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唐枭龙传 作者:青菜哥 【内容简介】    唐玄宗开元之治晚期,政治愈加腐败。 唐玄宗更耽于享乐,宠幸杨贵妃. 一场席卷大唐王朝长达八年之久的动乱正在悄悄酝酿着......    江湖风云,我中有敌,敌中有我。 一个江湖泼皮无赖如何在这种复杂的社会环境中求得生存并成长为一代枭雄呢?    【本书严格按照历史史料编排,穿插作者个人对安史之乱的一些想法,有感兴趣者敬请翻阅,谢谢。】 标签: 唐玄宗 郭子仪 英雄 无敌 流水轩 第一章 痞子王三的难事   大唐。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   洛阳的夏季特别热,今年尤甚。虽说现在已经是日头西斜时分,洛阳的大街小巷的地面之上却依然热浪滚滚,酷热难耐,没有一丝风。   大道两旁的树上,知了被这酷热引的“吱吱”声声叫着不停。   一条街旁巷道之上,走来一名汉子。这汉子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梧。一双浓眉大眼,宽嘴阔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嘴里兀自哼着小曲,身子一扭三晃的向前走着。   汉子顺着小巷子里弯弯曲曲的小道走了一程,来到一处院落前,停下脚步。   他先抬头四下张望一番,又伸出手猛扣门环。   "梆、梆、梆"几声响过,又略等了片刻,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脑袋从门缝探了出来。   开门之人见了汉子,忙闪出身,紧走两步到了汉子跟前,行了一礼道::"哎哟……我的三哥哎,你总算来了。昨日咱们约好了是午时来的。你看看现在,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那帮哥们儿,都指着我刘全的鼻子骂了好几回了。你要再不来,那哥几个估计他妈都要扒了我这'牛皮'抽了我这'牛筋'了。”   汉子挤挤眼睛,讪笑道:“老子早前不就和你打过招呼了么,今日却是有要事要办,若不然怎么会让你‘刘歪嘴’这么一大早就跑来和那几个狗日的在这瞎掰活呢?恩……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刘全迎着汉子的笑容,道:“小弟看三哥这气色,估计哥哥这喜事却是不小哇,小弟这里先恭喜三哥了。”他顿了顿,给这汉子又行了一礼,继续说道:“那几个王八蛋,别提了,横竖瞎提条件。小弟唇枪舌剑,一阵苦挡啊,哎哟哟……这身子骨累的可是够呛了。三哥幸亏是及时来了,刚才我还怕着,万一三哥再晚来一时半刻,这几个孬货要是真动起怒来,小弟这……这……”   刘全话未说完,汉子眼睛一瞪,拍着胸脯说道:"我他妈看谁敢?敢在我王三的地盘上捣乱,除非他是活腻歪了!"   他这番话音落罢,又转过脸笑道:“你我兄弟,我这当三哥的怎么能让我兄弟亏着?等咱这事儿了了,三哥请客,全洛阳城的馆子你随便挑,怎么样?”   刘全一听汉子此言,脸上笑容连连,眼睛早已眯成一条缝,说道:"哎哟哟……三哥耶,你可是我亲哥,哈哈……全洛阳城的馆子随便挑啊!您……您这是得发了多大的财啊。没得说,没得说,别的咱不说,就凭三哥这一句热心话,我刘全今儿个这活就值当了。”   王三撸撸下巴,一脸得意的笑,意味深长的道:“此事嘛,以后再和兄弟细谈。眼前这几个人却是到底如何了?”   刘全晃着脑袋,笑道:“三哥,你猜最后怎么着?开始这几个孙子闹腾的挺厉害,最后小弟一时火起,将三哥当年一人横扫'翠红楼'的事儿,往那儿一摆。那几个小子当即没了声响。我估摸着……这哥儿几个现在对三哥,那……那肯定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翠红楼!"王三听了这刘全的话,眉头猛然皱起,鼻子一抽,一伸手在刘全的脑袋上‘咚咚’就是几下,嘴里骂道:"你他妈你小子这都是狗脑子还猪脑子呢?你三哥我在白马寺的威风你为什么不提?在鸿运赌场的威风你为什么不提?‘翠红楼’!‘翠红楼’那他妈是窑子!窑子里的事儿能随便乱说么?不让别人笑掉大牙都不错了,还'五体投地'?老子这脸都给你狗日的丢尽了!"   "哎哟哟,三,三哥饶命!我错了,我错了。小弟只是琢磨着,能在‘翠红楼’威风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么。小弟下次不敢了!不敢了!"刘全咧嘴呲牙一阵假意喊叫。   