也就见到过两个魔物。   “如果魔物想要改善自己的容貌,的确有很多方法。”威廉皱了皱眉道:“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观察同类靠的是气味,相貌并不是很重要。”   那种不断完善自己容貌的魔物,反而会让其他同类瞧不起。因为魔物们更注重的是实力。   王   晨若有所感,“如果人类也和魔物有一样的想法,就不会有那么多是非了。”   第二天,王晨出门正式上班。威廉当然也跟着去,不过他自有办法。魔物管家只是使了一个小手段,就让自己的身形从王晨视线中消失。   “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会这样的法术?”王晨有些羡慕道。   “等您学会掌握魔物的能力的时候,殿下。”威廉回道。   一路上,为了不让周围人以为自己是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患者,王晨都拒绝和隐形的威廉搭话。   在经过小区门口的摄像头的时候,他有片刻地担心威廉会不会拍到。不是说摄像机能够拍到人类肉眼看不见的事物吗?不过所幸,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   直到进了雇主的房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身边正跟着一个隐身的魔物。   “你来的正好。”昨天面试他的那个年轻女人拿起小包道:“在我出门上班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遵照合约的内容,仔细看护好她。”   王晨表示他一定会尽心,年轻女人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屋子内瞬间安静下来,除了卧室内病人粗重的呼吸声。   王晨先是轻轻推开房门,确认了一下病人的状态,在确定她依旧在沉睡后。才走到阳台,开始与威廉搭话。   “发现什么没有?”   “有,也可以说没有。”威廉依旧没有现身,王晨只听到他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什么意思?”   “这间屋里属于另外一个魔物的味道很浓郁,尚在楼下时我就已经闻到。”   王晨再一次感叹,魔物们的某些习惯真的和犬科很类似,尤其是以味道识别同伴这一点。   “那还有什么不对的?你不能分别出这种味道是属于哪一个魔物吗?”   “并非如此,殿下。对于我们来说,每一个同伴都有着不同的气味,这就相当于人类的名字。分辨出这屋子里的气味属于哪一个魔物其实很简单,但是究竟是谁,或者是什么物品首先接触过那个魔物,却是很难辨别。”威廉道:“这个屋内味道太过浓郁,几乎每样事物都沾染上了。”   “至少说明我们的那一位同胞是经常来这里了?”王晨问。   “可以确定他与这屋里的某人有过频繁接触。”   魔物所接触的究竟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雇主,还是面试王晨的那名年轻女性?王晨想了想,觉得比起这些自己还是更在乎另一件事——在这间屋里留下气味的那名同胞。   “你之前曾说过我身上沾染了另一位候选人的气息,是在这间屋里吗?”   “是的,殿下。”   “他是谁?”   “一位比你年长许多的候选人,经验丰富并且擅长捕猎。”威廉道:“毫无疑问,这屋里女主人异样的病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王晨立刻很有忧患意识道:“难道他这是在为竞争王位做准备,捕猎人类的灵魂?”   “王位候选人对人类所产生的影响也是考核的其中一项。”威廉道:“也许他的确是通过这种办法在增加人类对他的畏惧。”   所以才有候选人争先恐后地去捕猎人类,以此来增加自己对人类的影响。就像是杀人犯为了攫取社会的关注而不断作恶一样,魔物们的行为有时候也很缺乏思量嘛。   王晨此时想到了另一点,或许比起捕猎人类的灵魂,他可以选择另一个方式来增加自己考核的筹码。比如,干扰另一位候选人的竞选准备。   “威廉,除了人类的灵魂,魔物还有其他食物吗?”   威廉虽然不知道王晨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们主要的食物来源于人类,但如果没有,还是可以选择其它来填饱肚子。”   “比如?”   “另一个魔物的灵魂。”威廉道:“在以往魔物间的决斗中,战胜者可以享用战败者的灵魂。”   这种同类相食的习俗还真是符合魔物的性格。胜者王败者寇,实力至上。   “当然,除了灵魂,一些激烈的感情也可以缓解我们的饥饿。魔物们之所以喜欢猎食人类的灵魂,是因为它口感最好。”   “行了,我已经明白了。”王晨打断威廉滔滔不绝的解释。“只要知道暂时不食用人类的灵魂不会饿死你就好。”   “您在考虑些什么?殿下。”   想起屋内病怏怏的女雇主,以及留下气味在这屋内的那名王位竞争对手。王晨勾了勾嘴角,道:“我只是想玩一玩破案游戏而已。”   犯人是另一位王位候选人,而他则是刚刚入门的侦探一枚。就看看是那位竞争对   手抢在他之前夺走女雇主的灵魂,还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候选人技高一筹。   而第一步需要做的是弄清楚女雇主这场重病究竟是因何而起,而魔物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对于即将而来的这场较量,王晨兴致高涨。不过在一切开始之前,他还必须履行作为一名雇工的职责——照看好重病在床的女雇主。想到这里,他从阳台上离开,去里屋查看女雇主醒来了没有。   “对了,你认为刚才那个年轻女人和我的雇主会是什么关系,威廉?”   “朋友。”威廉道:“她们身上没有血缘的联系。”   “我也是这么想。”王晨道:“也许可以从她身上找到事件的切入口。”   “愿一切如您所愿,殿下。”   正在王晨准备开始着手调查雇主不明缘由的病情的时候,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也有一场与他们有关的话题在进行着。   “夜色:酒吧,此时还是白天,却早早有顾客登门拜访。   Jean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魔物,有一瞬间感到很无奈。   “希望你下次来之前可以先通知一声。”   来者熟门熟路地找位置坐下。“听说你最近很忙,Jean。”   “的确,所以这个时候我格外不希望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   “因为忙着教导你那位小朋友?”   Jean抬眸望了对方一眼,“也是你的竞争对手。”   “一位刚刚诞生二十多年的竞争对手?”这位新来的魔物轻笑,“我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这么年幼的对手,Jean。”   “是吗?”Jean意义不明的笑了。“希望当你栽在他手里的时候,也能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看来你的对他的评价很高。”   “或许吧,又或许我只是在打烟雾弹。”   不速之客轻眨了眨他深黑的眸子,道:“你这么一说,倒是引起我的兴趣。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他。”   “愿一切如您所愿,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故事还没露个头…… ☆、第二审·嫉妒(三)   引:   有些人生来丑陋,有些人生来美丽。   每当她因为其他人的欺负哭着跑回母亲的怀里的时候,总是得到这么一句话。   那么,我就是生来丑陋的人吗?所以他们才这么喜欢欺负我?小女孩这么询问她的母亲,而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呢?   时间太久了,她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   王晨在这家女雇主家工作了已经有一个星期,基本上在他工作的时间,重病的女雇主都是昏迷在床。只有女雇主的代理人,那位面试王晨的年轻女性会对他交待一些工作的事情。   “明天医生会来给她做诊疗。”名为甄芝的年轻女人道:“而我要到外地出差两三天,希望明天你能接待好医生。”   又是去出差。在王晨工作的一周内,她经常为工作而在外奔波,明明应该很疲劳,但是这个女人却是神采奕奕。看起来,她十分喜欢并热衷于自己的工作。   难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女强人身边都是另一个女强人吗?   “我可以问一下,这一次出差你需要多久才能回来吗?”   “会久一点,我要为公司与美洲的商人谈成一份合同……”似乎是意识到没必要和王晨解释的这么清楚,甄芝顿了顿,又道:“总之,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一个人来照看她了。如果有什么急事,请立即打电话通知我。”   “我会的。”王晨点头,“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年轻女人对他感激地笑一笑,拎起挎包出门上班去了。   一时,房间内只剩下王晨一个人。   “威廉,你认为甄芝是真的在关心病人吗?”王晨对着空气问道。   不存在于视线里的魔物回答:“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感情是真挚的。”   “是吗?有没有可能是你感觉错误了,或者她伪装的太好?”   威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权威被冒犯而感到生气,“您想问什么呢,殿下。”   “我这几天查到了一些消息。”王晨离开客厅,走向阳台。“甄芝原先是在一家民营企业工作,职位并不高。但是自从我的女雇主,她的朋友病倒以后。她就突然飞黄腾达了,不仅工作上得到提拔,爱情也很顺利。”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威廉。”   “或许这只是巧合,或许的确有关联。”威廉答道。   “你是一位合格的管家,将我照顾的很好,威廉。”王晨突然转移话题道。   “感谢您的赞美。”   “但你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侦探助手,不能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可靠的意见。”年轻的魔物候选人殿下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向屋内走去了。   而我们的魔物管家呢?他正隐身,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第二天王晨用他拿到的备份钥匙打开了女雇主的家门,甄芝果然不在家。   想到一会有医生来,他稍微整理了下厨房,准备泡点茶。对了,威廉今天没有跟着他来,似乎他的小小业务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在家处理。   “恩……小芝,小芝……”卧室内传来混糊不清的呼唤声,王晨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叶赶了过去。   昏暗的房间内,床上的病人正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王晨连忙上前扶住她。   “甄芝不在这,她出差去了。”之后王晨对她的女雇主道。   “你是?”   “被雇佣来照顾你的人。”几乎每次女雇主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都会重复地询问王晨的身份,他都已经习惯了。   “是吗?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医生来做诊疗的日子。”   王晨看到女雇主昏暗的眼神奇异地闪烁了一下,“那甄芝今天会回来吗?”   “不,她去国外出差,还要等好几天。”   “国外……”女雇主喃喃念叨着这个词,“她现在经常出差吗?”   “是的。”   “……”床上的女人安静了好久,就在王晨以为她又睡着了的时候,女雇主突然打发他去倒一杯水。   在将水送给女雇主后,王晨在厨房内思考着这短暂的交流带给他的一些信息。   首先,女雇主知道今天医生会来诊疗,并格外看重。这一点很正常,每一个病人都会对他的医生有一些依赖情感。   但是女雇主不希望诊疗的时候,甄芝也在场。这是刚才谈话时王晨通过她的表情和语言判断出来的,如果确凿的话,那么这就很可疑了。女雇主为什么不希望甄芝在场呢?是因为害怕她对自己的诊疗产生什   么影响吗?   最后,对于甄芝频繁出差的这件事,女雇主并不感到开心。这一点王晨可以认为是,一个原本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因为病躺倒在床上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朋友工作却蒸蒸日上时的矛盾心理。这时候,女雇主会产生一点小小的嫉妒,似乎也很符合女性的心理。   王晨泡好了茶,同时确定自己选对了方向。女雇主和甄芝之间,一定还存在一些他不知道的联系。   “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来,看时间很有可能是前来诊疗的医生到了。   王晨连忙跑过去开门,出乎他意料的,门口只有一位医生,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护士们。   “打扰了。”这位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医生道:“刘倩女士在家吗,我来替她做定期诊疗。”   “是的,她在卧室,我带你过去。”   将这位看起来很专业的医生领进卧室后,王晨去厨房端出刚刚泡好的茶,由于双手托着托盘,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进屋的时候,医生正把手放在病人的额头,对她说着些什么。   他一脸慈祥怜悯,而她是一脸的虔诚。这场景看起来不像是医生和病人,倒像是牧师和信教者。   像是突然注意到了进屋的第三者,女雇主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王晨。   “你进来干什么?”她脸色苍白,语气尖锐。   将托盘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王晨意识到自己在此时此地并不受欢迎。   “我只是送杯茶水而已。”   而女雇主依旧紧盯着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怀疑他是被派来窃听情报的秘密间谍。王晨在她尖锐的视线中离开卧室,从头至尾,那位医生都没有说一句话。   新晋的侦探又走到阳台考虑起线索来。   女雇主对他明显有很大的防备,甚至不喜欢他在医生做诊疗的时候进卧室。这是为什么?苦思了一会好,王晨终于得到了答案。   因为虽然他的雇主是那位在床上的病人,但是面试他并决定录用他的却是甄芝,若是按照阴谋论来讲,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女雇主的人,而是甄芝的人马才对。所以女雇主才不信任他,不,她是不信任甄芝。   然而平日里,甄芝在家的时候,她却表现出对她无比的依赖,甄芝同样也表达对她的关心和照料。<   br>     这两个人,却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她们之中必定有一方是在做戏,那么,究竟是谁呢?   半小时后,医生结束诊疗即将离开。   “抱歉,病人的情绪总是很极端,她今天并不是有意要真对你。”医生对王晨道。   我知道她针对的不是我,而是我代表的那个女人。王晨面上点点头,心里默念。   “尤其是,当病人发现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总会失控。”   王晨蓦然抬头看向这个医生,“想要的东西?”   “健康。”医生对他眨了眨眼,“人们拥有它的时候不以为然,失去后才后悔莫及。尤其对曾经拥有过它的人来说,一旦失去就会变得更加焦躁。”   这的确看起来像是一名医生说的话,但王晨却觉得它里面还隐藏了些什么。尤其是他刚才偶然撞破医生和女雇主相处的场面之后。   “再见。”看不出王晨心里的怀疑,医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离开。   王晨是一直站在阳台上,看着医生离开小区后才若有所思地走回屋内。   楼下,刚刚迈出小区大门的医生却突然抬头,看向王晨刚刚站立的那个阳台。   “真是个敏感的小家伙。”   医生笑了笑,走向人群中。   末引:   她有一个好朋友。一个不会嫌弃她,不会欺负她的朋友。   这是个美丽的,善良的姑娘。她们感情很好。   然而在成年后,她却发现了另外一点。她的朋友拥有着她渴望的一切——工作,爱情,周围人的认可。   而她,却是依旧丑陋肥胖,被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尤其是当她们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成了衬托朋友的那只丑小鸭。   她开始打量自己的那位迷人的朋友,开始……嫉妒她所拥有的。   如果,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变得和她一样的话!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章拖延了这么久,同为女人来写嫉妒,真不是好写的…… ☆、第二审·嫉妒(四)   引:   有些人生来美丽,有些人生来丑陋。   是吗?是吗?或许的确如此,可她偏要逆天改命!   【你想要获得什么?】   ——美貌,地位,爱情,所有!   【真是够贪心,不过我喜欢这一点。】   ——我要给你些什么?   【不,不是你给我些什么,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   恶魔露出了微笑。   【不过我要来问你,你想要从谁那里夺走这些?】   “什么意思?”   【你想要获得某些东西,我必须从其他人那里夺走这些。来吧,告诉我,你想要夺走谁的美貌,爱情,地位!】   ……   现在:   Jean撑着下巴看着王晨,而魔王候选人殿下,正专心致志地浏览着网页。   “你这几天都没有来上课。”Jean道:“就算已经稍微掌握了些理论,旷课可会是让之前的收获功亏一篑,小殿下。”   王晨眼睛盯着屏幕,头也不回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停止理论课,教我一些魔物的小法术,Jean?”   “不是法术。”Jean摇头,“不要把我们的能力说成是人类小说里幻想的事物。”   “那好,你什么时候教我使用魔物的能力?”   “等你先掌握好所有的知识。”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十几遍了,事实上我也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理论知识。如果你不准备教我实战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工作。”王晨手敲击着键盘,毫不留情道:“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于是可怜的Jean就这样被赶出了房间。   客厅,威廉也正手捧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宜。   “你们主仆两人,都只知道扑在电脑上吗?”   威廉侧身看了Jean一眼,“你对他说什么了?”   “没有。”Jean耸肩,“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他就嫌我烦把我赶出来了。你所选择的候选人似乎正在沉迷网络,你就不管一管吗,威廉。”   “不需要,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真是个溺爱的   监护人。”Jean看着威廉的侧脸,突然笑出声,“什么时候你对自己的属下也能有这份宽容心?”   “这不是宽容,是服从。身为下属,我必须遵从殿下的一切决定。”   “得了吧,说的好像真的似的。”Jean大笑出声,“除了你,还有谁会把他当做是一个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威廉?”   “……”   “不愿意说就算了。”Jean看着紧抿着唇的威廉,道:“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一点,继续放任你家的小殿下玩侦探游戏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可要做心理准备。”   威廉沉默不语。   王晨看着自己在网上搜索的资料。   甄芝,搜索她的资料只能看到近两年的信息。   两年前与她订婚的男友逃婚,所属公司破产。两年后,她成为了另一家大型企业的高层管理,年收入七位数,追求者众多。   刘倩,也就是王晨的女雇主。   两年以来一直是一家国企的部门主管,作为一个典型的事业型女性,她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但是现在却是病倒在家,奄奄一息。   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两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准确的说,变化是在这几个月才发生的。这两个女人的境遇发生了颠倒,多么巧合又可疑。   王晨试着查询更多关于她们两人的信息,但是除了知道她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好友外,其他一无所获。   还有那个医生。明天又是医生上门诊疗的日子,而这一次甄芝也在家。那么,是否可以期待一下明天会发生的事情?或许,一切的谜题可以在明天稍稍解开一点。   第二天,女雇主家的客厅。   “真是抱歉。”   医生从卧室走出来,对着王晨和甄芝道:“我丢了一份病人病情资料在诊所,看来得回去一趟。”   “很重要的资料?”甄芝问。   “是的,上面详细陈明了她最近的身体数据,对我的诊疗判断十分重要。”   “那医生……”   正在这时,屋内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让人心惊。   甄芝脸色一变,“医生,麻烦您在这里照看她。资料我可以替你拿来吗?”   r>     “只要我打个电话通知下诊所。”医生似乎也有些愁眉苦脸地看向卧室内,那里咳嗽声一直不断。“看来我暂时无法抽身,只能麻烦你了。”   甄芝点点头,穿好鞋准备出门,同时对王晨道:“我出去拿资料的时候,医生和倩就拜托你了。”   “好的。”   啪,门关上。   甄芝出门,而医生进屋照顾病人。王晨想起女雇主似乎不喜欢自己去卧室打扰他们,便坐在客厅。卧室的房门关得严实,他无法探听到里面的一点动静。   坐了有一会,王晨转了转眼眸,悄悄看了眼卧室门,也退开大门走了出去。   他是去跟踪甄芝,没有目的,仅仅是想要跟着这个女人而已。或许是他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跟着这个女人一定会发现些什么。   走出小区的时候,早就不见甄芝的踪影,王晨这才想起自己也并不知道诊所的位置。那么他该去哪里找人呢?   还好,还有一位万能管家。   电话求助威廉没多久,这位魔物管家就发来了甄芝目前的实时位置,并且每隔一分钟更新一次。掌握着这些最新情报,王晨总算是成功跟上了人。   有一位体贴的管家真是省了不少事。   终于发现了前方才下出租车的目标人物,王晨感慨地想。真是抱歉,威廉,上次不应该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侦探助手。   王晨紧盯着甄芝,看见她一脸焦急,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下来,看也不看路就直接向路边走去。   这份焦急是真的还是伪装的?正在他这么揣测着跟上前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紧急的刹车声。   那似乎是无比熟悉的一幕,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正失控地向他们这边撞来。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是甄芝。   甄芝仓惶地看着那辆轿车,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笨蛋,好歹也该躲一躲啊!   心里怒骂一声,王晨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发动了属于他的特能!   时间倒流!   一秒。   猛地冲上前,王晨抱着女人向后滚了一圈,而几乎就在同时,那辆疯狂地轿车从时间异样中恢复过来,从他们身边紧擦而过。嘭的一声,狠狠地撞在路边的杆子上!   轿车车头   被挤压成一片,已经看不见驾驶员的模样,只有从驾驶席上汩汩流出来的鲜血,向人们宣布着这场惨案。   “啊——!”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接着有人打报警电话,所有人围上前查看驾驶员的情况,倒是王晨他们被人群给忽视了。   “没事吧?”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王晨问。   甄芝似乎刚刚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我……我,你怎么在这?”她的手臂还在不断地颤抖着,似乎在为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感到惊惧。   “医生让我也一起来拿资料。”王晨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资料,对了,倩的资料!”甄芝像是突然警醒,扶着王晨站起身来。“我们还要去拿资料。”   看着突然从恐惧中逃脱的女人,王晨是一脸迷惑不解。   明明死亡刚刚离她这么近,而这个女人究竟是以什么力量让自己摆脱这份恐惧,如此坚强地再次站起来呢?   看着王晨还站在原地不动,恢复正常的甄芝不由地催他道:“快点,不然一会警察来了,我们还要和他们去做笔录。”   王晨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像要看穿她一般。   甄芝有些不耐烦了。   “你还不——”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掏出来看了看号码,脸色一变。   “喂,医生,出什么事了?”   “刘倩病情恶化了,我刚才打了120,你们不要去诊所,去市第一医院!救护车马上就到。”   手机里的声音王晨也能清晰的听见。他明显看见甄芝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话后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为什么?倩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具体情况说不清楚,到医院再说吧,快点!”   电话挂断了,但是甄芝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无法从打击中回神。   王晨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提醒她。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吗?”   “去,立刻!”   跟在脚步匆匆的女人身后,王晨脑中的线索似乎渐渐理清了一些。当甄芝躲过了一劫,刘倩立刻就病重入院。   他想,这两   个女人就像是跷跷板,当其中一个升高时,另一个就必然下降。   那么,是谁将他们摆上这个跷跷板,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另一位候选人吗?   末引:   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获得?有付出才有收获?   不,不对!   恶魔这样笑着对她说:   只要你从别人那里抢夺来你想要的,那么,你就能得到它!   快去吧,快去吧!去掠夺吧!   你想要掠夺谁的幸福呢?   你在——   嫉妒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天凉好个秋——个P啊!   感冒的阿歪提醒大家注意保暖,注意保暖啊!(擤鼻涕 ☆、第二审·嫉妒(五)   引:   有些人生来美丽,有些人生来丑陋。   这是真理。   但是,没有谁会去喜欢一个傲慢无礼徒有其华丽外表的人;   也没有谁会去真心讨厌一个善良可爱但却有小小缺陷的人。   你的容貌或许不尽如人意,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美丽。这是母亲曾经回答她的话,然而女孩却早早忘记了。   她已经沉浸在嫉妒中,不可自拔。   现在:   当王晨和甄芝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等了好久。   “她的情况直转急下,现在正在抢救。”   “李医生!小倩怎么会这样,我出门之前她不是还好好的吗?”甄芝拽着照看刘倩的医生的手,连连问他。   “情况还要待医院检查,我不清楚。”   “可你是小倩的诊疗医生啊!她的情况你最清楚了!”   “是啊,可是我只是她的诊疗医生而已。”医生推了推眼镜,“我只能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剩下的还要靠她本人的意志。”   甄芝一下子瘫软下来,要不是有王晨扶着,她几乎就站不住。   “据我所知她已经没有亲人,那么一会这张病危通知书只能由你来签。”   甄芝这下真是站都站不起来,“病危?刘医生!难道小倩真的没救了吗?可刚才、刚才她还好好的啊!”   医生不着痕迹地摆脱甄芝的手,怜悯道:“情况突变,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王晨看再这么说下去,先倒下去的不是病危的刘倩,而是精神崩溃的甄芝。他只能带甄芝到医院走廊的座位上先坐下来休息,劝她冷静会。就这么一会功夫,再一抬头,医生已经不见了。   这刘医生也太神秘了吧。   王晨见甄芝已经冷静下来了,便说了一声,自己找了个无人的阳台打电话。   “喂。”电话的那端自然是全能的魔物管家。   “抱歉,威廉,上回我错怪你了。”王晨抢先道:“看来这甄芝对她朋友的感情的确是真的,没有半分作假。”   刚才的那番表现,甄芝的惊愕与悲伤流露的真切。如果这也是在骗人,只能说她可以不做白领直接去领奥斯卡影桂冠了。   <   br>  威廉倒没有说些别的什么,只是道:“关于这件事,我查到了一些她们的情报。”   “什么情报?”   “一张照片,我已经发过去了。”威廉道。   “是吗?那我一会再看。对了,威廉,有一件事问你。”王晨想了想道:“你前几天说,我身上有沾染到另一位候选人的气味,难道这几天就没有了吗?”   威廉沉默一会,“的确没有,或许他已经不在附近。为什么这么问?殿下。”   “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王晨想到那辆莫名失控撞向甄芝的汽车,还有甄芝刘倩两人奇怪的表现。“看迹象那名候选人还在背后操纵,所以我才问你他在不在附近。”   “最起码我没有感觉到他的……等一等,殿下!”威廉语气突变,“你最近有接触什么人?”   “接触的人很多,魔物就你和Jean两个。”   电话那端一下子悄无声息,几乎让王晨以为威廉已经挂断了。   “殿下,我马上赶道你身边。请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威廉急匆匆地说完这句话,电话便挂断。   怎么回事?难得见一向沉稳的魔物管家这么惶急,王晨不由开动脑经。难道那一位候选人竞争对手还在附近,并且使用了什么方法蒙蔽了威廉的感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王晨现在就处于十分的危险之中。甄芝和刘倩刚刚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绝对是那位幕后操控者的所作所为!这就说明那个魔物一直在监视着他们,他很可能已经发现了王晨的身份!   是谁?究竟是谁呢?   眼角撇到手机显示的未阅短信,来自威廉。王晨连忙打开,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一张已经有了年月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女孩,一个高挑美丽,一个肥胖丑陋!这两个女孩就是当年的甄芝和刘倩?   仔细揣摩着照片,猛地,王晨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顾不上威廉的警告,推开阳台的门向走廊奔去。   回到原来的地方时,甄芝已经不再座位上。他连忙问了附近一个病人,“你知道刚才坐在这里的女人去哪了吗?”   “啊,她啊。刚才好像跟这一个医生走了。”   “哪个医生?”   “一个戴眼镜的医生!”   <   br>  被他们抢先一步!   王晨有些踌躇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即向询问台的护士们走去。   而另一边,甄芝跟在刘医生身后走着,有些不安地询问。“这一定能成功吗?”   走在前面的医生没有回头,嘴角露出一份笑意。   “相信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王晨几乎顾不得医院里不准奔跑的禁令,向五楼的住院部赶去。   “你好,最新送来的那位女性病人在哪个房间?”王晨询问住院部的护士,对方用疑惑地眼神望着他。   “我是她家人雇佣的看护。”   护士露出了然的表情,帮他指明了房间。   1108,王晨推门而进的时候,只有一个打扫的护工在。   “这里的病人呢?”   “病人,刚才就走了呀。”护工拿着手中的床套走出门。“这间病房现在没住人,你进来干什么,走吧,走吧。”   王晨就这样被护工吆喝了出去,左右望了一眼,又向别处寻去。   空旷的病房一下子悄静无声。半分钟后,厕所的门从内打开,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左右环顾,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你果然在这。”   突入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像见鬼一样看着出现在病房门前的男人。   “你,你怎么——”   “怎么没被你骗走?”王晨笑一笑,随手关上门并挡在门口。“如果没有新病人入住的话,医院是不会换床套的。那个护工的谎话反而出卖了你。”   女人见自己的局被识破,连忙威胁道:“你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喊救命!”   “救命?”王晨挑起嘴角,“现在的确该救命,不过救的不是你的命,刘倩!”   这个穿着病服的女人正是刘倩,可为什么?她不是应该病怏怏地躺在手术室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被识破身份的女人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你根本就没有病重入院,这一切只是那个医生和你设下的局,夺走甄芝性命的骗局。”   “你果然是甄芝雇来的人!”刘倩有些歇斯底里道:“你一直在调查我!”   “不是调查你,是调查你们。”王晨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   人,“我一直在找你和甄芝两个,谁才是背叛对方的犹大。直到我看到了这张照片。”   他举起手机,让刘倩可以看到他屏幕上的照片。   “屏幕上的这个女孩是你吧。”用手指着那个肥胖丑陋的女孩,王晨道。   “不!”刘倩摇头尖叫,“那不是我!不是我!”   “虽然模样变了很多,但是眉眼间还是有相似之处。”看着被自己逼得心慌的刘倩,王晨再接再厉地打击她。“我一直以为是甄芝在嫉妒你,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你在嫉妒她。”   “我?!哈哈,好笑!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刘倩尖声道:“她之前只不过是一个三流公司的员工,连未婚夫都抛弃她!我为什么要嫉妒这种女人!凭什么?”   “就凭是你把她害成这样!”   王晨的一句话,立刻打断了这女人疯一般的叫喊。   “甄芝的确有一段时间不如意,但是现在却渐渐好转起来,甚至好的让人怀疑。所以这个烟雾弹一直让我以为,是她在对你下手。可是现在想一想,应该是她本来就应该拥有这些事业和爱情,但你,却把本属于她的东西夺走了!”王晨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出她的一丝慌张。   “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医生是用什么方法夺走甄芝的运。不过,估计这个办法是有时效的。所以当期限到来的时候,甄芝的命运会重回正途,而你也要接受盗窃她的运的处罚,所以才一病不起……”   “我没有!什么命运,命中注定!谁抢到不就是谁的吗?”刘倩嘶喊道:“既然我夺来了,就是我的,是我的!我凭什么要去还给她!”   看着这个女人犹如疯癫的模样,王晨想起了几天前那名医生对他说的一番话。   健康,人类一旦得到,就不会再想失去,更害怕失去。   恐怕医生当时想说的不是健康,而是指刘倩抢夺过来的运吧。   “这不是你该拥有的。”王晨毫不在乎这个女人的疯狂,“你以为借助恶魔的帮助百利而无一害?你以为他会真的帮你?”   “恐怕到时候,你要加倍偿还你抢夺得来的享受。”王晨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一番话时的语气。   像是在宣布一个真理,有着高高在上的冷漠。或者说他是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在对刘倩下判决。   刘倩一下子愣住   了,看着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男人。   “你是、你是谁?”   是谁?   爱看人类热闹,又亲自凑热闹的——魔物呀。   末引:   小时候,所有人都嫌弃她又丑又胖,喊她母猪,小母猪。   又矮又肥小母猪,全家都是大肥猪!   被男孩们这么调笑的时候,她只能蹲在地上哭泣。   只有芝芝一直站在她身边,每次都是芝芝帮她赶走坏男生。小女孩破涕为笑,抱住自己的小伙伴。   这世界上我最喜欢你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没想到嫉妒这章超标了,还要一章才能完结。   看见谁才是“嫉妒”,是不是大反转啊!哈哈,有谁之前猜到真相?   PS:记性不好,这时候感谢已经有些晚了。但还是要感谢钱钱为本文扔的第一颗地雷,感谢支持哦! ☆、第二审·嫉妒终   甄芝跟在医生身后,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安地看着四周。他们越走越偏僻,现在已经走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等等,医生。”她终于有所怀疑,说出自己的不安,“你不是说有办法救小倩一命的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啊,办法,当然是有办法。”走在前面的医生,声音在黑暗中似乎都有些走音,他的背影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只是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医生转过身。   “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小倩一命我都愿意。”甄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上前紧紧拽住医生的衣袖。“是什么药?不论多贵我都买!还是要去国外治疗?”   唇角悄悄掀起一个弧度,医生轻声道:“如果——是要用你的命来换呢?”   他又轻声地问了一遍,“你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刘倩的吗?”   “你要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几乎是同一时间,病房里,王晨这样咄咄逼人地问。   “你和那个医生谋划好,夺走甄芝的事业、爱情,甚至是性命。”他看着对面那个女人,“你们几乎已经成功了。你已经拥有过这一切,那现在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以后想要和谁分享你的成功?”   “你、你说什么?”刘倩慌张地看着他。   “你抢夺过来的幸福,你准备和谁分享它?”   “分享?我为什么要和别人……”   王晨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很自私,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人类的幸福并不是独自拥有什么,而是同别人分享了什么。这倒是很奇怪的一点……”最后一句他是低声呢喃地说出来。   刘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那我换个说法问你。当你事业成功的时候,你想和谁分享喜悦?当你收获爱情的时候,你想要告诉谁你的甜蜜?当你拥有了一切,有谁会站在你身边祝福你恭喜你?”王晨道:“还是你只想在一个密封的房间,让这些发霉发烂。”   “我……”   “你是想一个人孤独到老?我可要提醒你一句,那可不是什么好滋味。”看出刘倩又想说些什么,王晨抢先道:“在甄芝以后,你以为还有谁会对你付出一片真心?按你的自私程度来计算,日后再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的几率无   限接近于零。”   “够了!我自私!我卑鄙!你又懂什么?”刘倩睁大眼看着他,“你以为那个女人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你以为她是真心关心我?可笑!她只不过是想要有人做她的陪衬,她只是想要用我的丑去衬托她!只有让她死了我才能安心。为什么她就不肯快点去死,成全我啊!”   “……你真心这么想?”   刘倩冷笑道:“弱肉强食,所以我现在要夺走她的一切,也没什么不对。”   一个人的心可以冷漠到什么程度?   王晨想起甄芝在听见刘倩病重时的紧张和悲伤,再看着眼前这个逼着甄芝去死的女人,突然觉得讽刺。   也许当人心扭曲到极致的时候,看这世界都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王晨叹了口气,“谈判失败,看来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你想要对我做什么?”刘倩惊恐地看着他。   “不做什么。”王晨淡淡道:“只是要你暂时安静一会。”   地下车库,甄芝还在琢磨着医生语句里的深意。   “我的命?你的意思是……要移植我的骨髓或者别的什么器官给小倩?”甄芝疑惑道:“我和她的器官匹配吗?还是要找别人?难道小倩的病这样就能治好?”   愚蠢的女人啊。   医生嘲讽地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是你的命。”   他逼近一步,单手桎梏着甄芝的双手。“为了我和刘倩的计划,你必须去死。”   他伸手摘下眼镜,暗红色的双眸散发着诡异的神采。   “你!你……!”   “你不是关心她,想要她活下来吗?”医生的外貌在逐渐改变着,眼角延伸出一道深黑色的纹路,划过太阳穴一直蔓延向脑后。   看起来就像是长在眼角上的一双黑色翅膀。   “现在,刘倩迫切地希望你死,好完全获得属于你的一切,难道你不想成全她?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不,不!”甄芝被医生的外貌和他所说的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小倩怎么会这样对我?!”   “很遗憾。”   蜕变成魔物外形的医生微笑道:“【让那个女人快点死吧!让她的一切都变成我的!】”   “这就是她亲口对我说的话。”   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好像在蛊惑着她,甄芝渐渐意识模糊。“怎么可能,小倩为什么、为什么要……”   “为了欲望,因为她嫉妒你啊。可怜的女人。”   看着在自己怀中失去意识的甄芝,魔物愉快地露出笑容。   他的指尖伸出长长的尖锐的指甲,温柔地在甄芝的脖颈处爱抚着,低沉而又魅惑的男声缓缓回荡在周围。   “不过放心,我会让她很快就去陪你——在获得她的灵魂之后。”   嘴角的弧度掀到最大,魔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指甲微微用力,他期待掐碎手中这个脆弱的猎物。   “唔——!”   一声闷哼,魔物被意想之外的攻击惊动,不由地松开手。   一道暗影袭来,趁他不备夺过他手中的猎物,对峙般地站在魔物的对面。   暗红的眼睛眯起。伸手擦过自己的右臂,看着指尖上属于自己的血液,魔物压低声音道:   “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   躲藏在黑暗对面的人形渐渐显露出来,深黑的眸中藏着一晃金色。   来者扶好手中的女人,波澜不惊道:“因为这也是我家殿下的猎物。”   “殿下?”暗红眼眸的魔物失笑,“那个刚刚二十岁的幼儿吗?你真会开玩笑。”   “上一届魔王之位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现在竟然跑过来当保姆。威廉——长老,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哦,失礼。”魔物笑道:“或许这又是你某一个计划中的一步,年幼的候选人只不过是你的棋子而已。”   威廉没有答话。   他制造出来的沉默让人格外受不了,暗红眼睛的魔物似乎也不能忍受在沉默中和他对峙,出声道:   “您想要打扰我的捕猎么?威廉长老。”   “不,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   “奉我的命令。”又一个声音插入进来。   王晨走进两人之间,打量着那个暗红眼眸的魔物。“很不巧,我们是看上了同一个猎物。”   看着走入视线中的王晨,魔物的眼眸微微凝缩了一下。   “而现在,我要抢走你的猎物。”王晨继   续道。   魔物微笑了一下,“你也看上了刘倩的灵魂?或者,你已经享用了一顿美餐。她的味道怎么样?”   “我哪知道,我只是把她打晕了扔在房间。”王晨摇摇头,“即使要吞噬灵魂,我也不会选择嫉妒这种,不合我胃口。不过,由于过度自信而产生的傲慢,我对这个倒是很感兴趣。”   暗红眼睛的魔物不于恃王晨的潜台词,微微欠身道:“真是个有趣的对手。初次见面,我是候选人伯尔曼,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王晨。”   “我想我们之前见过很多次了,在你还是一名医生的时候。”   “那不算。”伯尔曼微笑,不动声色地准备着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初见。不过很可惜,看来我们的会面不能长久。我有事需要先行离开,恕我告辞了。”   言罢,暗红的眼在黑暗中一闪而逝,魔物便消失不见。   “他就这样走了?”王晨奇道。   “魔物一向谨慎,在面对不利于自己的情势时,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威廉解释道。   很明显,只身一个魔物的伯尔曼不是眼前这两个魔物的对手,所以他明智地选择了撤退。   “要追吗?”   王晨摇摇头,他指了指楼上。“我们还有一个麻烦没有处理。”   甄芝醒过来的时候,看见雇佣的那个男孩正坐在床头看书。她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王晨放下手中的书,《人类心理学》。   甄芝道:“头很疼。我这是在哪?小倩呢?”   王晨默默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封信。“你因为过度疲劳住院,这是刘倩给你的信。”   甄芝迫不及待地打开这封信,的确是刘倩的笔迹,看完信后她有些不可思议道:“她去国外治疗了?我怎么不知道她在国外还有亲戚?”   王晨耸了耸肩,“我只是负责送信。”   窗外的阳光透进病床,照在两人身上。甄芝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是阳光太耀眼吗?她一瞬间在男孩的背后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幻影。   再揉一揉眼,什么都没有。   “看来我的工作到此结束了。”王晨的声音唤醒了甄芝。   “恩,这么多天麻烦   你了。”甄芝看着窗外明媚的天色,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王晨轻轻微笑,“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是啊,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结束雇佣关系拿到酬劳后,王晨问过威廉。   “你究竟把那个女人送到哪里了?”   魔物管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答道:“一个非常适合她的地方。”   ……   一间空阔宽大的白色房间,堆满了各种华丽的饰品、衣物。   披头散发的女人眼神呆滞地坐在地上,身上挂满了美丽的衣物。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不准跟我抢!”她疯狂般地把东西聚拢到身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男人的赞美,众人艳羡的眼神,美丽奢华的生活。她如众星拱月,成为众人的焦点。   女人疯狂的大笑起来,她站起身,在空旷的房间里旋转地跳着舞。   转啊,转啊,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   没有出口,她会一直待在这,直到死亡。   伴随着她的是永恒的幸福,只有,一个人的“幸福”。   结尾:   不该有客人来的时候,Jean又在房间里见到了那位不速之客。不过这一次,他很愉悦地询问对方。   “失败的感觉如何?”   轻晃着酒杯,来者抿了一口。“他是一个很有趣的对手。”   那个年幼的魔物看他的眼神,他永远不会忘记。   探索,打量,还带着一丝评判和审视,简直就像是——魔物看着猎物时的眼神。   一个将魔物看成是猎物的年轻候选人,一位前任候选人管家。这实在是很危险的组合,不是吗?   “真期待下次的见面。”   黑暗中,暗红色的眸闭起,微笑。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嫉妒你。】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爱你。】   【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审·友情   是适合来点明快的……呃,至少过程是明快的。 ☆、第三审·依恋(一)   引:   满眼都是蓝色。   一阶一阶地登上阶梯,天空在眼前扩大,蔓延,像是要把这蓝色充斥进你的整个生命。   耳边是阵阵涛声,海风吹打在脸上,带着远洋的腥味。   张开双臂迎着大海,让这风把人吹上天空,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飞到自由的地方。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迎眸望着蓝色的天,蓝色的海。兀地,奔上前,飞扑到这个蓝色的世界中。   在坠落的时刻,这抹蓝色把他狠狠地拥抱进怀,像是欢迎终于回家的孩子。   落入海水中,就像是回到母亲的子宫中一样,温暖,安心。   再也——不想醒来。   现在:   王晨睁开眼。   他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足足有数分钟,才确定自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嘚嘚。房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威廉的声音传进屋里。   “已经准备好早餐了,殿下。”   王晨掀开被子走到床边,用力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占领了这间屋,满是金色。   “唔……”   用手遮着被刺痛的眼睛,王晨怔怔地在早晨的阳光下站了好久,好像还沉浸在莫名的思绪中。   ……   威廉抬起头来,看着下楼的年轻人,“早上好,殿下。”   “早上好。”   换了衣服的王晨坐到餐桌前,看着桌上仅有的一个煎蛋。   “为什么我觉得早餐变少了,是错觉吗?”   魔物管家从一边走来,递上一杯刚刚捂热的牛奶。“不是错觉,殿下。从今天开始,我会逐渐减少您用餐的分量。”   王晨低下头,掐了掐自己的肚子,没掐出几两肉。   “我想我并不需要减肥。”   “但是您需要适应魔物的习惯,殿下。是时候让你食用魔物的食物了。”威廉一本正经道:“总是吃人类的食物,会影响您的健康,也不易于您使用属于魔物的力量。”   “好吧。”王晨妥协,“你准备让我吞噬哪个倒霉鬼的灵魂?事先说明,太肥的我不要,太老的和太年幼的我也不要,最好也不要是年轻女人……”   王晨默默筛选了一遍,发现自己几乎把所有人都从自己的菜单上剔除出去了。   他顿了下,抬眼无辜地看向威廉。“还是再考虑一下变更伙食的问题吧,威廉。”   “您可以不用先急着逼自己吞噬灵魂,我们一步步来。”   称职的管家大人丝毫不为所动,“对于魔物们来说,极具波动性的情感也是一种食物。暴躁,悲伤,大喜大怒的情感都属于这一类。”   “那我该去哪里找这种人,殡仪馆吗?”王晨吸溜掉煎蛋的蛋黄,口齿不清问。   威廉道:“或者可以去医院试一下,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类死去。”   “……威廉,你不会是想要我吃死人的灵魂吧?”   魔物管家脸上流露出一丝反感,否认道:“不,殿下!死去的人类灵魂并不新鲜,我不想您吃坏肚子。”   好吧,原来死人的魂魄对于魔物们来说是过期食物。王晨又增加了一点知识。   “先不去管更改伙食的问题,威廉。”   解决完早餐,王晨接过魔物管家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我想出一趟远门。”   上次工作后,银行卡上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王晨想这钱够他出去散心用了。   先是连环凶杀案,再是嫉妒至疯狂的女人。   王晨觉得最近接触的都是一些负面的情绪,就算他感情冷淡,也不喜欢总是接触这些负面情感。借此机会,正好给自己放个假。   “您想要去哪?”   “海边吧。”王晨想了想,“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海边看一看。”   威廉看了他一眼,“那我们就去海边。”   “我们?”   “您以为我会在您还没有自保之力的时候,让您一个人出门吗?殿下。”   “好吧。”   王晨只能无奈地接受了原本的一人游变成双人游的局面。   不过,好处也是很明显的。由于威廉硬要跟着他来,原本的经济舱变成了商务舱往返票,预订的三日游变成了五日游,原本设想中的民间小旅馆……还是民间小旅馆。   这是王晨强烈要求的,比起星级大酒店,他更乐意住在海边民居。人少,安静,也更贴近大海。   >  这家私家小旅馆房间不多,王晨和威廉只能挤一间。他们隔壁的几间屋子,一个是在这里工作的常驻人口,另一间住的是是来旅游的一对小情侣。二楼有三间客房,一楼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王晨他们傍晚才抵达,在稍微收拾了住处后,准备出去转一转。   谁想到正好在一楼门口碰见了旅店的主人。   “行,奶奶,我知道。记得去收房租,二楼三号房是吧?你在医院好好看病,下周我接你回家。”年轻人刚挂断电话,抬头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王晨和威廉,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王晨他们住的正是二楼三号房。   “你们要去海边?”年轻人为了缓冲尴尬的气氛,主动招呼道:“现在海边风大,还是多穿几件衣服吧。”   “谢谢。”王晨对他点了点头。   他和威廉走出屋子的时候,身旁的魔物管家抬头对二楼某间房多看了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威廉收回视线,继续跟在王晨身后。   海边的风果然很大,临近傍晚的时候,竟然还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王晨只能放弃去沙滩,向路边走去。   沿海有一条休闲街,或者说是酒吧街,到了晚上这边人多,来避雨的人也很多。路边有一些衣着暴露的女郎,对着来往走过的男性暧昧浅笑着。这里的客人们似乎也对她们很熟悉,很多都和这些女人们打情骂俏。   这些站街女郎们有时候还会特意逗弄一些看起来很青涩的男孩,在看见对方脸红后,便肆意地大笑起来。红艳的唇掀起妩媚的弧度,带动身前的一对浑圆抖动着,吸引着异性的目光。   而她们之中,有一个女人格外地与众不同。   她不会肆意地大笑,只是静静地坐在暗处。   她没有穿过度□的服饰,但衣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纤细的曲线。   她没有用勾人的眼神看着你,但是仅仅是坐在那里轻轻品酒,一举一动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来往的过客中,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个沉默、低调的女人。   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神秘优雅的贵妇人,然而,她却是坐在那群站街女郎们身后。   这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   有人露出惋惜的神色,有人垂涎地   盯着她看。王晨也是围观这个女人的其中一个,不过,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他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格外吸引他的部分,不是美貌,也不是那神秘的气质,而是别的什么。准确地说,这个女人勾起了他的食欲,魔物的食欲。   “那是什么?”他问威廉,“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王晨觉得这是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不浓郁不激烈,却总是萦绕在身边,让人难以忘怀。   “是毒品。”威廉道:“您最好不要把她当做食物,殿下。”   “毒品?”王晨好奇。   “死去的人类灵魂对于魔物来说是禁忌,而濒死之人的灵魂对我们来说,就是毒品。”威廉道:“这个时候的人类会散发出特殊的气味,勾引着我们的食欲。但是一旦吞噬了这种人类的灵魂,是百害而无一利。”   “会上瘾?”   “不,比那更严重。”威廉神色严肃,“它会让魔物对其他的食物再也提不起兴趣。”   濒死的诱惑。濒临死亡的人类对于魔物们来说就是禁忌的罂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却不能触碰。   听到威廉的解释后,王晨对那个女人更感兴趣。而且他总觉得,除了这个原因外,那个静地坐在花红柳绿的世界中的女人有着更吸引他的某种特质。   雨停后,王晨和威廉回小旅馆,而酒吧街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临走前,王晨向那边看了一眼。昏暗的视线中,耀眼的灯牌照耀下,只有一个女人沉默的侧影。   出乎意料的,回到小旅店的时候,主人为他们准备好了热乎乎的晚餐。   “这是惯例。”年轻的旅店主人热情地说:“每一个新住客都要品尝我家特制的土豆饼。”   王晨看了眼那热喷喷的饼子,上面不知撒着什么特殊的调料,让他肚子里的蛔虫又叫了起来。他对热情的主人露出一个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招待完两位新来的住客后,旅馆主人一个人收拾着厨房。   窗外隐隐传来海浪击岸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咆哮。   他关上所有的灯,只留下门灯和厨房的一盏。收拾完一切后便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等着谁回来。   咔哒,秒针一圈圈地走动着。不知道逛了多少圈的时候,门外传   来轻微的响动声,他立即抬头看向门口。   来人推开门,带着一身的风雨进屋。如果王晨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她,正是在酒吧街看见的那个神秘女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她轻笑地问,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显现出来。   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年轻,时光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我做了土豆饼,要吃吗?云姐。”年轻的旅店主人眼中尽是欢快,像是小狗看见了主人,孩子看见了母亲。   女人本来想说她已经吃过了,但是看见他期盼的眼神,便不由地软下心来。她走到桌边,拿起一块土豆饼大口吞进嘴中。   “不错,快有你奶奶的手艺了。”   年轻人立刻笑起来,“我小时候你就这么说。”   “那就说明你的手艺一直没进步,小子。”女人开心地笑着,一扫在外面沉默的形象,揉着年轻人的短发。“奶奶什么时候出院?”   “下个礼拜出院,云姐你和我一起去接吗?”   “我就不去了。年纪大的人心脏不好,去了怕她又要生气多住一阵子医院。”   “怎么会?那是因为你老是和奶奶拌嘴……”   两人愉快地交谈着,灯光映照在他们身上。   坐在这里的,是男人和女人,是房客与屋主,更是朋友。   屋内莹莹一盏灯,仿佛将人心都给温暖。而窗外,却是一片黑暗。冰冷的雨敲打在玻璃上,仿佛要攻破这层防御,占领这间温暖的屋子。   这风雨中的一盏灯,还能明亮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审的名字略作改动。 ☆、第三审·依恋(二)   引:   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优势。   周围人追逐的目光,数不尽的赞美,同性的嫉妒,对于她来说这些都是最好的褒赏。   无数人聚集在她身边奉承、讨好,更多的人为求得她的芳心一掷千金。   夜夜夜,迷醉,金钱,炫目的奢靡,她的身边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浮华。   然而,在这纸醉金迷的背后,为什么却觉得这么孤独。   在如花般娇脆的面具下,在精心打扮的面容下,有谁注意到她的心?   只能被黑色的欲望深深地深深地拉入泥沼。   现在:   海边的早晨,给人最大感觉的便是那清凉的海风。   一打开窗子,正对着大海的窗口便吹进一阵带着咸腥气的海风,立刻让人清醒。   有了仿佛定时闹钟的威廉,王晨最近一直起得很早,今天更甚,在他起床的时候,天还只是微微亮。然而,即使是这样,却还有人比他更早。   这家私人小旅店的年轻主人,似乎总是很早就起床了。王晨下楼的时候,正看见他在厨房忙碌着什么。   窗外的晨光透进来,照射在年轻人富有活力的面容上。是的,活力。这是王晨转变成魔物以来,第一次遇到的让人一望之下就想起“朝气蓬勃”这个词的人类。   “早啊。”   就在王晨还站在楼梯口的功夫,厨房间的年轻人发现了他,笑了笑打个招呼。   “早上好,恩……”   王晨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这个年轻旅店主人的名字。   “苏扬,我的名字。”年轻人显然发现了王晨的尴尬,主动介绍起自己。   “你好,苏扬,我是——”   “王晨对吧?和你同住的那个人叫威廉。”苏扬一口便报出两个人的名字,毕竟作为旅店的客人,王晨他们的名字可是登记在簿的。   说曹操曹操到,威廉悄无声息地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外衣。   “外面风大。”魔物管家面无表情地为王晨披上衣服。   王晨点点头抓紧衣领,心里其实吐槽。再大的风也不可能把两个身强体壮的魔物吹感冒了吧?威廉虽然贴心,但是有时候总是在   奇怪的地方多此一举。   不过在苏扬眼里,威廉的举动就不仅仅是贴心这么简单。两个大男人单独出来旅游,举止还这么亲密,不免要叫人想歪了。   “你们今天准备去哪里玩么?”苏扬倒没有过多关注王晨和威廉之间的关系,关心地问道:“如果还没有计划好的话,我倒可以为你们介绍几个好景点。”   “恩……人多的地方。”王晨想了半天道。   这个要求倒是让苏扬一愣,现在出来旅游的人哪个不是希望去越僻静人越少的景色,人多的地方就有很多不便,而且还拥挤。虽然也有那种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在他看来王晨不像是那种类型的啊。   威廉看了王晨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苏扬还是很快列举出了几个地点,“想要去海边的话,一浴的设施是最齐全。还有东岸的十八堡,汇集了多国建筑风格,也是个不错的景点……”   苏扬如数家珍地倒出一大堆景点,还体贴地写了路线图交给王晨。   离开小旅店的时候,苏扬那连绵不断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王晨揉了揉手中记载着公交线路的纸条,问威廉。   “热情和活力能不能也算成食物?”   威廉很明白他的意思。“很遗憾,这种过于正面的情感并不是魔物们喜欢的食物。”说完,他也感叹了一句。“如果魔物也以此为食的话,那苏扬无疑是一道美味。”   王晨耸了耸肩,他也只不过是问问罢了,还没真想过要把苏扬当做食物。   “不过,这种正面的感情太过浓烈。”威廉停顿了一下,“过犹不及,他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掩饰什么。”   “掩饰?”王晨想了想,苏扬那个灿烂开朗的笑容下也有隐藏的东西吗?   “说起这个,我刚才看他好像是在做两人份的早餐,一份是给他自己,还有一份是给谁呢?”曾经客串过一把侦探的王晨兴致又上来,“会不会另一份早餐的主人,就和他隐藏的东西有关?”   威廉若无所觉,“若真是这样,我们早晚会知道。”   临走时,王晨透过窗口又看了一眼在厨房内忙碌的苏扬。   这个年轻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充满活力和朝气。不过正如威廉所说,过犹不及。   凡事不可能只有正的一面,人类的感情也   是如此。像苏扬这样只把自己开朗乐观的一面显现给外人的表现,不由不让人猜想在他微笑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阳光越灿烂,影子也越深。   “话归正传,殿下。您今天提出要去人多的地方,是否还有别的打算?”   “恩?也算是有吧。我想去看看是不是有我喜欢的人类情绪。”   “您是想捕猎?”威廉音调微微提高。“那么人多的去处正是个好猎场,您可以在那里感受来自不同人类的情感。”   “我只是想试一试,不急于一时,威廉。”   一大一小两魔物围绕着以人类做食物的话题向海边走去,而今天去海水浴场嬉戏的人们,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两个魔物打量的美味。   倪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她半眯着眼坐在化妆镜前,打量着里面那个女人,眼角的皱纹似乎多了一路,脸色也不甚好看。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兀地,冷笑一声。   有谁会去注意即将凋零的花?他们只会尽一切余力掠夺它残缺不全的芬芳。而鲜花凋谢后,也不过是一地烂泥。   自嘲只是一时的,当倪云化好了妆容下楼时,她又是那个颠倒众生的女人。   “云姐。”伏在桌边的苏扬一看见她,眼睛便亮了起来,就好像小狗看见了主人。   “早啊。”   倪云敢打赌,如果他真有尾巴的话,那么现在尾巴肯定是欢快地一甩一甩着。   “我做好了早餐,等我去热一热。”苏扬走进厨房,不一会便端出两个盘子出来。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着这几近是午餐的早餐,二楼的最后一户住客,一对年轻的情侣也下楼来了。   “早上好啊。”   情侣中的女孩和他们笑着打招呼。   男孩则是有些揶揄道:“你们在一起吃早饭,很甜蜜嘛。”   显然,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用餐,总是会被人产生特别的遐想。   倪云的脸色暗了暗,不过苏扬却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照旧热情地和这对小情侣打招呼。   “早上好,出去玩?”他们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苏扬站起来收盘子。   “恩,准备去海边!”   “玩的开心点!”   小情侣对二人挥了挥手,便向门外走去。   倪云这时也已经吃完,把盘子送进厨房,对正在忙碌的苏扬道:“阿扬,我上班去了。”   “路上小心,晚上我做土豆炖牛肉,云姐你早点回来!”   “又是土豆……”倪云失笑,准备去门口换鞋。   而她才刚刚走近门边,便听见有小声的议论声。   “我就说他们孤男寡女住一块关系不一般,果然有□。”   “嘘,小声点。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女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细,“你知道那女人是做什么的吗?上回我们不是在酒吧街看见她吗?她是那种女人,你懂吗?!”   “只是在酒吧街碰见她而已,又没什么证据……”   “你们男人就是肤浅!深更半夜,一个女人独自坐在那儿会做什么正经事?我看苏扬和她勾勾搭搭,说不定也是个伪君子。”   “你想什么呢?”   “哼,这苏扬看起来阳光,其实也就是个好色的,你们男人啊……”   小情侣说话声越走越远,渐渐地听不见。   而倪云就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浑身上下冰冷彻骨。那些议论的话语每一句都敲打在她心,疼入肺腑。不是为自己而疼,是为苏扬。   “哎?云姐,你怎么还没上班?”从厨房内走出来的苏扬诧异地望着她。   倪云勉强勾起唇笑了笑,“找鞋呢,现在就去了。”   她说完便推门而出。屋外的阳光正好,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适。   但是对于倪云来说,这阳光却让她无所遁形,让她身上的肮脏尽数暴露,让她越发记得自己的不堪。   迎着阳光,倪云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她只是一朵折断的人造花,经不起明媚的阳光。   末引:   没有美色换不来的东西,没有金钱打不动的人。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一场交易。你能获得什么,你能付出什么,你能给与什么。互相看中对方的筹码,便开始交换。   你需要肉体,我需要钱财,这难道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   她从来不以自己的职业为耻,反而很是骄傲。玩弄人心,玩弄男人的心,没有谁比她更拿手。行走在夜色王国中,她自以为是无人可以击倒的女王。奢靡诱人的音符,就是她生活的主调。   然而,意外却猝不及防地击中她。   当那一双暖暖诺诺的手牵住她的衣摆时,她被这微弱的温暖给震撼住了。那双小小的手,那依赖的眼睛,一下子就闯进她的心。脆弱的娇小的生命把她当做是依靠。   不是男人们靡靡的□,不是女人们虚伪的笑容,这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心无防备的依赖。   她的心突然被触动,不知缘由。   “你叫什么名字?”她蹲□,抱起这个满身泥泞的小孩。   “苏扬,苏扬。”   男孩弱弱的声音响起,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给这女人下了多大魔咒。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审的名字改掉了,中心没变,只是我觉得现在这个更加切题。   依恋,依恋,很是切题。不过不是爱情。 ☆、第三审·依恋(三)   引:   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双幼小的手牵着自己,就像是黑色旋涡中的一点光亮,让她突然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刚见到苏扬的时候,他才从孤儿院里逃出来。小男孩身形瘦弱,似乎是受了不少欺负。   她一时心软便将男孩带回家,交给了点租的旅店的主人——一名年近六十的老人照看。日伏夜出的生活,并不适合她领养这个孩子,而这位孤寡的老人,却很需要一个陪伴。   于是,一个混迹夜店的女人,一个独守小旅店的老人,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开始了他们日常却温馨的生活。   她就像是苏扬的母亲、姐姐,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扮演一个朋友的角色,与男孩共享秘密。   比起那个充满着欲望的黑色世界,苏扬带给她更多的色彩、更多的快乐。而每次离这个温馨快乐的家,重新回到暗夜,她都会越来越觉得干渴。像一条脱水的鱼,离开了滋润的海水后,黑夜已经满足不了她。   但是她知道,从第一次踏进黑夜后,就不要再想有回头路。她只能继续在这个泥沼中越陷越深,不可回返。   只有苏扬是她心灵的一片净土,带给她救赎般的温暖。   然而随着男孩变成男人,他们之间有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沟。   她在外面风光无限,然而恐惧却一天天蔓延。她的职业,她经引以为豪的美貌和手段,不愿在苏扬面前提起半分。每一次在取悦客人后,她心底的深渊都越变越大。   她害怕,害怕苏扬发现她的秘密,更害怕别人以蔑视的眼光看向苏扬。   她是肮脏的,污秽不堪的,无论再怎么嘲讽、讥笑,她都可以忍受。   只有苏扬,绝对不允许被玷污。   这是她心中唯一不容人触碰的地方。   现在:   海边,这个时节正是海边游客的高峰期。   即使王晨和威廉起了个大早,赶到海边的时候也早就有人了,等到中午,更是变得人山人海。与其说这是一个海水浴场,不如说是一个下饺子的大锅。   王晨看了看一平方米海水平均挤三个人的场面,实在是没有下海的兴致。   不过威廉却很满意,“这是一块很好的猎场,殿下。”   人越多   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情绪也就越多。   “猎场?”王晨侧目,看见刚才走过的不知道第几个向威廉抛媚眼的比基尼女郎,心道的确是个好猎场,从各方面来讲都是。   他们来此捕猎人类,然而自身又何尝不是其他人眼中的猎物?   最起码对于那些兴致勃勃地偷偷打量威廉的女人们来说,这个混血大帅哥就是她们心心念念想要猎取的猎物。   又一个波涛汹涌的女人和威廉擦肩而过,并且,十分不小心地让自己的胸部擦到了威廉的手肘。美女脸颊微微透红,羞怯地站在原地,似乎想看威廉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魔物管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直接无视地走过去。   把后面那女人又焦急又气愤的表情收入眼中,王晨终于忍不住开口。   “威廉,难道人类对魔物们来说就只是食物?”   威廉奇怪地回头看他,“不然?”   “或者还有别的用处,比如解决私人需求的对象什么的……”   威廉并不迟钝,很快领悟了王晨的意思,他此时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好像王晨说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人类和魔物不可能交/配。”   “……”正在喝水的王晨差点呛着了。   威廉继续道:“就像人类和黑猩猩之间,即使两者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基因相同,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可能交/配的物种。”   该说是什么好?是说魔物们都这么开放张口闭口/交/配?还是该惊讶威廉竟然把人类和黑猩猩相提并论?   “不过,也有一些魔物喜欢以这种方式来玩弄人类。”威廉淡淡道。   王晨发现在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威廉并没有多少兴致。这不由让他产生了另一种好奇。   “那么,威廉你在魔物中有几个伴侣?”   “魔物没有伴侣。”威廉否定道。   “我是说,类似人类中性/伴侣的关系。”   魔物管家突然脚步一顿,转身严肃地看着王晨。“殿下,沉迷声色并不能帮助你夺得王位。而且魔物的女性,对弱者也不会有兴趣。”言下之意是提醒王晨,现在可不是他东想西想的时候。并且委婉地告诉他,以他现在这个小身板不会有魔物看上他。   王晨   立马知道他误会了,“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于这种事情的看法。”   “有必要么?”威廉很是不解。   “对于合作双方来说,了解彼此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里打动了威廉,冷面的魔物管家总算回答。“大概在成年的时候,曾经有过例行公事的一次。后来觉得浪费时间,就再没有兴趣去尝试。”   威廉说完,又冷冷评价:“这种完全贪图快感又毫无收益的活动,只有不理智的低级生物才会沉迷。”   王晨听完,对于这位魔物管家屈指可数的经历并不怎么惊讶。他早该料到威廉会是这种态度。   对于这位一切以最高利益为目标的魔物来说,所有浪费资源而没有成效的活动都不值得。威廉的世界,似乎完全以有利和无利来区分,理智得可怕。   会效力与王晨,想必也是威廉思考后的选择。威廉想从王晨这里攫取收益,他则依靠威廉的帮助攀升,王晨对于两者目前的合作关系没有什么不满意。   “您已经又多了解我一些。那么作为报酬,也请您尽快开始捕猎的练习。”果不其然,斤斤计较的威廉立马要求回报。   “告诉我该怎么做。”本来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出来的王晨也毫不拖沓。   “您应该这样……”   威廉将方法如是这般说了一遍,王晨立即投入到人民的汪洋大海中实践去。   第一步是感知,魔物对于人类的各种情感都很敏感,他们能立即察觉出某个人的情感和思绪。王晨因为在人类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在这一点上并不占优势。   他必须一个一个尝试,试着了解这些人的思绪和情感。   专注,聆听。   把意识凝聚向某个人类,王晨若有若无地感应到了一些思想。积少成多,慢慢地他能够感觉出一个人的完整的思绪。   【穿这件泳衣我的小肚子都暴露出来了,难看死了!】   【又忘记抹防晒霜,糟糕。】   【看那个大肚子女人,哈哈,身材这么烂还敢穿紧身泳衣。】   许多人的思维和情感像是电影字幕一样浮现在王晨的脑海中,初时他有些诧异,不知所措地望向威廉。魔物管家默默对他颔首,告诉他这很正常,不用担心   。   于是,平白拥有了窃听器功能的王晨在人群中行走时,总会有一两个思绪悄然钻入他的脑海中,他现在还无法把这个能力收放自如。   路过一对小情侣身边,“听见”那男人对女友献殷勤时脑里却想着昨晚艳遇的一个女人。王晨突然觉得,用这个本事去开一家外遇调查公司也不错。   逛了半圈,各种各样的情感挤进脑中。王晨觉得有些头疼,见路边有个水果摊,正打算去解解渴。   【有客人来了,最好多买一点!】这是水果摊大妈此时最强烈的思绪。   王晨其实很想告诉她,他只想要一杯椰汁。   【这不是住在苏扬家的游客么?】   【哎呀,看起来还是个很俊的小伙子,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女人给下手吃掉,作孽哦。】   王晨的脚步顿了顿,他发现现在这个大妈的思绪开始和自己有关联。   【再好的小伙子,像人家苏扬,不还是被个老女人给糟蹋了,狐狸精做死哦。】   他转过身,侧头去看威廉,只见魔物管家此时也是一副思索的模样。苏扬和一个老女人?难道这就是他们察觉到的苏扬身上不协调的来源?   王晨收回步伐,向威廉走去。“我突然对房东很有兴趣,可以把他当做捕猎的练习对象吗?”   威廉点点头,“虽然他不能当食物,但练习还是够格的。”   于是两人转身向来路走去,后面还传来水果摊大妈惊讶的思绪。   【咦?搞什么,怎么又不来买东西了?】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桩生意就是被她的东想西想给搞砸了。   “你觉得苏扬身上藏着什么?威廉。”   两人一边往回路走一边讨论。   “未知,但是二楼的另一间住房很不一样。”威廉道:“那里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死过人?”   “不,是即将有人要死去。”   “和苏扬有关的人?”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王晨却对那个阳光开朗的旅店主人更感兴趣了。他总觉得苏扬的开朗未免太过虚假,或者说是伪装。他的笑容总是充满了匠气,仿佛是为了什么理由而不得不让自己保持微笑。   r>  揭开面具会显露出什么?黑暗,还是截然不同的一面?王晨对此充满兴致。   然而他没想到威廉的预言实现的那么快。当他们赶回旅店的时候,只见外门大开,气氛诡异。   情况不对劲!王晨和威廉对视一眼,快步进屋。   正屋一滩血迹,一个女人侧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滩汩汩流出的血液。整个屋子就像是一个行凶逃离后的现场,而苏扬,却是不见踪影!   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等!”王晨突然觉得躺在地上的女人有些眼熟,凑近了看。   他突然讶异地抬头,对威廉道:“这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个女人是谁?   发现交/配这个词被口口了,修之 ☆、第三审·依恋终   “呼——呼——”   跑快点,再快点!更快!心脏激烈的跳动中,几乎快要从胸腔中奔脱出来。胸口被人挖了一个无底的深洞,血液逆流,想象不尽的痛苦。   眼角撇到右手,水果刀的尖端还残留着血迹,仿佛还可以感受到血的热度。   血,血,是谁的血?   为什么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清。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奔跑到高崖,崖下是阵阵击打礁岩的海浪。空澈的蓝色映入眼中,他突然想起自己做的事。   他用这把刀捅进了——那个人的身体,他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他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争相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被毁掉了!他哭泣着站起来走了一步,却失足滑下了高崖。   跌落海中的那一刻,泪水和海水混合,巨大的冲击击昏了他。只有大海,像拥抱孩子的母亲一样拥住了他,像多年前的那个人一样拥住了他。   就这样吧,就这样沉在海水中死去吧。   他已经一无所有……   十五分钟前,旅店内。   王晨认出了躺倒在地上的女人,正是那天在酒吧街遇到的那个神秘女郎。   现在她受重伤躺在旅店内,苏扬却不见踪影。想起水果摊大妈“说”的话,王晨肯定这个女人和苏扬一定有很大的关系,而且她的受伤应该也和苏扬脱不了干系。   “她还有救吗?”王晨问道。   魔物管家深色的眸闪了闪,“穷尽人类的救治方法,她也必死。”   威廉很早就感觉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死气,她活不了多久。   “人类的手法不行,那么魔物的手法可以救了?”王晨敏感地抓住了威廉话语中的漏洞。   不过,魔物管家这时候可没有功夫来赞美他的机智。   “殿下,救这个人类对我们并没有好处。”威廉的“利益论”又显现出来了。他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也不希望王晨养成这个习惯。   “当然有用。”王晨看着威廉道:“这个女人对苏扬很重要,而苏扬是我的猎物。如果了解他们之间   的关系,对我的狩猎很有用处。”   毫无疑问,威廉被王晨的这句话说服了,于是他告诉了王晨挽救这个女人生命的办法。   “您自己就可以救这个女人,只要使用您那特殊的能力。”   “时间倒流?”王晨讶异,“但是我只能让时间回转一秒。”   “那是之前。现在经过锻炼后,您可以使时间倒流更多。”黑色的瞳孔周围,散发出微微的金色,威廉道:“您可以做到。”   既然威廉都这样说了,王晨也不再妄自菲薄。他蹲在女人身边,把手放到她胸前。她的呼吸微弱,几近消失,再晚一会就来不及了。   王晨闭上眼,第一次如此专心致志地实战他的力量。   时间,掌控生命的伟大者,世间万物都无法逃避的敌人,死神的伙伴。它是谁都无法打倒的敌人,它是构成世界存在的要素。   而王晨要做的却是与时间为敌,不,是让时间服从他。   逆流!   一阵无形的波澜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波动,蔓延,不一会便席卷向屋外。   方圆十里内,一切都开始悄悄改变。   路上的行人像被/操控了一般倒退着行进;园丁手中的喷壶,水都钻回了壶中;旁边的一棵树上,一只刚刚孵化了的幼鸟又重新变回蛋。   这不仅仅是操纵着时间,它甚至能影响万物众生,是更加恐怖的力量。   威廉看着眼前这个年幼的魔物,眼神幻灭不定。   虽然现在王晨能控制的范围还只有十里,逆流的时间也很微小,但足以预见一旦这种力量被完全开发出来,会是如何的毁天灭地。   然而当事人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一无所知,他只是看着女人胸前的伤口,直到那可怖的伤痕消失,满地的血液又重新流回这个女人身体里,他才松了口气。   “成功了。”王晨试着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   威廉走上前,轻轻扶住他。   此时躺在地上的女人渐渐醒转过来,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两个男人。   “我这是在地狱?你们是谁?魔鬼?”她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威廉的外表受王晨力量的影响,又变成魔物的模样。   “不。”王晨脱离威廉的   搀扶,对着这女人微笑。“但你的确遇见了魔鬼。”   他的声音中有着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蛊惑。   “现在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倪云意识迷糊,她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年轻人,不受控制地张嘴。   真相被缓缓道来——   中午的时候,倪云照常去酒吧街。   这次来目的却是不一样,她想要辞职。她决心彻底离开这个欲望漩涡,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倪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苏扬的。   这个她从小看大的男孩,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朋友,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允许他不幸福,更不能容忍他因为自己而遭人鄙夷。   所以她决定与过去彻底了解,不再拖累苏扬。   “辞职?”老板的嗤笑声犹如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走了这条路,你还想要干净?”   “我不可能做到老,难道退休不可以吗?”倪云尽量保持着冷静。   “退休?”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老板笑出声来。   “你以为你这是什么正当工作?干得再好,再多人捧场,说好听点也只不过是婊/子!谁听过婊/子可以退休的?除非是没人想干她了,她才可以不干。但是你,你不同。”   “你虽然已经上了些年纪,但是有些金主还就喜欢你这种口味。你想要退休,先问问他们答应不答应?”   “我记得你养了个小白脸,不会是为了他才动了这个念头的吧。”老板的脸色阴狠起来,“告诉你,你想不干?你断我财路,别怪我断你们生路!”   一席谈话,将倪云所有希望都破灭。   他们说的对,她只是一个婊/子,一个任人操的女人。即使高贵,也只是一个价钱贵一些的妓/女。   她害怕了,她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她害怕别人去伤害苏扬。想起老板刚才那个阴狠的眼神,她就害怕得不能自已。   绝对不能让他们对苏扬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倪云一路跑了回来,趁苏扬外出的功夫,她去路上收拾行李。   既然离不开那个世界,那么她只能离开苏扬!哪怕这会要了她的命。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苏扬,回来了。   听到这里,王晨已经有所了解。   “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我傍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要离开这。”倪云喃喃道,目光昏暗。   “他一开始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走。我……”倪云的眼中流露出挣扎,“我甩开他,继续向门外走。他又出声喊住我,手里的刀对着自己的脖子逼我不准走,我吓坏了,去夺他的刀。苏扬就像疯了一样,我怕刀割到他,就使劲捂在怀里,然后……”   然后就是王晨他们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倪云躺在血海中,苏扬不见踪迹。估计是精神上接受不了自己伤了倪云,失控跑出去了。   “其实我不想走!不想走!离开他我就活不了。但是我留下来,他就活不了!我不能让他这样,不能!”   倪云突然流出眼泪,泪水划过她眼角的皱纹,滴落在地。   王晨感受到一阵异样的芬芳,像是极度的诱惑一样勾引着他。   “这是什么?”他震惊地问。   那股味道勾引着他的心神,几乎快让他为之迷惑。   “……这是人类最难以理解的感情。”威廉神色莫明,缓缓道:“爱。”   “爱?”   “很愚蠢的感情。”威廉似乎有些反感,“不论是亲情,爱情,友情,沾惹上爱,人类就会变得蠢笨不堪。”   “他们会为此付出一切,做出违背生物本能的事情。比如——牺牲自己,让其他人活下去。”   地上的女人,此时已经哭晕了过去。   王晨喃喃重复着威廉的话,许久才问,“他们这是哪种爱?”   “都不是。他们更像是魔界的双生藤,相缠相生,离开对方就无法生存。”威廉事不关己的评价道。   “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王晨突然道:“我的猎物还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然而他们俩刚刚推开门就被惊住了,连一向镇定的威廉都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原本不见踪影的苏扬正昏倒在旅店门口,身上还有一股海腥味。   海腥味?威廉皱眉,最近的海岸离这里也超过了十里,超过了王晨的控制范围,苏扬不可能是受王晨的时间逆流的控制回来的。   那是谁把苏扬送过来?   王晨却是没像威廉那样想那么多。他将苏扬拖进屋后,就仔细研究着他。   不一样了,的确不一样了。以前罩在苏扬身上的那层阳光开朗的外壳像是突然被打碎了一样,露出了隐藏在深处的本质。戾气,不受控制的暴躁。难道这才是苏扬的本质?   一个待在倪云身边十几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工作。然而苏扬却伪装的一无所知,总是保持着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他真的像倪云认为的那样天真明朗,丝毫没有受到外界污染吗?   王晨站起身,看着并排昏倒的两人。   无论是想要牺牲自己保护苏扬的倪云,还是伪装自我只为待在倪云身边的苏扬。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方,苏扬可以一直装作天真开朗,却在倪云说要离开他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暴露了本性。在伤害倪云后,他受不了的逃离开这里。   恩,去跳海自尽?   一切事情明了,王晨突然觉得有些兴致索然。   苏扬身上纠葛的感情,是因为倪云才产生的。如果单单吸收掉他的情绪,这种感情未必就会那么美味了。相反,远远旁观这两个人继续的发展,才更有趣。   这种纠结的没有尽头的黑暗,这两个人要如何才能逃脱呢?   王晨露出一抹微笑,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威廉道:“我们走吧,假期结束了。”   在倪云和苏扬醒来前,他们离开了这间小旅店。之后会如何发展,王晨现在并不关心。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结局,没有终点。很可能倪云和苏扬的纠结永远都无法有结果,但这并不是王晨要去担心的事情。   只要知道这种有趣的,另他愉悦的纠缠会继续发展下去,他就满意了。   美丽的花朵并不是总要收入怀中,任它们自由生长也是不错的主意。   王晨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很有做魔物的潜质。对于人类的各种情感,他非常感兴趣。   当然,对于魔物,他也同样感兴趣。   结尾:   海边一家小旅店的关闭,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人们不关心店主人去了哪,他们的生活照旧。   逃离开海边的倪云和苏扬,去医院看望了老人后就再也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   >  他们还活着么?他们有被追杀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像是母子,还是爱人?   他们,幸福吗?   威廉有一件事瞒着王晨。   那个女人身上的死气并没有消除,死亡,依旧在暗处窥视着她。   如影随形地,窥视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不是电视剧,不可能有大结局,即使人死了,故事还会继续下去。   尼玛,竟然被和谐了,竟然被发小黄牌了!至于么,你们说至于么。   下一章,暂且休庭,让我们来关注一下魔物的世界。 ☆、休庭·各方关注   从海边回来以后,王晨无所事事了一阵。   Jean不知道在忙什么,这阵子都没有来找他。而威廉,他似乎无时无刻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整天埋首在电脑前。王晨不由怀疑,前阵子威廉究竟是怎么抽出时间来陪他去海边的。   至于找工作的事情,王晨暂时断了这个念头。自从上次在雇主家遇到一位候选人以后,威廉就再也不放心让他一个魔出去。用这位魔物管家的话来说就是,在王晨有自保之力之前,最好一直待在家里锻炼自己的实力。   “王位的争夺愈演愈烈,您现在可以说是众矢之的。”威廉这么说。   王晨目前的实力是众候选人中最弱的一个,魔物也会柿子挑软的捏。所以论周身的危险度,他现在可以说是排第一。   但这不意味着王晨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自从上次成功施展了一次超出平时水准的时间逆流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   “魔物施展力量需要一个前提,殿下。”威廉告诉他,“以人类的灵魂和情感做能量,我们称之为魂能。一个魔物拥有的魂能越多,他就越是强大。”   “按照魂能的强大来划分阶级,魔物分为魔兵,魔将,统领级别。魔界有八名统领,隶属于魔王之下。八万魔兵魔将归统领管辖,而王统帅所有魔物。”   这是王晨第一次听威廉谈起魔物们的等级划分,不由大感兴趣。   “候选人的阶级属于哪一类?”   威廉看了他一眼,道:“这一届的七位候选人,有四位是魔将,两位准魔将。而当一位候选人竞争到王位后,他会获得魔王继承,实力大增。“   剩下的一个毫无疑问就是王晨,他现在的等级估计连魔兵都算不上。   “为什么候选人中没有统领级别?”   “一旦成为统领,就不能去竞争魔王之位,这是历来的规矩。”   “Jean呢,他的实力算是哪一等级?”   “他是西方统领麾下一等将军。”威廉淡淡道。   王晨听着愣了一下,那个笑面迎人看起来像是绣花枕头的Jean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那你……”接下去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见威廉脸色突地一变,站起身来。   他护在王晨身前,轻皱眉头看着窗口。   r>     “出来。”   魔物管家神色冷漠,看着窗口命令道,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厌烦的小老鼠。   王晨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口,只看到一道道落在窗帘上的树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魂。   “不愧是阁下。”   一个声音传来,窗边突然显现出一个黑影,一个人形渐渐显露出来。   他身形高挑,面目隐藏在黑暗中。此魔物对着威廉摇摇行礼,躬身道:“请原谅在下不请自来,威廉阁下。”   他完全忽视了一旁的王晨,眼中只有威廉。   “既然知道是不请自来,就给我回去。”   听见威廉毫不留情面的话,来者稍显尴尬。   “在下此行代主人而来,是有个不情之请。”不过显然他脸皮很厚,无视了威廉的逐客令继续道:“希望阁下辅佐在下主人登上王位。以主人的实力,必不会让阁下失望。只要有朝一日……”   “不必了。”威廉冷冷打断他,“我没兴趣。”   一再被拒绝想必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更何况威廉就像打脸一样一点面子都没有留。   不过前来的这位魔物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心,他看了一眼在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王晨,眼露不屑。   “希望阁下谨慎地做决断,要知道选择一位有实力的候选人才是最重要……“   他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惊讶的看见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退,像□纵一样离开这间房。   接着变成天边的一颗流星,消失在两魔物眼前。   “这家伙真啰嗦。”始作俑者拍拍手,望着刚刚被自己赶出去的魔物的方向。   “魔物都像他这么死皮赖脸么?”   “不。”威廉语气中似乎带着微微笑意,“这只是个例。”   王晨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脾气好的,既然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魔物一开始就轻视他,他也不会跟对方客气什么。仅仅用时间逆流把对方赶出去,只是因为他现在实力还不够而已。   竟然当着我的面挖人?王晨心里哼哼,下次见到那家伙的主人,一定要回他一击。   当下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提升实力。实力不够,被小瞧也是难免。