王三停了手,又点了点刘全的脑袋,骂道:"行了,行了。还在这里和老子装。老子这手还没使劲呢,瞧你那怂样!”   他说完,又努了努嘴,眼珠四下一转,压低了声音道:“待会儿,你可给老子放机灵些,这几个小子没他妈一个好东西,要是三言两语不合,打起来。你自己腿脚利索些,不然,到时候我可管不了你!"   刘全嬉笑道:"三哥放心,我刘全干仗不行,这跑路却是我的强项,要是待会儿真干起来,三哥不要顾及小弟,只管住三哥自己一人就好。"   王三听了刘全的话点了点头。   两人又前行片刻,来到一处亭阁前。   两人迈步进了亭阁,只见里面有七、八个人兀自在那里说着些闲话。那几人见王三走了进来,都起身和王三打了个招呼,算是见过。   待王三坐下,刘全缓步走到亭阁中央,先搂了搂袖子,又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这才高声唱道:"各位兄弟……各位!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这个大家的心情嘛,也是相当不错的,还有……"   "刘全,你个狗日的。今儿个下午听你把这话说了八遍了。你他妈的到底成不成事,不成事的话赶快给老子滚下去,谁有空听你在这里胡乱咧咧。"   刘全听这骂言并未气恼,反而笑道:"子庆哥教训的是,小弟这心里琢磨着咱王三哥不是才刚到么。你看,小弟这昨晚一宿准备的这个,这个好词好句,也得让咱三哥韵韵味不是?"   "少扯你娘个淡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等上一个时辰该回家吃晚饭了,谁他妈有工夫和你在这里韵什么鸟味?"   "你………"刘全皱着眉头还想继续和子庆拌嘴,却看见王三起了身,冲自己挥了挥手,他忙把话又咽进肚子里,退到一边。   王三剑眉一挑,嘴角一撇,将两边袖头也是撸的老高,缓步走到亭台中央,双手一抱拳,朗声唱道:"南城、北城的兄弟们,是我王三失礼在先,让几位哥们弟兄久等了。我王三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王三说完,对着在场众人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继续说道:"今日,几位把头来这里的目的呢,大家各自都心知肚明,我王三就不啰嗦了。子庆兄弟、夸三兄弟你们谁先来说两句?”   那名叫子庆的汉子,晃着五大三粗的膀子,迈着阔步,走了上来,挠着自己的大光头,咧开嘴,道:"哎呀呀,果然是他娘的进过学堂的人啊,连左右小跟班说话都他娘的带着一股酸气。我他妈听刘全这小王八蛋胡乱闲扯了一下午,现在连放屁都带着一股酸味哩"   众人听了子庆的话一阵哄笑。待笑过一程,子庆继续说道:"王三兄弟,我李子庆是个粗人,拐弯的话儿不会说。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他妈的亮话吧。三街头,李二癞子的铁匠铺,刘老根的裁缝铺,还有王大嫂子的煎饼铺,那保护费凭什么归你们收?虽说钱不多,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那他妈争的是一个面子问题。刚才我和夸三兄弟已经商议过了,咱几个弟兄公理公平,一人一家,这说出去大家都好听。从此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走各的道,各过各的桥,如何?”   待李子庆言罢,旁边一个身材瘦小,长着两撇八字胡的汉子,嘴角露笑,也走了上来,先行一礼,说道:“子庆兄弟说的没错,这几家铺子说是谁家的,都自有道理。凭什么这一直都是由你们东城霸着。不是我们南城、北城的兄弟来没事找事,与你王三兄弟计较。咱们南城、北城的兄弟因为这事,现在出了门,连腰杆子都不敢直起来。那些龟儿子的眼睛里,只有你们东城。依我看啊,这再过些日子,咱们南、北城的兄弟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夸三话音刚落,刘全紧走了两步,到了王三的身边,悄声说道:“三哥,我早已经查清楚了,事情都是因为这狗日的夸三挑起来的。这小子就他妈一颗老鼠屎。我还听说,他在背后放出话来,说要整咱们的道儿呢。”   王三点点头,前行两步,微微一笑,双手抱拳,说道:“两位兄弟所言极是,咱们出来混的,靠的就是一身名气,若是没有名气,走到哪里也没人理会。但这三家铺子,据老辈们说,很是有些灵气。若是被拆开收保护费,那收保护费的那些人,早晚就得横尸街头。所以…….”   夸三哈哈大笑,瘪了瘪嘴道:“王三兄弟,你当我和子庆兄弟都是小孩子了吧?还编一些鬼怪蛇神故事来吓唬咱哥们儿。你这可不厚道啊。我夸三虽然不才,那也不是被吓唬大的。就算他玉皇大帝站在老子的身旁,老子一样敢和他瞪眼。还怕你这什么鸟的灵气。今天,要么就把三家铺子分了,要么继续接着打呗。咱南、北城的兄弟在你眼中难道都是孬种不成?”   夸三这一挑拨,李子庆更来了精神。他瞪着双眼,狠拍着胸脯子,高声说道:“夸三兄弟说的对!咱出来混的,哪个不是从刀尖棍下爬过来的。不同意就拿命出来干!”   王三看明白了,刘全说的一点都没错,子庆是个莽夫没有脑子,真正与他为难的确实是这个夸三。只要将这小子摆平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二章 王三的妙计   王三微微一笑,嘴中言道:“两位兄弟稍安勿躁,我王三若要有心和两位兄弟再去打打杀杀一番,又怎会约二位兄弟来此处细谈?”   夸三瞥了一眼王三,微微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啊!刚才之事还怪我二人鲁莽。敢问王三兄弟的意思是?”   王三说道:“前人留下的古话,自然有它的道理。我等若贸然改之的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各位兄弟说是也不是?”   李子庆把光脑壳一晃,嘴里嘟哝道:“他妈的,你王三又在糊弄俺们这些泥腿子。什么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再说这些酸词,老子又要放酸屁了!”   众人又被他逗的大笑一番。   夸三拍了拍李子庆的肩膀,故意挑拨道:“王三兄弟的意思就是说,三家店铺分开管的话要出祸事了。”   李子庆听罢夸三的话,把眼睛一翻,嘴巴里骂骂咧咧道:“妈的。王三,你狗日的绕来绕去,把咱爷们当猴耍哩。你这话说了却等于没说,怎么着,是不是想接着干下去?”   王三眉头微微一皱。他本意却是想说将三家店铺的保护费,每年分出一部分给南城、北城。岂料他话还未出口,却被夸三抢了先机。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万一处理不当,让李子庆与夸三二人铁了心的绑在一起对付自己,那可就不是三个店铺的事那么简单了。   王三思忖片刻,正想继续说话。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刘全,却冷不丁的上前几步,嘴巴一扬,瞪着眼喝道:“李子庆,我王三哥是那意思么?你在那里胡咧咧!你他妈的就知道打打杀杀,仗你狗日的块头大还是怎么着。”   王三忽听刘全闷头闷脑来了这么一句话,他的魂差点没被吓得飞了出去。可是刘全话已出口,他再想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李子庆听到刘全这话,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挥拳就往刘全身上砸了过来。王三料知事情不妙,心中早有准备。见李子庆的拳头挥了过来,他一把拽过刘全到自己身后,又用力挥出一拳迎了上去。   两人速度极快,只听“啪”的一声,两拳已经交在一处。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各自不由都往后退了两三步,才站住脚。   情势急转直下,亭子内的几个人,呼啦啦的都站了起来,互相怒视着。空气顿时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大战眼见就要一触即发。   “哎,哎,冷静,冷静。都是自家兄弟么,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夸三见着自己计谋得逞,得意的眯笑着,假意走到几人中间打着圆场。   李子庆冷冷的看了王三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答话。   王三眼睛也是盯着李子庆一动不动,良久,这才缓缓的说道:“刘全,过来跟子庆兄弟道歉!”   刘全本料着王三会让兄弟伙和李子庆拼个你死我活。但却万万没想到,王三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问道:“三哥,这…….”   “让你给子庆兄弟道歉,你没听到么?”王三猛一转身,一把把刘全从自己身后拎到李子庆面前,高声喝道。   