他悄悄叹一口气,询问威廉:“有什么办   法能迅速提升力量?”   魔物管家很满意王晨的好学态度,立即指点道:“首先要积攒魂能。”   王晨点点头,“明天就去殡仪馆蹲点。”   夜色酒吧,刚刚得到消息的Jean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这么说,那位殿下的说客就那样被小家伙赶出去了?”   坐在他身旁的俊美魔物玩味地一笑,“看来威廉家年幼的小殿下也不是好脾气。”   “还好上次你和他做对的时候,小殿下还没有学会这一招。不然化作天边流星的魔物恐怕又要多一个了。”Jean看着他笑道。   对方一愣,有些尴尬地掩饰着。“我怎么会做挖墙脚这么没品的事情,而且威廉是他们想挖就能挖的吗?”   “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谁都逼不了他。”Jean若有所感道:“也不知道他这一次为什么会选择王晨。”   “掌控时间,不是谁都能掌握的能力。威廉阁下选择他,自然是看好他的潜力。”   “那么你认输了?”   “怎么可能?”坐在Jean对面的魔物微微一笑,“我还期待着和他的下一次交锋。”   红眸充斥着自信的神采。   “王位,必是我囊中之物。”   魔界。   看起来约莫人类二十六七岁年纪的男性魔物气急败坏地看着属下。   “你就空手而回?”   “请殿下恕罪!”   阴暗的眸子看着半跪在地的属下,男性魔物又问了一遍。“他拒绝了?”   “是,无论属下如何相劝,威廉阁下心意已决。”   “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拒绝我?”眼中满是怒意,男性魔物抬头看向远方。“我一定会让他后悔!”   魔界西方统领领地,宫内。   一个窈窕有致的身躯懒懒地依靠在宝座上,长长的头发落地而垂,她手捂着眼帘,朱红色唇露出笑意。   “这一巴掌真是打得毫不留情,姬玄那小子现在一定气急败坏。”   “大人,按姬玄的性子一定不甘心受此侮辱,他必会在近期对对方下手。我们是否——?”   “不必。”西方统领挥了挥手,“这种事不   用我们管,只需看热闹就好。”   “是。”   就在各方势力纷纷关注王晨的时候,当事人正如他所说的在殡仪馆门口蹲点。   吸收人类的情绪并不是一件难事,在这里守了半天,他已经吸收了五个人的悲伤情绪。他也明显觉得,体内的力量充沛了很多。   “我觉得我可以去当心理医生。”王晨看着又一个被他吸走悲伤情绪后脸色变好的人类道。   威廉点头,“的确有很多魔物以此为生。”   “啊?”   “他们大多是中立一派,不愿伤害人类,所以以此手段吸取人类的负面情感,两相获利。”   “这么说,魔物和人类其实是可以共存的?”王晨若有所思。   “但这就像是人类中的素食者,并不是所有魔物都愿意这么做。灵魂才是我们的主要食物,相比起来,绝望至崩溃的人类灵魂才更加美味……”威廉说了半天,突然发现王晨根本没有在听他的话,不由扬了扬眉。   “您在想什么,殿下?”   “威廉!”王晨眼前一亮,想到一个找工作又安全的方法。“你有没有认识的魔物是开心理诊所的?”   “……有。”   “可以让我去打工吗?”既可以吸取人类的情感,又不会在外抛头露面吸引其他候选人注意,还有比这个更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我可以帮您联系。”威廉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王晨比起吞噬人类的灵魂,更想选择温和中立的方法,这与他在人类中生活了二十多年不无关系。或多或少,他还是受了些人类感情的影响。   但是,威廉可不想要一个素食主义的主人。王晨很有潜力没错,但如果一味浪费,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这样的候选人可不能成为魔王。   威廉看着继续蹲点守候的王晨,眼神晦暗不明。   是时候使些手段,让殿下认清事实了。   人类,注定只能是魔物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审,会出现新势力。   第四审·懒惰 ☆、第四审·懒惰(一)   N市,第二军区情报部。   “是!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应援。”   “务必控制住事态,不让外界知晓。”   肩章上一杠三星的军人挂断电话,想着这件令人头大的事情,就不由地叹了口气。   “上尉。”站在一旁的小兵小心翼翼地问,“这次上面派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要让我们全力协助。”   “别问。”   上尉揉了揉眉头,“这件事不是我们该知道的。”   他看向窗外,一片黑暗中只有星星亮光。   “N市,要乱了啊。”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屏幕亮着莹莹的蓝光。   一个人影坐在电脑前,眼睛兴奋地浏览着,目光在一行行字幕和图片间阅过。时不时地,人影发出桀桀怪笑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啪!”   门猛地被推开,打破了这个房间内诡异的气氛。   “又糟蹋的一团糟!”   中年女人眉头紧皱,气冲冲地冲进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霎时,屋内大亮,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   “啊!不要,好亮,好刺眼!我要被融化了!”坐在电脑前的人影捧着头,发出阵阵惨叫声。   “臭小子,说什么鬼话。”中年女人瞪了他一眼,“一大早你把窗帘拉那么严实干什么?”   坐在电脑前的小伙子闻言,从指缝中眯眼看她。   “作为一个阴暗生物,我是见不得人的,妈,你就这么狠心要灭了我吗?”   “灭你?灭你才好!我巴不得没生你这么个儿子。”女人一边弯腰收拾着一地的垃圾,一边问:“你又是一晚上没睡?玩电脑玩了一天?”   “哈……哈哈……”小伙子尴尬笑着,试图糊弄过去。   然而,他老娘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她放下手中的垃圾,一把上去揪住儿子的耳朵。“一放假你就整天闷在房间里,就不知道出去运动运动?!”   “哎呦,妈,轻点,轻点,别动手。”   “一天到晚胡天胡地的说些瞎话,你这样下去怎么找女朋友?谁来给我老刘家做媳妇?啊!”   “疼疼疼!妈,我错了   ,我错了。”小伙子忙不迭地求饶,好不容易让老妈心软放过了他耳朵。他低下头,一边揉着通红的耳朵一边喃喃道:“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   “你说什么?”中年女人挑眉。   “什么都没有说!”   “我告诉你,今天不准再给我闷在家里。我看过电视上那些专家说你这种情况叫什么网瘾症,要用电击治疗!”   “妈呀!”小伙子吓得高声叫道:“您还是我亲妈么,您电死我算了!”   “不想被电?”老妈悻悻笑着,扔过一张名片过来。“给我去这个地方,好好治治你的毛病。”   在她走后,小伙子赶紧拉上窗帘,泄气一样躺在床上,手上翻着那张名片。   “文侑心理诊所。切,骗钱的,谁会去?”   “我告诉你!”门再次被打开,“你要是不去,我就送你去网瘾戒治中心!”   啪的一声,威武的老妈又把门关上。半晌,房内传来年轻人的一声惨叫。   “我去还不成吗?!”   从的士上下来,年轻人拉拉遮得掩饰的风衣和帽子,再顶一顶墨镜,警戒地看着四周。   这副黑客帝国般的打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而风衣人捂紧衣领,神经质一样念叨着什么,快步向大楼内走去。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靠,那边个高富帅盯着我看干什么,老子不和你搞基!”   走进大楼,在写字楼内一众白领们惊诧的目光中,风衣人进了电梯,按下十二层。电梯到了十二楼,一个安静而又忙碌的世界映入他眼帘。   打扮得得体时尚的男男女女们四处走动着,一股精英气息扑鼻而来。   我擦,老子要被闪瞎了!   心里哀嚎着,风衣人快步向十二楼的东区走去,找到一家挂着文侑心理诊所牌子的公司,走到前台小姐面前。   “您、您好?请问您是?”前台看着这怪癖的风衣人,有些结巴。   “刘涛。”   “请问有预约吗?”   “来治病,有病,得治。”   前台捂着嘴,使劲憋着不笑出来。“好的,我帮您查一下。刘先生,十点的预约,确认无误。请去里面左拐那间房,文医生正等着您。”   r>  “先生,竟然叫我先生……”风衣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里面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轰然一声笑出来。   “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家伙!”   “废话,来心理诊所的,有几个是正常人?不过,这家伙还真好笑,哎呦,我的肚子。”   刘涛看着面前这张挂着文侑诊疗室的牌子,犹豫着该不该推门进去。   “新世界,一个新世界在里面等着我,而我现在还没有这个决心……”   啪,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眼镜帅哥笑眯眯地看着他,“刘涛是吗?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请进。”   “我……”   看着门后一片闪亮的新世界,刘涛咬了咬牙,狠狠心进去了。   这是一间十分宽阔、装修舒适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进来以后紧张感反而消退了很多。   屋内有两张看起来就让人想上去打滚的超大沙发,落地窗透光性很好,室内一片明亮。写字台旁,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正看着他。   那眼神既没有好奇,也没有过度的令人不适的打量。   这家伙不错。刘涛也同样看着对方,心下揣摩。   他环顾这房间一圈,自来熟的走到沙发边坐下,软绵绵的,果然很舒适。   在刘涛看在沙发上放松的时候,文侑心理医师拿了一份资料过来。   “我们受你母亲所托,来帮助你解决一些问题。”   “我没有什么问题!”刘涛皱眉,“听着,我来只是为了让我妈安心,不是听你们这些心理专家说胡话的。而且我家也没钱,你们从我身上也赚不到什么。”   医师并不生气,等他说完了才缓缓道:“事实上,通过这五分钟的相处,我们已经发现你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你就忽悠吧。”刘涛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医师笑了笑,对身后写字台边的年轻人道:“实习生,你来说。”   心理诊所的实习生走上前来,静静地打量着刘涛。   不知为何,被那双安静的黑眸看着,刘涛就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进屋之前,   你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犹豫着该不该进来,你害怕未知的环境,不敢轻易接触外界。”   实习生又道:“进来以后,你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人打招呼,而是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说明两点,一,在你脑海中并没有最基本的人际相处的礼仪。二,在任何地方,你都想找个能够武装自己的安静的地方,沙发让你有安全感。而你在沙发上只占据一个小角落,说明你常年习惯如此。”   刘涛愣了地听他说下去。   “其次,在和医师对话的时候,你毫不掩饰你的反感和厌恶。虽然诚实不是不好,但是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你就这么直白,说明你真的很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而且这里是心理诊所,在你的意识中你把我们当做敌人,在敌人的大本营,你却毫无顾忌地放狠话不思考后果,这点说明你很缺乏危机处理能力。”   “综上所述,你缺少与外界交流的能力,甚至已经不适应这个社会,只窝在自己的小世界。这样情形严重下去,社会会把你抛弃。要知道无论社会怎么发展,人类都是群居动物,落单的个体只有被淘汰的下场。”   一番话说完,刘涛在原地静了好久。   “不,不就是宅么,至于说的这么严重?!”   “实事求是,如果你继续躲避在自己的世界中,情况只会愈演愈烈。”实习生冷静道。   “我,我……俺不和你们玩了!”刘涛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向房门走去。   “欢迎下次光临本诊所。”文侑医师在他后面微笑道。   气急地推门而出的刘涛,一出门就差点撞到一个高大男子的身上。   这人真高啊,他愣愣地想,随后注意到这个冷着脸的混血帅哥瞥了他一眼,走进屋内。   我靠,不就长得帅了一点么,嚣张!   他气愤地转身就想走,然后身后传来的一句话,却把他雷在原地。   “殿下……”   一句轻轻的话传来,刘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看见刚才那个嚣张混血帅哥,正一脸虔诚地站在那个实习生面前说着什么。两个养眼的男人站在一起,气场契合,不由让人驻足久望。   赶、赶紧回去上网!刘涛健步如飞,他一定要快点回去,把在现实世界看见执事与少爷的场面告诉众基友闺蜜们!   今天总算没有白来!   >     走出一楼电梯的时候,刘涛不小心地撞在一个人身上,匆匆道了句抱歉,他连忙走出大楼。   而被他撞到的高个男子,却伫立原地良久,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涛离去的方向。须臾,他伸出艳红的舌头,轻舔嘴角,露出一个狩猎猎物的血腥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宅,宅,这是一个宅男。   友情提醒,不要被阳光的本章忽悠了,亲。   PS:一写二货,我就开心地笑了。 ☆、第四审·懒惰(二)   引:   鼠标滑键不断滑动,下拉,下拉,下拉。   两眼紧紧盯在屏幕上,字符和画面一闪而过。   【最新Y家原创歌曲排名,大家来投票】   【鬼畜·金馆长的蜜月之旅】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把本大爷放在眼里,鲜花呢,掌声呢?】   【膜拜大神!】   【大神求合影,求果照。】   【+10001】   ……   耳边是一片寂静,但是他沉入的那个世界却是一片喧哗。网络把人联系在一起,汇聚到一个虚拟的空间,一个刺激、充满趣味、没有边际的世界。   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光,昏暗而寂静的屋内,只有打字和鼠标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而坐在垃圾堆中的这个人,浑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腹中饥饿的疼痛提醒他,他才从那个晃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啊,饿死了。”   摇摇晃晃的从电脑前站起身,他准备去厨房翻点东西吃。   冰箱里只有一些蔬菜水果,能直接入口的一个都没有。莫名的烦躁充斥在他心头,好饿,好饿,好饿,吃点什么东西!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目光移到案板上的菜刀,他眼中发出阵阵绿光。   刀,食物,刀,食物,刀,食物……   好饿……   门边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是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半夜不睡觉,又跑到厨房里来干什么?”   他慕然转身,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刀,食物。   “喂,涛涛,你怎么了?”   食物……   “涛涛!”   刀。   开始:   忙忙碌碌的商业街,谁都没有注意到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人来人往,这破车在商业街的一个角落停了一上午,奇怪的是,竟然也没有交警过来下罚单。   一个穿着旧毛衣的男人晃悠着从街边走回来,钻进面包车内。   车里的人和他打招呼,“怎么样?”   两   人击掌,毛衣男道:“事成!由我出马,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吹吧,你就。”   开车的长发男子笑一笑,转过身去。“回去吧,队长还等着呢!”   发动车子,面包车离开商业街,一左一右,转入某个小巷中不见踪影。   文运写字楼,十二楼。   王晨到这家心理诊所来上班已经有一个礼拜,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威廉虽然不会紧跟着他,但是接送上下班却是每天必来。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于文侑,只是笑笑不说话。   于文侑就是威廉所说的,一个持中立态度生存在人类社会的魔物。他开了家心理诊所,但多数时候只是帮人解决掉一些小问题。当真有大单子上门的时候,便是于文侑饱餐一顿的时机了。   作为实习生跟在他身边一周,王晨确是获益良多。心理诊所的确是一个了解人类心绪和情感的最好的地方,在这里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找上门来,他得到了不少的锻炼。   “简单来说,人类的情绪分为快乐、悲伤,愤怒,恐惧几大类,但是细分下来也不是这么简单。”在没有病人上门的时候,于文侑会给王晨做一些简单的指导。   “基本上,每个魔物的喜好都不同,嗜好的情绪也不同。不过大多数魔物都喜欢负面情感,而不怎么喜欢人类的正面情感。”   想起威廉曾经关于“爱”这一类情绪的评价,王晨连连点头。   于文侑笑看着他,“就拿阁……威廉来说,你知道他喜欢人类的哪种情绪吗?”   王晨眼睛一亮,随即,摇摇头道:“不知道。”   威廉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捕食过人类,他自然不知这位魔物管家的喜好。   “是恐惧。”于文侑淡淡道:“猎物越害怕,越容易勾起他的欲望,也更容易满足他。而激烈反抗的猎物,则会引起他最大的兴趣。威廉,他掌控欲望很强,喜欢把一切都牢牢控制在手心。”   “你对他很了解。”王晨道。   于文侑笑:“作为曾经被他制服过的手下败将,不了解不行啊,除非想再在他手上吃亏一次。”   “再来谈一谈你。”于文侑转移话题,“经过这几天实习你也了解了很多,不如就由你自己先说。”   王晨侧头,想起自己第一次   在“夜色”,看见被Jean吞噬掉的那个人类灵魂时所升起的胆颤的捕猎欲望。   “愤怒?”他不是十分确定道。   “回答正确。”犹如夸奖一个好学的学生,于文侑笑道:“不过不是全部。”   “这几天我发现,你有些时候似乎喜欢挑起病人的愤怒。”   于文侑见王晨欲张嘴辩驳,不给他机会,继续道:“很有可能这些挑衅也是你无意中做出来的,不过显然是你下意识希望这么做。他们表现出愤怒,然后你获得满足。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上次将那个刘涛气得摔门而出后,你笑了。”   王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嘴角,他的确没有注意到这点。难道他潜意识里真的这么恶趣味?   “这一点倒是和威廉很像。”于文侑道:“你们都喜欢掌控别人的情绪,控制欲很强。”   “是……吗?”王晨已经不知道他这是夸奖还是讽刺了,不过,和威廉相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还有一点,对于人类的某些正面情感,你也出乎意料的……”于文侑正打算继续说下去,一位助理打扮的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这位助理的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于文侑的脸色霎时变了一变,他挥了挥手,让助理退出房间。   原本寓教于乐的学习气氛一下子被破坏,空气似乎都有几分压抑。王晨望了望他,正准备出声询问。   “看来今天你得提早回去。”于文侑道:“打电话让威廉先过来接你。”   “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   高声的反对几乎让王晨吃了一惊,他纳闷地看向于文侑,只见这位年轻的心理医师推了推眼镜,控制住自己情绪后道:   “抱歉,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让威廉来接你。否则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承担不起他的怒火。”   “……出什么事了?”   “他们来了。”于文侑沉默一阵,才道。   “谁?”   “清道夫,来N市了。”   最后于文侑打了电话,不出一分钟,威廉就直接出现在他室内。王晨甚至连出声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威廉从心理诊疗室带回了居所。   在一瞬就回到客厅的时候,王晨在感叹魔物   能力之好用的同时,也有一个必问不可的疑惑。   “清道夫是什么意思?”   魔物管家微微一顿,语带不屑道:   “一群小丑而已。”   N市,郊区的一处地下室。   这里的地下室与外界用一层特殊的隔绝材料隔绝开来,不仅隔绝各种无线信号和电波,甚至连某种不为世人所知的搜索方式也可以隔绝——魔物们的搜寻能力。   除开这些最基本的隐秘设置,整个地下室被布置的好似一个宗教会所。这里陈列着各种宗教的祭祀道具,中国的桃木剑和辟邪符,国外的十字架和圣水等等。如果有外人闯进来,恐怕第一时间会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宗教狂热份子的聚集地。   而事实上,这里却是一支秘密部队的临时基地——屠魔组。别号,清道夫。   “老大,老大!”   地下室入口打开,一个大大咧咧的人闯了进来,在他身后的长发男子似乎很不满他这种疯癫。   正站在一台仪器前,查看分析数据的男人回过身来。看着像只猴子一样蹦跳过来的下属,轻抬手臂,在对方离自己不足一米的时候伸出食指抵着他额头,把他拦了下来。   取下嘴里叼着的烟,掐灭,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问:“找到情报了?”   “当然!我们已经搜寻到那个家伙的气息,多亏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冠绝天下的本少爷……”   “俞明。”黑衣男无视聒噪的部下,询问其身后的长发男子,“具体情况。”   “是,韩队!”长发男子,俞明道:“我们根据搜魔仪,搜到了那个家伙最后出现的地方。那里魔能的气息很强烈,按等级判断,应该是魔兵级别的。而且——”俞明轻轻皱眉,“他已经开始捕食。”   韩瑟眼神一变,“确定他捕猎的对象没有?”   “有,有,有!”一直被队长无视的聒噪男李旭拿出一张照片。“老大,这次的倒霉鬼就是这个小子。”   韩瑟接过照片,仔细端祥。   一个看起来二十一二岁,双眼无神的颓废男映入眼帘。   韩瑟只看了一眼,就放下那张照片。“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击杀‘它们’,其他都无所谓。”   “韩队准备拿这个人当诱饵?”俞明眼神闪了一闪   。   “不是诱饵。”韩瑟转过身,把照片和烟头一起扔进垃圾桶。“被‘它们’盯上是这些人自己的问题,我们没义务替他们擦屁股。所有人,准备行动!“   “是!”   地下作战室,屠魔组整装待发。   韩瑟看着一干精神奕奕的手下,嘴角牵起一个笑容。   “猎魔行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懒惰可能会长一些,慢慢展开。   不仅有事件,还会带入新的人物、势力。   例如,一个相爱相杀的配角什么的……才不会写! ☆、第四审·懒惰(三)   引:   刘涛吃着他老妈半夜帮他做的蛋炒饭。   “玩,玩,玩,一天到晚上网到半夜,身子不拖垮了才怪!”   刘妈妈洗着炒饭的锅子,嘴里还不忘念叨着。   刚才被老妈发现半夜偷跑到厨房的时候,刘涛的心都快停跳了,还好老妈在骂了他一顿后,还是软下心来帮他做了夜宵。   呯,一瓶辣酱被放到面前。   刘涛抬头看老妈,她正穿着围兜站在一旁。   “吃完快点回去睡觉,不要再熬夜了。”   “哦。”刘涛打开辣酱瓶,夹了一块出来拌饭。   吃完后,他看着在厨房收拾碗筷的老妈,凑过去黏糊道:“妈,你也早点睡啊。”   “你不半夜起来溜厨房我就能睡的香了。”刘妈妈瞪了他一眼。   刘涛嘿嘿笑了两声,帮老妈收拾完厨房便也回房去了。   临走前,他看了眼案板上的那把菜刀,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回房第一件事,上网搜索:   过度饥饿是否会产生幻觉?   刘涛看着搜索软件搜出来的一个个网页,眼中有疑惑,也有……后怕。   现在:   “队长,A组已经确定目标所在地。”   “B组已经抵达埋伏地。”   “C组抵达目标捕猎对象所在小区。”   ……   对讲机里传来各组的消息,坐在指挥车里的韩瑟眼神深沉。   “按兵不动。”   “队长。”一旁,俞明递过一份资料,“这是目标最近在三个案子的情报,按照以往的几个案例,它习惯戏弄捕猎对象后,再吃掉对方。”   “戏弄?”   “三起案子中,被捕猎的人最后都是精神失常,杀了亲友后才被它吞噬。”俞明道。   “恶趣味。”   韩瑟评价,随手翻了几下资料。放在第一页的是这次目标对象的资料。   通称:懒惰吞噬者   喜好:常年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群。   作案手段:引起猎物精神失常后捕获   再下一页,是这一次被捕猎的人类的资料。   刘涛,在校大学生,目前休学……   无论再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稍微有点自闭的宅男而已。   “它们不是只对强烈的负情感有兴趣吗?”李旭好奇,“我看这小子也挺平常,怎么会沦为魔物的猎物?”   韩瑟叼着一根烟,“有些魔物喜欢玩养成,亲自培养一个拥有强烈负面情绪的猎物对它们来说更有趣。”   “我们还要按兵不动么,韩队?”俞明道:“照这样下去,很可能这个刘涛身边的普通人也会受到伤害。”   “……盯着刘涛,查查他最近去了哪些地方。”韩瑟道:“它一定也会紧跟在他身边,暂时不要出手,等到它开始捕猎的时候,才是我们击杀它的最佳时期。”   “那韩队,刘涛家人的安全?”   “听天由命吧。”韩瑟放下手中的资料,吸了口烟。   “我们也不是救世主。”   王晨到文侑心理诊所实习的第二周,威廉开始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这是为了确保您的安危。”魔物管家如此说。   王晨心里揣测,恐怕在威廉的心里是十分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毕竟那样一来,他的投资可就功亏一篑。   不过这几天,他也学会了一些魔物们的小技巧,在他看来只要不是遇到其他实力强大的魔物,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群清道夫不是人类吗?”这天趁着威廉外出的时候,他找到时机问于文侑,“人类有足以威胁魔物的实力了么?”   “不得不说,人类还是很能干的。”于文侑道:“从清道夫成立以来,毁在他们手中的魔物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王晨眼神一凛,“很厉害?”   “很狡猾。”   于文侑笑一笑。“论单兵实力,人类不如我们。但是他们却是十分狡猾的生物,很多魔物都是因为轻视人类而落在了他们手中。”   “只是魔兵而已。”威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在他们身后。   “但是在他们之前,从来没有魔物死在人类手中。”于文侑反驳道:“你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实力。”   “这么说,这支针对魔物而成立的部队,的确很有实力。”   王晨总结道。   “您不需要想这么多,殿下。”威廉看着他,“在您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实力足以自保前,不需要去关心其他事情。”   “……”王晨怎么都觉得自己是被威廉鄙视了,不过再怎么看魔物管家的脸,都找不出一丝格外的情绪。不由得让他怀疑刚才听出的言外之音只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这批人并不是冲我们而来的。”于文侑插入两魔之间的对话,“估计又是哪一个笨蛋捕猎时的动作太大,被他们给盯上了。   “所以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威廉补充道:“还请您不要参与进这件事,殿下。”   静观其变?   王晨侧了侧头,看向落地窗外。他总有预感,这件事不是他想不参与就能不参与的。   “对了。”文侑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上次来诊疗所的那个小子,你还记得么?”   “哪个?”   “被你气走的那个。”   王晨立马想起那个年轻人的面孔,想起当时对方被自己三言两语就挑拨起来的怒火,不由地好笑道:“他还会再来?”   “明天下午两点的预约,这次可是他自己订的诊疗。你猜到他还会再来,对不对?”于文侑笑看着王晨。   “不是猜,是预感。”王晨指了指脑袋,“我感觉到当事态进一步变坏的时候,他总会再来的。”   “这家伙只是懒了点,并不能算的上是食物。”于文侑摇摇头道:“不过,若是情况继续恶化的话,倒也不愧为一道美餐。”   “懒人也能成为美食?”王晨诧异地挑眉。   “懒惰,可是七原罪之一。”于文侑意味深长道:“它可不是白白地被算入七原罪行列。”   一直被两人的对话排斥在外的威廉,稍微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   “那个叫刘涛的人类,是殿下的猎物?”   “猎物?也算不上吧。”王晨想着那个年轻人恼羞成怒的样子,“只是觉得逗弄他比较有趣。怎么,你吃醋了?”   “……”魔物管家沉默不语。   “我开玩笑的。”   看着脸色僵硬的威廉,于文侑在一旁暗笑。   而威廉,则是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为刘涛的人类,并决定第   二天对方上门诊疗的时候也要一并在旁观察,看看究竟是怎样的角色,能够进入殿下的玩物名单。   第二日,风衣墨镜男像第一次是那样,诡异地出现在文侑心理诊所的门口。   这一次,前台见怪不怪地放他进去了。当风衣男又一次站在诊疗室门口,犹豫该以哪种方式进去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打开。   “刘涛先生,久等了。还请你……”出来接人的于文侑顿了顿,随即,像平时那样温和笑道:“进屋吧。”   “呃,哦。”刘涛有些磨磨蹭蹭的进屋,这次他发现屋内又多了一个人,正是他上次出门是撞见的混血男。   “这是威廉,我的室友。”王晨注意到他打量的视线,主动介绍道。   他的目光在刘涛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和背对着刘涛走过来的于文侑视线交换了一下。   “你这次主动预约诊疗,是有什么新的情况?”于文侑问。   刘涛正准备像上次那样坐在沙发上,眼角扫到靠在桌边的王晨,突然想起他上次评价自己的那番话。身子瞬时僵在原处,要站不站要坐不坐的,好不尴尬。   “呵呵,请坐。”于文侑看破他的尴尬,主动道。   “我这次来只是想问……想问……”嗫嚅了半天,刘涛总算下定决心般开口道:“窝在家里不出去的话,真的会引发什么心理疾病吗?”   “大部分情况下,长久的自闭生活的确会对人格造成影响。”   “多大的影响?”刘涛立即抬头。   “这点因人而异。”于文侑道:“如果想要治疗好你的疾病,还请你如实地告诉我们,你最近发生了什么?”   刘涛惊愕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有事?”   于文侑微笑,“不然,你就不会来。说吧,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刘涛在这个有些古怪的三人组的注视下,犹若受蛊惑般地将事情缓缓道来。   “我最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两小时后,确定了下次就诊的时间。刘涛有些迷惘地起身离开了诊疗室。   “身不由己。人类制造的词汇总是能贴切地描绘现状。”于文侑转身对两人道,尤其视线盯在威廉身上。   “看来这次不是我们去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上我们。”   “刚才那个人被魔物盯上了。”王晨道:“而清道夫,盯上了那个魔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准备怎么做?”   王晨想了想,“我对这个人类有兴趣。”   “哦?”于文侑偷瞧着威廉不怎好的脸色。   “对清道夫也很感兴趣。”   “所以?”   “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吧。”   清道夫,魔物,刘涛。在这角力的三方中,王晨他们是目前唯一一个尚未出场的势力,清道夫和那个魔物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他们却可以优先接触刘涛。   王晨想,还有比这个更有趣的,看戏的舞台吗?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刘涛的结局,是继续灭了他,还是收为小弟?   恩……   看了眼月榜,发现离最后一名都还差三千万的积分,似乎是没什么希望了?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如果能爬上月榜,咱就……就能在月榜呆几天,二更多少天。   (捂脸,当我什么都没说好啦~ ☆、第四审·懒惰(四)   引:   他能感觉到身体内的炙热,简直就像是灵魂被炙烤,灼烧着痛苦甚过一切。然而,魔物是没有灵魂的,谁都知道这一点。   魔物以人类为食,鲜美而极富诱惑力的人类灵魂是他们无法抗拒的美味。   啊,好饿。   并不是腹中饥肠辘辘的急迫感,侵略他的是更为难忍的饥饿。身体内像是有一个深渊,叫嚣着,嘶吼着,永不满足。   魔物生来就缺乏情感和魂魄。这是他们完美的生命中一个无法填满的深沟——只有不断猎食人类的灵魂才能稍稍抚慰这份空虚。   他们拥有无尽的生命,完美的容貌,强大的实力。他们却没有灵魂。   他们也不懂得情感,没有喜怒哀乐。虽然有部分魔物常常伪装出人类的情绪,但那终究也不过是一层外壳而已。   魔物没有灵魂。   所以,他们越来越饥饿,越来越迫切地想要去捕食人类。这个弱小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种族,却拥有让他们为之贪婪的美丽色彩,人类的情感是魔物们无法抵御的诱惑。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吞噬人类的灵魂?   没有谁去想这个问题,眼前这个正在捕猎中的魔物显然也不会去思考它。   他眼中只有那个猎物,一个合他口味的尚且需要慢慢□的猎物。   监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看着猎物慢慢脱离正常的轨道,步入他划好的陷阱中。魔物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忍耐,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会有一个美味的灵魂诞生。   躲在黑暗中的魔物窃笑着。   他喜欢捕猎,更喜欢亲手将猎物□到最美味的状态。   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进食了。   美味的,一无所知的人类啊。   现在:   鼠标滑过一个个页面,浏览着,又不断关掉打开新页面。   刘涛有些烦躁地揉着头发,他已经搜索了很久,可是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以往让他信赖的网络此时却什么忙都帮不到。   他不忿地扔开鼠标,眼睛瞪着显示器。   没有答案!还是没有答案!   他最近开始渐渐变得异常,不喜欢动,不喜欢说话,甚至整天整   天地躺在床上。他不能控制这一切,是的,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有时候是莫名其妙而来的怒气,有时候是不知名的食欲,更多的时候即使他想要行动,但是潜意识却让他一直呆坐在原处什么都不做。   这不对劲!   以前他虽然也这样,但那是在他的控制之下,而现在这些行为却逃脱了他的掌控。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他没有去做,就任由时间白白流逝。   他也知道自己有什么责任,应该满足父母的期望,但是却总是忽视这一点——好吧,这一点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只是最近愈演愈烈而已。   他逃避责任,逃避自己该做的事情,逃避压力,放由自己沉入网络,遁入虚拟世界。   刘涛明白自己一直如此,他只是选择忽视了这点。   但是最近,他却不能继续忽视下去。尤其是这些愈演愈烈的毛病已经快要开始危机他的家人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像着魔一样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上一次,在厨房被老妈发现的时候,那一刻他甚至想——   够了!不要在想下去了。   刘涛摇摇头,继续尝试着网络上搜寻一些能够帮助自己的消息。虽然预约了心理诊所的医生,但是他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他得自己找方法好,在自己的异变伤害到家人之前。   “涛涛!”   老妈走了进来,不出意外地看见儿子又沉迷在电脑前。   “我昨天跟你说的让你去见见马叔叔家的女儿,还记得么?”   “恩……”刘涛含糊不清地应着。   “人家马叔叔的女儿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是姑娘家性子好,长得也不错。你考虑考虑。”刘妈妈说了好久,见儿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来气。   “你小子,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了让你去见人家姑娘。”   “我在做正事。”刘涛有些不耐烦地解释着。   “正事?一天上网玩游戏,能有什么正事?!”刘妈妈提高嗓子尖声道:“谁家的儿子会像你一样天天坐在电脑前,做些没用的事。你怎么就这么——”   “够了!不要烦我!”刘涛大吼一声,心里烦躁不堪。   他明明是在为了保护自   己,保护这个家在努力,为什么老妈就是不懂他!   刘妈妈被突然一吼,有些吓到了。刘涛此时微红的眼眶,暴怒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他平时的模样。   “涛涛,你……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看见母亲受惊的表情。刘涛很快后悔起来。   “没有,妈,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太好。明天我会去见她。”   “哦……你记得就好。”刘妈妈愣愣地应着,“我回房了,今天早点睡。”   “恩。”坐在电脑前的人并没有转过身来。   直到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刘涛才放下鼠标,把头深深地迈进臂膀中。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似乎在艰难地克制着什么,大滴的汗水从额头落下。他忍耐,咬紧嘴唇。野兽般的喘息声回荡在室内,充斥着压抑的痛苦。   许久,拳头狠狠地击在桌面上。   “可恶!”   第二天,部署在刘涛家小区附近的小组向韩瑟汇报情况。   “他出门了。”   “跟紧。”韩瑟想了想,“不要跟太紧,确保他在我们的掌控之内就可以。”   “这样好吗?”身后的俞明问道:“那个魔物明显在刘涛身上动了手脚。他今天外出,魔物可能会抓住机会再对他做些什么。情报显示,这个刘涛的情绪已经和常人不……”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韩瑟冷冷地打断了他,“记住,我们的使命是歼灭魔物,其他的都不相干。”   “……是。”   韩瑟回头,看了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属下,叹了口气道:“我们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所有人,能够做到的只是毁灭源头。只有消灭掉魔物,才不会有更多的人类受害。”   “进食状态的魔物是最脆弱的,是我们猎杀它的最佳时机。”韩瑟眼中泛着冷光,“我们不能阻止这个魔物猎食刘涛,只能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今天绝对是运气最不好的一天!   结束相亲,刘涛有气无力地从咖啡厅走出来。   他最近是越来越懒得动了,今天也是使出全部的毅力才迈出家门。而刚才他坐在那个年轻女孩面前半小时,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人家姑娘甩袖就走,他只是在原地又坐了半个小时才站起身来。   r>     走的时候怎么不把她自己的单给结了?刘涛有些抱怨地付了两人份的钱。   咖啡厅离家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距离,他却走的格外的缓慢,就像是个散步的老头。   他已经越来越没有干劲了,懒惰就像是毒一样腐蚀着全身。就算明知道这状况有些不对劲,他也提不起立起来再来做些什么了。   有什么用呢?反正都没有办法能够解决,白白地浪费力气有何用?   他又想起自己休学的那所大学,一个三流院校。很多人在那里徒劳地浪费四年的光阴,最后却一无所获。刘涛觉得自己很明智地做出了休学的决定,反正都是玩,在学校和在家有什么区别?   就算考上一个一流大学又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帮有钱人打工而已。   赚很多钱有用吗?最后还不是要用在儿子女儿身上,或者养车养房。   结婚生孩子有意义吗?小孩子长大以后还要让他继续上大学,结婚生子,然后是生孙子,一代一代的……   人类和被豢养的牲畜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本能地繁衍后代而已。   说起来,这样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早死晚死,终归一死,死了也没多少人会记得你,然后就变成一缕黄土。   刘涛漫无天际地遥想着,突然觉得其实活在世上也没什么趣味。既然这样,他干嘛还要为了治好自己这么累死累活的?   直接躺着等死不就好了么。   恩……好主意。   “韩队!刘涛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监视着仪器的一个组员突然汇报道:“他现在的精神活跃度已经抵达最低限度,这家伙脑子里几乎是什么没有想。”   人类的大脑是神奇的,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大脑也保持着极高的活跃度。然而显示器上监视到的刘涛的脑活跃度,却低得不可思议。   韩瑟摸着下巴,微微一笑。“好吧,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这个小子是为什么被魔物看上的。”屠魔组也都是有经验的人了,自然了解魔物们的猎食喜好。   “七原罪,懒惰。”俞明轻声道。   懒惰,为什么能够成为七原罪之一?它似乎毫无杀伤力。   然而这种悄无声息的罪恶,却能轻而易举地抹杀掉一个人。   没有信仰,没有目标,没   有意识。   活着和死去无异。   黑暗中,魔物悄悄勾起嘴角,露出兴奋的笑容。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去享用啊。   末:   李旭抬头看着眼前的写字楼,手上拿着队长给他的纸条。   【十二楼文侑心理诊所】   为什么队长会要他来调查这个诊所?   李旭摸不着头脑地咂了咂嘴,随即迈步进入——他还尚不清楚的,属于魔物的地盘。   十二楼,魔物管家突然抬头望向窗外。   眼中一片沉静。   作者有话要说:药药药……不能停。   咳咳,话归正传,为可爱的迈入魔穴的小队员默哀。 ☆、第四审·懒惰(五)   “你好,我是来看病的。”   年轻男子对着前台的姑娘道。   前台接待员抬起头来看他,这个年轻人身材壮硕,面色红润,哪里像是病人了?   小伙子似乎是有些紧张,又加了一句。   “脑子有病,就是那种病嘛,你懂的。”   “……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   李旭愣了,预约这种只会出现在高档场所的名词,他这个下馆子逛地摊的小平民什么时候接触过?   前台接待员看他的神情已经猜出一二。   “很抱歉,如果没有预约,您只能等……”   话音未落,接待员身旁的联系电话响了起来。她连忙对李旭说了声抱歉,接起电话。   “是的,于医生。”   “对,您现在有空?”   “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接待员神色古怪地对李旭道:“您好,我们的心理医师现在正好有空闲,您可以登记后直接去诊疗室。”   好运!李旭心理暗暗欢呼一声,便跟在接待员身后去登机。   “请缴费五百元,谢谢。”那边登记处的员工温声道。   李旭咬牙切齿地从兜里掏出五百大洋,末了,问:“可以开发票吗?”   “……可以。”   接过发票,李旭小心翼翼地收到兜里,他回去可还要凭这个去向队长报销呢,谨慎保管。   三号诊疗室。   李旭推开门进去,屋内只有一人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听见开门声,那人回转过身来。   窗外明媚的阳光映衬在他背后,而其面容却掩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李旭只听到这人温和的声音。   “你好,李先生。”   一分钟前,王晨不得已地被威廉瞬移回别墅。   “还没到下班时间,早退会被扣工资。”年轻的魔王候选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抗议道。   “您是实习生,本身就没有工资。”威廉回道:“而且如果继续留在那里,他们会发现你的身份。”   “他们?”   “清道夫找上门来了。您现在   还不能很好地掩藏自己,毫无疑问会被他们察觉出您的魔气。”   “他们是因为刘涛的事情找过来?”   威廉点头默认。   “这一次清道夫的目标,应该就是盯上刘涛的那个魔物。”   “我们不用管吗?”王晨问:“好歹也是同胞吧。”   “同胞?不,您错了。”威廉看向他,“魔物没有同胞这个概念,也不会好心到去互相帮助。即使有谁死在人类手中,也只会成为其他魔物口口相传的笑料而已。”   王晨念念有词道:“就算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魔物们还真的这么没有集体感。”   “集体?”威廉重复一遍,“魔物之间只有因利益而结成的同盟,没有无缘无故而产生的团体。”   “就比如我和你?”   这次威廉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否认。   王晨想了想,“在这一点上,人类就做的出色多了。面对威胁的时候,他们至少会合作对敌。”   “的确如此,但是面对威胁的时候,人类同样也会选择弃车保帅。”威廉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弱小的生物才会抱团,强者从来不依赖他人。”   “弃车保帅……”王晨像是没有听见威廉的后半句话一样,喃喃念着这个词,“你说那些清道夫这一次,会不会为了击杀目标而放弃刘涛?”   “会。”   年轻的魔物候选人的脸色立即苦恼了起来。   “这样可就麻烦了。”   “您想要袒护那个人类?”   王晨望着紧皱眉头的魔物管家,微笑。“不是袒护,只是不想自己看中的玩具被其他人夺走而已。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威廉。”   “敬请吩咐。”   “去告诉那个魔物,清道夫们已经盯上他了。”   威廉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候选人,像是要看穿他微笑背后的谋算。最终,他轻轻颔首。   “谨遵您的命令,殿下。”   李旭回来的时候,给待在指挥车内的队友们带来了盒饭。   “这份是你的,队长。”   “恩。”韩瑟叼着烟,空出一只手来接过饭盒。“调查的怎么样了?那家心理诊所。”   “队长……”提起这件事,李旭就一脸埋怨。“你怎么没告诉我,去那家心里诊所咨询一次就要花掉五百元?”   像是感受到身后具现的黑色怨气,韩瑟挠了挠头,故作惊愕道:“难道俞明没告诉你情报这一块都是他负责的啊。”   俞明在他们身后冷冷道:“请不要把我拖下水。”   “队长,报销。”李旭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发票。“一共五百零六元,再加上盒饭钱是五百六十六。希望你能在明天之前给我。”   “这件事之后再说。”韩瑟肃起脸,“先把你的调查结果告诉我,那家诊所有没有什么异样?”   “异样,没有。要说有的话,就是他们家的心理医师实在是太称职了。”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医生告诉我,我很可能患上了工作懈怠症和消极症。队长,如果你明天还不给我报销的话,我想情况会更严重下去。”李旭苦着一张脸道。   韩瑟叹了口气,拍了拍李旭的肩膀,为难道:“组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不是不肯帮你报销,实在是经费吃紧啊。”   “我记得上次上头才拨了一千万给我们。”李旭狐疑地看着他。   提起这件事,韩瑟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成痛心疾首和咬牙切齿。   “别提了,刚到账就被严怀那小子给拿走了,说是充作对魔物武器研究经费。”   “那现在组里账户上?”   韩瑟表情严肃,一字一句道:   “一分钱,都没有!”   “所以到下个月前,你就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   须臾,指挥车内响起一阵狼嚎般的哀鸣。   “嗷——,我的钱钱钱钱钱钱啊!”   会有谁知道,外表风光的神秘部队除魔组其实各个都是穷鬼?   远处某间地下研究室,某个面瘫黑发青年突然打了个响嚏,揉了揉鼻子,又沉入研究中去了。   刘涛窝在家中闭门不出已经有足足三天,今天老妈回老家看外公,他甚至连饭都懒得吃。   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刘涛不知道自尽这几天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做,又似乎是什么都不想做。   r>  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努力思考着自己前一秒究竟在干什么?可是脑子还没开始转动起来,他就觉得疲惫不堪。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躺在昏暗的房间里的刘涛也渐渐陷入了沉睡。躺在床上的这个年轻人,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像个尸体一般。   四周一片黑暗,寂静。   不,还是有声音的。仔细听,会听见一些仿若窃窃私语的细小声音。   嗡嗡嗡嗡,翁嗡嗡嗡。   这些窃窃私语声越聚越多,越来越响,像细流汇聚成江海,最后变成一阵阵噪音回响在耳边。周围的世界一下子亮起来,像是一个扭曲的空间,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里,一幅幅画面飞快地从他眼前闪过。   熟悉的人,陌生的人。而他们脸上统一的,就是鄙夷轻视的表情。   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孔停在眼前,他莫名觉得有些面熟。   【这个人真没意思,不知道哄人,也不会聊天,要不是他家里有房,我才不愿意和他见面呢。】   记起来了,这是那天和他相亲的那个女孩。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么,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女孩的脸很快闪过,又是一张新的面孔。他认得这个人,是他在大学的室友。   室友埋头趴在桌前,似乎是在准备考试。他记得在他休学前,这个室友就已经考了很多证,还打算考研。室友曾经还劝过他一起考,不过他觉得毫无意义,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图片很快发生了改变,出现的是室友考中国外名牌大学出国留学的画面。他看着那个登上飞机的熟悉背影,心里莫名地有些怅然。如果当时他也一起考,那么现在……   眼前的图片又变成了另外一幅,接着,不停地改变着。从他小时候到现在,这些图像记录着他每一个转折点、每一次选择。似乎只要在这些十字路口上换一个方向,他的人生就会全然不同。   然而当这些图片全都跳过之后,最后只剩下他一无所成,懒散地窝在家中的画面。   “我们家的涛涛啊……”   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们家涛涛就是懒,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好好学习的心思,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你说别人家的孩子吧多少还有个兴趣爱好,他就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   “随波逐流,别人说什么是好的,他就喜欢什么,一点也没有自己的主见。”   “没学历,没本事。就算哪天死在家里,除了我还有谁会知道?”   “做吃等死啊……唉。”   母亲最后那幽幽一叹,像是雷鸣一样击在他心上。   他错愕,他惊讶,他难过!他……早知会如此。瞬时,各个画面不断地从他眼前闪过,似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念叨。   【死吧,死吧。】   【去死吧。】   【没有谁在乎你。】   【没有谁记得你。】   【被吞噬吧……】   梦中的世界逐渐坍塌奔溃,而躺在床上的刘涛,身体却剧烈颤抖起来,他像是抽搐般浑身抖动,   兀地,睁开双眼。眼中是一片通红,透着血色。刘涛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   屋外突然传来开门声,随即是一个人拖鞋换鞋的声音。   “涛涛啊,晚饭吃了没?”   塑料袋放在桌上,刘妈妈走向儿子的睡房。   “妈给你做饭,今天要吃什么?”   黑暗中,通红的一张眼紧盯着门口,犹如野兽般狂暴。暗处,传来谁低声的蛊惑。   【死吧,死吧,一起死。】   “涛涛?”   门把,缓缓转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觉得最后像惊悚小说?赞成的举手! ☆、第四审·懒惰(六)   昏暗之中,只有一双眼格外明亮。   刘妈妈推开房门,便望见儿子那犹如野兽的眼神。   “妈……”刘涛低声应了声,坐在那一动不动。   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协调,刘妈妈一步步走近儿子。   “怎么了?”她看见房间内乱成一团,连忙弯下腰去收拾。“要是肚子饿了就再等一等,我从外公家带了只鸡回来,一会炖给你吃。”   看着女人弯腰忙碌的模样,床上的年轻人喉咙里再次发出一阵咕噜声。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刘涛缓缓出声,声音沙哑的不似活物。   “你自己说呢?”刘妈妈收拾着垃圾,嘴里埋怨。“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家务都不会做。”   刘涛眼睛闪了闪,从床上下来,慢慢走近她身后。嘴唇启合,低声道:   “你是不是……很想我死?”   终于明白儿子的不对劲,刘妈妈回过身惊讶道:“你说什么……呃!”   喉咙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卡住,刘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刘涛眼中尽是红光,额角青筋暴露,双手用力掐着母亲的喉咙。   “你想我死,我们就一起死!”   “涛……咳咳,儿子……”刘妈妈脸色渐青,勉强伸手抓住刘涛的手。“不……住手。”   “为什么!”刘涛不受控制地怒吼,“我死了以后,留你一个人怎么办,谁给你送终?妈,和我一起死吧!”   嘴角是被勒住脖子来不及下咽的口水,刘妈妈看着犹如疯癫的儿子。   “不,不要杀人……涛涛。杀人要坐牢的,会被……抓起来的。不要……”   她说完这句话就渐渐失去意识,手中为儿子收拾房间的垃圾袋嘭地掉在地上,散落一地。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想起外面客厅塑料袋里的那只鸡,可惜……还没来得及炖。涛涛从小就最爱吃外公家养的鸡了。   刘妈妈阖上眼,眼角慢慢滑落一滴泪水。   双手松下力道,刘涛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母亲。眼中红光褪去,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所造成的一切。   “我……”他收回手,蹲□,魔怔般地伸手去触摸母亲的脸庞。手指触到那滴泪水,像是被烫伤   一样缩回来。   【不要杀人,儿子,要坐牢的。】   泪水从眼中争涌而出,刘涛跪倒在母亲身旁,像野兽一般的哀嚎。   “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出,刘涛发出绝望般的吼声。   “我好难过,好难过啊!为什么这么难受,妈?我的心里好难受,告诉我为什么啊,妈妈,妈妈!”刘涛紧抱着母亲的身体,任泪水喷涌而出,他像是孩子一样,发出嚎啕哭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只剩下我一个人!”泪水肆意地遍布在他脸上,刘涛沉浸在这看不见尽头的绝望中。   而在他身后,房间角落,一团黑暗慢慢显形。   轻轻舔舐嘴角,魔物看着眼前的这份美味。   啊,酝酿到最绝美的情感,只有人类才能散发出这么美丽的光芒。   魔物缓缓伸出手,向哭的失去意识的刘涛伸去。   来吧,把灵魂给我,这样就能去陪你母亲了。   永远的。   “你不能碰他。”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魔物突然转身,看向屋子的另一个角落。   “谁?!”   长着犄角的魔物从黑暗中显身,看着自己这个同类。   “如果不想死,就不能吞噬他。”   “你……你是?”魔物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同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畏惧强者的本能告诉他要退避,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个魔物的对手。   然而,天性中的贪婪,又让他舍不得放弃眼前的这份美味。   威廉看着这个弱小的同类,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清道夫已经盯上你,如果不想被毁灭,就给我离开。”   魔物颤了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   他在威廉的眼神下退缩了。“您说什么?为什么,您要来提醒我。”   威廉眼中不耐更甚了。   “现在,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会比清道夫更先杀了你。”   他没有忘记王晨的嘱托,但是殿下并没有说不可以杀死这个魔物,不是吗?   “我明白了。”被威廉威胁   的魔物恭敬地低下头,“虽然不知道您为何会这么做,但还是感谢您的提醒,阁下。”   语毕,他已经消失在房间中。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魔物们总是很识时务。   威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对母子,随即,拿起桌上刘涛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没响几声,电话便接通了。   “是我。”   “可以过来了。”   须臾,手机落在床上,而魔物,却是不见踪影。   “情况怎么样?”韩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脚下的烟灰都堆了有老高。   “队长!魔能反应十分明显,那个魔物应该过去了。等等,不对劲!”   “怎么了!”   “这个……”看着仪器上的数据,监视队员不可思议道:“魔能消失了,那个魔物好想离开了。”   “他走了?”韩瑟像是难以置信,语气中压抑着某种情绪。“该死的,怎么可能!”   魔物不吞饵,这意味着被除魔组放弃的刘涛一家,很可能会白白牺牲了。即使早就明白这是为了大局而舍小局,除魔组的人终究还不是铁石心肠。   “韩队。”俞明从外打开车门进来。“外面来了辆救护车。”   车内的除魔组队员们瞬时齐齐望向他。   “听说是刘涛慌乱之下打了电话给他的心理医生,那个医生报的警。他的母亲……说是自杀。”   “死了?”   “还不知道。”   车内一片沉默,许久,有人狠狠击打在车厢上。   “可恶!这些该死的魔物,通通给我去死!”   韩瑟掐灭烟头,眼神晦涩不明。   “派人去医院查看情况,仔细搜寻那个魔物的踪迹。不要让它逃出我们的掌心。”   “队长?”   “我稍微出去透透气。”韩瑟说了声,打开车门离开。   李旭想要跟上去,却被俞明拦了下来。   “别去,让韩队一个人静静。”俞明脸色也不太好,双拳克制地握在两侧。   “混蛋!”李旭突然大吼一声,“为什么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   俞   明望了他一眼,“因为我们是人类。”   韩瑟离开指挥车,绕路走到刘涛家小区附近。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风吹带来凉意阵阵。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韩瑟想起自己好像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几天没睡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除魔组的每一个队员都为了这次行动耗尽了心思。   谁知道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功亏一篑。   更何况……   抬头望了望小区,韩瑟吸了吸鼻子。转身,在路边招了辆的士。   十分钟后,付完的士钱的韩瑟摸了摸口袋里仅剩下的五十块钱,掏出来数了数,对花店的小姑娘道:“五十卖不卖?”   小姑娘看着穿着除魔组制式服装的韩瑟,心里有些鄙夷。穿的这么好,还来装什么穷人?   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苦笑,“这是老板娘订的价钱,我们打工的不能随便改的。”   “哦。”韩瑟收起钱,又在花店里逛了逛。“有没有其他便宜一点的花?”   “您想要送给谁呢?我们这里有白百合,康乃馨……”舍不得就别来买啊!花店姑娘暗暗犯了个白眼。   韩大队长看了看最便宜的都要七八十元一束,不由地犯难。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老板娘。”挂在门上的风铃响了响,一个年轻人推门而入。   “你给我的这束花,还没半个小时就枯了。”   “怎么可能?!”刚刚才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女孩奔了过去,“不该啊,我早上刚进的新花。”   韩瑟玩味地看着她,“老板娘?”   女孩像是没听见他戏谑的语气,仔细检查着年轻人手中的鲜花。“哎……怎么真的枯萎了?”   原本新鲜的马蹄莲,此时白色花瓣的边缘已经彻底变成黄色,也变得蔫蔫的没有水分。   “老板娘。”年轻人语气平稳道:“我是去看望病人的,这束花这样是送不出去了。”   “我,我马上给您换一束。”女孩看着年轻人毫无变化的脸色,以为他还不满意,又小心翼翼道:“那我……再送您一束康乃馨?”   “好。”   年轻人立马答应,捧了两束花后便不多说什么离开花店。   “等一等。”走出没多   远,他便听见身后有人呼喊。   “你好,可以问你买下那束康乃馨么?”韩瑟追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身边没带够那么多钱,正好店主多送了你一束,所以才想问问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冒昧了。”   “你准备出多少钱?”   韩瑟眼睛一亮,掏出兜里的所有钱。“五十,我只有这么多。”   “成交。”   韩瑟喜滋滋地捧着康乃馨道谢离开了,而年轻人也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角落。   “殿下。”在那里等着他的男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即使您不满意刚才那束花,魔力也不是给您这么用的。”   “有吗?”王晨摸出刚刚赚到的五十块钱给他,“按你的利益论来算,这一桩是我赚了。”   王晨想了想又道:“威廉,马蹄莲的味道怎么样?”   威廉无奈地跟在他家殿□后,他刚刚被命令使用魔力吸走那束马蹄莲生命力,好让王晨去换另外一束。   “不是魔物喜欢的口味,殿下。”   “是吗?下次换束康乃馨试试。”   “我想,我也不会喜欢康乃馨。”威廉一本正经道。   “做魔物不要太挑嘴。”王晨道:“走吧,去医院看看我们的病人。”   “是猎物。”威廉纠正。   两个魔物捧着一束花,向街对面的医院走去。而在马路的另一边,韩瑟将康乃馨交给医院的门卫后就匆匆离开。   没有带识别魔物装置的韩瑟和魔物菜鸟王晨,就这样擦肩而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敬完月亮,大家,中秋快乐!!!   PS:突然发现一个小BUG,大家有没有觉得,这篇文里名字里带旭字的人……稍微多了那么些?   咳咳,我乃取名无能星人。 ☆、第四审·懒惰(七)   市第一医院,这已经是王晨第二次光顾。   在还没成为魔物前以及尚未有威廉这个称职的管家之时,他看病从来不去这些大医院。当然他也很少生病。   巧合的是,仅有的两次来这家医院还都和魔物有关。   不,准确地说,是和魔物们的猎物有关。   “你好,我来看望今天刚进院的病人,刘涛和他母亲。”王晨走向医导台。   “请问你是?”   “我是刘涛的心理医生。”   看向询问的护士,王晨微微眯起眼,放低声音道:“我需要去见他,告诉我他在哪。”   那双黑色的眸让人无法拒绝,护士愣愣地望着他,神情迷惘。她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驯服地回答王晨。   “是,您所探望的病人在C栋……”   得到病房号的王晨满意地走了,而护士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有些迷糊地环顾了一圈。   “刚刚好像有人在这?”   不远处,王晨走过去和等在电梯前的威廉汇合。   “您太大意了。”   威廉皱着眉,“您对蛊惑术还没有完全掌握,很可能会留下破绽。”   “是是是。”王晨敷衍着他的操心,“但如果不实际运用的话,它永远都是这种水准。你应该让我多些机会练习,威廉。”   魔物管家沉默地跟在后面。   医院永远是人来人往,为了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在进入医院前王晨让威廉帮忙遮掩住自己身上的魔气。   无论是清道夫还是其他魔物,他暂时都不想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   两魔抵达刘涛所在的那一层楼。刘涛在普通病房,而她母亲尚在重症监护室。   “您确定要直接进去?恕我直言,这里恐怕已经被清道夫们监视。”威廉提醒道。   王晨说:“我知道,不然也不用特地来这一趟了。”   他径直走向刘涛所在的那间病房,嘴角擒着笑意。   “我就是要让清道夫们知道,我是和刘涛有关系的‘人’。”   威廉稍落后一步走在王晨身边,此时听见他这么说,抬头看了王晨一眼。那眼神中完全没有平时显现出来的恭敬和谦卑。   r>  只有,深沉的凝视。   走到病房门前,王晨稍稍停顿,敲了敲门。   “请进。”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晨推门而入,首先看见的是双人病房内的另外一个病人。那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看见王晨他们进来愣了愣。   “你们是来看望这个年轻人的?”中年男子随即反应过来,“小伙子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直睡着还没醒。”   “你好。”王晨冲对方礼貌地点点头,随即将手中的鲜花放到病床旁。而在床边的小柜子上,一束康乃馨早就安静地摆在那。   王晨默默打量着这束花,同病房的大叔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这是刚才门卫那边送过来的,听说是有人交给他们的。真奇怪,现在的年轻人探望病人都不愿意自己亲自过来的吗?”他随即又加道:“当然说的不是你,小兄弟。”   王晨对他笑一笑,在刘涛床边搬了张椅子仔细观察,而威廉站在他身后却是一动不动。他们俩都没有继续说话,原本还想再多说些什么的大叔,看这阵势也不敢再打扰他们,只自己静静地躺床上翻着书看。   而他却不知道,此时王晨和威廉正在通过另一种方式交流。   【他怎么了?】以魔物特殊的声波交流,人类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入睡,但其实是意识受到冲击,没有外界干涉的话,根本不会醒过来。】   【植物人?】   【可以这么说。】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恢复意识?】   【没有。】出乎意料的,魔物管家这次斩钉截铁的否认。   【威廉?!】王晨有些讶异,抬头望着他。   【……他的意识太过脆弱,如果我强行干涉只会彻底击碎它。】   【你做不成,由我来不就可以了么?】   威廉不赞成地回视王晨。   【您根本就没有学习过如何侵入人类的意识中,您还太过年轻。】   【但是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是吗?】王晨锲而不舍。【如果我可以入侵他的意识,就能把他救回来。】   被王晨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威廉不是很舒心。   【您没必要这么做,不过是一个人类……】   【当然有必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威廉?】王晨眨了眨眼。【想要有所成长锻炼是必不可少的,你应该放手让我尝试各种练习。】   【况且这个人类对我还有用处。】   不知道是被王晨给说服了,还是心里有了其他的考量。威廉虽然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教给了他方法。   【您只需要抓住这个人类沉睡的灵魂,然后命令他让你进去就可以。】   【这么简单?】王晨有些诧异。   【进入并不困难,但之后才是危险的。人类的精神世界错综复杂,我不想让您轻易涉险……】威廉还没说完,就看见王晨眼睛微微闭上,显然是已经开始入侵刘涛的意识。   魔物管家看着这样自作主张的王晨,即使心里不是很满意,也是悄悄地往他身后走近一步。保护候选人是他的第一使命。   此时,驻扎在外面的除魔组。   韩瑟刚刚回到指挥车就收到部下的最新消息。   “队长,刚刚有人去医院看望刘涛。”   “查出是谁了?”   “没有,但是我们装在医院的微型摄像头有拍到照片。”负责的队员调出一组照片指给他看。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性,首先让人第一眼就看到的是那个走在后面的混血男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这个男人都是很吸引人注意。当然,也很容易引起同性的排斥和嫉妒。   韩瑟手指着这个出色的过分的男人,“给我仔细调查,查他最近几天的活动,和什么人来往过。这些我全部都要知道。”   “韩队。”俞明道:“我们没有精力在每一个去探病的人身上都花这么多时间来调查。”   “谁说要调查每个人了?”韩瑟挑眉望他,“就给我查他,这人一看就来路不简单。”   “……队长,你确定不是因为人家长得比你帅才特意针对他吗?”李旭犹豫道。   韩瑟笑眯眯地回头看他,“我像是那种人吗?”   “很像……哎呦!”被暴打了一下脑门,李旭嗷嗷叫着捂着脑袋。   俞明默默地看在眼里,明智地没有多话。   韩瑟毫不心虚地转身继续看图像。   “这个人……”看见走在威廉身前的王晨,他不由地   顿了一下。   “怎么,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连这个小帅哥队长你都丧尽天良地不想放过?”不知死活地李旭又凑上来问。   “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韩瑟若有所思。   “……”李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你什么时候由这种癖好了?”他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怪不得每次部长给你介绍女人你都拒绝了,原来队长你竟然好这一口!”   韩瑟看着他,微微一笑,捞起袖子摩拳擦掌道:“我会让你知道……我究竟好的哪一口。”   “唔,呀!救命!”   五分钟后,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李旭只剩半条命地躺在一旁,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中苟延残喘着。   始作俑者松了松衣领,突然灵关一闪。   “是他!”韩瑟看着图像上的王晨,想起来自己不久之前才刚刚和这人见过面。只不过那时候他只顾着看花,没怎么看对方的脸。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韩瑟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旁的队员们都纷纷不寒而栗。   “明天之前,我要这两个人的所有情报。从出生到现在的,明白吗?”   “是……是!”   听见部下的应诺,韩瑟心情总算好了点。“他们还在医院?”   “是的,这两人还一直待在病房。”   韩瑟看了下时间,低声道:“时间这么长……”他突然抬头,对车内的一众队员们展露笑颜。   “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医院?”   没有人应声。   “陪我去的人,这个月休假一天。”   “我!我去!”   “队长,选我吧!”   一时间,众人纷纷举手。就连躺在地上的李旭,都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胳膊来。   韩瑟看了一圈。“俞明,你陪我去。”   在其他队友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俞明点了点头。“要带什么吗,韩队?”   韩瑟挥了挥食指,“从现在起,叫我韩SIR。”   李旭在一旁喃喃了一句,“你本来就叫韩瑟……啊!”毫不意外地,他又被踹了一脚。   而此时医院内的王晨,却丝毫不知道   有人正打着主意准备来找他们。   他刚刚入侵进刘涛的意识,才终于知道威廉口中的危险是什么意思。   王晨抬头环顾着刘涛的意识世界,确定这是他有史以来遇过的最糟糕的情况。   正这么想着,上空一个黑色重物袭来,并伴随着一个人尖叫的声音。   “下面那个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   一眨眼中秋到国庆,不由让人感叹时光如梭啊(茶   PS:没想到真的在最后几天挣扎着上月榜了……至于二更?等我使劲挤一挤,看看今天十二点前能不能拉,咳咳,能不能写出来。   咦?怎么光看这一章,好像文风明朗了许多?幻觉,一定是幻觉。 ☆、第四审·懒惰(八)   天上掉馅饼,一般用来形容好事。   王晨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巨型蛋糕,却一点都不觉得幸运。   粉红色的,涂着一层厚厚奶油,镶嵌着多种水果的直径十米的蛋糕,正朝他砸过来。   “彭——!”蛋糕落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王晨回头看了一眼那被砸出来的深坑,庆幸自己及时躲过。就算只是意识形态,他也一点都不想被这种黏糊糊的东西给砸到。   “喂,喂,喂,让一让!借过借过!”一道人影飞快地从他身后窜出,然后,高高一跃。   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这人就这样……跌入了蛋糕海中。   那巨型蛋糕在深坑里砸的稀巴烂,奶油和蛋糕不成规矩地搅合在一起,伴着水果汁液四流的碎片,实在是让人很倒胃口。   王晨冷静地看着那个畅游在这一片蛋糕稀泥中的人,看着他来回游了十圈。   “噗啊!”   一个猛子扎进去,又突然窜出来,溅起来的奶油星子差点沾到王晨身上。   “好爽。”这个畅游蛋糕海的人又仰泳起来,他头枕在一块漂浮的蛋糕上,仰天看着,看着……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头。   “咳,咳咳!”   猛地一惊,这人转过身来,看见深坑旁默不作神地盯着他许久的人。   王晨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出声喊:“刘涛。”   “你是谁?”刘涛好奇地看着他。“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和我一样的活人。”   其实他眼前的这个也不算是人。   “你在这待了多久?”王晨问他。   刘涛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数完手指想要掰脚趾,发现在一团奶油中实在难以做到这种高难度动作,只能放弃。   “不记得了,反正很久。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他眨巴着问。   王晨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刘涛,总觉得他很是奇怪。看起来虽然很正常,但是言行举止却不像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   这么想着,王晨对一身奶油的刘涛伸出手。   “我认识你,来带你出去。”   “出去?我才不。”坑里溅起一阵奶油浪花,再一回头,刘涛已经跳到岸上。   >     “在这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去?”   “外面比这里更好。”   “是吗?外面有大蛋糕让我游泳?”   “有。”   一人一魔正好走过一条炸鸡堆出的城堡,刘涛随手抽了块出来。轰隆,失去借力点的炸鸡城堡在他身后坍塌成灰。   “外面也有这种城堡?”   “……一个叫迪斯尼的地方,有很多城堡。”仗着刘涛现在智力不健全,王晨面不改色地忽悠着。   此时,他们坐上一条小船过河,刘涛随手捧起河水饮尽。王晨发现这河水竟然是彩色的,而且似乎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不同的饮料。   “那有随时随地都可以喝的河水吗?”   王晨现在开始怀疑自己进入的不是刘涛的意识世界,而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之类的童话故事。   “外面有很多大河,里面有很多鱼。所以……”   刘涛期待地看着他,王晨慢吞吞地来了句。“所以,你可以随时随地捧起一捧河水当鱼汤喝。”   “听你说的好像不错。”   小船靠了岸,两人相继上岸。   “但我还是不想出去。”   “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想待在这里,永远不要出去。”   心理逃避。默念了一句,王晨继续跟在他身后。   “而且这里很好,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比如,我现在想要睡觉。”   一张超级豪华的立柱大床出现在刘涛身后,他轻轻松松地往后一靠趴了上去,打了几个滚。随即,便像懒猪一样动也不动弹一下。   王晨冷眼看着他,想着这家伙真不愧是被魔物看上的货色,有够懒。   从床上掏出一个木偶,刘涛随手扒拉着。   “而且这里能够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床前有着莹莹亮光。王晨循光望去,看见一个电视机。   电视上放得好像是什么访谈节目,刘涛正看的津津有味。   王晨走近,盯着他怀里的木偶看。这支缺胳膊断腿的木偶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明明只是用墨水给点上去的,却让人觉得他   是真的在看你。   一个破烂的木偶,悄悄地盯着你。让人背后陡升凉意。   “要我说这个刘涛啊……”   电视里突然传来的一句话,把王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抬头看向屏幕,正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撅着嘴。   “要钱没钱,要学历没学历,长得也就一般。要不是靠他家里的那套房子,哪个姑娘会看上他呦。”   画面一转,又变成一个年轻男人,他搂着一个女孩正大笑地说着什么。   “我跟你说我之前那个室友,叫刘涛的那个。一天到晚玩游戏上网没个正经事,最后还不是被逼的休学了?这么大的人了回去靠爹妈养活。真不是个男人!”   电视上的画面一下子转过很多。   “没用……”   “没本事……”   “活着浪费空气。”   许多人咒骂嘲笑的声音,像是念经一样不断传入耳中,让人心生烦躁。   王晨去注意刘涛的表情。只见他一脸无所谓,看的倒很有趣,仿佛他们说的不过是其他人的事情。   王晨低头看着床上的木偶,总觉得它好像离自己近了些,它刚才是在这个位置吗?他盯着木偶那双黑黑的眼睛看,一无所获。木偶只是木偶而已,无力地趴在床上。   刚才它的嘴有那么红吗?如同鲜血一般。   电视上依旧在放着不同人对于刘涛的评论,而当事人却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捧了一带瓜子在手中磕着。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王晨有些兴致缺缺,而此时电视机却突然传出沙沙声,变成了另一幅画面。   “王晨。”   很像是威廉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   “为什么我要选你做主人?”   “不过是个无知的幼儿。”   这是威廉一贯冷嘲热讽的声音,但还是王晨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即使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盯着电视机看。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服从你?”威廉冷漠的声音传来,带着某种蛊惑。   王晨不由集中心力去听他的下一句话。   “那是因为,你……”   异变突生   !   脸庞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王晨连忙躲避过去。没想到就算早有准备,还是被击伤了。   伸手抚到伤口上的血迹,他眼中隐隐泛起怒意,看着地上那个袭击他的——木偶。   此时已经不能用木偶来形容了,原本破烂的玩具被赋予了生命力。鲜红的嘴像是要啃噬般大张着,墨色的眼睛泛着红光。这更像是一个怪物,一个失去神智的野兽。   王晨可以看到木偶背后聚集的黑色的气,那是可以伤到他某种东西。不,是已经伤到他了。   “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类伤到。”抹去脸颊上的血迹,王晨冷笑。“一定会因为这个被威廉说教,你害我这么麻烦,准备怎么赔偿?刘涛。”   没错,比起那个坐在那边无动于衷的人,他认为这个凶狠怪异的木偶才是真正的刘涛。   被点破身份后,周围的景色迅速发生变化。   一个充斥着黑色与红色的怪异世界,两种颜色像是黏稠的血液一样融汇在一起,让人觉得恶心又恐怖。   “你的品位真是不敢苟同。”王晨嘲笑。   木偶眼中的红光闪了一闪,又迅速地向他扑来。速度太快,王晨根本来不及躲!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想躲开!   木偶狠狠地咬在他肩上,像狼一样撕咬。   而王晨却在此时露出一抹微笑。他缓缓伸出右手,紧抓住木偶地脑袋。   “来的正好,我可是……饿了很久。”   弥漫在木偶身后的黑色怨气突然像是被吸入黑洞一样,全都向王晨手心涌去!   一个黑色的漩涡在他们身边形成,漩涡中时不时地出现各种扭曲的人脸,似乎是在咆哮,在抗议,不甘心就这样被王晨吸走。然而最终,黑色漩涡还是毫无抵抗力地被王晨吞噬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吞噬这么多负面情感的年轻候选人,轻轻打了个饱嗝。   “好撑……”王晨揉了揉肚子。“果然是不能暴饮暴食。”   他瞧着地上蔫吧了的木偶,失去怨气后它又变成了原本的破烂模样。要不是眼中还有红光,几乎会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无害的玩具。   王晨微笑,轻轻拾起它,然后——伸手拧下了它另一只胳膊。   木偶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是刚才打伤我的惩罚。”年轻的魔王候选人睚眦必报。“以后你再慢慢还。”   “现在,让我出去。”   木偶对他这句话毫无反应,似乎不打算妥协。   “你不想见你母亲?”王晨在它耳边低语。“被你杀死的母亲,可怜的女人。想想她毫无防备地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勒死的模样,临死前却还在为你担心,是不是很蠢?”   木偶挣扎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看着它挣扎狂乱的模样,王晨再次露出笑容,“我可以保证,即使你们都死了,你也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她。”   “除非——”犹如恶魔的诱惑,他轻语:“你跟我离开这里。”   “我能让你再见她一面。”   木偶眼中红光闪动。   ……   终于从刘涛的意识中离开,王晨只觉得无比的疲惫。这一行真是充满了各种意外,但也有不少的收获。他得回去好好疏通一下思路。   “你好。”   正在他揉着太阳穴时,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王晨一抬头,便看见门边那个正对他微笑的男人。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脸血地送上二更。   看二更的同志们,别忘了回去抚慰下一更兄,留个言什么的。   写完这一章后发现,我果然不是适合明朗的人。   PS:之前嫌弃刘涛没用的亲么,这一章涛涛弟成功充当了王晨的第一餐,居功至伟,鼓掌~ ☆、26、第四审·懒惰(九)   .  刘涛觉得自己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有会飞的蛋糕,各种美味,还有……那个心理诊所的实习生。   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梦里梦见他?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不,不,自己绝对没有整天去想那个见鬼的毒舌实习生,绝对没有!只有偶尔,偶尔会想起他说的几句话而已。   说起这个,好像在梦里面那个实习生还说了些什么?   【我会让你再见你母亲一面。】   妈?   老妈……   一个中年女人无力地躺在地上的画面,跃然浮上他脑海。   “你把我妈给怎么了!”   刘涛大叫着从床上腾地坐起来,用力过度,还不小心扭到了腰。   “疼!疼疼!”揉着酸痛的腰,刘涛纳闷。“这什么破地方,床这么窄。”   他揉了半天抬眼一看,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看他。他转眸,看见一个熟人。可不巧,正是刚刚在梦里威胁他的那个实习生。   好啊,在梦里作弄我还不够,现在还来干嘛?   “你,你——!”刘涛指着对方的鼻子,半晌吐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妈的吗?”   王晨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做梦吧。”   “我……”刘涛愣了愣,“我这是在哪儿啊?”他终于反应过来,周围不是熟悉的景物。   “医院。”   “我怎么到医院了?我妈呢?”   “这位小兄弟,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涛转身,看向对他搭话的人。一个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年轻男人,看模样很好相处,但是却让刘涛本能地觉得危险。   “记得什么?你是谁?”   韩瑟微笑,掏出一张证件。“我是负责你母亲案件的警察。在你醒过来之前,我正在对这几位做询问笔录。”   “我妈她怎么了?”刘涛紧张地问。   “你母亲被送进医院,怀疑是自杀。当然如果不是她脖子上没有你的指纹,我们倒倾向于将你定为嫌疑犯。”   “我是嫌疑犯?!我为什么要杀我妈!”刘涛情绪激动,“你们警察只知道说混话!”   “冷静点。”   韩瑟看向他,“现场疑点很多。为了你和你母亲着想,我们还是查清楚点比较好。你还记不记得什么?比如,在这段时间和谁接触过,有没有和谁结仇?”   “韩警官。”在刘涛继续暴躁下去之前,王晨出声:“我想我的病人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接受询问,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我们好了。”   “你们?”韩瑟抖眉望向他。   “刘涛之前曾经接受过我们诊所的心理咨询,我想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王晨说着,一边的威廉走上前一步。   “如果你还有想问的问题,就请问他吧。现在,我和我的病人需要休息。”   韩瑟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威廉已经走过来,很是“客气”地请他们离开。最终,他和俞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房门在面前关上。转身,还要面对一个散发着冷气的男人。   是的,威廉现在心情并不好。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类,冷淡道:“请快点问,我没有很多时间。”   病房内,只剩下刘涛和王晨。另外一个病人在韩瑟他们开始询问之前,就被客气地请出去了,暂时还呆在活动室。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坐在床上好一会,刘涛才出声。   “梦见什么?”   “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还有……你。”刘涛喃喃道,“你对我说,可以让我见我母亲一面。然后就叫我回来。”   他眼前一亮,似乎想起很多。   “我记得!你用那种奇怪的方式攻击我,害我受伤!你还掰断我一只胳膊!”   “那是因为你先咬我一口。”王晨道。   刘涛兀地一顿,“这、这么说……梦里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他错愕万分,“我怎么会变成那个模样,还有你怎么能进到我梦里?你是什么人?”   “你以为呢?”王晨面不改色地问。   “妖怪?超人?不,我看你更像是魔鬼!斤斤计较,特别记仇!”   “恭喜你,答对了。”   王晨对他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现在被你识破了身份,看来非得杀人灭口不可了。”   “……”整整沉默了三秒,屋内响起一个杀猪般的喊声。   “救命啊!妖怪要吃人啦!”   “救命,救命,救命,我不想被杀掉啊!我不要被大卸八块,也不要被剁成肉泥!”   王晨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大喊大叫的家伙,要不是他事先施了一个新学会的隔音法术,恐怕早引得一大堆人过来。   “闭嘴!再喊一声我真把你给吃了。”   刘涛立马噤声,眼泪汪汪地抓着被角。“我、我的肉不好吃,你别吃我。”   看着他这滑稽的模样,王晨倒也觉得有趣。   “要吃你的可不是我。”   听见“吃”这个字,可怜的刘涛又抖了抖。   王晨悄悄抿起嘴角。逗弄着这个人的同时,心理还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那个魔物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刘涛,之后定会再来寻他。这么一个有趣的玩具,而且还是自己第一份用过的食物,怎么能被其他人抢走呢?   作为魔物的护食心理彻底爆发。王晨脑筋转了转,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你想活命吗?”他问眼前的这个人类。   刘涛点了点头。   “想要你和你母亲都安然无恙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年轻的魔物候选人勾起唇角。和另一个魔物抢食似乎也是件有趣的事情,不妨试一试。   十分钟后,王晨推开门。他一看见门口的两人,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怎么还在这?”   韩瑟无奈地摊手,微笑。“人民警察,责任重大。”   王晨似乎是有些不悦,“他已经休息了,有事明天再来问。”   “等等!让我见一见他们,我有话要说。”屋内突然传来刘涛的声音,韩瑟两人神色一振。   “这可是当事人说要见我们。”韩瑟对他笑了笑,推门而入。   屋内传来了刘涛和他们讨价还价的声音。   “我跟你说了你就不会在怀疑我了?”   “看情况吧。”   “那你们要确保我和我妈的安全。”   “这必须的。”   “别再把我当嫌疑犯!”   “考虑考虑。”   “你们再这么不合作,我就不告诉你们我想起什么来了。”刘涛严肃道。   韩瑟咳嗽了一声。   “……你说吧。”   王晨和威廉离开,两魔继续秘密交谈。   【您确定那个人类可以相信?】   【威廉,不是信任,而是可以利用。】   【那您打算利用清道夫去除掉猎食刘涛的魔物?】威廉的语气似乎是有些不满。   魔物们虽然没什么同胞爱,但也不会喜欢出卖同类。王晨明白他在想什么,抬起右手,轻轻握了握。之前在刘涛的意识世界中,他就是用这只手吞噬了自己的第一餐。   那种感觉……似乎会上瘾。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魔物热衷于捕食人类。   王晨有些答非所问道。   【你说魔物的味道会是怎样?威廉。】   魔物管家看着自己主人的背影,微微低下头。   【如果您想尝试的话,您总会知道的,殿下。】   主仆二人不再交谈,他们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韩瑟和俞明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俞明有些不放心地问。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韩队?”   韩瑟头也不回。“不管信不信,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刚才刘涛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他说自己曾在东园区一带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还和那个陌生人有过交谈。   当韩瑟他们询问刘涛记不记得那个人对他说了些什么,刘涛只是迷惘地摇了摇头,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几乎让韩瑟确定了这人就是那个魔物!但凡捕猎的魔物,对会对猎物施下某种咒术,让他们忘记当时发生的事情。   “即使我们现在赶过去,魔物也不一定还会在那。”俞明道,“而且我总觉得,那家心理诊所有些奇怪。”   “当然奇怪,有谁会在出紧急情况是不拨110而是打给自己的心理医生?”韩瑟冷哼一声。   “那我们再仔细调查一番?”   “……暂时不去动他们。”韩瑟道:“我们人手还不够。”   “队长?”   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街角的某处,韩大队长低声道,“正如你说的,他们很不简单。现在的我们不一定是对手。”   “难道他们那里也有魔物?”俞明惊讶。   “谁知道呢?”   两手插在裤袋里,韩瑟回想起那个年轻人冷静沉敛的黑眸,轻笑。“总不是一般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终了。   花这么大笔墨描写刘涛,你小子以后可要耐劳耐操啊!   PS:衷心感谢rain、大和腐子、Kclaudia扔地雷支持,还有各位留言支持我的读者们。正是你们让我有了奋力码字的激情啊,香一口大的!╭(╯3╰)╮ ☆、27、第四审·懒惰终   地下两百米深处的实验室,开发对魔专用武器的主要基地。   在除魔组对抗魔物们的战斗中,对魔武器开发实验室承担着绝对支柱的作用,从经费分拨上就可以看出这点,除魔组百分之九十的经费都是消耗在这些实验中。   有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重要的实验室,竟然就建立在首都最繁华的商业街地底。而实验室的领导人,更是个还年不过三十的年轻人。   严怀,除魔组的第一知识分子,在一大堆孔武好战的莽汉中埋头于研究的他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然而这个年轻人,却是让除魔组能够与魔物们分庭抗礼的最大功臣。   科研组组长,除魔组的绝对核心人物之一。此时的严怀正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正在进行的实验。   新武器开发正到关键时刻。   “严组。”   开发室外,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进来。“黑队的队长发来消息,请求武器支援。”   严怀动也未动,好似没听见。   中年男子左看看右看看,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扰的时机,只好静静地站在一边。   场地中央,一支白色的枪正在精密仪器的操纵下一步步组合成。看起来简单的组合程序,每一步都是研究人员花费了大量心血和无数次的模拟才得到的最终步骤。   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为它注入小型粒子能量。开发室内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嗡——   仪器缓缓运作,一阵耀眼的蓝光闪过,映亮了整间开发室。   等光芒淡下去,人们紧张地看向那支看起来普通的白色手枪。负责检测的人员手指翻飞查阅各项数据。   半晌,有人高呼。“成功了!”   室内响起一片欢呼声,所有人都喜形于色地庆祝着。就连一直紧绷着脸的严怀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刚才进屋传递信息的中年男子此时也是喜难自抑,这支新型对魔用枪的重要性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支枪的开发成功,意味着除魔组以后甚至可以猎杀魔帅级别的魔物!   “组长!”趁着所有人松一口气的功夫,中年男子再次找上严怀。“黑队的人说……”   “武器支援是吗?”站在隔离窗前的严怀回身。“韩瑟他们在N市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是的,似乎出了些意外。”   “N市吗?”严怀低声呢喃。   “组长?”   “告诉他我们会提供武器,但是劝他做好失败的准备。”   “是!”中年男子低头,匆匆离去。   他不会问严怀为什么会这么说,在每个科研组组员的心目中组长的话都是绝对正确的。   严怀转身,看着那支研发成功的秘密武器,“如果能够再早几天……”   另一边,收到回复的韩瑟哭笑不得。   “队长,怎么了?”俞明见他表情不对,问道:“难道是科研组拒绝提供武器支援?”   “这倒不是,只是严怀那小子又说了些不吉利的话。”   “严组长……”一旁的李旭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皱着脸,“那个研究狂人从来都不怎么正常。上次还把我抓进研究室,差点被他解剖了。”   “那说明他喜欢你。”韩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上眼的人严怀碰都不会碰一下。”   “我倒宁愿他瞧不上我。”李旭咕哝着。   “好了!武器明天就到,今晚大家都做好准备。”看着追踪仪器上显示的信号,韩瑟道:“这是我们一举击杀它的最好机会,不能错过!”   “是!队长!”   月光下,隐藏在N市的各处势力似乎在蠢蠢欲动。无论是准备出击的除魔组,还是隐匿身形的魔物们,都被这即将燃起的硝烟给撩拨地不能自已。   而始作俑者,究竟是谁——是贪婪的魔物,还是懦弱的人类?   凌晨,刚刚接到警示的魔物愤怒不已。   “那些该死的清道夫!”   他怒吼着,胸膛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焰。“竟然想要来杀我,不过是区区人类。”   【区区人类,却可以对付同样卑微的你。】   与魔物通讯的那端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   【我仅提醒你这一次,若不撤离后果自负。】   “……那殿下布置的任务怎么办?“   【当然会有殿下的其他追随者来完成,你已经被舍弃了。】   “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通讯悄然挂断,只留下魔物仓惶而茫然的表情。过了许久,他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被那位残忍的殿下当成弃子!   他好不容易把握住这次机会,来完成殿下吩咐的命令收集人类灵魂,可就在差一点点就要成功的时候却出了纰漏。   都是那些人类的错!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   黑暗中,魔物发出愤怒的吼声。   “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来自地狱的业火,人类!”   “你想要让谁品尝地狱的业火?”   兀地,空寂的房间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幽暗,难测,像是俘获人心的鬼魅。   魔物一愣,看着前方那空洞的黑暗。   “殿下?不,不……你是谁?!”   一团幽蓝的火焰浮现在空中,两道修长的身影随即出现。一个年轻的魔物,以及跟随着他的忠心的管家。   “看来这是从属于某位候选人的魔物,威廉。”把刚刚的那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王晨道。   “您是正确的。这的确是来自另一位候选人的暗哨,他为您的竞争者收集人类的灵魂。”   魔物管家微微俯身,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魔物。“我们应该尽快将他处理掉,殿下。”   “那就顺便让我练习一下新学的法术。”   掌中升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年轻的候选人如同在戏弄瓮中之鳖。黑炎带着极恐怖的力量,让魔物为之胆颤。   “不,你们不能杀我!”   他惊愕地看着这两个不怀好意的同类,突然指着威廉道:“我认识你!是你让我放弃那个人类,是你!”   “你应该感谢我们,没有让你死在人类手中。”王晨让手中的黑焰燃烧得更加猛烈。“而现在,你将成为我的第二餐。”   黑炎犹如巨兽将魔物一口吞下。这带来死亡的燃烧能够彻底毁灭魔物。被黑炎焚烧的魔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只能在痛苦的余烬中怒瞪着那两个冷眼旁观的魔物。   眼中的红芒渐渐暗淡,魔物临死之前都还在瞪着着王晨。   “殿下的敌人,掌控时间的禁忌者……”   烧焦的尸体颓然倒地,王晨收回黑炎,火焰乖顺地钻进他的掌心。   魔物没有灵魂,只有纯粹的欲望和黑暗。王晨品了品,作出评价。“比起人类,魔物的味道更像是高浓度的烈酒。”   “那您要当心喝醉,殿下。”威廉难得有心思开玩笑。   “他好像认得我。”王晨看着地上的尸体。   “每一位魔王候选人和他们的属下都认识您,因为您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候选人。”威廉顿了顿道:“也是唯一一个被人类养育大的候选人。”   王晨注意到他的用词,威廉说的是唯一一个被魔物养育大的候选人,而不是唯一一个魔物。   “在我之外,还有其他生存在人类中的魔物吗?”   “在魔物和人类悠久的历史中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们都无从知晓。”   “是吗?”王晨喃喃,抬眼看了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回去了,威廉。”   “收拾乱摊子的清道夫们就要来了。”   天亮时分,除魔组抵达东园区的这间仓库,小心翼翼地部署人马逼近。   “队长,里面有高浓度的魔能。”监查的队员道。   韩瑟皱了皱眉,看着安静地有些过分的仓库。   “小心。”   一行拿着特殊武器的队员们彼此对视一下,等着队长的命令。   韩瑟高高举起右手,一挥而落!   先锋队冲击,突击队从仓库天窗破窗而入!等韩瑟带着剩余的人马攻进去,却看见先行突击的队员们脸上满是错愕。   “队长……”   他顺着队员们迟疑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地上一具焦枯的尸体。   “有魔能反应,是魔物。”俞明道,“被别人先得手了,是他的仇家?”   “不。”韩瑟沉默了许久,缓缓道:“被得手的是我们。”   “对方杀了这个魔物但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把我们引来。这样一来首先遭到怀疑的就是除魔组。自己拿了好处又不想收拾烂摊子,就拿除魔组来当垫背。真是好算计。”   “那我们岂不是背了黑锅?”李旭忿忿不平道。“回去医院质问那个刘涛!”   “别去了,他现在肯定不在医院。”   韩瑟看着仓库外,仿佛可以想象到设下这计谋的人此时得意的笑脸。   “对方会也是魔物吗?”俞明谨慎地问。   “很可能。”   韩瑟抬头,看着低头丧气的队员们。“苦着脸干什么!对方帮我们把魔物除掉了,省了我们的事。任务也算成功了,准备回去吧。不就是被栽赃吗,多一次不多,少因此不少!你们还被红队的人陷害的少了?”   “可是队长,红队好好歹还算是自己人。这次我们还不知道是谁陷害。”李旭郁闷道:“难道就因为我们是黑队,就老要替别人背黑锅?”   韩瑟勾起嘴角,“怎么不知道?”   “啊?”   “回去联系联系你那个心理医生,看看他们还在不在。”韩瑟说完,扛着枪走出仓库,一边哼着一边走远。   “出来混,就要做好背黑锅的心理准备……”   李旭看着队长那潇洒的背影,回头愣愣地问俞明。“队长的意思我怎么不懂?和那心理医生有什么关系?”   俞明斜他一眼,跟着走出去。   “喂!你那什么眼神,不准在心底偷偷鄙视我!听见没——”   除魔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而N市的风雨,并未就此消停。   酒吧街,“夜色”。   Jean看着最新情报,微微勾起唇角。“真不是个安静的主。”   一直在他这里作客的某位候选人也是兴致颇浓。“这位小殿下胃口可不小。不过这次他怕是惹到了不该惹的家伙。动了那个小气鬼的属下,麻烦可就要上门了。”   Jean微微笑,“但是他身边还有一位更加护主的。”   “那一位……”神秘候选人失笑。“是啊,我差点忘了。那位阁下,可是最不喜欢被别人触碰自己的所有物。”   几天后,郊区别墅,威廉宅。   魔物管家冷冷地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哆嗦的人类。   “以后你的使命就是供殿下玩乐,并随时充当后备粮。明白吗?”   “明、明白!”刘涛连连点头。   刘妈妈事件解决后,刘涛就被接到这里来。他不知道这两个魔鬼动了什么手脚,自己老妈是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现在找了份工作,还很开心地催他立马出门。   刘涛偷偷瞧着像是要把他吃掉的冷峻魔物,悄悄咽了口口水。   王晨刚刚睡醒下楼,看见像是兔子一样哆嗦的刘涛,眼前一亮。   “过来。”他招呼道。   在威廉冰冷的视线下,刘涛一步步挪近王晨身边。   看着手底下微微颤抖的人类,王晨掀起嘴角,露出两颗尖牙。   “乖,先让我吃个早饭。”   可怜的刘涛抽搐了两下,便吓晕在地,口吐白沫。   王晨惋惜地问威廉,“他这样我岂不是不能吃了?”   “您可以等他醒来再用餐,殿下。”   这是未来的魔王陛下,非常普通而平和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第五审·色欲。   接到编辑通知,若无意外即将入V,最快是周六。   为了攒三更,所直到入V前都会暂无更新。感谢各位的支持~   那么,各部门准备好了么? ☆、28 第五审·色欲(一)   引:   水,滴落在地,晕染开一圈深色印迹。   激情时落下的泪,动情,又无情。流过后,完全不遗痕迹。   耳鬓厮磨时带来的温度,引起一阵阵的震颤。呼出的空气随着无形的轨迹,融入另一人体内,仿佛在彼此这般亲密的交缠中,连灵魂都可以融为一体。   手指划过身体起伏的曲线,带过肌肤的温度,留下缱绻的暧昧。   她启唇轻叹,抱紧那宽厚的背,紧抓住鼓起的背肌,嘴中发出无声的呻吟。   在这登上极点的快慰中,她收获着一夜又一夜的满足,享受着追逐与放纵的快乐。   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床上,像是这纠缠无限的欲望,困缚着她,魅惑着她,不放开她。   混沌的双眸看向天花板,满室的热度与低吟在这一刻远离了她。灵魂仿佛脱离身体,在一个极高又极冷的地方俯视着自己——这个淫/乱不堪,被欲望束缚住的女人。   下贱。   她听见自己的灵魂这么痛斥着。   是啊,下贱。在她无数次地在男人身前张开大腿的那一刻,她就明白。   自己一辈子,再也不要妄想逃脱这渴望。   那永远会在夜晚引诱她,诱惑她坠下地域的令人陶醉的爱欲。   多么虚假又无情——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王晨决定回出租屋一趟。   他搬来威廉这里多时,一开始并不知道会住这么久,有很多私人物品都还留在原来的那间出租屋。正好今天无事,便去把东西搬过来好了。   魔物管家微微欠身。“那么殿下,就由我……”   “不用了,威廉,你留下。”   王晨指着一旁的刘涛。“让他和我一起去。”   “……如您所愿,殿下。”   威廉转身,看着僵硬地站着的刘涛。“外出的时候,记住不要给殿下多惹麻烦。”   “会的!不,我是说我记住了。”   刘涛一站在威廉面前就紧张的要命,记得第一次威廉以真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是差点又吓晕。   威廉好似也记得这个人类是个胆小的,又提醒。“如果你在路上随便晕过去,就不用再回来了。”   当然,也别以为就等于是放了他。没有用处的玩具的下场是如何?   看刘涛发白的脸色,他似乎已经了解了。   “我们走吧。”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人一魔之间紧张的气氛,王晨推门而出。   在没有威廉作为交通工具的日子里,王晨又选择了公交车。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一个魔王候选人,但是不该乱用的钱还是必须节省。随意打的浪费钱是只有人类才会进行的奢侈活动。   “这是去哪?”没有威廉在一旁站着,刘涛面对王晨时轻松了不少。毕竟两人单论外貌的话,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年纪。   “F大。”   “你的、您的出租屋是在那一块?”   看着别扭的改口的刘涛,王晨淡淡道:“你随便称呼我就可以,不用刻意用和威廉一样的叫法。”   “哦。”刘涛应了声,“你以前是F大的学生?”   “恩。”   “哎,我还以为会是更有名一些的大学呢。”   王晨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在小说里面,反面人物一个个都是高情商高智商的狠角色。你和那一位,怎么算也该是反派中的反派吧。”   看着王晨的脸色,他又加了一句。“我是指按人类的立场来说。”   “学历和智商有关系吗?”王晨问。   “当然有!哎?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究竟有还是没有?一般的笨蛋是不可能考中名牌大学的吧,但是有些人天赋不同……”刘涛一个人陷入辩思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想着想着,就在一边发起呆。   耳根终于清静了,王晨松一口气。   他拉刘涛出来只是不想引人注目,毕竟威廉的外形实在是太过显眼,还是不要过多的出现在人前为好。而且他现在也学会了隐藏自身的气息,就不用威廉时时刻刻在身边保护了。   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跨越大半个N市,王晨和刘涛总算是抵达了F大附近的出租屋。   对房主说了声,王晨便进屋去搬东西。走过一楼的时候,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走在后头看天的刘涛差点撞上他后背。   那间屋子……看着一楼拐角的那间出租屋,王晨有些在意。   “没什么。”   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王晨收回视线继续上楼,进屋。   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哇,你究竟是有多久没来?”刘涛惊道。   多久?其实也没多久,不过一个月。只是因为这间房本就照不到阳光,上面的住户又经常漏水,所以格外容易滋生霉菌。而不久前的王晨,身上的钱也只够租这么一间房而已。   在遇到威廉之前,他身边的现金一共就只剩下两百多。而现在他却能住在一间采光良好的别墅,还有随身管家和仆人及预备粮。   果然是造化弄人,不,是造化弄魔。   王晨打开柜子收拾东西,指使刘涛搬到屋外。在找齐了所有必须带走的物品后,他看了眼桌子,将上面相框里的照片抽了出来,带走。   “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刘涛凑到他背后问。   “我爸,我妈,还有我妹妹。”   “原来你还有爸妈!不,应该说你竟然还有一个妹妹!”刘涛眼珠都快瞪下来。“我以为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或别的什么,难道你们魔鬼也是人生的?”   “是魔物。”王晨纠正他,“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出生,但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妹妹也不是亲的?”   “不是。”   刘涛立马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念叨着。“多好啊,不是亲生的妹妹……”   王晨不去管这小子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龌龊念头,将他捻出去,便把门锁上了。   咔哒,门锁发出轻轻的声音。   也是王晨与过去彻底告别的声音。   “喂,喂,你就不来帮忙搬一点么?都是你的东西啊。”刘涛在后面埋怨。   王晨头也不回,扶着扶手慢慢下楼梯。   “没有力气搬。”   “啥?你不是魔物吗,魔物应该都是力大无穷的吧。”   “魔物也会肚子饿。”王晨淡淡回了一句。   身后的刘涛立马就蔫吧了。他想起自己还身兼储备粮这一职责,在这个时候招惹肚子饿的魔物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等到把东西搬到一楼楼梯间,常年宅在家的刘涛就叫嚣着搬不动了,放下来休息。   “呼,搬家真不是人干的事。”刘涛抹了一把汗道。   “你这里面究竟是塞了什么东西,这么重!恩,怎么不说话?”他回头看去,却见王晨正盯着一楼的某间房看。“哎?这门刚才是开着的吗?”   房门,原本是关着的。王晨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屋内。   那里好像有着某种能够吸引魔物的东西。王晨正凝眸思索着,却看到身边的刘涛一步步走近那间房。   “别是进了什么小偷吧?”   “等等!”   他开口阻止时已经来不及,那个冒失的预备粮已经走进屋内。王晨无奈,只能也跟着进去。   一进入屋内,那种感觉更加明显了。王晨能够感受到自己血脉的涌动,手指微微收紧。这是捕食的欲望。这里徘徊着属于人类的强烈的感情,即使现在只剩下淡淡余波,仍能挑起他的捕猎欲。   还有,屋内某种若隐若现,彷如毒药的芬芳香气。毒药?王晨想起威廉曾说过的话,濒死的人类会散发出对魔物十分诱惑的香味。但是现在屋内的这种香气,却比上一次所闻到的更加浓郁。   那么,这是——   “好黑。”刘涛突然喊了一声,按下一旁的开关。   光明,霎时降临。   一片漆黑的屋子瞬间变得亮堂起来,而王晨,也终于找到了那股香气的来源。   “唔——哇!”   耳边是惊恐的叫声,王晨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大滩已经干枯的——血迹。整个地板都浸染着这种深褐色,难以想象到底曾有人在这留了多少的血。   那种芬芳的香气,原来是死亡的味道啊。王晨动了动喉结,嘴角掀起轻浅的弧度。   “赶快报、报警!”刘涛躲到他身后,“你、你说凶手会不会还在屋内?”   王晨回头看他,眸子像野兽一样闪闪发亮。“当然不在,你以为这门为什么会是开着的?”   “你的意思是?”刘涛打了个寒颤。   王晨低声。   “凶手刚刚才离开,就在我们上楼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继续感谢小矜的地雷。   入V第一天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为什么亲爱的们都这么纠结的攻受问题?   有人说如果这文不是主攻/受就不看了,我从最开始的惶恐,到后来的无奈,再到最后的麻木。   被逼问CP攻受的压力实在是不小,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的初衷。是的,如果从传统意义上讲,这篇文可以说是主受,但其实也可以说不是。   因为阿歪我从来不在正文里写H,从来不!这样的话,攻受有意义吗?有么?   至于为什么不写H,往下翻,下章再说……(这章话太多了 ☆、29、第五审·色欲(二)   引:   “敏敏,门外有人找!”有人探进头来喊。   “哦。”她应了声,放下笔出门,却在教室外看到那个她不想见到的女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快步走过去,拽着女人的手离开教室。她此时只希望没有被别人看到!   “小敏,我……”   被她拽着的女人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跟在她身后。   直到两人远离了教学楼,来到一个偏僻的树荫,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女人。   “你来找我干什么?”   岁月不留人,女人原本美貌的容貌,已经添了不少时光遗留的痕迹。但是她保养的不错,身段依旧玲珑有致,这份成熟的韵味只会更加吸引人注目。   然而女孩敏敏却厌恶她的这种夺目的美丽,从小到大,女人的这份美丽带给她的回忆只有屈辱。   “小敏你上了大学后,就没有打电话给家里,妈妈只是来看看你。”   “够了!你算什么妈——”敏敏脱口而出,在看到女人受伤的表情时化作讥讽的冷笑。“别来装可怜。”   “敏敏,我……”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知道你没事不回来找我。”女孩露出恶意的笑容,“毕竟你也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你,不会来自找没趣的,是吧?”   风韵犹存的女人紧握着双手,断断续续道:“我要再婚了,我想这件事最少要让你先知道,还有,让你见见你的爸爸。”   “我爸爸十五年前就死了!”   “——见见你继父,好吗,敏敏?”女人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彩。“只要有他家里的人认可,我们马上就会结婚,不用再过那种……那种给你难堪的日子了。”   “他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敏敏讥嘲道。   “他知道,但是他家里人不知道。我们也不打算让他家里知道,敏敏,只要你出面,让他们知道我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只要让他们认为我只是个普通的离婚女人。敏敏,求你,就这一次!帮帮妈妈吧,好吗?”女人哀求。   “帮你说谎?帮你摆脱□的身份,让你成为正经人家的妻子?”女孩冷笑,“你在那些男人身下张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这些?”   “敏敏,敏敏!妈妈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女人抓住她的手,有些歇斯底里道:“你也想妈妈不再做那种活的,对不对?”      看着女人眼中的希冀与哀求,女孩沉默许久。   “让我考虑考虑。”——   王晨终于想起这间屋子是谁的。   一个比他低一个年级的学妹,在他成为魔物的第一晚外出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孩——张敏敏。   当他想起这回事的时候,正和刘涛一起在警局接受盘问。作为现场第一发现人,他们理所当然地被带回警局。如果不是有房东作证,证明他这阵子都没有回过出租屋,恐怕他们就要由第一发现人变成第一嫌疑人了。   在威廉赶到之后,他们才能摆脱连续不断的询问离开。   魔物管家对于刘涛很不满,认为他不仅没有履行到自身的职责,甚至还连累到了王晨。   威廉冷冷道:“没用的东西应该处理掉。”   刘涛吓得又躲到王晨身后去。   “殿下,您不会是还打算袒护这个人类吧?”威廉眼神犀利。   “我不打算袒护他。”王晨道。   听见这句话,威廉满意地眨了眨眸,刘涛则有大难临头之感。   然而下一秒,这一人一魔的情绪却彻底颠倒过来。   “但是暂时也不能让你处理掉他,威廉。”   魔物管家不满道:“这个没用的预备粮正在浪费我们的食物,殿下。”   “是吗?”   “您要知道,要养活他需要耗费很多人类的食物。而您目前还未完全断粮,这个人类的存在会减少提供给您的食物的分量。”   王晨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你就不能多提供些人类的食物吗威廉。”   “我只是想让您学会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殿下。”魔物管家优雅地一欠身。“这也是作为教导者的职责。”   “……”   王晨正认真考虑,是否真的应该把刘涛丢弃。   明白自己现在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刘涛慌忙举手。“我、我!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肯干!不要把我给分尸灌麻袋沉海啊!”   “不会把你沉海。”威廉回头看他,“那样会污染环境。”   魔物们都是环保主义者。   “呜呜呜呜。”   刘涛立马像只大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向王晨。“我保证我什么都肯干,以后搬东西再也不喊累了!不要把我给丢掉。”   看着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王晨俯□,摸摸他的头。   “真的什么都肯干?”   “恩,恩!”大狗连连点头。   “那好,现在让你去办一件事,办好了就继续养你。办不好的话——”王晨拖长语调。   “一定办好!由我出手,那肯定是马到成功,信手拈来,速战速决,一骑绝尘……”   “去调查张敏敏的死因。”   “啊?恩,是是!”刘涛丝毫不敢怀疑。   “查出张敏敏最近和谁联系过。”   “是!”   “找出她的尸体。”   “是……呃,谁的尸体?”刘涛疑问。   “张敏敏。”王晨道,“我们并没有在屋内看见尸体,警察也没有搜到。难道你没注意到?”   “我刚才只顾着害怕……不,我是说这种小事我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顶着王晨犹疑的眼神,刘涛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这些事就交给我吧!新世纪的神探毛利小刘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我去也!”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的消失在二魔物的视线中,像是生怕王晨再反悔,决定要将他抓去填海。   在他走后,两个魔物静默良久。   “……殿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威廉。我并没有真的指望他查出什么。”   威廉眸光微闪,瞳孔边的一圈金色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您是想拿他当诱饵。”   “刘涛一定会大张旗鼓的调查,这样一来肯定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尤其是这件事背后的人。”王晨道:“凶手不会喜欢一个毛利毛躁地调查他的小子,而且这个小子又没什么背景,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   “凶手会向刘涛下手。”威廉接口道:“我现在明白了这个人类的用处,但还有一点不解,请殿下为我解惑。”   “什么?”   “为什么您要涉足调查这个女人的死?”   “威廉。”   王晨停顿了一下,“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回出租屋的时候,在房间内感应到了其他魔物留下来的气息。”   魔物管家神色一紧。   “我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少,但楼下认识的人却发生了这种事情。难道你不认为这其中大有渊源吗?”   威廉没有回答,王晨自己却轻笑了一下。   “对方都把挑战书送上门了,我怎么能不接呢?”   魔物管家深深低头,道:“您总是正确的,殿下。还请您尽所能地差遣我,我愿为您做任何事情。”   “威廉,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和刚才刘涛说的有些像吗?”   “……本质的不同,殿下。”   今夜,威廉又发现了这位年轻候选人的新的特点。好战,还有……喜欢戏弄别人。   这也算是成为魔王的必要条件吧,魔物管家姑且这么想着——   末引:   父亲葬礼的那个夜晚,她的眼睛看到了真实。   白天还一脸悲伤的母亲,到了晚上却变得□不堪,躺倒在别的男人身下。   男人的粗喘与女人的低吟,在黑暗中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音,一遍又一遍地贯穿着她的耳膜。   那些肢体相抵相缠,犹如变形的蜘蛛一样纠缠在一起,滴落的汗水混合着糜烂的空气,让人窒息。   灯光下,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是白天还来哀悼的父亲的友人。而这个朋友,现在却和本该在灵堂守夜的母亲纠缠在床上。   恶心,好恶心!   无论是母亲,还是那个男人!他们脸上快慰的笑,都像是魔鬼一样丑恶。脱去白天伪装的面具后,这些大人们都是这一副模样!   许久,女孩褪去脸上的愤怒。     她透过门缝,冷冷地看着屋内的男女。她要用这一双眼,牢牢地记住眼前的这一幕。   记住背叛了她和父亲的女人!   长大后,女孩更加明白自己在那一晚看见了什么。   原来所有的爱,都不过是欲望的献祭品。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想在这么个文艺的结尾下继续上章的话题。   简短解释吧,从不在正文里写H,是因为俺羞涩!看别人家的儿子滚床单和写自己的儿子滚床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写不出来啊!   捶桌!明明我压根不是这么纯洁的人! ☆、30、第五审·色欲(三)   引:   “敏敏,考虑的怎么样?”   两人再一次在一间咖啡厅见面,女人立刻发出焦急的询问。   “考虑什么?”张敏敏搅拌着咖啡。   “去见见你继父的家人,去和他们说说话!”   “然而对他们说谎,说你是多么好的一个母亲,多么温柔的一个妻子么?”张敏敏面露嘲讽。   “不,敏敏……妈妈这也是为着想。”   “为我着想?那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父亲了,如果把每一个上过你的男人都算上的话。”女孩露出恶露的笑容,“那恐怕得过数百了吧。”   “敏敏。”女人疲惫地闭上眼,忍受着女儿带给她的不堪。   “你听我解释,妈妈这次真的不想干了,妈妈累了,想过正常的生活。”   “够了!不要再一口一口的自称‘妈妈’了,那让我恶心。我可不记得有这么饥渴地想要躺在男人身下的母亲!”张敏敏站起身,“我走了,别再来找我。”   女人乞求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住女儿。   “那这件事你究竟答不答应,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他的家人?”   张敏敏回过身来,看着女人的脸,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去了?”   “但是你说会考虑考虑,你说过的,敏敏!”   看着女人绝望哀求的脸,张敏敏心中快意,她俯□在女人耳边低声道:   “是啊,我说过要考虑。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回复,答案是——不!”   挥开女人的手,张敏敏毫不留情地笑着离开。这种快感,这种报复的快感,她等了许多年了!   怎么能允许这个女人先逃,怎么允许把她带入泥沼的女人独自离开!——   “报——!”   刘涛一溜烟的冲了进来。“报告老大,我已经找到了最新情报。”   王晨坐在沙发上,“说来听听。”   “根据调查张敏敏的同学得到的消息,他们都说最近几天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还时常一个人外出与人见面。”   “查出是去见谁没有?”   “查出来了。我在网上摆脱朋友人肉,不,搜索了一下张敏敏的资料,发现她只有一个单身母亲,没有其他亲戚。她平日里也不认识什么学校外面的人,来找她的很有可能是她母亲。”   “很有可能?”一旁威廉质问,“那就是说还不确信。”   “不,不,不!本来是这样,但是我又拜托另一位朋友通过一些小小的手段调查了下警局的资料。嘿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老大!”   自从王晨将他从威廉手中救回来以后,刘涛就一直用这个称呼称他。   “不用卖关子,直接说吧。”   “遵命!”   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军礼,刘涛轻咳一声,道:“那天在张敏敏的出租屋里的血迹,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血迹。是AB型,很巧的是,张敏敏的母亲也是AB型血。这说明了什么”   “张敏敏的死和她母亲有关?”   “很有这个可能。她们母女的关系并不好,也许张敏敏和她母亲发生了什么矛盾。接下来我们只要继续调查张敏敏的母亲,应该就会有更多的线索。”带着一脸快表扬我的期待,刘涛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晨。   王晨微微点头,大手一挥。“去吧!”   “嗷呜!”   刘涛立马蹦起,如箭一般窜向客厅,直奔向桌上的早餐。这顿早餐他已经垂涎好久了,但是在威廉的威压下,没有王晨的允许他不敢动筷子。   就在他坐在桌上大快朵颐的时候,王晨和威廉相携出门。   “看好家,我们出去一会。”   “唔唔,灰的!”刘涛口齿不清地回答。   别墅大门嘭的一声关上,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许久,传来一个兴奋的呼声。   “终于自由了!哦也!”   而此时王晨和威廉两人,却是出现在了张敏敏出事的那间屋子。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是直接使用空间移动抵达屋内。   “能在这里感觉到什么吗?威廉。”王晨问。   魔物管家环视屋子一圈。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扫干净,而屋子里的物品却是纹丝未动,孤零零地待在屋内的它们此时有种幽静的诡秘感。   “的确有死亡的味道,殿下。”   “但是线索还太少,你有没有办法获取更多的信息?”   威廉点头,俯□用手指轻轻划过地板。   “这里还留有些微的血迹,凭借这些可以探查到血液的记忆中最后一刻所发生的事情。”   “用魔物的力量?”王晨眼中闪现过兴致,“我可以办到吗?”   “很遗憾,这法术超过您目前的能力。”   “……那就由你来。威廉,做一遍给我看。”王晨有些不甘心。   “是,殿下。”   魔物管家站起身,走到屋子的中央。闭上眼发动力量的时候,无形的气流轻轻掀起了他的额发。   以威廉为中心,一个肉眼所不能见的力场蔓延开来。而站在这股力量中间的冷峻魔物,自有一股难言的气势。令人恐惧,又令人诚服。   王晨好奇地看着这个模样的威廉。他知道自己的这位魔物管家实力深不可测,目前为止,还从未见过威廉全力以赴的模样。所以每一次威廉施展力量时,总是能够引起他无比的兴趣。   既有对强者的欣羡,也有跃跃欲试不可掩盖的战意。   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这是王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变得强大,变得比谁都还要强!   威廉轻念出一个王晨听不懂的字符,随后,缓缓睁开双眼。那双黑眸中的金色,变得比平时还要闪耀。   “殿下……”他低声道:“这就是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一道幻影出现在两人上空,像是一幕全息影片,将事发当天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再次显现出来。   主角是张敏敏和她的母亲。   “你又到这里来干什么?”幻影中,女孩的脸显的有些模糊不清,“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找我!”   “敏敏,妈妈是来求你,再考虑一下那件事。”   “没什么好考虑的。”张敏敏神色冷漠,“你赶快走,我不想被人看见和你在一起。”   她推搡着女人,想要把她赶出房间。   “敏敏,敏敏,你再听妈妈说说!”女人回身,拉住张敏敏的手。   那一瞬间,张敏敏像是被什么肮脏的东西触碰了一样,立马尖声高叫起来。“不要碰我!你这个肮脏的女人,不要碰我!”她疯狂地挥舞手臂,想要甩开女人的桎梏。   她的母亲受了不小的打击,由哀求变成歇斯底里。   “敏敏,就算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妈妈不也是为了你才那么做!你就不能最后为我考虑一下,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她摇晃着女儿的肩膀,两个人就在门前纠缠起来。   张敏敏不断推搡着她母亲,而这个女人也不肯轻易退后,她像是被逼到悬崖的母兽,用绝望又哀伤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   幻影中,最后一个镜头是张敏敏母亲惊恐的脸,以及一声尖锐的叫喊,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结束了?”王晨问。   最后一幕结束的太过仓促,明显是不自然的被遏制。   威廉回答:“有谁干扰过这血液里的记忆,为了不让我们得知真相。”   “是想要提高这场游戏的难度么?”王晨低语,“是魔物?”   “是。”   王晨想了想。“回去吧,再待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   “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就像刘涛说的那样,调查张敏敏的母亲,查出那个女人现在在哪。”   “这件事不是让那个人类去做了么?”   “这不一样,威廉。”年轻的候选人走至管家身边,看着那双黑眸。“我们要做的,是守候在后黄雀。”   看着兴致高昂的王晨,威廉不由提醒:“很高兴您有如此兴致,殿下。但我不得不提醒您,在您玩这些游戏的时候,候选人的竞选也正在进行中。”   “当然没有忘记。我也是为了王位竞选才参加这场游戏。”王晨露出一口白牙,“威廉。你说如果俘虏到一位王位候选人,能不能让长老们替我加分?”   “那得看您俘获的质量和数量。”威廉一本正经答道:“如果您有此打算,我可以给您一些建议……”   蓝光亮起,两个魔物的声音渐渐淡去。   这间曾染透了鲜血的房间,又变得寂静一片。   空空,荡荡。   只留下失去主人的物件们,没有灵魂的,孤单单地静立。   末引:   灯光闪烁,音乐激响,糜烂的夜店内,男男女女尽情地狂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独坐在角落,只穿着件吊带和一条热裤。颓靡的气质和她□在外的躯体,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嘿,有空一起喝一杯吗?”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眼下是一片纵欲的青色。   女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他。   “好啊。”她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有爱的捧个爱场~   三无者就请留个言吧,笑~   总之,就是留下你曾经爱过俺(的文)的证据! ☆、31第五审·色欲(四) 引: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总会做到一个噩梦。 梦里,男人与女人猖狂的笑声,纠缠的肢体,像挥之不去的恶鬼一样充斥其中。 她只能看着他们挥舞的躯体、快意的表情,却犹如被禁锢的囚犯一样动弹不得,躲不开,也……够不着。 心底衍生的,除了厌恶,渐渐地还有别的什么。 真的那么快乐吗? 这种带来的快乐,能够挥去所有的痛苦吗?能够遗忘所有的憎恨与悲伤吗? 你想要知道? 有个声音在心底对她如此说。 那就去试一试。 ----------------------------------- “还是查不到张敏敏母亲的消息。” 房间内,二魔一人正聚在一块。 “她原本工作的店里的人说,自从那天外出后就一直没见她回来。”刘涛有些苦恼,“这样线索岂不就断了?” “如果张敏敏的死真的和她有关,她很有可能躲在某处,而现在警察一定也在找她。”王晨道:“找不到她本人,可以通过别人去找。” “别的人?” “查查她和哪些男人有过联系,然后一个个找上门询问。” “什么?还要这么麻——”刘涛正抱怨着,随即注意到威廉的脸色,立即改口:“——烦再多也要干!我这就去问问她原来店里的人,看她最近都和那些男人接触过。” 过了不一会,刘涛又跑过来,兴奋道:“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这朱慧,就是张敏敏她母亲,听说原本都快要结婚了!我准备去问这个打算和她结婚的男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老大,我先走了啊!” 说完,已经一溜烟跑出房间。没几秒,楼下传来大门被紧紧关上的一声巨响,还隐隐有刘涛欢呼雀跃地走远的声音。 陡然静下来的房间内,威廉轻皱眉头。 “您已经提醒了这么多,他才查到这点。您确定这个人类真的能起到作用?” 王晨道:“诱饵不需要多有能力,只要能勾引人注意就可以。至少这一点,刘涛一直都做得不错。” 威廉同意道:“按他这样调查的动静,与事件有关的人一定已经注意到他。” 他递过一件外衣给王晨。 “殿下,我们也该出发了。” 王晨起身,“是啊,可不能让猎物咬饵后就跑走了。” 外面刚刚下了些小雨,天气有些微凉。 走在路上,行人都比平时少了一半。王晨并没有让威廉使用能力瞬移到目的地,而是选择步行前往。 “对方很可能也有所行动,请您小心些。” 威廉提醒道,他口中的对方自然是指那隐隐操纵着这件事的另一个魔物。 “威廉,你认为这件事会是谁做的?我们有得罪过哪些魔物吗?” “所有除您之外的候选人都是您的敌人。”威廉答:“而您候选人的身份就已经得罪了很多魔物。” “那你认为谁最有嫌疑?会是之前在甄芝的那件事中,和我们对峙的那个魔物吗?”王晨问:“你之前说过,他也是王位候选人。” 与此同时,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夜色”的某位候选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不会是他。” 威廉一口否决。“那是一位谨慎的候选人,他知道我在您身边辅助,不会再敢轻易向您出手。” “……是你太了解他,还是你对自己太有自信?” “诚实的说,两者皆有。但我并不认为对自己的实力怀有信心是一件坏事,殿下。”威廉看着眼前的年轻候选人,“只要您不随意离开我,就不可能被其他魔物伤到。” “那还不如找根链子把我拴着。” 威廉颔首。“如果可以,我的确希望能够那么做。让您无法行动,只能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 瞬间,王晨的脸色白了白。 下一秒,又听见威廉说: “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我不会做任何违背您意愿的事情,殿下。” “……下次开玩笑的时候可以先提醒一下,威廉。” “好的,如果您以后也这么做的话。”魔物管家优雅地回敬。 年轻的候选人终于明白,戏弄一位资深的强大魔物实在是一件不可取的事情。威廉这一定是在为前几天戏谑他的事而报复。 魔物的报复心真是不可小觑,几乎和他们的占有欲一样强烈。 王晨深深地明白了这个道理,心想下次要想再取乐威廉的话,最好做的小心谨慎一些。 一旁的威廉观察着殿下的神色,微微抿唇。 “——不过,对于这一次是谁在向您挑衅,我心中大致也有些猜测。” 王晨回过头来看他。 “还记得上一次登门拜访的那一个魔物吗?” 王晨想了想,“就是那个想要挖我墙角,把你拐走的那个?” 威廉嘴角微微抽搐,面不改色继续道:“他的主人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候选人,是公认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三名候选人之一,姬玄。” “东方姓氏?”王晨好奇。 “魔物们的姓名各有不同,希望您能关注我所说的重点,殿下。” “是是,请继续。” “姬玄除了以实力闻名外,他的性格在魔物间也很出名。”威廉的脸色有些微妙。“用人类的话来说,他非常小心眼,睚眦必报。上一次我拒绝了他的招揽,而不久之前您又除掉了他的一位属下,这让他已经记恨上我们。” “等等,我什么时候招惹到他的属下?” “您吞噬掉的那一个魔物,正是姬玄的追随者。” 王晨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位小气的候选人现在因为这些事情,而与我做对?” “正是如此,殿下。” “……威廉。”年轻的候选人转身看向自己的魔物管家兼教养人。“实话告诉我,你刚才说睚眦必报的时候,有没有把我也算在内?” 威廉保持沉默。 王晨见状,微微一笑。 “这个姬玄,先是要抢走你,接着又派人对我的宠物下手。” 如果刘涛在这里一定会喜极而泣,他的地位终于从储备粮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若是我不狠狠教训他一回,岂不是很没面子?”王晨磨磨牙道:“让他知道动别魔的东西,可没有好下场。” 威廉终于有了反应,“这句话等您断粮之后再说,会更有说服力,殿下。” 一个还没有彻底断掉人类食物的年幼魔物,说要去教训实力强大的王位候选人,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威廉,你知道管家的作用是什么吗?” 威廉继续沉默。 王晨拍了拍他的肩,“所以,教训不自量力的魔物这种事,就交由你了。” “……乐意为您效劳,殿下。” 天色渐晚,路边街灯亮起。 两个魔物在地上留下的影子,看起来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了,威廉,你之前说的实力最强的三位候选人……” “很遗憾您并不在内。” “……”王晨微微感到郁闷。 不引人注意的地面上,威廉的影子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在他影子的头部,张开一个惨白的,吓人的细长裂缝。如果这也可以算作是笑容的话,尽职的魔物管家此时是不是正在幸灾乐祸呢? 嘚,嘚嘚。 刘涛敲了一下门,整了整衣服等待着。 没人出来?他再上前一步,敲门。 哒哒,嘚嘚,哒嘚,哒嘚,哒哒哒哒,嘚嘚! 都快把门敲出传世名曲的声音了,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刘涛奇怪了,这个点是晚饭时间,一般人都不会出门吧。他怀着试一试心情,转了下门把手。 转不动。 刘涛用了推了下门,“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巧,门开……” 吱呀一声,转不动的门被他一下推开。刘涛用的力气并不大,门是以极缓慢的速度打开。看起来,就好像是有看不见的人躲在暗处替他开门。 摸了摸胳膊上窜出来的鸡皮疙瘩,刘涛小心翼翼地向门内走了一步。 “你好,有人吗?” 有人吗? 人吗? 吗…… 妈呀,这什么鬼屋子,竟然还有回声!刘涛哆嗦了一下,随即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都和两个魔鬼待在一个屋子里这么久了,鬼怕什么!真有鬼,到时候只要大呼一声,老大救我! 哼哼,量那些小鬼也一定不是老大这个大鬼的对手。 刘涛狐假虎威地壮着胆,继续向屋内走去。 渐渐地,他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实在是太安静了,好像连时间和空间都被静止。连墙上的挂钟,都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喂,喂,有谁在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四周的黑暗好像在嘲笑他一样,变得更加浓郁和喧哗。 恩?喧哗?刚刚不还是很安静? 刘涛猛地一转身,突然看见门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毫不做声,就用那黑黝黝的眼,静静地,静静地,盯着他。 “哇啊——!”刘涛连滚带爬地跑向窗子,他可不敢从门边走,那个诡异的人影可还一动不动地在那站着呢。 然而刚刚走到窗前,脑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刘涛痛苦地捂紧后脑勺,却无济于事,埋伏在窗前的人继续在他脑袋上狠狠击打。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脑壳被击碎的声音,细微的破裂声。 血丝从额间汩汩流下,刘涛透过那片红色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 “……是……你……” 他说,然后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末引: 女人收拾好妆容,若无其事地回到店里。 “外面雨这么大,去哪了?”有人冲她打招呼。 她微微一笑,“出去透透气。” “哎?你去哪儿捡了这么个破娃娃回来?”一个同伴捡起落在她脚下的破木偶,嫌弃道:“好脏。” 那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木偶娃娃,不仅四肢不全,甚至连脑袋上的部件都是七零八落的。这样的一个破娃娃,看着让人心生厌恶……和恐惧。 “哪个小鬼的恶作剧吧。”她不以为意,接过木偶,从窗口远远地扔了出去。 夜晚降临,寻欢作乐的人们又相继拥在一起,发出暧昧低吟。 女人也沉浸在的快乐中,放纵着自己。 男女低吟时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窗户上凝结成雾。雾气幻化出各种形状,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在窗外,有一双红色的眼,正紧紧盯着床上那个女人。 一个破烂的木偶,摇摇晃晃地靠在窗上。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今天差点来登陆不上来,好死赖活地爬上来更新…… O O 回复很多留言的时候竟然又不知不觉掉马了,艾玛,那感觉好像在裸奔…… PS :我又回来了,等等,这不是伪更!别殴! 而是忘记感谢这几天又给我投雷的小矜和轻尘若梦,感谢你们的支持 ☆、32第五审·色欲五   引:   被炙烤着,被所有人用眼神燃烧。   那些不屑的,鄙夷的,各式各样的眼神,像是在嘲笑她一样,在她身上留下累累伤痕。   她想要捂紧自己的身体,以为这样就能够安全一点。   然而无论躲到哪里,渀佛都有人用针刺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背后数落:瞧,这个妓/女的女儿。   每个走过身边的人,每道有意无意投过来的视线,渀佛都充斥着对她的嘲讽。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些目光的煎熬,躲不掉甩在她脸上的探究。   最终她明白,炙烤她的不是别人的议论,而正是她自己。   她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却用母亲给的钱生活,吃着母亲卖身换来的食物,穿着母亲出卖尊严得来的衣服。   无论她怎么祈求,怎么逃避,终究逃不开这个魔障,只要她还活着,使用这些肮脏的钱,身上流着这令人作恶的血脉。   然后有一天,吞下了禁忌之果的她经过惶恐,绝望,平静,终于明白。   既然逃不了这份燃烧的灼热,那就索性扑进火焰中,任它将自己焚烧殆尽。   沉浸于这放纵的快感,什么都不需要去想,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一直以来背负的包袱,放下来以后,发现它原来也不过只是一个虚假的外壳。   这份轻松的愉悦感让她很快就沉迷进去,在白天与夜晚假扮着两个人。白日的平凡与夜晚的喧哗,极度的对比下她得到更多的快慰。   在这种时刻,她甚至觉得能稍微原谅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她,自己又怎么能体会到如此的快乐呢?   哪想到,那女人却再次背叛了她!在她已经埋入泥沼的时候,这个自称母亲的女人竟然口口声声地说要离开。   离开这份灼热的地域,只留下她一个人越陷越深吗?   怎么能允许!   -----------------------------   阴暗的墙角,堆着一堆又一堆的垃圾,有些污物甚至都从袋中泄露出来,留了一地。   偶尔有人经过,都是捂着鼻子,一脸厌恶的匆匆而过。   然而这个被人遗弃的角落,今晚却来了两位不速之。他们静静地站在垃圾堆旁,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周围的脏污。   天空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仔细注意的话,会惊讶的发现这两个人身上竟然一点都没有湿。   如果,他们的确是“人”的话。   “破破烂烂的,还能修好吗?”   站在前面的一个人影突然出声问。   另一位看了看地上流了一地的红白之物,冷淡道:“即使是魔物,躯壳毁成这副模样也用不了了。”   “用不了了?”先前出声的人影重复了一遍,“威廉,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更加讨厌有人毁了我的东西后还随意乱丢。”   魔物管家点头赞同。   “把这样一个大型垃圾丢在户外,这个人一定很没有常识。”   再说一次,魔物们都是很环保的,或许威廉尤甚。   雨水从空中一滴一滴地落下,却在即将滴落到他们身上之时,被一层无形的阻隔给隔开。   王晨抬头望了眼落雨的夜空,轻轻抬起右手。   一个响指。   垃圾堆里发出微微的响动,一个破烂的物体被水球抬着慢慢从污物中漂浮而出。   王晨仔细检查着“它”,数秒后确认了什么。   “不在里面,不知道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威廉答:“保持灵魂状态随便乱逛的话,很容易成为其他魔物的食物。”   想起什么,王晨却是不赞同。   “别的人也许会,不过这家伙却不太一样。”   面对威廉不解的眼神,他笑一笑回答:“这家伙暴走起来,可不是轻易能制得住的。”   “那是因为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才会困缚不住一个人类的灵魂。”   看着魔物管家不以为意的模样,王晨微动手指,想着要不要在找到刘涛的时候,先让木偶状态的那家伙咬威廉一口试试。   每天被打击自信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但是殿下的能力十分特殊,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累积,就能不逊色与其他的魔物。”   典型的打一棍给个甜枣子,王晨心底不屑,嘴角降下的弧度倒是稍微上升了零点一厘米。   威廉十分会选择时机地询问:“您要去追查刘涛的灵魂吗?”   “不了。”王晨摇摇头,“那边就交由刘涛处理。‘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他一扬嘴角,继续道:“魔物的归魔物。”   威廉心领神会,扬手一挥收起刘涛的躯壳,跟在王晨后面走出这深巷。   既然这件事背后有魔物在指手划脚,那他们自然主要对付这个挑衅的魔物。人类的事,就由人类去管。   向目的地走去的时候,威廉忍不住多说一句。   “下次您还是少看些那些闲为好,殿下。”   “圣经是闲?”   “对于我们来说是的。”威廉不知从哪舀出一本,“您应该多看看看这些。”   王晨接过来一看。   《如何抚养婴幼儿》,出版社处标着一个大大血红骷髅,魔民出版社。   “……威廉,这本你是从哪舀来的?”   “上次jean留下的。”魔物管家见势不对,面不改色地扯谎。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jean,下次去探望探望他。”   王晨凉凉地说了一句,把扔回给威廉,很粗鲁的手法。   魔物管家精准地接过,趁王晨不注意的时候,翻到一章——《青少魔的反叛期》,稍微看了几眼,把收好。   “我会提前通知他一声,殿下。”   上这么写,在年幼魔物步入青少期产生反叛情绪的初期,请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威廉不知道何为安抚,但是尽量顺着殿下的意思总是没错的。至少,在他成为魔王之前。   两个魔物各怀心思,走到了目的地——刘涛不久前来过的那间屋子。   威廉轻皱眉头,一个箭步走到王晨身前,把他掩护在背后。   “小心一点,殿下。这里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王晨还没出声询问,只听见周围传来一声声尖啸,尖锐刺耳,带着嚣张和张狂。   而更奇怪的是,周围走过的路人好像丝毫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就连威廉和王晨,他们也好像都看不见。似乎陷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奇怪的空间。   呼呼的风声从头顶传来,吹动的窗子玻璃都梭梭作响。   “真不愧是威廉长老,躲藏得再好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一个扇着双黑色翅膀的魔物从屋顶上落下来,他全部心神都只看着威廉,连眼角都不屑于扫给王晨一下。   “如果不是殿下的命令,我还真不愿与你作对,阁下。”他故作绅士地向威廉行了一礼。   “那就滚。”威廉冷声道。   王晨看着那个僵了一下的鸟人,暗暗佩服威廉。魔物管家刻薄的程度,可是一般魔拍马也赶不及的。   不过这只长着鸟人模样的魔物,心里承受能力似乎也是不一般。他竟然还能对着威廉露出笑脸。   “虽然非我所愿,但是那位殿下的命令可实在是不敢不从。这个禁锢结界耗费了我不少心思,不擅长此法的威廉长老,恐怕暂时也无法离开。两位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直到一切都结束。”   “一切都结束?”王晨问。   “人类的灵魂成熟的一刻,就是结束的时候。”鸟人微笑回答,也终于看了王晨一眼。“等我们回收了那个女人的灵魂,让你们小小吃亏一次,想必我家那位殿下也就不会再那么气急败坏了。”   “的确是应该教训,不仅随便踏入我的地盘,伤害了我的宠物,抢夺我猎物。”王晨一字一句低声道,眼中是明艳的怒火。   “最关键的是,你竟然——还当我的面露出这么该死的一对鸟翅。”   威廉及时安抚道:“殿下,翅膀只不过是魔物最普遍的一种形态。”   “可我还什么都没有!”年轻的候选人愤怒了。“圣经里那些会飞的家伙们都有翅膀。”   “……您应该少看点那种。”   “我只知道我现在看他的那对翅膀很不顺眼。”王晨的声音冷静下来,却让天上飞的那个鸟人莫名的产生一股寒意。   “好想撕下来回去装饰在墙上。”哪怕自己没有,天天看着都是好的。   王晨刚说完这句话,鸟人魔物突然感觉到一阵怪异的波动。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异,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躯,倒飞着回到屋顶上去。而禁锢结界,也在此时发生了颤动。   沉默着使用力量的王晨,好似比平时更加愤怒。   “时间逆流!”鸟人终于正眼看向他,“怎么可能?!在我的结界里没有谁可以使用能力!”   “没有什么不可能。”王晨轻声说:“只要我想。”   被倒挂在屋顶上,鸟人的最后一个念头——果然,被威廉看上的魔物,都不是什么好魔。   这边的拖延计划失败了,他现在只希望那个女人的灵魂能够成功蜕变,让他们不至于一无所获。   成功了吗?   或许这个答案,现在在床上死死咬着女人胳膊的木偶可以回答。它在他们抵达□的时候破窗而入,狠狠惊吓了这对小鸳鸯一把。   “不!怪物,滚开,滚开!”女人踢开一边晕倒的男人,拼命地想要甩开肩膀上的木偶。   好痛。   嘶哑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好痛啊,你打得我好痛。   你把我的头打烂了,脑袋里留了好多东西出来。   木偶漆黑的眼中,正渐渐流出红色的泪。它的声音一转,又变成另一个女性的嗓音。   敏敏,你打的妈妈好痛啊,敏敏!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像疯了一般,女人捶打着木偶,结果只打到自己。   你怎么忍心杀了妈妈呢,敏敏,妈妈好痛啊,好痛。   木偶眼中泛着红光,发出质问般的嘶哑叫声。   你怎么可以杀了自己的母亲!张敏敏!   张敏敏眼中突然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她不再挣扎,而是嘶喊。   “因为她该死!”   --------------------------   末引:   她有一张珍惜的照片。   男人,女人,孩子,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张合照。   即使在最厌恶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还是把这张照片带在身边。每次看见女人和别的男人纠缠时,她心底最深处的一个地方总还隐藏着一丝期盼。   她这样是为了你,她也是逼不得已。   好像只要这么想着心底的恨就会平静许多,她就还能自欺欺人的认为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然而有一晚,她看着女人在别人的跨/下,吐出淫/荡不堪的词汇,看见她真的迷失在中的那丑陋的脸。   为什么?你不是为了我吗?不是逼不得已才做干这种低贱的事么?   为什么?你脸上那么快乐的表情,那让人呕吐的欢愉,又是为了什么!   这种令人作恶的快乐,真的有那么好吗?   那一晚,女孩撕碎照片,心底的梦魇开始诱惑她去接近那令人堕落的淫/欲。   自此以后,每一晚、每多收获一分愉悦,她心底对女人的恨就更增添一分。淫/靡的欲缠绕着她,让她永劫不复。   曾经珍藏的那张照片早已经化为飞灰,带着心底最后的一份希望,再也不见。   原来所有的恨,都不过是爱的献祭品。   作者有话要说:饿着肚子写出这一章,好饿啊好饿……   发第一遍的时候,因为太多和谐词,被锁了。其实这是多么纯洁,积极向上的一篇文啊。   俺不要老是被口口啊!掀桌! ☆、33第五审·色欲终   王晨看着倒挂在屋檐上的那个魔物,周围的禁锢结界已经消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时间逆流还可以这么用,这么一来岂不是每当有魔物想要袭击他,只要使用这个能力就可以把对方原封不动的赶回去?   最好,是赶回娘胎里重塑。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这次施展了力量后差点站都站不住。看来对魔物施展时间逆流与对人类施展不同,是十分消耗体能的一件事。而且魔物们并不会在他使用力量后,失去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只是无法控制自身而已。   躲开了威廉想要搀扶的手,王晨自己站好。   “把他抓回去,这算是我第一个俘虏。”   魔物管家虽然不理解,但是依旧照做。鸟人被他用一根链子捆着,拖在地上。   翅膀上的黑羽变得一团糟,王晨看的碍眼,索性上去拽下来一根。他看着痛得颤抖了一下的鸟人,奇问:“这翅膀还真有感觉?”   “殿下。”威廉回答:“对于魔物来说,变化出来的特征是他们最敏感的部位,即是武器,也是弱点。”   王晨盯着他头顶某部位看了一眼,威廉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不知道刘涛那边处理的如何。威廉,我们过去。”   “一切谨遵您的意愿,殿下。”魔物管家浅浅低头。   “不过在之前,先去这间屋里看一下。”王晨看着那间屋子,张敏敏母亲的情人的房屋。而现在里面却弥漫着死气。   “我想进去之后,很多谜团就能够解开了。”   年轻的魔物候选人说着,一步踏入屋内。   于此同时,与木偶纠缠的张敏敏,却在出那句话后就愣愣地坐在原地不再动弹。甚至连木偶撕咬她的血肉,她都无法再感到痛苦。   木偶停下攻击,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个女人。   它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好像燃烧尽一切,全部归于虚无的深渊。   张敏敏虽然安静地坐着也不再反抗,但是却让它莫名觉得有些不安。这样下去,它的使命似乎都无法完成了。   使命?其实木偶的意识并不是很清晰,它记不得自己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然而脑海深处,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它,抓住这个女人,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要牢牢看住这个女人,然后等待该来的人来带走她。木偶头脑不太清楚,它只会忠实地照着脑内的声音去做。   “哦?看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奚落的声音。   那是昏迷在一旁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坐起身来,对于眼前这诡异的情景这人却并未惊异。   木偶警惕地看着他,然而这个有些诡异的男人却不去理睬它。   他走到张敏敏身边,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混沌不清的眼。像是挑选着货物般,这个男人打量着张敏敏。   他突然勾起嘴角,犹如诱人堕落的恶魔,他对这个正处在悬崖边缘的女人低声道:   “你快乐吗?”   “快……乐?”好像木头一样的张敏敏,迟钝着重复着他的话。   “有无数的人陪伴你,有随处可以享受的快感,难道你还不满足?”他凑在她耳边,轻轻道:“这样的生活,没有难过的事,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是不是很好?”   像是被他蛊惑一般,张敏敏愣愣地跟着点头。“很好。”   男人盯着他的眼睛,还是不满意她的表现。   “你曾经很痛苦,有一个令你耻辱的母亲。”张敏敏突地颤抖了一下,看见她对自己的话有所反应,男人很满意地笑了。   “她令你羞耻,让你厌恶,她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而且,这个女人还背叛了你。”   “背……叛?”   “是啊,把你一个人丢下,卑鄙地让你留在过去,自己却想要逃走。你恨不恨?”   “恨!”   男人轻声道:“这个想要逃走的女人,多愚蠢。她竟然以为外面会有比这个还更加快乐的世界。我们让她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张敏敏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袖,状似疯癫道:“让她留下来!留下来!不能让她逃走。”   “嘘,安静。”如同诱哄孩子般,男人让张敏敏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忘记了吗?你已经把她留下来了,永远。”   女人不解地看向他,而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在灯光下的影子,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一双巨大的只有骨架的翅膀从他的影子上慢慢伸展开来,慵懒地舒展着翼骨。   他微笑道:   “为了不让她喊出声,你隔开了她的喉咙。”   “为了不让她逃走,你切断她的双脚。”   “为了不让她再反抗你,你斩断了她的双手。”   翅膀的阴影向女人包围去,圈住她的影子。   “你已经把她留下来了,但是为了让你永远地陪着你,你用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张敏敏迟疑地重复。   男人笑了笑,指向她的肚子。   “吃了她,永远留下她。这样她就再也不能离开你,也不会背叛你。”   女人脸上流露出快乐的笑容,她微笑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却一直留着泪水。   “我记起来了。”她用极轻的声音道,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她在这里,在这里,再也不能逃走了。”   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里面有着什么宝贝。   男人扶上她的脸,用温柔的声音再次问:“你快乐吗?”   “快乐。”她喜悦地笑。   “想要一直这么快乐吗?”   “想。”   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让我把你吃了。”   她笑一笑,点头道:“好啊。”   地上蠢蠢欲动的翅膀,忽地缠住了她的影子,犹如困缚住猎物的野兽。   屋内闪现出美丽的光芒,魔物正吞噬人类的灵魂。   而即将被吞噬而尽的那一刻,张敏敏却突然启唇,吐出一个无法听清的字符。   ……   等到王晨他们循着刘涛的气息赶到这间房的时候,只看到趴在床边的女人,还有一个动也不动的木偶。   王晨皱眉,捡起木偶来晃了一晃。   “他怎么了?”   威廉小心地审视着屋子。   “殿下。”他抖了抖手中链子上牵着的鸟人。“看来是这个魔物的主人提前赶来,将猎物吞噬了。”   满屋子都是人类灵魂堕落后的诱惑味道,两个魔物老远就闻出来了。   正说着,王晨手中的木偶渐渐地有了生息。那双幽幽的黑色眼睛又亮了起来。   “老、老大?”   一见到王晨,化身为木偶的刘涛就清醒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王晨问。   “老大,老大!来了一个好厉害的魔鬼,我打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个女人给吃了!啊呜一口,什么都没了!”木偶状态的刘涛,性格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它看着地上昏迷的那个男人,大声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吃掉了那个女人!”   王晨看向威廉,魔物管家轻轻地摇头:“是附身,本体并不是这个男人。”   “是那个叫姬玄的魔物做的?”   威廉颔首。   王晨有些不甘:“还是晚来一步,被他得手。”   “未必。”威廉走上前,强行掰开木偶的嘴,从里面舀出了一片发光的物质。   “这是什么?”王晨好奇。   这一小片碎片一样的发光体,散发着和整个屋子的堕落感都不一样的味道。   “张敏敏遗留下来的灵魂。”威廉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看向木偶。“你对她说了什么?”   木偶很人性化地挠了挠脑袋,“没有啊,我就问她,是不是杀了她母亲?”   “她怎么回答?”王晨问。   木偶迟钝了一下,才答道:   “她哭了。”   王晨看着这灵魂的碎片,像是想要从中感受张敏敏最后的情绪。   “为什么还有碎片留下来?不是全部被吞噬干净了么?”   “魔物只吞噬负面的情感。”威廉道:“所以我们才使劲手段引诱人类堕落。”   “估计是刘涛咬住她的时候,从她身上不小心剥离的一片灵魂。”   不是负面的情感,魔物是不会吞噬的。这片唯一留下来的灵魂,或许藏匿着张敏敏最后的思念。   威廉轻握着碎片,一道幻影从这微弱的灵魂碎片上浮出,投影到空中。   一个女人轻轻哼着一首歌,抱着怀中的小女孩。   她轻轻哼的歌曲,旋律简单,很容易入耳。女人一边轻哼着,一边拍着女孩,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拥抱在一起的母女,脸上都带着幸福的表情。而那首入睡的哼唱,却一直回响在耳边。   轻轻呢喃。   回响,轻旋,直到幻影化作虚光,消失不见。   威廉手中的碎片在同一刻化作无数光点,漂浮在空中。   王晨伸出手,那些光点全部飞入他手中,被他吞噬。他静静地站着,好像在感受着什么。   而威廉只是看着这个能够吞噬人类正面灵魂的魔物,什么都没有说。   “……很奇怪的味道。”年幼的魔物终于缓缓开口。   他摸向心口,低声道:“人类的灵魂,很奇怪。”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绝望憎恨的灵魂,竟然能够让他觉得温暖。   或许温暖的,只是最后那个虚拟的幻影?那个曾经只存在记忆中,再也不复存在的幻境。   威廉这次倒没有否定。   “殿下,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是我们的食物。”   魔物没有灵魂,没有情感。   而人类拥有灵魂,拥有情感,难以辨析的爱与憎,又十分容易堕落。   所以他们才成为了魔物的食物。   所有的爱与恨,都不过是的祭祀品。   结尾:   这一次的对峙算是以王晨的失败告终。   没想到敌方的首领竟然会突然出现,抢走张敏敏的灵魂。而且还损失了刘涛的。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敌方的一员大将落入他们手中。被威廉禁锢住力量后,这个悲催的鸟人过着每天被刘涛戏弄的日子。   而张敏敏母亲的情人,最后被发现死在自家屋里,尸体被吊在大门背后。这个倒霉死去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死后还曾经吓了某个胆小鬼一跳。   只是王晨偶尔回想那次吞噬掉的灵魂碎片,那个奇怪的味道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不免又想起远处墓地里,他曾经去祭奠过的一个人类。   强烈的爱,强烈的恨。人类是多么情感丰富的动物。   魔物们以他们为食,是不是因为羡慕呢?   当他这么问威廉的时候,一向自信的魔物管家,第一次,没有回答他。   也许这个答案,连魔物自己都不知道。   而窗外,微微的清风吹过,带着落叶飞上天空。   高高的,高高的,蔚蓝云天之上,似乎传来某声稚嫩的,若隐若现的呼唤。   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一篇治愈系的文,你们信么?   摸摸,明天休息一天,让我好好想一想下一审。   ps:今天竟然收到有史以来第一枚火箭炮,感谢灵奈的支持。感动之余,不免也蘀你心疼啊,火箭炮好贵的,如果真的这么支持俺,其实只要多多留言我就很开心了,虎摸 ☆、34第六审·劬劳一   引: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   掉落在地上,离桌不过六十厘米的高度。   然而他却看着这本小小的,许久,才弯□去舀。   弯腰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但是所带来的疼痛却让他紧抿着唇,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来。即便是这么痛,他也不愿出声喊出半分,不想让屋外的人听见。   用有些发抖的手捡起来后,他静静休息片刻,直到感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能再扰乱清醒,才回身看了眼桌上的屏幕。   一个头像在左下角不停地闪烁着,似乎不肯轻易放弃。   他伸手打开对话框,看着上面一行文字,渀佛可以看见电脑的那端一个执着的女孩。   为什么不见?我都发过照片给你了,你就不能礼尚往来一下?   放心,我不在乎你长得是什么模样,我喜欢的是你的声音。   我是真的欣赏你。   他的目光在几个词语间停留了一下,嘴角带起一抹不知是笑意还是嘲讽的弧度,伸手打了几个字。   “因为我有病。”   什么病?其实现在科技这么好,没有什么病治不好。就算……   不让那端的人继续打下去,他回复。   “脊髓灰质炎。”   感觉到那一端人的迟疑,他又连续写道。   “就是小儿麻痹症,而我双腿肌肉萎缩,还没有寻常人的胳膊那么粗。”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是哪来的快意。戳破自己的伤病显露于人前,并没有让他觉得羞于见人,相反到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许久,那边才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回复。   ……是吗?那你好好做治疗,也许总有恢复的一天。   既然你腿脚不方便,那就不麻烦你出来见面了。   他冷笑一下,关上电脑。   每一次戳穿这些人虚妄的谎言,看着他们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怜悯时,他都有这种感觉。那种躲藏在人群之外,亲手揭开那些人面具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外貌或者其他方面有些优势,容易吸引一些虚假的关注和爱慕。每一次亲手戳破这些人对自己抱有的幻想,看着他们假想中那个完美的形象坍塌变成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瘫子。这一刻,他心底都会衍生一种报复的快乐。   我本来就是这样,既然你误以为我很完美,失望或伤心都是你自找的。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有些病态,但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这么做。甚至他心里都明白,自己是将对身体残缺的怨恨,出气到这些陌生人身上了。   不过这又怎样?   他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又能做什么呢?   哒,哒。   门外传来一声冷淡的敲门声。   敲门声本来只是一种声音,何来冷淡之说?大概是因为敲门的这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敲了两下便离开的举措,让人产生一种清冷之意吧。   不过他知道,这是到了吃饭的时间的提示。便用手划着轮椅,推出门外。   桌上只有一碗饭,和一碟素炒菜。而在窄小阴暗的过道,在那个从走廊分隔出来的厨房忙碌的女人,却是头都没有回。她忙着收拾饭盒,去送给自己男人。   他来到自己专用的饭桌前,这块由木板拼成的桌子高度正好适合他。   默默吃着饭,夹着菜。   忙碌完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把一袋子豆荚放到他面前。   “晚饭之前剥好。”   丢下这一句话后她就穿上那件破旧的外套,出门送饭去了。   吃完饭后的他,吃力地推着轮椅走到矮池旁,洗完自己的碗筷后便开始剥豆荚。   剥着剥着,他想起上午那个缠着自己的女孩。如果她知道自己现在住在这不足五十平米的房间里,在熏黑的墙角下剥着豆荚,心里的幻想会不会更加幻灭?   动听的声音,心中关于白马王子的幻想,在现实面前太过不堪一击。   现实中的王子不仅是个瘫子,还住在贫穷的陋室里。整个家里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他父亲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那台二手电脑。   而利用这台电脑,在虚拟的世界中他却变成了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不是吗?   剥完豆荚,他又回屋继续上了会网。不过这次,之前的那个女孩却是没有再来找他。倒是另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今天竟然上线了。   对于这个朋友他还是很有兴趣的,便难得的主动发消息联络过去。   许久,那边才传来回复。   懒猪:找我什么事?   十缺九损:问你怎么这么久不上线。   懒猪:哎,别提了,找了份工作。被老板操的厉害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头猪竟然也能找到工作?这个世界果然很有趣。   十缺九损:你们老板对你的菊花感兴趣?   懒猪:喂,喂,你说什么呢!我们老板才不好这口,就算好也轮不到我入他的眼。   他对懒猪口中的老板稍稍有了些兴趣,能雇佣这等懒人,那得有多强大的心脏。   十缺九损:不会是因为你懒得破了世界纪录,所以老板把你带回去做成木乃伊装饰在墙上了?   懒猪:……   十缺九损:不然他要你干吗?当宠物养?   懒猪:……你也觉得我可以当宠物养吗?   他差点一口笑喷出来,毫不留情地回道。   十缺九损:我觉得你可以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当预备粮养着。懒成这样,肯定宰你的时候你也不怎么挣扎,不费劲。   懒猪:啊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也,除了我们老板的管家,你是唯一一个能把我气成这样的。   十缺九损:你们老板还有管家,你真的被人家当宠物养着了?   懒猪:不跟你说了!老板吩咐我活干了!   十缺九损:养膘?   懒猪:是调教新人!少爷我现在也算是前辈了!哼哼!   懒猪:不聊了,走人!   看着突然黯淡下来的屏幕,他轻轻笑出一声。   而在同一城市郊区的某间别墅,刘涛却是气呼呼地关了电脑。然后注意到楼上的呼唤,又赶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他上到二楼,看到熟悉的景致。   王晨坐在沙发上,威廉一动不动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心底默默对那面瘫管家翻了个白眼,刘涛谄媚地走到王晨面前。   “老大有何吩咐?”   王晨抬头看了眼他头顶上的那顶帽子,笑问:“不掉了?”   旁人不清楚他这莫名问的是什么,可刘涛却是一把摘下帽子。   在他后脑袋方向,有一个十分可怖的痕迹。原本光滑的脑壳上,现在却像是硬生生地打了个补丁一样,尤其是这个补丁还是打在脑壳上。   “不晃了。”刘涛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曾经的那个洞,“就是有时候说话,总觉得好像要从这里漏风进来。”   王晨好笑,“那是你的错觉,威廉既然帮你补上了,就不会有残缺。”   刘涛有些敬畏地看了那个一直还未开口说话的魔物管家一眼。   “老大,你说我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他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我明明脑袋都被打破了,现在却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王晨回答他:“你现在不算是活人,但也不是死人。”   “老大?”   “顶多,算是半个魔物吧。”王晨道:“以后再遇到某些人可要小心了,以你的修行肯定一眨眼就被他们给灭了。”   “哪些人?”刘涛好奇又紧张道。   王晨却是不回答他,只是抬头指了指楼上。   “上去看看那只鸟,他又不安分了。”   一听见这句话,刘涛眼中的好奇被兴奋取代,他立马答应下来,人却坐到沙发上不动弹,没过一会,一个木偶从刘涛的身体上爬下来,对王晨鞠了鞠躬。   “老大,我这就去治那鸟人啦!”   王晨笑一笑,看着那木偶飞上三楼。   而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威廉终于开口。   “没想到他还有这种作用。”   木偶状态的刘涛能对魔物产生一些无伤大雅的攻击伤害,这也是他们前些日子才发现的。虽然只是张口咬几下,不能损害到根本,但是用来惩治楼上那个不听话的鸟人却是再好不过。   刘涛很喜欢这个差事,王晨和威廉也乐意让他干这个差事,唯一不乐意的怕就是被咬的那个鸟人。   不过鸟人的想法,谁会去在意呢?   自从上次失败而回,王晨表面看着像是没有什么,但其实心里憋着一口气。   睚眦必报的一个魔,可不仅仅是姬玄。   然而他深知自己目前的实力做不出什么痛击对方的报复,让威廉去又不能有亲自解恨的快感,况且这算是候选人之间的争端,旁魔是不能妄加干涉的。何况,威廉还是最终审评王的资格的长老团中的一员。   说起来,威廉长老的身份要不是被那个鸟人说破,王晨至今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站在身后的威廉,实在难以从这位魔物管家脸上看出什么来。   心里不经有些恼恨,一开始半逼迫着他走上这条路的正是威廉,而这家伙竟然对自己隐瞒着这么多事情。但是恼怒了半天,王晨又发现一个问题,失败是,被威廉隐瞒也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还不够有实力。   所以被人击败,被人隐瞒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值得生气也不值得羞辱。   想及此,王晨对威廉道:   “今天我想出去一趟。”   “您想去哪?殿下。”   王晨勾唇笑了下。   “夜色。”   屋内,他正收拾上地上的一对塑料花。   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他从轮椅上看去。   是爸妈回来了?寻常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街头,不会回来这么早。   正想着,大门传来几声不轻不响的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   竟然是人!他心里不免惊讶,这间陋屋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来过。等到推着轮椅走到门前时,门外的人又礼貌地询问了几声。   “等一会!”他应了声,把手伸向门锁。   那一刻,许久不曾悸动的心惊跳了一下。他开门的手顿了下,心底隐隐有预感。   只要打开这扇门,他的人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变化,未必就是好的。   末引: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作者有话要说:上下两引取自诗经,当然不是附庸风雅,只是随便用了,恰好切题。   若有专业人士望见,悄悄在心底取笑取笑吧,俺还是个脸皮薄滴   ps :感谢舞翎,才读不才两位的地雷o(∩_∩)o ☆、35第六审·劬劳二   周子慕,男,二十三,生而有残。 家中与其说是贫寒,不如说是窘迫。 父亲年轻时入伍,后来瞎了一只眼回来不能做什么体面的工作,便只有开了个破烂行。而他母亲则是三十岁才嫁过来,一直未能生育。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有周子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是养子。 被这双捡破烂为生的父母从冬日街头捡回来。因为残疾,所以他被亲生父母扔在街头,也因此他现在成了一对捡破烂的夫妻的儿子。 不能生育的贫穷夫妇,发现捡回来的孩子竟然还是个有残缺的,自然失望,但是这二十三年来,他们也好歹把周子慕给拉扯大了。 对于这个儿子,他们尽到了养育的职责,从贫困的家境中提供给他力所能及的生长环境。 这家人之间流转的情感,不好不坏,不冷不淡。不过如此。 但是周子慕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父母竟然还会回来找自己。 在丢弃了他二十三年后! 这个站在门前,穿着高雅,保养得体的中年女人,竟然流着泪唤他为儿子。 身旁还有一个同样穿着华贵的男人,殷切地看着他。 这对夫妻只是望了他一眼,便说他是他们的儿子。不要有证据,只看周子慕和那男人八分相似的容貌,就没有人再去怀疑。 然而最初的惊讶、错愕过后,想起这对富裕的夫妇,如今竟是在一间破烂的旧屋门口,对着一个捡破烂的儿子摆出这副期盼的表情。 周子慕心里便生出无尽的嘲讽。 他看着那个默默流泪的女人,正想说些什么。 “什么事?” 一个粗犷的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所有人回头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糙汉子,还有紧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脸色枯黄的女人。 那个汉子看着聚在门前的一伙人,眼中有不解,有警惕。最终,他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问:“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周子慕微微笑了,他说: “爸,他们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汉子眼中疑惑更甚。 “因为,他们说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看着那汉子的表情,像是想要看出他的一分动摇。然而那个汉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从身后的小车上背下两个大麻袋。 “进屋再说吧。” 一行人便在这种有些奇妙的气氛下全进了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小破屋。 周子慕的母亲好不容易找出了几个杯子,洗干净了倒了些开水,放在众人围坐的桌前。那对夫妇道了谢,却是并没有去碰那杯子。 许久,还是周子慕的父亲,或者说是养父,先开的口。 “你们说是我儿子的亲生父母,我信了。”他道:“而你们现在又来找他,我不明白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看着周子慕道:“我这儿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回去又能帮上你们做什么呢?” 周子慕不说话,倒是那个先前在哭的女人开口了。 “我们不是想把宝宝接回去做什么,只是想弥补以前亏欠他的。这么多年,宝宝过的这么苦,我心里也不好受。”说到这里,她眼中似乎又要湿润起来。 她旁边的男人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接口道:“我们来接回儿子,是让他回去享福的。” 一句话。接回,享福,似乎接回儿子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意,也间接彰显了他们如今的财富。 这个男人虽然寡言,但是说话却隐隐带着股气势,似乎是于高位已久。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物,当年竟然也会把自己的儿子给丢在街头。 不需要别人问,他自己便解释起来。 “我和他母亲当年结婚,并没有得到她家里人认可。我们逃了出来,馨瑜怀第一胎的时候身子不好,生下来的孩子天生便有残疾。我们当时自顾不暇,实在是没有能力照顾他。” 仔细说来,似乎是个很狗血的穷小子看上富家女的故事。只不过如今这个穷小子有利地位有了财力,便来寻回当年被他们放弃的儿子。 男人看向周子慕。“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一天忘记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把欠你的都偿还给你。” “我知道一时之间让你接受这件事很困难,你和养父母也有了感情。” “我不会逼你们断绝关系,你可以经常回来看望他们。” “周先生蘀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情,定有回报。” “我已经在第一医院找好了医生,让他们蘀你再做诊疗。” “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愿不愿意认我们?” 四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在这种无形的逼迫下,周子慕轻轻摇了摇头。 “让我再想一个晚上。” 男人对他说明天等他的回复,便扶着自己的妻子离开了。 而他们身前,那两个洗干净的杯子里的水,终究是动也都没有动一下。 周凯看着自己的儿子,养子。“你要和他们回去吗?” “爸你要我回去吗?”周子慕反问。 周凯回道:“他们说要带你去看医生,帮你治好病。” 周子慕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然而他更加明白这个汉子在这层意思背后的意思。 他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看着周凯的脸。 “我明白了,明天会跟他们走。” 周凯动了动唇,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们费劲心思养了一个残疾儿子,现在这个残疾儿子的亲生父母回来找他了。 亲生父母很富裕,养子看起来会过的很好,而他们也会得到回报。 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明天周子慕就会离开这个家。 那天晚上,周子慕坐在桌前整整一个晚上,他想要说些什么,心里塞着许多东西,但是却没有人听他说。 最终,他发了个消息给白天聊的那个家伙。 十缺九损:你妈还好吗? 刘涛第二天早上上线时,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消息,有些气有些恼。 他想回复,我妈好不好干你屁事! 然而他刚刚打下第一个字,便听见身后一声轻咦。 转身看去,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正从三楼走下来,眼中带着些好奇看着他的屏幕。 这个鸟人!刘涛气呼呼道:“你下来干嘛?谁准你下来的?” 鸟人回他:“少爷和长老只是不准我离开,并没有说我不能到二楼来。” 他称呼王晨为少爷,并不是殿下。 刘涛不屑:“老大和那管家不在家,这里就是我说了算!我说你不准下来,你就是不能下来!” 鸟人看着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有些好笑。 “你打得过我?你说的算?” “我怎么打不——”刘涛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自己像只小鸡一样被这鸟人拎在手中,顿时惊恐:“你个鸟蛋!快把爷爷我放下来!不不不对,你怎么有力气了?你不是被那管家困住了吗?” “那是因为我想逃,他自然能困住我。而现在我不想逃,他便困不住我。” 刘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怎么听不懂这鸟人在说些什么呢? 鸟人叹气,发现和这个白痴较劲实在是没趣,便放开他坐了下来。 “喂喂,你摆弄我的电脑干什么,你个鸟人别弄坏了!” 鸟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翻看着懒猪和十缺九损的聊天记录,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真可惜啊,要不是被关在这里……” 他又看了眼刘涛,喃喃自语。“怎么跟在那小少爷身边的都是些奇怪的人,而这些奇怪的人类身边也竟都是些不正常的。是巧合吗?” “你磨磨唧唧的在说什么呢!”刘涛怒了。 而鸟人只是淡淡看着他,淡淡地指了指屏幕,淡淡地说了句。 “这人要死了。” “谁?” “和你聊天的这个。” “哦。” 鸟人奇怪地看他,“你不难过,不伤心,不好奇?” 刘涛道:“人总是要死的,他又不是我妈,我为什么要难过,要伤心,要好奇?” “他不是你朋友?”鸟人疑问。 “算是吧。不过这又怎样,难道他是我朋友,他就不会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不一样?” “……我总算明白,那个少爷为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鸟人眯起眼,“你的性子和我们倒是有些像。” “谁要和你像!对了,说起老大,老大和那管家出去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了,他们去哪了?” 刘涛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有那一位跟在他身边,你老大不会出事。”鸟人顿了顿,脸上摆出一副憋屈的表情。 “会出事的是遇到他们的人。” 这句话说得真够准。 最起码现在坐在王晨身前的jean,心中的苦涩可是一点不比某魔少。 昨晚这个小殿下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便在这里一座就是一晚上。不说话,不喝酒,他真弄不明白这个小殿下是要来干吗? 尤其是这位殿下背后还站着一个特别难搞的魔,让jean不敢怒也不敢言。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王晨才说了第一句话。 “听说你是魔将?” “是啊。” “听说你是西方统领的魔将。”王晨又道。 jean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告诉他这一点的,只能承认。 “是。” “听说我们这一届候选人中,有一位是西方统领的弟弟。” “……是。” “听说他的名字叫伯尔曼,就是上一次被我和威廉吓走的那个。” “……小殿下,你究竟想要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王晨抬眸,“那个胆小鬼在不在你这?” 末引: 周子慕坐了一个晚上。 这个晚上他想了很多,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然而最终出现在他脑海的,是一对杯子。 一对洗的干干净净,却没有被人触碰一下的杯子。 那幅画面清晰地重现在他眼前,似乎连杯中的水纹都可以回忆的一清二楚。 许久,他笑了。 他回去,一是为了养父母。另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想知道,这对夫妻来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爱?鬼才信。 不,变成鬼他都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亲爱的说,不明白这一审名字的意思。 这里解释一下,劬劳qulao)两个第二声,意思是指父母养育儿子的艰苦。 所以这一审主旨,就是亲情。 ps:感谢尹夏娜,深蓝,未眠,潭子四位亲爱的投的地雷,深深地么一口 3 pps:这一审应该不会比懒惰短多少…… ☆、36第六审·劬劳三   “胆小鬼?” jean过了半晌,才明白王晨指的是谁。 那一位常常在他这里作,一待就待半宿的候选人。也是他家统领的亲弟,曾经和王晨在之前的捕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伯尔曼。 “为什么这么称他?” jean问,没有否认那位和自己的联系。 王晨向后看了一眼。 “我曾经怀疑他是前几日挑衅我的那个候选人,但威廉说他不是,因为他没有那种胆量。” jean意味不明地看向威廉。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物管家终于开口。 “虽然并不全如殿下所说,但意思无二。” jean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因为他发现这主仆二魔说的确是实话。在知道有威廉当靠山后还有胆量去招惹王晨的魔物,确实不多,个别疯子除外。 “那我想问,小殿下你为什么找他?”jean道,看了眼王晨身后的某魔。 “反正不是要找他算旧账,暂时也不会和他反目。”王晨想了想,觉得反目这个词用在他和伯尔曼之间并不恰当,因为他们二魔本就是竞争对手。 最后,他索性直白道:“因为我有个想要对付的魔,所以来找他合作。” “联手?”jean挑眉。 王晨点点头。“算是,不过并不会很久。我和他,终究还是要竞争王座的。” “志在王座啊,谁会想到像你这么年幼的魔物也会如此认真地参加竞争呢?” 王晨一脸认真。 “他。” 指着威廉道:“不仅认为我有能力竞争,而且还认为我很可能舀下王位才来找我。是吗?威廉。” 魔物管家并不直接回答,“殿下,虽然的确如您所说,但是您现在的实力还真没有多少说服力。” “自信是件好事,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威廉。”王晨丝毫不在意他微微的嘲讽语气,只是望着jean道:“你现在知道我们并不是来找他麻烦,可以让他见一见我们了吧?” jean笑一笑,“我很想。但很可惜,他真的不在我这里。” 王晨皱眉,明明威廉的情报都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jean还想抵赖? “我是说他现在不在这,昨晚正好是他值班。” “值班?”王晨怀疑他有没有听错,瞪大了眼。 jean看着他这副有趣的模样,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值班,值夜班,医生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嘛。” “……他还真是个医生?” “那你呢,真是一个心理诊所的实习生么?” 魔物在人类中行走,总是需要一些体面的身份,候选人们也不例外。 “在哪个医院?” “市第一医院。” 当王晨站到第一院门口的时候,不由感慨自己和它的缘分。好像每一次和魔物有关系的事件,他都会到这家医院里来。难道这医院是魔物开的不成? 王晨向医院的护士询问伯尔曼,护士们很快给他指出了这名唯一一位外籍医生的办公室。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里面那魔物。 与初次见面时伪装的中年男子的面貌不同,也和显露魔物外形时的外貌不尽相似。现在坐在里面的伯尔曼,像个地地道道的欧洲人,金发碧眼,容貌俊逸。 此时的他,很有股正经人的气质。然而当王晨推门而入,清楚地看见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便立刻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果然魔物就是魔物,果然不可能像人类一样普通。 