刘全见王三动了脾气,不敢再做啰嗦,手脚摩挲了半晌,这才细着声朝着李子庆说道:“子庆哥,刚才小弟多有冒犯,对……对不住了。”   “大声些!老子没听见!”王三抬起脚,朝着刘全的屁股就是一脚,又一声高喝道。   “子庆哥,刚才小弟多有冒犯,对,对不住了。”刘全大声的重复着这句话,眼眶中早已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李子庆本意只是吓唬吓唬刘全,给自己争些面子。却怎么也没料到王三会突然出手,两拳相交之后,虽然二人都退了几步,但是李子庆的手背却被王三的拳头打的差些变了形状。若不是自己死要面子苦苦支撑,恐怕早喊出声来。更让他费解的是王三明明已经占了上风,竟然还让刘全给自己道歉!   李子庆见王三这么客气,亦然给足了自己面子。却也是不好意思起来,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刘,刘,兄弟,我,我也不好…….”   听得李子庆这句话,王三知道李子庆面子上已经软了下来,心中暗喜:“刘全这小子愣头愣脑的一句话。无意之间竟然和老子演了一出“苦肉计”的双簧。真是天助我也,如此大好的局面,不再演一出好戏,岂不是浪费了?”   王三悲苦着脸,一把拉过刘全,显出一副万般慈祥的面孔,伸手替他擦了擦泪水,假意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人家李子庆兄弟不也和你道歉了不是。都是一家人,一点小过节而已。何必弄的和一个三岁的孩童一般,哭哭啼啼的。”   李子庆心眼子粗,听的王三一句软话,心头更是感觉过意不去。他张着大嘴乐呵呵的走到刘全身边,高声说道:“是啊,是啊。王三兄弟说的没错。刘全兄弟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刚才是我李子庆不对,以后谁,谁敢欺负你,噢,不是,谁敢欺负我刘全兄弟,就是欺负我李子庆。我,我他妈和他没完!”   李子庆话音刚落,王三募地伸手拉过李子庆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刘全的肩膀,高声说道:“从今儿以后,我王三、刘全、李子庆三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日为兄弟,一辈子为兄弟!”   王三来的这一出,刘全先是一愣,只过片刻,他心中已然知晓王三的用意,连忙也高声朗道:“从今儿以后我刘全、王三、李子庆三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日为兄弟,一辈子为兄弟!”   李子庆听他二人一番唱词,却是猛然一愣。他这次真的、真的只不过是想和王三客气客气一番。却未料到迷迷糊糊之中就被王三拉着一起唱起什么“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日为兄弟,一辈子为兄弟!”的句子来。   他见王三和刘全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说的信誓旦旦,有模有样。心中暗想:“出来混,讲究一个‘义’字,人家都这么爽气,我若在众人面前不说,倒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传了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李子庆想罢,尽管他并不是心甘情愿,但也只能无奈的跟在刘全后面结结巴巴的唱道:“从……从今儿以后我李子庆、王三、刘全三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日为兄弟,一辈子为兄弟!”   三人言罢,站在旁边的几位不明真相的小兄弟,看见场面如此热血沸腾,也颇受感染。忙一起走过来,抱拳行礼,齐声祝贺道:“恭喜李哥、王哥、刘哥,贺喜李哥、王哥、刘哥……”   王三、刘全面带笑容回礼,态度极其热情,完全一副没有门第之分的模样。二人的热情引的李子庆情绪也随之澎湃起来。他的态度瞬间竟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也没有一丝不情愿之意了。   这一出戏,王三是无心插柳,李子庆却假戏真唱。这让站在一边的夸三大跌了眼镜。他本来想假作和事佬,先装装好人。然后找机会再放一把火,最好能让王三和李子庆斗个你死我活,他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岂料他弄巧成拙,李子庆那傻蛋竟然高高兴兴的做起了王三的"兄弟"。虽然他也清楚,王三只不过是利用李子庆来对付自己罢了。但此话又如何能在此种场合明说?弄不好李子庆那傻子再被王三一撺掇,反戈过来给自己来一棒子,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夸三兀自在旁边暗暗叹气,顺便将王三的祖宗十八代又挨个问候了一遍,这才笑着走到王三和李子庆身边,高声说道:“恭喜,恭喜啊。王三兄弟,今日本来是三家商谈店铺之事的,不想你王三兄弟竟然和子庆兄弟义结金兰,可真是可喜可贺啊。这事要是传将出去,在江湖上肯定会传为佳话的。”   王三如何听不出夸三这话中的弦外之音,他脸上虽然带笑,心里却恨恨道:“好你个狗子的夸三,到现在你还在惦记着小爷的店铺呢。小爷不找你的麻烦,你倒反而还来做根搅屎棍。看小爷如何修理你!"   王三想到此处,眼珠一转,已然有了主张。他立刻收了笑容,面朝着李子庆道:“夸三兄弟,你刚说那什么‘传为假话’,是在说谁说假话哩?我?我刘全兄弟?还是我李子庆兄弟呢?"   夸三见王三莫名的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话,猛的一愣,又哈哈一笑,解释道:“王三兄弟啊,我刚说的是‘佳话’不是‘假话’。你误会兄弟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夸三言罢,王三却是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李子庆。李子庆被王三看的兀自也是一愣,心中却犯了嘀咕,“假话不是假话,那假话是什么玩意?他妈的,这夸三不会又是欺负老子没读过书,逼老子放酸屁了吧?"   他想到此,不由一阵火冒三丈,厉声道:“狗日的,又欺负我兄弟伙哩。假话不是假话,假话是你爹啊!"   夸三看李子庆脸色现了怒色,顿时方寸大乱,结结巴巴说道:"子庆兄弟,我刚才说的是佳……佳话不是假……假话啊。"   李子庆脸色铁青。他愤怒了,他真的愤怒了。这夸三一边当着自己的面说‘他刚才说的是假话’一边又说‘假话不是假话’。这狗日的,把老子李子庆根本没当兄弟看,也没当‘把头’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把老子李子庆当着猴子耍啊。   "我……日……你……先……人……"李子庆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一阵铁拳随着这怒吼直奔夸三而来。这怒吼是如此有力,把夸三吓的两腿发软,竟然是连逃也忘记了…… 第三章 流水轩的神秘来客   日头已经接近中午,“流水轩”依然门可罗雀没有一单生意。   “流水轩”的老板娘李桂花看着街对面“杏花坊”人声鼎沸,心里如同吃了七八只耗子一般,坐立不安,急的在“流水轩”大门口踱来踱去。   “呸。狗日的李瘸子,洛阳这么大,你东不开,西不开。非要把店开到姑奶奶对面来。我咒你狗日的祖宗十八代,生儿子没 屁 眼。不,断子绝孙……” 李桂花盯着‘杏花坊’冲着地上吐了口吐沫,狠狠的骂道。   ……   直到李瘸子的祖宗十八代被李桂花挨个问候了一遍,她这才感觉口干舌燥。   李桂花进得门来,欲饮些水茶。却看着女儿小翠却趴在柜台上“呼呼”睡的正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双手叉腰,在堂中站定,抖了抖丹田气,猛的吼了一声:“小翠… …”   这一声如同平地一声雷,直惊的“流水轩”的屋顶的瓦片掉下几块来。   “啊!”小翠被李桂花这一嗓子惊的,差些没跳起来。“娘,你干啥啊?人家睡的正香……”小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埋怨道。   “死妮子!你就知道睡。咱家这店都快被对门的李瘸子给挤垮了,你还睡?你就不知道在门口招呼下客人,招揽几单生意,替你娘分点忧么?”李桂花拍的柜台“啪啪”着响。   “娘啊!咱那法子不都使过么,也没见有什么用。再说咱家店生意不好,你也不能老赖我一个人啊。俺爹都说过好多次,让你把咱‘流水轩’好好规制规制,你就是不听。客人嫌弃咱家的客房旧,不愿意进咱‘流水轩’的门。我,我有啥法子嘛。”小翠撅着小嘴,为难的说道。   “噢,你就光听你爹那个老货的瞎话是吧?那个死老货,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你也跟着瞎起哄。对了。你爹那个老东西哪里去了?这大晌午的,不赶快刷锅烧饭,又跑哪里去逍遥去了?”