伯尔曼正抱着一个骷髅,垂涎欲滴地笑着。 听见有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见进屋的是王晨和威廉,愣了一下。 “你们……” 还不待他说话,王晨就看着他手中的骷髅头。 “真的?”他刚才仔细一看,发现这骷髅竟然不是寻常的石膏做的,而像是真货。 “真的。” 王晨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他。 “你吃剩下的?” 伯尔曼:“……我不吃人肉,这骷髅是收藏的。” 能够在白天抱着个真的骷髅头微微而笑,除了魔物还会有谁?王晨再一次感慨自己种族的强大心理与特殊癖好。 波尔见他们进来许久,都没有动粗的迹象,心稍稍落回肚子里。 “你们来找我,有事?” “联盟!”王晨猛地想起正事,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联盟?” “联盟。”年幼的候选人再次点头。 “联什么盟?” “我和你联盟。” “为什么我与你要联盟?” 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这两个候选人白痴一般的对话,威廉插嘴道:“殿下想要与你联合,一起除掉姬玄。” 伯尔曼惊讶,“那个疯子?” 随即兀地看向王晨。“他哪里惹到你了?不,是你哪里惹到他让他来惹你?” 仅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伯尔曼对王晨和姬玄这两魔的性子都很是了解。 王晨不去惹姬玄,姬玄怎么会来招惹王晨?然后王晨继续报复,随后是报复来报复去无穷尽也。 “总之我和他已经结仇。”王晨以一种平淡的口吻道:“我很想痛打他一顿,但是我一个又打不过他,所以来找你一起打他。来不来?” 这种好像找街头小混混一起打架的语气,让伯尔曼半天有些适应不过来。 王晨继续再接再厉,“你与我一起联盟,可以除掉一个竞争对手。” “你若不与我一起,我今日也可以少了一位对手,不过可就不是姬玄。” 这话里的暗示,可再也明白不过了。 伯尔曼看着仗着有威廉而狐假虎威的王晨,无措,无奈,无力。 “……好。” 王晨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满意他的配合。 “合作愉快。”想了想,他又沉下声音,做了个自以为阴狠的表情。 “关于联盟的事情必须保密,否则……”比了个手刀划过脖子,冷笑:“你懂的。” “……” 看他这幼稚的威胁,伯尔曼实在很想笑,然而看见威廉他的笑又变成苦笑。 最终,王晨心满意足地带着管家离开了伯尔曼医生的办公室。 走在过道上,威廉轻声问:“殿下,您刚才最后那个……是跟谁学来的?” “电视里都这么演。” “为殿下您着想,以后还是请少看些这些闲物。” “为什么?难道刚才那个动作不是很潇洒吗?” 威廉不以为然道:“像被主角炮灰掉的路人甲那么潇洒。” “……威廉,你这些词是跟谁学的?” “您养的那只宠物。” “以后你也少看这些。” 主仆二魔不再做声,心里却都想着一件事。日后一定要严苛规定殿下/威廉的阅读范围! 走到医院门口,正好有一辆车停下。 车上下来许多人,正向这个方向走来,似乎是嫌有人挡住了道路,当先的一个中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中年男子身后一大堆的威猛大汉统统看向王晨,似乎是在用眼神逼迫他让道。 然而,王晨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直挺挺地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中年男子的皱眉,威猛大汉们的不满,全部没有进入他的眼。他走过他们中间,就像是路过一堆野草,经过一片溪流那么随意。 正准备发怒的保镖们不知为何,竟全都吭不了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以这种极其无视的态度从他们中间走过。就像他们只是路边的野草,或者猫狗。 这群人中间,却突然有个年轻人突然笑出声来。 王晨回头看了眼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摇摇头,叹声气走了。 他们俩越走越远,而周子慕却是一直望着他们瞧。只见看见这两个人拐出拐角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看着眼前那位面色不虞的中年男子,他微笑。 “怎么了,父亲?不进去吗?” 李华盛板着脸点了点头,带着这一群人进了医院。 今天,这位亲生父亲是带他来医院的诊疗,看看他的腿还有没有治好的可能。那一群彪形大汉是保镖,同时也是苦力。周子慕行动不便,他们便代蘀做他的手和脚。 其实这么多年过来,很多正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周子慕并不是不能做,只是困难了点。 然而李华盛却以不能让他吃苦为由,生生地雇了这么多“手脚”过来。 一进医院,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他们身上,投注在被一大群保镖围着、小心照顾着的周子慕身上。那些眼神中,有惊讶,有好奇,有惋惜。最终,全部都停留在周子慕那双畸形的腿上。 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动静,握着轮椅的手却是用力到泛白。 周子慕看着前面走着的他父亲的背影,心里冷笑。 请这么多保镖来,究竟是为了照看他?还是一次次在他心头划出血痕,提醒他他只不过是一个行动不便的残障! 若是一般人,恐怕会因为李华盛的大动周章而感动。可惜,周子慕不是。 他早知道自己是有些心理异常,还很坦然的接受了。 李华盛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先让他们带你去个安静点的地方,我和院长去谈一谈。” 周子慕微笑,“好的,父亲。” 保镖们将周子慕送到一间僻静的休息室,便全部退到室外等候。 空荡荡的室内,安静下来后周子慕习惯性地开始回忆起今天的事。陌生人打量的眼神,保镖搬动他轮椅时的模样,还有……门口偶遇的那个年轻人的目光。 没有好奇,没有怜悯,却有一丝兴致。 是什么让他在看到一个瘫子时露出如此大的兴致呢?周子慕正想着,却见窗边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推着轮椅过去,有些吃力地拾起来。发现是一把塑料手枪,似乎已经有些年代。 一把小小的,旧旧的,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玩具手枪。 末引: 他小时候的玩具是一堆破烂。爸爸从破烂里捡拾些没用的东西,给他做些玩意儿。 那双粗粗大大的手,让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 将那些制作出来的小物件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就能碰触到那双大手。 粗糙,温暖,他一直记着。 而那黑面汉子埋首认真制作这些小玩意儿的模样,也永远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从小有很多玩具,没有得不来的东西。 只要说一声,便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送上来。然而真舀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却提不起玩的兴致。 直到有一天,在公园门口,他看见一个同龄的小孩买了把玩具手枪。不是给自己,却是给弟弟。兄弟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手牵手地走了。 那天,他也去买了塑料手枪,后来却和其他玩具一样尘封在箱子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其他人都以为这又是他的任性,只是溺爱地笑一笑便不在意了。 只有他知道。 这把塑料手枪不是为自己买的。 他还有个哥哥呢。 他也,有个哥哥呢。 ----------------- 一把小小的玩具手枪,恍惚过了十年岁月,真的到了它命定的主人手里。 然而,得到它的人不知道。 买下它的人,更不会知道。 时光重叠,在年少的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上一章大家的预测,我真的有一股想要呕血的冲动,但是我更想看到你们看到最终章时呕血的表情,所以,我就暂时不呕血了。 大家一起来看看,这个原本该狗血的故事,究竟有没有狗血下去吧。 ps:感谢佑希投的地雷,惯例么一口 3 ☆、37 第六审·劬劳四   37第六审·劬劳四引:   植物需要阳光,空气和养分,才能茁壮成长。   他一直认为,其实人也是一样,缺少其中之一便也是活不了。   如果人是植物的话,那么供他生长的一切物质条件便是“养分”。这么看来,从小到他,他父母所供给他的“养分”实在是不能少,或者说是已经太多了,比寻常人家多了无数倍。   但是,那对只忙碌于工作的夫妻似乎忘了。   没有了空气的人,要怎么活下去呢?——   周子慕办了入院手续,在第一医院常住下来。   对于那只听说是重金请来的治疗组会如何治疗他,他倒是没有多大关注。这几天,他的一切注意力,都用来观察李华盛夫妇的表现。   无论是李华盛严肃中带着些许愧疚的表情,还是张馨瑜那总是泪水涟涟的双眼,这些却不能带给他一丝的温暖。   白天他躺在病床上,或者听着张馨瑜那好似无尽头的思念话,或者和沉默无言的李华盛默然相对。他表现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紧张,欢欣,期待。   然而到了晚上,周子慕却是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整宿都合不了眼。   他在想很多事情,想他究竟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想李华盛夫妇为什么到现在才找到他,想他的腿还究竟有没有可能治好。   而其中,盘桓在他脑内久久不去的一个念头,却让他精神始终亢奋着,如临大敌般睡不着觉。   他在想,李华盛夫妇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了让他治病才送他来医院,他们有没有别的图谋?   如果有,他们想要从他身上夺得些什么,为什么要夺走这些,为了谁夺走这些?   这一切他现在还不知道,但并不意味着之后他还会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继续保持着这种听话的模样待在医院,就可能会接触到更多的隐秘,了解更多的内幕,他心底就有一种遮掩不住的兴奋。   是的,兴奋!   他猜测李华盛夫妇背着他在策划某件事情,他也认为这种猜测不是无谋的。而更让他雀跃的,是有朝一日当着李华盛夫妇戳穿这层阴谋时,能够看到他们脸上的惊讶与错愕。   月色下,躺在病床上的周子慕缓缓笑开了。   那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和阴森。   王晨和威廉回到郊区别墅时,竟意外地看见鸟人和刘涛共处一室的和谐画面。   对此,王晨有些惊讶地挑一挑眉,看向威廉。   “我以为他不能下三楼。”   “当他想要逃的时候,哪怕是一步,他都不能动。而现在他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心里没有逃脱的打算。”   王晨有些明白威廉的解释,应该是魔物管家施展了某种禁制,在意念上控制住了鸟人的行动,并实时监控着。而这种控制,竟然还是能够随即变换的。   想及此,他看向威廉的目光有些炙热。   “这种手法以后我也可以学会吗?”   “很遗憾,殿下。恐怕不能,这是专属于我的某种能力。”魔物管家欠身回答道。   这时候,坐在沙发的鸟人和刘涛也注意到了他们。   “竟然还想要学会威廉长老的‘控制术’,小少爷您还真是野心不小。”   王晨回头看他,“野心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鸟人颔首认可,“您说的很正确,没有野心的魔物就如同失去爪牙的野兽。野心会让您变得更加强大,可您可曾想过,哪怕是一直蛰伏在身边的家犬,也会有露出獠牙的那一天。毕竟没有哪一个魔物不会有野心。”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投向威廉。   威廉才不理睬他的挑衅,只是专注地看向王晨。如他所料,年幼的魔王候选人并没有被挑拨,他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老大!这鸟人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快管管他吧!”明显被欺压依旧的刘涛这时候窜出来抗议。   “等我想好是把他的翅膀拆下来烤鸡翅,还是**毛掸子的时候,再来处置他。”王晨道:“现在,他归你管。”   “可是我管不住他啊!”   “那就不是我该管的事,自己想办法。”   在王晨的冷漠回答下,刘涛萎靡了。   鸟人想要嘲笑他,但是一想到王晨刚才说的鸡翅和鸡毛掸子,他便也笑不出来。   他想起这位小少爷最初看他时的眼神,很肯定王晨是真的有这种想法的。   刘涛也反来嘲笑他,“在你被做成烤鸟大餐以前,你就暂时偷偷乐一会吧。”   鸟人含蓄地微笑,“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把你变成木偶碎片。”   坐到沙发上,王晨有趣地看着这两个新住客斗嘴,在他眼里,就像是在看一直大野犬冲着乌鸦嚎叫。   他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建立了一个“痛殴姬玄”联盟,势必要将这个曾经虎口夺食的竞争对手给好好教训一顿。但是他到现在,还都未曾见过姬玄一面。   想到这里,王晨问身边一魔道:“像姬玄那样实力的候选人,还有两位,他们都是怎样的魔物?”   “一位名叫阿斯特里,是所有魔将中实力最强大的,他十分好战,并且易怒。另一位虽然实力不如阿斯特里和姬玄,但是他十分……狡猾,并且是前任魔王的长子。”   王晨来了兴致,“他的名字?”   “莫尔西斯。至于他的性格,一言难尽,只能说是位十分擅长隐忍的魔物。”威廉的眼神闪了闪,“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消灭对手之前,他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在这世界上,绝对没有谁比他更加狡诈和擅长隐藏情绪。”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厉害的魔物。”王晨转了转眸,半晌反驳道:“不过你这后半句话我可不能赞同,威廉。”   “要知道,人类很有趣,各种各样的人都存在。”   “也许就有这么一个人,他比莫尔西斯更能隐忍。”   或许比前任魔王长子更会隐忍的候选人之一,周子慕,现在正在网聊中。   而他唯一的聊友,还是那只懒猪。在被他戏弄了无数次后,对方终于忍无可忍了。   懒猪:我实在很奇怪,为什么你现在有这么多时间来烦我,你很闲吗   十缺九损:很闲啊。   懒猪:那你自己出门找乐子,别总来烦我。   十缺九损:可我现在不能出门,只能去烦你。   懒猪:……你被关起来了?   十缺九损:不仅被关起来了,还被限制了自由,不能随意出入。   懒猪:听起来好像很惨,那你就没有想过越狱?   周子慕好笑,别说他现在是在医院,就算真的是在监狱,凭他这副身体又能做出什么来?然而下一秒,他却想到什么,眼神中泛出异样的光彩。   十缺九损:真是感谢你的建议!那么我现在就去实施。   懒猪:实施?实施什么?   十缺九损:越狱。   刘涛愣愣地看着对方黑掉的头像,有些傻眼的对着身旁的人道:“他真的去了?”   身边的鸟人似笑非笑,“你说呢?要不要去看看?”   “看,怎么看?我又不知道他在哪。谁知道在哪个荒山野地?”   “我知道他在哪。”鸟人笑了笑,“要不要我告诉你?”   “……有条件?”   “没有。”   “那你会这么好心?”刘涛不敢置信。   鸟人微笑。“我这不是好心,只是想让你去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想看一看这个将死之人,现在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他对刘涛笑道:“对于人类,我们一向都是很有兴致和耐心。”   周子慕关上电脑,想起那个刚刚新鲜出炉的主意,嘴角不由有了笑意。   他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周围的人,但是收获甚少,对于李华盛夫妇的真正目的,他还是没有摸出线索。无论是李华盛,还是张馨瑜,都只在他面前表现出他们愿意显现出的一面,温情和关爱。   而这些,并不是周子慕想要看到的。他想要撕开这些假面,看清楚这些人最真实的一面!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观察所有人最直接情绪的好办法,那就是——失踪。   一个瘫子想要自己搞失踪,听起来是天方夜谭,其实非常简单。   简单到,当一个小时后,巡房的护士看见周子慕空空荡荡的病床,和动也没有动一下的轮椅时,直接发出了一声尖叫!   周子慕,就这样消失不见,从所有人眼里。   末引:   低矮的屋檐,漆黑的墙角,永远不会照进屋里来的阳光。   这一切就是他有记忆来所能看到的世界。   他是个瘫子,是个没用的人。这些事情,还很年幼的时候他就从周围人同情怜悯、避讳嫌弃的目光中发现了。   而且他更是生活在一个贫穷的家庭,这一辈子更不要想有什么出路。   他明白这一切,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甘。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成年后,他又明白了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的。快乐的人依旧快乐,不幸的人永远不幸。   而他能做些什么呢?想了许久,他终于明白过来。   既然他不幸,那就把更多的人拖入这漩涡,与他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审不搞**攻击,咱们来精神攻击。   上下引很明显,上引是弟弟,末引是周子慕。 ☆、38 第五审·劬劳(五)   38、第五审·劬劳(五)   引:   他从小就拥有的不多,或者说,很少。   正因为拥有的少,所以他格外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向来不准别人动分毫。   若是有人想抢,那先要问问他肯不肯!   而答案,向来是不!   即使身体残疾,他心里的那头野兽也丝毫不弱小,能够把一切妄图抢夺的人啃噬地粉碎——   一担之力,便挑一担的重活。   十夫之力,便要承受远胜常人的责任。   千钧之力,便要承担更多的职责与义务。   也就是俗话说的,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   在寻常人眼中,一个下肢不能行走、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做些什么呢?恐怕十个人中九个会认为他什么都不能做,剩下的一个估摸着他可以做些不费力气的脑力活。   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竟然还可以自己把自己搞没了呢?   没有人这么认为。所以在发现周子慕不见后,所有人认为他是被人绑走了。   李华盛站到病房里,脸当下就黑了,而张馨瑜则是索性自己也晕倒住院。   一大帮人急匆匆地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病房后,也没再待多久,便四处奔波开了。联络人事的去联络,找人的找人,各忙各的,真是不可开交。   而等着一大帮人都走了之后,原本一下子闹腾起来的病房又寂静下去。   人去楼空,透着一股森森的味道。   差不多半小时后,连巡防的护士都不会再从这间特等病房走过,就怕触了霉头。周子慕失踪,李华盛没有把罪名怪到医院看护不力上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只有钟上不停走动的秒针,时时地发出咔嚓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好似要敲进人心里。   床下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这声音极不引人注意,轻微地几不可见。直到过了好一会,声音才稍大起来,一直惨白的手从病床地下伸出,看起来就好像是索命的幽魂。   接着便是一整只胳膊,然后是半个肩膀,等到这个人用双手匍匐在地,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拖出来后,才发现这竟是已经失踪的周子慕!   他竟然是躲藏在床下?他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是怎么把自己塞到这窄窄的床隙下的?   只见周子慕原本就白的脸色,此时更加是惨白得透青。他紧咬着唇,额间青筋暴露,可见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然而在这等剧痛之下,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一丝真真畅快的笑意!   只有周子慕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雀跃!   他掰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挂在床下的横杠上数个小时,几乎痛的就要昏厥过去,为的就是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折磨自己,惊吓别人,只为调查一下自己亲生父母,有耐心有心性做这些事情的周子慕,心理怕是早就不似常人。   而现在,确认不会再有人进房后,他才像僵尸一样从床下爬出来,拿起旁边的笔记本电脑。   要想知道一个人对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怀的什么心态,便去看他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做了些什么。   周子慕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会,调出医院的监控视频。看他手法,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干这种入侵系统的事。这一手不为人知的黑客本事,便是他隐藏的最大秘密。   监控视频内,只看到李华盛脸色不虞地离开病房,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医院,而是向院长室走去。监控上显示,他是足足在院长室待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接着便去张馨瑜休息的房间,没有再离开医院。   看到这里,周子慕嘴上挂起一抹冷笑。   连自己亲生儿子失踪这样的事,这人都如此沉着冷静的处理,有心思去和院长密聊,看望妻子,却偏偏没有时间去关注一下儿子的失踪情况。   或许他是全权交给部下去处理,可这也看出李华盛其实,是不怎么挂心周子慕的。   但是这几天他偏偏装出一副忧心关心的模样来,究竟是为何?   周子慕十指翻飞,在网上搜寻李家的消息。李华盛不是什么大名人,网络上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但是周子慕还是搜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李明仪,李华盛之子,半年前病重入院,住的也正是N市第一医院。   看见这一行信息的瞬间,周子慕先是心凉了半截,接着便松了一口气。他眼中闪过鬼魅的光芒,继续调查这李明仪的信息。直到情况一点一滴在他眼前显现,他嘴角的笑纹越扩越大。   有趣,真是有趣!   这李明仪是他亲弟,而且是从小锦衣玉食天之骄子!两个亲兄弟,生长环境却如此天差地别,犹如云泥,岂不有趣?   无趣,又实在无趣!   李明仪心脏不好重病在床,除非能生生地换了一颗心脏,否则药石惘然。若李华盛真是抱着这种心思把他找来,这剧情未免也太无聊。   他周子慕的心是那么好夺的?你李明仪想要,也要问我肯不肯给!   正在周子慕精神奕奕地想要探索进一步的消息时,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全神贯注的周子慕,胆子再大也差点被这“神来之手”给吓出魂来!   被人发现了?他瞬息间定下心神,准备回头看去。   “终于找到你了!怎么,还没越狱?”   听见这个声音,周子慕诧异地望向黑暗中的那人。   中等个子,普通的样貌,笑起来就是个开朗的年轻人,而他这一句话,却让周子慕蓦地心沉下来。他敏感地从对话的话语里,发现其身份。   “懒猪?”   “是我!”刘涛笑眯眯道。   “你来干什么?”   周子慕眯着眼,他没有问对方是怎么找到他,怎么知道他是谁这种问题。   这世界上奇异诡诈之事甚多,被人家从网名查出真实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刘涛不理解他此时复杂的心思,只是笑:“来找你玩啊。你说你无聊很闲,我便来陪你作伴,看看你究竟是怎么越狱?哪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刚才从外面来,他们火烧火燎地在找人,是不是在找你?”   周子慕沉默不语。   刘涛却继续道:“那些人好像大有来头,你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周子慕不答。   “你和他们有仇?”   “还是他们要对你不利?”   刘涛接连问了许多问题,但是周子慕一句话都再未和他说。   在不知道敌人的真面目和手段前,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任何信息。这个突然出现的“懒猪”,现在已经不是他网络上的朋友,而是一个可以威胁到他的人。   问了许久,刘涛有些失望道:“你怎么和网上聊天时那么不一样,一点都不有趣。”   周子慕终于出声:“你也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在网上的时候,你简单易怒,十分好懂。而现在的你,我看不透。”周子慕目光灼灼地看着刘涛,“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你的一个朋友,来帮你的啊。”刘涛笑呵呵道。   “接受你这种危险的帮助,还不如当做不认识你。”   “真是让我伤心,虽然你总是在聊天的时候惹我生气,我这次倒是想真正帮你一把。”刘涛问:“喂,我就直接问你,你躲起来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快死了?”   心底兀地停跳,周子慕被他这句话惊呆。那一瞬,脑海中闪过诸如李明仪,换心这些字眼。然而最后,停留在他眼中的却是深深的黑色。   他轻轻抬眸看向刘涛,几乎是逼迫着自己的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   “不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你本来就是快死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可不能告诉你。”   周子慕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句话。但是不可否认,这个神秘的“懒猪”的出现,让他心底泛起了一道不一样的涟漪。这次原本只准备持续数个小时的“失踪”,现在有了另一个发展方向。   他抬头看向刘涛,“你刚才说,你会帮我?”   刘涛连连点头。   “那就带我离开这里,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刘涛眼中闪现出亮光,“绑架?越狱?私奔?”   “……随便你怎么想。你敢不敢做?”   “做!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刘涛背起周子慕,准备带他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正紧紧握着拳,指尖刺入掌心。坠落,一滴红色。   这是因为紧张,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无人知晓。只看见周子慕的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未知的前方,眼中是浓稠似墨的暗色。   如果有人想要夺走他仅剩的东西,他一定会要对方百倍的加以偿还!   在他两人离开后的病房,这一次真的是再无人烟。只有床头一把破旧的玩具手枪,孤零零地,尘封在岁月的旧痕里。   而今晚回到别墅的王晨,毫无意外地会发现屋内又多了一名住客,还是会给他带来无限麻烦的住客。   末引:   李明仪,明事,知仪。   也许是名字取得好,长到十八岁,哪怕平日里父母亲都不怎么照管他,李明仪都没有长成一个纨绔子弟。   他骄傲,但不跋扈;他沉静,但不冷漠。在所有人眼里,他无疑都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无所不有,令人艳羡的公子哥心底,却还藏着一个最深的秘密。   那个小秘密,像那把尘封在箱底的玩具枪一样,从来没有让人看去一眼。   在被父母丢给保姆的时候,在被人恭维谄媚的时候,在被冷嘲是靠父母亲荫蔽的时候。   他心底都还记得年幼时看到的那幅画面。微煦的春光下,哥哥牵着弟弟的手,一步一步远离的背影。   在他心中保留着一个幻想。自从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时,便有的幻想。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兄弟相见,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哥,会不会也那样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笑一下?   一想起这些,他便觉得多了些许的力量,可以直面那些冰冷和残酷。这个秘密,许多年来一直在孤独中悄悄温暖着他的心。   在看似无所不有,却是一无所有的李明仪心中。   深深藏着,那把小小的玩具手枪。   作者有话要说:上引是周子慕,末引是弟弟。   王晨家的住客又要多添一位~   PS:感谢坟墓里的猫咪扔的地雷,感谢鼓励~~吼吼 ☆、39、第六审·劬劳(六)   39、第六审·劬劳(六)   引:   一年见不到几面的父母,突然日日出现在你眼前;   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宅,却一下子充满了人味;   一向感情淡薄的亲人,忽然扮演上了家和情深的戏码。   如果这是出现在某位大人物即将去世分家产的时候,人们会认为这是一潭深水,深不可测。   如果是一家门阀有两子相争权柄,以上场景就只是决裂前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若不是清楚父母根本没有用心去找失散的兄长,李明仪或许真会认为他们这是在未雨绸缪。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之所以常年在外的父母亲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是因为他去了一次医院。   在学校突然昏迷,而被送去医院。   从那天以后,李明仪就再也没有走出过医院一步——   刘涛要带一个正被众人大肆搜寻的“失踪者”离开医院,似乎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连周子慕也这么认为,他心里揣着几个注意,正想着要不要跟刘涛说一说。就见刘涛猛地把一件衣服罩在他头上,把人背着就大咧咧地向医院门口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啊!”   旁人惊诧地望过来,周子慕注意到门边李华盛的几个属下也向这边看来,心下一紧。   刘涛急匆匆地抱着人向门口走去。   “小哥,出什么事啦,这么急?”有好事人问道。   “你背上背的是病人吗,来看病的?”   周子慕并没有穿病服,所以外人还不知道他是个住院的,只以为是寻常来看病的病人。   刘涛语气悲愤,“看个屁病!这里医生不给看,说没治了!我不信这个邪,我要带我弟弟去别家看看!”   又有人奇问是什么病,刘涛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被人缠的久了才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又不会传染给你!”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齐齐退了一步。传染病啊,和这病有关那谁还敢再多管闲事?就连原本准备过来查看的李华盛的属下,此时都有些退避三舍。   刘涛一脸忿忿地看着这些人,“怕什么怕?就算我家小弟得的是艾滋,也不会传给你们!”   这下更没有人敢接近了,刘涛看似恼怒,悻悻地背着周子慕出了医院。   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他才收起脸上的愤怒,一脸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成功?”   的确很成功,谁会想到已经失踪的周子慕,会被人用这样惹人注意的方式给带出了医院呢?   落下头上罩着的外衣,周子慕阴阴地问:   “传染病?艾滋?”   刘涛刚想解释,只听着周子慕又凉凉地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有?”   “不是吧?你真有!”这下轮到刘涛惊恐了。   周子慕盯着他,缓缓道:“现在,没有。”   刘涛松了一口气。   “不过以后——”周子慕紧紧盯着刘涛看,那眼神好像要扒光他一样,让他浑身打个颤。   这小子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刘涛倒吸了一口气。   “——应该也不会有。”   刘涛终于把这口来回吸纳的气给吐了出来,哭笑不得。      “你耍我玩呢!”   “因为你欠玩。”   周子慕答,大将一般地挥手。“走,去你那!”   “凭什么听你的?”刘涛不服气了,除了老大,可还没有谁敢这么指使他。   “你把我拐出来,不想玩更好玩的?”   “想……”   “那就听我的。”   事实证明,刘涛同学即使异化成了一个不人不魔的小怪物,智商也没有上升,很容易就被人忽悠了。   当晚,从“痛殴姬玄联盟盟友”那里探访回来的王晨,看见了屋内的第三名住客,也是唯一的一名人类住客。   “你——”还没待王晨一句话说完,周子慕已经惊喊出来。   “是你!”   “你认识我?”这回轮到王晨挑眉了,他怎么觉得自从跟着威廉走上某条不归路后,是个人或者魔都认识自己呢?   “不认识,不过我见过你一面。”见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不记得自己,周子慕有些遗憾,也有些自嘲。   “你就是……懒猪的老板?”   王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刘涛,点头道:“如果是这头猪的话,那他的确是我养的。不仅可以用来当宠物,还可以来当……”   “储备粮!”周子慕接口。   王晨诧异地望向他,随即笑了。   “有见地!”   “彼此彼此。”   眼看这一人一魔相谈甚欢,话题围绕在自己是否能做好一个合格的储备粮上,刘涛紧张地插嘴道:“老大!这个人就是我上回跟你报备过的,那个朋友。”   刘涛曾经跟王晨提过,有那么一个被鸟人诅咒过快要死的朋友,王晨没怎么当回事,但是也记在心里了。   此时,他听见刘涛这么说,倒是有点诧异。   “是他?不像啊。”   “啊,哪里不像?”   “因为他身上没有死气。”进门以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威廉出声了。   他冷冷地望着周子慕,道:“虽没有死气,但是却有一股尸臭味,你是从医院里出来的。”   说起来奇怪,魔物们容易被将死的人类引诱,却视已经死去的人类尸体为敝履,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周子慕一开始就注意到站在懒猪老板身后的那个混血男人了,除了那引人瞩目的英俊相貌外,更加令他在意的是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势。   只有敏锐的人才能够观察到的,一种属于掌权者的气势,这种感觉他最近几天在李华盛身上感受多了,所以才格外敏感。在周子慕看来,那个被懒猪称为老板的年轻人,或许的确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从他的。   但是,真正掌控着所有人方向的,却是这个混血男人。   而这个神秘男人和他身前的那个年轻人的关系,更是让他看不透。   乍一看像是简单的服从关系,年轻人是主,他是跟随。但是仔细深究,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子慕想的有些远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暗自皱眉,面上却带着微笑道:“怎么了?”   王晨道:“刚才刘涛说你是自己想从医院逃出来,不想让你家人找到你?”   “是的。”周子慕点头,“我拜托他带我出来,是想请他帮……”   “你回去吧。”   周子慕一愣。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王晨继续道:“我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麻烦。如果你是想要逃避家人的管束,我没有必要帮你,陪你玩这种游戏。”   言下之意,他王晨没有陪一个逃家大少爷玩扮家家的兴致。   周子慕苦笑,“如果是别有缘由呢?”   “你和我无亲无故,我为何要帮你?”王晨道。   魔物管家深深点头,魔物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很欣慰地看到殿下熟练地掌握了这点。   “那么如果能给你好处,你愿意帮我吗?”周子慕锲而不舍。   他看出来了,这一屋子的人想必都不是普通人。如果能有他们相助,自己说不定能够更快达成目的。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王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子慕,并没有避讳他残疾的双腿。   被人这样赤露露地打量着,周子慕却没有丝毫尴尬,而是坦然道:“除了我的性命,你想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性命以外的任何东西?”王晨沉默了会,问。   “任何。”   盯着那双毫不避让的双眸,王晨心底泛起一丝兴趣,他从那双眼中看见了强烈的野心以及同样强烈的求生欲。   这么一个残疾却还野心勃勃的家伙,必然不是普通人。而能威胁到这个人生命以至于让他如此激烈求生的事情,想必也不是普通事。   正好这几天还没有姬玄的消息,有点无事可做的候选人殿下终于点头。   “好,我答应你。事后再问你要报酬。那你呢,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周子慕也露出轻松的笑容,“不用麻烦你们太多,只需要能够帮我拖延一会时间。”   “拖延时间?”   “在某个人死去以前,别让任何人找到我。”周子慕眼中露出笑意,却让人丝毫不觉的他是在笑。   “直到他死为止。”   末引:   李明仪自嘲地想,难道是负荷了太多,连心脏都承受不了了?   医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他的心脏功能已经衰竭,无力回天。他母亲哭倒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而他父亲,沉默了整整一天之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正在找你哥哥。”   李明仪几乎立刻就明白这个冷酷的男人在想什么,他们是亲生父子,即使关系生疏也非常了解彼此。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握紧床沿,李明仪从嘴边挤出这几个字。   李华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看向窗外。   “你是我优秀的儿子。”   李明仪嘲讽地笑。“你的儿子不止我一个。”   “但是优秀地足够继承我家业的,只有你一个!”不容置否地留下这一句话,李华盛丢下他们母子离开了房间。   而李明仪,脑袋却几乎空白一片。   “明仪,明仪,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李明仪转身,看着他母亲。   “妈,你也认为这样做是对的?”   “明仪,你在说什么呀?你病的这么重,你爸爸将你哥哥找回来,也是为了让你们兄弟团聚……”   “团聚?那之前二十年为什么不团聚!为什么等我病了,你们才想到他!还想让他——”李明仪没有说下去,他看着只知道哭泣的母亲,想着那个冷酷离开的父亲的背影。他想明白了。   他的哥哥,是在这两个人最落魄潦倒的时候出生的,几乎就象征着他们最见不得人最贫寒卑微的一段时光。而如今,风光无限的李华盛自然不愿意有人再重提旧事。因为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意味着屈辱。   哪怕那旧事,是他的亲生骨肉!   李明仪呵呵笑开,那笑声中尽是悲凉。李明仪想,如果哥哥知道亲生父母竟然是为了让另一个儿子活命,而想夺走他的性命。   那哥哥,该会有多恨他啊。   一想到这,李明依仪就心如刀割。   作者有话要说:上下引是弟弟刚住院时的事。 ☆、40 第六审·劬劳七   40第六审·劬劳七   引:   对于李明仪来说,哥哥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同时也只是一个幻想。   很小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失散的哥哥。   他从未见过的这个哥哥,却是李明仪从小到大心中的一份寄托。   在被父母冷落的日子里,李明仪靠着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哥哥的幻想,来满足他心中对于亲情的需求。   在他的想象中,哥哥应该是帅气,无所不能,并且十分温柔的。靠着这一个虚拟的想象,在很多个寒冷无依的日子里他始终能保持着心底的一份温暖。   对于他,“哥哥”这个词被距离和想象美化成了一个符号。   一个支撑他十多年的心理寄托——   “殿下,早安。”   一如既往地,当王晨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威廉正站在楼梯口等他。   年幼的候选人还神志模糊,睡眼朦胧。威廉舀着梳子轻轻地整理王晨那一头乱发,帮他整理好凌乱的睡衣,递上一块湿毛巾。   等王晨擦干净脸,稍微清醒后,威廉将他领到餐桌边,递上餐具。   在早起的王晨面前,是一份煎蛋和一杯牛奶。   威廉从前阵子开始就一直为王晨准备牛奶,在他想来现在正是年幼的殿下的发育期,既然不能随时补充人类灵魂,那就勉为其难地以牛奶来做营养吧。   “威廉,即使每天让我喝十杯,我都不会再长高了。”王晨看着那杯牛奶,不着痕迹地把它推远。   “不喝牛奶,没有煎蛋。”   威廉面色不变,把装煎蛋的盘子舀起来。   “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说不喝。”王晨悻悻,一把端起杯子将牛奶饮尽。   “喝光了,煎蛋还我。”   “是的,殿下。”   年幼的魔物和管家正自得其乐,旁观的人中却有人瞪大了双眼。   周子慕看着这一幕,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们这是在玩管家游戏么?”   刘涛见怪不怪地道:“不是游戏。你得记住,在这个家里老大就是少爷,而那个冷面男就是管家。   “这是你们的游戏设定?”周子慕见威廉伸出手擦去王晨嘴边的一滴牛奶,眼睛瞪得更大了。   “嘿嘿,是不是很羡慕?”刘涛突然贼笑,“我也来喂你,来,啊——”   看着那递到面前的筷子,周子慕微微笑。就在刘涛以为他不吃这一招的时候,周子慕却猛地拉过他的手,狠狠一口咬下他筷子上夹的点心。   一边咀嚼,周子慕一边道:“下次夹个咸的,记住,我不吃甜。”   “你,你——!”刘涛捂着右手,一脸悲愤。   他本来只是想故意恶心恶心周子慕,哪想到这个人这么厚脸皮,竟然真的吃了!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刘涛恼怒地转过身去,而当他看见下来的是某位鸟人后,只得不情愿地闭上嘴。   这几天的的教训,让刘涛学会了不去招惹不该惹的人物。   而鸟人却径直向他们走来,不,是直接走到周子慕身前。   “你很有趣。”   周子慕看着这个人,注意到他头上还顶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鸟毛。   “你也很有趣。”他回道。   “柏飞。”鸟人伸出手,自我介绍。“现在是这家少爷的俘虏和玩具。”   周子慕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也有样学样道:“周子慕,现在正典当给你们少爷。”   “我记起来了,我曾经‘见’过你。”   鸟人柏飞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看了一眼刘涛,便走到一旁坐下来。他看着每个人身前的餐盘,问:“为什么没有我的早饭?”   刘涛哼哼,“很抱歉,这里没有鸟食。要是饿了你就去花园里挖点虫子吃。”   柏飞但笑不语,望着他。   “比起虫子,我更喜欢一些口味特别的食物。”   刘涛打了个寒颤,不再开口了。   周子慕暗暗打量着这个屋子的所有人,觉得他们全都给人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好像是不存在于这世间一样。即使他现在正坐在这些人面前一起用早餐,他也觉得自己丝毫挤不进他们的世界。   “昨天晚上,第一医院闹得很厉害。”   王晨突然开口,“n市首富李华盛的儿子失踪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他。”   “找我。”周子慕回答,“但我并不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   “你之前没说,你父亲是李华盛。”   “三天前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父亲。”周子慕自嘲地笑了笑,“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病危的弟弟。”   王晨敏锐地察觉出他语气中的敌意,“你讨厌他们。”   “不,是他们讨厌我。但是他们也离不开我,一个想要我来救另一个儿子的命,一个等着我去救他的命。”   王晨觉得这个故事还算有趣,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怎么想?”   周子慕掀起嘴角,“他们谁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即使你的亲弟弟会因此而死?”   “他不死,就是我死。”周子慕面无表情,“既然这样,还是让他去死吧。”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的黑色沉淀得深,毫无人气。   王晨突然捂着肚子,“……威廉,我饿了。”   柏飞点头赞同,“美食在眼前,我也挺饿的。”   刚刚那一刻,周子慕身上散发出来的情感,强烈得令这屋内的几个魔物同时燃起了浓烈的食欲。那是一种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憎恶和恨意,十分诱魔。   唯一没有动静的魔物管家看着眼前两个垂涎欲滴的同类,提醒道:“殿下,随意乱吃会吃坏肚子。”   接着,他又对鸟人道:“在你上司来付你的赎金之前,别想在这里吃到一顿食物。”   “这个也不行吗?”柏飞可怜巴巴地指着刘涛问。   “不行,那是殿下的预备粮。”   这是刘涛第一次感谢威廉开口说话,他扭了扭屁股,坐得离那个饿肚子的鸟人更远一些。   周子慕没有听懂这帮人话中的真实意味,他也没兴致去听明白,只是望着王晨道:   “李华盛本事不小,他很可能会找到这里。”   “他还很可能会找到其他地方。”王晨开口,“在被李华盛带回去之前,你和谁住在一起?”   周子慕脸色骤变,他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母。自己突然失踪不见人影,气急之下的李华盛会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王晨看着他的脸色,说:“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是自己逃出去,他们很可能会利用你在乎的人来威胁你。你准备怎么办?”   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周子慕冷声道:   “那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果他真逼我到那个地步,我也会去掐住他的软肋。”   “哦,你那个重病的弟弟?”   “李明仪。”周子慕道:“他现在也应该住在第一医院。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调查一下他在哪个病房。”   “你不知道?”   周子慕讽笑,“我不知道,他们当然不敢让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却非要去见一见这个弟弟不可。”   “找到他后,你打算做什么?”王晨问。   周子慕想着那个场面,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兴奋来。   “他或许正在等着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他一字一句道:“我会告诉他,他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然后,亲眼看着他死。”周子慕惨白的脸上,挂起一个愉悦的笑容。   “如果李华盛用你在乎的人的性命威胁你去救他呢?”王晨好奇地问。他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能做到哪个地步。   “那我就刺破这颗心脏。”周子慕手紧紧捂着自己心口,脸上是扭曲的快意。“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这唯一能救他的希望破灭,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心脏溢满鲜血!”   周子慕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同样狠心。当有人逼迫他到绝路的时候,他会毫无反顾地选择同归于尽。以死亡的代价换取别人的绝望,周子慕很乐意这么做。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嘴角就是止不住的笑意。   扭曲,恶毒,好似魔鬼。   然而王晨看着这样的周子慕,却很是满意。   他想,这个人或许真的可以成为食物。这一次,他要亲自酝酿出一道美味,就像jean最开始做的那样。   于是他说:“我会尽一切帮助你,让你实现愿望。”   周子慕抬头看向他,听到这个年轻人轻声道:   “而代价,是你的灵魂。”   那一刻,周子慕渀佛在对面的那双黑眸中,看见了死亡。这个年轻人语气平淡,却让他想起了诱惑人类堕落的恶魔。恶魔们总是轻轻在人类耳边呢喃,许以各种好处,最后将人们拖进无限恐怖的地域,受尽折磨。   但是他没有退缩。   “可以。不过,要等我亲眼看见我那个弟弟死去。”   “你就那么恨他?”   “不恨。”周子慕微笑,“对于一个陌生的人,没有什么好恨的。”   没有爱,哪来的恨。   周子慕只是真心厌恶那个未曾谋面,却拥有着他不曾拥有的一切的兄弟,仅此而已。   末引:   在确定父亲正在寻找哥哥的踪迹后,李明仪试过很多方法阻挠他。   但最终,他的一切阻碍在李华盛面前就像是个笑话。李华盛没费多少精力,便获知了大儿子所有的消息。那一晚,他将一张照片丢到李明仪的床前,像一个战胜的将军。   “这就是你的哥哥,一个站都站不起来,没有念过书的废物。”李华盛语气冰冷,“这种人的性命,怎么能够和你比?”   “能用他的命来救你,是他唯一的价值。”   “我明天就去找他。”   从始至终,李明仪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李华盛走后,他才舀起照片端祥。   照片上的年轻人,苍白,瘦弱,而且是坐在一张轮椅上。   看着看着,李明仪突然自嘲地笑起来。   “我从小把你想象得无所不能,其实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语气中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   这样的哥哥,不是小时候自己憧憬的那个大英雄。他甚至比现在病重的李明仪,看起来都要虚弱。   “既然你不能保护我……”李明仪笑一笑,“那便由我来保护你吧。”   他抚摸着照片上的人的脸颊,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心中做下了某个决定——   一周前,李明仪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保护哥哥。   一周后,周子慕下定决心,要看着这个弟弟死去。   这世上,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比如,你所保护的那个人,却盼着你的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比估计的会早一两章结束~   ps:感谢佑希的又一枚地雷,热吻~ ☆、41 第六审·劬劳(八)   41、第六审·劬劳(八)   伯尔曼看着眼前的年轻魔物。   这几天,王晨经常来他这里闲逛,让他很烦恼。若只有王晨一个还好,关键是每次威廉都是不离他分毫,这就让伯尔曼觉得更是头疼。   “你不用上班?”   “前阵子,还在实习的时候公司刚刚倒闭。”   伯尔曼好奇,“哪家公司?”   真是够倒霉的,不知道这家公司是不是沾了王晨的魔气才倒闭的?   “一家心理诊所。”王晨淡淡道。   伯尔曼刚想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头上不由冒出一滴汗来。   “不会是……我想的那家吧?”   “你想的?”王晨看着他,顿了顿。“你认识于文侑?”   “果然是他。”伯尔曼暗暗咬牙,随即又笑。“竟然让他都不得不暂时关闭诊所来逃难,你在那究竟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诊所被盯上了。”   “谁?”   “清道夫。”   伯尔曼一听见这个词,眉毛就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王晨没有错过他这丝表情,有趣地问:“你也接触过他们?”   “我巴不得永远没有接触过那帮人。”伯尔曼磨牙道。   “看来你在清道夫手上吃过亏。”王晨点点头,“竟然都能让你吃瘪。这样看来,他们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不是厉害,是卑鄙,无所不用其极!”伯尔曼似乎心有所感,情绪有些不稳定。   须臾,他冷静下来,终于想到正事。   “你这几天每天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王晨道:“前几天没什么事,只是想来你这打发打发时间。不过,今天却是有事。”   伯尔曼自动忽略了他前面半句话,问:“什么事?”   “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这个医院的病人,李明仪。”   与此同时,周子慕也在调查李家,尤其是李明仪的事情。   从这个人小到大的一切经历,凡是会在各处登记系统留下痕迹的,他都一个不漏地查了出来。   一旁,刘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翻飞的双手,几乎要看的眼花。   “奇怪。”   周子慕突然皱眉。   “怎么了?”刘涛问。   周子慕指着屏幕,“这里的记录显示,两周前李华盛就开始查我的踪迹,以他的本事,不可能直到前几天才找到我。”   “那一定是有人在阻止他呗,说不定是他仇家不想让他找到你。”刘涛道。   周子慕却看着电脑屏幕,一言未发。   就在此时,鸟人柏飞从楼上下来,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有客人来了。”   另两人齐齐看向他,鸟人微笑,看向周子慕。   “来找你的。”   刘涛飞一般地奔到门口,透过安装在外面大门上的监视器查看情形。   “哇,来了好大一帮人!”他语气兴奋道:“黑衣黑裤黑墨镜,真带感!喂,周子慕,你确定你是首富的儿子,而不是哪个黑社会老大的私生子?”   “他们开始围在门前了!”   “他们准备按门铃了,哎,这么客气?”   “他们已经按下门铃!”   刘涛直播外面的情形时,安装在大门上的对讲机传来一个声音。   “你好,请问周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哪个粥先生?我们家不喝粥的,你找错人了吧。”刘涛戏弄地道。   对方似乎在忍耐着脾气,“如果周先生在这,请让他尽快跟我们回去,李华盛先生这几天很担心他。”   “我都说了这里没有这个人。”   “……”对方不再吭声,但是刘涛却通过监视器看见那一大帮人已经跃跃欲试,看来是准备硬闯进来了。   这怎么办,要是回头被老大发现有这么一群不速之客进了屋,那自己会不会得一个看门不利的罪名?   刘涛正有些紧张着,突然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   【让他们进来。】   哎?老大的声音,可是老大明明不在家啊?刘涛有些疑惑,正想回身问一问鸟人。   可他这一回头才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周子慕和鸟人,竟全都不见踪影了。   他们去哪了?   就在一秒前,鸟人柏飞抱着周子慕,出现在了伯尔曼的办公室。   正在和王晨谈话的伯尔曼,看见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家伙,也不由小惊了一下。   “我这里可不是旅馆。”他无奈道。     “抱歉,因为家里被人发现了,只能让他们先过来这边。”王晨回答,转身看向周子慕。“我们已经查到了李明仪的病房,在重症监护室。”   周子慕不动声色。   伯尔曼替王晨接着说道:“事实上,入院前他的心脏就已经十分衰竭。如果没有奇迹的话,顶多只能延长个把月的性命。就算是换心,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但是哪怕是为了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他们也会选择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周子慕冷笑,“他在哪间病房?”   “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去?”   “择日不如撞日。”   王晨道:“可是现在,李华盛夫妇都在他的房间。”   “……那就更应该去了。”周子慕沉默了片刻,扬起一个笑容。“不当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的面亲手戳破他们的希望,我得到的快乐都会因此变得逊色。现在,立刻去。之后你想拿我的灵魂怎么样都可以。”   他看着这一屋子的魔物。   “我不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们帮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只要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它,现在,你就必须按我的话去做。”   在场的魔物脸色都有些异样,被一个人类以这种语气命令,他们都有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但同时,就犹如看着一只嘶吼挣扎的猎犬,也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王晨对鸟人说:“你带他去。”   柏飞无法拒绝,只能继续抱着周子慕向楼上的某间病房行去。   等他们俩离开后,许久,伯尔曼才再次出声。   “我有些庆幸,当初那件事没有与你作对道最后。”   王晨斜眼看他。   “现在的年轻魔物,真是一代比一代让人害怕啊。姬玄是,你也是。”伯尔曼感叹了几句,才问:“你瞒着他关于李明仪的其他事情,就不怕他知道真相后,会直接疯了?”   “他本来就已经疯狂。”王晨接口道:“即使没有这件事,早晚也会堕落成我们的食物。”   “但你却推了他最后一把。”伯尔曼有些怜悯道:“真不想知道,那个年轻人最后得知真相时的模样。”不过他舔舐嘴角的表情,却与他说出的话大相径庭。   “我提醒你。”王晨冷冷望了他一眼。“这是我的猎物。”   “是,是,我哪敢动他分毫呢。”伯尔曼无奈地望了王晨和他身后的威廉一眼。   有些奇怪的是,威廉这一次似乎格外沉默。那双黑眸看着已经逐渐成长起来的年幼候选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柏飞这次没有使用能力,而是选择抱着周子慕,一步一步地向目标地走去。   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地看着他们。   周子慕却是全然没有注意那些,此时他脑中充斥着各种思绪,兴奋、紧张、期待,他猜测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终于要直接向李华盛击出这最后致命的一拳了。此时心里的情绪,真是百般复杂。   他想着该用怎样的语气语句,来讥讽李华盛,直言自己已经看破了他们的计划。   他想着到时候看见他们脸上惊讶绝望的表情时,自己会是如何的快意。   他想着,亲眼看见那个天之骄子的弟弟的时候,自己能否掩饰住脸上的嫉妒。   是的,嫉妒。李明仪拥有他所没有的一切,亲情,富裕的家庭,成功的人生。每当多得知关于他的更多的信息,周子慕心里的那抹暗都会更深一些。   他想起自己曾经对王晨说过,他不恨李明仪。恐怕,现在是要食言了。   他恨李明仪,恨他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一切,更恨他还想要夺走自己仅有的些微。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不公,不会去在乎旁人怜悯轻视的目光。   直到这一个同父同母,却和他完全过着不同人生的兄弟出现。   周子慕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在乎那些的。正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假装不在乎。   “周子慕!”   一声惊呼,将他从臆想的世界中唤回神来。   周子慕抬头,看着那个站在病房前,满脸惊愕的中年男人。   他一脸微笑地招呼道:“你好,父亲。”   “你、你怎么到这里来?”李华盛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整了整情绪道:“这几天你去哪了?为什么突然不见?你不知道你母亲是有多担心你!”   “恩,我很抱歉。”周子慕一脸真挚。“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闹失踪。”   “既然知道,你还不……”   “我更不应该看破你们的计划。”周子慕打断他,继续道:“不应该打破你们的希望,不应该耽搁你们拯救自己心爱的儿子的计划,不应该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命。真是,太抱歉了。”   “你在说些什么?”李华盛轻轻皱眉,不满地看着他。   “意思是,我不会按照你们的意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换李明仪的命。”周子慕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永远都不会。”   “我会看着他死去,变作一堆白骨。”   “我会看着你们绝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也永远不会,去当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孩子只有李明仪一个,而不久后,会连这一个都不剩。”   每说出一句,周子慕心中的恶意和快意都更加浓烈。他看着脸色变得惨白的李华盛,轻声道:   “真是可惜,那样一个出色优秀的弟弟,和我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是谁都会选择让他活下去。但很遗憾,我不会这么选。”   “即使所有人都期盼着他活下去,我也要永远睁大眼睛,等着他死!”   李华盛脸色惨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都……你都知道了?”他失去了平日里的威势,像个机关算尽却失去一切的败者。“既然你知道了,你还来做什么!嘲笑我们,看我们痛苦,报复我们吗?!”   周子慕不答,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是来见他。”   “见他?”李华盛喃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子慕。“你想要见谁?”   “李明仪。在他死前,总要尽一尽哥哥的本分来见他最后一面。”周子慕笑,“顺便告诉他,在他死后,我会活得很好,让他不用挂念,安心地去死。”   看着说出这番恶毒话的周子慕,李华盛却是渐渐冷静下来,他竟然笑了。   “你恨他。你以为他也和我们一样,在夺你的命?”   周子慕皱眉,他不喜欢李华盛说话的语气。总让他觉得不安,好像自己漏算了什么。   李华盛让开一步。   “那你便进去吧。”   现在没有人阻挠,周子慕和李明仪之间,只隔着这一扇门。他终于可以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给予这些人最痛苦的一击。这之后,即使会失去性命和灵魂,他也不在乎了。   因为他成功报复了这些人,他应该很开心,不是吗?      柏飞抱着周子慕那慢慢走近病房,推开门。那一刻,周子慕不知为何突然不想进去。   但那扇阻隔的门扉,已经打开——   窗外的阳光直刺入眼,让所有人都无从遁形。   屋内一道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终章。   大家如果了解我,会知道我喜欢在最后一章反转,所以,你们懂的~ ☆、42第六审·劬劳终   引:   李明仪好不容易获得许可可以出去散心,被三两个人看护着从病房出来。   到了活动室,他将那些保镖丢在门外,独自进去,并吩咐他们不准打扰。   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能够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白天医院的看护会一直守着他。到了晚上张馨瑜便会坐到他床前,红着眼睛望着他,只会默默哭泣。   其实李明仪心底并不习惯叫那个女人母亲。   从小到大,他和父母每个月见面的次数只不过一两次,张馨瑜忙着去参加各家阔太太的茶会晚宴,而李华盛一天到晚埋头在公司事务里,就算有时间也不会回家,而是去那些情人身边消磨。   这样的家庭,李明仪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样生疏的父母,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有着血缘的陌生人。   李明仪走到窗前,看着医院外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马路上车来车往,人流不息,在这样的热闹中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些路人,他们也有亲人朋友,他们可也曾有烦恼、悲伤?   是的,必定会有。活在世界上的人谁会只有快乐,而没有难过的日子呢?   李明仪又想,当他们所珍惜的父母、子女、爱人遇上危难的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地去保护所爱的人吗?   人类,自古以来最难得的品质,便是牺牲。   因为敢于牺牲的人太少,值得一个人为之去牺牲的人也更少。   所以当出现一个人愿意为了救其他人而不惜性命,往往会被旁观者铭记、感叹、缅怀。   或者,还有一份嘲笑和不解?   李明仪从前也很不理解,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是冷淡的父母,是虚伪的友人,还是谄媚而心怀不轨的其他人?   没有。曾经在这个世界上,他认为最重要只有自己。   时入深秋,在室内也不免觉得有些冷。李明仪被凉风吹醒回过神来,不禁想要紧一紧衣领。然而这一动,他又注意到了一直握在右手中的物件。   因为捂得太久已经染上了体温,甚至都会让人忽视它还在手心。   李明仪一愣,徐徐笑开。然后,把那个小玩意缓缓举高,对着阳光看。半透明的塑料玩具,在阳光下折射出珠宝一样的彩色光芒。   让人不由觉得温暖。   李明仪握紧手中的小小玩具,嘴角带着一分笑意,又好似有一些苦恼。他想起日后自己也将成为那些被人感叹、缅怀甚至是嘲笑的一员。   更可怕的是,他竟一点也不后悔。   李明仪笑了笑,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那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着生气的世界。那些人还有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而他这个将死之人能做的事,只有一样——拼尽所有去保护重要的人。   即使那个人,不曾见过他、不会记得他,甚至恨他。   李明仪看向手中半透明的,已经被他磨旧了的玩具手枪。感受着它的温度,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就不再害怕。   缓缓闭上眼,仿佛那天看到的一幕又重新浮现于眼前。哥哥与弟弟,在公园前相携走远的背影。他们是那么快乐,那么幸福……   这世上真的没有比你性命更重要的人吗?   恐怕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他。   “李先生?”很久屋内都没听见动静,保镖有些疑惑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几个保镖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地推门而入。   “李先生?!”   “来人,快去喊医生!”   有人惊呼出声,随即,更多的人涌进房间。   忙忙碌碌的人们,惊慌失措的人们,却没有人注意到,孤零零掉在角落的——一把玩具手枪。   --------------------------   “是你!”   周子慕看着眼前人,有些不可置信。   对面的人看着他,眼中是复杂的思绪。“为什么不能是我?还是说,你想在这里见到谁?”   周子慕冷静下来,看着这个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张馨瑜,他的亲生母亲。   “我以为,这是你们儿子的病房。”   看见躺在床上的却是张馨瑜,周子慕心底隐隐有些焦躁,他遗漏了什么,他错算了什么?   “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周子慕冷笑,“我不是,李明仪才是。或者说,李明仪才是你们想要让他活下来的那个儿子。”   “原来你都知道了。”   这个一向站在丈夫身后的女人,此时却显得很是疲惫。她看向周子慕,眼中有后悔也有不甘。“你相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报应一说。人做了什么亏心事,迟早都是要还的。”   “我不相信天理报应。别人对我的不公,我会自己去偿还。”周子慕冷眼看着她,“而现在,我就是要让你们吃下恶果。”   “你不肯原谅我们吗?”张馨瑜哀求,“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们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子慕,你也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啊!”   “亲生骨肉?当你们想要夺走我的性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亲骨肉。当你们为了李明仪而放弃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周子慕毫不为之所动。“你们当时没有想到,就别怪我现在的报复。”   “真是个狠心的孩子,真是狠心啊……”张馨瑜摇摇欲坠,双眼含泪。“如果明仪在,如果明仪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像你这么狠心,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是啊,李明仪,万众期待的天之骄子。”   周子慕嘴边挂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可惜,他活不长了,死去的会是他,活下去的会是我这个废物。这个结果,是不是很讽刺?不过,我却很喜欢。”   他环视病房一圈,却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影。   “他去哪了,为什么不在这里?我本来还想告诉他,他即将命不久矣的这个好消息。”   “你想见他?”张馨瑜面色有些古怪。   周子慕皱眉,这个女人此时的表情和之前在门口的李华盛一模一样,好像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张馨瑜喃喃道:“你都已经查到了明仪的病房,为什么不会知道他已经……”   她突然住了口,定定地看向周子慕。许久,嘴边绽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原来你还不知道!你以为他也想要夺走你的心脏?你恨他?你盼着他死!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多可笑啊!”   眼角留下泪水,张馨瑜疯癫一样笑起来。“我没错!你果然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比起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明仪!为什么明仪要为你这种人去——”   “够了!无论你们想要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活下来的会是我,不会是他!”周子慕怒目圆睁,表情都有些恐怖阴森。   “为什么我就必须要为他而死,为什么为了救他我就必须死!这不公平!我,永远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不会!”   胸口涌起的恨意,像是要把他的心撕裂,而对面的那个女人却突然笑得开心,甚至说出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来。   他只看见她的嘴唇上下翻动,却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大脑似乎被血液沸腾,一瞬间的耳鸣,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你说什么?”许久,周子慕才哑着嗓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说,明仪真傻啊。”张馨瑜抚摸着床单,有些痴呆地笑着。“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什么他就做了呢?傻孩子,明明你救了的人,却一直盼着你死。你就不会后悔吗?傻孩子,好傻,好傻,我的儿子。”   “李明仪。”周子慕嘶哑道:“他怎么了?”   “怎么了?”   张馨瑜回过身来,一字一句道:“如你所愿,他死了。”   最后一句话,好像一道惊雷狠狠地敲击在周子慕的胸口。   “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却去做了。”   “你想要他死,他却一直想要你活下去。”   “他明明知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活下去,却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找到你。”   “你恨的这个弟弟,你不爱的这个弟弟,你不曾见过的这个弟弟,为了保你的命,他死了啊!为你而死!”   张馨瑜句句嘶喊出来的话,仿佛带着哭泣的鲜血,触目惊心!看着周子慕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张馨瑜却还觉得不够,她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在去找你的前一天,明仪他出去散心。这个调皮的孩子,就喜欢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出去。我以为他会回来,就等啊等啊,谁知道到了晚上,却有人告诉我他再也不会回来。”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心脏衰竭,呼吸本就困难,而医生说他是窒息而死!”   “他是活生生地自己停止呼吸,看着自己死去!”   “多痛啊,我的明仪,我的儿子,那得有多痛啊。”   张馨瑜抱着被角,就像母亲抱着婴儿一样,痴呆呆地晃着,晃着。“我好后悔,为什么没有从小带着他,我还从来没有和明仪去过游乐园,还从来没有帮明仪买过一件衣服。我见他的次数那么少,甚至从幼儿园以后,就一直没有抱过他。而现在,却再也抱不到了!”   她抬头看向周子慕,眼中有不甘,有恨意。   “为什么,我这个傻儿子愿意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去送掉自己的性命!他甚至留下书信,希望我们能继续找你,只为了治好你的腿。而他这个心心念念,用性命保护的哥哥,却一直盼着他死!”   “明仪和你,确实是他应该活下来!不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张馨瑜讽笑,“不是因为他比你健全,不是因为他比你出色,甚至不是因为我们希望如此。”   “那是因为他心里至少还有一份爱,他心底还有一个你。而你,心里却满满的只有恨!只有恨!”   张馨瑜还在激烈地嘶吼着什么,但是周子慕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在想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想,脑海里空白一片。   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吗?   他满心算计,他嫉妒,他恨的那个人!他原本准备肆意嘲笑的那个人,竟然早就不在了。   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报复的那个人就已经死了——为了救他而死。   这么一来,他的处心积虑,他的仇恨,他的疯狂,不都是一个笑话吗!他准备的迎头痛击,却发现到头来,对方根本不在意。因为李明仪早就死了,为了去保护他的哥哥,潇潇洒洒,像个笨蛋一样自己去死了。   只显得苦苦挣扎的周子慕,像是一个小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笑话!   恨生而不养的亲生父母,恨把自己丢开的养父母,恨怜悯嘲笑自己的人,恨李明仪。可最后却发现,最应该恨的人,却是自己。   为什么从来触摸不到阳光?   不是因为阳光不愿眷顾,而是因为他自己选择沉溺黑暗。   或许周子慕这个人,真的不该活在世上。   楼下,周子慕的病房。   王晨拾起那个破旧的玩具手枪,抚摸着那已经不再光滑的外壳。   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感受着楼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黑暗气息。那不是堕入深渊,而是已经与深渊同在。   看来,是时候去收获猎物了。   手里抓着玩具手枪,王晨一步一步地,向楼上走去。   人类,会因为不公而愤怒;会因为歧视而不甘;会因为嫉妒二发狂;也会因为不爱而恨,因为爱而恨。   更会因此,疯癫入魔。   所以,有趣的可爱的情感丰富的人类,才会成为魔物们挚爱的美食。   因为魔物,从来没有爱恨。   王晨掀起嘴角,准备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给予心爱的猎物一份永远的黑暗。   我可爱的,痛苦的,正在绝望哭泣的猎物啊。不要再悲伤,不要再难过,因为我会赐予你永恒的安眠。   年轻的魔物候选人缓缓拾阶而上,向着不远处那个悲伤绝望的灵魂走去。   末引:   小小的玩具手枪,象征着一份期盼,一份等待,一份守护。   爱是永恒,不变的诺言。   【这次就由我来保护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早在一开始,李明仪就已经死了,我一直没有正面描写他,而是通过上下引来写之前发生的事情。   恭喜之前有几位亲成功预言,这章我整整写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   大圆满结局,大家开心不?反正我很开心,元芳,你怎么看?   PS:下一章暂停审判,做个总结,顺便整合一下这一审的部分历史遗留问题,恩,还有惊喜……    ☆、43、第六审·劬劳终(下)   43、第六审·劬劳终(下)   恩怨相结,错恨交加。   是是非非,谁道得清,谁看得明?   岁月流光,这几日发生的一幕幕如流水东去,缓缓滴落尽现于眼前。   【滴答】   李明仪离开人世的那天晚上,李华盛夫妇对月长坐一宿,仿佛一夜衰老,茫然若失。   【滴答】   李明仪去世两天后,李华盛夫妇找上周子慕,一子已逝,还剩一子。   【滴答】   周子慕察觉出不妥,伪装失踪。李华盛去院长办公室长谈,所问无非两件事。一问周子慕双腿可还能治好,二问周子慕的心脏与李明仪是否匹配。   答案,皆否。   一双已经治不好的残腿,一颗并不能用来替换的心脏,招惹出许许多多是非。   李明仪为了那颗不能救他性命的心脏而死,周子慕为了那颗不能用来换心的心脏而恨。   李华盛夫妇精于算计,却最终一无所有,二子一死一恨。   【滴答】   眨眼间,画面又流转过千百。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未曾发一言。   直到画面停留在那个蝉鸣停息的午后,一个脸色青白的年轻人无力地倒在窗前,而他嘴角竟是带着笑意。   它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仿佛要看透他的所思所想,想要把他喊起来问一问究竟为何要那么做?然而它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为何又要盯着这个年轻人看。   “他已经死了。”   不知何时,它身旁又出现一人。   那人和他一起看着那悬浮与黑暗中的种种画面,目光沉沉。   “他是谁?”它问。   “李明仪。”   “李明仪是谁?”   “周子慕的弟弟。”   “周子慕又是谁?”   “李明仪的哥哥。”   突然出现的人用这种无聊的答案来回答它,它有些生气,指着那死去的年轻人问:   “他为什么要死?”   “因为他是个傻子,因为他很无聊,因为他想要让人记住自己,还因为他本来就活不久了。”   来人回答它道:“用不足数月的性命,去换得别人一生的遗憾,去获得某种自我满足。其实这个人也不傻,他很聪明。”   “那他想要让谁记住他,那个人又记住他了吗?”它问。   “记住,又没记住。”来人回答:“周子慕记住他,却永远不会感激他,或者只会更恨他。”   “为什么?”   “因为李明仪用这个方法,让周子慕永远摆脱不了他,让周子慕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周子慕想要报复,然而最该让他报复的人却早已经死了,犹如挥出去的拳头打在空气上,很是失落。而李明仪又是为了他而死的,这就在周子慕心中种上了魔障。一根永远拔不出来的尖刺。   这样一想,李明仪的确很聪明,也许最大的赢家就是他。   画面偏转,又来到另一间病房。      这里似乎很骚乱,有疯疯癫癫叫嚷的中年女人,有来往奔波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个奄奄一息,被从另一个人胳膊中抱下来放到床上的男人。   “他是谁?”   “周子慕。”   “他怎么了?”   “他也快死了。”   它一惊,“为什么,他不是不会死吗?”   回答他的那道人影看向他,似乎是奇怪。“为什么他不会死,人总是要死的。”   “但是有人说过,他身上已经没有死气……”它愣愣地,不记得脑海里哪来的这番话。   “命运是会改变的。”那道人影冷漠地回答他,“同父同母的兄弟,一向健康的弟弟却心脏衰竭,为什么人们以为哥哥就不会有?”   “周子慕的心脏也本就是不好的,他这次被刺激过后,也活不久了。”   “什么刺激?”   “得不到,求不得,恨不了。健康的身体,他得不到;安稳普通的日子,他求不得;想要恨的人原来并不值得恨,他恨不了。过的这么憋屈,他当然受不了。受不了,就发疯了。”   它无言地听着,似乎若有所获。它看着病床上周子慕青白的脸色,看着突然愣住大哭大笑不止的中年女子,以及随后冲进来面色苍白怒吼着医生护士的中年男人。   它忽然看着周子慕,道:“其实他也不过是个笨蛋。”   “是啊,他们兄弟俩都是笨蛋,喜欢钻牛角尖。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才看中了他。”   它闻言,看向那道人影。“你是谁?”   “我。”那道人影笑笑,“我是一个看戏的过客,我是一个旁观的路人。我是一个埋下陷阱促使周子慕发狂的罪魁祸首,也是等待捕获猎物的猎人。你说,我是谁?”   “那我是谁?”   人影回答:“我的食物。”   “你要吃我?”   “我要吃你。”   它静默着,许久点头。“那你便吃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看这两个白痴的故事了。吃了我,带我离开。”   那道人影缓缓笑开,说:“好。”   好像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在最□的时候被戛然而止。观众们突然发现,原本以为是反派的却突然反转,原来他们等待的复仇大戏,最后却像是一场闹剧。于是观众抗议了,不干了,他们转台了。   然而生活不是电视剧,就算观众们不捧场,它还是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所有人死亡。   周子慕这个主角,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完全没有之前的威风。而他所掀起来的报复大剧,也慕然终止,他恨的亲生父母现在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忙里忙外。他准备报复的人,却在保护他。   像电视里那样道出真相,道一声爱恨了断,从此拍拍手两不相干,绝对不可能。   因为这是生活,这就是现实。   无论李华盛他们之前是怎么想的,又是如何看待周子慕。他们都已经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什么了。至于周子慕会怎么想,还是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王晨从潜入的梦境中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咂了咂嘴。   旁边,被从病房里赶出来的鸟人羡慕地看着他,问:“味道怎么样?”   “黑巧克力,很苦,不过值得回味。”   潜入周子慕的梦境,吃去他的负面情绪,王晨并没有吞噬掉他的灵魂。因为情绪是因人而生的,只要人还活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总会不断滋生。   王晨一直认为,魔物们那种直接吞噬掉灵魂的做法,实在是竭泽而渔。像他这样多好,放长线钓大鱼,到时候等到周子慕再发疯,直接再过来咬一口填饱肚子,多好,多省事。   “回去吧。”王晨转身,不再去看身后那一片混乱的病房。   “就这么丢下他不管?”鸟人回头频频张望,“多可惜,这么一块好料,就算不吃下也该放身边圈养着。反正小少爷你已经养了一个,多一个不多,两个不少。”   王晨回头,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一旁的威廉此时出声。   “豢养半魔人是很多候选人都会做的事情,殿下您也应该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   “半魔人?”   威廉淡淡道:“周子慕如果这次能不死,恐怕会入魔。”   王晨稍微想一想,也点头认可。周子慕的性格本来就肖似魔物,或许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后,他真会入魔也不一定。   和刘涛没心没肺因缘巧合的入魔不同,像周子慕这样冷情的人,即使没有遇到王晨他们,堕入魔道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王晨又想到一个人,那个人也足够心狠,也足够聪明。   “说起来,李明仪如果还活着,也一定是一道美味。”王晨像柏飞一样叹了一声:“真可惜,现在他死了这么久,灵魂也早不能再吃了。”   威廉看着垂涎美食的王晨,突然开口:“殿下,李明仪的灵魂,在死前就已经脱离身体了。”   “什么?”   “我前几日去查看他的尸体,发现有魔物的气息。”   王晨慕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威廉:“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事情又是有魔物参与?”   威廉点头,“李华盛夫妇一开始发疯似地想要夺取周子慕的心脏,看似是唯一的选择,其实有很多不妥。我想或许他们那时意识并不清晰,而是被魔物干扰。”   这么一件看起来巧合的事情,直到这时候听威廉讲,王晨才察觉出不对劲。   为什么李明仪的心脏衰竭这么一发而不可收拾,为什么李华盛夫妇对待亲子却如此偏心,为什么恰好周子慕是刘涛网友?   所有的一切在这时候细细分析,仿佛能够看到幕后一张看不见尽头的大网。那张铺天盖地的网,把所有人都捕获了进去。   王晨觉察出一丝寒意,若真是如此,这次周子慕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冲他而来。而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却还无从知晓。   “殿下,如今已经有许多魔物盯上您。”威廉提醒:“请您小心。”   “小心?”王晨突然笑出来,“那么多双暗地里的眼睛,再小心也没用。威廉,你说得对。”   他们此时已经走出医院,王晨抬头看了眼楼上的那间病房。   “是时候开始培养属于我的势力了。”王位,可不是那么好夺的。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对面色焦急的中年夫妻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他们衣着朴素,甚至能够说是褴褛。先头的那个男人,一双大手粗糙脏污,却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不顾旁人的眼光,直直冲进医院。   他们是谁?为谁而来,为谁而担心?   王晨看了眼那对夫妻,转身走远。   人类的恩恩怨怨,魔物们冷眼旁观,只得一句评价。   爱恨不过一场梦,是非终究一场空。   尾声:   郊区的这间别墅,已经好久没有客人来访。     自从上次被黑衣黑裤黑墨镜围攻以后,这里就一直安静着。直到今天,才又有人找上门来。   那个客人似乎身体不便,他费尽力气才按下了门铃。   许久,响起一个年轻人懒洋洋的声音。   “谁啊?”   “周子慕。”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真·结局,默默退下……   下一审·梦魇。久违的肉体攻击。 ☆、44第七审·梦魇一   苏城有一条古街,街边是绕城而过的浅浅溪流。   河边间或载着柳,每逢柳絮纷飞的季节,便是漫天飞絮,洋洋洒洒。犹如神仙从天撒下的花瓣,恍若梦境。   古时,文人骚客们喜欢在五月春风中望河咏柳,道一道胸中情怀。   然而百年时光过隙,咏柳的诗人们早已化作冢中枯骨,看风景的人也换了一泼又一泼。唯一不变的,大抵只有这青石铺成的街道,默默承受着人们的践踏。   此刻,桥边,不是五月飞絮时,却是寒冬腊月。   望河而叹的人倒是有,还不少,五人。不,或者说是两个魔人,三个魔物。   此行正是王晨一行人。在n市闷了数月,冬至的这天殿下正好想起出去转一转。这么一提议,便把剩下的四个都给带上了。   至于柏飞,这个鸟人被困在王晨身边许久,却一直没显露出焦躁,这一次更是乖乖地就跟着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另外几个,刘涛好动,是巴不得出来透气。而周子慕也不愿意一个人留着看家,那样又会有一大群不想见的人来烦他。   威廉,还用问吗?向来是王晨到哪,他都片刻不离的跟着。   此时他们五个站在桥边,王晨不知道沉入了哪种思绪,站着不动已经好久了。其他几个,自然也就没事陪他站着。   他们这五个容貌在水准之上的男性,齐齐凑在一起,又齐齐地往这桥边一站,倒是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这些目光中,又以年轻女孩子为主。   其他几个人是什么反应不清楚,倒是刘涛对于一群小姑娘的指指点点,心里得意的不行。   “喂,喂,瞧那边。”   “呀!看到了,他们站在那边干什么,拍照?”   “那里面还有混血帅哥哎。”   “我觉得他旁边的那个年轻的也不错,还有另一边的那个高个子。”   高个子柏飞闻言,对她们展颜一笑。惹得一群春心萌动的小姑娘顿时兴奋地小声笑了起来。   “可惜,还有一个是坐轮椅的,其实长得很俊。”   “你傻啊,轮椅受也是一种萌点。”   “不不不,我认为是轮椅阴暗攻,你看他一直板着脸,看起来很冷漠。”   一群小姑娘话题越扯越远,刘涛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他们提起自己,不由有些失望。他看着旁边抢走了绝大部分风头的柏飞,不由有些缀恨地瞪了他一眼,往一旁站了站。   柏飞注意到了,似笑非笑,像是一眼看破了他心中的小小嫉妒。刘涛冷哼一声,瞥眼不去看他。   谁知道他这一哼,倒是引起了小姑娘们的尖叫。这下总算如愿以偿了,刘涛心里暗喜地听着。   “哎呀!傲娇受腹黑攻。”   “错错错,是小白无盐受和腹黑攻。”   这群女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刘涛莫名其妙,总觉得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赞美。不过那句无盐他是听懂了,是指他没什么礀色吧!刘涛的黯然伤怀暂且不提,只是这么一闹,王晨终于从那种发呆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正好听见最后两句话,看向刘涛的目光颇有深意。   “老大,那群女人说的攻和受啊,是什么意思?”刘涛连忙问道。   威廉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阻止,只听见王晨答道:“受,逆来顺受,指你脾气好。”   刘涛有些茫然又有些迷惑地问:“那攻呢?”   “兵者攻心为上,意思是说鸟人心思太多,做人不直爽。”   刘涛乐了。这是表扬他和贬低柏飞啊,那群小姑娘们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正在王晨这么解释的时候,旁边路过的一个女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注意到五个男性一下子齐齐望着自己,女孩赶忙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水呛着了。”   说完,连忙溜走,混到那一群同伴中间。   王晨拍了拍刘涛的肩膀,“走吧,回旅店。”   “哎。”刘涛应了一声刚想走,便被周子慕拉住了。这位刚刚大病痊愈的少爷指了指自己的轮椅,用眼神无声地暗示着刘涛。   “为什么又是我来推?!”   周子慕道:“因为你是受,脾气好啊。”   刘涛默默地推着他离开,心里总有种自己被合伙戏弄了的感觉。   裴菲菲回到朋友们中间,一下子就被几个女生给围住了。   “快说,快说!刚才你和他们聊了些什么,有没有要到电话号码?”   “没有啊。”裴菲菲笑着说,“就是我打扰到他们了,道个歉而已。”   众女兴趣大减,纷纷散开。   “道歉?道歉还笑得这么开心?菲菲啊,你不会是要到了电话号码,自己私吞了吧。”陈晓琪挽住她胳膊,挤出两个酒窝笑弄道。   “真没有,那么多人看着,我哪好意思去要号码。”裴菲菲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腕。“回去吃饭吧,大家都饿了。”   走在前头的时候,裴菲菲一直感觉到身后的某道打量的视线。不是没有注意,只是不想在意罢了。   等到众女回到旅馆,竟发现另一个惊喜正在等着她们。原来路上遇到的那群帅哥也住在这家,而且还是住同一层。她们进来的时候,正是那五人准备上楼。   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   女孩们的小小心思荡漾了,不想就这样放过肥羊,最起码也要要到联系方式吧。可是真要派人去,几个女生又都脸皮薄,推脱来推脱去。   这时候,有一个人出声了。   “既然菲菲是第一个和他们说过话的,便让她去吧,说不定还容易一些呢。”   说话的正是陈晓琪,她一句话让所有女孩的目光都转向裴菲菲。   “是啊,菲菲,你就去吧。”   “菲菲,你人最好啦。”   最终,裴菲菲还是无奈地被推举去当搭讪的那一个。   然而,她还没走近那些人身边,旁边那混血帅哥冷冷的目光,便让她心底有些打退堂鼓。   这年头,虽然女孩们也开放了许多,女追男并不少见。但若是被当面拒绝的话,对女孩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更何况身后还有一大帮朋友等着,若是失败,那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裴菲菲刚刚走近,便知道这次搭讪十之**就要失败。   她手心握紧,不由渗出一点汗意来,不知道这次该如何收场。她甚至想,与其继续面对这些人审视一般的目光,还不如逃回去做逃兵好了!   正这么想时。   “你好。”   出乎意料的,其中有人主动和她搭讪了,是那个混血帅哥旁的年轻人。   “你们是这附近的大学生?”   “恩,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裴菲菲有些紧张,有些无措。   王晨指了指她们中的某个女生,正舀着学生证和旅店老板说着什么,上面苏艺几个字清晰入目。   裴菲菲了然,点头道:“学校离这里近,我们放假的时候就会集体过来写生。”   “那你们对这附近很了解了?”   “经常逛,基本上都熟透了。”   王晨摆出一副笑容,“我们是第一次来,准备在这边逛一逛,顺便找一些艺术品店。不麻烦的话,有空可以问一下你们吗?”   裴菲菲大感意外,“可、可以的。”   “可以告诉我你的号码吗?”   ……   这下等裴菲菲回去的时候,虽然没有要到号码,却让那边的人记下了她的号码。一下子,引起了好多人的欣羡。   柏飞看着那边打闹嬉笑的一群女孩,调笑道:“没想到小少爷还有英雄救美的心思,刚刚那女孩走过来的时候,表情很有趣,好像都快要哭了。”   “救美?”王晨疑惑地回头。“我只是想要让她帮忙而已,怎么个救她了?”   柏飞无语,“难不成你真的是来找什么艺术品店?”   “当然不是。”王晨答,“是来找魔。你吃住在我们那这么久,姬玄却一直没有把你领回去,我得找他要你的寄养费,还有顺便好好回报他一顿。”   “姬……殿下在这?”   “至少,威廉的情报显示他一周前曾经在这呆过。”   几魔说着,便上了楼。周子慕比较麻烦,还要靠刘涛扶着。现在他的腿经过威廉的特殊治疗,好歹能使些力气了。   半个身子依在刘涛身上,让这个好欺负的家伙带着自己上楼,周子慕一边回头看了那些女生一眼,微微皱眉。然而他见走在前面的王晨都没有说什么,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给咽下了。   女孩们共六个人,刚好两人一间房,一共三间。和裴菲菲住同一间房的,是徐茹。   徐茹人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好,但在女孩中不怎么受欢迎,甚至有人谣传她在外面当二奶。很多人都不愿意和她住在一个房间,最后还是裴菲菲被推来和她同住。   