李桂花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刚才,刚才还在这儿呢。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个死老东西!小翠,你赶紧到门口给我招揽客人去。我去找这个老货。要是让我抓到,看我不扒了他的懒皮。你快去,可不要偷懒,听到没有!再没有客人上门,咱们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李桂花双手插腰,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噢”小翠看着李桂花那满脸狰狞的模样,捂着嘴偷笑。她很清楚她这老娘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背后说要杀要剐,真当了她爹的面却又柔情似水,万般妖娆。   小翠移步到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却又着实为难。并非她不体谅母亲的难处,实在是这生意太不好做。   李瘸子的‘杏花坊’新店开张,为了挤垮“流水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住一晚送一晚,还一日三餐免费。”这人高的牌子就挂在那杏花坊的门脸上。南来北往但凡能识字的谁个瞧不见?就算不识字,李瘸子还有绝招,门前摆了三个牛皮大鼓,放了三班小伙计,轮流造势,那声音能把整个洛阳城翻一个个来。   小翠看着‘杏花坊’的热闹劲,眼馋的咽了咽口水。无奈的直了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喊道:“南来北往的客官,这边瞧来,这边看,‘流水轩’的客房舒又软,'流水轩'的饭食香又甜……”   "哟,哟,哟,这是谁家的闺女呢?这小嗓子咋就这么动听呢。咳……咳……"   小翠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小老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老头头戴一方金丝绸缎员外帽,脚着一双金丝步行履,左手拎一个精致小巧紫砂壶,右手打着小纸扇。老头满身珠光宝气,尖嘴猴腮,眯着小眼一阵冷笑。   小翠认得这就是"杏花坊"的老板李瘸子。她白了李瘸子一眼,转过头继续喊道:"南来的北往的客官……"   "嗨,嗨,我说你这小娃娃,怎么如此没家教,没看到本太爷问你话吗?"   小翠狠狠的瞪了李瘸子一眼仍然没接他的话茬,继续喊道:"南来的北往的客官,这边瞧来,这边看喽……"   李瘸子被小翠这一番冷眼,气的撅起胡子,哼了一声,跺着脚回了"杏花坊"。   "呸!"小翠看着李瘸子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继续喊道,"南来的北往的……"。   七月的洛阳,火炉一般。   小翠在这烈日下喊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平添了一身臭汗外,一无所获。小翠叹了一口气,走进'流水轩',先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杯茶水,又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歇了片刻,小翠站起身,看了看后院,不见李桂花的身影。   "娘,娘……"小翠喊了几声,却没人应。   "这老人家,让我招揽生意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管人家肚子饿不饿。"小翠独自喃喃几句,失望的转过身,忽得却见一汉子站在她的面前。虽然是光天化日下,但这人来悄然无息,极其诡异。小翠吓的"妈呀"大叫一声,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娘,姑娘,你,你没事吧。"那汉子见小翠摔倒在地上,忙走上两步,欲伸手去扶小翠。   "别碰我,别碰我……"小翠还身在恐惧中,见那汉子要靠近,伸出两腿两手在空中胡乱舞动着,几声尖叫响彻云霄。   “姑娘,姑娘……别……我不是坏人,我是来住店的。”汉子急的额头沁满了汗珠。   “住店?”小翠听到这两个字,立马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拉住汉子的手,立刻换了笑脸,说道:“客官,住店啊。住几天?”   “姑娘,这,这……手,手。”小翠的变化太快,让汉子脸色臊的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眼睛只尴尬的看着小翠的双手。   “啊!”小翠惊叫一声。她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冲动之举,忙甩掉了汉子的手,捂住了脸颊,羞的脸色通红,一头钻进柜台下面,躲了起来,“格格”的偷笑。   “姑娘,姑娘”那汉子呆呆的看了片刻,冲着柜台小声的喊道。   小翠从柜台后面探出了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了身来,轻声说道:“刚才,刚才是小女子太鲁莽,还请客官不要见怪。”   汉子挠挠头,笑道:“哪里,哪里。要怪还是要怪在下进店来,未及时通知姑娘知晓,害得姑娘跌倒,还不知道姑娘是否伤了身子?”   “不妨!不妨!敢问客官是从何方来啊?听客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小翠边取出账簿边笑着问道。   “在下是从北方来,来洛阳有些私事要办。”汉子客气的答道。   “喔。客官要一间什么样的房间?我们‘流水轩’的上房干净又舒适,铺的可都是上好的绸缎被噢。”好几日没有生意,小翠忙推销着最好的房间。   “好吧,那就来一间上房吧”汉子微笑着点点头。   “这傻汉子竟然连价格都不问。”小翠为自己的妙计得逞暗自笑道。   “不知客官要在本店住得几日?”   “先按三日来折算吧。若有需要,再与姑娘商议。”   小翠点点头,拿出算盘,麻利的拨了拨,然后对汉子说道:“客官一共是三两三钱银子”   汉子点点头,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取出四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姑娘,这一共是四两银子,先做店金,若是不够,再来找我。”   那汉子取银子的当口,小翠看到一个把钢刀刀柄从那包袱里露了出来,心中猛然一颤,“这汉子,随身携带兵器,该不是犯了什么事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客千万不能收。”她眼珠一转,改了主意。   “哎呀,客官,我刚刚看了文簿,今日客房已满,还请客官高升一步,到对面‘杏花坊’去吧。那里‘住一晚送一晚,还一日三餐免费。’可比我们这小店实惠许多。”   “姑娘,这,这……”汉子被小翠这举动弄糊涂了。一时愣在那里。   “谁说本店满客了?”后堂传来一声巨吼,把汉子和小翠吓的浑身一颤。   “谁说不让住店?”李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堂门口,右手指着小翠,骂道:“你个败家的妮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客官,你却要往人家门里头赶。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客官都被你赶跑了,你以后就去喝西北风好了。”   小翠三两步走到李桂花跟前,冲李桂花挤挤眼,又附耳说道:“娘,这汉子包裹里有刀。你就不怕带来血光之灾不成?”   “刀?什么刀?”李桂花仿佛没看到小翠的暗示,把嗓门吊的高高的。   “你……”小翠惊的叫出来。她低声细语,为的就是不让这汉子听见,却不想被李桂花这一嗓子喊的震天动地,那汉子就算是聋子也能听的清清楚楚了。   汉子微微一笑,缓步走到李桂花身前,深深行了一礼,道:“想必这位大姐便是这家店主了,在下上官青云有礼了。”   汉子一句大姐,乐的李桂花满身乱颤,脸上一堆肉顿时“平原变了山丘”,当即回道:“上官客官勿怪,你看都怪咱家死妮子,有眼无珠。这么讲道理的客官,还怀疑是凶贼草寇,这哪里来的道理嘛!上官客官尽管把小店当成自己家一般,想住几日便住几日。若有什么难处,只管与老妇讲来便可。”   汉子又是一礼,道:“那在下日后可要讨扰店家了。”   “不妨!不妨!”李桂花眼睛瞅了瞅柜台上的那白澄澄的四两白银,心花怒放,继续说道:“客官远道而来,想必是旅途劳累,老妇人就不再打扰客官。还请客官移步到上房休息吧。”   汉子点了点头,收拾停当,上了楼去。 第四章 痞子王三住店   “娘,你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这汉子手里有刀啊!