两人平时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此时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裴菲菲对她挤了个笑容,然而徐茹还是不怎么搭理她。   徐茹到旁边自顾自地讲电话去了,听起来是在和一个年长的男性通话,语气亲昵。果然谣言都不是空穴来风啊,裴菲菲捂着被子,耳不听为净。不知不觉,竟就这样睡去了。   夜半,人和古城都沉寂在梦中。   沿河没有人家亮着灯火,尽是一片黑暗。白天看着颇有意蕴的风景,此时却透出一股森森的气息。柳树的枝梢,像是张牙舞爪的小鬼,晃动着,窃窃私语。   夜风吹过,小鬼们舞起身躯,载歌载舞,好似在歌咏着什么。   是咏叹这千年不变的古城,还是咏叹这千年不变的人心?   人心若百鬼,贪痴慎,嫉恨惘,皆是人间无限烦恼愁。   寂静一晚的苏城,只有孤魂野鬼陪伴。直到早晨,被一声惊叫惊醒!   昨晚的黑幕中,似乎悄悄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末引:   梦境,人一生中会光顾许多次的地方。   它飘渺无痕,毫无踪迹,却总在你心上刻上了重重的一笔。   无论是小小得志的如意梦,还是怅惘失意的愁思梦,或者是夜半惊魂的噩梦。   所谓春梦了无痕,梦醒了,似乎梦中的一切都逃脱开了。   然而,真是如此吗?   或许有一种梦,你永远无法解脱。它会日日夜夜缠缚着你,不知不觉渗透进骨髓,吞噬你的心神,变成噬魂的梦魇。   今夜,你梦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每一审都要死人,这样下去,写完后一定要数数总共死了多少个才行。   这一审有熟人出没。 ☆、45第七审·梦魇二      引:   大多数人晚上睡觉是要熄灯的,但是她从来不敢。   一关上灯,那浓稠的黑暗渀佛就要迎面袭来。   墙角,屋顶,任何可以藏匿阴影的地方,渀佛都有鬼祟躲藏在其中,蠢蠢欲动。   甚至钻进被中,那黑黑的被窝里,都好像藏着什么鬼魅在虎视眈眈地凝视着她。   害怕,恐惧,自欺欺人的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她在黑暗中紧闭着眼,希望自己快快睡去。   然而闭上眼睛,迎来的更是彻彻底底的黑暗,与之伴随的还有无数的幻影。   睡吧,睡吧,只要睡着了就不再有这些了。   女孩浑浑噩噩地睡去。   然而,梦境中真的就无忧无扰吗?   还是会有,更恐怖的黑暗。   -------------------------   裴菲菲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   那尖锐的嗓音好似划破耳膜,直刺心扉。她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还被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屋外突然乍起的喧闹。   “怎么回事?”裴菲菲穿上睡衣,看到同一个房间的徐茹早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张望了。   徐茹回头看她,“出事了。”   出事了?   是有人掉马桶里了,还是女孩们起来看见床边有只蟑螂?   等到她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裴菲菲才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玩笑或者小打小闹,而是真的出事——人命关天的大事。   很多人拥挤在这个房间,更多的人站在这间房的浴室那边。裴菲菲看到了旅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在这里,而且脸色都不怎么好。   等到裴菲菲看到抖抖索索地站在角落的孙佳慧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间房正是她们六个女孩订的房间之一。   是陈晓琪和孙佳慧的房间。孙佳慧在这里,那么陈晓琪呢?她去了哪?   裴菲菲下意识地看向浴室,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快。不会是……   徐茹一把挤开他,直接向浴室走去。   “让一下,我是这里住客的同学,发生什么……”   后半句话不知是被人群湮没,还是徐茹直接咽下去了。裴菲菲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她心里的不安更加扩大。   “徐茹,出什么事了,陈晓琪呢?”   “……你自己来看。”浴室里响起徐茹的声音。   裴菲菲看了眼坐在床角簌簌发抖的孙佳慧,慢慢地向浴室走去。   似乎是知道她们和这间房住客的关系,这次人群主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裴菲菲走在他们让开的缝隙中,感觉到那些人各式各样的目光。   有同情怜悯,有漠然,有好奇旁观。   而相同的是,这些人都在等着看裴菲菲的反应——得知真相之后的反应。   裴菲菲往浴室门前一战,先映入眼帘的是浴室屋顶的那盏白炽灯。在晨光下,白炽灯的灯光显得有些微弱,甚至有一种幽幽的惨白的感觉。   她视线往下移,看到了浴缸。旧式的小浴缸只够一人躺进去,而浴缸边沿较低,似乎只要微微一动,浴缸内的液体就会满溢出来。   就像现在,浴缸里的液体满溢而出,顺着边沿缓缓滴落下来,在浴室的地上流出一道弯弯长长的的痕迹——红色的一条细线。   而陈晓琪就泡在这一池的红水中,细白的臂膀在红水的衬托下白的有些吓人。她整个人就浸在这浴缸里,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裴菲菲一刹那间,甚至想轻轻唤一声陈晓琪,把她喊醒,让她不要再睡了。   然而,下一刻,她明白陈晓琪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那满满一浴池的红水,竟是被血液给染红的。而睡在血池中的睡美人,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晓、晓琪……”裴菲菲试探了喊了一声,然而那惨白的浸泡在血池中的尸体,却永远无法回应她。   脑海中浑浑噩噩,似乎永远只有那一池的红水,红水。   周围人是怎么离开的,警察是怎么来的,徐茹是怎么把她带出房间的,她全部不知道。等到裴菲菲回过神来的时候   ,发觉自己和徐茹她们坐在另一个房间,而一个看起来像警察的人,正在询问孙佳慧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不,我、我什么都记不得。”   “你什么时候在浴室发现她?”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我要回家,呜呜,回家……”   孙佳慧似乎有些受刺激过度,她抱着脑袋大喊大叫,听不进旁人的言论。   询问她的警官脸色不变,只是淡淡道:“你是现场第一发现人,不过,同时也是第一嫌疑人。如果你不能为自己洗清嫌疑的话,那么我们只能按照章程来。”   “什么?”孙佳慧错愕万分,“不,不是我。”   “我知道不会是你,不过现在为了查案,请你配合,回答我们有关问题。”   “……我知道了。”   “那么现在再问你一遍,陈晓琪是什么时候去的浴室。”   “凌晨她突然起来,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   看着警察三言两语,便让孙佳慧配合调查,裴菲菲默默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什么都没想。等过了许久,警察们盘问完所有人,才让她们离开。   而受了这样的惊吓,女孩们都有些茫然无措。最后还是在徐茹的建议下,才有人想起来回去收拾行李。苏城,她们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送走女孩们后,负责调查的警察们又在现场勘测了一会。许久,有人小跑过来,对着领头的一名警员说了些什么。那名警员点了点头,转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队长。”   屋内只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类似特警的服装。   “队内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被他称为队长的英俊男子对他点了点头。   “死因,不是失血过度,也不是窒息。”队长把一份报告扔在他们桌前,“惊吓过度而死。”   两名队员互相望了望,又同时看向队长。   “这么说来,我们这一次追踪对了目标。”   队长笑了笑,嘴角竟然还有一个酒窝。“苏城的这几次事件,果然都是魔物搞的鬼。”   “但是队长,黑队的人说这里没有探测到魔气。”   “黑队的那一帮人只知道依靠机器,早晚身手都要钝掉。尤其是他们队长韩瑟,一天到晚只会搞阴谋。”队长冷哼了一声。   “记住,这次情报不准泄露给黑队的人,我们自己搞定。”   “是!”   这几个人,原来并不是简单的警察,而是除魔组红队的成员,就是魔物口中所说的——清道夫!   “对了,那几个女孩怎么办?她们中有人因此而死,难保不会再……”   “我们不是保姆。”红队队长冷冷道:“只有这一点,我还是认同韩瑟。被魔物盯上的人,没有特地去保护她们的必要。不过,要派人跟着她们。”   “队长?”   “我有预感,下次出事的,还会是她们之中的人。”   在除魔组眼中,只有消除魔物才是第一要事,至于其中会造成的损失,从来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裴菲菲有些心神恍惚的收拾着行礼,她脑海中还总是忘不掉那一幕。   陈晓琪安静地躺在被血染红的浴缸中,是那么诡异,那么可怖,可竟然还有一份奇异的美丽。血红的池水,衬着女孩苍白的肌肤,有一种孱弱而令人窒息的感觉。   她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大概是脑筋不对劲了。怎么会觉得尸体美呢?   正装着最后几件衣服,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打电话给她呢?   “喂?”   “啊,是你!”   “抱歉,我现在不方便。”   “……是吗?”   “好吧,那我过去一趟,在哪里见面?”   “马上就到。”   裴菲菲放下手中的衣物,推开门向旅馆外走去。她才刚刚走到户外,监视她的人就给红队队长发了消息。   “队长,有一个女孩出门去了。”   “在这种时候?”红队队长沉吟了一下。“跟紧,查出她是和谁见面。”   “是。”   直到走出旅馆,被外面的阳光刺痛了眼睛,裴菲菲才终于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身后那间阴暗的旅馆和外面熙熙攘攘的古街,渀佛是两个世界。即使刚刚发生了一件惊骇的死亡事件,古街上的游人们还是继续着他们的欢乐。   她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迷惘。   这世上,时时刻刻都在死人。然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谁死去都和他们无关。   只有当死亡真正降临在身边,才会发现它的恐怖。   末引:   她匆匆忙忙地逃跑,逃跑,逃跑!好像身后有猛鬼野兽在穷追不舍。   可是无论逃到哪里,那份恐惧都躲不掉。她知道身后的那只野兽,会一直盯着她不放。   她张嘴欲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想要呼喊人帮助,却发现自己早就是孤身一人。   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够摆脱这只野兽!   睡在床上,孙佳慧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而她旁边陈晓琪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却转个不停,好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过了不知多久,孙佳慧感觉到身旁有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去上厕所么?”   没有人回答她,陈晓琪起床离开,走进浴室。浴室墙上的镜子里,显现出女孩此时的脸庞。   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她慢慢走向浴缸,浴室的门安静地关上,再未有一丝声响。   直到天亮,一声尖叫惊醒了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今晚做个好梦啊~    ☆、46第七审·梦魇三      周子慕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抬眼看了站在屋东角的两魔物一眼。   那边,王晨正好奇地顶着一副画卷看,威廉站在他身边。他们俩虽然没有语言交流,但是默契渀佛自然而然地滋生,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没有别人参与进去的余地。   周子慕的目光依旧从紫砂壶上偏转过去,他想了很久,还是捉摸不透那两魔之间的关系。即使最近他已经获知了一些王晨的信息,比如那个好似耸人听闻的魔王候选人的身份,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们。   看起来并不是很热衷于争夺王位的王晨,以及对此并不在意的威廉。要是以后真让这两魔在王位争夺中获取胜利,那统治所有魔物的,不会就是这么两个懒懒散散的家伙吧?   周子慕有些为魔物们的未来感慨起来。   “过来,看这个。”王晨突然对他招招手。   身后的刘涛推着周子慕过去一看,看见他指的是一副现代作品。   画的就是苏城的小桥流水,以及河边垂下的杨柳。画中的似乎是春末景色,卷中还添了几笔飞扬的柳絮。   周子慕并不精于此道,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幅不错的画。尤其是是在画中左角,一位老丈撑着船,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游客,神色淡淡。   “不错,你想买?”   王晨摇摇头,“我不是给你看画,你仔细看这桥上的人。”   周子慕定睛望去,慕然一惊。只见桥上画的诸多游客中,有一个笔墨并不是很浓重的男子的身影。   然而就是这样浅浅的一笔,却渀佛勾勒出这人的灵魂。现在看过去,好像着画中的男子也正在望着你。   这幅画,并没有画出那男子的眉眼。但却让人觉着,他正用那双黝黑的眼眸望着你,渀佛可以看透你心底的一切。   像是你心中的所有弱点,都会被他一眼看透。   “这是……谁?”周子慕有些心惊。   “就是我们要找的魔物,姬玄。柏飞,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老大。”王晨对一旁装作视而不见的鸟人道。   “呵呵,这又没画脸,我哪里认得出来?”柏飞打着哈哈。   王晨瞥他一眼,“仅仅是被人无意间画在画中就有如此气势。要是他本魔出现,我并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威廉已经通过气息确认,被画在这幅画上的,正是姬玄无疑。   画卷的作者一定是无意间看到了姬玄,然后便将他入画,如今却给了王晨他们寻找姬玄的机缘。   “看来计划的改一下。”王晨说着,顿了下。“找到姬玄后,并不能第一时间和他动手。”   一旁的魔物管家很是赞成。   “谋定而后动,您做的对,殿下。”   王晨却是不领他的马屁,“你一定很早就看出我和姬玄的差距。为什么我之前去和伯尔曼联盟的时候,不敲醒我?”   “我认为让您自己领会差距,比我苦口婆心有用很多。”威廉道:“您进入魔道以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我以为不吃一次亏,您并不能正确认识到自身的实力。”   “所以你认为我是那种仗着有点实力就自大的魔物?”王晨哼哼。半晌,又道:“算了,对付姬玄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商议一下。”   他看着手中画上那一抹黑影。   “下次再遇见姬玄,一定要有与他比肩的实力。”淡淡的话语,道出了王晨心中的不甘与野心。   其余人都默默颔首,只有威廉此时出来泼冷水。   “如果您继续实行素食主义的话,这一天很可能会永远不会到来。”他又附加道:“我觉得目标还是选现实一点的比较可靠,殿下。”   “……威廉,我最近是不是太冷落你了?”   威廉露出一脸问号。   “你最近老是和我唱反调来引起我的注意。”   王晨拍一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来了新人后难免冷落你。下次要是觉得寂寞,主动跟我说一声吧,我会考虑考虑多注意你一点。”   魔物管家的脸色差点绷不住,然而看着王晨面笑心不笑的神色,他只能应了声。   “明白了,殿下。”是否还要说一句,感谢陛下宠幸?   周子慕暗暗瞧着王晨,心底给他做的评价又多添了一项——如非必要,不能招惹,此人睚眦必报。   正在一屋子的魔物无视铺子老板自得其乐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个懦懦的声音。   “那个,你们好……”   所有魔和人齐齐转头过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女孩站在店门口。   看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裴菲菲一时有些紧张。   “抱歉,我是不是来得有些晚了?”   “没有,来得正好。”   王晨笑了笑,看见她正想舀着手中的画卷去问。突然,眼前一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脸色不太好?”   裴菲菲神色有些黯然,“没什么。”   王晨一脸真挚关心道:“我叨扰你过来帮忙,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很不过意不去。”   “不,不是因为你们,是我自己有些事……”   “是有什么麻烦事?”王晨一顿,笑得温和。“毕竟还麻烦你过来一趟,有什么烦恼,可以说来听听吗?看看我们是否能帮上忙?”   威廉默默感受着王晨身上散发出的雀跃欢欣的气息,再看着他对着女孩露出关心温和的笑容,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裴菲菲因为今天遇上一系列的事情而躁动不安的心,在王晨的笑容下,似乎被安抚了。于是不由自主地,便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说完后,各人反应不一。   刘涛一脸兴味,渀佛是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周子慕神色淡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柏飞好像一直没在用心听;至于王晨和威廉,则是从中找到了某些线索。   裴菲菲朋友的死亡,让他们嗅到了一丝属于魔物的味道。   “哎,作孽哦,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人了。”铺子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插嘴道:“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死了好几个人,都是不明不白地暴死,算上这个已经快有十个人了。”   “老板,你也知道这件事?”   铺子老板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好几回了,每天早上,就在几家旅馆内发现有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裴菲菲皱眉,“我在附近上学,怎么一直不知道有这回事?”   “知道了谁还敢来啊!我们这里就靠旅游发展经济,上面的人压下来,不准上报。”   裴菲菲一脸气愤,“他们这么做,就不担心再有人枉死吗?”   “没办法,领导也要顾政绩的嘛,没人来旅游他们的业绩也不好啊。”铺子老板耸耸肩,“小裴,我劝你还是快点走吧,最近城里不太平,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大事。”   裴菲菲脸色不虞,勉强地点点头。   “你们认识?”王晨看了看两人。   “这小裴可是苏艺的高材生,她很多幅画都是在我这里卖出去的,当然是熟悉啦。”老板呵呵笑着,指了指王晨手中的画。“喏,你手里的那幅,就是她月前寄卖在我这的。”   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本来准备找的人,竟然就近在眼前。王晨看着裴菲菲,想起她身边发生的那件事,又有了思量。   “对了,你喊我来帮忙,是有什么事?”裴菲菲突然想起正事,问道。   “没事,已经找到人了。”王晨望着她,“近在眼前。”   “啊?”   最后王晨问了她,是在哪画的这幅画,可对画中的那些游客有印象。裴菲菲却只是模糊地说了几句,其他的都说记不太清了。午后,裴菲菲便告辞会旅馆收拾行礼。   “她没说真话。”威廉突然道。裴菲菲对他们的很多问题都含糊其辞,明显是有顾忌。   王晨说:“她说不说真话也无所谓。反正,只要盯着她们就会有线索。”   “我有预感,她们之中还会有人出事。”王晨此时说出了和清道夫红队队长一样的话来。真是不谋而合。   刘涛此时却突然大叫出声。“不好,鸟人不见了!我就发现他今天不太对劲,一定是逃跑了!那个家伙!”   左转右看,的确是没见着柏飞。周子慕指着门,“他刚才跟着裴菲菲身后出去了。”   “那个虐畜,想要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刘涛一脸悲愤,“看贫僧不收了他!”   “——你要收谁?”阴阴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他身后,之间柏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我去找人家小姑娘,你吃醋了?”   “你你你你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就按你说的,跟踪人家小姑娘去了啊。”   刘涛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看着他,柏飞接着又来了一句。“顺便,把几只跟踪的小老鼠给吃了。”   他舔了舔唇,对刘涛轻轻一笑。“再饿下去,我可就要疯了。”   “有人跟踪裴菲菲?”王晨皱眉,“是有其他人盯上她,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可未必哦,小少爷。”柏飞笑道:“虽然对方是冲着魔物来的,可未必是发现我们。他们和你的目标一样,都是盯着造成这几起命案的魔物。”   王晨沉声,“清道夫?”   “是,而且这一次来的还是以手段狠辣为名的红队。”柏飞眯眼笑,“这出戏,一定会很精彩。”   另一边,红队收到了手下无故失踪的消息后,会是怎么一番表现暂且不提。只提裴菲菲她们,因为又被警察盘问了一会,今晚暂时是离不开。只能再在这里住下去,可孙佳慧死活都不愿意再住那间房,裴菲菲只好把她收到自己屋里。   晚上,徐茹冷眼看着安慰孙佳慧的裴菲菲,推门走出去了。   “我去外面住。”说完,不再理会屋里两个互相安慰的女孩,径自离开。   “她怎么这么冷漠?”孙佳慧抹着眼泪,缀缀道:“晓琪都死了,也没见她有多伤心。”   裴菲菲暗想,你和陈晓琪平日里整天编造谣言中伤徐茹,人家怎么可能会给你们好脸色。陈晓琪一死,她没幸灾乐祸就不错了。心里这么想,她脸上却摆出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又有些犹豫道:“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出去住哪里?”   “你管她!反正她法子多。”孙佳慧憋着嘴,“人家有人养呢,哪像我们平民老百姓,没财没色的。对了,你和她住了一晚上,有没有注意到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孙佳慧又八卦起来,裴菲菲看她一眨眼就不记得哭了,而且今天就算是哭也总是在说自己多可怜,没提及陈晓琪半个字。   她心里凉凉的,嘴上还是热忱道:“没有什么特别的。”   “什么啊……”孙佳慧有些失望。   “不过昨晚好像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是和谁。”   “一定是包养她的那个男人!怎么样,听见他们说什么了没?”   “没听清哎。”   两人这么聊着聊着,进入梦乡。   夜晚,细雨阵阵。   裴菲菲半夜被雨声吵醒,迷糊中往身边一看,竟然没有看见孙佳慧的身影,顿时一惊。   “佳慧,佳慧!你去哪了?”   “……我在上厕所,一会就出来。”听见浴室内传来回复的声音,裴菲菲这才松了口气。   “那你快点哦,我先睡了。”   “恩。”   裴菲菲放心后,又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浴室,似乎有隐隐的水声响起,还有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马上就出来,马上……”声音奇怪地循环了好久,还伴着低低的笑声。   吧嗒,浴室门打开。孙佳慧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似乎有些辨不清方向,许久,她才直直地向床上的裴菲菲走去。   脚边,是一路水迹。   窗外一道冬日惊雷!轰隆一声!   雷光照亮屋子,只见地上一条拖出的水迹,竟是鲜红鲜红的血色!   “……菲菲,我出来了。”   女孩发出桀桀笑声,向床上的裴菲菲伸出手——   “我出来陪你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裴菲菲还活着吗?    ☆、47第七审·梦魇四      引:   耳边似有微凉的感觉,像是雨滴滴至。   滑过耳廓,冰冷的雨水直直向耳内钻入。凉透,刺骨,好像要穿破耳膜,直接钻进心里。   她不由地伸出手摸向耳边,只摸到滑腻腻的触感。   雨水?不,绝对不是。   滴答,又一滴液体滴落,落在她脚前,汇成一个红色的浅坑。   她有些恐惧地抬起头来,发现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破洞,而这些不明液体正是从那洞里滴落下来。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断汩汩流出红色液体的,根本不是什么破洞,而是一个被割开口子的巨大的心脏。   那些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那心脏的**的伤口中涌出。而这颗伤痕累累的心脏,竟然还在跳动,噗通,噗通,随着那腐烂的血肉一起震动。   谁?这是谁的心脏!   她兀地一惊,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那里,只见一个黑漆漆的破洞。   空空,荡荡。   ------------------------   “哇啊!”   猛地从梦中惊醒,裴菲菲满头大汗地坐起来。随即,连忙身手抚向心口,见那里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她记得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梦里唯一还清晰记住的,就是那颗骇人的心脏。   噗通,噗通,一直以缓慢的节奏跳动着。   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裴菲菲深呼吸几下,准备下床。   “佳慧,起床了。”她穿好鞋,看向身边捂在被窝里的女孩。   “不是订好了早上九点的车回学校吗?别睡懒觉了。”   “再等,等一会。”   被子里传来沙哑的声音,似乎有点怪异。裴菲菲却没想那么多,穿好衣服出门去。   “那我先出去吃早饭,一会再来喊你。”   她下楼的时候,似乎看到徐茹才刚刚回来,她站在另外一间房门口,和一个女生聊着什么。难得的是,她脸上竟然还挂着一份笑意。和她聊天的那个女孩,柳小玥,是一群人中唯一一个和徐茹聊得来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平时也没几个人愿意和柳小玥说话。裴菲菲记得,自己好像也就在上车的时候,才跟她说了一两句。   “早啊。”她路过两人时,微笑地打招呼。   柳小玥点头回应了一下,徐茹则是回头看向她,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片刻间就消失了。直到下楼的时候,才听见她们俩隐隐约约的对话。   “你怎么对她那么冷漠?”是柳小玥的声音。   “对那种人……没必要……”走到楼梯口,徐茹的声音就渐渐听不清了。   不过她还是大体听到了徐茹的回答,握住楼梯扶手的手,悄悄抓紧。   “我说没有房间了!真的没有!不是骗你!”一楼,老板难得口气冲的正和人说着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那边。   “请你去住别处,我们这边没有空房了。”   裴菲菲看着吵闹的方向,出乎意料的是,和老板纠缠不清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蛮文气的年轻男子。   “我只想住在你们这家。”那男人固执地回答。   要是平时老板听见这句话肯定是开心不已,不过现在他却没有这种心情。   “小兄弟,我跟你说,不是我不给房间,而是我们家旅店昨天出了事情,现在警察正在调查呢,这当口你还是换别家住吧。”   裴菲菲端着早餐上楼,也就没有听到最后。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最后究竟有没有住进旅店呢?   她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遇见熟人了。   “早上好。”对方微笑道。   裴菲菲有些慌乱。“早啊,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对方回答:“我本来也就住在这里,会遇见很正常。”   裴菲菲讪讪一笑,就是因为明明是住在一家旅店,可这几次见面总是在店面,才不知不觉给了她错觉,认为在店内遇见他才是巧合。   王晨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嘴角悄悄的抿起一条细缝。   “你的舍友呢?”   “啊,她还在睡,我正要去端早餐给她……”裴菲菲正说着,就听见徐茹的一声尖叫。   那声音中有恐惧,有愤怒!   “我、我先过去看看!”她抛下王晨,连忙向房间走去。   又出事了吗?她急匆匆地离开,连手中的早餐翻了都顾不上。   是啊,又出事了。   身后的年轻候选人,轻轻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死亡的味道,微微一笑。那气味是从裴菲菲身上传出来的,不过却不是属于她,而是另一个人的死亡气息。   浓厚,酣醇。   恐怕在裴菲菲出门前,她的舍友就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   而裴菲菲竟然一无所知,连一个大活人死在身边都不知道?   有趣。   威廉走了过来,对着王晨道:“清道夫们马上就要过来了,殿下。”   “麻烦。”王晨嘟囔一句。“现在还不能被他们撞见,走吧,我们先出去避一避。”   刘涛和周子慕他们是一大早就出去了,是以就只剩下这主仆二人还留在旅馆。   正在他们下楼梯的时候,恰好和迎面走上来的一个年轻男人撞上了。   双方都是一愣。   王晨对他微微点头,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下,便接着上楼。然而却在王晨和威廉即将走出旅店的时候,那人停在楼梯口,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眼神中,尽是晦涩不明的光。   若是裴菲菲在这里,一定能一眼认出。这个目光一直追随着王晨他们的男人,正是早上与老板起争执的那一个。而他,恰好也是王晨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海洋。   海边小镇的气息,渀佛从记忆中扑鼻而来。   走出旅店,王晨突然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是的。”   “他是一个人。”   “是的。”   “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死了。”   威廉回答:“恐怕不是普通的死。”   “恩,看出来了。”王晨道:“和以前相比,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或者说是终于脱下了那层伪装。威廉,你猜他出现在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巧合?”   “那只有,魔王陛下才知道。”威廉说这句话时,与基督徒们说只有上帝才知道时的表情毫无二样。   “啊?我不知道啊。”   “我说的不是您,殿下。”   “……”   却在此时,楼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还有人跌跌撞撞呼喊警察的声音。   终于,好戏开场了。   王晨揉了揉被尖叫刺痛的耳膜,大步地向旅店外走去。而与此同时,二楼楼梯口,那个年轻的男人却是收回视线,向尖叫传来的方向走去。   屋内,裴菲菲无力地后退几步,看着床上的女孩。孙佳慧背朝天趴在床上,而左后背上,却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整个床单上浸满了血迹,红与白,凄美的衬托在一起。   孙佳慧,死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看向徐茹。   徐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我怎么知道,昨晚是你和她一起睡的。”   “可是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和我说过话,还是好好的!”   “那不管我的事。”   裴菲菲突然盯着徐茹,想着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已经连续有两个朋友死在她面前,她竟然还可以装得若无其事。   “她们不是我的朋友。”徐茹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我没必要为她们伤心。顺便说一句,你也不是。”   “你——”   警察终于到了,也适时地阻止住了裴菲菲的爆发。   依旧是昨天的那个警官,他对于现场的惨状似乎不以为意,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内两个女孩身上。   “谁能告诉我,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茹道:“我进来舀行李的时候,准备喊她起来,就看见她这样了。”   “不!不对!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佳慧还和我说过话!那时候她还没出事!”裴菲菲咬牙道:“就在我出去的时候有谁进来了,把她给杀害了。”   “你想说是我?”徐茹冷笑。   “我可没那么说。”裴菲菲答:“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此时看向徐茹,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可恶。心想亏我以前还觉得你可怜,被她们排挤!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想着徐茹莫名其妙的男性来电,想着徐茹早上说的那句话,心里的信念就越发坚定起来。   是的,我做的没错。我是对的,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一定是徐茹,是徐茹!   “你们究竟谁说的是实话,尸检之后就会知道了。”警察似乎没时间听她们的争执。“在此之前,请都乖乖地待着。”   裴菲菲和徐茹,被警察们又带到了昨天询问的那间房间。   没人说话,只等着结果出来。   裴菲菲想了很多,想着昨晚自己和孙佳慧说到徐茹的坏话,说不定就是被徐茹听见了,才动了杀心。   越这么想,她看着徐茹就越觉得可疑。又想起昨晚还在一起的孙佳慧,转眼就变成尸体,不免有些悲凉。   孙佳慧虽然喜欢嚼舌根,虽然有点任性自私,但大体上还算是一个好人的。以前所有的缺点,在死后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裴菲菲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可以原谅孙佳慧的一切不好。而最可恶的当然是徐茹,她一定是凶手!   警察终于回来,手里还舀着一份报告单。   “结果出来了。”   他看着两个女孩,语气平静道:“孙佳慧的尸体,法医检查出死亡事件,是凌晨一点半。”   裴菲菲慕然站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警察看向她道:“现在,我们要以故意谋杀的嫌疑,暂时拘捕你,裴菲菲。”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我?   裴菲菲不甘心地转过头去,看向徐茹。   正好望见,徐茹嘴边的一丝冷笑。裴菲菲一下子恍然大悟!   是的,这一切一定都是计谋。她看向警察,看向徐茹,看向屋内的所有人。   他们所有人串通好了,陷害我!污蔑我!所有人都不值得相信!   裴菲菲看着这些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想,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末引:   裴菲菲睡着后,孙佳慧又过了很久才有睡意。   “菲菲,我关灯了哦。”   床上传来模糊的应答声。孙佳慧熄灯后,闭上眼睛。而角落里,突然亮起一抹幽幽的红光,像火焰,又像幽鬼的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两个女孩。   凌晨一点十分。   孙佳慧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像是□纵的木偶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裴菲菲。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猜出这个熟人是谁了没??   明天休息一天~    ☆、48第七审·梦魇五      引:   懵懵懂懂,懵懵懂懂。   人生下来由黄髫小儿,到垂垂老矣的暮年。   一生中由懵懂无知到醍醐灌顶,再至死亡前的大彻大悟。到人间走了一遭,临死前才发现,啊,原来我的一辈子竟就是这么一个形状。   别人对你笑,你咧嘴回应;别人对你怒,你忍气吞声。恍惚间,似乎过了几十年才发现,原来这一生过的就像是一场梦境。   只是分不清,究竟你是梦里人,还是梦中人是你。   她本也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此一生,忍耐着别人所给予的尴尬,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唯有心里,冷眼旁观着他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只做这条人生大河上的一名撑船翁,看尽过客匆匆。   直到有一天,一名过桥的游人点醒了她。   既然不耐不愿,为何不去争而夺之?   一番话,点醒了她心中的魔。   ---------------------   撑着下巴的手一晃,裴菲菲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梦中有着晃晃的流水,还有撑伞过桥的游人。依稀记得,好像是曾经熟悉的景色。   “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这才发现,这屋子内竟然还有旁人。兀地抬头望去,只见灯光阴影下,静静站着的一道人影。   “是你……”看清对方的脸庞后,裴菲菲惊讶地睁大眼。“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间由警察看守的屋子,应该是不可能有外人擅自进入才对。   王晨望着她,“我是过来看一看你。”   裴菲菲苦笑,“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使劲办法要陷害我,我还能有什么出路?”   “你认为自己是被陷害的?”   “当然!怎么可能是我,我为什么要对陈晓琪和孙佳慧下手。可是那无能的警察和狡猾的徐茹,是不会听我解释的!”裴菲菲气愤道。   “你恨徐茹?”   “我恨她落井下石,恨她毫无人情。我以前还觉得她可怜,现在想想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孙佳慧她们排挤打压她,说明她自己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人!亏我以前是看走了眼。”   “那你恨陈晓琪、孙佳慧她们吗?”   裴菲菲一惊,“她们,她们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恨她们?”   王晨道:“但是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陈晓琪总是指使你干苦差事,而孙佳慧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从来不会帮你,而且她们都喜欢道人是非。这样的朋友,你觉得很好?”   “……她们当然也有缺点,但是毕竟现在人都已逝,还提那些干吗?”   王晨盯着她看,“是死者为大吗?还是说——是因为她们用死亡洗清了自己的罪孽,所以你就不再恨她们?”   “你!”裴菲菲一顿,“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我说过,来看一看你。”王晨道:“最后再问你一句。如果徐茹也死了,你还会再恨她吗?你恨的究竟是她,还是她对你的冷漠?”   “我,我不知道!”裴菲菲脑中思绪一片混乱。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还在屋子内的人,这会已经无影无踪。   王晨离开裴菲菲所呆的那间屋子。他趁着清道夫们视线被转移,才找到这个空档过来瞅一眼她。没想到,得到的信息比预料中的还要多。   与以往遇到过的每一个步入黑暗中的人类一样,王晨在裴菲菲身上看到了不甘、憎恨和扭曲。然而又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心底还始终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周子慕不一样,他明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否定别人,但也从没有认为自己是正义。而在裴菲菲这里就不一样了,在她心里别人都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只有旁观者的她才是“干净”的。   所以,现在她感到委屈,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而受到怀疑感到不甘和愤怒。   王晨回想着刚才屋内,裴菲菲的那一双眼眸。那里面充斥着癫狂的神色,渀佛早已看破了这个世界的脏污,隐含着鄙视和不屑。   这让他想起了裴菲菲的那一副画——画中一个撑着船的老翁,神色平静地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游人。将他们的悲欢喜怒、爱憎情仇都看入眼。   只是这撑船翁却忘记了,在审视旁人的时候,他自己也只不过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之一。   转身离开那个拐角,王晨准备招呼放风的刘涛回去,然而等他看清眼前的那一幕,却猛地愣住了。   原本应该守在路口放风的刘涛,现在正窝囊地蹲在一边的墙角。一见到王晨,他就猛地扑过来,眼泪汪汪道:“老大,我被人欺负了,你要蘀我做主!”   王晨看着吊在他右手胳膊上的刘涛,“那就去咬他。”   言下之意,是让刘涛变成木偶状态去咬人。反正现在清道夫们不在,不怕被他们察觉。   “咬过了,但是啃不动。”刘涛捂着自己的牙齿,“他好硬,他还是不是人啊!”   王晨这才终于看向现场的罪魁祸首,被刘涛评论为“不是人”的家伙——苏扬,曾经是王晨和威廉租住的海边旅馆的主人。   “好久不见。”王晨点头招呼道。   苏扬并没有和他客气,“上一次见面,我就想会在这遇见你们,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我们只是到这边来寻人。”王晨道:“与你互不冲突,彼此还是不要干涉过多为好。”   “我也是来找人。”苏扬紧盯着他,“现在已经找到了。”   “找欠你房租的人?我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是有交足房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找的就是你们。或许不该说是人,而是魔物。”苏扬冷声道。   “老大,他竟然知道我们的秘密!”刘涛尖叫。   王晨瞥了他一眼,心想再你刚才变作木偶去咬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不过没想到苏扬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这可不是用历经挫折性格突变这个理由所能解释的。而现在清道夫们就在身边,要是苏扬将他们的身份捅出去,可就有些麻烦。   想及此,他看着苏扬的眼神多了些意味。“我现在有很多疑惑。”   “我也有。”   苏扬道:“比如那次你们去海边,究竟有没有别的意图。杀死云姐的魔物究竟是不是你们?”   “如果是呢?”   “杀了你!”苏扬言简意赅。   王晨此时没有去思考苏扬这句话中的不自量力,也没有去嘲笑他。这个原本阳光的年轻人眼中,现在满满是仇恨和悲伤。就像看到一只被逼迫至绝境的狼犬。   他看了眼身边的刘涛,突然笑了。“既然我们都有这么多疑惑,那不如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聊一聊。”   “啊?老大!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痛殴他一顿,然后说‘想找爷报仇,小子你还早了十年!’吗?”   “只有你,才会想出这么没新意的话。”   周子慕不知什么时候推着轮椅出来,看着走道的几人。“想要谈话的话,这里不是个好地方。跟我来。”   王晨先行离去,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苏扬愣了愣,随后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   空荡的走道,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寂静。   等晚上威廉引诱了清道夫们在城内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屋内又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熟人。他看了眼苏扬,询问。“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们又多了一个盟友。”王晨指着苏扬,“这也是一位锲而不舍地在寻找姬玄踪迹的人,并且野心不小地想要杀掉他。”   威廉只是一想,就明白了。“姬玄杀了那个女人。不过,他怎么会知道就是姬玄所为?”   王晨指了指身后的柏飞,“因为苏扬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想直接冲上去卡主鸟人的脖子。”一进屋就正好撞见了杀人凶手,这得是多巧合。   “我只是遵从殿下的命令,取走那个女人的魂魄而已。而且她本就是将死之人。”柏飞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苏扬紧了紧拳,似乎是在克制自己。   王晨看向他,认真道:“你要明白,柏飞只不过是一把尖刀。而真正的凶手,是手握这把尖刀的魔物。向一把杀人的刀复仇,你真的就满足了吗?”   苏扬问:“那我就杀了那个叫姬玄的魔物。”   “坦白说连我现在?p>   疾皇撬亩允郑愎ブ皇前装兹ニ退蓝选!?p>   苏扬紧握拳,“即使是送死,我也不后悔!”   “我只是想告诉你,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王晨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眼笑道:“很巧的是,我与姬玄也有不小的恩怨,迟早有一天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不如你与我合作?至少比一个人报仇成功率提高很多。”   苏扬狐疑地望着他,看出那双黑眸中的认真与坚定。许久,才缓缓的点一点头。   “不能骗我。”   王晨笑,“我从来不骗人。”只是选择性地说实话而已。   说完他望向威廉问:“再添一个吃饭的,家里养得起吗?”   “在此之前。”威廉不表态,“我认为有一件事您很有必要知道,殿下。”   魔物管家缓缓道:“就在我回来之前,又有人出事了。”   “谁?”   “徐茹。”   独自一人外出的徐茹却在路上遇到了意外,被突如其来的车撞进了城外的护城河。旁人只看到一滩血迹蔓延在整个河面,像是洒在水中晕开的墨。   “现在警察还在打捞尸体。”威廉道。   王晨皱眉,“可是裴菲菲还被□着。”   她不能有□之术跑到旅馆外面去行凶。难道真的如裴菲菲所说,她是清白的?   苏扬此时突然开口,“我认为裴菲菲就是凶手。”   “原因?”   “直觉。她和我一样都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人。”苏扬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这样擅长伪装自己的人,一旦被点醒,会很可怕。”   那么,是谁点醒了裴菲菲?   是桥上的一个过客。   作者有话要说:刘涛狗仔,你不觉得你的那句话有歧义吗?    ☆、49 第七审·梦魇(六)   引: 那日她坐在桥头作画,接到一个电话。 【菲菲,干吗呢?】 “恩,正在画这个月老师布置的作业。”手中的笔尖触在画纸上,晕染出深深浅浅的墨色。 【哎!作业?都差点忘记还有这事!菲菲,我和晓琪在逛街。你正好在画,帮我们也顺便画一下,好不好?】 “……可是,你们可以逛街回来再画啊。” 【我们很忙没有时间啦,菲菲,你还是不是朋友?是朋友的话就帮个小忙!挂啦!】 裴菲菲看着手中发出忙音的手机,右手握紧了笔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陈晓琪和孙佳慧眼中,她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呼来喝去的佣人。 心里明白这一点,裴菲菲却无法冷下脸来拒绝她们。人言可畏,她知道一旦被排挤出群体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像徐茹那样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讽刺,她不能忍受。 所以,只能选择忍耐眼前。 “你很生气?”身边突然有人出声。 她一抬头,望见一个玩味地看着她的年轻人。 “你很生气,为什么还要忍耐?” 不知为何,她此时受蛊惑般地对这个陌生人开口道:“因为不忍耐,就不能在群体中生存下去,这就是现实。” “现实?”那人眯了眯黑眸,“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呢?” 如果在梦里,你有可以报复一切的能力。 你会怎么做?—— 还是那个午后,陈晓琪对她说。菲菲,你去问吧,你和那些人说过话,一定可以更容易要到。 她茫然地回首,看见正站在柜台前的五个男人。突然回想起来这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时发生的事情,陈晓琪指使她去向男生询问联系方式。 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她没有要回号码,对方却问了她的联系方式。 在她回来以后,明显可以看到陈晓琪眼中的嫉恨与不屑。 就是在那一晚,陈晓琪死了。 不明不白地死在浴室里。 菲菲,我好害怕!为什么陈晓琪是死在这间屋里,为什么偏偏是我和她住一起? 孙佳慧拉着她的衣袖,满脸的恐慌。那双眼中,只有对自己的担忧和恐惧。裴菲菲似乎可以听见她心里的话,她憎恨陈晓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给她白白增添了困扰和麻烦。 裴菲菲拉着她的手劝慰,心里却冷冷地想着。为什么不是你? 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们不是总是在一起使唤我吗?陈晓琪指使我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为什么她现在死了,你却来向我求救? 你只是厌恶她的死亡,却一点也不悲伤。 真是个自私的女人。 第二天,孙佳慧也死了。 裴菲菲隔著一层薄雾,回忆着这一幕幕镜头。她又想起王晨离去时,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是不是因为她们死了,你才不会再恨她们?】 那时候她没有回以答案,现在想来却似乎正说到她心里。她这些满心充满着罪孽的“朋友”,只有死亡,才能赎清她们的罪恶。 然而还有一个人,徐茹。 这个冷漠的女人,是不是也应该受到惩罚? 梦中的画面又是一变,她看见徐茹出现在街头,正准备提着行囊回家。顿时,满心的怒火焚烧尽她的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被怀疑监禁的时候,她却可以自由自在!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奉上微笑的时候,只有她对自己不屑一顾! 那冷漠的眼神望着自己,简直就像是看破了她的伪装!鄙夷地说着,裴菲菲,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弄虚作假的小人。 【如果在梦里,你有可以报复一切的能力。你会怎么做?】 裴菲菲恍然,看着徐茹渐渐行远的背影。她弯起嘴角,如果在梦中我有报复一切的能力,我会…… 远处突然窜出一辆失控的汽车,直直地向毫无所觉的徐茹撞去。周边隐隐传来人们的尖叫声。 裴菲菲在这一刻闭上了眼,嘴边,是快意得逞的笑容。 只有我才能看清世间所有的罪恶。所以我来惩罚她们,是正确的。 裴菲菲从梦中醒来,是被人晃醒的。 之前询问她的警察,正用一种晦涩的目光看过来。 “徐茹死了。” 裴菲菲的嘴角有那么一刻想要上扬,然而下一秒,她却是一副惊愕万分的模样。 “你有不在场证明,没有嫌疑。”警察说着,松开她手上的手铐。“我们不能以嫌疑犯的名义继续居留你,你自由了。” 裴菲菲看了看他,抚摸着手腕,起身走出了这间房。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她掀起唇角,无声道。 我赢了。 裴菲菲获得自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王晨他们的耳中。令王晨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警察竟然会这么干脆就放过她。要知道隐藏在警察背后的,可是一向以不择手段著称的清道夫。 “不去管清道夫们怎么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明白如果这一切都是裴菲菲干的,她是怎么下手的?怎么伪装成这么一副无辜的模样?”周子慕道。 “很简单。”苏扬道:“想要欺骗别人,先要连自己都骗过。只要她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是清白的,连她自己都会这么相信。这样别人还怎么看出破绽来?” 刘涛笑道:“你很有经验?” “这是别人对我说过的话,有人曾经这么评价我。”苏扬面不改色道:“他还说过一句。要想击破这种自欺欺人的防线,就得把她最丑恶的一面揭示出来,让她避无可避直到崩溃。然后抓住时机,一举将对方击败。” 王晨很感兴趣,“对你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在云姐死后,也是他告诉我世界上还存在魔物。”苏扬低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别人叫他韩队。” 王晨的眉毛挑了一条,缓缓道:“哦……我认识那个家伙。”他道:“曾经送过他一束花。” 整间屋子除了威廉以外的生物,都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看向他。 威廉咳嗽了一声,纠正道:“是转卖,殿下。” “好吧,反正结果都一样。”王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句随口之言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一脸不以为意。 只有威廉不满地解释道:“完全不一样,殿下。” “如果是您送花给他,那么魔物很可能会和人类培养出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顺便问您一句,你是想要当罗密欧还是朱丽叶?但现在是您卖花给他,那最多只能说明您有天赋去开一家花店。结果是天差地别的,殿下。” “是吗?”王晨无所谓道:“那如果是我送你一束花呢?” “……”威廉认真地想了想,后真诚道:“可以在您送了以后我再回答您,殿下。” 周子慕抽了抽嘴道:“我想现在,不是谈该不该送花的时候。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让抓出裴菲菲的破绽……” “为什么要抓她的破绽?”王晨反问。 周子慕一愣,“这不是一开始的目的吗?” “错了,我们一开始的目的是找出姬玄的踪迹。接近裴菲菲只是手段,现在她不想说,是得逼着她说出来。” “我的意思就是要趁此打破她的防备,才好问出话。”周子慕道。 王晨摇摇头,“既然有人上赶着要帮我们完成这项工序,为何还要白费力气?清道夫的那一批人已经在动手了,我们只要坐观成败就好。” “你是说他们对裴菲菲还另有对策,所以才故意把她放出来?”周子慕皱眉深思。 “有没有对策,今天晚上就可以知道。”王晨侧头看了下出奇沉默的鸟人,笑了下。“不过我估计,离寻到姬玄已经不久了。” 魔物管家在他身后微微颔首,“我也正如此想,殿下。” 威廉此时看着王晨,心中倒是有些感触。从一个对魔物丝毫都不了解的幼儿,成长到如今不动声色地算计别人。作为监护者真是有一种难以言尽的成就感。 “威廉,你再盯着我看,我也不会送花给你。” 威廉动了动嘴,想对王晨说他误会了,可开口后竟然变成:“为什么?” “因为……浪费钱,你不说过不要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威廉想,他是不是将殿下教导得太好了。以后应该对殿下说,某些政策其实是可以适时改变的。 在这里已经待得足够久了,裴菲菲迫不及待地想要收拾行礼回去。正在她整理包裹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柳小玥,这个唯一愿意和徐茹亲近的姑娘,不知为何现在眼睛通红地跑到裴菲菲的房间里来。 “有事吗?” 柳小玥看着一地的行囊,“你准备回去了?在徐茹还尸骨未寒的时候?” 裴菲菲收拾行李的手顿了下,依旧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徐茹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你难过?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吧,就算不提徐茹,哪怕是陈晓琪和孙佳慧出事后,我也没看出你有哪里伤心?”柳小玥看着她,“徐茹说,你看起来很好相处,其实人很冷血。在你眼里其他人都像是任你打量的牲畜一样,是不是?” “徐茹她误会我,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逝者为大。” “是啊,只有死了的人你才不会去恨。”柳小玥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裴菲菲手握着行李包的带子,慢慢收紧。 “真不懂事……” 屋子里传来她喃喃的声音,“为什么要故意来惹我生气呢?” 末引: 她讨厌徐茹。 不过是一个被群体排挤的女人,却偏偏用比所有人都高傲地姿态站立着。别人的诋毁和鄙夷,对她来说都是不值得在乎的事情。而每一次她的故作笑颜在徐茹面前,都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面对那么多人的冷嘲热讽,徐茹就可以浑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她附小做低地挣扎在人群中,却还活得不如徐茹自在? 【对这么不公平的世界,你想要做什么?】 【去撕开那些人虚伪的嘴里。】 一步步受着蛊惑,她踏上了那条通向深渊的路。远处,隐隐传来恶魔得意的低笑。 人心最脆弱不过,被蛊惑的猎物却不记得那年夏末。 她曾抬头看着从旁人嫉妒的目光中走过的徐茹,心底是悄悄的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是谁? PS:感谢轻舟和Luna的地雷,么么么么~ ☆、50第七审·梦魇终(上)   柳小玥睡在床上,难受地发出了几声呻吟。   额间隐隐冒出细汗,她不舒服地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分毫。身体好似被重物压着,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柳小玥猛地惊醒,想要发出尖叫。可等她张开喉咙后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明明意识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压床。   柳小玥一开始还怀疑自己是因为过度疲惫,身体暂时不听使唤的缘故。可她渐渐地发现胸前传来沉闷的感觉,脖子被勒紧无法呼吸。   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小鬼,趴在她胸前,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一样。   更可怕的是,在如此的惊恐中柳小玥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干瞪着眼看着生命一丝丝流逝。   ……   窗外微光亮起,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逐渐清醒过来。   “唔——啊!”裴菲菲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起身。   她面色不错,看起来昨晚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早上,收拾完东西后,她背着行李下楼,正好又遇见了熟人。   “你们好。”   “你好。”正在威廉的服侍下用餐的王晨,抬头和她打了声招呼。“重获自由的感觉如何?”   “我早说过了我是无辜的,他们关不住我。”裴菲菲笑道。   “既然昨天就自由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走?”王晨问。   “因为突然想起还有些麻烦没有解决,就顺便多等了一晚。现在可不就回去了吗?”裴菲菲对他们挥手告别。“很高兴这次能够认识你们,总觉得我们很投缘,以后有缘再见吧。”   目送着裴菲菲向门口走去,周子慕突然道:“她的性格改变了许多。”   柏飞赞同地感叹:“是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个连和我们说话都害羞的姑娘。现在多大方啊。”   “那是因为她通过某种方式认可了自己,也让自己获得自信。”苏扬道:“最快的办法,就是让那些否定她的人永远地闭上嘴。”   “恩哼。”柏飞轻笑一声,不予置评。   正在此时,楼上突然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女孩尖叫的嗓音。   旅店老板神经一紧,这几天他对这种突发状况几乎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天啊,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   一个面生的女孩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好了!小玥她,柳小玥她——!”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几个汉子已经一溜烟地向楼上跑去。   在众人都去应付这几天频频出现的突发状况的时候,王晨抽空瞥了眼门外。   屋外阳光正灿烂,裴菲菲步入一片光明中,脚步格外的轻松。   似乎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在再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可以束缚她。   然而,真是如此吗?   今天去车站的人似乎格外多,路上都有些拥挤。裴菲菲推着行李走在路上,神经却有些紧绷。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自己被人盯着,谨慎地打量周围后,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是她多心了?   裴菲菲抛弃大路不走,往人烟稀少的小路上去。这么一来,跟踪者的行迹也更容易暴露。果然没过多久,就被她发现了跟踪者的破绽。   警察?还是其他人?   裴菲菲心中冷笑,故意走进偏僻的小巷中。而那没脑筋的跟踪者,竟然也就这样还不遮掩地进来!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别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裴菲菲猛地转身看向身后的跟踪者,然而这一望,她却是受惊不小。   “是你!怎么会是你!”   对方沉默并不说话,只用那黑黝黝的眼洞,直直地看向她。那熟悉的容貌,那被水浸泡得发胀的皮肤,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肤色,不正是第一个死去的陈晓琪吗?   “不要装神弄鬼!”裴菲菲猛地把行礼往“陈晓琪”身上扔去,随即大步跑出了这个小巷。   被她砸中的“陈晓琪”晃了晃,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呼,呼——   已经分不清这是风声,还是她的呼气声。裴菲菲不顾一切地在大马路上飞奔着,心脏狂跳。   那不是陈晓琪!陈晓琪早就死了!   虽然心里一直这么对自己说,但是看到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死法。让裴菲菲无法不去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谁比她再熟悉陈晓琪了,因为正是她亲手在梦里杀了那个女孩!   在路人们诧异的目光中,裴菲菲疯了一样在大街上狂奔。脑海中是一片纷乱的思绪——她明明已经杀了陈晓琪,明明已经惩罚了那个犯下罪过的女人!为什么她还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自己面前?   裴菲菲慌乱无措地奔跑着,连自己闯入了汽车道都不知道。直到滴滴的车喇叭声,刺穿了她的耳膜。   一辆飞奔的汽车向她撞过来,裴菲菲愣愣地站着,她本来有时间躲避过去的。然而她瞪大眼,看见那汽车驾驶位上坐着的是孙佳慧!   孙佳慧胸口破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还有血从七窍里面不断流出来。她盯着裴菲菲,就这样把车撞过来,嘴无声的一张一合。   【我要你,偿命。】   最后一声巨响,裴菲菲分不清是自己被撞飞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尖叫。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直直地掉入旁边的河中,漫天的水淹过头顶。   而河中,似乎还有冤魂不肯放过她。   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缠着她的脖子,紧紧附在她身上,耳边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你让我被撞得四分五裂,好痛啊。】   【好冷,好孤独,我一个人在水里面呆了这么久,来陪我好不好?】   裴菲菲僵硬地转过头去,昏迷前,只看到一张青白的熟悉面孔。   ——徐茹。   这些被她杀死的冤魂,似乎一个个都过来缠着她。   昏昏沉沉中,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午后,那个过路人看着她的画对她道:“与其继续忍气吞声做一个看客,不如由你来惩罚她们。”   【我给你力量,去用梦魇束缚住那些罪恶的人。】   【记住,只有你是正确的。】   裴菲菲几乎快要怒吼起来,不是只有我是正确的吗?不是让我去惩罚她们的罪恶吗?为什么,凭什么那些死去的人还要向我来报仇!   “正义?罪恶?”   迷糊中,裴菲菲看见自己似乎躺在一张床上。   旁边,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她面前,“那我呢,裴菲菲?我只不过是帮徐茹说了几句话,为什么连我都要杀死?”   是柳小玥,她俯□几乎凑到裴菲菲耳边。   “你想杀我,是因为我和徐茹一样说出实话,戳穿你的面具?”   “你讨厌陈晓琪和孙佳慧,觉得她们自私与虚伪。但裴菲菲,你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别人讨厌你,你就用笑脸去讨好她们,伪装成她们的忠犬暗地里却谋划着不齿的勾当。徐茹不愿像你一样讨好别人,你就嫉妒她比你自由,比你有勇气。”   “裴菲菲,其实你不仅胆小、自私、虚伪,甚至比陈晓琪和孙佳慧她们还要令人恶心。”   柳小玥狠狠地笑了。   “她们最起码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自己的喜恶。而你,做了很多恶事却还要装出一副纯洁无辜的模样。”   “真令人恶心!”   一句句话,好像诛心的语句一样狠狠地刺在裴菲菲心上。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分毫!   “平白无故地拥有了奇异的力量,就把自己当成被上帝选中的人了吗?”柳小玥道。   “你怎么知道,选中你的就一定是上帝,而不是魔鬼?”   徐茹青白的脸,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视线中。   “和我们一起死吧,裴菲菲。”   “像你说的那样,用死亡洗清自己的罪恶。”   徐茹身上突然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液,滴落在裴菲菲身上。每滴一滴,裴菲菲就像被烫伤一样,颤抖着,退避着!   她看着徐茹双手伸向自己的脖子,似乎想要带自己同去——那个充满着罪恶,死亡与痛苦的世界。   “不……不要……”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裴菲菲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   “但是你杀了我们。”   “不是我,不是我想杀的!是有人蛊惑我,是他叫我这么做的!”   “……是谁?”   “不认识,一个路过的游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眼看徐茹又要伸手过来,裴菲菲立刻尖叫起来,“不!不!我知道他要去哪,他说要去帝都!他说过的!他说会在那里呆很久,让我以后去找他!”   徐茹手上的血液滴落到裴菲菲脸上,她畏惧地躲避着。看着她这副胆小害怕的模样,徐茹冷笑:“你这么怕死?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的自私害死的人,她们最后是多么恐惧。”   “不要……呜呜,不要杀了我,不要!”   裴菲菲呜咽着,完全没有听出徐茹语句中的异样,甚至徐茹和柳小玥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有注意到。她颤抖地缩在床角,像是可怜的幼儿一样无助的哭泣着。她还没有从这场噩梦中醒来,这场被冤魂索命的恶梦。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柳小玥和徐茹两个人虽然面色青白像幽鬼,但她们却有温度有影子。她们不是死人,也不是鬼,而是——活人。   就在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趴在床上呜呜哭泣的时候,又有谁出现在这个房间。   不止一个,而是三个——魔物。   柏飞俯□,沾了些床上的红色液体放到口中。   “酸酸甜甜的的血?清道夫们可真会演戏。”他这一出声,缩在床上的裴菲菲如同受惊之鸟一样回头看来。   “是你!是你们!”她看见了王晨就像看到了救星,连忙扑过来。“救我,救我!有鬼要杀我!”   威廉挡在王晨身前,不让她触碰到王晨。   “真可怜。”柏飞啧啧感叹,“记得早上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现在却落魄的像个小丑。”   王晨看了他一眼,“这还得归功于你家那位姬玄殿下。”柏飞笑了两声,不去辩解。   “救我……救我……”裴菲菲还在呢喃,似乎想要抓住这最后一块浮木。   王晨低头看她,“为什么要我救你?”   “因为,因为你和那个人有着一样的气味。他让我做了这些事,而你也一定能把我救出去。”裴菲菲苦苦哀求。   王晨看着她,“我是可以带你离开,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你?”他深黑的眸看着这个女孩,其中并没有怜悯。   也没有任何一丝其他感情。   “我会报答你!无论用什么,不论是我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身体。”王晨冷冷地拒绝了她,“而除了这副躯壳,你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类。救你没有任何益处。”   裴菲菲看着他,眼中的目光渐渐从哀求变成了怨恨。   “而现在。”王晨道:“你心里想杀了我,是吗?”   裴菲菲没有出声。王晨看着这样的她,突然道:“不能救你,但有另一个方法能让你获得解脱,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再也没有怨恨的地方。”   “真、真的?”   年幼的候选人微笑,“是啊,那里不会有人嘲笑你、欺负你,也不用辛苦地装出微笑。”   “……是吗?”   裴菲菲突然落下泪来。“是啊,不要再每天看着她们的脸色,不要再每天摆出一副笑脸,不要再天天担惊受怕,害怕那些冤鬼来找我索命。我真的只想,安静地去画幅画。”   “你画的不错,我见过的。”王晨想起裴菲菲画的那副古城桥头景色。   其实最开始那撑船翁看着桥上过客匆匆,眼中不是审视也不是嫉妒,只是欣羡而已。   “你去了那个地方,就可以一直安静地画画了。”   “好啊。”裴菲菲道。   “那就带我走吧。”   五分钟后,在某位魔物进食结束后,威廉开口问。“殿下,世界上哪有毫无怨恨的地方?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界,罪恶都无处不在。”   “有啊。”王晨刚打了个饱嗝,指着自己的肚子。“不就是这里?在这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什么都不用担心。”   魔物管家无声地盯着殿下的肚子半晌,许久,不知是何表情的点了点头,“那么,为了不让您对裴菲菲食言。我回去是否该买一副画板和颜料让您吞下去?”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那么较真,威廉。”王晨板着脸拍了拍监护魔,第一个消失在房间。   “真是个有趣的小少爷。”柏飞笑了笑,也跟着走了。   魔物管家垫底,想着殿下最近总喜欢空口说白话,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究竟是哪里了出问题。   屋内再次空寂下来,这一次,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   魔物,引诱人类堕落的魔物啊,游荡在人间夺走爱恨。   不曾回首,不曾驻留。   也不会记得,小小人类,卑微又可笑的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准备这章完结,可是要真是那样的话,六千字都写不完,所以还是拆成两章了。   其实裴菲菲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PS:下一审,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姬玄同志出场。 ☆、51 第七审·梦魇终(下)   51第七审·梦魇终(下)   徐茹没死,当然,柳小玥也是。   昨夜,徐茹突然出现在柳小玥房间,将她从即将束缚她至死的梦魇中唤醒。今早将计就计,一起演了一出冤魂索命的闹剧。   然而这一切,都是清道夫们早早安排好的计划。早在徐茹受袭击未死时,他们就让徐茹诈死,并设计好之后的一切,只为了逼迫裴菲菲精神崩溃。   谁会想到看似一个普通女孩的徐茹,竟然会是除魔组红队的暗探?   柳小玥走出房间,抒了口气:“我可还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会演戏的一天。更没想到你不仅没死,竟然还是国安部的秘密成员!”   国安部成员,是徐茹对外的一层身份。   徐茹擦掉身上的番茄酱,对她笑了笑:“你配合的很好。要不是你,我们还不能那么快就将真正的幕后黑手给查出来。”   “那你们要去帝都查那个人吗?查到了会怎么做?”柳小玥好奇道。   徐茹望着北方,“找到后,将它们全都该清楚干净。”   引诱人心的魔物,戏弄人类的魔物,应该彻彻底底地从这世界上消失。   “队长!”   两人在房间外聊了没几句话,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冷峻男子,徐茹突然起身敬礼,道:“已经问出线索了。”   红队队长点了点头,“裴菲菲呢?”   “她还在里面,情绪有些不稳定。”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里面?”队长立马皱起眉头,看向徐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责备。   “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应该不会有人能把她带走……”徐茹解释。   “不会有人!但是会有魔物!”红队队长怒喝一声,急匆匆地打开门。   屋内,裴菲菲完好地躺在床上。   徐茹刚刚松了一口气,可是队长却是一步迈过她,大步走到裴菲菲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半晌,狠狠地一拳击打在床垫上!   “畜生!”   徐茹心下微微一凉,“队长!难道是……”   “被魔物们抢先了。”   红队队长看着床上已经毫无声息的裴菲菲的尸体。   “她的灵魂,被吞噬了。”   门外的柳小玥惊呼一声捂住嘴巴,而徐茹则是暗暗握紧拳头。“是那个引诱她堕落的魔物?”   “不是。”队长摇了摇头,“如果是它的话,不会等到裴菲菲被我们问出自己的踪迹后才出手。”   “那会是谁?”   “……你还记得刚来的那几天,裴菲菲曾经出去和不明人士见过面吗?”队长问,“那时候我们派出去追踪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很可能就是那天与裴菲菲见面的人,不,是魔物动的手。”   “为了一个裴菲菲,究竟有多少魔物干涉进来?”徐茹咬紧牙关,“它们就那么想要人类的灵魂吗?”   “魔物和魔物之间,也有很多利益倾轧。”队长看着徐茹,“裴菲菲也只不过是它们争斗下的牺牲品而已。”   “难道对于那帮魔鬼来说,我们就是任它们欺凌戏弄的玩具么!随意操纵人的灵魂,把我们的爱恨当做笑话一样看。随手一指,就可以让无数人因它们而死!被它们扭曲,被它们引诱,它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是有心有灵魂!而不是刻意随意玩弄的玩偶!”   徐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门外的柳小玥都被她惊了一下。她从来没想到原来一向镇静的徐茹,心里也压抑着这么多感情。   她曾经以为对于裴菲菲,徐茹是不屑一顾的。可是事到如今柳小玥才发现,或许那些冷漠和不理睬,不是因为徐茹讨厌裴菲菲,而是因为更清楚地看见裴菲菲悲剧的结尾,出于最心底的一种怜悯吧。   因为怜悯,所以不想看到裴菲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最后步向死亡的模样。   队长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徐茹,良久,才出声道:“你知道,为什么除魔组一向不愿意拯救被引诱的人吗?”   “不是因为没有办法,也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只是因为没必要。”   徐茹一顿,除魔组对诱饵的冷漠,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却一直不能理解,甚至还有隐隐的埋怨。而队长今天的这番话,似乎是看破了她心中的不忿。   “魔物喜欢人心的恶,喜欢引诱人类堕落。被魔物引诱至堕落的人类,本就是潜在的威胁社会的因素,即使没有魔物,这些人总有一天也会爆发出来,危及到身边的人。这么说并不是为魔物们开脱罪名。”   队长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无论是引诱人类堕落的魔物,还是被诱惑的人类。它们都是相互促成的,缺少任何一方都够不成威胁。然而究竟是该怪罪于贪婪的魔物,还是该憎恨我们懦弱的同胞,这不是我们能想通的问题。”   “我们除魔组该做的,就是尽一切去除掉这些威胁人类的魔物,不是出自己的私心,而是为了能让所有人类都能生存下去。你明白吗?”   “但是,队长,难道人类相对于魔物,真的就这么弱小?只能被动地由它们玩弄?”   “弱小?”队长嘲笑,“魔物们以戏弄人类为乐,贪食人类的黑暗情绪,却从来不敢触碰人类善的一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徐茹摇摇头。   “是因为它们害怕。”   队长缓缓道:“魔物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是因为它们无心无感情。它们以人类的情感为食,却从来不去触碰正面的情绪,是因为——它们不敢。”   “不敢?”   “无论是人类自己还是魔物,都知道这世界上最能动摇心神的不是恨不是憎,而是爱。父母的爱,朋友的爱,情人的爱,无私的爱。这些对于我们来说是救赎,对于魔物们来说却是毒药。它们不敢触碰,是怕接触以后会变得像人类一样。”   队长冷笑道:“说人类弱小?那么不敢触碰情感半分的魔物,比人类还更加懦弱。最起码人类会脆弱是因为我们有爱有恨,而魔物们对这些却碰都不敢碰一下。”   “要击破它们其实很简单,只要让魔物明白了爱与恨,它们自然会不堪一击。”   徐茹若有所思,“队长,你说魔物不敢接触人类的正面情绪是因为它们不敢。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个魔物,它不害怕人类的情感,甚至能够理解人类的情感呢?”   “怎么可能,那样的就不是魔物了。”队长道:“能够理解人类的爱的,只有人类。”   “阿欠!”   王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坐在一旁的威廉连忙递过一件衣服来。   “殿下,请注意您的身体。”   “奇怪?竟然会感冒。”有些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鼻子,王晨道:“难道是因为最近吃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多?”   威廉点头道:“殿下,我早已经说过,除了人类的负面情绪,您最好少吃一些其它的不明物体。”   魔物管家掰起手指细数起来,“在这一路上,您吃了一对即将跳楼殉情的情侣的绝望;一位在街头卖山芋的年老人类的痛苦;还有一名纵情声色的人类官员的快乐,以及今天早上,还吃了一个摔跤跌破皮的小孩的愤怒和悲伤。”   “您已经完全可以去测评人类的见义勇为十佳英雄,殿下。”   “……”王晨不理会威廉的讽刺,只是在座位上闭了闭眼。   他们现在在去帝都的路上,为了不被任何魔知晓,所以特地选择了人类的出行方法。   半晌,年幼的殿下咕哝道:“我也只是为了在与姬玄碰面之前,多增加一些自己的实力而已……”   威廉教导道:“那您就不应该满足于蚕食这些微弱的情绪,而是吞噬人类堕落的灵魂。”他看着王晨,眼神莫测。   “身为一名候选人,至今您却只吞噬了两枚人类灵魂,殿下,您实在不像是一个魔物。”   王晨呼吸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威廉,“不像魔物,那你认为我像是什么?”   威廉注视着那双黑眸,明明没有特意的压迫感,却让王晨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看穿。许久,魔物管家才转开视线道:   “您还需要成长,殿下。”   王晨不予认可,只是问:“威廉,自从裴菲菲的那件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是什么?”   “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就只是一场梦境?那么,只要哪天从梦里醒来,梦中的世界就会坍塌崩溃,不复存在。”王晨笑道:“而在这场梦境中,总有一些特殊的事物。比如对于人类来说魔物们就是他们的梦魇,引诱他们步入深渊。而对我们来说,梦魇是什么?”   “您想的太多了,殿下。”威廉道:“魔物没有畏惧。”   王晨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说话。只是侧着头闭起眼,他想起了裴菲菲那天早上离开旅馆时的表情,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却不知正步入深渊。魔物,是不是也正处在和她相似的处境里呢?   无论是为了生存而挣扎,扮演出各种表情,以虚伪相待的人类;   还是展开这场审判,以各种名义审视和考察人类的魔物;   他们都不过是这场梦里的角色,有朝一日一旦梦醒终结,谁才是最终的胜者?   年幼的候选人闭上眼睛沉入梦乡。心里期待着,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天。   末引:   陈晓琪,孙佳慧,还有裴菲菲的葬礼,在同一天举行。   到场的除了他们的亲友,还有许多大学里的同学,出乎意料的是,为裴菲菲凭吊的人来的最多。   那些平日里和她关系稍好,或者只是说过一两句话的普通同学,几乎都到场来祭奠她,安慰裴菲菲一夜白头的父母。   柳小玥默默地送上一束花,走回徐茹身边。   “有谁知道被这么多人祭奠的,却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呢?”   徐茹回答她,“没有人会知道。”   许久,她又来了一句。“裴菲菲也不会知道。”   “恩?”   看着那些为裴菲菲送上花束的同学,徐茹道:“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已所深深厌恶的假面具,其实被很多人喜欢着。”   裴菲菲最后选择真性情的复仇,结果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她所厌恶的讨好人的微笑,却在此刻换? ☆、52第八审·贪婪(一)   引:   飞雪飘落的那年,她紧紧抱着三个孩子,跪在干枯的大地上。//   五岁的儿子枯瘦的胳膊紧紧地拽着她衣袖,因饥饿而昏黄的眼珠,带着求索的目光看向母亲。   大女儿把头埋在她纤瘦的背上,忍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怀中的小女儿,还未牙牙学语,干裂的双唇拼命地吮吸着母亲的□,然而干瘪的**却无法分泌出一滴乳汁。   她紧紧抱着三个孩子,跪在这干枯的大地上。   作为一个母亲唯一的渴求,便是让孩子们都活下去。   如果这都可以算作是贪婪;   如果连生存都成了一种奢求;   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   年纪大的人,总是习惯早睡早起,他们的睡眠并不如年轻人。   张老太也是如此。   五点钟,天还没亮,她便从床上起身。穿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开始今天一天的活动。   早上,煮好稀粥就着咸菜用完早餐。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老太打开大铁门出去做每天必行的锻炼。路上偶尔会遇到差不多年纪的晨练老人,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迈着脚跑步,和他们打招呼。   时间到了七八点的时候,小区去上班的人们会陆陆续续地起床出门,而老人们则是聚集到绿地和活动区,三三俩俩的聚在一块唠嗑、打牌、下棋,逗逗鸟儿什么的。   退休后老人的生活,看起来是如此闲适,老太太们闲话家常,老先生们有的还壮志未泯地讨论着时政。   张老太却从不和他们一块,她不和老头们凑在一起,也不爱和老太太们一起聊天。当其他人谈论着自己儿子女儿工作如何如何有出息,每个月来看自己多少天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听着。   苍老的脸庞上残留着年轻时的经历所遗留下来的拘谨,不带情感地听着老太太们这种变相的炫耀。   到了中午时分,老人们不是被儿女喊回家,就是忙着回去接送孙子孙女们上下学。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小亭子小花园,人一个个散去,最后又只剩下张老太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葡萄藤下。   那双浑浊昏花的老眼,不知道在看着哪个方向。   是不是也在看着路口,期盼着有人过来,喊她一声:妈,回去吃饭了。   “妈!回去吃饭了!”   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张老太摇摇晃晃地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对着小花园的另一头喊着,随即一个身材富态的老太太从花园深处走出来,乐呵呵地被女儿牵着手回家。//   这下真的只剩下张老太一个了。   一个人的时候,吃饭或者不吃饭,似乎就不再那么重要。   因为没有人会在饭桌边等你,没有人会抱怨又开心地给你添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家里等待着的,只有冰冷的锅碗瓢盆,和静得令人窒息的空气。   在这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飘着饭菜香的时候,张老太仍旧是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着不知道哪个方向,等着不知道哪个人。   “哎呦。”老太太突然轻喊一声。   “小伙子,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呐?”   不知什么时候,花园的角落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他无声地站在那里,就像融入黑暗的一片影子,让人无法注意到。   听见老太的声音,这个影子有些讶异地回头望了一眼。   “你看得见我?”   张老太笑了,“年轻人,我虽然视力不好,但是有没有人站在那里我还是能感觉到的。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见你一直没走才问你的。小伙子,不回家吃饭吗?”她又问了一遍。   那个影子沉默了几秒,才回答。   “不回去,也不想吃。”   “哎,没有人做饭给你吃吗?你家里人都不在吗?”   “这里只有我一个,饿的时候会自己找。”   “现在到了吃饭的点,难道你就不饿?”张老太又问道。   “还好。”影子答,看了看她。“还不饿。”   “这怎么行呢!”老太似乎有些生气,“吃饭的时候就应该去吃饭,你们年轻人仗着身体好就有上顿没下顿的,到饿急了的时候才知道难受。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啊,不好受啊。”   影子没有出声。   张老太却扶着一边的柱子自己站了起来,“来我家吃吧,小伙子,我做给你吃。年轻人不要饿着自己。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里只有咸菜泡饭,就到我那里去凑合一顿吧。”   影子看着这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老太,半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缓缓点了点头。   “好。”   张老太又笑了,她扶着墙角,一步步摸索回家。身边的影子看着她,并不上去扶。   老太太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不断念叨着自己年轻时饿肚子的痛苦,念叨着自己家里还有多少油和盐,念叨着盆子里种的小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人偷掐去不少。   其实年到这么多,只不过是因为隔了这么久又有人陪自己一起吃饭,张老太很开心。   影子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跟着老太进了铁门,对于屋内简陋的环境没有发表一声质询。   “哎呀,差点忘记了,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有缘一起回家吃饭,都还没问问你名字呢。”   影子抬头,黑色深眸看着这个年老的人类,低声开口。   “姬玄。”   他道:“我叫姬玄。”   飞机在帝都的国际机场缓缓降落,在长长的跑道上滑行,停稳,下客。   一行魔和人从机场出来,刘涛迫不及待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饿死了,老大,先找个地方吃一顿吧。”   王晨看着他一眼,他们这几个本来就比较显眼,现在又加上刘涛的大呼小叫,一时机场外的路人们十个有九个都看了过来。为了减少登机的麻烦,周子慕这次没有坐轮椅,而是靠着刘涛的支撑勉强站着。许多人看见他们这副亲密的模样,眼神更是变换了一番。   “很饿?”   刘涛连连点头,王晨想了下的确从上机前就一直没有吃东西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依赖人类的食物,但是宠物提出的合理要求有时候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他可不是一个苛刻的主人。最后,一行人决定先抵达帝都的居住地后,在出去找吃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民以食为天嘛。   四十分钟后,在帝都拥挤的交通状况下,他们终于抵达了预订的居住点——威廉提前安排好的一处公寓。魔物管家资产遍布各地,不愁亏待了他家殿下。   “殿下,虽然知道姬玄目前就在帝都,但是暂时还无法调查处他的具体位置。”收拾行李的空档,威廉对王晨道:“即使我也无法感应到他的气息,姬玄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方法,隐藏了自己的行迹。”   “这可怎么找?”王晨皱了皱眉,“实在不行,就严刑拷打柏飞,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姬玄为魔向来谨慎,即使是心腹也不会对他们多说些什么。”威廉道:“寻找姬玄需要一步步来,比起这件事,我认为在这段时间内稳定增长您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王晨知道他对自己的实力一直很有怨念,再敷衍下去很可能魔物管家会在压抑下采取什么强制措施,只能妥协道:“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您去人类情感错杂之处锻炼自己的实力。视情况而言也可以在不引起大规模骚动的时候,适当进食。”   王晨挑眉,“又是哪家心理诊所?”   “不。”魔物管家道:“这次是去一处**更纠葛晦暗的地方。”   于是,第二天,帝都海沉区法院。   一位名叫王晨的大学实习生前来报到。   王晨接过人事部门递给自己的一张进出大门的身份证明,看着上面几乎以假乱真的信息。不由再次感叹一声,这个社会究竟被魔物们给渗透到哪种地步了?竟然连一国之都的法院,魔物都能如此轻易地安插人手进来。   法院,每天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人,的确是个比心理诊所更好的“锻炼”之地。   王晨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子躺在法院一楼入口大厅处撒泼耍赖,一旁的法警们却不敢轻易碰她,只能围在一边劝解。上楼的时候,一个满面仓皇的中年男人和他擦肩而过,那疑神疑鬼的表情,好像周围所有人都是他敌人。路过二楼的等候室,可以瞥见那些即将上庭的人们或惶惶不安,或暗暗得意的表情。   世间百态,人间情仇,在这里一网打尽。   “你就是今天来的实习生?”   负责带王晨的见习助理审判员打量着他,“会整理卷宗吗?我们这里有一些案件的卷宗正好需要帮忙整理。”   王晨点了下头,对方如释重负地将高高的一叠卷宗交了过来。手触碰到那一叠卷宗的时候,王晨稍稍顿了一下。   令人意外的,一股强烈的诱惑味道从这些文档里透露出来,甚至让肚子还不饿的王晨感觉到了一阵饥饿。   不动声色地压抑住被勾起的捕猎**,王晨沉下眼眸,抽出最上面的一本卷宗。   帝都海沉区法院   民事卷宗   2012年度帝海民初第1023号   案由:所有权确认纠纷   原告:张如海,张子轩   被告:张素芬   王晨仔细地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字,像是在欣赏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又像是在旁观一场纠葛烦扰的争斗。静静地翻开下一页,一场争执更是一幕悲欢,就这样映入他眼帘。   末引:   可还记得那时母亲瘦小却永不弯下的脊梁;   可还记得那时母亲苍黄却总是温柔的笑脸;   岁月易逝,容颜已老,昔日的拳拳之情都化作过眼云烟。   窗外,知更鸟幽幽鸣叫,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审里所讲述的贪婪很多元化,并不仅仅指某个人,或仅是人类。   开篇引领的这个故事,是我暑期实习的时候亲眼目睹,当时只觉得满心的悲切惶然。现在稍作修饰于君同感,希望能令大家有所感有所受。   不会短。 ☆、53第八审·贪婪(二)   引:   后来回想起那三年,老一辈的人会用过苦日子,歉年,饿饭年来形容。   质朴简单的词语中,隐含着后辈们所远远无法理解的痛苦。还有一个未被流传开的称呼,却隐隐揭示着那三年最绝望的处境——吃人年。   1959年冬。   张素芬站在干枯迸裂的土地上,望着头上浩浩青天,突然生出一股恨意,恨不得挖下它的肉,饮下它的血,吃尽它的一切骨肉才作罢。   然而,昊天只是无情地注视着地上苦难的人们,不理会他们的恨怨。   地上的树根早已经被挖净,连草根都没有留下,被反复挖掘的土地中甚至连一只虫子都没有。生命杜绝,就像人们此时的命运。   许多树被扒光了树皮,枯死坏死,只留枝干还立在苍莽荒芜的大地上,就像一具具尸殍。它们抬手怒指着青天,瞪大空洞的双眼,却什么都无法倾诉。   摘下脚下的破鞋,张素芬拾起它们仔细观察。最后确定这些烂布并不能填饱肚子,她失望地垂下头。   已经两天没有找到东西吃,她自己早就饿得浑身无力,而家里的孩子们更是坚持不了多久。想起床上的奄奄一息的大女儿,张素芬干枯的眼窝里甚至连泪水都流不出。   她该如何去救自己孩子们的性命?没有人回答她!   “吱吱!”   细微的叫声唤回张素芬的神智,她眼放绿光,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窝刚刚从地下深处爬上来的老鼠,瘦得只有骨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四周,也在寻找食物。   然而这群命薄的鼠辈们并不知道,它们这次寻食之旅却恰恰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张素芬如饿虎般盯着那几只老鼠,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它们。而那些老鼠却偏偏注意到了她,在这没有生命的荒原上,一个活人实在是太难隐藏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们竟没有逃,那细小的眼珠望着张素芬,似乎也绽放着什么!   难道它们竟不自量力的想要以这个人类为食吗?   多么好笑,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人与鼠,在这个饥荒的年代,抛弃了一切恐惧和生存原则,都为了生存下去而贪婪。   --------------------------------   “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张老太放下皱巴巴地抹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那道旁人看不见的影子回答她,“没有什么味道。”   人类的食物对于他来说既不能填饱肚子,也不美味,自然就实话实说。   “都是些咸菜泡饭,你自然不喜欢了。我知道,现在年轻人的嘴都叼着呢!”张老太没有生气,却笑眯眯道:“明天你还来吗?明天来,我就做好的给你。”   影子看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一桌一床,几把旧椅,这么破旧得地方似乎不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访。   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并没有出声拒绝。   张老太继续蹲在地上洗碗,不透风的房间内,响着她刷刷洗碗的水声。   影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出现过。   “啪——”一份文件掉落在地上,王晨弯下腰正准备捡起来,对方却慌慌张张地猛地从他手里抢过。   那副凶猛的样子,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这种人,王晨这几天已经看得不少了。似乎到法院的每个人,精神或多或少都有些紧绷,习惯性地防备着周围的人。审判员、律师、法警,哪怕是门卫,都好像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把法院当做了一个战场,来争夺自己必不可放弃的利益。战争嘛,一不小心就要头破血流,尤其是利益的战争,所以当然不能轻易地相信别人。   “谢谢你啊,小法官,东西我自己捡好了,不麻烦您了。”   抢先于王晨捡起文件的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他头发已经全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即使是冬天也只着一双单鞋。   这个老男人拘谨地看着王晨,眼神中带着某种小心翼翼和讨好。   “我不是什么法官。”王晨看着他道:“我是在这里实习的大学生,大爷。”   “哦哦,大学生啊。现在不是法官,以后就是了嘛。大学生都有前途,有钱途的!”老头道。在他们那个年代,大学生就相当于金饭碗。这些还活在上个世界的老人们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如今已经是个大学生如牛马的时代了。   对于他这种明显的套交情的说法,王晨只能无奈道:   “请再坐一会吧,徐审马上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将文件交给他。”   老头茫然地点着头,小心翼翼地在屋内找了个角落坐下。他紧紧地抓着那份文件,就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一样。   啪嗒一声,门从外面打开,办公室的主人徐法官回来了。   “哎,张如海,你又来啦。这次文件拿全了吗?”   刚坐下没几秒的老人立马站起身,像个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回答审判员的问题。   “全、全拿了,都在这,法官您看!”   “恩,户口,房屋所有证……”徐法官正一张张翻着,突然注意到张如海看向王晨的眼神,咳嗽了一声。“那个,小王啊,你先去帮我打杯水来,麻烦你了啊。”   看着和自己拼命打眼色的徐审,王晨点了点头,拿着水壶出了门。   门在身后关上,那一刻,他撇到了张如海如释重负的脸色。   其实,水壶里的水还是满的,这种上交材料的阶段也没什么可避人耳目。只不过有时候原告太过小心谨慎,防贼一样防着每一个外人,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案情。所以在这种时候为了让他们安心,接案子的审判员们一般也会顾及他们的心理,清空办公室。   王晨半倚在门扉上,回忆着张如海这个熟悉的名字。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在自己整理的卷宗中翻到了这个案件的诉状——张如海、张子轩,状告张素芬侵占房屋所有权案。   这三个人都姓张,可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正是母亲与儿子,奶奶与孙子的亲生血脉关系。这是一个儿子和孙子,一起状告老母亲的案件。   拎着水壶走向开水房,王晨想,人类的爱恨情仇还真是一道复杂又永远也理不清的难题。亲人可以反目,仇人却可以尽释前嫌。似乎没有谁和谁是永远和睦,也没有永远不变的爱。   “您在想什么?”   威廉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一旁。他接过王晨手中的水壶,动作熟练地替他打水。这种活计,魔物管家这几天已经做了太多次了。   王晨静静地看着威廉弯身取水的模样,突然道:“威廉,你准备哪一天和我反目成仇?”   魔物管家端着水壶的手晃都没有晃一下,问:“您又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我只是想人类这么多变,一会儿爱一会儿恨,连亲人都能对薄公堂。魔物们比人类冷漠多了,应该也是更加善变才对。”   “您错了,殿下。”   威廉淡淡道:“正因为我们冷漠,所以我们不善变。结交仇敌是件麻烦事,一般魔物轻易不会去做。而爱,没有魔物会去相信这种荒唐的东西。人类之所以愚蠢,是因为他们相信爱。”   王晨看了他好一会,猛地叹气。   “算了,这种问题就不该问你。不对!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威廉,你什么时候会背叛我?不要敷衍。”   迎视着王晨那双咄咄逼人的黑眸,威廉沉默许久,道:“如果您没有获得王位。”   王晨轻笑,“真是现实,像是你的理由。”   “所以请您务必要蹬上王座,不要给我背叛您的理由,殿下。”威廉后退一步,深深鞠躬。王晨还没来得及有所感动,就听见魔物管家的下一句话。   “您是一位非常睚眦必报的魔,要是因为背叛而与您结仇,那势必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威廉道:“这种麻烦,能避免的话还是避免好了。”   “……哈哈。”王晨沉默,随后冷笑两声。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背叛的机会。”   他一把抢过威廉手里的水壶,一边加快脚步向办公室走去。他没有回头,也因此错过了身后威廉嘴角那一抹细微的弧度。几不可见,一闪而逝。   王晨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如海匆匆离去的背影。这个已经到了知天命岁数的老人,正小心地扶着楼梯慢慢下楼。苍白的头发和伛偻的身影,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岁数的老人,竟然还会状告自己的生身母亲?   一般人不会想到,那张素芬呢?如果早知有今日,她还会选择生下这个儿子吗?   世上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人们也不能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而做出选择。   张老太不知道什么选择,她只是乐呵乐呵地想着明天该买一些什么菜。而她为之费神思考菜单的人,不,应该说是魔物,此刻正站在某座高楼楼顶。   四周的狂风吹动不了他丝毫,这位沉默寡言的魔物独自站着,望着楼下车如流水马如龙,眸色深深。   都市的光影映照在他侧脸,衬托得表情更加冷峻。   审判已经开始很久。   姬玄想,是时候开始正式清除其他候选人了。这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位被扣在敌方手中的属下。即将开始清除行动了,究竟该不该先去把那位手下给营救回来?   姬玄只费神想了一秒,便把可怜的鸟人抛到脑后。比起这些,明天那个人类请吃的一顿午饭还更吸引他注意。   因为他突然觉得,那会是一顿“美味”。   末引:   孩童无知地看向母亲,不明白她眼中为何盛满了泪。   她的泪水为谁而流?   他伸手替母亲擦去泪水,却发现擦也擦不尽,擦也擦不干。   孩子永远也不会明白,有些泪水,是世世代代的母亲,永远都流不干,永远都流不尽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用上引慢慢讲述一个关于“那三年”的故事,知道是哪三年的同学们,嘘,咱谨言慎行,不要大舌头一不小心进去了。   这个故事不仅是讲述一代母子母女,我想描绘一个一环扣一环的故事。如果看到最后大家发现没有这种环环相扣,跪地,那一定是我失败了……   PS:感谢V,lastwithlast两位扔的地雷~^3333^ ☆、54、第八审·贪婪(三)   54、第八审·贪婪(三)   引:   啪啦——   碗在地上摔碎。   张素芬愣愣地站着,看着坑上的大女儿。   七八岁的女孩儿,脸颊消瘦得可怖,颧骨明显地突出,两个眼窝陷得很深,看起来就像是骷髅一般。女孩闭着眼,脸色青白。原本还略有起伏的胸口,现在却是冰凉一片。   “丫丫!”   张素芬脸色发白,一把扑过去死命地晃着女儿的身体。“丫丫,丫丫哎!醒醒,看看妈一眼,看妈妈一眼,丫丫啊!”   然而那瘦小的像老鼠一样的女孩,却是再也没有睁开眼。   女人一直喊着,一直喊着,直到怀中的身体变得冰凉。她目光呆滞地一遍又一遍摸着着女儿的身体,摸着女儿消瘦的脸颊,摸着女儿肋骨突起的胸膛,摸到女儿凹陷得像个洞一样的肚子。她突然疯了一样跳起来,通红的眼睛看着屋里。   五岁的小海子看见母亲疯狂的样子,害怕得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这举动却立刻引起了张素芬的注意,她一把上前抓住儿子,用枯瘦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抓着他。   “你大姐的肚子怎么是空的?大姐儿怎么没吃东西?我昨天带回来的吃的,你没给大姐儿吃吗?”   一边的小女儿被她的怒吼吓得哭了出来,哭也没有力气,声音只是弱弱细细的。   小海子被母亲掐的痛了,也哇一声哭出来。   “我有给大姐吃,是大姐不吃!”   “胡说!你大姐儿为什么不吃?”张素芬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   小海子哭着争辩着,“我真的有给大姐吃的!大姐儿自己不吃,说让我们吃,还说不要让你知道。”   张素芬愣愣地松开手,不知道是该责怪两个还年幼的小儿女,还是去怨床上那个宁愿饿死的大女儿?然而这几个只是个孩子,他们懂得什么?   那么该怪谁?怪找不到足够东西的自己?还是怪,这不给人活路的老天!   “我真没扯谎,不信问大姐嘛。是大姐自己不要吃,我们才吃了的。”懵懵懂懂的小孩子鼻涕眼泪直流,为自己而感到委屈。他睁着哭红的眼睛望去,却吓了一大跳。   张素芬趴在坑边,那干枯的眼窝中,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从来都没落泪的张素芬,这一次却像是把几年的泪水全部流干,小儿子被他吓坏了,连忙扑上去。   “娘,娘。”小海子抱住她的胳膊,“我不好,我不该吃大姐的东西。下次我自己不吃,把东西给大姐吃就是了,你不要哭嘛,娘娘不哭。”   张素芬只是任由小儿子晃着,那双空洞的眼里,没有一丝光——   周子慕从住处出来,他自己推着轮椅。   帝都的各项公共设施都比较完善,在这里他一个人上街也没有什么问题。   今天是到帝都的第三天,但是仍然没有姬玄的消息。王晨出去锻炼后,他们这些人更是无事可做,柏飞一天到晚闷在屋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刘涛这个没神经的宅得倒也快活。   只有周子慕不一样,他不知道王晨和威廉在准备些什么。但是他自己却是先隐忍不下去了,心里有某种焦躁的感觉。   姬玄为什么要来帝都?   是为了捕猎,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是不是对王晨不利?   自觉自己登上王晨这条贼船后,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周子慕在当事魔自己还没去考虑这些的时候,已经深深忧虑起来。   这天,他觉得继续闷在屋子里想也不是个办法,便决定出去走一走。出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再不济也能放松一下心情。   周子慕就这样上街了,一个人推着轮椅,在这个庞大的帝都瞎晃起来。一出门,他就盯着帝都上空那团巨大的黑影,深深地皱起眉。   自从被威廉适度改造过后,他就有了与正常人类不一样的地方,能看得到某些特别的东西。比如,头顶这团不断旋转变化,犹如深渊的黑影。   这暗影遍布整个帝都上空,像巨兽一样蛰伏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口将他们吞没。   然而走在街上的人们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它,自顾自地过着日常的生活。不,或者说人们自己就在不断地扩大这团黑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许多黑黑的东西,从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升起,融入上空的那团恐怖的暗影中。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周子慕能够感觉到它里面传来的感情,正是各种负面情绪,然而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贪婪的**。这黑影就像是一只贪食的巨兽,不断蚕食着人类的各种情绪进一步地壮大自己。   “好看吗?”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周子慕兀地一惊,却没有立即回头。他先是去看地上的影子。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影子,似乎是能够感受到周子慕的打量,它细微地动了动,散发出不怀好意的威胁。   是魔物!   “你觉得好看吗?”   那不知名的魔物又问了一遍。“我来之前它就存在,现在变得更大了。”   周子慕回答,“我不觉得好看,它是什么?”   “饕餮。”   魔物又道:“我一直在等。”   周子慕静了好久,等他继续说下去,然而身后突然就没了声音。他转身看去,背后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没有谁是站着和他说话。   那个魔物冒出来说了几句不明思议的话,又突然走了?   正在周子慕推着轮椅准备离开的时候,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回去告诉你主人,放了我属下。】   周子慕一惊,回身,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人潮涌动的街头上,只见道道黑线,被不断牵引着吸入半空的深渊中。   “以上,就是今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晚上王晨回来后,周子慕报告了全部情况。“我猜测,与我说话的应该就是姬玄。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遇到我后他会平安放我回来?”   王晨道:“关于这点应该询问柏飞。”   于是在场所有的人与魔都把头转向鸟人。   “咳恩,我想是这么回事。”柏飞咳嗽一声道:“殿下一直以来都比较偏执,他应该是觉得放了周子慕回来后,小少爷你就欠他一个人情,所以应该把我也放回去。”   王晨神色有些奇怪,“我和他是竞争对手,为什么要遵守这种无聊的规矩?难道不该是双方见面就直接下狠手才对?”   “殿下认为,无论实力如何悬殊,对于对手都应该是尊重的。他通常会在攻击以前先告知对方。估计这一次与周子慕见面,也是想要告诉你们,他准备出手了。”   王晨面无表情道:“打对方一拳之前跟他说:喂,我要打你了,你等着吧。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学名称之为中二病。”宅男刘涛笑嘻嘻答。“就是那种特自以为是的家伙,喜欢以这种方式来蔑视对手彰显自己的牛逼。”   “哦。”王晨点头,“就是武侠小说里装大侠最后却被揍成红烧虾米的家伙么?”   柏飞看着他们评价,心里有些着急。“就算殿下是中二虾米。你打算怎么做?他放周子慕回来可是真的。”   “又不是我让他放,是那个中二魔自己放的。”王晨用上刘涛的称呼,“我没必要陪着他发疯。”   “殿下。”一直没有出声的威廉,此时开口道:“我建议您还是将这只鸟人还给他。”   柏飞立刻感激地看向魔物管家。   “为什么?”   “以姬玄的小心眼。一旦认为您欠了他人情,您不当一回事的话,只会更加惹怒他。”威廉道:“在我们还没准备好之前,惹怒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家伙,是非常不符合效率的事情。”   “……”王晨想了一秒,看向柏飞,“走吧,回去告诉姬玄,我迟早还他一拳。”   “真放我走?”   “我数到三。一、二……”   一才刚刚出口,柏飞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刘涛看着那张空座位突然有些感慨,这溜得可真快啊。   柏飞就这么走了,没有谁觉得可惜。   王晨只关心一件事,他指了指头顶。“我很早就想问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真的是什么饕餮?”   饕餮是山海经中所言的龙之五子,一种暴食的怪兽。因为吃的太多而把自己给撑死的一个很囧的家伙。不过打死王晨也不相信,头上那团黑影会和神话中的龙扯上什么关系。   威廉道:“姬玄称它为饕餮,是因为它是不断蚕食人类贪婪聚集而成,也算是切合。”   “这和姬玄来帝都的原因有关?”   魔物管家摇了摇头,答:“这和您有关。”   王晨一愣,威廉继续道:“这里是审判最终之地,所有候选人都会聚集到而来。而饕餮的存在,也是审判存在的意义。”      王晨不明白威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种贪婪聚集而成的黑影会和审判有关,而审判最后又会以何种方式定案?   不过,他明白了一点。所有的魔物候选人都将到这里来,那么帝都就是最终决一胜负的地方。   “威廉,快要到终点了么?”王晨突然出声问。   魔物管家俯首,深黑的眸幽幽地看向他。“还有一段时间,殿下。”   两个魔物都不再说话,他们都明白,这个终点不仅仅是指王位争夺的结束,更是审判的结束,还意味着——人类是否会结束。   帝都上空的深渊依旧张大嘴吞噬着。在这个聚齐着最多人心,最多黑暗的城市,一步步贪食壮大自己。   黑幕下的都市,有人嘤嘤哭泣,有人快意长笑,有人志得意满,有人萧条落魄。   有人一纸诉状,掀起一场争夺。   有人独坐空屋,守着一场寂寞。   有魔,暗暗窥视一切,将众生悲喜旁观。   末引:   张美珍嘭嘭嘭用力敲打着门,而躲在屋子里的人却还是不出来。她久敲无应,气愤道:“张如海,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   “有本事把娘赶去住车库,你就没本事出来啊?”   “现在连车库都不让住了,你个作孽的不孝子,你个忤逆种!你就不怕大姐从坟里出来,一口一口咬死你吗!”   “街坊邻居们看看呦,看看这是哪家的龟儿子,竟然要把自己老妈往死里逼呦!把亲妈告了,畜生不如啊!”   张美珍在屋外嚎啕着,屋里的人不敢回应,抱怨倒是免不了。   张如海没做声,他现年二十四的儿子张子轩忿忿不平道:“这个老姑姑就会说我们!有本事她把奶奶接回自己家去住啊。”   “爸,你可别被她说怕了。那个房子老太婆霸着不让,我们还怎么卖钱?”   “没有钱,小娜怎么肯嫁给我?”   “爸,你儿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事,你可不能退了,软了,怕了他们。”   张如海没有说话,这时候外面张美珍大吼一声,却让他一直枯坐的身子猛地抖颤了下。   “张如海!早知这样,大姐当年怎么会省下那口给你,她一定宁愿把你给活吞了!”   把你活活吞了!   张如海苦笑一声,他宁愿当年饿死的是自己,也比继续活在这个活吃人的世道好啊。   如今的确是不缺吃不缺穿,但人心里的贪婪却是一天天涨大,为钱,为权,为名,什么时候因为这份贪婪而啊呜一口吞了自己都不会知道。   天空,那道深渊暗影,无声无息地扩大着。   饥饿的巨兽正窥视着这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上一章点击陡然下降很多……   是因为这一审太沉重,大家都不喜欢看?   不该啊,看到这里的各位,心理承受能力应该都被锻炼得不一般了啊。   PS:感谢大宇宙的恶意的一枚地雷,哈哈,么一口~~ ☆、55、第八审·贪婪(四)   55、第八审·贪婪(四)   引:   折骨为炊,易子而食。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包围宋国都城数月,久攻不下。城内百姓食物耗尽,无粮可吃,只能互相交换子女而食。   在后世的战争与饥荒中,人类的历史上曾经数次出现过食人情况,甚至还将各个年龄的人肉取上了不同的名字。这个以智慧与理性自以为与众生不同的种族,终究也不过是个“食人的”而已。   张素芬不知道什么春秋战国,不知道什么宋国楚国,她不识一个字,也不理解后世那些史学家天花乱坠的解释。她只知道,人是不能吃人的。   在这个饿慌了的年代,许多人家吃活人吃死人,已经是件知而不宣的事情。但是张素芬却从没有想过去吃人肉,无论是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死人,老人,在她看来,吃人是只有畜生才做的事,人吃人,那是畜生都不如。   但有些时候,你不想去吃人,却有人想要吃你。   张素芬站在屋门,像只护崽的母狼一样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张寡妇哎,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村里的大队长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快要饿死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剩下的人能过活下去。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也要想想你剩下的两个孩子啊,他们总还要吃东西吧。”   “我会给他们找!”   “你找?现在连树根都被吃光了,你们能找到什么呢?”大队长苦口婆心,“你仔细想想,这个办法对大家都好。我知道你不忍心自己吃,那就和别人家换换吧。东边老刘家的小儿子,前天也刚刚……”   “我不换!”   张素芬疯了一样大吼,“我也不会让海子和阿美吃他们大姐换回来的人肉!”   她张牙舞爪地把这些人赶出去,一边赶一边赤红着双目。   回到屋,张素芬直直盯着大女儿丫丫,后来,整宿都没有睡着。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能看到有人闯进屋里,生生地切开丫丫的手脚,大一口一口抓着丫丫肉吃的场景。   而梦里,她除了声嘶力竭地嘶吼,什么都做不到。那些吃人的家伙,像是一只只看不清面容的鬼怪,扭曲而狰狞。   半夜惊醒,张素芬看着床边的丫丫,抱着女儿的尸体,整整坐了一宿。   第二天,天没亮,她便将丫丫给火化了。   在那个年代,入土为安才是故去的人最好的归宿,火葬被视为一种打扰死者安宁的做法。   但张素芬宁愿让女儿“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远她成为他人的裹腹肉!——   姬玄看着碗里成块状的不明物体,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鸡肉啊。”张老太奇怪地看着他,“你总不会连鸡肉都没有吃过吧?”   姬玄明确地点了点头,“没有。”   魔物只以人类为食,他连人肉都不会去吃,怎么会吃鸡肉呢?   张老太看他的目光一下子由疑惑变成怜悯,“可怜的娃儿哦,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姬玄仔细想了想,回答:“遇到什么就吃什么。”   这个世界上拥有负面情绪的人很多,他没有必要特地去找了吃,顶多有时候为了打发时间而去玩一玩抢夺猎物的游戏,比如和王晨抢食的那一次。除了他想要报复外,其实也是闲得无聊才那么做。   有时候,姬玄也喜欢顺便指点一些“迷惘”的人类,等他们日后慢慢蜕变成美味的食物。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数个月前在某地遇到的一个女孩,他当时顺手给了她一些能力,希望她能够变得更加美味一些。不知道那个食物,现在怎么样了?   可怜姬玄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亲手培养的储备粮,已经被王晨先下嘴为强的吃了。   不过总的来说,作为一位颇有实力的候选人,姬玄是绝对不缺食物的。   可他的那句遇到什么吃什么,明显被张老太给误会了。老太太以为姬玄过着那种有什么便吃什么,只能勉强糊口的悲惨日子。一时,更加怜悯了。   “不嫌弃的话,你以后就每天来我这里吃吧。我一个老太婆多养一张嘴,还是养得起的。年轻的时候,再穷不也还是养活了两个孩子?”   姬玄眸光闪了闪,问:“那两个孩子呢?”   “长大啦,成家啦,哪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哦。”   “哦?他们不来看你?”魔物们都喜欢故意往伤口上撒盐。   “来不来看,我个老太婆也不在意,反正都是要入土的人了,麻烦他们干什么呢?”   “可是那天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姬玄肯定道:“你很寂寞。”   他就是被那种孤独给吸引了过来,才遇见这么一个年老的人类。   “年纪大了嘛,当然会东想西想。”张老太道:“不过我有人陪,我闺女儿一直陪着我呢。”她摸了摸挂在身上的一个铁盒子,笑得一脸皱纹。“有闺女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姬玄突然感到一种无由的气馁,他明明在这个老年女人身上感觉到了那种显而易见的孤独,但是无论怎么煽动,都无法让她承认自己的寂寞,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让他躲避开的感情。   魔物们讨厌正面情感,不,是除了王晨以外的魔物们。   姬玄在张老太这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瘪后,决定还是先行离开,去做正事。他到帝都来,可不是为了陪这个人类玩游戏的。   “要走了?”张老太问,“那明天还来不来啊?”   姬玄顿了一下,“来。”   在没有从这个人类身上看到他想要的情绪之前,他会一直来。所有魔都知道,姬玄其实是个偏执狂。   从这间改装成住处的车库离开,姬玄殿下走到墙角。   “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但是那被他呼唤的魔物,却是知道的。   一道黑影从高空落下,半跪在姬玄身前。   “殿下。”   姬玄看着他,“他放你回来的?”   “是,殿下。那一位还让我带话回来。”   姬玄默默等着。   “他说,迟早会还您一拳。”   姬玄冷笑一声,“好啊,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柏飞跟在他身后,看着姬玄的影子慢慢淡去,也张了张翅膀,倏地一声飞到天空上去,不见踪影。   被姬玄评价为有没有本事的王晨,其实现在也有些质疑自己的本事。   他想自己最初是因为使用时间能力而被威廉发现的,但最近一段日子来,却完全没有机会使用到这能力,也就是说,这项力量可能没有增长。而其他关于魔物的能力,他毕竟是最近才开始掌握,肯定是在诸多候选人中处于末尾水平。   这么一算看来,如果单论个魔实力来抢夺王位的话,他好像是最没有胜算的那个?   年幼的候选人拿着水壶站在开水房,深深的忧郁了。   “小王,在这发什么呆呢?”   徐审走了过来,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实习这几天,对法院还习惯吗?”   “还好,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因为这里各种各样的情绪实在太多,他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开始。   “后来好了点。”他总算能够克制住自己,在不被发现的时候适度进食。   “现在已经适应了。”王晨总结道。   徐审道:“法院这地方就是这样,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你习惯了就好。”   “对了,徐审。”   王晨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那个张如海状告他母亲的案件,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开庭呢,这几天刚刚发了传票出去。”徐审看着他,“小王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可能对这种案子有点义愤填膺。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每天有多少个这样的案子?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调和双方的矛盾而已。”   “而且这张如海,也是个可怜人啊。”   王晨耳朵抖了一抖,“可怜?”   徐审长长一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没有烦心事呢?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看得太清楚,活的也没什么意思了。”他没有对王晨说张如海究竟哪里可怜,只是摇了摇头走了。   “对了,小王!水壶已经满了,你别再灌了,坏了还要重新到后勤要,很麻烦的!”徐审原本高深的形象因为这临走的一句话彻底破功。   王晨低头看着手里晃荡晃荡的水壶,默默把里面的水倒了,重新灌了一遍。   晚上,回到住处,他对威廉提了一个要求。“我明天想请假。”   刘涛一惊,周子慕一愣。什么时候这个小少爷外出,还要向威廉申请批准了?   虽然他们都明白,归根结底威廉才是他们这一党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不过在明面上还是王晨比较有威严的。至于外出这种事,向来是王晨随心所欲。   “我想明天的实习请假一天。”王晨附加道:“要去看一个人。”   威廉收拾好手中餐具,“我今晚就帮您安排好。”   “不,我决定还是去看两个人。”王晨想了想道:“你不用跟着一起来。”   “……是,殿下。”   见威廉这么顺从,王晨心满意足地回房去了。他觉得既然还没有姬玄的消息,有了消息暂时也不能那家伙怎么样,还不如先自己找一找乐子。比如,目前他很有兴趣的张如海一家。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   末引:   那天晚上,张子轩在和女朋友发短信,有滋有味地筹谋着两人未来的小日子。   张如海睡在床上,却无论怎样都合不了眼,一闭眼,就是大姐那血淋淋的模样。   张老太早就睡了,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生锈的铁盒。   同一片天空下,人各异梦。   黑夜来临,明日可晴好?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一审点击呈明显下降,但是各位积极的留言和砸雷,还是鼓励了我。我会好好写完这一审的。   PS:感谢轻舟,佑希,炎息昨日三枚雷,这可是好大个鼓励。   其他留言支持的亲爱的,也是好大个鼓励!么~ ☆、56、第八审·贪婪(五)  引: 张素芬把自己大闺女儿一把火烧了! 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看向张素芬的眼神中就带了些难测的意味。 自古以来,死无全尸向来是最恶毒的诅咒。可见在人们古旧的观念中,为死者保存尸体是一种最起码的尊重。 而现在,竟然有人去烧了自己女儿的尸身!人们纷纷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过,比起那些易子而食的人,究竟谁才是残忍,谁才是爱? 从那天以来,张素芬就一直挂着个铁盒子在身上,再没有摘下来过。 从冬到春,从夏到秋。 铁盒子从锃亮变得生锈。 从年至末,从始至终。 饥荒的年月渐渐过去,人吃人的时代变成白纸黑字。 从青丝至白发,从奕奕到伛偻。 一双儿女逐渐长大,一个个成家远离了她。 身边的人来了又散,居住之地换了又换。锈迹斑斑的铁盒一直在她胸前。 张素芬成了张老太,铁盒子还是铁盒子,陪了她几十年。 那里面究竟装的什么? 有人知道,却不敢猜—— 公共交通的精髓,用一个字就足以概括——挤。 王晨坐在帝都的公交车上,已经习惯了这种人挤人,一边开车一边左摇右晃的感觉。其实帝都公交比起旧都的公交系统,实在是“文明”了许多。 由于这一次出门不想带着威廉,也不想因为使用魔物的能力而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毕竟帝都可是清道夫们的大本营,所以这一次,王晨外出又久违地坐上了公交车。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坐公交就像是去到一间布满各种美味的小餐厅,而且完全免费,任君自取。然而他却只能忍耐着自己被人群勾引出来的食欲,默默地坐在原位上。 在这个**的大都市,魔物们要面对的诱惑一点都不比人类少。 直到在公交车上晃荡晃荡了有快两个小时,他才抵达目的地,张如海现在居住的小区。走到门口,他才向门卫打听了一下张如海这个人,就收到一副一脸嫌弃的表情。 “小同志,你是他什么人啊?侄子?亲戚?” 王晨报出了一个身份,称自己是法院来的人,对方的态度立刻就变好了起来。 “法院来的啊!请进,请进。小同志,你是不是来抓张如海的啊?他们这一家人干的不是人事哦,竟然想要把自己老妈妈赶出去住,啧啧,作孽。” “我只是来看一看他们的情况。” 王晨笑了笑,他无法跟这群热心而又好打抱不平的人解释,按照张如海家那样的情况,就算证实了他们在逼迫老母亲,法律也不能送他们进监狱。 威廉曾说过,法律这种人类所指定的制约规则,只是最低限度的道德体现而已。有时候很多事情超出了人类的良知认可,却不在它管辖的范围内。 记得当时王晨还曾问过他,在魔物之间有没有这种相似的规则? 威廉只是道:魔物以实力说话。 走进小区,王晨向张如海居住的方向走去。 这只是一处最普通不过的住宅区,修了十几年的房屋,外壁已经脱落发黄,墙边长疯了的野草在冬天枯萎后就那样耷拉在角落,也没有人修理。 住在这里的人,生活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富裕。 王晨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一身农装,在自家门前的一块菜地里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张如海时,仍然不免惊讶。 张如海抬起头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看到王晨时满是泥土的脸上也尽是惊讶的神情。 “小、小法官,你怎么来了?” 他站起身来,连忙掸着自己身上的泥土,后来意识到怎么掸都掸不干净的时候,只能一脸窘迫的看向王晨。 “天冷,先进屋里来坐坐吧,小法官。” 王晨进屋,只看了一眼,便问:“你们家里住了几个人?” “就我和我儿子啊。” 只住着张如海和他儿子张子轩。听到这回答的一瞬间,王晨便立刻明白了徐审那句话的意思,张如海的确是个可怜人。 他眸底的颜色一下子变得深沉,感受着这几乎蔓延在整个屋子的死气,又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张如海。这个死气并不属于张如海,那么会是谁的呢? 一个显而易见却令人惊讶的答案,张子轩。没病没灾的,能让一个正直青年的年轻人散发出这等死气,张子轩怕是患了某种不治之症。 这件事,不知他本人知不知道,但张如海一定是清楚的。 王晨看着这个五六十岁的男子眼底的憔悴,突然没有了继续探听的兴致,找了个借口后便离开。 他本以为会听到一个精彩的故事,本以为张如海是一个自私贪婪到可以入魔的人,但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有些贪婪有些自私的人而已。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不过王晨现在更想知道,如果说张如海是为了命不久矣的儿子才想赶紧卖掉房子拿钱。那么,一直住在那里不愿意搬走的张素芬,又是有什么原因呢?她清楚自己小孙子的病情吗? 不知为何,王晨下意识地认为,她是知道的。 他现在要去探访第二个人,张素芬。 今天,算是个好天。 张老太买好了菜在门口洗,几叠素菜,一小块肉。 熟知她节俭性格的邻居都难免惊讶,这个一向抠门的老太太,竟然不吃咸菜泡饭了,竟然舍得吃肉?有好事的人走上前问她,张老太笑眯眯地回答。 “有客人来吃,要请他吃好的。” 客人? 询问的人纷纷摇头,这张老太孤家寡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那儿子女儿几乎从不来探望她。而这几天也没见有什么人进出她家,怎么就来的客人呢? 问话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旁人捂着嘴拉走了。 “别和那老太太说话,她神经有点不太正常。” “怎么了?” “我女儿昨天路过她门口,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桌子上自言自语,像得了癔症一样。” “哎,别这么说,这老太太也怪可怜的,儿女都不知道孝顺。” “不孝顺!你知道不孝顺呐?前几个月我亲眼看见她大儿子跪在她面前求她搬出来,好把房子卖了给孙子治病,这老太婆铁石心肠呢,一直不答应。” “还有这回事?” “是啊,她那闺女不知道在搞什么,站在她妈这边也不准卖房子。我猜想啊,这闺女是想讨老太婆欢心,以后分遗产的时候多分一点!” “老太太还有遗产?” “呦,你别小看她,看到她胸前挂着那铁盒子了没?风吹雨打哪天都不摘下,谁知道里面是什么金银宝贝呢!” 王晨走近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段话。 他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张老太。 明明今天天气不错的,但是在张老太身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像是周围的温度都被她驱赶走了一样。 王晨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这张素芬,竟然入魔了?入魔的竟然是她? 自从有了周子慕和刘涛这两个由人入魔的属下后,王晨明白,人类想要遁入魔道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有足够的偏执就可以。比如,眼前这个绝对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张老太。 那么,让张素芬执着至此的,究竟是什么? “小姬么,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张老太向王晨的方向喊了声,随即一愣。“不好意思啊,年轻人,我认错人了。你和小姬长得那么像,我老太婆眼睛花了分不清楚了哦。” 小鸡? “我长得和他很像吗?” 王晨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很像啊,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们两个我一眼就能瞧见。”张老太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清清楚楚的,干干净净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了。” 她这句话里的意思,绝对不是在形容王晨的外貌。 “老太太,那个小鸡是你什么人?” “哎呦,一个没饭吃的可怜孩子。这几天我不忍心他饿着,一直让他到我这边来吃呢。对了,小伙子,今天正好菜买多了,你要不要也来一起吃?” “老太太为什么要喊我,不怕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 张老太肯定道:“坏人都是要吃人的,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吃人。而且你多好看啊,长得好看的孩子都不是坏人,就像小姬一样。” 作为一个魔物,王晨此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张素芬明明已经入魔,却看不出一点戾气。相反,在她身上,王晨能够感觉到比一般人类更多的正面情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的疑惑解不开,就一直痒着难受。 于是他道:“好吧,那我就留下来,与你们一同吃。” “呵呵。”张老太笑着,“有你做伴,小姬一定会很喜欢的。” 王晨轻轻应了一声,问:“老太太,你一个人住,没有孙子孙女来陪吗?” “没有啊,没人来。” “哦,那是他们不愿意来,还是,你不想他们来?” 王晨问出这句话,瞬间,空气仿佛寂静了一秒。 “我想他们来。”张老太回答:“他们不愿意来,孩子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他们。但是我老太婆一个人住着寂寞啊,我真盼望他们一直来,一直陪我。这样多好啊。” 张老太说出最后一句话,这样多好啊,却让人听得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王晨眯眼,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哎,小姬来了。”张老太开心道:“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末引: 张如海送走王晨,继续在门前的空地里拨弄着。 这是他的习惯了,没事的时候喜欢种种菜,自己种自己吃。而每当他这么弯着腰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当年娘为了他和小妹,在地里忙活的模样。 烈日的暴晒下,那压弯的脊背,满头的汗水,他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后来,生活中太多的琐事模糊了他的记忆,占据了他的时间。他逐渐忘记了当年田地里劳作的背影,逐渐忘记了那个为他们而弯的背脊。 忘记的实在太多,报应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鬼天气,能把人冻死。 今天有点不舒服,明天请示休息一天。 PS:感谢rain,Luvian两位亲爱的地雷~╭(╯3╰)╮ ☆、57、第八审·贪婪(六)   57、第八审·贪婪(六)   引:   张子轩搂着女友,满心憧憬。   “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就买间小户房。你做家务我养家,每天早上你就站在门口送我去上班……”   女友取笑他,“还买房呢?就你家那情况,哪来的钱啊?”   “这不用你担心,等把我奶奶住的那套房子卖了,就有钱了。”   女友皱眉看他,“你奶奶不是一直不肯答应么。难道你们准备把她赶出去?要真是这样搞来的钱买房我可不住啊。以后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   “哪能呢,我爸原本准备卖了后把奶奶接过来住,可老太太死活不答应。现在事情闹那么大,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张子轩不乐意道:“我说这就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反正她总要走的,到时候剩下来不还都是我爸的吗?现在弄这么僵,她就不怕我爸不养她?”   越说他就越不开心,继续道:“我小时候她就这脾气,别人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后来我妈不准我爸常去看她,就更没有她的消息了。我和她也不亲。”   张子轩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   他见她的次数并不多,一年顶多一两次。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挺不乐意。   他不喜欢那个老太太,总觉得她的眼神阴阴的,不像是正常人。从很小的时候,老太太第一次见到他摸他额头,他就下意识的害怕她。   老爸说奶奶年轻的时候过得很苦,性子难免有些古怪。   张子轩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能把一个人变成那种古怪的脾气?他记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倒像是在看一个令人怜悯的物件。   算了,不去管那个老太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事。   张子轩转开思绪,美滋滋地想着有了新房之后的日子。他还有很多计划等着实现,结了婚买了房后,生活才刚刚开始。养家,生个大胖小子,照顾老爸。他要一步步地……   正想着,张子轩注意到女友的脸色有些不对。她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活像见到了什么鬼怪。   “小娜,怎么了?”张子轩说着,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异样,连忙伸手去抹。“这天冷的,都流鼻涕了,呵呵……”   他抹着抹着,感觉不对劲。这鼻涕怎么越流越多啊?   低头一看。   手背上红红的一片,是什么?那刺目的红色在手背上晕开,触目惊心。   正呆愣着,鼻子里又滴下红水,正好落在掌心。   血,怎么这么多鼻血?   像要流光身体里所有的鲜血,那些红色争先恐后地从他鼻内流出。   张子轩脑子一下子发懵了,眼前一片漆黑。   他听见小娜的尖叫声,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啊?   他明明还有好多过日子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现……——   魔物们或许都嗜好高处。   此刻,帝都最高一座楼的顶层,一只长着双翅膀的不明生物,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   柏飞抖了下翅膀,把羽翼上的风尘给抖落。看了看已经升到正当空的太阳,正是午时,他觉得是时候去找那位殿下了。站起身扇了两下翅膀,柏飞向一个人类居住区飞去。   在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柏飞降落下来,恢复成人类的外貌向外走去。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区,整个帝都有着成千上万个和这里类似的地方。无论是从人口还是情感的密集度来看,这个小区都没有什么能够吸引魔物的地方。然而让柏飞想不通的是,这几天殿下总是会跑到这边,而且一待就是很久,身为属下,他真是真摸不透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这世上有能耐看透姬玄的,无论是魔物还是人类,都不存在。   柏飞有些骄傲地想,哪怕是跟在那位小少爷身后的威廉长老,顶多也只能打败殿下而摸不透他的想法。毕竟这个世界上,像姬玄这样善变而又脾气古怪的魔物,仅此一家,绝无分店。   前面那个低矮的车库,就是这几天姬玄总会拜访的地方。柏飞整了整看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提起袖子敲了敲门。   “你好,打扰了。我来接我们家……家……”看到来开门的人,剩下的话被柏飞吞到肚子里,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替他开门的“人”淡淡望了他一眼,对屋内道:“接你的家伙来了。”   这种如此家常的语气,如此平静的反应,柏飞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到一个更加让他风中凌乱的回答。   “知道了,等我吃完。”   这个声音是谁?真的是那位心思难测,心机深沉的王位候选人姬玄吗?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像一个赖在饭桌上不肯走的吃货,而且他怎么能够和眼前这个家伙如此平和地相处?   “眼前这个家伙”,王晨对目瞪口呆的柏飞道:“你也听见了,他要过一会才肯走,你要进来吗?”   柏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点头的,他就这样神情恍惚地跟着王晨进去了。   屋内,不,车库内。   姬玄坐在小圆桌的一角,正满脸严肃地看着盘中的——青椒炒肉丝。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个正处于世界观崩溃状态的属下,只是肃然地盯着盘子,半晌,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我还是没有吃出味道。”他皱眉放下筷子。“这种食物哪里美味了?”   “那是你的味觉有问题。”王晨捧着碗,夹着菜吃。   姬玄盯着他的嘴,“不可能,为什么你能吃出味道,而我不能?”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吃了二十年,而你一直都吃‘那些东西’。”王晨不在意,“或许是因为你缺乏这方面的天分。”   “我不可能会比你缺少天分。”姬玄道:“我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更别论是这一届中最弱的你。”   王晨忍了忍头上的青筋,淡淡道:“是吗?那你告诉我这盘青椒炒肉丝是什么味道。”   “……”姬玄没有说话,只是发呆了一会,默默夹起筷子又尝了一口。   嚼了嚼,皱眉,又夹了一筷,再嚼……   柏飞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家殿下如此循环反复的动作,终于明白为何这两魔见面后还能和平相处到现在。其实他们一直在战斗,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吃饭。   一向自尊心高的姬玄,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方面落在下风。王晨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心理,才没有在一见面时双方就大动干戈。   他打不过姬玄,那么只要用另一种方法镇住这个魔物,让他暂时不会想到对自己动用武力就好。出乎意料的是,姬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糊弄。   这个家伙真的是这届候选人中实力最强的三魔之一?王晨有些开始怀疑其威廉的评价。   “这么喜欢吃?那就再多吃点,多吃点。”一直在状况外的张老太,一个劲儿地给姬玄夹菜。“小姬啊,到我这里来不要客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别饿着。小王啊,你也多吃点嘛。”   “恩。”王晨点了点头,对姬玄道:“把那瓶辣递给我。”   在威廉的管制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人类的食物了,这次一定要吃个饱。   柏飞木然地看着姬玄将辣瓶递了过去,心里已经不想再发表什么感言了,他早无话可说。   然而这一幕和乐融融共用午餐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意外状况给打断。   那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不仅带来一阵风尘,还差点把饭桌给撞倒。姬玄及时捧起护住自己的碗,皱眉看向不速之客。   “娘!娘哎!我求你了,我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进来的人跪在地上,拼命地用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呯呯的声音。   “您就答应卖了这房子吧,这是救命钱啊,救您孙子的命啊!”磕头的人也早已经满头白发,然而此刻为了亲生儿子,他不顾颜面地向老母亲哀求,语调凄凄,令人惘然。   王晨放下筷子,看着这个跪地苦求的人——张如海。他想,该发生的事终于是发生了,张素芬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很快就能知道了。姬玄和他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幕。   “小海子。”张老太唤着张如海的乳名,扶着他。“你好不容易来看娘一趟,怎么满身的灰呢?过来擦一擦脸,再来吃娘做的饭。你好久没和娘在一块吃饭了。”她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张如海的哀求,只是想扶着他站起来。   “娘,我不吃!”张如海不肯站起来,“我只求您搬出这里,好让我卖房子救子轩的命!”   “不吃饭?”张老太愣愣地看着儿子甩开自己,“怎么能不吃饭呢,不吃饭要饿死人的……”   她指着桌上那些还冒着热气的菜,对张如海道:“你看,这青椒炒肉丝,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那时候娘买不起,你只能看别人家吃着眼馋。现在娘能买得起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来吃了呢?怎么就不在娘身边陪我了呢?我每天都盼着你来,所以才做了……”   “娘!”张如海打断她。“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等着钱救他的命,娘,求您了!搬出去吧!”   张老太不再说话,她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看他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样。   桌上的菜渐渐凉了,张素芬突然开口。   “你只记得你儿子,可还记得我这个娘?”   引:   空空的屋子,冰冷的桌椅。   所有都人走了,只剩下独自一个坐在桌前的老太太。   张老太吃着咸菜泡饭,想着这个月又攒下了多少钱,可以买多少菜。哪些菜是小海子爱吃的,哪些菜是阿美爱吃的。等他们来了自己可以多买些,让孩子们吃个够。   然而一直没有人来,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桌前。直到有一天,还是没有等到人的张老太突然想明白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个老太婆呢?   她摸着胸前那个生锈的铁盒,这么多年了只有它一直陪着自己。   张老太突然觉得,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当年饥荒的时候。当年她耗尽心血养活两个孩子,再苦再累回到家都还有孩子陪着。可现在呢,现在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啊。   人这一生活着图啥,不就图老了能有个人陪,病了能有人照顾吗?如果这都算奢求,这都是贪婪,那她张素芬当年饥荒的时候,再贪婪再奢求不一样都过来了吗?   一个人的屋子,老太太独自坐着,身边没有人陪,只有墙角的暗影无声无息地蔓延。   张老太恍然明白,这么多年来一直能陪着自己的,只有当年去世的丫丫。   生不能守,死可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去开了个会,更新晚了点。   突然感慨,一届新人换旧人啊。 ☆、58、第八审·贪婪(七)   58、第八审·贪婪(七)   引:   一个铁盒子。   不是木盒子、瓷罐,或别的什么,只是一个铁盒。   当初选择的时候,她想铁虽然会生锈,但时却能保存得最久。不会像木头一样易腐烂,不像瓷器一样易碎,不用小心翼翼的照顾,也可以一直存在很久。   在那个大炼钢铁的年代,铁锹和铁锅都被拿去炉子里熔了炼钢。张素芬不知是拼尽多少力气,才终于留下这个铁盒子,用来装大闺女丫丫的一片碎骨。   那是火化后唯一没有烧干净的一片碎骨。这是丫丫身上仅留下来的,能够陪在她母亲身边的一片残留。   张素芬把骨灰埋起来后,就一直把这片碎骨带在身边,好像丫丫也能以这种方式陪伴着她。   永远——   张如海看着老母亲,看着她的满头白发,看着她脸上沟沟壑壑的一道道皱纹。   年轻时的那个坚韧、倔强的女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已至暮年的老人。   他会永远会记得母亲当年为了养活他和小妹而流的每一滴汗水,但是他更加记住的,是抚养儿子长大的这么多年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孩子对于父母来说,就是命根,张如海不愿意让自己的命根断了。   所以,他只能做出选择。   “娘,您听我说,我要卖这房子不是为了贪图您什么,只是为了救我儿子一命。”张如海紧紧望着张老太,“我也感激您把我养这么大,让我能够成家、生儿育女。但是现在我的孩子出事了,我不能不管他。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前头啊!”   张如海说着,眼里迸出泪来,那是从最深最柔软的血肉中挤出来的泪水。让闻者辛酸,让魔物躁动。   王晨看了眼姬玄和柏飞,见他们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等待着张素芬的反应。   张老太是个入了魔的人类。   他们之前一直都不明白,这位普通的老太太究竟是因何而入魔,或许现在到了答案出来的时刻。   “小海子。”张素芬并没有被儿子的悲伤所动容,只是道:“你还记得,当年我拼死也要护住你们大姐的尸体,不让她被别人吃了吗?”   张如海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为何老母亲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当时在想,那些披着人皮的鬼怪要吃我女儿,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那些鬼怪贪着我女儿的肉,要喝我女儿的血,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一把火把丫丫给烧了,让谁也不能动她。”   张素芬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铁盒子,脸上带着笑意。   “后来我想,幸好当时把丫丫给火化了。不然她也会变成别人的了,像你们一样有了新家,就忘记我这个当娘的。”张老太缓缓道:“你们都走了,都不要娘了,只有丫丫一直陪在我身边。小海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能一直陪着你的不是活着的人,只有当他们死了,才会踏踏实实地永远待在你身边。”   她用怜悯又欣慰地目光看向张如海,“现在子轩出事,你不要难过。应该要开心才对,因为他马上也会像丫丫陪伴我一样,永远地陪在你身边。这样就谁也抢不走他了。”   张如海哆哆嗦嗦,看着这个不一样的母亲,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疯狂地赶走村里人的那个张素芬,让他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娘,您错了。我不要儿子一直陪着我,我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哪怕他结了婚后立马忘记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我儿子活着。”   张素芬摇摇头,“你不明白,你会后悔的。”   “不救我儿子的命,我才会后悔!”明白再怎么样也无法说服自己母亲,张如海沉声问:“娘,您真的不肯答应?”   张素芬没有说话,许久,张如海咬了咬牙,在地上狠狠磕了最后三个头。   “娘,您别怪罪我。为了救子轩的命,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孝儿张如海,只能和您对薄公堂了!”他站起身,根本没有再去看一眼其他人,转身就离开。仿佛是背后有鬼在追赶,只不知是心鬼,还是魔障。   人人心底都有魔障,那是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当某一天那道坎变得无比高大,遮住了一切,甚至连头顶的这片青天都被遮蔽的时候,便会堕入魔道。   这便是执念,也可称为贪念。   念字下面一颗心,所有的固执和执念,都不过源自心里的一份渴求。当这份渴求被允许时,便是希冀和夙愿。当这份不被允许时,便成了贪婪。   过于追逐名利的人是贪婪;沉迷于声色犬马是贪婪;   爱好大喜功的人也是贪婪;纵情欢愉的人也是贪婪;   为了钱逼迫母亲搬出旧房的张如海,算是贪婪;为了渴望陪伴而坠入魔道的张素芬,也是贪婪;   他们渴求不同的东西,这些东西或者能够轻易得到,或许难以获得。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不会满足。   这世上,哪个人心底没有一份贪?   谁能界定这份贪婪是错误的,谁有这个资格去判断人们的贪婪全部都是罪恶?为了救儿子而心急如风的张如海,还是渴望亲情过于孤独的张素芬,他们的行为可有对错?   魔物们自认为有这个资格来评判,所以他们来到了帝都,准备对人类做出最后的审判。   可是——   王晨看着一旁的姬玄,魔物也渴求人类的灵魂,他们真的有资格对人类做出审判吗?在这一幕幕人类的喜怒哀乐中,或许,魔物自身也处在某个被审判的位置上。   “走了。”张老太看着儿子离开,喃喃道:“这就走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来……”   “你们很快就能见面。”姬玄道:“等对薄公堂的时候,你就可以再见到他。不过我想那时候你儿子,应该不会乐意看到你。”魔物说话向来是毫不留情。   “菜都凉了。”张老太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只是看着桌上的饭菜惋惜道:“你们有没有吃饱?没有的话,我再到锅里去热一热。”   “不用了,这是你儿子喜欢的菜。”姬玄道:“反正我也吃不出什么味道。”   张老太乐呵呵地看着他。“小姬吃醋了?那下次我做你喜欢吃的菜,告诉奶奶你喜欢吃什么?”   “他的口味有点与众不同。”一旁的王晨插嘴道,“一般的食物他不爱吃。”   “那小姬爱吃什么啊?告诉奶奶,只要是奶奶会的,都帮你做。”   姬玄看着张老太。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其实刚刚与张如海对话时她流露出来的情感,倒是很合他胃口。不过最终他只是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姬玄说:“我并不是你死去的女儿,也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很快就会离开。”   “我知道。”张老太没有难过,也没有意外。“你们和我,和我儿子孙子也不一样。”   她看着王晨和姬玄。“你们不像我老婆子这么贪心,也不像我儿子女儿那么傻。我和你们两个年轻人待在一块,心里就舒坦了。好像没有那么多包袱,也不会想那么多了。哪怕你们只是陪陪我一会,我也是开心的。”   和魔物在一起,负面情绪会不知不觉被吸取,这或许就是张老太喜欢王晨和姬玄的原因。   姬玄看着桌上冷掉的饭菜,突然开口:“你错了。”   他对张老太道:“我陪着你也是别有所图,或许我贪图的比你儿子还多——是你的命。”   “哎呀。”张老太笑了,像是不相信。“我本来就没多少年可活,一个老太婆的命有什么用?”   “很有用。”姬玄肯定道,看着张素芬。“你的命比很多人都更有价值。”   像张老太这样的灵魂,在人类中并不多见。   明明该是一片黑暗,却又出乎意料的光明。堕入魔道的张老太执着于自己的亲情,偏执于自己的渴求。对自己的子女,她是如此狠下心肠,甚至可以看着亲孙子去死。   但是张素芬心底并不存在故意的恶念,相反她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子女们着想。对一般人而言,她只是一个慈祥可爱的老太太。   这样非善又非恶的灵魂,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得。   “那你就拿走吧。”张老太对姬玄道:“等我不想活了,就把自己的命给你。”   姬玄几乎是立刻就问:“为什么不想活?”   “……我要去看一看我的小孙孙。”张老太没有回答他,只是道。“那之后,我便可以不活了。”   “为什么?”姬玄奇道,“你不是想只有让他们都死了,才能一直陪着你吗?”   张老太沉默了半晌,转口道:“刚刚小海子对我磕头的时候,把额头磕破了,流了血。我一看见他流出来的那些血,就什么都不想要了。那时候就想,没人来陪我也不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啥。只要孩子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就什么都不图了。”   “他是我的儿子,我哪能真的不管他呢?我可是他的亲娘呦。”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身为一个母亲最大的贪念,似乎都抵不过对孩子的那一份爱。   末引:   王晨回到住宅,威廉一如既往地询问他一天的行程。   他却突然问:“威廉,你说,魔物为什么从来不吞噬人类的正面情绪?”   “因为我们不喜欢,殿下。”威廉答。   “是吗?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喜欢了。”   今天看见的一幕让王晨明白,有时候,爱是比恨更可怕的一样东西。   贪执能让人入魔。   而爱,能让人不顾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束这一审。   这几天因为各种原因,可能都会是十点左右才能更新了,大家不要太早来久等哦。   PS:感谢浴血的地雷,╭(╯3╰)╮ ☆、59、第八审·贪婪终   59、第八审·贪婪终   张如海在屋外接电话。   “哎,哎!是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不不不,绝对不会拖,一有钱就立马还!”   “对,你别担心。只借这几天,等把我家那套房子卖了就有钱了,马上还,马上还!”   五六十岁的男人,求爷爷告奶奶地在电话里恳求着对方。医院的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眼神中或有不屑,或了然,或麻木。张如海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着怎么才能借更多的钱,来挽救他孩子的性命。   挂下电话,他才稍稍抒了口气。   这边已经拜了各路神佛,凡是稍微有关系能够借钱的亲友,他都拉下脸来求过了。可到现在也只借到二十多万,看着不少,其实这些钱在医院里看一场大病,没多久就干干净净了。   要救张子轩的命还得有更多的钱,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卖了那套房子。张如海紧紧攥着手机,脸上是痛苦、犹豫,最后,全都化作一份决然,已然下定某种决心。他理了理下自己的情绪,才推开一旁的病房门,走了进去。   这间病房只有一个年轻人,身上插着各式导管,导管又连接着各种仪器,像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若是不仔细看,甚至不会注意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注意到张如海进来,床上的人轻轻动了下手指,艰难地把目光转向他。那神情,似乎是有话想说。张如海连忙把头凑到他耳边。“爸在这,在这呢,你想要什么?”   张子轩的嘴唇微动,张如海屏住呼吸听着,只听到他儿子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还不想死。   爸,我不想死。   张子轩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只能用眼睛看向张如海。前几天还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的眼睛,现在只有绝望和挣扎。对于他来说,这场疾病是毫无预兆的。在他满打满算以为自己还有无数个明天的时候,死神突然告诉他:喂,该你走了,不能活了。   对于张如海来说,他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儿子病情,仅仅是希望在进一步恶化之前,让张子轩还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多过一天就是一天。张如海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   然而此刻,看着儿子眼角流出的泪水,感受着他的绝望与不甘。张如海只觉得心比撕裂了还要难受,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哽咽着,紧紧握住张子轩的手。“爸一定会治好你,一定!无论用什么办法。你撑着,千万别放弃,啊。”   张子轩累了,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么多,而张如海却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考虑。比如,如何筹到更多的钱,儿子的下一步治疗该如何,家里没有人照顾怎么办?以及,明天的开庭。   他亲手将自己的老母亲告上法庭,要将她逐出唯一的住处,卖掉她唯一的归宿。这个看起来无情、不孝,令人唾弃的选择,却是为了救张子轩。   有时候,人们对一个人冷酷,往往是因为要对另一个人温柔。   该如何去评价这样的感情?   张如海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后不管有再多的责难,再多的辱骂和嘲讽,他都会一个人扛着。这是他应得的惩罚。而他现在不去想该如何面对世俗的眼光,该如何面对老母亲,只想要怎样救自己儿子的命。怎样,才能把房子的所有权从母亲那里夺过来。   开庭当天,张如海请了看护照顾儿子,一大早就去法院等待。王晨负责接待他。   这个沉默地坐在等候室的男人,如今也快六十了。在别人都等着颐养天年的时候,他却在为更多的事情耗尽心力。人生本来就不公平。   王晨将茶水放到他身前,一向客气的张如海动都没动,像是没有注意到他。而王晨却在仔细打量着张如海,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个人的情感。即使不是魔物,在此刻,随便一个普通人也可以察觉出张如海的心绪。   张如海在等待着这场审判,期盼着胜利,但就算结果如愿他也并不会开心。只会更加痛苦,然后带着这份痛苦的胜利去救他的儿子。   王晨放下茶杯在一边等待。根据徐审的说法,不出意外,这场审判会是张如海胜诉。然而人类是多么复杂的生物,即使夺得了自己想要的胜利,他们也并不开心。因为胜利,并不代表着幸福。   王晨此时又想起了魔物们正在进行中的审判,如果魔物最终如愿以偿惩罚了人类,他们会满足吗?无人知晓。   “小王。”门口,准备开庭的徐审突然过来对王晨招了招手。   “出了点意外情况。”徐审的表情有些难测,像是感叹又像是早有所料。   “出什么事了?”王晨问。   “被告和被告代理人都不准备出席,刚刚张素芬的代理人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放弃这次所有权的争夺。”徐审道:“说白了,就是老太太准备把房子让给儿子了。事情就这样了,我进去对张如海说一声吧。”   王晨想了一秒,突然对徐审道:“徐审,我请假!突然有急事得回去一趟。”   “啊?去哪啊,什么急事?”   “内人有喜!”   王晨一溜烟地跑远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使用魔物的能力迅速转移去医院。刚刚抵达医院,威廉就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他身边。   “你怎么也来了?”王晨有些意外。   “我感觉到了您的气息。”威廉道:“这里也有其他候选人的气息,我担心殿下您的安全。”   “果然他也在这。”王晨不意外。在知道张素芬没有出席的时候,他就猜到姬玄一定会来医院。不,是张素芬一定会来医院,而姬玄会跟着她。   等到他们找到姬玄的时候,不免有些意外。只有姬玄一个,不见张素芬的踪影。王晨直接就上去问。“人呢?”   “走了。”   “你就让她一个人回去?”王晨微愕。   “我送她回去了。”姬玄闷闷道:“她说要给孙子做最后一顿饭,然后把灵魂给我。可是我突然,不是很想要这个人类的灵魂。”   姬玄还记得,他带张素芬来医院时发生的事情。   老太太坐在床头看着昏昏沉睡的张子轩,突然就笑了起来。   “小姬啊。”张老太道:“人家都说年纪大的人会糊涂,我以前还不信。现在来看真是这样。”   姬玄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人类年老以后智商会退化,这很正常。”   张老太摇了摇头,“不是,我是笑我自己,为什么要生孩子们的气。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养活他们,是什么都肯干的。哪怕是丫丫死了,我都不允许别人动她一下。”   “现在小海子救他儿子,和我当年是一模一样啊。”   “我是糊涂了。以为死皮赖脸地占在那,孩子们至少不会忘记我。可我却没明白,那样只会让他们恨我。”张老太伸出手,摸了摸小孙子苍白的脸。   “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小海子,他们俩长得可真像。”张老太笑眯眯地看着张子轩,突然问姬玄:“你说,人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当然是活着好。”姬玄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   “人活着才有感情,死了只是一具枯骨。”姬玄只是按照魔物的价值观回答。活着的人类才是食物,死人一文不值。   张老太听到他这个答案,却是突然愣住了。“活着好,活着好。这个道理为什么我之前就不明白呢?”   “是啊,活着才能和陪你说说话,活着才能来看你。死了?”她摸着胸前的铁盒子,“别说是说话了,连和你吵吵架、赌赌气都不能了。”   “小姬,果然你是我的贵人啊。”张老太看向姬玄,“这样我就不后悔了,也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了。活这么大岁数,儿子女儿都成家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我该知足了,我也不求什么了。”   张老太脸上笑着,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孤独和寂然,而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满足。   “你再等一等,等我回去替他们做最后一次饭。你就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你想要的东西了。”   之后,姬玄便将张老太松了回去。他一个魔独自站在医院,想了好久,却始终不明白。   “为什么她突然不怨了?”姬玄道:“这样我要她的灵魂,还有什么意义?”   王晨想了想,回答:“我知道人类会怨,会恨,大多数时候都很小心眼。但是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他们会不计较这一切。”   姬玄紧紧盯着他。   “当人们开始去爱,恨便微不足道了。”   “爱?”姬玄呢喃。“听起来似乎很可怕。”   “是啊。”王晨点点头,“人类的爱是比恨更可怕的东西,它让人不惜一切。”   “魔物不吞噬爱。”姬玄道:“张素芬爱着她的孩子,我不能吃她。”   王晨一笑,“我倒是可以吃,但是我也不想吃。”   王晨是唯一一个能够吞噬正面能量的魔物,这件事很多魔都知道。于是姬玄奇怪,“为什么?”   “因为……”   “娘?娘!”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两魔的对话,只见张如海从另一头急匆匆奔来。“我娘呢?她在哪?刚才法院的人对我说,说她……”   “她回去了。”姬玄冷冷回答。   “她去哪了?她一个人?我娘年纪这么大了,路上出了意外怎么办?”张如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王晨像见着救星一样连连追问。“小法官,你一定知道我娘去哪了,你也知道她为什么、为什么会……”   见张如海嗫嚅不语,王晨替他说完。“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把房子让给你?”   张如海满脸通红,不再说话。   这时一旁的姬玄现学现卖道:“因为她爱你。”   一个魔物,对人类谈起爱?旁观的威廉觉得,没有什么场景比这一幕更加匪夷所思了。   张如海结巴,脸色由红转青,又变得苍白。现在他心中,惊喜、错愕交加不断,其中最强烈的感情是愧疚。当他在计算着母亲的时候,张老太却早已经选择退让。他决定冷漠相对的那个人,却给予他永远无法回报的温柔。   只是因为,那是母亲。   “我想回去看一看我娘。”张如海低声道:“我要把娘接过来住,再给她多磕几个头!”   “你娘可不需要……”王晨正打算说些什么,只见姬玄突然脸色一变。“怎么了?”   “那个人类出事了。”姬玄脸色不虞,紧紧握拳。“我先过去。”   还没等王晨反应过来,姬玄已经不见踪影。他甚至不顾被外人看见,直接在明处瞬移离开。还好现在这里没什么人,张如海也正激动着,没人注意到这个异样。   “出什么事?”王晨转身询问威廉。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威廉一定都会有答案。   魔物管家闭眼感应了一会,再睁开时神色也有点不对。“帝都,又来了一位候选人。”   王晨心头一跳,只听威廉继续道:“他刚刚出现的地点,是张素芬的那个小区。”   等到王晨和张如海赶到那间破旧车库改装成的屋子,只看到姬玄静静地站立于夜色中。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是王晨感觉的到他身上滔天的怒意。   “怎、怎么回事?”张如海惊疑,“我娘呢?”   姬玄转过身,王晨这时候注意到他手里还捧着一个破旧的饭盒。饭盒外面带着些泥,似乎曾经掉在地上。   看见张如海,姬玄突然走上前,把这个饭盒赛到他手中。   “她回来,说要再为你做一顿饭。”姬玄道。   张如海打开饭盒,里面是满满一盒的青椒炒肉丝,挑的上好的青椒,最新鲜的肉丝,这恐怕是张素芬几年以来花费最大的一盘菜。张如海突然想起,上次自己离开时母亲也曾挽留他吃饭,而当时他对桌上的饭菜是看都没看一眼。那时候,他心里是怨恨她的。   “我娘呢?”张如海手抖着,追问:“她人呢?为什么她没来亲自把饭盒交给我,亲自看着我吃完?”   王晨闭了闭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在里面。”姬玄道:“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   话音未落,只见张如海飞奔进去的身影。没过几秒,屋内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的哭声。那一声声嘶吼和哀嚎,带着沙哑的痛苦,是心里最深的悲伤与绝望。   张如海喊,娘,娘!声嘶力竭。   一遍又一遍地,只有这一个字。然而张老太已经听不见了,永远。   “是谁?”屋外一片寂静,王晨突然开口,“你看见了没有?”   “……我亲眼,看着他夺走张素芬的灵魂。”姬玄道:“当着我的面。”   “你没有阻止?”王晨惊讶。   “我打不过他。”   两魔默然,连姬玄都无法战胜的候选人。王晨想,他已经知道动手的是哪一位了。   “他动了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找他报仇。”姬玄恨声道:“她说过要把灵魂给我的。即使我不要,也不准其他魔来抢。”   威廉道:“即使你不允许,也会不断有魔物来追寻她。堕入魔道后还能保持本心的人类,只有她一个。即使不能当做食物,其他魔也会想要夺走她的灵魂。”   这就是属于魔物的贪念。他们不理解人类的情感,却对拥有情感的人类的灵魂垂涎欲滴。甚至不惜一切,都想要夺走。   “我不管。”姬玄眼色狠戾,“我一定会让他后悔。”   “算我一个。”王晨突然道:“我好歹吃了她几顿饭,一饭之恩总是要报的。”   “报恩?”姬玄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想吃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报恩?”   一旁的威廉也看过来。对于两个魔物的注视,王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   “因为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做的菜的味道啊。”   为什么不吞噬张素芬,为什么要报恩?这些都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王晨心想,因为你们都不记得了,我也是由父母抚养长大。   末引:   王晨又从法院离开了。   不过这次即使不在法院,他也会有很多“锻炼”的机会。越来越多的候选人和魔物来到帝都,最终的审判在分分秒秒地逼近。帝都天空上的饕餮,也依旧在吞噬着贪婪——人类的,与魔物的。   每天都发生很多事情,每天都曾发生过很多事情。而王晨会永远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张素芬死了,临死之前为儿子做了最后一顿饭。人一旦死去,就永远不会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和他们无关了。   那套房子最终卖了吗?张子轩的病能治好吗?张如海该怎么熬过来,他后悔吗?   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   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外,这世上还有一种更深的痛。   ——子欲养,而亲不待。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大章,让我喘口气先。   下一审·白夜。   看到这里,不知道大家会有怎样的想法。我只想说一声,子欲养而亲还在,请珍惜。   PS:感谢炎息,佑希,潇默的地雷~╭(╯3╰)╮   晕,我看错了,炎息投的浅水炸弹,摸摸,好破费啊!!虽然我还是在默默惊喜,恩恩,其实有这份心意就够了,真哒。 ☆、60第九审·白夜(一)   引:   白夜。.   海拔较高的地区,特定时期才会出现的一种异象。   入夜后,天空并不完全被夜霭遮蔽。在它尽头,夕阳不落,冥顽地在夜幕中悬挂,留给世间唯一的光明。   星辰们占据了天空,却挤不去最后一丝微光。   这永不降临的夜晚,仅留下微小的光亮还在苦苦挣扎,苦苦燃烧。   黑夜将至,却,永不至。   -------------------   钟余义。   钟于情,忠于己,衷于义。   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做到了吗?   若要别人回答,所有人都会回以肯定。但若要让他本人回答,谁能知道他的答案?该回答问题的人,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至少前来参加钟余义追悼会的人中,没有谁会知道真正的答案。   一个个花圈堆在门前,彼此挤压在一起。悼念的人从门口排到了门外,又在大门外转了个圈,直接排到大马路上去了。这个架势,还颇有国家重要人物去世时的范。   然而钟余义是谁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儿罢了。至少他在死前,还是一个普通人。   在前来悼念的人群外,还有一群扛着特殊武器的人——记者。媒体们的长枪大炮对着殡仪馆的入口,即使挤不进去,至少也在门口随便逮个人,让他发表一下感言。   【对于钟老的逝世,我们感到很难过。现在这个社会,像他老人家这样善良的人实在是不多了啊。】   面对镜头,每个人都在表达着遗憾和悲伤。   钟余义是个好人,还是个难得的好人。   年近九十,每日在街头收破烂捡垃圾,辛辛苦苦攒了钱去捐给贫困学生,供了十几个贫困生上大学。   然而,就在他帮助的第一个姑娘即将大学毕业时,钟余义走了。   走的太突然,太干脆,还没来得及享受孩子们的一分报答,还没来得及看到孩子们穿上毕业服,他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事迹由一家媒体公之于众后,迅速在社会掀起一阵不小的反响。   钟余义,年老,体弱,贫苦,却日夜苦干,赞助了十几个孩子上大学。   有些人,年轻,力强,富有,却浑浑噩噩、好吃懒做,活得不像个人。   如此强的反差,在人们心里落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感动的人会流下泪水,明悟的人道一声叹息。.在钟余义葬礼的这天,本来毫无名气的这间小小殡仪馆,一下子成了人们蜂拥而来之地。   所有人都在感叹赞叹着这位老人,对着媒体表达着他们的感叹,倾诉着他们的敬佩。   眼睛红肿,哭的像是死去的人是自己的至亲,其实至亲去世他们未必都有如此表现。   语道敬佩,说的好像他们自己就是钟余义所赞助的学生,亲眼看到了他的所有义举。   满心惋惜,似乎钟余义就是这世上最后一颗良心,此人一走,世上就终是一片黑暗。   老于拿着相机,拍着一张张照片。看着照片上人们几乎没有二样的表情,他心里却没有多少感慨。反而,却觉得枯燥,做作。   这些人哭的假,因为他们没有谁见过真正的钟余义。   这些人哭的又真,因为他们都认为,向钟余义这样的“傻瓜”,世界上很难有第二个了。   叼起一根烟,老于冷眼看着这一幕。作为一个老牌记者,对于人们这种廉价的同情很佩服,他实在是看得太多了。他可以保证,在今天之后,还能记得钟余义的,十个里只有八个。一个礼拜后,十不足三。不到一个月,所有人都会将这位伟大的,无私的老人忘记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人心呐。   不过至少现在钟余义的事还很火,还有报道的价值。所以老于虽然不屑,还是扛着他的单反来了。毕竟这个月的奖金,还挂在这赚人热泪的“感人事迹”上呢。   “人可真多啊。”老于叹了一声,望着这殡仪馆门口看不到尽头的队伍。由于人实在太多,来晚了的媒体都挤不进去,只能在殡仪馆外面拍一些无关紧要的照片。   现在人们热情正高,新闻正是值钱的时候,但总拍和其他媒体一样的照片,就没有新闻价值,那报纸就会卖不出去。卖不出去,主编就会对他的工作不满意,然后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   老于皱眉思索,想着该怎样才能从这人山人海挤进去,拍一些独家照片。他脑筋转了转,向殡仪馆的后门跑去。   后门也是一大堆的人,看来想要另辟蹊径的不仅是他一个。老于有些失望,但是没有意外。他沿着殡仪馆外高高的围墙走着,看似漫无目的,但眼睛却时不时地四处打量着。   终于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老于四处张望,见没有人注意他便挽起袖子看着那墙壁嘿嘿笑了两下。爷当年好赖也是学校登山队的,一千海拔以上的山没有少爬过。这一堵矮墙,还想拦住爷爷我?   呸,呸。对着掌心吐了两款吐沫,老于把相机小心地收进包里,开始翻墙。   嘿咻,嘿咻,抹一把汗。这年纪大了,还真是不如当年。   好不容易翻上了墙,老于感叹了一下,双手抓着墙檐,用脚支着里面的墙壁。只要这次能进去,起码也能拍到一些独家内容吧?心里乐呵乐呵地想着,老于准备翻身下墙。   “恩,小偷?”   一个微带讶异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清脆,好听,却让老于双股战战,几乎摔下来。   墙下的人看了眼老于,转身就要回去喊人。“刘工,我在这里逮到一个……”   “喂,等等!”老于急的大叫,“我不是小偷,不是小偷!”   那个准备离去的人又站在原地看他。“不是小偷,为什么要翻墙?”   “我是记者,真的!我只是想翻进来拍张照片,不是什么坏人!”   “哦,原来是记者。”那人似乎理解了,老于刚要松一口气,只听他又说:“可是我听人说,记者都是些专门偷窥人**的家伙,比小偷还要可恶。”   “我、我——”老于想要辩解。   “我还是去喊警察吧。”来人转身就走。   “哎,别!”一声惊呼,咕咚一声,接着一声惨叫,嘭——   尘埃落定。   再次转头去看的时候,老于模样凄惨地倒在地上。他刚刚一时情急,手没有抓稳,从墙上摔了下来。   “小、小兄弟,我真不是什么坏人。”摔倒在地的老于还在挣扎着为自己道清白,“我只是脑子一糊涂,想要翻进来瞻仰一下钟老的易容,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   “是吗?可是你刚才说,是想要进来拍照。”   “我——”老于脑筋转的飞快,实在想不到什么借口,索性耍赖道:“一定是你听错了!我绝对是为了瞻仰钟老先生才来的,没有别的心思。”   “是……吗?”   “是的,是的!”老于拼命点头,努力让自己露出悲伤难过的表情。   “那就跟我来吧。”   “啊?”老于一愣,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就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去、去哪?”   那年轻人见他还坐在地上,奇怪道:“你不是要来悼念钟余义?”   “呃,啊,是是!”   老于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赶紧跟在殡仪馆的年轻工作人员身后。   一路上,庆幸自己的好运的同时,他还不忘套近乎。   “小兄弟是这里的员工?”   “恩。”   “好工作啊,金饭碗这可是。你说哪天不死人啊,小兄弟你这职业完全不愁殡仪馆会倒闭啊。哪像我们做媒体的……”意识到自己话题拉远,老于立马回过神来,继续问。   “小兄弟,你贵姓?”   “姓王。”   “巧啊!我老婆也姓王!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你就等于是我远房小舅子啊!”   “……”   老于接着问:“那敢问小兄弟的名字是——?”   “王晨。”   “晨字好啊!一日之计在于晨,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   拍了一堆马屁,老于没注意到身边的年轻人的表情,反而自个儿还在得意洋洋。这个小员工多好骗啊,这么容易就被好话糊弄,带自己进来了。真傻,真可爱。   “到了。”领路的小员工开口,对老于指着一间房。“钟余义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多谢小兄弟了!今日这份情我来日再报。那啥,我进去瞻仰钟老了,先走一步。”   被老于暗道为真傻真可爱的小员工,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进去,又看了下表。已经到吃饭的点,算算时间家里人也该送饭来了。于是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等待着。   没出一秒,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他身旁。   “殿下,午饭。”   威廉提溜着刘涛,递了过来。“这个家伙今天懒了一上午,您可以先把他当甜点吃。”   看着威廉手中被捂住嘴,正泪流满面的刘涛。小员工,王晨稍稍犹豫了一下。   “不用,甜点我已经吃过了。”他指着老于刚刚离开的方向,“而且这个地方‘食物’很多,我还不饿。只是想吃点人类的食物。”   威廉放下刘涛,这次递上一个饭盒。自从上次的张老太的事件过后,王晨又开始食用人类的食物,管家反对无效。   “您今天在这里实习,感觉如何?殿下。”   “还行。”王晨接过饭盒,“有人说这是金饭碗。”他想起那个从墙上掉下来的记者,露出些笑意。   “发生什么事了,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威廉疑惑道。   “殡仪馆还不是那样?死人睡着,活人哭着,旁人看着,还有——”王晨眯了眯眼。“其他人笑着看热闹。”   “只是今天躺在那的一个,稍微有趣了一点。”   末引:   你的天空,可有白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改了又改,写完,吃饭去啦~   PS:感谢深蓝的地雷,感谢大家的鼓励,^333333333333^ ☆、61第九审·白夜(二)   引:   泉里乡只有一个小学。   这座小学只有一间夏天炙热,冬天钻风的破平房。   全校所有年级,五十三个学生,七到十五岁的孩子全部都挤在这一间教室。学校仅有一位校长和一位女老师,是唯二两个教授学生们知识的教师。   虽然破旧,虽然寒酸,但这却是附近十个山头里的唯一一座学校。   每天天还没亮,四处村里的孩子们爬数个小时的山路过来上学。坐在歪歪倒倒的椅子上,摸着翻烂了的课本,一双双大眼睛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盼与渴望紧紧盯着小黑板。   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读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要是不想继续待在山里一辈子,只有读读出个名堂来!   陈秋菊一直知道,想要不像爹妈一样一直在山里过苦日子,她就只能读,只有读!她比别的孩子还要用功,每天帮家里砍完猪草,都还要坐在灯下再做两个小时的。早上起来,做好够全家吃的馍馍,便背着布包去学校,比其他人都还要早半个多小时。   读完小学,陈秋菊一共不知道在山路上摔了多少个跟头,流了多少血,吃了多少泥。春风夏雨秋霜冬雪,都没有阻住她的脚步。   多累,多苦,但从不流泪。她知道上说男孩们是不能轻易流泪的,但是她要做的比男孩们还要更好,她也不能流!她死死地咬牙读,心里点着一把火,要冲出这个小山村,到外头的城市去。   然而小学毕业的那天,陈秋菊却哭了,哭的大声,哭的满脸鼻涕,哭的脸皱在一团,哭的——伤心欲绝。   校长告诉她,附近已经在没有初中了,要想读就只能到镇上去。可是家里哪有钱让她去镇上上学呢?爹妈会为她一个女娃儿费那么多钱吗?   小小的女孩儿,仿佛一下子看到自己的翅膀被斩断,只能永远永远地待在这个小山沟沟。种田放牛养猪,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向青天的苦日子。   那一刻,在陈秋菊幼嫩的心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绝望。   ------------------------------   吱呀——   门有了些岁月,推开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屋子里的人全部都看过来。   老于对着一屋子的视线,尴尬地笑笑。   “我、我是来看钟老的。”   屋内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全都是年轻人。   “你也是来看爷爷的?”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姑娘,看起来不过才十七八岁,说话带着浓浓的乡音。   她好奇地看向老于道:“你也是爷爷赞助的学生?”   对着那些或防备或怀疑的眼神,老于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但是我和钟老之前认识,他帮过我很多忙。所以今天我特地来祭奠他老人家。”   老于感受着屋内的气氛,格外沉重,似乎在他进来之前,这帮人正在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   “小铃,去为人倒一杯水来吧。”一个看起来稍长一些的女孩说话,摸着那个小女孩的头道:“我们再聊一会,倒完水后你先出去透口气吧。”   “恩。 ”小铃小心翼翼地点着头,看着其他几人。“那你们几个可不能再吵架了,爷爷知道了要生气的。”   “你不用担心。”年长一些的女孩对她笑了下,“我们不吵架。”   小铃用怀疑地眼神看过在场几人,得到他们一致的以无辜的眼神做出的回应后,才倒了一杯水给老于,然后离开。   在这个小女孩离开后,老于觉得这个房间内本就冰冷的气氛更加僵硬了。他想要不是现在有自己这个外人在,看在场这几人的表情,都快要直接吵起来了。   “你好。”意识到不能将老于冷落在一旁,有人先开口。“你之前说是爷爷的旧交,是以前的朋友吗?”   “不,其实是邻。”老于随口扯道。   “邻?”那年轻男子狐疑地打量着他,“看你的穿着不像啊。”   老于穿的工工整整,人模人样的,而钟余义直到死前还是住在破棚屋里,这两人怎么看也扯不到邻的关系上去。   “是以前的老邻。”老于连忙补漏,“我之前贫困潦倒的时候,钟老帮了我很多忙。现在稍微混得能糊口饭吃了,我自然要来悼念一下这位老邻,感激钟老当年的相助。”   “老邻?我看不会是外面什么狗仔记者混进来的吧?”有人凉凉地说出这句话,顿时让老于心里惊了一把。   “丛嵘,你为什么都要从黑心眼里看人?哪随便来个人你都怀疑!”先前和老于说话的那个小伙子气氛地骂过去,“你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想的龌龊,是你太天真,徐明宇。”丛嵘冷笑道,“在外面上了这么多年学,你还以为人人都像村里来的乡巴佬那么好欺负?那些人心里会想什么,没有谁比你我更清楚。”   “不说别的是,单说今天这件事,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没有人说,这些人怎么都会知道追悼会是在这家殡仪馆举行。”丛嵘冷冷道:“别叫外面那群看热闹的人,平白扰了钟爷爷的清净。”   “是……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故意对报社透露消息卖钱的。”徐明宇脸色涨红,“而且那些人都是敬佩爷爷才来的,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不是为了钱,我就得信你?”丛飞冷笑,“别把其他人都当白痴。”   “你——!”   “别吵了!”一声大喝,打断两个年轻人的争执。   连老于都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惊到了,不由转头看过去。   “在爷爷葬礼的这天,你们非要吵翻天,不给爷爷一个清静?是想他老人家在下面也不能安心,还替你们操心么!”开口的是最先让小铃出去的那个女孩。她虽然是个女儿家,但似乎在这几个人中颇有地位。一出声就镇住了两个想要吵架的年轻人。   丛嵘脸色一僵,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秋、秋姐。”徐明宇有些心虚。“我不是……”   “别说了。”秋姐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今天的破事已经够多了,我们应该想着怎么将爷爷的追悼会和葬礼顺顺利利地办下来。不要自己人先打起来。”   “顺利?”丛嵘道:“都有人寄那种威胁信过来了,还能顺利吗?”   威胁信?!   老于的一颗八卦之心瞬间就熊熊燃烧起来!果然,这一次偷渡进来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不,大消息这么快就来了。究竟是什么威胁信,写给谁的呢?给钟余义,为什么?还有,好像这几个钟余义赞助的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合模,这个也可以挖掘啊。   老于不在乎事情曝光出去后,会给这些学生和已经去世的钟余义带来怎样的影响,他只希望消息越劲爆越好,才可以卖更多的钱。   秋姐沉下脸色,“那封信的事情……”   老于竖起耳朵听着,他此刻很庆幸,这群人似乎讨论得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快,快,快,赶快爆猛料吧。   “吱呀。”   熟悉的推门声,有人在此刻走了进来,打断谈话。   “时间已经到了。”进来的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追悼会现场也布置好了,你们准备开始吗?”   正是那个带老于进来的小员工,他怎么恰好抓在这个时机进来了呢?老于此时对这个“傻傻可爱”的员工,是又爱又恨。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间过来打扰呢!老于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对方。   王晨若无所觉,他只是望着屋内这一圈人,淡淡道:“钟余义先生的遗体,需要现在请到追悼会场么?”   “不,不用劳烦你们了,我们可以自己来。”秋姐对他道:“麻烦小王先生你过来通知了。”   “哦,不麻烦。”王晨对她点了点头,看着屋内纠结成一片的人,已经他们散发出来的各种情绪。又在心底轻笑一声,暗暗道。不仅不麻烦,还很欢迎。   “还有一件事情。”王晨又道,“刚刚有人又送来一个包裹,因为没有标明收信人,我们馆里就擅自打开看了。后来才发现是寄给你们的,不好意思。”   包裹?   所有人心里敏感地一跳,几乎同声问。   “寄得是什么?”   “我想可能是寄错了吧。”王晨一副犹疑的表情道:“也许他们是想寄给酒店,你们有谁是在酒店工作的吗?”   所有人疑惑地彼此看看,齐齐摇头。   “究竟寄的什么?”老于忍不住开口追问。他这一问,所有人都狐疑地望向他。这个人这么殷勤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鸡。”王晨摇了摇头,“那人下手不干净,鸡毛都没清干净,还留下很多血,怪恶心的。这样哪家酒店会收他的货?”   血鸡,死鸡!匿名包裹!这可是了不得的威胁啊。老于苦笑,这一根筋的小员工竟然把这间威胁事件说的那么家常。喂,人家是故意寄血淋淋的死鸡来威胁,才不是送酒店,还毛没拔干净呢!   在场几个人的脸色更黑了,秋姐僵着脸对王晨道:“麻烦你了,小王先生,那个包裹还留着没?我们想看一看。”   “包裹留着,不过我把鸡给洗干净了。”王晨淡淡道,无视众人惊疑的表情。“不然不好下菜,厨房说要用那只鸡给你们做午饭,免费的,不过也分我们一半可以吗?”   众人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那还有什么其他东西留下来了吗?”   “留着干嘛?扔了啊,就扔在后边垃圾堆那。”   所有人没听完,就一溜烟地齐齐跑了出去。王晨看他们走远,看着也跟在秋姐他们身后跑过去的老于,突然勾了勾嘴角,大声喊道:   “喂,那位记者先生!你祭奠完钟余义先生了没,想干什么动作快点啊,我可是破例放你进来的啊!”   还没跑远的老于一个踉跄,摔了一跤,接着跌倒在转角就不见踪影了。   不过王晨可以估计到,那几个钟余义赞助的学生肯定也听到了他刚才的那句话。老邻,记者?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身份,老于,你自己苦逼地对他们解释去吧。   一个人站在小院内,王晨心情不错。   “今天天气不错啊。”   刘涛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阴阴地看了王晨一眼。“我倒觉得很冷,这鬼地方阴气森森的。还有老大,你好像越来越坏了,不要管家大人学些不好的东西嘛。”   “有吗?”王晨侧目看他,“我看威廉倒是对你挺好的,把你养的那么‘肥’,很好下口啊。”   刘涛哆嗦了一下,捂住自己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望向他。   王晨轻笑,“放心吧,我最近暂时不想吃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他们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这下反而是刘涛奇怪。“不吃了?老大,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我要去慢慢想明白。”王晨转身,看向屋里那盖的严严实实的棺材,钟余义就躺在里面。   “我想要明白,睡着的人类和站着的人类,究竟哪个才更好。”   “老大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   末引:   陈秋菊接到信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谁会这么好心?   为什么会白白地给不认识的自己寄钱,供自己读?   校长感叹着拍了拍她,“秋菊啊,别想那么多了。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一些有钱人,就喜欢做这种好事。他们钱多着呢,你就拿去用吧。以后读读出来了,也算是给那些人涨面子了。”   陈秋菊当时只是愣愣地点着头,脑海里想着那个需要“涨面子”的有钱人,究竟是谁呢?她以后每次收到钱时,都会在心里想一下那个“有钱人”的模样。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第一次见到那个“有钱人”——只是一个年近九旬,生活贫苦的老人而已。   他有一双粗糙脏污的手,有一个弯弯的背脊。这双手,每年为了她的学费,在脏臭的垃圾堆里日日夜夜翻找着。这弯下的背脊,每年为了更多孩子的学费,一天一天重复弯腰捡拾着。   后来,陈秋菊喊他,爷爷。   爷爷。   世上最亲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问我这一审白夜是什么意思,其实我好想像王晨那样说一句——“听不懂就算了。”   哈哈,不敢,不敢。   其实白夜,引申它学术上的意义,指的是永不陷入黑暗的夜晚。具体涵义可度娘   在将夜未夜时,始终留着的那份光芒。   PS:小修上一章。 ☆、62第九审·白夜(三)   记住哦! 引:   “乡巴佬,脏又臭,不洗澡,哭猫瞎,哈哈。”   有男孩围在他身边,又喊又叫,拿起地上的泥巴往他身上丢。   “徐明宇,爱哭宝,浑身脏兮兮,整年不洗澡。”小孩子们编着朗朗上口的小调,纷纷取笑着他。   “我不脏!我不是乡巴佬!”被围在中间的小男孩抽泣着。“我不脏……呜呜。”   围着他的孩子们可没有同情的心思,继续指着他的眼泪哈哈大笑。   “徐明宇,又哭,女孩都没你会哭。”   “徐明宇,娘娘腔,爱哭猫猫。”   小男孩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伤心得很,然而周围却没有谁愿意上前为他说一句话。   在孩子们刚刚萌芽的社会意识中,不清楚什么才是对与错,他们只知道与旁人不同的即为异类,便是他们可以嘲笑取乐的对象。他们不在乎那个倒霉鬼究竟是谁,只知道得有这么个人来孤立孤立,显出他们的团结和强大。   这便是孩子们天真的残酷,而在这种年龄被这种残酷欺负的,往往都是一些不融于群体的个类。比如,安静不爱说话的小孩,长得特别高的女孩,还有像徐明宇这样,到城里来上学的打工族子女。   他们被周围的大人贴上不同的标签,即使那些成人不是故意的,但是依旧下意识地将这类孩子与自己的小孩区分开,告诫小孩们不要与“那些孩子”过多接触。久而久之,在其他孩子们幼小的心中,便产生了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欺负他们也没什么的想法。   徐明宇的小学、初中生活都是如此,直到上高中前,他都是在这种被排挤被孤立的气氛下过来的。他回去对父母哭诉,忙于打工过日子的父母无法理解他这种还属于孩子的痛苦。   久而久之,徐明宇心里渐渐产生了自己是被抛弃的念头。   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快乐与喜悦,都不属于他。   ----------------------------   “这位先生。”   老于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便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刚才小王先生说你是记者,是不是真的?”   问话的是陈秋菊,此刻她看向老于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与戒备。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看过来,眼神不善。老于心里叫糟,今天这怀疑要是不解除,他能不能安全地离开这里都还是把一个问题呢。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面对几人的眼神威慑,老于硬是装作一脸糊涂。   “是,我老于的确是记者,不过这又怎么了?”   他这一反问,倒把陈秋菊几人问愣住了。   “我现在是记者和我曾经是钟老的邻居,并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当了记者,难道我就不能使钟老的老邻居了?”老于义愤填膺,“我明白了,你们是怀疑我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看钟老,以为我是要拿钟老做新闻。我老于虽然缺钱,但是可不缺良心。”   他说的这么振振有词,令陈秋菊几人反倒是面上有愧,谁都不能怀疑这么义正言辞的人的居心吧。不,应该说是谁都想不到,还有人能像老于一样,把谎话都说得像掏心掏肺似的。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不过倒是没有人再怀疑老于的目的了。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了,于先生。”陈秋菊致歉道:“实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有些人心惶惶,再加上你的职业有比较敏感。”   “我当记者是混口饭吃,职业有错吗?”   “没错,没错,是我们想多了,真的很抱歉。”   安抚了半天,陈秋菊才把因为被“冤枉”而火冒三丈的老于抚慰下来。老于倒是很不计前嫌,直爽地问道:“我也不怪你们,只是不明白白究竟是什么事,把你们给逼成这样了?”   “哎,说来话长。”陈秋菊一叹,好好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瞬间像是老了二十岁。“我们还是先去垃圾堆那里看看,那包裹里可还有什么东西丢下来。”   “恩,对!先去先去。”   一行人到了垃圾堆里,翻了又翻,除了一个还带着鸡血的破箱子,始终没有找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老于见众人有些失望又有点松了口气的模样,暗道有戏,变出声问。“大侄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人在钟老下葬的这天闹事,能给我说个明白吗?”   “这件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陈秋菊与其他几人对视几眼,“想弄明白也没有头绪,只是今天的这葬礼,必须得延期了。”   “那当然。”丛嵘冷哼道,“怎么能让爷爷在这种情况下火化?那躲在背后鬼鬼祟祟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动手脚,我可不放心。”   “我、我也不放心,那就延期好了,要不要对殡仪馆说一声?”徐明宇建议道。   “爷爷他辛苦了一辈子,为什么死后都不能安息。”陈秋菊眼眶泛红,“究竟是谁要做这些事?他是为了什么?”   老于张了张口,很想问她究竟是什么事,还有那份威胁信上写着什么?   “不要再多想了。”一直没出声,默默跟在几人身后的另一个年轻男子终于说话了。“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答案总会出来的。”   看着这个打断自己说话的年轻人,老于心里不满,出声问:“这一位也是钟老赞助的学生?”   “我不是。”还没等陈秋菊回答,这年轻人自己开口了。“我和你一样,只是钟余义曾经帮过的人中的一个。”   “哦……哦,原来这样。”老于讪讪笑着,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敌意,这年轻人不像陈秋菊他们那么好糊弄,想必也是个在社会上历练过的。   “今天就到这里,我去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一声,你们先回去。”这位不知姓名的年轻人转身离开,没有再待在这里和其他人一起多愁善感的意思。相比起陈秋菊他们,他在人群中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老于一直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若有所思。   拐过转角,提前离场的不知名年轻人,看见了还站在后院的王晨,皱眉问。   “你怎么还在这?”   王晨笑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是光明正大地在这里工作。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盯着这个年轻人,感受着他身上若有变动的气息。“上次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姬玄。”   原来混在陈秋菊他们中间一直很少开口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姬玄。   不知道这位魔王候选人这次又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掺和到这种事情来。姬玄一向擅长隐藏气息,只要他不想,便是威廉也不能轻易发现他。要不是刚才推门进去看见了,王晨都不知道这个魔物竟然会混在为钟余义送葬的队伍中。   这年头,魔物们都喜欢玩潜伏?   “我只是想来看一看钟余义这个人,没想到他已经死了。”出乎意料的,姬玄竟然回答了。“而且也是被人夺魂而死。”   王晨愣住。“夺魂?是和上次张素芬的事情一样?”   姬玄面色不虞的点点头。“有魔物,在特意收集这种特殊的人类灵魂。不过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收集钟余义的灵魂,钟余义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是一个普通的好人。   王晨皱眉,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的一件事情。在周子慕的那件事中他弟弟李明仪的灵魂,也是不知去向。同样的情况,反复出现,难道李明仪的灵魂也是被那个魔物夺走了?他夺走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姬玄道:“我本来只是想来查一查究竟是谁夺走钟余义的灵魂,没想,还牵扯出了另一件事。”他对王晨伸出手,“信。”   “什么信?”王晨不明所以的模样。   “随着威胁的包裹寄来的应该还有一封信。”姬玄眯眼看他,“你糊弄他们可以,别想瞒过我。发生这种事情,说明钟余义背后一定还藏着些什么。对方特地在葬礼火化的这天再寄过来,可不会只是送一只血淋淋的鸡,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王晨盯着他看了半晌,无奈叹了口气。   “难道现在的魔物,都应该转业去当侦探吗?”   “信。”姬玄不耐烦他的废话。“给还是不给?”   “哦。”王晨笑眯眯,“不给。”   见姬玄周身的温度立马降下数度,他又继续道:“不过,倒是可以让你和我一起去。”   姬玄挑眉,“一起去?”   王晨慢慢地从怀里抽出一张信封,“这是一张写着地址,要求见面谈判的信,时间就在今晚。我本来想独自一个去看看,现在,你要不要一起来?”   姬玄沉默。   倒是一直被他们忽视的刘涛可怜巴巴地插嘴道:“不要啊,老大!要是被管家知道你有和这个魔物待在一块的话,我回去后会被褪一层皮下来的。”   姬玄很不满,竟然有人视他为害虫,躲之不及?   “我去。”   王晨满意了,于是对刘涛道:“害怕的话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对了,也喊个其他魔陪你做伴,解解闷。”他转身对姬玄道:“你那位鸟人部下在附近么?能不能对他说一声,我养的小宠物想念他了。”   “不要啊——老大,我一点都不想那个鸟人,真的!”   听着刘涛的哀嚎,姬玄心情愉快地点点头。   “好,我把他喊来,晚上一同去。”   小院内,响起刘涛的哀鸣声,两位魔物的愉快地相视而笑。   末引:   又是被人追打着赶回家,徐明宇忍着满眼的泪水,低着头往家赶。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泞,路上遇见的人对这个脏小孩都是避之不及。   徐明宇抽泣着,小小的心灵满是悲伤。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不足十年,但在这十年内,却没有过过几天快乐的日子。他想着,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没人喜欢他,没人亲近他,爸爸妈妈又总是忙着不陪在他身边。好难过,好难受,他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出气般地将眼前一个易拉罐踢翻,徐明宇只能冲这些无生命的玩意儿撒撒脾气了。瓶子被他踢得老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转。   一双粗糙干瘪的手,在不远处捡起那瓶子。徐明宇一愣,有些害怕地望过去。他看见一个满脸是皱纹,像个干尸一样的老人。   “我!我不是故意——”   “谢谢你啊,小仔。”老人吃力地抬起背来,“谢谢你帮忙把罐子踢过来,帮我好大的忙呦,年纪大了,弯不下腰了。”   徐明宇愣住了,“我、我不是帮忙……”他看着老人眼中温暖的笑意,顿时改口。“我帮您把其他瓶子也捡过来吧!”   看着徐明宇到处忙活,帮忙捡拾瓶瓶罐罐,老人笑得合不拢嘴。“小娃儿好心,小娃娃真乖,爷爷一会请你吃糖,你不用忙活了,爷爷自己来捡。”   第一次被人表扬,徐明宇兴奋得小脸通红。他把瓶子罐子塞进老人的破麻袋里面,仰起脸问。“我真的很乖吗,我不是脏脏的,臭臭的吗?”   老人哈哈大笑,“我比你脏,比你还要臭,你当然是乖乖的,香香的小娃娃啊。”   徐明宇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还是有人喜欢的。   “爷爷,以后我天天来帮你捡瓶子。”   “不用了,娃娃你去读书,爷爷不要你帮忙。”   “那我读好书,再过来帮爷爷捡瓶子!”   一老一小,简单稚嫩的对话,在冬日里漾出一份温暖。大手牵小手,苍老与稚幼,两代人的心却紧紧聚在一起。   这声爷爷,喊了十多年,直到岁月衰老,人已入瓮。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333333333   小修上一章 ☆、63第九审·白夜(四)   引:   丛嵘,拥有这个名字的男孩,可一点都没有一副从容的性子。   他有个如此峥嵘的名字,也有不下于名字的倔脾气。从小到大,只要谁敢欺负他一点,丛嵘就会毫不犹豫地挥着拳头打上去。   他出身不好,他家里贫穷,他是乡下来的孩子,可这都不是那些人欺可以任意其辱他的理由。   每一次,只要那些小孩敢在他面前嘲笑他,丛嵘咧了咧牙,撸着衣袖就冲了上去。久而久之,班里的那些小恶霸们,也不敢对丛嵘出手,他们选择了另一方法,无视他。   明明在同一个空间,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上课,但是其他人都将丛嵘当做空气,毫不理睬。长而久之,在学校里丛嵘活得就像一个透明人。但是他不在乎,以他的牛脾气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就任人家搞孤立去吧,他丛小爷一个人也快活着呢。   话所如此,却有一个人总是让丛嵘不得不在乎,甚至每每看到对方那软弱好欺的模样,他都会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和那群人一起上去揍他一顿。   这个人就是徐明宇,与丛嵘一样是外地来的小孩,丛嵘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对于这个懦弱好欺,总是任由其他人嘲笑的“同类人”,丛嵘觉得无比的讨厌。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那个懦弱的徐明宇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   威廉端正地站在门口。   时钟已经过了晚八点,但是王晨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威廉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对于殿下这一次难得的晚归,他有何感想?   着急?不,一点都不急。   身为这位年幼的候选人的辅佐,威廉最清楚王晨难以驯服的脾气,和时不时发生在他身上的意外事件。所以威廉觉得,对于王晨这次不经通报的晚归,他真的一点都不应该去担心。他相信殿下,已经能够处理好这些小问题。   “威廉管家。”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周子慕淡淡开口,“你已经那么站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了,如果真的那么担心,不如亲自去寻他如何?”   威廉转过身来,冷峻的脸庞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   “殿下在外有他的自由,我无须干涉。”   “……”周子慕翻开报纸的下一页,不打算再去理睬这个自欺欺人的管家。   他有时候真是不明白王晨和威廉的相处模式。说是主仆,但是有时候王晨却还得听从威廉的建议。说是亦师亦友,但是他们俩之间却没有那种气氛。威廉喜欢掌握王晨的一切行动,然而当王晨真的超出他控制了,这位魔物管家又是一副十分别扭的模样。像是既欣慰,又像是感叹?他这是什么意思,在玩魔王养成游戏吗?   等了半个小时,把报纸全部翻完的周子慕抬头,看见威廉还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门口,他眉毛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一直都很想问,对于那位殿下,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威廉转眸看向他。   “众所周知,他不是实力最强的候选人,也不是最有靠山的候选人。如果没有你,他几乎没有机会登上王位。为何你就偏偏选择了他?”周子慕道:“殿下说你是一个利益至上的魔物。但我还真无法看出将筹码压在那位小殿□上,胜算在哪里?”   “我想看他的选择。”威廉缓缓开口。“殿下并不算是纯正的魔物,他身上有人类的印迹,但他并不是人类。既非魔,也非人类。我想知道,这样一位候选人登上了王位,会对这个世界做出怎样的抉择?”   “就这个原因?”周子慕皱眉,“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家殿下能不能登上王位还是一个问题。”   威廉沉声道:“他可以。”   如此沉着肯定的回答,似乎王晨登上王位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不由让周子慕觉得,威廉身上的谜团更多了。跟在王晨身后,这位魔物管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然而此刻,作为被他们两个讨论的魔物,王晨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他和姬玄按照那封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见面的地点。不过两个魔物却没有出面,而是躲在暗处旁观。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小小的餐馆,就在一条旧街的拐角,再平常不过。而王晨和姬玄就守在暗处,用眼睛扫射着每一个进出这家小餐馆的人。   柏飞跟在他们身后,实在是觉得有点丢脸。什么时候高贵的魔王候选人,竟然也要做这种地下工作了?刘涛跟在他们身后,倒是兴致勃勃。   “老大,一定是那个人!那个人够猥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看右边路上的那个大肚子,靠,他竟然调戏美女,肯定有嫌疑!”   如此这般,刘涛兴致高涨,将出入这条旧街的人都评论了个遍。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估计他很想抓几个亲自过来审问审问。柏飞对于他的聒噪已经感到十分疲惫,然而前面两位老大都没有发话,他能够说些什么呢?   “来了。”王晨突然出声,盯着餐馆门口。   一个穿着破旧的中年男子从餐馆里走了出来,他脸色不好,似乎藏着一股火气。这人站在门口左右看了一会,便把手抄进裤子口袋里,向拐角走了出去。   “为什么是他?”刘涛奇问。   王晨敛眉,一副高深状道:“他在餐馆内坐了一个小时等人,但等的人却一直没来。他没有打电话联系对方,这说明他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而他最后离开时表情很暴躁,显然对于爽约的人十分不满。这种种条件都符合,岂不是很有嫌疑?”   刘涛目瞪口呆,张大嘴。“老、老大,你好厉害!”   王晨还没有来得及掀起嘴角,旁边的姬玄冷冷道了一句,“只不过是闻出了那个人类身上有鸡血的味道,废话那么多。”要知道魔物们的鼻子都很好使,警犬都比不上。   “姬玄,有时候科学的解释能更让人类信服。”王晨道。   “我不需要什么科学解释。”姬玄毫不给面子,跟在那人类身后离开。   王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也只能也跟了上去。身后刘涛讪讪地问,“老大,你刚才那么多解释和姬玄说的,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听着就好。”   三魔一人,跟在毫不知情的人类身后,很快就摸清楚了对方的家底。这个寄威胁信的嫌疑犯,住在条件并远远低于帝都平均水准的的一个居住区。很难想象,在这个城市,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这里的房子大都还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物,一些角落甚至还有简易搭建的棚屋。   姬玄刚走进这里,便皱眉。   “怎么了?”王晨问他。   “钟余义生前的住处也在这一区。”姬玄道。   “这么巧?”王晨四处看了看,笑了下。“这么说这个寄威胁信的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熟人了?”   姬玄没有说话,继续跟了上去。   他们看见那中年男人在破旧的小巷中熟悉地穿梭着,没几下,便钻进了一间旧屋。低矮的屋檐,门前的破裂板砖,门口流过一道道黑渍,是看不出原样的污水。一切都揭示着住在这里的人生活的并不安稳。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找上钟余义的原因,想趁着老人还有一定知名度的时候,敲上那么一笔?   可是钟余义并没有子嗣留下来,只有几个同样贫穷的赞助学生,这个男人能从那些穷学生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呢?   屋里,回到家的中年男人扔下外套,猛灌了几口水。   “那些家伙!一定要给他们好看。”   他气呼呼地喘着气,想着对于自己的威胁视而不见的人们,嘴角挂上冷冷的笑容。   “老好人,大善人?呸,虚伪!”他狠狠地骂了几句,心里似乎有发泄不够的怒气。同时又幻想着,当一切真相揭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那副惊愕呆愣的模样,心中就有无限的快意。   “钟余义。”他恶狠狠地咬牙道,“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   “你想不放过谁?”突然有人声从门外传来,男人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待看清来人后,他才放松下来。   “是你,你怎么会来找我?哈,是不是想到我快要发达了,这个时候来巴结我。”   来人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尽是鄙夷。   “我只是没想到即使十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没用。”   “我没用?哼,我再没用,马上也就要发达了!”男人不屑地冷哼,“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你想怎么发达?”来人不动声色地问。   “说来吓你一跳。谁会知道那个钟老头死了以后竟然会这么出名,我手里不是有他的把柄么?”男人阴阴笑着,“我就用这把柄威胁他们,就不信他们不会花钱买个清静。”   “哦,你想威胁谁?”   “还有谁?钟余义没有子嗣,当然是威胁他的那些学生呗。”   “可是我听说,他们并没什么钱。”   “切,没钱也要给我交出钱来,否则别怪我把一切都捅出去!”   “你要把一切捅了出去,那钟余义和他的学生会怎样?”   “这不关我的事。”   “是吗……”来人低低笑了一声,“不关你的事?十年前你也是这么想,然后把我和老妈扔下不闻不问。是吗,父亲?”   男人的眼神闪了闪。“我、我当年不也是逼不得已么?你放心,只要这次拿到了钱,我也会分你一份!”   “啊。”似乎是无奈又怜悯地低叹了一声,隐藏在阴影中的人道:“你还是这么蠢。蠢到连我为什么来找你,都没有察觉出来。”   “什么意思?”男人皱眉,看着阴影中的人影逐渐走近。   “我的意思是——”声音渐渐降低,他附耳到男人耳边无声地说了几句话。男人的瞳孔慕地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副脸孔。   “不,不可能!”惊呼声被掩在口中,男人被对方捂住嘴,无法出声,他更惊讶地发现自己无力反抗,全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低低的笑声回响在他耳边,“给你一个忠告,下次喝水前最好查清里面放了些什么。希望,你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黑暗毫无预兆地袭来,男人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再见了,父亲。”   “不,是永别。”   夜色深沉,这一幕隐藏在破屋下的诡秘,没有入了谁的眼。   除了魔物,他们总是能窥得一切秘密。   隐藏在暗处的魔物们,扬起兴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姬玄的出现,似乎开始动摇管家大人的地位了,抓头搔耳中! ☆、64第九审·白夜(五)   引:   丛嵘从不知道,徐明宇那个胆小鬼,竟然也能露出那样明朗的笑容。   一次偶遇,他见到徐明宇和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待在一块。和那个老头在一起的时候,徐明宇似乎总是格外开心。他们俩满身脏污,一起在垃圾堆里翻找着,捡拾着,却总是无比快乐。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丛嵘是不屑,徐明宇这样的胆小鬼也只配在这种地方找找卑微的快乐了。   一个礼拜过去后,丛嵘变得不解,为什么两个明明都是贫穷无助的人,每天却能笑得那么开怀?   一个月后,丛嵘心里有些嫉妒。   那个不知名的收破烂的老头总是对徐明宇和蔼地笑着,笑得比谁都真,比谁都开心,好像徐明宇就是他宠溺的小孙子。   丛嵘嫉妒了,他从没有得到过这种快乐,没有得到过这种溺爱。   回到家永远只有冰冷的屋子,抛弃他们的父亲,默默垂泪的母亲。有谁会真正关心他?   看着老人对徐明宇露出来的笑容,丛嵘心里酸酸的。   他们凭什么这么开心?   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那样开心?   -------------------------------   时钟转向九点,王晨总算回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刘涛。刘涛忐忑不安地看着威廉,似乎很怕严厉的管家怪罪。但是他想多了,这个时候管家大人眼里可没有他。   “殿下。”威廉问:“今天似乎颇有收获?”   “恩。”   王晨点点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心思是怎么被看穿的。   “我在殡仪馆遇到了很有趣的人,也找到一些重要的线索。”他不经意地看了眼周子慕,“那一个总是在收集各种人类灵魂的魔物,我也已经有些头绪了。”   周子慕动都未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这时候在看电视,新闻插播一段恰好是钟余义的葬礼推迟的消息。   “我只是想不明白,先是李明仪,后是张素芬,现在又是钟余义。收集这些灵魂的魔物,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王晨歪了歪头问威廉。   “难道是说收集这些奇特的灵魂,会在王位的争夺中给他加分?”   威廉摇了摇头,“没有这项规定。候选人由长老会选定,但最后王位的归属却不由任何魔物判断,而是等待时机。”   “时机?”   “时机一到,所有魔物自然会知道宝座属于谁。”威廉低声道。   “你是说天降异象?”王晨眨了眨眼。   “或许。”威廉不怎么肯定。   “威廉,很久前我就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王晨正色问:“王位的甄选并不是从我们这一届才开始的,那么,之前那些夺得宝座的魔物呢?那些曾经为王的魔物现在都在哪里?”   “他们都已经湮灭在时间潮流之中,魔物也并不是永生不死。”   “那前一代王呢?”王晨追问,“他是死了还是活着?不是说这一代候选人中有一位是前魔王的亲弟么?那么那位魔王,年岁应该不至于很老吧。”   威廉被问得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殿下。”   这个回答让王晨惊讶不小,一向全知全能的威廉竟然还有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在那张总是镇定自若的脸上,看见和威廉毫不相符的困惑。那种感觉,就像是发现一座原以为不可逾越的高山,其实也可以轻松跨过去。   原来威廉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这个得知让王晨有些松了口气,也有些失落。   “殿下?”威廉疑惑地看着王晨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也有缺点。之前你表现得总是那么完美,我甚至一度想过如果这世上有魔王,那应该是像你这样的。”王晨取笑道。“威廉,如果魔物们纯粹按照实力来评选王,那一定就非你莫属了。”   “我只是一个曾经的失败者。”威廉淡淡道。“您才是最有希望的候选人。”   “哦?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不清楚,下意识吧。”今天的威廉似乎格外敏感,不像平日那么冷硬干脆。“在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您一定会成为王。”   王晨失笑,“借你吉言。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转眸看向窗外,天空的那道回旋的暗影越来越大,这个贪食的饕餮似乎在隐隐暗示着什么。一种不明的威胁,候在所有魔物和人类背后。   “威廉,以前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才争夺王位,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多的理由。”   黑眸映着屋外的夜色,星辰尽落入眼,王晨缓缓道:“只有成为王,才能做出那个最终的决定,是吗?”   “是的,殿下。”   “那么在我抉择之前,可不能让其他魔物将王位给抢了去。”王晨微微一笑,“这个世界究竟该怎样,我可不想让其他魔物来替我选择。”   威廉看着他的背影,浅浅一弯腰。“那您何时才会做出抉择?”   “再等一等,威廉。”眼眸中晃过些什么,王晨望向窗外,“再让我想一想。”   夜,整个城市的灯火将暗暮点亮。   这个繁荣多姿的不夜城,歌舞升平,流光溢彩,拥有着无限的繁华和魅力。然而这夜的灯火,却像是一闪即逝的流萤。经不起动摇,轻轻一吹,便将破灭。   当最终的夜幕降临时,这大地上可还能留有一丝微光?   不过至少现在,这些人造的虚伪火光,还亮着。   啪——   路灯又熄灭了一盏。   老于咂嘴抱怨着,走在这个破旧的小巷中。   “什么鬼地方?”   他好不容易探听到钟余义以前的住处,这次是特地走访来了。没有从陈秋菊他们那里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老于决定自己来踩点。   威胁信?不管是针对钟余义,还是针对他赞助的学生们,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大秘密。若是能抓到一丝线索,可都是大消息。老于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心里得意地想着,比起那些顺大流报道的记者,他这种特殊的新闻嗅觉才是最有价值的。   他有预感,藏着秘密的一定是钟余义。这个世人称道的大好人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惊人的□。   “啊,到了。”   已经将近十点钟,这时候巷子里没什么人。老于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便向不远处那间小棚屋走去。   低矮的不足一人高的屋檐,由石砖和塑料布为材料做成的墙壁,这就是钟余义生前居住的地方。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屋里蔓延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老于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来照明。   屋里堆着很多东西,旧书,废弃瓶子,还有一些废纸板,全都整整齐齐地扎在一起堆放着。堆了一堆又一堆,几乎都将这个棚屋给挤满。   老于小心翼翼地跨过去,看得出来,钟余义生前对这些破烂保存得很好,就像它们是些什么值钱的宝贝一般。他走到唯一的一张床板边,掀起那破被。   一股灰尘飞扬开来,老于伸手挥了挥,在床附近翻找着。   “有了!”他找到了一个小本子,连忙惊喜地打开查看。   不过这一看后,他却很失望。这只是一个记账的本子而已,最新的一页写着:   【今天卖了五十九块六毛,吃饭一块八毛,攒下五十七块八毛。】   翻了翻本子,在最后几页竟然还夹着钱。   不过全都是五毛的纸币,旁边还标注着——伙食费。   钟余义的字写的并不算好看,但是一笔一划,清清楚楚,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是干净的字迹。本子上记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空地,全部都记着每天攒下多少钱,有时候用红笔写下大大的负号和数字。那应该是意味着将那笔攒起来的钱给寄出去了。   老于看着那几张五毛,不知被放在手心揉搓了多少遍,又脏又皱。这就是钟余义平时吃饭的钱,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收着这几张五毛纸币,但是到最后,却始终没有用到这五毛钱——他再也用不到了。   把记账本仔细地收进怀里,连同那五毛钱也放好。老于在心里对自己说,实在没有新闻,这个记账本也可以拿出来搏一搏人们的眼泪。所以也得好好收着。   之后他又将整个屋子翻了几遍,始终没有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张破床板,一个用来拖废品的破旧拖车,几捆麻绳。还有满满一屋子的破烂,这就是钟余义所有的遗产。   加起来都不到一两百块钱。   然而钟余义这么多年赞助学生的学费早就超过数十万了。这几十万,都是这些破烂一点点攒出来的吗?   老于不想再待在这屋里,这里空气真不好,都快让他窒息。他逃一般地离开钟余义的旧棚屋,直到到了外面,才用力喘了一口气。那个破旧脏污的小棚屋让他觉得害怕,从心底里害怕。   为什么害怕?老于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啧,倒霉,什么都没有。”悻悻地骂了一句,老于转身准备离开。他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可才走到小巷口,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搞什么?   他刚张口想骂,却猛然发现绊倒自己的竟然是个人,是一个瘫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男人。   “救我,救救我……”看见老于,那个男人眼里亮起光,向他伸出手。   那只手臂像是不甘离开的恶鬼,紧紧地缠上老于。   “救我啊!”   末引:   丛嵘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   每次都是偷偷跟在徐明宇后面,看着他和那个穷酸老头嘻嘻哈哈,只看到自己心里泛酸,才想到回家。可一回家,对着空空的屋子,他心里却更落寞了,总是不自主地回想起那两个人快乐的笑脸,。   这天,他还是照旧,跟在那一老一小后面。看着他们乐呵呵地捡起一个又一个空瓶子,很容易满足。   切,丛嵘不是滋味地看着徐明宇捡瓶子。那个笨蛋捡个破烂都做不好,要是我去,一定能捡的比他更多更快。然后,然后那个老头,也会那样冲他笑,摸摸他的脑袋吗?   这么发着呆的丛嵘,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跟踪已经暴露了行迹。徐明宇和老人一转过身来,就看见他愣愣地站在街角。   “丛嵘!”直到徐明宇一声大呼,才把他喊过神来。   丛嵘想转身就跑,但是又觉得这样很没面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小娃娃。”那个捡破烂老头却突然对他说话了。“小娃娃能不能帮个忙,帮爷爷递一下你脚边的易拉罐?”   丛嵘低头看去,果真脚边有一个空可乐罐。那一刻,他心里简直是要乐得开出花来。   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一脸不情愿,捡起来递到老人手里。“喏,给你。”   老人接过罐子,习惯性地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乖,好孩子。”   那脏兮兮粗糙的手,丛嵘本应该是嫌弃的。然而不知为何,他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对自己说一声好,有多久,没有人这样温柔地摸过自己了?   他没哭,却看着老人倔强道:“我也来帮你捡,我一定捡的比那个笨蛋还多!”   老人笑了,发出像破旧漏气的风箱一样的笑声,笑得脸都皱在一起,更像是一块抹布了。   然而丛嵘却觉得,他从没有见过比这张笑脸更好看的笑容。直到很年以后,他更是下定决心,要永远保护这一抹笑容。   为此,宁不惜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白夜开始几章,我自己写得不是特别满意。已经步入后半段了,不知能不能写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呢?恩,默默握拳中。 ☆、65第九审·白夜(六)   引:   陈秋菊从大山里出来,去了帝都上大学,即将毕业。   徐明宇初中毕业后,读了个中专,正在愁以后的出路。   丛嵘今年刚刚大三,准备考研,前途还渺茫。   除了他们三个外,还有很多钟余义赞助的学生。他们有的已经上路,有的正在路上。其中有人会出人头地,有人平平淡淡一辈子,还有人继续回到老家的黄土地,放牛养娃。   钟余义呢?他是看不见这些了。   他给了孩子们一个读书的机会,可不代表孩子们全部都能有出息,甚至很多学生到半途就放弃,白白浪费了那血汗换回来的钱。   钟余义是不知道,知道了,他会介意吗?   顶多笑一笑吧。   好比给这世界一盏灯。   若有一天,灯被人吹灭了,它怎么去在乎周遭的暗呢。   它自己都不再发光发亮了啊。   -----------------------   丛向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脑袋闷闷地痛,太阳穴猛地跳动着,激疼。   不过他很开心,一点不介意这些。因为他没死!   那狗娘养的小兔崽子要害了他,但是他命大,还活着。丛向天心里快活,又狠狠咒骂。这一次一定要那小兔崽子好看!让他们那一帮人,再也翻不了身。   “醒了?”   老于推门进来。   “找熟人帮你洗了胃,没什么大问题。算你命大,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些东西。”他搬了张椅子坐到丛向天身旁。   在深夜的小巷,捡到一个中了化学毒剂的中年人,作为记者的新闻嗅觉让老于没有把人送去医院,而是拜托了熟悉的私家诊所的医生帮忙。   也亏这人命大,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也没什么后遗症。   “你……”丛向天看向老于,他对自己昨晚抓住这人的衣袖还有点印象。“你救了我,好,我会报答你的!等我有了钱,我会回报你的。那些害我的人,我也要让他们后悔!”   老于心里不屑,看着这个穿着破大衣的男人。这样落魄,一看就是成天买醉的没出息的男人,能有什么钱,扯淡呢?   “你别不信!我马上就能有钱!”   丛向天看见他的表情,激动地挥舞着手。“不仅要有钱,我还要让所有人知道那帮人的真面目!让他们后悔!”   “那群狗娘养的小畜生……”   丛向天还在骂骂咧咧,老于却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他很失望。原本会以为捡到一个秘密回来,没想到只是一个精神有问题还怨天尤人的疯子。   这样的人,每天去大街上逛一圈都能捡回来不少。呸,浪费时间。   就在他准备推门出去时,丛向天却正好低低骂了句——钟余义那老混蛋。于大记者那颗本来准备远离的心,立刻就飞奔回来了。他嗖嗖地坐回丛向天床边,笑眯眯地问。   “大兄弟,你刚才是不是提到钟老了?”   ……   殡仪馆一大早就开门,王晨很准时地来上班。   然而当他推开存放钟余义遗体的房间时,竟发现早有人在这间屋子里。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眸子,在晨光照不进的屋子里显得有些阴森吓人。这人竟然是丛嵘。   “丛先生。”王晨没有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   丛嵘眯了眯眼,似乎是在适应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件大事,又像是做出了某个举足轻重的决定。   他问王晨。“今天……有没有什么消息?”   “消息?东边的国家还在闹造反,白菜又降价了,歌后被曝光有私生女,门口的二黄昨天咬伤了一个人。”王晨漫不经心地说着。“还是说,你要问的不是这些,而是别的什么?”   他那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重重砸在丛嵘心上,几乎把他惊得跳起来。丛嵘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最后看着王晨弯腰扫地,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他自嘲自己多心。   “当我没问吧。”向屋外走去,丛嵘看着东边那刚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定定望了许久。   “今天的葬礼呢?”王晨在身后问他。   “照常举行。”丛嵘低声道:“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王晨看着他陷入晨光中的背影,许久才出声。“那可未必。”   与此同时,通宵熬了一夜的老于正处于绝对的兴奋中,他抓着丛向天的胳膊问:“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没有证据!”   “证据?”丛向天冷哼,“就算我老丛说的不算数,那些记录都还在呢,你只要一查肯定都能查到。”   “对!查档案!”老于兴奋道:“当年的档案一定还有!”   “于记者。”丛向天在他背后,看着他鼓捣的模样。“你说的话,可算话?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可是下了大决心的啊。你总要给我些回报吧?”   老于抬头,看着那脸色青白,眼中却不减贪婪的男人。心里厌恶,嘴上却笑道:“你放心吧,等这个新闻值钱了,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   “不仅要这样!”丛向天狠戾道:“我还要让钟余义身败名裂,让那害我的小兔崽子后悔莫及!他不让我活,我就让他的好爷爷死了也不得安心!”   丛向天说这些话时面容扭曲狰狞,颇有些疯癫。他眼中具是恨意与贪妄,那双眼睛浑浊污秽,旁的东西都入不了眼。   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人,老于不知为何想起了钟余义那干干净净,一笔一划写下的字迹。怀里藏着的那本记账本突然变得有些烫人,老于莫名地失了几分兴致。   “放心吧,不会少你一分钱。”他对丛向天说完,推门而出。   老于狠狠抹去自己心底的那一丝不忍,这个新闻必须得发。哪怕因此而得意的人是丛向天,是那个他都厌恶无比的小人。但这又怎样?为了生存为了温饱,有时候就得依靠这种小人才能赚大钱。而像钟余义那样的老好人,往往都是活不久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就是世道。   都快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情报很不好查。老于在报社和各个档案馆吃了整整一个早上的灰,翻了几十本老资料。才查出些微的线索。时间紧迫,他来不及休息,立马就赶了过去。   这是郊外的一块地,有些偏僻荒芜。风景算是不错,却没有什么旅游价值,一直没人来开发,倒也是难得的清静。   但是,老于今天却要来扰了这份清静。   从车上下来,他沿着石板小道绕了进去。视线中,渐渐能看见一处旧屋的轮廓。看模样是上世纪初的建筑,虽然砖瓦已经剥落不少,漆面也早已失色,但是不难看出这曾经是一户颇有威势的人家。   然而现在却是人去楼空,徒留这岁月消逝后的空屋。   老于看见这空房子,也叹了口气。是啊,都过去半个世纪多,当年的人谁还会在这呢?   “娃仔,你找谁?”   一个阴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把老于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   可这一转身,他才更吓了一跳。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一个可怖可怕的鬼怪!满脸深沟,眼珠泛白,身体扭曲。   不,仔细看,却发现原来只是个头发牙齿都掉光,伛偻着身子的老人。因为实在是太老了,这副外貌让人看得生出一股惧意。   人活到这个岁数,怕是和尸体也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吧。   这不知岁数的老人又问:“娃仔,你来找谁啊?”   “我、我来找这家人。”老于愣愣巴巴道:“老大爷,你认识这家人不?”   老人随着声音侧了侧头,老于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竟然是瞎的。他看不见老于,只是听见了响动才知道有人来了。   这个老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老屋附近,他在等谁?他等的人来了没有?   心里想着这些,老于对于这个老头有些害怕起来。都已经是这副身躯,这样的岁数,如果他还是真的日日在这空屋等人,那心里的得是有多大的执念。   “认识?”老人随着老于的话重复,“我认不认识?嚯嚯……”   他发出可怖的笑声,瞎眼里突然流下一行浑浊的泪。“怎么会不认识呢?我每天每天在这里,等了多少年。我怎么会不认识?”   他咳咳地笑完,问了老于一句话。   “娃仔,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钟的人?”   末引:   陈秋菊在上大学,徐明宇去外地读中专的那阵子,只有丛嵘天天过来。   他帮钟老收拾破棚屋,帮他一起收拾破烂,这份工作从十岁做到二十岁,是越来越熟练了。   而爷爷,也是越来越老了。不过他每天还是起早贪黑地去捡拾,没有哪一天落下来。他这副拼命的模样,就好像是在逼自己,逼得没有退路。就像是故意用这种劳苦,在折磨自己。   丛嵘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这样苛待自己?每次钟余义沉默地弯下腰,丛嵘总能从他眼中看出不一样的光。   小的时候,他不明白那道光是什么。现在,明白了。   那是愧疚,是想要弥补什么的眼神。   钟余义愧疚谁,欠谁呢?他明明劳作了这么多年,只有别人欠他的份啊。   直到有一天,丛嵘翻到了一页日记。一页被钟余义妥善保管,丛嵘偷偷拿出来,又被丛向天意外看到的日记。这小小的一页黄纸,真是牵扯了不小的风波。   后来,丛嵘一把火烧了这页日记。   再然后,有人寄了威胁信,为这纸上的内容。   最后,丛嵘深夜而去,要把知道爷爷秘密的人抹杀掉。无论他是谁。   一夜日记,轩然风波。   而这个秘密,却永远地抹杀不去。终究还是渐渐浮出水面。   看是那,灯火再明亮,也终有熄灭时。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放心,钟老不会崩,他还是那一盏明灯。   PS:感谢十字龙炎_ 扔的一枚地雷,么么么么~   哦也,这篇文第一次试用存稿箱,竟然有存文了!难得啊!(虽然只有这一章…… ☆、66第九审·白夜(七)   老于跟在那老人身后,脚下是泥泞的乡间小道,踩一脚,就满鞋底的烂泥,十分不好走。   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到厌烦,而是很有耐心地跟在老人身后。刚刚这老头问出那一句话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有戏!所以他谎称自己的确是姓钟,这次是依家中长辈的嘱托,前来寻找故人的。   之后,老人打量了他足足有半分多钟,才拄着杖离开,并让老于也跟在身后。   “老大爷,咱这是去哪啊?”走了快有一里的路,老于心下终于有些不妥。   看周围的景色,他们这是越走越偏僻。本来还可以远远看到几家小平房,可现在竟然连小路都看不到了,走得尽是野草丛生的土路。   “去哪?”走在前面的老人嚯嚯嚯嚯地笑着。“你跟着来就是。”   说完,他又向前飘了一段距离。没错,就是飘的。老于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在这种他一个壮年人走的都很吃力的土路上,这个年岁已大的老人,走得却是虎虎生风。老于喘着气,几乎都快跟不上他。   “老爷子,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前方的老人听到了他这句话,稍微走得慢了些,不过却一直摇着头。“不能慢,不能慢,再慢就来不及啦。”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   老于只觉得今天遇到的这种种一切都透着诡异,先是在老宅门口莫名地遇上这个老人,然后又被带到这种荒芜人烟的地方了,这老头本身就透着十足的古怪。想着,老于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偷瞧了瞧那老人的脚下,见是有影子的才松了口气。   这些事情诡异的连他这个无神论者,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老人低呼一声。   老于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看,四处打量。这山林深处,他只看到片片密林,哪有什么人家?   “老爷子,这是到哪里了?你不会是认错——”脚下踩到什么,一个打滑。老于连忙扶住身边的一个东西,才堪堪站稳。   嚯嚯,嚯嚯。   老人又发出奇怪的笑声,瞎眼紧盯着老于,浑浊的眼里是看不透彻的光。   老于心里疑惑,低头看去,差点手一软再摔了一跤!他原来还以为自己扶的是什么树桩石块呢,这一看真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这哪是什么树桩石块?而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墓碑,上面还清清楚楚地刻着字!只是岁月已久,墓碑上的姓名早已模糊。   老于一个手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这才发现,原来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深林中的一块墓地边。这墓实在有了些年头,周围的土坡又全长满了野草枯藤,老于竟没有及时发现。   罪过,罪过,老于双手合十,对着墓碑拜了一拜。他实在不是故意打扰故人清静,可别回头半夜找上门来啊。   老人笑眯眯地望着这边,奇怪的是他明明眼睛已瞎,却像是能够看见老于的一举一动。   “娃仔,拜过了,再跪下磕个头吧。”   “磕头?不用了吧,大爷。”这地上满是烂泥,老于哪里跪得下去?   “要的,要的。”老人轻轻咳嗽了几声,“再不磕头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被那双瞎眼盯着,老于有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他咬了咬牙,本来想装模作样地假磕一下。   “娃仔,跪好!”   一声叱喝,老于双腿突然一软,噗通一声就在这破坟包前跪了下来,跪了个结实。   “磕头吧。”   老人的声音轻轻地传来,不知为何,老于竟然无法抵抗,他只能对着眼前的破坟包,用力地狠狠地磕下一个头。   脑袋碰到坟包的那一刹那,老于闻到了泥土的清新的味道,直直钻入鼻间。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在坟前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好像在这山野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睡得不知生死。   “子廉!子廉,别睡了,先生过来了。”   迷迷糊糊地,老于听到有人低低地呼唤。那声音似乎就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子廉,子廉。其锲而不舍的程度,几可与愚公媲美。   帘子,帘子,你妹的谁叫帘子啊?老于心里不耐烦地骂,睁开眼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这么烦人。   “哎,我醒了,别喊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少年声音从“老于”自己口中发出来。   老于简直不敢置信,然而他只听“自己”又道:“先生来了也不用愁,反正书我都已经背好了。”   老于这才发现不对劲,他这是在另一个人身体里,能看能听能闻能见,却不能动不能说不能做,像是灵魂和**被分开,他只能徒劳地待在这副躯壳里。看着这躯壳的原主人,和他周边发生的一切。   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于看着面前那个穿着长袍的明媚少年,以及正与他闲话的“自己”。他这是附身了,还附身到了不知那部民末狗血剧里?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被所在躯壳里不能动弹的老于,深深地看了一幕又一幕的少年情谊深。   这个名叫子廉的少年与他的好友文义,是同一家私塾的学生,两人结伴读书已有岁余,感情甚笃。子廉家境贫寒,而文义家境殷实,两个少年的家庭环境天差地别,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之交好友。   他们在同一个小院里背书,吃先生的板子,一同挨骂,一同嬉笑,感情深厚地好似亲兄弟。文义常常会带些吃食来与子廉分享,而子廉便带他玩些小玩意。两个少年都以为,这种无忧快乐的日子能一直长久下去。   然而,外界的风向却渐渐地变了,吹动了这小小的荷塘。   文义一日比一日忧愁,有些时更是整天地愁眉苦脸。   “你是怎的了?有什么烦心事么,便于我说说如何,说来我也好帮你你解忧。”子廉每每关心地问他。直到问的烦了,文义才回他一句。   “你说,这世上做地主的皆是坏人吗?”   子廉笑了,“你问这作甚?哦,难不成是惦记着要回家去做你的小地主?”   文义家里有许多良田,都是祖上勤苦积攒下来的,平日里他家便将这些田分下去与其他农人耕种,收些租子。因为他家人厚道又不苛刻,这十里八乡的百姓没有不道他们好的。   “现在北边不是在打地主么?”文义皱眉,“听他们说,那些地主都是欺善怕恶的,人们抄了他们家田地和家财,还将地主全家都给抓了起来。我这些日子,每晚做梦都会梦到那些,便睡不着了。”   “那是他们,不是你。”子廉道:“你家只是外租了些田地,怎算得地主?就算是也是好地主。哪怕乡里人被纸糊了眼,也不会去找你家麻烦。你担心这些做什?”   文义苦笑,“听说,那边的烽火快烧到京里了。”   “那就让它便烧吧。”子廉笑一笑,“不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便是烧到了,也是该我们一试身手的时候。”   国祚不稳,星火燎原,在这个动乱又充满着机遇的时代,哪怕是乡间小小私塾的学生,也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幻想。   少年此时志得意满地发言,却无法预见日后的动摇。而文义此时的担忧,竟在不久之后成了真。   革新的火烧到京里,带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新的思想,新的观念。一切陈旧的都被破除,破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连人心,也不再似过往了。   渐渐地,有人对子廉说:   “别再去和徐家的少爷待一块了,你离得他远一点。”   “为什么?他们家成分不好,迟早是要遭殃的,可不要也连累了我们。”   “哎,地主,地主,便只要有地,都是恶主。外头那些人哪会听解释?要怪就怪徐家祖上给他们家留了那么多田地,要怪就怪他们担上了这个恶名。”   都说,人们的观念不容易改变,然而有时候却能改变得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城里宣扬新知的人说地主都是不好的,他们吃农民的粮食,赚农民的钱财,压榨农民的苦力。这样的富户恶户,应该彻底清剿才是。   一开始,乡里的人们只是渐渐疏远徐家,不再像平日里那么清净了。   后来,谣言四起,有人说徐家这么多田地,肯定也都是以前从他们手里变了法抢过去的。别看他们家现在人模人样的,祖上都恶着呢。   终于,火烧到了徐家,乡里的人们背着铁锹拿着木杖,要去抄了这家地主。   文义当日的担忧,彻底成了现实。   子廉却只能待在家,愣头愣脑地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变的?怎么原本与乡里人亲厚的徐家,一下就成了恶霸地主了?而他的好友文义,也成了地主的儿子?外面喧嚣的声音不断地传进他耳中,子廉只是捂着耳朵,不愿意去听。这一把革新的火,烧的太旺,烧的让人们迷了眼,已经看不清真实。   夜半,村那头打地主的声音还没有消停,只见通天的火光,还有人们隐隐的兴奋的喊声。子廉撑着胳膊坐在床头,累的都快要睡去。   “谁?”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子廉低喊。   “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子廉一个激灵,他连忙走过去开门。一打开,只见文义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几丝血迹,不由大惊。   “你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文义低头不语,“你……别管,让我进去躲一躲吧。”   “好,你进来。”子廉打开门,刚想让文义进屋,便听见屋内的声音。   “咳咳,廉儿,是谁啊?”   那是他母亲在内屋里出声问。子廉的母亲病在床上许久了,一直没有起身。子廉突然一僵,他想起母亲前几日对自己的吩咐。   别再和徐家的来往了,会害了我们家。当时他不明白,而现在……   还没来得及想,文义已经站不住了,往他屋里走近了些。“我别的地方都不敢去,只敢往你这边逃。子廉,子廉,你说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过一个月前,我父亲还在地里和那些乡人们笑着打招呼,而现在却被他们五花大绑,捆在堂屋里。”文义红了眼,“这些人,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是啊……怎么就变了呢?”   子廉喃喃地重复着,想起白天听说的一件事。隔壁乡里有一户人家包庇了地主,最后全家都被扒光衣服拖到街上游行,那冰天雪地直能把人给冻僵。   咳咳,屋里又传来母亲的咳嗽声,每一下,都好似咳在子廉心底。他母亲那病弱的身子,可是经不起一点点折腾啊。子廉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文义看他脸色,“怎么了,你病了?”   “没有,我没病,只是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子廉脸色难看,心中越来越苦闷。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喧哗,两个人都僵了起来。   “往这里搜!那小子一定跑不掉!”是那帮追捕的人,他们追到这里来了!   文义一下子紧紧抓住子廉的手,他只有投靠这个好友,他只完全相信这个好友了。子廉也在这时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文义心里温暖了一下。   他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旁的人都变了,也只有子廉是不会变的。   人们搜查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子廉拉着文义的手,似乎是想要把他拽进屋子里。就那半步的距离,屋里屋外,却是两个世界。   屋内的咳嗽声还是没有断,屋外的追喊声也越来越近。咳嗽声声,像是追魂的咒语,而手中握着的这只胳膊,又是那么烫人。子廉握住文义的手越来越用力。   “子廉?”文义疑惑地向自己的好友看去。   那双眸子也突然抬起来望了文义一眼。只一眼,却满是纠结痛苦,还有歉意。   他伸手,将依赖着自己的这个人,轻轻往外一推。   将满心信赖他的文义推了出去,推开了这间屋子,推开了他,推开了这份信赖。   倒下的那一刻,文义还是满脸困惑,渐渐地变成惊愕与不可思议,最后,只有悲伤与绝望。   我还以为,只有你没有变。   “找到了!那小子在这里!”   人们的喧哗声,将两个少年给隔开。   这一推,只这一推。   从今以后,便是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结审。   看出谁是谁了没有?   PS:感谢特瑞的地雷,╭(╯3╰)╮ ☆、67第九审·白夜终   很多时候,人们的理智很容易受到煽动。   在那个人云亦云,群情激昂的时代,徐家一口也和这片土地上无数的地主一样,被打上了恶户的标签,再也撕不下来。   文义的父亲被放逐到牛舍,过着苦役一般的生活。文义的母亲,却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更听说徐家那位七十好许的曾经考过举人的老太爷,在乡人们扛着扁担找上门的时候,静静地坐在屋里,已经去了。   老太爷死前,只在桌上留下了两个字,深而又深的两个字——世道。   子廉后来失了文义的消息,也不知他的踪迹,只知道往日里那个和他一起读书背书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一开始,他心底还掩藏着那份愧疚和自我怀疑。但是乡人们却齐齐称道着这个清了恶地主的举动,他便也能安慰自己,这是好的,他做的事情是符合人们意志的。仿佛这么想,心里的那层歉意就不会再那么浓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随后而来的,十数年的动乱。   在那个被称为文化革命的年代,凡是读过书稍有文化的人都要被村人们盘清家底。像子廉这样上过旧时代的私塾的,更是被称为臭老九,拖到街上批斗。   一夜之间,他就失去了往日的全部。乡里人仿佛着了魔,用那陌生又憎恶的眼神看着他。直到这一刻,子廉才明白了当日文义的绝望。   人们对你兴起无意义的恨,可悲的是,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恨你,只是人云亦云,只是符合潮流,也只是时代的牺牲品。从此,便要背负这再也摘不下的耻辱。   何等的悲哀。   不仅是对被冠恶名的人而言,这些盲目盲的人们,这个变样扭曲的世道,也同样的让人绝望。   不分善恶,不分好坏,一些人被煽动着随大流地去做了一些恶事——例如盲从的乡人们;一些人为了明哲保身而去推波助澜——例如当日一推的子廉。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不论是因何而起,这份黏稠而又去不掉的阴暗,一直在历史中起起伏伏。哪个时代,都有无数因此而枉死的人。   人类总是如此愚蠢而自私。哪里能看得见,一丝光明?   子廉被打上了臭老九的名号,送去乡里改造。十年后,有人为这批臭老九们平凡,他才终于能从那低矮的茅屋中出来。而那时,一切都变了。   亲人故去,友人不再,前途渺茫。曾经志向高远的少年,被岁月捶打成一个再无斗志的中年人。   从此往后,这世上再没有钟子廉,唯有钟余义。   钟于情,忠于己,衷于义。   然,世事可有悔改时?往昔仅成追忆罢。   从这一场大梦中醒来,老于大汗淋漓,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土地,才明白自己终于从那噩梦中清醒了。   没错,就是噩梦。   梦里他虽不能说不能动,却能体会到钟余义心底的每一分感情。那绵绵不断的悔恨,每每折磨着钟余义时,老于也一丝不见地受其磨难。那后悔,那悲痛,仿佛幕幕是他亲睹,刻骨铭心。   “呵呵……呵呵。”老于傻笑着,歪倒坐在地上。这一场梦比什么都真实,几乎可以算作是亲身经历了。他苦笑,原本以为那一页日记上记载的会是哪般狗血往事,而事实却是如此。   不道一场爱恨情仇,只是声声无奈叹息。   老于自我安慰地想着,这样亲历的场面,哪怕没有想象中的狗血,编成故事出来也可以打动不少人了。   “娃仔,你醒了?”   老于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身旁还有这样一个神鬼不辨的老人。他连忙抬头,看向这老头,此刻,他一点都不认为这还会是一个人了。   “……你是谁?莫不是徐文义!”老于此时倒不怕鬼了。经历那一场梦境,感受过那个年代的生活后,他倒是镇静许多。   那瞎眼老头摇了摇头。“我不是徐文义,你也不是我要找的人,你走吧。”   “你要找谁?钟余义?他已经死了!”鬼使神差般,老于大喝出来。   “他满心的悔,满心的愧,活到快九十的岁数,临死都还是个收破烂的。这么一个人,我连小道消息都挖不到,好不容易盼来一个隐情,却是这样的。这种人,你恨的有意思么?”   有意思么?   老人没有回答他。   林间的雾气渐渐大了起来,老于眼前突然有些晕眩。他隐隐听到耳边有声音道:   “我有话要对他说,有话要问他……”   眼前再次清明之时,老于发现自己竟还是站在那间旧宅前。老宅,冬阳,无声沉默,仿佛刚才的种种都不过是一场幻境。之后他问遍了周围的居民,所有人皆摇头,说从没有见过岁数那样大又瞎眼的老人。   老于一无所获,开车回城。不久前发现的一切都好似南柯一梦,几乎快被遗忘。然而老于却忘不了,那场梦里最后看见的一幕。   年迈的钟余义蹲在墙角,一个接一个数着捡回来的破烂。那苍老的手指不如年轻时有力,那干枯的面容不复少年时熠熠生辉。然而却毅然决然,一年又一年地蹲弯腰捡拾,攒着钱,为所有不能上学的贫穷孩子,也为了——再也不能回来的徐文义。   老于叼着烟,将车开到回城的公路上。眼里是一片冷漠。   钟余义那个时代愚昧无知的人和现在社会冷漠寡情的人,又有什么不一样?钟余义这样的过往,兴许引不起人们多大的关注。这个故事悲则悲矣,却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亮点。那个过去的时代很少还会有人去关心,也很少会有人敢去挖掘。   因为他们怕,只要轻轻一挖掘就发现,那善恶不分的年代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   将烟头扔出车窗外,老于摇上车窗,烦躁地挠了挠头。“又要再去找新的素材报道了。”   既然钟余义的这个故事赚不了钱,那便没有报道的意义。   所以,就不报了吧。恩,不报了。   说起来,今天下午好像是钟老的葬礼,既然顺路,要不就去看一眼?顺便给上回替自己引路的小哥道一声谢,啊,还得去还一个东西。摸了摸怀里的记账本,老于转个方向盘,将车向钟余义举行葬礼的殡仪馆开去。   而他所惦记的那位引路小哥,此时正在忙活个不停。   “小王先生!”   陈秋菊小跑了过来,还喘着气,接过王晨手里的物品道:“麻烦你又来送一趟了。”   王晨摇摇头,向屋内看了眼。徐明宇,丛嵘,还有那个叫小铃的女孩都在,唯独不见姬玄。   “一会前来哀悼的人都到了,准备好了没?”   陈秋菊点了点头,“都布置好了。”说着,她脸上又露出些忧色。“只希望今天不要再出乱子了。”   那封威胁信,一直是她心头的一个阴影。   王晨眨了眨眼,对她说:“就算有,你们也不用担心。”   “啊?什么?”陈秋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王晨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这个小王,有时候还真是怪怪的。”身后的陈秋菊摸不着头脑,低低呢喃了一句。   而另一边王晨拐了一个角落,看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个魔物——姬玄。   “有结果了?”   姬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弄明白了威胁信是怎么回事,还是不知道钟余义的灵魂去哪了。不过,却看见了一个有趣的孤魂野鬼。”   “你跟在那个记者身后?”王晨伸出手,“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魔物之间传递信息最方便的方法,直接把所感所受传递给对方,比短信什么的方便多了。十分钟后,姬玄将一切都传递给王晨,却见他还没有说话。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王晨瞥了他一眼。“人类是怎样的,我比你们清楚。”   钟余义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意外,却在王晨的预料之中。无论哪一个年代都一样的故事,无论哪个年代都一样的人性,王晨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多说。   因为一切的语言都无法道尽这份情感,只能永远遗存在记忆中。   “走吧。”他看了看外面,“追悼会开始了。”   钟余义老人的追悼会,来的人很多,却很安静。老于也在默默前进的人群中,他走到钟余义遗体前,看着那张枯瘦的容颜。   时光真是毫不留情,这张脸哪里还有当日的少年意气风发。留下的,只有磨去人棱角的岁月如刀。老于轻轻放下一束花,弯腰,将它放在钟老遗体前。   那束白菊下,压着一本小小的破旧的记账本。记着钟余义每天存下来的钱,也记着他每日还不尽的债。   哀悼会沉默地举行着,门内是悲伤而沉默的人们,门外,却有一个愤怒叫嚣的灵魂。   丛向天阴沉地站在殡仪馆门外,想着那个记者刚刚对自己说的话。报道的消息不值钱,所以不报了?呸!一拳打在墙上,丛向天咬牙切齿地想着。所有人都是这样,卑鄙无耻,钟余义是,那个记者也是!骗了自己的情报后又把自己甩下,一分钱都不愿意给!   当他是这么好骗的么?丛向天阴郁地盯着殡仪馆,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别以为他会这么就算了,他要好好地,好好地让这群人尝到他们种下的恶果!他又狠狠地在墙上捶了一下,心里想着一会自己充进去后,破坏钟余义那老头的葬礼,那些人会露出怎样诧异惊痛的表情,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快意。   “这位先生,墙皮被你捶掉下来了。”   丛向天蓦地一惊,回头看去,见只是一个殡仪馆的小员工,松了口气,骂骂咧咧道:“关你屁事,别来烦我!”   小员工侧头,看了眼外墙斑驳的墙皮,道:“破坏殡仪馆公物,先生,罚款五十。”   “老子没钱!”丛向天不耐烦。   “没钱?”小员工歪了下脑袋,笑了。“没关系,那就用别的来还吧。”   丛向天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附近本来人来人往,怎么现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而且这个小员工的那双眼睛,黑得实在是有些可怕,浓墨一般,又似深渊。   “你,你——!”   “先生。”王晨看着他,“破坏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偿还吧。出来。”最后一句话,却不是对丛向天说的。   一个有些愣头愣脑地年轻人出现在他身后在,正是刘涛。   “老大,什么吩咐?”   “吃了他。”   “老大!我不吃人肉的!”   “废话,让你吃了他的灵魂。这个人已经足够偏执,不过不合我的胃口,给你吧。”   刘涛再次看了眼丛向天,差点留下口水。“我、我真的可以吃吗?”作为一个魔人,他心底有止不住地对人类灵魂的渴望,那是来自魔物的血液在叫嚣。   “吃吧。”王晨闭了闭眼,不再去看已经吓呆了的丛向天,只是看着大门那边排的长长的队伍。   这些人都是来祭奠钟余义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们,又什么都知道。这世界上的故事,大抵都不过如此。   耳边是丛向天的绝望的低喊,还有刘涛兴奋地声音,不过完全被隔绝开,传不进旁人的耳中。大街上,偶尔有经过的路人,会向殡仪馆这里看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祭奠。这个时候,就会有好心人提点他。   这是钟老的哀悼会。   钟老是谁?   一个好人啊,啧啧,这世道难得的好人啊!   钟余义,在所有人口中皆是一个无私奉献的老人。有几个人知道真正的他,知道他的过往?但却,不必要知道吧。无论是知道他过去的人,还是不知道他过去的人,在他们心中,钟余义一直是个忠于己心的人。他有所愧疚,但也早已还清了。   天色渐入黄昏,逢魔时刻。   王晨站在街边,看着殡仪馆内人进了又出,夕阳染在每个人身上,晕红了他们的脸庞。他看见陈秋菊站在门口,接待着每个进去哀悼的人;看见老于走出了殡仪馆,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见每一个进出的人脸上的悲伤与感怀,或许短暂,但却真挚。   这最后一丝浮光,被人们紧紧抓住,像是畏惧之后紧随而来的夜。   王晨想起这几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心底渐渐有了答案。   世道二字,简在人心。若心底有一盏不灭的灯火,那这世界便永远不会暗。   夜,将至,却永不至。   给这世界,点一盏灯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审,终审·傲慢。   故事终于将迎来结局了,十一点断网,终于赶在断网之前送上来了!   PS:感谢佑希的地雷,╭(╯3╰)╮ 对了,明天休息一天哦。   PPS:前天开了新文,奋斗类现实向略阴暗暴力竞技文——咳咳,讲述一个地下乐队和摇滚的故事。 请戳——声嚣尘上(摇滚) ☆、68终审·傲慢(一)   引:   幽静的山林,一座孤坟,一坡黄土,一缕幽魂。   老人坐在坟边不知有多久,不知是在等谁,然而他坐在这里再久,那双瞎了的眼也看不见头顶的点点苍穹。   孤魂野鬼,荒郊野外,一份难以言说的冷清。   当然,不久之前也曾有一个人来过,然而终究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老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又继续坐在坟便等待。   不知何时,林中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模糊几不可见,在山林间只留下淡淡的影子,老丈却立刻注意到他了。瞎眼向那边望去,终究还是失望的垂下头。   来者笑了笑,觉得这孤魂也是有意思,没有尽头,没有期盼,就在这里等一个再也不回来的人。不过这样执着的魂魄,也正是他喜欢的。   于是,便问:“你可要跟我走?”   幽魂摇摇头,“不,不走,我还要等人。我有话要问,也有话要说。”   “哦。”来者应了一声,“可你等的人却不会在这里。”他轻轻一笑,道:“你要是想见他,便跟我走。”   那缕幽魂抬起头,“跟你走便可以见到?”   来者点了点头,之后便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孤魂收归掌下。   这恰好是最后一个。   这虽是一抹早已死去的阴魂,却刚好是他凑齐的第六个魂魄。如此一来,便集齐了人类所有的偏执。爱,悲,惘,贪,惜,恨。这样强烈而又执着的灵魂握在手心,仿佛能感觉到那些强烈的情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掌而出。   他紧了紧手,抬头望了北边一眼。   ----------------------   “阿欠!”   王晨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最近怎么老是打喷嚏?   自从来了帝都以后,好像就总是诸事不顺。先是张素芬的灵魂被不明魔物抢走,等于是恨恨在他和姬玄脸上扇了一耳光;接着,是昨天准备去帝都外郊区一探那神秘幽魂,到了之后却只见一座孤坟,半夜鬼影都不见。这让王晨刚刚转好的心情又阴暗了一把。   他知道这两次抢在他前面的都是同一个魔物,不,应该说是同一位魔王候选人。至于是哪位,不外乎是与姬玄实力相当的另两位实力候选人之一。   “殿下。”身后,威廉走了过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给王晨披上外套,只是道:“来到帝都的候选人,已经超过五位数。而其中,有一位想要见您。”   “见我?”王晨诧异,“我认识他?”他最近事多,连自己和哪个候选人有过接触都不记得了。当然,除了姬玄。   威廉暗暗替对方叹了一声,道:“是您的盟友。”   “盟友?盟友……”王晨眼前一亮,“是那个痛殴姬玄联盟的伯尔曼?”   这个联盟,是在王晨之前被姬玄暗暗阴了一把后建立起来的,对方候选人等于是被他逼迫着达成联盟。可王晨转瞬间就将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现在,他倒反过来也与姬玄联盟了。   这将伯尔曼置于何地?就算是厚脸皮如王晨,也不免稍稍感到有些心虚。   “说要见面,他人呢?改天约个时间。”   一阵轻笑从门外传来,随即,一个熟悉但却又许久未联系的魔物走了进来。   “不等你考虑好时间,我们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   说话的是JEAN,站在他旁边的那个英俊魔物便是伯尔曼了。JEAN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晨一番,感叹道:“许久不见你真是变了许多,小殿下。”   王晨瞧了瞧站在他身旁的伯尔曼,回敬道:“这么久不见,你们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伯尔曼不温不火,“我们不变才是正常的,毕竟我们岁数都不小了,不是还处于成长期的幼体,幼儿长得快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这句话本来是暗讽王晨年幼,没想到当事者却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比起青春正好活力无限的魔物,你们俩的确是上了些年纪,得好好休养才是。”   “……”一时之间,伯尔曼的笑脸差点绷不住。他看了眼在旁边不动声色,眼中却暗暗带着些得意的威廉。心想,不愧是被这老鬼教导的,王晨的嘴也越来越毒了。   “年幼年老的话题先放一边。”最终还是JEAN打了圆场,“我们这次来找小殿下你,可是为正事而来。一是带了些消息与盟友共享,二嘛,则是有些疑问想要问一问。”   “先说疑问吧,消息放后再说。”   “那我就直问了。”JEAN道:“最近魔物间流传你与姬玄联盟,这事是真是假?”   “算是真,不过也不是十分。”王晨想了想道:“我和他的联盟之时暂时。”   “我记得,不久之前你还来找我,说要一起拿下姬玄。”伯尔曼挑眉,“现在与姬玄联盟的也是你,世事真是善变啊。”   “这么说,联盟是真。”JEAN眯起眼看着王晨,“那么,你是想要趁他的势,还是别有打算?”   “趁势?”   威廉在一旁解释道:“有实力不足以争夺王位的候选人在明知自己夺位无望后,会去依附另一位实力强大的候选人,在对方继位后,既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能一道鸡犬升天。事实上,近几届王位争夺,有很多实力弱小的候选人正是这么做的。”   王晨长长地哦了一声,看向威廉。   “那你当年也是依了别人的势,所以才没有被清除,威廉?”   曾经的候选人,现任的长老之一威廉没有会比王晨的视线,却避而不答。“我想,JEAN关注的不是我曾经依附过谁,而是您想要依附谁?殿下。”   JEAN看了威廉一眼,笑道:“是啊,小殿下。如果你准备依附姬玄的话,这的确是个好选择。不瞒你说,与他们那三位比起来,其他候选人的实力实在都是不值一提。最近我也在考虑,是不是也让伯尔曼殿下去依附其中一位呢?毕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依附我吧。”   JEAN僵了一下,随即又道:“抱歉,我刚才没有听清,好像听错了……”   “我说,依附我如何?”这一次,王晨看向伯尔曼。“王位我势在必得,我也不打算在争夺到王位后将所有候选人都清剿干净,除了个别有旧隙的,其他候选人我都可以不去管。但是对于帮助过我的魔物,我一定会给予最大的回报。”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伯尔曼。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成为你的附属?”伯尔曼神色僵硬,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晨。“依附于你?没有开玩笑?”   王晨一脸肃穆,“你可是我第一个开口邀请的魔物,事实上,依附不是一种很好的共盈方法吗?我之后还打算去问一下姬玄,问问他愿不愿意帮助我……”   伯尔曼呆滞的目光转向威廉,好似是在询问魔物管家,王晨的脑袋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哪知,威廉却是一脸赞同,他根本不理睬伯尔曼询问的视线,而是在一旁替王晨出谋划策。   “对于姬玄,我认为殿下您若想要笼络他,不该使用怀柔手段,但也不能硬来。只有让他知道在无法赢过你的情况下,两方合作才是做好的选择。”   “恩,好意见,我会吸取的。”   看着这一主一仆两个人夸夸其谈,讨论如何让王晨这个史上最年幼候选人去收服这一届候选人之中三大热门之一的姬玄,在旁听的伯尔曼和JEAN,都觉得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你真的认为,王晨有夺得王位的希望,威廉长老?”伯尔曼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威廉摇了摇头,“殿下,是必须夺得王位不可。”   他这么一说,连王晨都侧目看他。   只听威廉继续道:“因为只有夺取王位,殿下才能够存活下来。只有殿下登上王座,我才不用去背叛殿下。”言下之意,若是王晨没有夺得王位,他必会另择木而栖。   王晨笑了,“威廉,你以为我会给你叛逃的机会?”   看着这位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魔物管家,虽然他至今还不知道威廉选择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决定留下威廉。这样好用又听话的管家,怎么能随便丢给别魔呢?当然得一直牢牢握在手心才是。   “要知道,夺得王位并不只看实力。”王晨指了指心口,“也不仅仅是看表面的强大。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我不输于其他魔物。”   “是的,殿下。”   近半个小时后,伯尔曼和JEAN离开了王晨他们的住处。   出门后,伯尔曼连连感慨。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变得这么傲慢了。”   “傲慢?”JEAN若有所思。“没有力量而只会显摆才是傲慢,拥有力量对外彰显出来,只是一种自信而已。”   “那你也认为,王晨有希望夺得王位?”   “呵,谁知道呢?”JEAN想起刚才屋内那个年幼候选人的发言,笑道:“不过如果是他继位,那未来魔物们的生活,可要有趣多了。”   JEAN还记得,刚刚在屋内王晨将手放在心口的模样。   自信,却不嚣张。   他说:在这一点上,我不输于任何魔物。   这一点,指的是什么?   末引:   魔物与候选人们齐聚帝都,为他们的最后的狂欢做着准备,一切都蓄势待发。   帝都的氛围更加紧张起来。   然而眼中只有最终时刻的魔物们并没有注意到,被他们视作尘埃视如敝履的人类,也正悄悄地谋划着什么。   悄悄地,向魔物们,扳动反击的枪声。   半空中的饕餮,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加壮大,虎视眈眈地俯视着其下的世界。   那黑色的深渊,好似一只窥视的巨眼。   对所有人和魔物露出讥讽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静不下心来……为什么,因为日月明尊资料片开了!(不要理我,不要理我   PS:原来游戏上次扔的是手榴弹不是地雷,我眼花看错了,抱歉抱歉,再么一下!   这一审,主角不再是人类了,而是魔物。久违的除魔组,红组黑组将再次出场,韩瑟这个萌物,还有人记得他么? ☆、69终审·傲慢(二)   引:   魔物对人类,好像有一种与生自来的高傲。   俊美,强大,长寿的魔物;平凡,弱小,短命的人类。   似乎连造物主都偏向了前者,而忘记了给与后者更多的关爱。然而有一样东西却是魔物没有,仅人类才拥有的——情感。   但是在魔物们看来,拥有情感之后的人类更加脆弱不堪,因此他们并不嫉妒人类比自己多这一项天赋。   魔物们只是在暗中围观,嘲笑着被情感戏弄得方寸大失的人类。   并为自己的明智,而洋洋得意。   ------------------------   数不清的魔物悄悄潜进帝都,虽然在明面上没有引起多大波动,但是暗地里,却引起了某些人的高度关注。   这群人自然就是除魔组。他们与魔物相斗多年,对于魔物的习性也算是比较了解,因此对于魔物间王位的换选,也是有所耳闻。   地下百米深处的实验室内,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男子正襟而坐。在他对面,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吊儿郎当地站着。   “走吧,组长大人。”黑衣男子对他挤了挤眉眼,“时间到了。”   科技组组长严怀起身,推开门,和身边的黑衣男子一起向外走去。   路上,旁边的男人一直骚扰个不停,时不时地还转弄着手中的一把小型手枪。“这个小东西,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看着他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严怀淡淡出声提醒道:“韩队长,请你小心一点。这把枪要是在这里走火了,整个地下实验室都会被轰塌。”   韩瑟手僵了一下。“开玩笑?”   “你说呢?”严怀瞥了他一眼。   韩瑟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枪仔细收好,他可不想拿性命来开玩笑。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间地下靶场,今天的目的就是实验新型武器的效力。这把前几个月刚刚由科技组开发出来的最终对魔武器,经过数个月的调试,终于可以正式试用了。   试枪的名额,还是韩瑟千辛万苦从红队那里抢过来的。   “用法和普通手枪一样。”严怀对站在靶位前的韩瑟道:“不过这把枪,一次只能射出两发子弹。”   韩瑟皱眉,“这么少?”   “因为子弹的造价太高,开一枪就等于是一个地级市一年的经济收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尽管开好了。”严怀道。   “咳恩。”韩瑟正了正脸色,“这样宝贵的弹药,当然不能随便乱用,放心,我会仔细试枪。”   严怀不和他多说废话,“开始吧。”   韩瑟点了点头,端起枪,瞄准百米外的枪靶。那是一个人形的上半身靶子,没有划分环数,只有两个致命点,眉心和心脏。右手平直举在胸前,韩瑟微微眯起眼,嘴角抿成一条缝。   扣动,扳机。   啪——   一声轻微到不可闻的枪响,子弹击打了出去。   韩瑟轻抒了口气,放下枪。电子屏上显示击中的是眉心位置,最起码这次试枪他没有脱靶。然而,当屏幕将枪靶的近距离图像显示出来,他立刻瞪大了双眸。   那人形靶的眉心部位,只有一些淡淡的凹痕,甚至连枪靶都没有穿透。   韩瑟皱眉,回身望向严怀。“你刚才跟我说,一不小心走火会毁掉实验基地的最终武器,就是这种效力?”他严正怀疑自己是被耍了。   严怀推了推眼镜。“跟你说过,那是开玩笑的。”   “……”   靠,你那张严肃的脸,谁会以为是玩笑话啊!韩瑟心里腹诽,还没等他严肃表达不满,只听严怀又道:“试一试下一发。”   还试?这见鬼的最终武器,其实是忽悠人的吧。   韩瑟回头望去,之间对面又换了一个枪靶,只不过这一次有一些不一样。那个黑色的人形靶上,有一股韩瑟十分熟悉的味道——属于魔物的气息。   “试吧。”   没有回头,韩瑟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原来好戏这才上场?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举起说,对着远处的模拟魔物开出了第二枪,这个击枪动作,他多年来在猎魔行动中不知做了多少遍。往往,子弹并不会对魔物们造成多大伤害。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   轰然一声巨响!   仿佛是气流的碰撞,发出无形的震荡波,韩瑟眼睁睁地看着那模拟靶在这一枪之后刹那间四分五裂,随即,又分隔成无数块碎片,几乎是碎成渣渣了。   “这……这是同一把枪?”韩瑟震惊了,“同一种子弹?”   看着远处的成果,严怀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是模拟成魔将级别的魔物的枪靶,有这种威力已经不错。”   “魔将就这么轻易被干掉了?”震惊过后,韩瑟嘴角挂起一抹笑容。“那魔帅的话,也抵挡不了这一发子弹吧。”   “理论上是如此。”严怀推了推眼镜,看着地下实验室的屋顶,不,他是在看更远处,百米之上那繁华的帝都。   “若没有一两把刷子,那些魔物们还真以为人类是任他们玩弄的。”   “就让他们那么以为好了。”韩瑟戏谑地笑,眼中闪过兴奋的神采。“不过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他们尝到痛。”   在所有魔物尚不知情时,人类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也许这一次猛力的反击,会狠狠地咬痛一直不把人类放在眼底的魔物们。   而正在此刻,身为魔物的王晨,正处在后院起火的情况。   引起他麻烦的,真是不久前才收下的一位跟随者——苏扬。这个年轻人虽然经常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存在。至少,在得知王晨将于姬玄联盟后,苏扬彻底地发挥了一次自己的存在感。   “你真的要走?”王晨揉了揉眉头,问他。   苏扬冷冷地看着他,“我的仇人是姬玄,他吸取了云姐的灵魂。现在你要与他联盟,那你也会是我的仇人。”   这家伙发起狠来,简直是比周子慕还要难搞。王晨不由感慨,以前那个阳光大男孩究竟是去哪了?   “现在还没有肯定,就一定是姬玄所为。”   “但是他嫌疑最大。”苏扬道:“你若与他合作,我不能再跟在你身边。”   这可是第一位要跳槽的小弟,偏偏王晨还拿他没有办法。一旁的刘涛也在挽留,“是啊,扬子。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不如就先跟在老大身边,再看看情况,如何?”   “没有必要。”苏扬说着已经推门而出,最后只留了一句话给王晨。   “多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天,作为回报,我不会向除魔组泄露你们的情报。再见。”   啪嗒,大门在几人几魔眼前关上。刘涛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周子慕则是无所谓,而威廉皱眉看向王晨。   “您为什么要放他走,殿下?说实话我很不明白这个人类的做法。”威廉脸上带着一股嘲讽。“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而将自己逼向绝境,这很愚蠢。”   王晨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回答:“是啊,愚蠢,也只有人类才会这么死脑筋了。”   “但是啊,威廉。”王晨眨了眨眸,“你不屑苏扬的感情用事,但是刚刚你的食欲却蠢蠢欲动——在他拒绝的时候。你也正被他的执着给吸引,不是吗?”   威廉没有作声。   王晨笑了笑,继续道:“就是人类愚蠢的这一点,才吸引魔物的**。不过受到吸引的魔物又总是这样瞧不起人类的情感,难道不矛盾?”   苏扬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选择而已,在遗忘和铭记之间,他选择了铭记,并为此坚定不移的走向去,不论是会遇到魔物还是别的什么。这样简单又坚定的心志,应该算作是一种强大吧。   然而,魔物们却是看不见这种强大。他们总是自视过高,将人类看作是蚍蜉。这一点就连威廉也不可避免。   见魔物管家还是没有出声,王晨道:“所以我才说……”   他轻笑一声,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来,而是换了个话题道:“苏扬虽然如此偏执,但他却没有入魔,可见他心底还留着一份善。这样也不可能将还是人类的他一直留在我身边,不如让他走,再最后物尽其用一把。”   “物尽其用?”威廉一顿,随后了然。“您是打算用他来吸引别的候选人?”   “是啊是啊,什么都被你猜到了。”王晨兴致缺缺,也推开门走出去。“那还等什么,跟出去吧。按他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一会就会被魔物们给团团包围了。”   没待威廉再回以什么,王晨也接着推门而出。魔物管家看着殿下的背影,眸中有些许不解,有些许困惑。他总觉得,最近王晨变了许多,没有照他预想的那样成长。   这样意外的结果,让威廉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但是却有更多的兴奋。威廉不动声色地握紧了紧全,复又松开,再次抬头时,已经恢复成平时冷若冰霜的表情。他迈步,也跟在王晨身后离开。   屋内,还留着最后两个人——魔人。   “我总觉得,最近的老大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刘涛摸了摸脑袋,问身边的人。“我们也要跟出去吗?”   “跟。”周子慕简短道:“当然跟。”马上有一处好戏看,为什么不跟?   一屋子四个魔与人,全都紧跟在苏扬身后。   而当事人苏扬,还一无所觉。   末引:   若问魔物为什么会对人类感兴趣?他们一定不会老实回答。狡猾成性而又习惯伪装的魔物们,只会给出一个个看似真实其实好笑的答案,   想要获得真正的答案,就要自己去试一试。   也许其结果,会让人类与魔物都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错别字太多,修改之。   这一审判 主角不是单个,而是群体哦。 ☆、70终审·傲慢(三)   引:   从有意识以来,人类就受困于各种各样的烦恼。   因爱生恨,因情结怨,因恨生仇,循循往复,永无宁日。   而这些事情,似乎往往都是人类的自寻烦恼。   自有记忆以来,魔物就以人类为食物。   他们吞噬人类的仇怨与灵魂,但却并不理解人类为何有恨有怨。   魔物们就像永不满足的巨兽一样,永远渴求着人类。   他们没有情恨纠葛,但却对人类灵魂有着永不满足的贪婪。   这似乎,也是另一种烦恼?   --------------------------   威廉跟在王晨身后离开,出门没多远,便看见小殿下一个魔站在十字路口,颇有些迷惘的样子。   王晨似乎迷路了,这样的情景最近真的是很少能看到了。   魔物管家不由自主地掀起嘴角,等他自己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微微露出一份笑意了。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威廉脸色蓦然僵了一下。他最近,似乎比以往的情感更多了些,尤其是在遇到王晨的时候。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威廉知道,只有人类才会拥有外露的激烈的情感。   他可不想。   “殿下。”收敛好情绪,威廉从王晨身后走出来。   “您迷路了?”   王晨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见到自家魔物管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走了过来。不过他没工夫分析原因,只是扭过头道:   “没有迷路,我是在思考。”   “思考?”威廉嘴角有些细微的抽动。“您在思考什么?”   “我追寻不到苏扬的气息了。”王晨脸色肃穆,“而自从学会追踪器气息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跟丢人,我在想这究竟是内部因素还是外部因素?”   “内部因素,外部因素是?”   “一是我魔物能力退化了,还有就是他被别的魔物带走了。”王晨抬眼看,“你说会是哪一个,威廉?”   魔物管家闭眼感应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时,对王晨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说。”   “好消息是,您的感应能力并没有退步,追踪不到苏扬不是您的失误。”   王晨脸色更难看了,“那么坏消息就是的确是有其他魔物把苏扬带走了,就在刚刚这一会工夫?”   “恐怕正是如此。”   威廉抬头四望了一下,“这附近有不少魔物的气息,你还要继续追查吗?”   “查,为什么不查?”王晨道:“还没跑出我家门口十米,就被别魔给抢走了。这样下去我面子往哪里搁,必须得逮到嫌疑犯!”   小殿下的侦探模式再次看起,他对魔物管家以及身后跟来的刘涛和周子慕道:“既然周围有这么多魔物的气息,那我们就一个一个找上门地去查。”   刘涛目瞪口呆,“一个一个上门?这听起来怎么好像很嚣张的感觉?”   周子慕白了他一眼,看着并不反对的威廉和心知高昂的王晨。心想,这两个人恐怕就是想借此机会立一立威风,去其他魔物面前宣扬一下王晨的存在感,苏扬的事情顶多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他正想着,那边王晨已经忍耐不住地摩拳擦掌了,不过临出发前,小殿下还是很谨慎地询问一下魔物管家。   “威廉,按你看来,如今我的实力在魔物中大抵是出于哪一层次?”   “尚可保命。”威廉道:“所以一会去踹门的时候,您还是低调些为好。”   他已经看出了王晨的跃跃欲试了,为了不让小殿下在外魔面前受挫,威廉此时善意地提醒。   “咳。”王晨轻咳了一下,“那先出发吧。”   第一站,当然就是目前嫌疑最大的姬玄那。一行四魔与人中,只有刘涛抗议,抗议无效。   出发。   王晨他们抵达的时候,姬玄似乎刚刚洗完澡出来。他只披着一件浴衣,黑发微湿地紧贴在额前,看着突然出现在屋内的几人,满脸困惑。   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王晨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恩,那个,早上好?”   姬玄拿起毛巾擦干头发,淡定道:“早上好。”   “我们是来找一个人,不知道他在不在你这?”   “谁?”姬玄转过身,背着他们换衣裤,完全不尴尬。   “苏扬,之前跟在我身边的一个人类,他的气味大概是……”王晨描述了一番,问:“我估计如果顺利的话,他是出来找你复仇的,不过半路上却不见了,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   姬玄上身□,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腹和胸膛,正在换一件高领衫。王晨的目光在他健美的体格上流连了一下,眼中带着些欣赏。   “殿下。”威廉出声,“既然人不在这里,我们去下一家吧。”   “什么?不再问问吗,他说不在你们就信了?”刘涛抗议道:“说不定就是他将苏扬藏起来的呢?”   “我不认为他有必要欺骗我。”王晨道:“是吗?”他回头看向姬玄。   此时,姬玄已经换好了衣服,皱眉道:“如果我想要什么人,我会直接上你门上去抢。”   姬玄速来喜欢正面挑战,这是鸟人柏飞之前就提起过的。说起柏飞,这一次好像没见他跟在姬玄身边。刘涛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圈,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时候,却听见身后一阵轻笑,一道气息几乎就喷薄在刘涛耳边。   “既然有人怀疑,殿下,不如我们也跟着他们调查如何?”柏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内,对着刘涛微笑了一下,道:“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接下来你们还要去哪?”   “去这附近所有魔物的驻扎地。”周子慕回答:“欢迎加入。”   柏飞笑眯眯地和他握手,然后他们俩同时转向刘涛。“你有意见吗?”   被压迫的可怜人,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   姬玄没有异议,于是这一次一行魔的队伍又壮大了些,现在他们的阵容是,四个魔物,两个默认。这四位魔物中,一位长老,两位王位候选人,还有一位魔将。这样的阵势,在整个帝都都可以横着走了。   接下来拜访的几处,无一例外都被这阵容给惊到了,有问必答,毫不抵抗。但是一圈下来,还是一无所获,并没有苏扬的消息。   “我想,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找错重点了。”最后还是周子慕道:“寻常魔物,并不会在这个时候特地去捕猎人类,会在这种特殊时期捕猎的只有候选人吧。”   他道:“不如剔除其余的魔物,只专门去找候选人。”   “好主意。”   “没意见。”   王晨和姬玄同时发表意见,威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目前离这里最近的一位候选人,是阿斯特里。”   “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王晨摸了摸下巴。   “阿斯特里是目前最近接魔帅级的年轻魔物,也是这一届与我起名的候选人之一。”姬玄道:“按他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路上抢个人回去。而且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找他?”   “上一次张素芬的灵魂被夺走,虽然我没有看清楚是谁,但可以感觉到对方不低于我的实力。很有可能就是阿斯特里所为。”姬玄道:“如果真是他干的,我一定要让他把欠我的都给吐出来。”   王晨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子慕,赞同道:“正好,我也想找元凶所要一个灵魂,就去那边吧。”   “殿下。”威廉拉住了正要迈步瞬移的王晨,将他牵到自己身边。“这一次目标不一样,安全起见,您还是跟在我身边。”   “我又不会让他受伤。”姬玄微有不满。   威廉看了他一眼,“而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对殿下出手。”   姬玄被挑衅,有些恼火地看向威廉,魔物管家也毫不示弱,对他回以讽笑,对于王晨以外的候选人,威廉向来是一丝面子都不给。   “我还没有弱到要你们来保护。”看着两魔争相把自己当做娇花,王晨暗暗磨牙。“你们俩就在这里僵着吧,我自己先过去了。”说完,就带着周子慕和刘涛二人瞬移不见。   “殿下,等一等!”   “不准你抢先!”   身后两个魔物的喊声,王晨已经听不见,他已经来到目标魔物的住处。只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彻底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是近郊的一座房子,周围没有什么住户,也没什么人烟——本来应该是如此。   然而现在,这座郊区小别墅却热闹得像一个战场。   王晨远眺着看着窗外的黑烟,以及四周一地狼藉的景象,不由感慨。而且屋外还传来阵阵人声,似乎是有人在搜索着什么。   “呼……是谁?”   屋子一角,阴暗的角落有谁戒备地出声,那声音似乎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王晨回身望去,眸色几经变化。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对方已经开口。   “同类?”疑惑的语调,带着些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王晨抿唇笑了,“看来你现在是陷入大麻烦中了。”   “与你何干!”   “阿斯特里。”王晨道:“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呢?”   “……”阴影中的魔物沉默,许久,才开口。“什么条件?”   王晨愉悦,和魔物交谈就是爽快啊。   等到威廉与姬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令他们诧异的一幕。王晨站在床边,为一个身材健硕的魔物治疗伤口。这个重伤且脸色难看的魔物,似乎是吃了什么大亏的样子。   “好了,魔都来齐了。”王晨用力地在绑好的伤口上拍了一下,听着阿斯特里吸气的声音,愉悦道:“那就来谈一谈我们的交易吧。”   “我欠你一次。无论是什么要求,都必须答应,对吧?”阿斯特里黑着脸,“哪怕你是让我放弃王位争夺。”   “放心,我暂时不会那么要求的,而且必须是在完成任务以后才会想你提要求。”王晨抬起头,对着还在状况外的威廉与姬玄道:“那么现在,就到我们干活的时候了?把追击阿斯特里的家伙们,给甩脱。”   “甩脱?为什么不是干掉他们?”姬玄纳闷。   “连第一魔将都被伤成这样,你以为对手会是谁?”王晨眨了眨眼,“当然是那群清道夫,而且这一次他们一定带着什么秘密武器。最好不要硬碰硬。”   说曹操,曹操——抬头望。   此时在楼下,一群特殊装扮的人正紧张地聚在一块商议。这帮人,正是除魔组黑队。   “队长,楼上的魔能感应变得更强烈了。”   墙边,把玩着手中“神器”的韩瑟抬眸看去,嘴角裂开一个笑容。   “还有一发子弹。”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修改捉虫。   美人出浴图,噗……大家喜欢不? ☆、71终审·傲慢(四)   引:   苏扬一个人走在路上,眼睛里是一片的黑。   他离开了王晨他们的居所,便漫无目的地走到街上,看着大清早空旷的街道,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法压抑的落寞。   这条路,从今以后他便要一个人走了。   再也没有人在冷了的时候劝他贴衣,没有人会在他热了的时候扇来一阵凉风,没有人会陪他聊一聊烦恼解愁绪,没有人能贴着心问他一句,你别不开心。   别不开心啊,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苏扬眼里泛上一阵湿意,自从失去这个人以后,他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事物都再没有了意义。他不在费心费力去装一个好人,也不再掩饰自己对别人的冷漠。   只是觉得,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干系了。脑海里不断翻滚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复仇。   所以在得知王晨与姬玄的关系缓和后,他才会第一时间离开。即使待在王晨和威廉身边,时常会让他回想起以前在海边的那段时光,但是他并不会为了这一点回忆就遗忘复仇。   尤其是取走云姐灵魂的那个魔物,其实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当一回事。姬玄一定不记得,自己曾经在一个小镇顺手取走了一个女人的灵魂。   哪怕苏扬此刻再愤怒,再憎恨,姬玄都不会去关注。   因为对于魔物来说,人类的情感不需要去在意,只是他们拿来取乐打发时间的玩意而已。   不过如此。   一阵风吹来,迷了眼。   苏扬感受着帝都早上刺骨的寒风,想起了刚刚离开时挽留自己的王晨。   这个与其他魔物都不一样的家伙,对于人类是怎么想的呢   对于高高在上鄙夷人类的魔物,他是怎么想?   -----------------------------------   王晨此时的想法,不外如是。下面那群如狼犬一样候着的清道夫们,还真是烦人。   他看了眼重伤的阿斯特里,问:“你是被他们怎么打伤的?”   阿斯特里闷闷道:“一把手枪。”   “手枪?”   整个屋子的魔都发出疑问,仅仅是一把手枪,就能让实力强横的阿斯特里受这样的重伤?   “当然不是普通的手枪!”第一魔将,三大实力候选人之一的阿斯特里觉得自己被藐视了,暴躁道:“一定是那些狡诈的人类使了什么手段,我一时大意才会——!”   “一时大意?”王晨玩味道:“一时大意受这样的重伤,该说是轻敌还是失误?”   阿斯特里闷不吭声,半晌道:“总之,你只要负责将我安全送走,我们的条件就达成了。你还在磨蹭什么?”他不满地看向王晨。   威廉皱眉,悄悄地站前一步挡住了阿斯特里的视线。   “不是磨蹭,是必须谨慎。我可不想像某魔一样因为一时大意而受伤。”王晨环顾了房间内诸魔一样,突然笑道:“吃这么大的一个亏,你们还是觉得只是一个巧合或者意外?”   姬玄不解地看向他。   “人类伤到阿斯特里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但能重伤他却是事实。”王晨指了指第一魔将的伤口,“这说明什么?人类已经有了足以遏制魔将乃至是魔帅的手段。你们再继续小看他们的话,只会继续受损失而已。”   “而清道夫们胆敢直接上门来找阿斯特里,表示他们即将对魔物们有大动作。再继续小瞧他们的话,只会带来更多麻烦,说不定还会给王位争夺带来阻碍。”王晨对众魔道:“魔物们将人类视作敝履的时代应该过去了。”   屋内的诸位都没有出声,别说是姬玄和阿斯特里了,就连一向附和王晨的威廉,此时都没有回应他的提议。   将人类视作与自身平定的地位来看待,对于魔物们来说,根本是一件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他们生来就觉得自己优越于人类,因此产生的傲慢也从未动摇过。   见没有魔响应,王晨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有时候也很无奈,这种与生俱来傲慢实在是不可理解。不知道其他魔物是怎么想,反正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对于一边鄙视人类一边又渴求人类的魔物的做法很无法理解。   不过他有时候又想,这种不可理喻的傲慢,会不会也是一种自卑?   卑微又傲慢,对于自己无法拥有的事物本应该很渴求,却自欺欺人地装出一副不屑的摸样。大概自欺欺人久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所以魔物们,难道其实也不过是求而不得的家伙们?因为他们永远都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这么想一想,王晨觉得其实他们还真的蛮可怜。   他正想着,那边威廉已经开口了。   “殿下,您认为我们不将人类放在眼底,那你眼里可有将人类放在眼中?”威廉沉声道:“您甚至连魔物都没有放在眼里。”   王晨提起魔物是总是使用“你们”这个词,却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我们”,这代表了什么?他从心底,就没有将自己看做是魔物的一员,当然也不是人类。   “如魔物对人类的傲慢是一种罪,那您,对魔物的傲慢难道就不是罪了吗?”威廉第一次开口呛王晨,这让王晨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威廉,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这个魔物管家,总是让他一次不一次更无法应对。而其实威廉的这句话,未必没有戳穿王晨最深处的心思。   最后,还是姬玄看不下去他们之间的气氛,出声道:   “现在不是讨论谁傲慢谁不傲慢的时候了吧?”他指了指楼下隐隐响起的脚步声,“解决下面这帮人,才是首要的事情。”   “的确如此。”威廉赞成,转身对王晨轻轻一躬身道:“为了安全起见,就请让我负责应对那帮清道夫,殿下您带阿斯特里离开。”   他此时说话恭敬的语气,完全和刚才是两样。这变脸完全是说变就变。   不过王晨毕竟还嫩,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等他回神的时候,威廉已经不在屋内了,而一旁姬玄等也正看着他,催促着他离开。只有趁清道夫们被威廉转移了注意力,才不会被他们跟踪到踪迹。不像一般人类,清道夫们可是有很多手段来追查魔物,瞬移对他们来说并不顶用。   “走吧。”姬玄对他伸出手,“如果魔帅都撑不住这个场面,那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   最后看了眼门口,王晨跟着他们一起瞬移撤退。只是屋内场景在眼前消失的那一秒,他脑内还回荡着威廉的那句话。   那您对魔物的傲慢,是不是也是一种罪?   王晨竟发现自己,无从否定。   楼下,一众除魔组成员们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性。   俊美,沉稳,优雅,却无比危险。   根据资料显示,这一位可是魔帅级别的魔物。众队员身前,韩瑟看着威廉,突然笑出声来。   “好久不见,你们家那小少爷还好吗?”   威廉没有理睬他。   “我可还记得欠他的那一束花的恩情。”韩瑟调笑道:“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该直接回送一束玫瑰给他?”   嗖——   遍地烟尘,韩瑟动作灵敏,险险地躲过了刚才那一击。看着眼前这个眼中带着恼意的魔物,心满意足地笑了。果然,再强大的魔都会有罩门。看来对于这位来说,那个小少爷就是逆鳞。   他感受着藏在袖口的枪似乎都在兴奋得颤抖,一位魔帅,真是绝佳的试枪对象。   战斗一触即发。   远离此地一百多公里处,王晨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阿斯特里。“你身上的伤口不像是皮外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其说是外伤,不如说是内部血脉崩裂引发的伤势。   “……不清楚。”阿斯特里道:“只是中枪的一瞬间,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做一些事情。十分暴躁,想要随便找个谁打一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满身是血。”   王晨与姬玄对望一眼,都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这个清道夫的秘密武器,究竟有着怎样的功能?   功能?   此时对着枪口轻吹一口气的韩瑟眯了眯眼,看着眼前那个强大到令人胆颤的魔物。心想,都说魔物们是没有感情,这也未必是真的吧。只要心底有一丝执着,就逃不过这把枪的惩治。   这是一把能无限放大心底情感的枪,对于人类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但是对于从来没有尝试过情感的魔物们——这就等于是个灾难。   尤其是,执念越深便会伤得越重。   韩瑟想,这位威风凛凛的魔帅,他心底的执念是什么呢?   开一枪试试吧。   借着属下们的掩护,韩瑟对威廉扣下扳机。   呯——!   子弹脱膛而出。   末引:   苏扬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走神,立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刚才想起那位小少爷,未免就开了会小差,因为王晨给他的感觉实在是与其他魔物不一样。相比之下,他身边的那位管家,就是个十分标准的魔物。   冷酷无情,从不将人类放在眼底。这样的一位魔物为什么会跟在王晨身边?他图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令众多魔物与人始终都想不通的谜题,答案,恐怕只有威廉本人才知晓了。   苏扬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喊:   “前面的那一位,要不要跟我走?”   这语气听起来实在是像人贩子,苏扬便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   他看到一张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上章错别字。   对于上一章的美人出浴图,大家纷纷表示怨念。   搓搓手,其实我想说的是,其实有时候脑补也很美好的嘛的嘛的嘛的嘛~ ☆、72终审·傲慢(五)   王晨有些心神不宁。   在他面前,姬玄正在帮阿斯特里查看伤势,柏飞在逗弄刘涛,唯一注意到他异样的,只有周子慕。   “怎么了?不会是在担心管家大人吧。”   周子慕站在墙角,从半个月前开始,他行走就不再需要轮椅了。   听见他的话,王晨点了点头,须臾,又摇了摇头。   “担心?威廉的实力深不可测,没什么要担心的。”说到这里,他却又皱了皱眉。“但是我心里,总有几分不安,好像会发生什么?”   “威廉?”   “不,还有我们。”   王晨转身,看向这一屋子的人与魔。姬玄,受伤的阿斯特里,柏飞,刘涛和周子慕。虽然数目上没变,但是用一个重伤的阿斯特里替换掉了威廉,他们这群魔的实力一下子大打折扣。   姬玄不解他的担心,“不是还有我在?”   “真正有危险的时候,你顶多只能保全自己,其他是顾不上的。”王晨道。   姬玄皱眉,觉得自己的实力被小看了,别说是保护这几个了,就算再来十个八个要他罩着都不在话下。   “如果来的不是一般的人与魔,而是像你这样,甚至是实力比你还要强的魔物。我们这里能有多少应对之力?”王晨抢在姬玄反驳前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总觉得自己一直落在谁的圈套里。最初,我以为是你,不过后来发现不是。那你以为还会有谁会针对我下套?阿斯特里?”   受伤的第一魔将不屑道:“要是可以,我直接将你一拳打飞,下什么套!”   王晨点点头,道:“你们俩都是直截了当的类型,不可能设计这么多圈套对付我。从最开始和威廉接触,到遇见周子慕以及后来在苏城遇到你留下来的那个女孩,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吗?”   这么一说,姬玄也沉默下来。   “会是谁?”   “除你我以及阿斯特里之外的候选人都有嫌疑,你有没有什么人选?”王晨问。   姬玄仔细思索一番,不一会,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咬牙切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仇人一般。   “一定是那个家伙,莫尔西斯。”姬玄板着脸吐出这几个字。   一听见这个名字,连还坐在床上的阿斯特里都是抖了一抖。“别跟我提那个变态!”   “莫尔西斯,前魔王的亲弟,也是同我和阿斯特里齐名的候选人。”姬玄道:“他实力在我们三个当中最弱,但却是最不好惹的。我还说,为何之前那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原来一直躲在暗处。”   “我好想对他有点印象。”王晨说:“之前威廉跟我提起过,说这是一个很会隐忍,没有绝对把握绝不出手的魔物。那么有没有可能,最近几起人类灵魂失踪的事件全部是他所为?”   “绝对是他,他就喜欢在背后弄这些名堂。而且现在饕餮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谁知道他拿走那些灵魂是为了什么?”   “前任魔王……”王晨喃喃这个词,“既然这个莫尔西斯是前魔王的弟弟,那他有没有可能知道一些前王的消息。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当然还活着。”姬玄奇怪地看向他,“只有在选出新魔王之后,前王才会退位,你不知道?”   王晨心里愣了一下,暗暗掩饰住惊讶,“没有人跟我提过。”   “威廉长老也没有对你说起过?”   “或许他忘记了吧。”王晨淡淡道:“说起来,威廉身为长老为什么能来我身边帮助我,他担任长老又有多久了?”   姬玄与阿斯特里对望一眼,说:“在这一届王位争夺开始之前,从没有人见过他,至于他为什么能够违反长老不许私下帮助候选人的禁令来协助你,这其实也是我们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   果然,威廉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不过现在威廉不在身边,即使想要追问他也无从下手。   王晨想,只能等他回来再问了。   威廉什么时候回来呢?   等了几个小时,没有等到威廉,却等到了另一位客人。   这个人上门的时候,把在场所有人与魔都给惊住了,竟然是苏扬!   “你……”王晨本来想问他去哪儿了,但是最后却改了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有人指路,还说,想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苏扬道:“对方要我告诉你们,如果再不赶过去,威廉会有危险。”   王晨心下一跳,不过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谁让你来说的!”   “我不能告诉你,不过那个人说,你能猜到他是谁。”苏扬看了屋内的姬玄一眼,深暗的眸子中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信不信由你们,我走了。”   “等一等!”刘涛喊住他,气愤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担心你!你倒好,现在却不知帮哪个是人还是鬼的家伙卖命了!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与你无关。”   “你——!”   “别说了。”周子慕拉住刘涛,对王晨道:“要赶过去?”   王晨脸色略阴暗,点了点头便率先出门,离开前看了眼苏扬,什么都没有说。   其他人都一一从苏扬面前走过,刘涛经过的时候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不过苏扬理都没理。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姬玄。他准备迈步出门时,苏扬突然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一个小镇,夺走了一个卖花女人的灵魂。”   姬玄转过身看他,“虽然我想说不记得了,但事实上我还记得她。”   苏扬身子一颤,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但是我要告诉你即使没有我去,她本身也活不久了,就在那天。”姬玄冷冷道:“我只是取走了这份毒药而已。”那只是他一时兴起,想要看一下濒死灵魂的摸样。   “她在哪?”   “谁知道呢?”姬玄走远,“随手丢了。”   对于魔物来说,一个人类的灵魂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久以前姬玄也这么认为。但是此刻,他看着苏扬愤怒悲伤的眼神,却蓦然想起了那天张素芬的灵魂在自己眼前被夺走的情景。   鬼使神差的,姬玄最后留了一句话。   “不过如果没有被哪个愚蠢的魔物吃掉,她大概是投胎去了。”   独留在原地的苏扬,听见他这句话顿了一下,许久,紧紧握拳。   “是莫尔西斯让你过来的吧。”还有一个魔留在屋内,正是受伤的阿斯特里,他看着苏扬,突然狡猾地笑了一下。   “让我演这出苦肉计,他究竟是什么打算?现在还把他们都引过去?”阿斯特里道:“难道那个威廉还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我不知道。”苏扬转身离开,“你们愚蠢的魔物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是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而已,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为了那一双在寒冷的冬雨中,曾经温暖过他的手。   “咳咳,咳咳!”   此刻,远郊的这所房子,王晨他们之前逃离之地,处处是浓烟密布。   “队长!烟雾这么大,看不清楚啊!”李旭抱怨道:“你那一枪怎么这么大动静?”   “笨蛋!”韩瑟拍了下他脑袋,“不是我的枪动静大,是那个魔物搞的鬼。”   说着,他望着烟雾最深处,喃喃道:“也不知道打中了没用。”   遮蔽视线的烟尘太过浓郁,让除魔组的人仅凭肉眼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仪器搜寻。   然而,那弥漫的烟雾似乎连仪器信号都可以屏蔽,他们一无所获。   韩瑟心中突然升上一股警意,他猛地挥手对属下们大喊:“撤退,都先退出门外,快!”   除魔组的队员们谨遵命令,然而门太窄小只能容一人通过,韩瑟站在旁边警戒,心里的不安却越扩越大。他道:“打破窗户,推翻墙直接出去,别管门了!”   旁人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紧张,李旭追问:“队长!什么事——队长!!”   厌恶内突然窜出一条黑影,韩瑟得了警示避让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完全跺过去,那黑影刺穿了他的左手臂,穿透他的血脉,擦着手臂的骨头过去。   韩瑟忍着剧痛,满头都是汗水。   “看什么看!我让你们撤退没听到吗?快滚!”   李旭与俞明咬一咬牙,带着剩下的队员们冲了出去。   “队长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回来!坚持住!”   “臭小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韩瑟苦笑。“我要还有命等你回来就好了。”   他看着烟雾中逐渐显现的黑色身影,心里一片冰凉。看来他这一次似乎就是要死在这里了。   “人类,为什么你不逃?”   魔物冰冷的声音从烟雾中传出来。   韩瑟歪嘴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不知道是谁慌乱间掉下来的武器。   魔物看到了,冷笑一下,似乎对韩瑟和他武器感到很不以为然。“你们总是很愚蠢,尽做一些没有希望的反抗。”   “是啊,的确不怎么有希望。”把刺穿左手臂的物体抽了出来,韩瑟撕下一块布条随意包扎一下。   “但是我们就是学不乖,有什么办法呢?”他故作无奈地笑了一下,对着魔物缓缓举起刀柄。   “我们人类可从来不是宁愿等死的物种,怎么着也得反抗一下。”   “为什么?”魔物问。   “因为谁都不想死,因为我们,比谁都给想活下去啊!”韩瑟低喝一声,握紧长刀对着阴影中的魔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大概是再也无法睁眼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在他之后,还会有无数人,更多人投入到这场战斗中来。   因为人类,不愿屈服魔物,更不愿意死去!   末引:   王晨一行向外郊赶去,急匆匆的,谁都没有注意到头顶的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那一直以来缓缓转动的黑色深渊,在极具地消耗着,它雀跃地欢呼般地向一个地方涌去。   ——与王晨他们一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除魔组才是一直最吃力又不讨好的一群人。   他们吸引仇恨值,看似冷漠无情,总与魔物做对,但是这帮人对于人类来说,却是真真正正的救世主。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无声地战斗,默默地死去。 ☆、73终审·傲慢(六)   引: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曾有魔物这么评价。   他们时常会内斗得无法开交,死伤无数,仿佛性命就如同儿戏。但是当遭遇到外敌时,这些人却又紧紧地拧成一股绳子,这时候倒是没有什么你我他了,他们目标一直地抵御外敌。甚至会出现个别人,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他人周全。   这样不符合生物求生本能的行为,让魔物们一直无法理解。   他们不能理解,这与人类心底最深处,那份情感有关。   -------------------------   威廉只是轻轻地一挥手,那个男人便如同草芥一样高高飞起,不过,却是重重地落下。   嘭——!   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听得都让人心惊,这怕是骨头都断了不少根吧。威廉瞥了一眼那个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的人,转身就向屋外走去。   然而——   “咳咳。”   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韩瑟竟然还能强撑着站起来。   “别小瞧我啊。”他笑着,嘴角都笑出血沫。“我还在这,你怎么能去找其他人呢?”   听着这故意暧昧的话语,威廉轻蹙眉头。他看着只能勉强扶着墙站起来的韩瑟,眼中有轻视,有不屑,也有不解。   “即使你现在挡得下我,也无法阻止我杀了你之后再去杀你的属下。”威廉道:“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等我死了再说。”韩瑟握紧长刀,用刀柄支撑着自己站立。“最起码现在,我要把你拦下来。”   “就凭你?”   “当然不只是我。”韩瑟笑了笑,握着刀柄的手留下血印,“不过我会是第一个!不是有一句话那么说吗?一个韩瑟倒下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韩瑟站起来,哈哈。”   到这种份上,还有心思开玩笑的黑队队长韩瑟,该说他是迟钝还是苦中作乐?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笑得出来,回应他的只有威廉毫不留情的攻击。   就像是想要戏弄这个人类一样,每一击都是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留下皮开肉绽的伤痕,却没有真正夺去他的性命。有的,只是一道道增添的伤口,以及一滴滴落在尘埃里的鲜血。   威廉这是要一点一滴地耗尽韩瑟的性命,以这种方法侮辱他,让他绝望。   然而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摔倒后,韩瑟还是凭着胸中的那口气站了起来,再又一次被威廉击飞出去后,他终于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却索性躺倒在地上哈哈大笑。   那笑声,莫名地勾起了威廉心中的不悦。   他不会去问这人类为何而笑,为什么竟然让明明处于优势的他有一种被戏谑的感觉!威廉升起一股怒意,他决定彻底解决这个人类。   韩瑟一阵快意大笑后,却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果然,那发子弹还是击中了你。”眼前一片昏黑,阖上双眸前,韩瑟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等着,他一定会来的。”   他一定会来,他是谁?来了又能做什么?难道那个被韩瑟期盼的人类,还能够伤害到自己不成。   威廉心中涌上阵阵烦躁,他觉察出自己的不对劲,没有平时的沉稳,竟然轻易地就被一个人类挑动了心性。而在最深处似乎有什么叫嚣着,即将突破屏障喷涌而出。   会是什么?威廉对自己的改变感到一阵惘然,却又止不住地期盼。   而此时,帝都上空的饕餮仿佛若有所感,更加快速地向这个方向涌去。似乎有什么大变,即将发生。   感到房屋门前的王晨一行,也终于注意到了头顶天空的异变,然而更让他意外地却是此时这幢屋内诡异的寂静。   没有战斗的声响,没有活物的气息,就如同一个阴森森的鬼屋,完全不是王晨他们离开时的那个模样。   “除魔组的人撤退了。”姬玄看着四周的痕迹,道:“看起来很匆忙,他们一定是在威廉长老手里吃了一个大亏。”   “进去。”王晨脸色不佳,不多说直接进屋。   一进来,所有的魔与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同尸体一样躺在一个角落的韩瑟,以及沉默地站在屋中的威廉——他似乎与平时很不一样。那双沉暗的眸子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看到进屋的王晨,有一瞬闪过一道暗芒。   “殿下。”威廉出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你不应该过来,这里本该交给我,那些清道夫们或许还没有完全离开。”   “是吗?”王晨压低声音,看向四周。“不过我看,你赢得很轻松,哪里有危险?”   听见这句话,威廉突然低声笑出来,他说:   “危险是无处不在的,殿下。”   魔物管家从来不爱笑,即使笑,大多时候也是冷笑或者讽笑。像这样真正带着快意的笑容,外人可从来没有见过。   一片废墟中,俊美的魔物就站在那,对着众人展颜而笑。这样的情景,莫名地有些蛊惑人心。刘涛便不受控制地,要走上前两步。   “不要过去。”柏飞一把拉住他,看向威廉的眼中尽是戒备。   “他不太对劲。”   被这一拉扯,刘涛这才回过神来。他仔细盯着威廉半晌,恍然大悟道:“真的哎!你看管家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强烈过?而且他一直在盯着老大看,撇都不撇我们一眼!”   废话,估计要真这么盯着你看,你一定都快被吓死了。柏飞腹诽,转头去看王晨。   威廉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但是王晨却从进屋开始看都没有看过威廉一次。他的目光,一直投向屋内另一个角落——那个浑身浴血的人类。   韩瑟躺在地上,胸膛已经没有起伏,但是他嘴角却还是挂着一丝笑意。正是这份笑意让威廉很不开心,明明折磨他至死,韩瑟表现得却像威廉才是那个失败者。这岂止是傲慢!   “您在看什么,殿下?”魔物管家紧盯着王晨,“你很关心那个人类,我记得您曾经送过一束花给他。”   “是啊,当着你的面花了五十元他从我这里便宜买走的,但其实赚的是我。”王晨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站在他身旁的姬玄却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似乎掩藏着什么极大的愤怒或者是悲伤!   姬玄的眸子暗了暗,注意到这两魔之间诡异的气氛。   饕餮此时就在众人头顶盘旋着,不,或者是说就在威廉与王晨之间,静静地蛰伏。   “您似乎很伤心。”威廉不解地问:“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他死。”   这句回答惊讶了众魔,即使有人猜出王晨情绪的不对劲,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说出来。明明一个是魔王候选人,一个是以魔物为敌的清道夫,为什么他俩之间竟然有外人看不透的纠葛。   为何之前王晨掩饰的这么好,竟没有任何魔看出来!   他一定认识这个清道夫,早在遇到威廉之前。   现场所有魔物都是这么想的,一时间望向王晨的目光都变了一变。唯独威廉像是没有明白其中深意似的,语带遗憾地道:“如果早知道您这么关心他的话,我也许不会下如此重手。可惜,他已经死了。”   “没有关系,他不会死。”王晨这时候才抬头看了威廉一眼,“因为我可以让他活着。”   时间逆流,这项只有王晨掌握的能力,用到极致处便可以掌控生死。   很久以前,王晨曾经猜测过威廉是不是因为这个能力才来辅佐自己,然而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猜错了。威廉来历不明,实力高强,无所不知,却对关键的几个问题含糊不答。比如其他所有魔物都肯定前魔王还活着,只有威廉说是不知道。   这种种疑惑,直到今天他心里才有了一个大概的揣测。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魔物管家,王晨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感慨。自己竟然让这魔服侍了自己几个月,还真是天大的面子啊。   “您想要他活着,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威廉道:“我不喜欢这个人类,您却想要救他。殿下,你不该如此不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只是一个管家而已,还是说你要用其他身份来命令我。比如长老,还是别的什么?”王晨反问,威廉沉默不语。   “老大。”这时候刘涛却也在一旁开口了,他看看气氛僵硬的威廉与王晨,心里难掩不安。“不过是一个清道夫而已,何必为了他而闹得大家不和谐呢?”   王晨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刘涛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他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刘涛。”王晨喊了他一声。   “在、在!”   “你还记得我很久以前曾经对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吗?”   刘涛想了一想,“记得,是你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来着。”他不解地看像王晨,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   “但是我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   王晨轻声道:“不过从小,我几乎就不能和他见面,即使见了面也要装作不认识。为了某个目的,我们必须得装作陌生人,他要和我说一句话还得千方百计地找一个借口。”   “上次见面的时候,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只在接过花束时悄悄握了一下我的手。但是我还记得,那双手的温度和小时候一样,很温暖。”   他抬起头,望了屋内众魔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威廉身上。   “我有没有告诉你们,我有一个哥哥,他的名字叫做韩瑟。”   末引:   我是由人类抚养长大的。   很久以来,王晨时不时地会说这么一句话,但是所有魔物都只当这是一句陈述句,并没有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涵义。   王晨有一对人类双亲,一个还在上学的妹妹,一个早已经工作的哥哥。   他们不能常常相见,因为某个必须深深掩埋的秘密。即使偶尔见面,也只能装作互不相识。   【你好,可以问你买下那束康乃馨吗?】   当那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他那客套生疏的笑容下,掩藏的一份真心。   接过花束的手在王晨掌心轻轻滑过,留下了抹不去的温度。只有他们彼此明白,这是一份小心翼翼的问候。   从此以后,还得继续装作路人,装做敌人,彼此厮杀。   直到秘密被揭开,或者,其中一个死亡。   【我等着,他一定会来。】   韩瑟笑着闭上眼,留下最后一句话。   然后现在,王晨站在威廉身前。   他来了,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威廉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王晨的身份却还是一个谜,有没有人猜得出来呢?   PS:不知为何暂时无法回复留言,我一会有事得外出一趟,等我回来再回复试试! ☆、74终审·傲慢(七)   引:   人类大概是从幼儿期时才有记忆,所记得的也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就像是电影中一晃而过的某个镜头,也许见证过它的存在,但并不深刻。   但是他不一样,从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他便能记住周围的一切人与事。   每一分每一秒,每个人每张面孔,尽在脑中,丝毫毕现。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儿,只知道周围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珍贵的试验品,或者是一个必须戒备的危险物。唯独,不把他看作是同类。   穿着白大袍的人们将他团团围住,给他灌输各种思想,教导他如何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只是那些人眼里流露出来的目光却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是个异类,是个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生物。那些教导他成长,教会他学习的人们,没有一个是用真正带着情感的目光看向他。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和那些人不是同类,从来都不是。   直到有一天,几个不一样的人来到他面前,伸出手对他道:   “来做我们的家的孩子吧。”   那几双望着他的眼,第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在看着他,把他映在眼中。   不是实验品,不是危险物,而是孩子?   这是什么?   他不由地探出手,握住那向自己伸来的大手。   那双手带着人类的体温,是温暖的。   -------------------------   “我的哥哥,他的名字叫做韩瑟。”   在王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整个屋内都寂静下来,静得可怕,连血液的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别说是几位魔物,连周子慕和刘涛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王晨。   韩瑟是谁,这个地上躺着的男人可一直都是魔物们的死敌,也是他们的对头。双方曾经打过不止一次的照面,明地里或暗中也有无数的纠纷。   而王晨,则是这一届魔王候选人,是以人类为食的魔物中的佼佼者,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魔王。这样两个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的魔与人,竟然会是兄弟!   还一直隐瞒到如今。   不知道其他魔物会是如何想,只是他们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威廉。这位魔物管家,这个一直尽心辅佐王晨的魔物,此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那双暗沉的黑眸,一如既往地紧紧凝视着王晨。   威廉面无表情,但是却无法掩藏他眼中的怒意。   “殿下。”他顿了顿,改口道:“王晨。”   这是自数月前见面以来,威廉第一次直呼王晨的名字。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候选人,眸中闪现出诡异的金色。   “您欺骗了我。”   “彼此彼此。”王晨毫不客气地回应。   威廉侧头,露出无辜般地疑惑神色。   “不,我从来没有欺瞒过你。”他一会用敬语一会不用,而且语调沙哑断断续续,就像是坏掉的收音机。   此刻现场所有的魔物都注意到的威廉的不对劲。他神情古怪,眼中金芒时隐时现,甚至连身形也开始变得模糊恍惚,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又似乎有其他什么即将破蛹而出。   “您骗了我。”   威廉又重复一遍,声音低沉。“你与这些人类,早有约定。不,应该说你是被人类收养的魔物,他们早就扭曲了你的思想。我怎么早就没有想到呢?人类一向喜欢玩弄阴谋,让一个候选人成为他们的暗线,真是一个出色的主意。”   威廉低声笑了,“怪不得您不情愿吞噬人类的灵魂,怪不得只有你可以吸收正面情绪。是吗,是吗?原来你早已经不是魔物,而变成了一个‘人类’了。”   “我不是人类,也没有被他们收买。”王晨看着威廉,“但是的确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真正的同类来接我,也一直在等那一天到来。作为一个魔物却被人类抚养长大,我一直在想自己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直到那一天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是时机到了。”   “那现在您要做出选择了吗,殿下?”威廉一如既往地使用这个称呼,不过眼中却没有了尊敬,而是肆虐般的狂风骤雨。   “那你呢,你要做什么样的选择?”王晨回视威廉,“你又希望我做什么样的选择?——魔王陛下。”   魔王,兄弟?   今天的惊喜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刘涛看着王晨,又看了看威廉,嘴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个拳头。   威廉没有立即回答,但是围绕在他周身的那群黑雾却是越来越浓烈。那双不断在黑色与金色之间变幻的暗眸,也逐渐定格在金色。头上恶魔的犄角变得更加尖锐而凌厉,冷峻的脸庞变得更加深刻,那总是毫无表情的容颜,此刻却似笑似怒。   倏地一声,一阵拍打的风吹过众魔面前,狂烈的旋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过了许久才消减下去。   “我……操!”刘涛目瞪口呆,看着威廉的身后,愣愣巴巴。“我、我现在相信他一定是魔王了!”   那是一对洁白如雪的巨大骨翼。千根白骨交叠林立,组成一双翅膀,那闪着寒光的白骨,那一根根尖利的骨羽,形成一幅美丽又让人心生惧意的画面。   骨翼慵懒地伸展了两下,又抖了一抖,似乎是在习惯因长久不使用而产生的生疏感。   “啊……”   长长的一声叹息,似乎是终于脱去了那一层外壳,终于解开了束缚的枷锁。   威廉再次睁开眼,这一次,没有人敢直视他的双眸。   那是凌厉锋锐,属于魔王的目光。   “我,威廉姆斯,第十八任魔王。”他沉沉的声音,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压迫感。“本应该在此见证,新一任魔王的诞生。然而,事情似乎出现了许多意外。”   目光转向王晨,这个与威廉同一副外表,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的魔王低低地开口道:   “你,由人类抚养的魔物,在我封闭自我时所辅佐的幼儿,你可知道自己所作出的选择?”   “我知道。”王晨静静道。   “封闭自我?什么玩意儿?”一旁,刘涛低声地问一旁的柏飞。   “一种法术,可以暂时封印自己的主人格,以另一人格现世,在此期间会不记得主人格时的记忆,只存在封印前就设定好的记忆。”柏飞若有所思,“我还说为什么之前的威廉有些奇怪,原来是魔王封印自我后产生的人格。”   “那现在威廉去哪了?”   “不存在了。”姬玄道:“现在,只有魔王。”   说完,他对着威廉姆斯半跪□,恭敬道:“候选人姬玄,参加陛下。”   他一开头,余人纷纷接连跪下,唯独王晨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魔王的目光转向他,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只是继续问:“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的选择是——”王晨走到韩瑟身边,扶起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轻轻地抹去他嘴角的一丝血迹。   “让人类自由地活下去,无论他们是生存还是灭亡,魔物没有资格干涉。”   魔王的目光沉了沉,“很遗憾。”   “很遗憾,与你的意愿相悖是吗?不过这就是我的决定。”   “遗憾的是,你的答案让你失去了继承王位的资格。”魔王淡淡道:“被人类蛊惑住心神的魔物,没有资格统领众魔。”   天空中的饕餮还在静静地盘旋着,魔王说出否定道语句的那一瞬,王晨眼眸眨动了一下,随即,笑了。   “有没有资格,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他指了指天空,“谁能继位,只有上天才知道。而老天爷也觉得,现在是你退位的时候了。”   “狂妄!”   冷冷的一声斥责,并不是魔王所说,而是来自于另一个魔物。   那是一个与威廉姆斯长得有七分相像的魔,不过更显年轻一些,在场有魔物喊出了来者的名字。   “莫尔西斯!”   魔王的亲弟,一系列圈套的谋划者,早早就窥视着王晨的人。   莫尔西斯出现在魔王身后,所有人并不意外,只是看着他手中托举着的六枚人类灵魂,有人控制不住地牵动了情绪。   一个是姬玄,另一个则是周子慕。因为他们知道,那些灵魂中有他们在意的人。   “即使由冥冥来决定魔王的继承,也绝对不会是你。”莫尔西斯看向王晨,话语中带着一份嘲笑。“你不过是一个非人非魔,连**的个体都算不上的排泄物,哪有资格继位?”   此话恶毒,却是真实。   魔物没有情感,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接触人类的过程中吸收部分人类的情感。   这就像是人在生活中吸收的有害物质一样,长期积存会损害身体的健康。尤其是活得格外长久的魔王,他体内堆积的感情比一般魔王都更多。为了不让这些多余的情感影响到正常的判断,魔王使用了一个特殊的法术,将这些情感全部从自己身上剥离开,这就是王晨的身世。   “二十多年前,兄长为了剔除多余的感情将你从他体内剥落。没想到却被人类捡去,养成了这么一个半人半魔的家伙。不过是一个废弃品,哪有资格继承王位?”   莫尔西斯格外狠毒的话,却没有收到预想的成果。   “原来是这样。”年轻的候选人竟然笑了,笑得愉悦。“原来我也和人类一样,是有感情的。”   末引:   你被领养来是有目的的,这些人一样是要利用你。   无论多少次在心底这样提醒自己,王晨还是无法拒绝,那家人真诚热切的笑脸。   十几年的共同生活,让他同这些家人渐渐培养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然而,在这份感情之外,却是更残酷的现实。   他不能与他们同姓,甚至不能与他们同住,二十岁后,他独自搬了出去。这意味着,最终的考验也将开始,即将有魔物来接他。   那一晚,他看着养父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妹妹默默抽泣的背影,却什么都无法说出来。甚至,他连伪装出难过,都无法做到。   二十余年的朝夕相处,这一家人教会了他什么是人类的爱,教会了他如何去接受别人的爱,却始终没有教会他,如何去爱。王晨心底以为,这是他生来欠缺的能力,因为他是魔物,与生俱来便不会爱。   直到看见韩瑟倒在尘埃中的身影,王晨也无法流出一滴泪。   因为他是魔物,而魔物没有情感。所以不是他不哭,而是他不会哭,不是他不伤心,而是他不懂得伤心。   然而,这种藏在心底深处,愁闷而无法发泄的情绪是什么?为什么如此苦涩,又难以化解。   这一刻,莫尔西斯的一句话却点醒了他。   原来即使他是魔物,也是能有感情的,原来即使是魔物,他也是特别的那个,他是可以悲伤可以哭泣的。   低下头,王晨紧紧握住韩瑟冰冷的手。   那曾经温暖的大手,此刻却再也暖不了他。不过这一次,可以由他来温暖这双冰冷的手。   就像是——   李明仪的私,苏扬的怨,张素芬的贪,钟余义的愧。   李明仪的爱,苏扬的爱,张素芬的爱,钟余义的爱。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永远忘不掉那个小小的家,忘不掉韩瑟手掌的温度,终于明白为何魔物们数百数千年来如此贪求人类的灵魂,却永远像不可得一样无法满足。   魔物贪求人类,因为他们从来不曾拥有情感。   魔物鄙夷人类,因为他们自己嫉妒人类拥有的情感。   如飞蛾扑火,不知不觉地陷入绝望境地中,这就是魔物们可悲的傲慢。   于是他便在此刻抬头,看着魔王以及他的胞弟。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话吗,威廉?”   【希望您能继承王位,不要让我有机会背叛您,殿下。】   【放心,我不会给你背叛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了断网啦!!!明天再回留言,希望能发上去,阿门! 75终审·傲慢终上 引: 佛家言,傲慢分为七等,列如: 慢,过慢,慢过慢,我慢,增上慢,卑慢,邪慢。 大体,其实只分为两种。 其一,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天分,而产生的自傲自满。 其二,对于自己未曾拥有的,却依旧自我意识旺盛地去鄙夷他人。 后者,也可以说是一种由过度自卑到极端而产生的傲慢,是一种卑微的扭曲。 曾经王晨以为魔物们的傲慢就来源于此,是为卑慢和邪慢。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如果要给这世上再增添一种傲慢的话,那或许可以命名为魔慢? 明明无法拥有,明明无比渴求,却要故意鄙夷,故意践踏,以此来掩饰自己心底的渴望与卑怯。 ——最大的骄傲与最大的自卑都表示心灵的最软弱无力。 ----------------------- 莫尔西斯心底隐隐的不悦,还有一份被他下意识忽略的危机感。 王晨,这个由人类抚养长大的异类,这个明明只应该是一个排泄物的废品,为何竟能够让他感受到威胁? 明明这几个月来,从威廉第一次接触王晨,到之后他们所遭遇的每一次事件,都无一不被他掌握在手心。明明清楚这只是一个稍微特别一点的魔物,为什么总还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莫尔西斯向来是没有把握绝不出手,而现在,他觉察出王晨带给他的危机,这一刻,他决定在危机发生前提前出手。于是,他举起手中托举的六枚人类灵魂。 这一举动,将在场所有魔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六枚特别的人类灵魂,是莫尔西斯费尽心思所找到的。 爱,悲,惘,贪,惜,恨。这是人类最基本的几种情感。曾经莫尔西斯以为,对于魔物来说,这些情感就是毒药。而现在,他却把他们捧到魔王面前,恭敬地递上去、 “这是什么?”属于威廉的声音,却以绝对不属于威廉语气冷漠地问道。 “这就是人类所拥有,而我们所没有的,陛下。”莫尔西斯道:“曾经我以为,对付人类,不懂得情感最好,但是最近发现似乎这个想法并不正确。” “陛下,您曾经潜伏在王晨身边数月,以您的封闭人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难道您就没有发现,这个卑微的魔物他与众不同之处并不是他时间逆流的能力,而是他能够理解人类的情感。”莫尔西斯瞥了眼王晨。“正因为理解,所以能够接近,正因为融入,所以更方便操纵。以王晨为例,我认为只有魔物掌握了人类的情感,在将之玩弄于鼓掌间后,才能够真正地俯视与人类之上,不被他们迷惑。” 他举起手中的几个脆弱的人类灵魂,道:“这是一个非正又非负的灵魂,吞噬他们并不会对比下的身体产生影响。而在真正融合他们并不被其所伤之后,您会变得更强大,成为永恒的王。” 莫尔西斯深深地低下头,“这个世界不需要新的魔王,只有您是我们永远的王者,陛下。” 魔王看着自己跪下的胞弟,声音中是听不出的情绪。 “你要我成为永恒的王?” “是的,陛下。不,兄长,世上没有谁比您更适合。”莫尔西斯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眼前这强大无比的魔王。“强大是世界唯一的真理,没有谁会不服从与您。”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突然有一个声音插入进来。“这世上真理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绝对没有哪一个是唯一的。” 莫尔西斯有些恼怒地看向插嘴的魔物,王晨。 “若是让威廉继续坐守王位,第一个不赞同的就是我。”毫不畏惧莫尔西斯愤怒的视线,王晨看向魔王。“更何况身为魔王,总是要有几分诚信吧?你曾经亲口说过要奉我为王,转眼间自己却想一直赖在那位置上不走。这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 “说那些话的并不是陛下,只是他封闭的一个人格而已。”莫尔西斯反驳道:“这不成理由。” “是吗?一部分人格就不是他了?”王晨转身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魔王,看着那熟悉的容颜和陌生的表情。 还是一如既往的总是轻蔑地看着别人,似乎谁都没有进入他的眼中。那双诡异的异眸明明是看着你,却又好像没有。那眸里的光芒已经变得陌生,但是王晨偏偏就要在其中寻找那一份熟悉。 魔王的眼中清楚地映着他的身形,一个与人类无二致,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身形。似乎和长着双骨翼,头生双角的魔王比起来,他其实是再平凡不过了。 王晨突然开口,“威廉,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只有我一直没有魔物的特殊形态,没有翅膀,没有尾巴,也没有角。” “……” 魔王看着他,没有出声。 “说实话,那时候我心里的确是有点不舒服,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和你们不一样,就好像我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魔物,在这世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本来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王晨理都不理睬一边插嘴的莫尔西斯,继续道:“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其实我一直介意的特殊形态,很久以前就表露出来了,无时无刻不在。而就因为这样,我才忽视了它。” 年轻的候选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没有尖锐的爪子,没有奇怪的装饰,平平常常。 “——原来我的特殊形态,就是人类。” 王晨道:“我有与人类一样的外貌,在相同的环境下成长。我能理解他们的情感,也同样有人真正地关心着我。而现在,也能开始去学会爱其他人。特殊其实一开始就存在,即非人,又非魔,但同样即是人类也是魔物。” “这个王位我一定非舀下不可。”王晨抬头,看着那沉默的魔王陛下。“不管是为了让我自己活下去,还是为了贯彻自己的选择。” 寂静许久的魔王终于出声。“登上王位后,你会如何审判人类?” “我们是魔,又不是神。人类自有他们的生活,当然是让他们自己去生活,是生是死是人类自己的命运,魔物无需干涉。” “不。”魔王否定他,“必须干涉。混乱无束的人类只会制造更多的麻烦,放由他们不去管。”他看了眼因怨入魔的周子慕,因惰入魔的刘涛。“——只会产生更多的阻碍,甚至还会影响到我们自身。” 最后视线投向姬玄,魔王道:“魔物若是被感情所左右,只会变得越来越弱小愚蠢。” 王晨看着他,“所以你不认可我,也不愿意将王位传给我。” 魔王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这一点与还是威廉的时候倒是一摸一样,每一次只要他与王晨意见相左,魔物管家都会使用沉默抗议**。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王晨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即使变成魔王了,威廉别扭的地方还是一样没有变。 不过,他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刘涛。” “啊?啊!在,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被点名的刘涛仓促回应。 “你说,如果你想要一样东西,但是对方却偏偏反悔不肯交给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抢啊!谁的拳头大谁说的算!”刘涛大大咧咧道。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这个缺一根筋的会这么直白地回答王晨。换做是人和其他魔,哪怕是周子慕,也不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这个答案。因为他们知道,王晨想要抢的是什么,抢夺的对象又是什么。 王位,魔王。哪是说抢就能抢到的呢? 不过也正因为困难,才更有抢夺的价值。血脉里属于魔物的天性在沸腾,王晨看着前方的魔王,轻声道: “敢不敢与我比一比?” 王晨自信或者说是傲慢的笑脸,刺痛了魔王陛下的眼,也引起他心底的怒火。那是从发现王晨身世后就一直被刻意压抑的怒意,还有对于逃脱自己掌控的年幼魔物的不满。 他说:“你太弱。” 够直白,一针见血,单论实力王晨连莫尔西斯都打不过,又哪是陛下的对手。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指着莫尔西斯手中那六枚人类灵魂道:“那就来赌一把。” “你不是要吞噬这六个人类的灵魂吗?我就赌你无法吞噬他们。赌注是王位,如果你输了就要把王座交给我。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我要将你吞噬。”魔王的眼中闪现着隐隐怒意。 “好啊。”王晨无所谓地道:“你想吃便吃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陛下……”莫尔西斯皱眉,想要反对,却被魔王挥手阻止。他指着天空中那蛰伏的巨大深渊——饕餮,道:“没有人能逃过它的眼,即使是我。” 莫尔西斯眼中带着些警惧看了那无声咆哮地巨兽,默然退下。 于是这一场事关王位的赌注,便这么开始了。 “等一等,我要加一个条件。”莫尔西斯对王晨道:“你既然赌陛下无法吞噬这六个人类的灵魂,那么你又如何?如果你也舀他们没办法,便不能算你赢。” “这家伙话怎么这么多!”刘涛不满道:“一会这个一会那个,啰嗦。” 不远处的莫尔西斯突然淡淡瞥了他一眼,刘涛瞬间闭嘴,不敢多说。 “我也要加条件。”姬玄突然道:“即使王晨无法吞噬那些灵魂,却可以控制他们,便也算他赢。” 莫尔西斯诧异地看着姬玄,“你看好他?” “没有。”姬玄面无表情道:“不过我也不想他输。” 王晨回头对他道:“看好我,你能回本的,不亏。”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莫尔西斯那家伙不爽而已。”姬玄扭头。 “废话少说。” 魔王突然不耐地开口,“既然想要比试,你过来。”他紧盯着王晨,身后的骨翼在簌簌地抖动。 “就来试一试,谁才是正确的。” 莫尔西斯将六枚人类灵魂放到他们中间,王晨和魔王一左一右,各自对那些灵魂伸出一只手。 在一切开始之前,魔王突然说了一句。 “我最讨厌你的,便是这种无知的傲慢。” “彼此彼此。” 末引: 如果说傲慢是一种罪,那么世上便没有谁不是罪人。 考生因为自己的成绩优于他人而产生的自得。 女孩对于其他姑娘的穿着打扮下意识地评价与抨击。 当取得了一点点成功时,忍不住地炫耀与沾沾自喜。当别人成功时,祝贺之下的艳羡与嫉妒。 贫穷者认为自己比他人更有骨气,富贵者认为自己比别人拥有更多,智慧者认为自己超人一等。其实仔细算来,都可以算作是傲慢。 如果傲慢是一种罪,那么连神都无法给人们定罪。因为这定罪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所以有人说,这世上只有傻瓜才不会傲慢。 错了,傻瓜说:我比你们都看得透彻。 这就是傲慢,一种无法逃脱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会有(中),如果没有(中),那么最后一章一定是个大章。 76终审·傲慢终中 嘻嘻闹闹的人流,喧杂的人声。 嗡嗡,嗡嗡。 那些人声话语,好似苍蝇的发出的令人烦躁的声音,模糊不清,却又无时不在。 他有些茫然地站在人群中,看着周围来往如梭的人影,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何在此地,何时在此地。 “喂,小哥,你究竟买不买啊?” 身旁突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手里舀着一个物什。“刚才说好的价钱怎么样,不能再便宜了!我这都已经给你打过折了!” 他侧头看了一下,想,难道自己刚刚是在这里买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了神。 那推销的小贩还在说着,看着对方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像没吐出一个字就有一个有型的字符从他嘴里蹦出来,然后飘到空中,和其他人说出来的话语一同,汇聚成一个乌黑的,深沉的巨大云雾。 当然,这一切只是幻想,抬头看一看天,什么都没有。 “我不买。”他突然失了兴致,转身就想走。 “哎,等等,怎么能说不买就不买了呢?刚才不是谈好价钱了么!”小贩急了,拼命将手里的东西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啊,你看看,都是上等的好货色!” 那红艳艳的一团物体,就那样被推到了眼前。 ——是一团血肉! 一颗还带着脉动,经脉血丝清晰可见心脏,噗通,噗通,以一种缓慢而又诡异的频率,这颗心脏还在缓缓地跳动着。 每脉动一下,就有更多暗红的鲜血从心室里流出来,沾满小贩一手。 这贩子像是浑然没注意到,继续对他推销道:“还新鲜的呢!买不买,再便宜你一点。”看他的神色,好像是在说什么猪肉羊肉,而不是一颗人的心脏。 在这副日常的画面中,那颗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带着一种阴森的恐怖。 隐藏在日常的异常。 可偏偏,周围却浑然没有注意到,甚至旁边的摊位上还有人在卖着其他人体器官,甚至还有一个睁大眼睛的头颅,在对面摊位上挂着,那双不瞑目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他,不,或者说是盯着那小贩手中的心脏。 他莫名地觉得那颗头颅很是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兄弟,要不要?”回过神来,面前的小贩还在推荐。 他刚想拒绝,突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心脏是她的吗?”他指了指对面摊位的那颗人头,一个女人死不瞑目的头颅。 “兄弟好眼力!”小贩竖起大拇指,突然咧嘴笑了笑。他这才注意到,这小贩嘴里满是尖锐的牙齿,像是野兽一般。 “她想要的不得了,甚至还想过来偷走!这不,前几天被抓住了,现在头就挂在那边示众呢。”小贩嘿嘿笑两声。“这心对她有独特的功效。只要她吃了这颗心便能换走另一个人的命,所以这女人想要的不得了!” 说话期间,那颗女人的透露还是死死地盯着这边,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嫉妒。 “我要了。”鬼使神差地,他将这颗心脏买了下来。在小贩谄媚地目光中他收好心脏,将它提到了对面摊位的那颗头颅那。 “想要吗?” 那死不瞑目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是愤恨阴毒。 “我可以给你。”他冷声说:“但是有一个要求。在你眼里的血泪流光之前,你不能使用它去换任何一个人的命,否则,你的灵魂就归我。” 恶魔的契约就此定下。 女人欣喜若狂地收下了心脏,没有手没有脚,只有那颗光秃秃地头颅,贪婪地注视这个神奇的宝贝。她可以用此换取任何人的好运与美丽,她可以用此夺走任何人的幸福。 多么美好,快乐的期待啊,而这一切只要等自己眼里的血泪流光就可以了。 她鄙夷那个与自己定下契约的笨蛋。真是愚蠢,自己有了这么美好的东西,怎么还会流泪!一定会很快的,很快她就能使用它了。 欣喜若狂的头颅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中的血泪却是越涌越多,连成一条血线。 嫉妒的头颅为了夺取别人的幸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掉这颗神奇的心脏。她虽然有双眼,却看不清真实,看不出这颗被她垂涎欲滴的腐坏心脏,是自己仅有的一颗心。 头颅想要吃掉这颗心,那双眼,却在为自己同体同胞的心脏默默哭泣。怕要永生永世,都流不尽这泪水。 这是魔鬼定下的契约。 离开了卖心的小贩和女人的头颅,他又在这个喧闹的市场继续逛着。这里出售各种异想天开的物品,琳琅满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时不时地会有摊主将他拦下,摆弄着手中的稀奇货,问他想不想要。 他一脸路过了好几个摊位,却在一个笼子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不足一人高的笼子,一个伛偻的身影正蹲坐在里面,似乎是被囚禁着不能出来,然而奇怪的是这笼子的大门明明是打开着的,里面的那个人却始终不迈出一步。 “他这样好久了。”旁边的摊主介绍道:“这个笼子,别人能进能出,只有他永远都出不来。别看笼门是开着的,可是笼子还是所的,没有钥匙,他一辈子都不能出来。” 看着里面那背对着外面,沉默的背影,他问:“钥匙在哪?” “谁知道?”摊主耸耸肩,“或许早丢了,或许本来就没有钥匙。如果你能让这人从里面出来,我就将他送给你,怎么样?” “如果我能打开,将他给我。” 不知何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摊主和他身旁,这家伙容貌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他抬头,看着这个新出现的竞争对手,对方也正好望过来,眼中是不屑与轻视。 他突然笑了,“好啊,那就比比看。你先请。” 阴影男望了他一眼,向笼子走去。他对笼子里的人道:“你可以出来,只是自己锁住你自己。” 那身影微微颤动了一下。 阴影男挥了下手,一副光影出现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少年,面容清秀,脸带笑意。这个幻化出来的少年,对着笼子里的人影轻声道:“子廉,子廉,你出来吧,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笼中人慢慢抬起头来,那是一张苍老的面容。笼中人看着少年,眼角留下浑浊的泪水。 “……原谅我了?” 少年笑得温柔,如同以往,他身上还穿着干净的袍子,脸上还带着纯粹的信任。一切都渀佛,还是最开始的模样,那么美好,让人向往,让人…… 笼中人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摸少年的脸庞。然后那枯瘦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幻影,就像是被灼烧了一样。笼中人发出凄厉地嘶吼声,突然更缩进角落,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双臂。 “不,不,不!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他颤抖着哭嚎着,缩得更紧了。 阴影男突然皱了皱眉,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他恼怒地瞪过去,正是那个原先与摊主说话的青年,也是看他好戏的竞争对手。 一旁的摊主,也在呵呵笑着,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阴影男突然怒了,对着那青年道:“为什么笑?” “笑你傻啊!”听见阴影男的问话,他擦去笑出来的眼泪。“你不仅傻,还狂傲自大。以为这种肤浅的自欺欺人能够让他甘愿走出来?” 阴影男皱了皱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他们恨得还不够深。”他顿了一下,“爱的还不够深。”说完,他走向摊主。 “有趣吗?” “有趣,有趣。很多家伙来试过要放他出去,也不是没用过这种方法。”摊主道:“可每一次,在听见原谅这个词后,那人就更不愿意出来了,还嚎啕大哭。” 他装作不在意地问:“那你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厌烦了?” “厌烦?为什么要厌烦?” “来来回回折磨这个笼中人,看他哭泣哀嚎,岂不是很没有新意?”他道:“折磨别人,其实自己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快乐,不如放他走好了。” “放他走?” “他走了,你才能离开。而且你心里,其实也不恨了。再多的恨,这么久的折磨也该磨去了。”他看着摊主,“你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要对他问吗?” “……有。”摊主沉默了好久,突然走到笼子前,对那还在哭泣的笼中人道: “他死得很惨。” “满身都是伤口,被人当驴子使来推磨,每天吃不饱饭,睡不够觉。” “那双曾经给你磨墨的手,去给别人砍柴掏粪。” “那双曾经陪你一起远足的脚,生疮烂浓。” “最后死在柴房里,被人裹了席就埋了。” 摊主每说一句,笼中人就颤抖得更加厉害,最后,甚至连蹲都蹲不住了,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默默流泪。 摊主低头,看着他,问: “临死的时候,他还想着你。”摊主笑了笑,说:“他恨你,至死都不原谅你。” 颤抖突然停止了,笼中人迷惘地抬起头来。“他恨我?”见摊主点头,笼中人突然笑了。那一笑,白发变青丝,苍桑转蓝颜。像是突然安心了,笼中人扶了扶心口。 “恨,恨就好,恨我就好。”像是这么多年的等待和苦役,只为了盼这句话。不求宽恕,不求原谅,只求被结结实实地恨上一场,才能瞑目。 摊主看他这副模样,又问:“如果再回到那晚,你还推不推那一下?” 笼中人顿了顿,须臾,缓缓笑开。 “推的。” “不过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他的手。” 与子携手,与子同亡。 摊主也笑了,“那便好,那你便走吧,我也走了。我去找我家小孙孙,你要不要一起来?” 笼中人点头,走出笼子的那一刻,又变成往昔那黑发的小少年,嘴角带着笑意,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喊。 【子廉,子廉,我等你。】 两人一同化作光晕消失,许久,摊位上只留下两个字。 【爱恨】 青年走上前,笑了,舀手沾了沾那字迹,对身后还藏在阴影中的魔道: “这一局是我赢了。” “我不懂,为什么他不想要被原谅?” “答案很简单,因为爱,也因为恨。” 原谅是宽恕,原谅是自救,原谅是解脱。 子廉不想被救赎,不想被宽恕。他只想让自己受尽折磨,去还了那罪孽。因为这世上最恨当日那一推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是以,宁愿永世受沉沦,不从诸圣求解脱。 当然也正因为爱,才会悔,才会恨。所以,恨也不解,爱也不解。爱恨,才解。 周围的喧哗吵闹,又重新涌上他们耳边。 青年和阴影男共同注视着外面,半晌,阴影男道: “还没有结束,还没有完。” “是吗?你不服,那就接着比。” 两道人影又向那吵闹冗杂的市场走去,一瞬间,便湮没在人群中。 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 这翻涌沸腾的深渊之海——人间道。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果然还要再写一章才能完结! ps:感谢佑希昨天的手榴弹,你真是投了好多次了,我已经能感受到你们那真挚的爱意,╭(╯3╰)╮!为了这份爱,好好码结局。最近家里网速不好,大家的留言都仔细看过了,有些没来得及回,等网速好了补上! 77终审·傲慢终 下 青年与他的竞争对手,在喧哗的市场逛了一圈。 一路上,或有较量,各有胜负。然而总的计算下来,竟然是一直默默走在最后的青年赢得更多。 在这个似乎汇聚了无数妖魔鬼怪的闹市里,只有他有着一副完全属于人类的外貌,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注视着市场上发生的一切。 而他的竞争对手,那个头生双角的恶魔,眉头已然锁紧。 他们俩身上都萦绕着一团黑气,这不知何处而来的烟雾越来越深,都快将他们的身形给遮掩住。恶魔烦躁地挥手驱散这团黑雾,但是毫无作用。 黑色雾气被挥散后又紧紧地攀附上来,贪婪地贴在他身上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像是在嘲笑他这无谓的举动。 一旁,那些摊主们看见这一幕,也齐齐地桀桀怪笑起来。 然而等他回头瞪过去时,那些人影又全部缩回头去做自己的生意,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但是在暗地里,那些目光又如影随形地攀附在他们身上,贪婪地窥探着。 恶魔厌恶地看了周围一眼,有些悻悻地放弃了挥手驱散黑气的打算。 看见他这副烦躁的模样,青年轻笑出声。 “它们要看便让它们看,要跟便让它们跟好了。” 这一圈逛下来,他们俩都大概了解了这个看似正常的杂货市场的诡异。不仅是那些稀奇的货物,也不是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而是这整个市场都像是一座汇聚着无数恶意的大杂烩。 这是一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舞台——等待着谁将最后胜出。现在一路下来,胜负的天平似乎已经渐渐有了倾斜。 因嫉妒而泯灭良心的女人,不求原谅的卑微灵魂,被梦魇束缚着的女孩,寂寞而贪婪的老人,渴求亲情的年轻人,所有这些带着强烈情感的灵魂,全部都选择了那个青年,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们有时候宁愿选择痛苦,也不愿意选择恶魔编织出来的美好的谎言。 恶魔正一步步落入下风,皱眉,抬头看向对方——那个总是让他轻易就生起怒火的年轻人。 人类的外貌,人类的思维,人类的情感,这个通身上下充斥着人类气味的青年,总是莫名地就让他厌恶。似乎一看到他,自己心底就生出一股无端的情感,暴躁冲动,不受控制。 所有不受控制的事物,恶魔都不喜欢。所以这个总是能够引起自己情绪波动的家伙,是不是应该早点清理掉? “你想干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逼问,恶魔回神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先于意识行动。锋锐的指尖紧紧锁住青年的喉咙,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撕裂他。 “气急败坏,想要先除掉我吗?”青年笑了,被勒着脖子的明明是他,但是此刻两人的处境却仿佛颠倒过来一样。 威胁者面色苍白,被制服者倒是一脸坦然。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扭,威廉。” 听到名字的那一瞬,恶魔突然颤了一下。他勒着青年脖子的手指慢慢收紧,手指下便是一划即破的肌肤,那潜藏在肌肤下的血液在汩汩流动。 如此脆弱,这般轻微的呼吸,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掐断。恶魔的呼吸重了起来,眼中的金色异芒更甚。 像是注意到其激烈的情绪,他周围的黑气变得更加浓郁,像是缭乱的鬼影一般摇曳挥舞着。周围喧闹的气息也一下子远离,寂静而又沉诡,独留下他们俩。 然而那可以轻易掐断这脆弱脖颈的手,却迟迟没有用力。他是在…… “为什么要犹豫?” 青年一口点破,“如果在这里杀死我,这场胜利就属于你了。你不是一向以利益的最大化为处事原则么,为什么不动手?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面色一凛,恶魔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声音沙哑道:“魔物没有畏惧这一词。” “不,你有。”青年紧紧地盯着那双异眸,“你们都有。与生俱来你们便害怕人类,害怕着人类的情感。” 恶魔挑眉,想要发出不屑的冷哼。 “别急着否定。如果不害怕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青年蛊惑般地笑起来,那笑容在恶魔的眼中格外的刺眼。然而他却无法出生反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害怕人类,又如何反证? “不能证明?那我就来证明你们的畏惧好了。” “首先,我问你,为什么面对那些灵魂的时候,总是想要用虚假的快乐来诱骗他们?” “因为他们喜欢。”恶魔道:“人类总是沉浸在自我中,自欺欺人的快乐可以让他们满足。” “是啊,你说的没错。”出乎意料的青年竟然肯定了,然而他接着又道:“不过你也错的离谱。人类或许会为了缓解痛苦,而陷入一时的自我欺瞒中,然而他们不会选择永远去逃避真实。” 那双黑眸紧盯着恶魔,道:“虚伪的快乐过后,带来的只有更大的痛苦与空虚。而悲惨的现实却能无时无刻地惊喜着他们,无时无刻鞭笞着他们。因为痛,才是人生。喜欢虚伪快乐的应该不是人类,而是魔物们吧。” “不敢接近快乐,是害怕自己接触过后,再也无法脱离。” “嘲笑人类陷于痛苦,是想证明不沾染感情的自己有多明智。” “然而归根结底,你们根本就是害怕。害怕自己变得如同人类一样脆弱,害怕自己比人类更容易沉溺。毕竟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物,可是有着更大的诱惑力。” 轻轻抬起一只手,青年去触碰恶魔那冰冷的脸颊。然而感受到那手指所带来温度,恶魔却轻颤了一下,避开了。 “瞧啊,这就是害怕。”青年笑出声,“魔物们是多愚蠢啊,因为害怕被烫伤,甚至都不敢去接近这份温暖。应该说,你们是可悲。” 恶魔眼中闪现过怒意,下意识地收紧手指。 “难道你就不害怕?难道你就与我们不同了吗?别给我这么傲慢地评论!” 手指越收越紧,那尖锐的指甲已经划破肌肤,流出丝丝刺目的红色液体。那温热的红色沾上恶魔的手指,仿佛有着要将他烫伤的温度。 这个家伙,这个狂傲自大的家伙,竟然连血液的温度都与人类一模一样。 恶魔恼怒地看着被自己掐着脖子的那人,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畏惧,即使死亡濒临,这个可恶的家伙眼中,也只有嘲笑和讥讽。讥讽魔物们的失败,讥讽魔物们的懦弱,然而,却让人无法反驳! 这才是最可恨的事情! 黑色雾气如飓风般在他们周身旋转着,那些黑色阴影中不是变化出扭曲大笑的人脸,它们贪婪地看着这一幕,蛊惑着,闪动着。 杀吧,杀吧。 杀了这个让你气愤的家伙。 杀了这个傲慢的家伙。 无声的催促不断在耳边响起,犹如来自地狱的低语。 恶魔看着手中那面色苍白,几乎无法呼吸的家伙,却兀然撞进对方那深色的眸中。那一瞬,有无数的记忆碎片划入脑中。 【终于找到您了,殿下。】 【请您有一些候选人的自觉好么,不要再独自涉险。】 【多添一件衣服,殿下。】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将您一直束缚在身边。】 永远地站在他身后,永远地关注着他,为他谋划一切,为他准备好一切。不知不觉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幼儿就占据了全部心神,原本的义务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 看着他一点点变得强大变得**,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扩大。就这样任由他成长,脱离自己的掌心,这本是应该期待的事情,为什么总有一股不安。 是因为他总是与别的魔物不同么,还是因为心底隐隐预知——他最终,会选择与“自己”决然不同的道路吗? 【请务必要登上王座,不要给我背叛您的机会,殿下。】 【放下,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年幼魔物傲慢又自信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而此刻面前却是一张隐忍着痛苦的苍白面孔。 恶魔的眉角刹那间抽搐了一下,渐渐地松开了手,但尖锐的指甲仍然没有离开对方的脖子。 “殿……王晨。” 一瞬间几乎都要喊错称呼,恶魔紧皱眉头。“为什么,一定要站在人类的那一边?如果你愿意放弃他们,便将这宝座分一半与你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像王晨原也是他的一部分,也有足够的潜力,这空荡荡的王座一个魔坐久了也有些寂寞。 “咳咳,咳……哈……” 咳出喉中的一些淤血,王晨又笑了。“我没有站在人类一边,也没有放弃他们的资格。” “说谎,你一直袒护着人类,比起魔物你更喜欢他们!” “……或许吧。”王晨困惑地眨了眨眼,缓缓伸出手来,触摸自己脖颈处留下来的血液。 温热的,就像是家人对他伸出的手,将他从那冰冷的黑暗中拯救出来。然而现在,那个曾对他伸出手的人却已经冰冷了。 王晨眸色黯淡了一刹,随即,又亮起来。 至少现在,他不是一无所有,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温度,不是吗? 他收回手,对着近在咫尺的魔物缓缓伸出去。恶魔皱着眉,却没有阻止他的接近。直到那双带着血迹的手要抚上他的脸庞,恶魔才有了后退的冲动。 “不要躲。”王晨道:“如果想证明你不害怕的话,就不要躲开。” 一句话,就让好胜的恶魔乖乖地接受了他的触摸。和刚刚那次触碰一样的炙热的温度,但是不一样的是,这份温度现在似乎不那么可怕。 “我也许真的偏爱人类。”王晨说:“因为人类是有温度的。” “温度?” “魔物总是冷冰冰,没有体温,没有情感,就像是一片黑暗。但是人类却是彩色的,温暖的,情感丰富的。即便是我,也知道在这两者之间会选择哪一个。”看着恶魔露出不解的神情,王晨顿了一下,又换了一种方式解释。 “我昨天在窗台上,看到一只被冻死的苍蝇。那一刻,我觉得魔物很像它。” “你说苍蝇——!”恶魔难耐地挑起眉,眼带怒意。 “听我说完。”王晨笑了笑,“被人厌恶,只能在黑暗中生存,最后的结局是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孤独地冰冷地死去。难道不是与魔物们很想象吗?” 这么形容真让魔无奈,却又无法反驳。 “……人类死去后,尸体也是冰冷的。” “是啊,尸体都是冰冷的。但是人类死去了,还会有记得他们的人,在那些人记忆里他们永远是鲜活温暖的。而苍蝇的尸体只能在黑暗角落,渐渐变成一缕灰尘,甚至连它的存在都不会有人记得。” “……” “岂不是太可悲?当时我就想,无论如何都不要像那只冻死的苍蝇一样,宁愿成为一段有温度的记忆,也不要变成冰冷无人追悼的尸体。” 王晨的手还抚摸在恶魔脸侧,现在那温度,也带着恶魔冰冷的脸庞都一同温暖起来。然而王晨却恶作剧般地收回手,让那刚被捂暖的脸再次变得冰冷。 “你——!” 恶魔有些惧怕地发现,在习惯了这种温度后,离开它之后的冰冷是那么让人害怕。 是的,害怕。他第一次明白这个词语的意义。莫名地,他想到王晨说的那只苍蝇的尸体。若干年后,等他死去的时候,也会是那样在某个角落,无声地变成飞灰吗? “有温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王晨说:“有人记得你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不想变成那只苍蝇,你也不想,是吗,威廉?” “……” 王晨笑了,蛊惑般地再次伸出手。 “那么,要不要让我来记住你?” 那双手的温度,恶魔还记得,炙热得似乎要将魔烫伤,但是却让人眷恋,舍不得那份温暖。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过分,恶魔顿了下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我觉得将魔物与苍蝇相提并论,很不相称。所以为了摆脱与那种可悲的生物一样的命运,勉强握住你的手也不是不……” 王晨作势要收回手。 恶魔一急,连忙牢牢握上去。 “可以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急躁,恶魔有些羞恼又有些气愤,他紧紧地盯着那双黑眸道:“你要一直记得我,否则……” “哎,你放心吧。像你这么别扭的家伙,想忘都忘不掉。” “……成为魔王后,你想怎么做?” “顺其自然,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啊,还有一个目的。”王晨笑了笑,“为了不让我可怜的魔物同胞们变成苍蝇尸体,看来得多做一些努力才行。” “你还差得远。” “不是还有你吗?前·魔王陛下。” “是现任,我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退位,未来的魔王陛下。” “死鸭子嘴硬。” 两个魔物相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每对外踏出一步,那些叫嚣的愤怒的黑影就像是要撕裂他们一样,怒吼地冲过来。即便是有魔王的抵挡,那些浓稠的黑暗却越来越深,越聚越多,像是要将他们吞噬。 “饕餮……”魔王看着周围,“它不想放我们离开。” “你说我们是在饕餮内部?”王晨有些惊讶。 魔王陛下白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怨念与恶意?” 说话间那些黑色阴影全部聚集过来,遮天蔽地,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时之间,视线内只有一片黑暗,除了彼此紧握的手,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样浓稠的黑,这样如墨般的暗,仿佛没有希望,没有明天,只有永远的夜。 这份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暗与绝望,像是恶兽般将吞尽一切,只剩下虚无。 王晨突然笑了,他握了握身边魔的手。 “怎么?”魔王陛下疑惑地看过来,同时皱眉。“现在这样,好像出不去了。” 王晨却毫不在意,迎面望着这遮天蔽地的暗,像是要击破长空一样,高声道: “哪里没有黑,哪里没有暗?夜晚总是会来临。” 他顿了顿,手中托起一个灵魂。那是一个痛苦愧疚却永远坚强不倒的灵魂,那是被人们认为是这世间最后一份善的灵魂。 “我曾经说过,要给这世界,点一盏灯。” 话音落下,一片微弱的光芒在这黑暗中亮起。那是有王晨手中那灵魂散发出的,细微的光亮。 微小,脆弱,仿佛一息间就能吹灭。 然而对着这如同深渊般的黑暗,这小小的一份光亮,却倔强执着地燃烧着。 “只要有这一盏灯,这世界便永远不会暗。” 暴怒,嫉妒,依恋,懒惰,□,劬劳,梦魇,贪婪——白夜。 一片片灯火亮起,逐渐照亮这周围的黑暗。 人类最深的恨,也是最深的爱。 灯亮,驱散这片暗。 “这世界哪里会被暗夜吞噬呢?”王晨笑了,点亮手中最后一盏灯。 傲慢——不允许这世界被黑暗吞噬。 刹那,白芒骤起!像是要照耀这天地,像是要驱散所有的恨,像是要温暖所有的寒冷。 魔王陛下说,要有光。 于是这世界,天亮了。 刺痛了所有人的眼,那一份刺破深渊的光亮,照进所有魔物与人类的眼中。 像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温暖,明亮,无所不在,又那么耀眼。 莫尔西斯愣愣地看着天空,看着逐渐消亡的饕餮,以及那盛起啊白芒。“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更何况是那个家伙。”姬玄也一同看着天空,兀地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一语。 【下回再做菜给你吃吧,小姬。】 他猛地回头,却除了这照亮一切的光,什么都没有看见。 姬玄凝望了那份空白许久,缓缓笑了。“让那个家伙继承魔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怎、怎么回事?这是老大与敌人同归于尽,变成圣光了?”刘涛还摸不着头脑,“哎呦,痛!你个鸟人打我干什么!” “真替未来的魔王陛下感到悲哀,竟然有这么愚蠢的手下。” “担心什么,这家伙只不过是个摆设,还有我。”周子慕插嘴道。 “靠,你们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背着我好上了!” …… 十里外,除魔组的成员们直愣愣地看着天空。那些温暖的光亮也落在他们身上,落在这帮一直默默与黑暗战斗,却从来没有得到一丝慰问的人们身上。 当白芒驱散黑暗的那一刻,似乎有谁在他们心底悄悄说了一句。 可以了,你们可以休息了,不用再战斗了。 不知是谁先哭出声来,接着这些刚毅的汉子们纷纷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中有委屈有辛酸,更有欣慰。 “对了!队长!队长还在那呢!” 有人这么喊了一声,突然所有人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向白光的来源奔去。 在他们身后的林中,苏扬静静地看着这些除魔组成员们奔走。 “果然如你所料,韩瑟。你的弟弟可从来不让人失望啊。”转身,苏扬走进林中深处。 在他背身的那一瞬,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手从白光中伸出来,轻轻地抚摸他脸庞。那一秒,苏扬顿住步伐,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留下来。他记得那个温度,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份温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份温暖的光芒照耀进每一个角落。屋内,躺在地上的韩瑟,嘴角似乎微微掀高了那么一度。尸体会笑? 一旁,莫尔西斯还在困惑,姬玄还在讽刺。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所有魔转身望向门口,在一片白光中,有两个相携的身影一同迈进。 其中一个笑了下,对众魔道: “我回来了,为了不让你们都变成苍蝇尸体。” 另一个说:“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殿下。” “威廉,是你?”王晨有些诧异地看着突然转换口气的魔王陛下,“那个傲娇魔王去哪了?” “我一直都在,他也一直都在。” 威廉望着他,突然微微一笑。“别忘记您的承诺,殿下。” 若不相忘,便一生守候。 王晨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威廉,魔物管家一如既往地任由他随意打量。 “恩,你还是这样顺眼多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很不顺眼,现在这么狂傲自大,真让人不爽。”威廉突然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又歉意地对目瞪口呆的王晨道:“抱歉,殿下。刚刚一不留神,让那个家伙跑出来了。” “……” 趁王晨还没回过神,威廉牵起小殿下的手。 “该回家吃饭了,殿下。”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殿下。” “……我哥!我还没把他救活!”王晨终于想起自己是将韩瑟给忘了,刚想转身,便猛地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声哀嚎。 “啊,队长!” “队长啊!” “队长你不能死啊!” 屋内,一直装死又被弟弟忽略的某人,终于忍耐不住了。 “够了!吵什么吵,没死也被你们哭死了!” “呜哇!队长诈尸了!” 只听屋内一片闹腾,威廉凉凉道:“听说除魔组最近开发出了几个秘密武器。其中一个,能有让人暂时假死逃命的功能。” 王晨转身就走,额角还带着青筋。 “我们回去,威廉。” “是,殿下。” 魔物管家嘴角悄悄掀起,带着自己小殿下离开。 那两只交握的手,一只温暖,一只也渐渐地被染上了温度。就如同这渐渐消失的光亮,虽然不会留下痕迹,但是那温度却一直铭记在心底。 这之后,夜晚还会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吧。 然而,那又有什么可怕呢? 王晨感受着手里的另一份温度,安心离开。身前,比深渊还要深沉的世界迎接着他们。但是,他心里却一丝畏惧都没有。 因为,灯已经点亮。 不信? 那便去看看心中,最亮的那盏灯,是谁为你点起,是谁为你温暖。 灯暖烛明,夜又何惧?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 啊啊啊,心里五味交加,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啊!打滚打滚,打滚打滚,怎么办怎么办。 算了,还是把结局发上去,看看你们会不会和我一样不舍的又欣慰吧,哈哈,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好肥的一章啊! 最后结局了,潜水的都出来露个脸吧,最起码让我记住你们啊! 难道有谁想做苍蝇尸体?(嘿嘿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