万一是官府捉拿要犯或是江湖绿林,不用那李瘸子来,咱们店过不了几日就全部玩完。”小翠愤愤的埋怨道。   “哼,你懂个屁。你这小妮子就是没脑子,你老娘我纵横江湖这么些年难道是白混的?你都能明白的道理,我老人家又如何不懂。不过,我倒要说道说道你。你跟你老娘我混这么些年,你这眼神儿却是差了不是一截半截啊!”李桂花得意的摇头晃脑的压低声音说道。   “又在那里装神弄鬼了。你有如此能耐还不是被那李瘸子摆了一道,现在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还得意什么劲?”小翠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你!”李桂花咬着牙,一把拎着小翠的耳朵说道:“死妮子,老娘都警告过你少提这茬,你还敢在老娘面前揭老娘的短。怕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   小翠对她娘的这套路甚是熟悉,她这耳朵早被捏出了三层茧子来。李桂花这一把虽然拎着了她的耳朵。小翠却面不改色的笑道:“好,好,好,那是你老人家‘大意失荆州’,行了吧。你姑娘也就是和你打个趣儿罢了,看你急的那副模样。让爹爹瞧见还以为我偷了你几吊铜钱似得。”   李桂花放开小翠的耳朵,换了副笑脸,说道:“你这小妮子,就是嘴巧。唉,娘老了,掰扯不过你喽。娘只盼望早日给你找一门好的婆家,把你送出这个门子,娘这心思才算真正的了了。”   “你看看,你不让我提。你却故意来提我不愿听的话头。早也说出门子,晚也说出门子,难不成你就不想看到女儿是么?”小翠气的嘴巴撅的高高的。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不提了。”李桂花又笑道,“那娘给你说正事。待会儿厨房的饭好了,你给楼上那客官端上去。咱可不能亏待了这‘散财童子’不是。”   “不,不,我不去。”小翠摇摇手道,“人又不是我迎进门的。再则说,我都告诉你了,这汉子包里有刀,你还收。我不去!我害怕!”小翠摇摇头。   李桂花微微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小翠的脑袋说道:“跟你爹那老货一个怂样儿。娘教你好多次了,看人有些眼力界儿。你到现在却连皮毛都没学到。还犟!”   小翠看李桂花那神态,不解的问道:“难道娘看出了别的什么玄机不成?我只看到那刀,这腿就打着旋儿呢。”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李桂花压低了声音,俯耳到小翠身边,悄声说道:“那不是汉子那是个女子,她是女扮男装的。你还怕她作甚?”   “她是个女人?”小翠眼睛瞪的溜儿圆,惊的差些叫出声来。但那声儿还在小翠喉咙口处却被李妈连忙用手紧紧的给捂了下去。   “我的小姑奶奶,你给我小声点。”李桂花摆了摆手,说道:“你说这人带刀倒是没事,要把她女扮男装的事说了出去,却是要惹祸端的。”   小翠又被李桂花这一番话惊的直冒凉气,急的又跺脚道,“那还不是一个样要有祸端,你这还在这里装神弄鬼。明知有麻烦,还要为了这区区四两银子将这瘟神迎进门。再说,你这难道是神眼不成,怎么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汉子却是女子?”   “女子走路与男子区别甚远这是其一;女子没有喉结这是其二;女子腰部细软这是其三。你娘看这人三样皆与女人无二,她不是女儿身,难道还是妖怪不成。”   “看出女子又如何?你不说还是有祸事么?你明知我胆小,却还让我去给她送饭,你分明就是在害女儿。”小翠气的眼泪“扑啦啦”直往下掉。   “傻妮子,天下当父母的,哪里有害自己亲身骨肉的道理。娘看这人行为举止,皆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独身一人从北方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又女扮男装,而且她放着李瘸子那便宜不捡,却独独来住咱家这无人登门的小店。若不是遇到难事,焉能如此?不过俗话说的好,‘瘦死骆驼比马大’人家一出手就是四两银子。再说富贵险中求嘛,咱们这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不是。”   小翠暗自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娘这话听来倒算有几分道理。唉,都怪这该死的李瘸子,不然的话,咱们一家如何非要取这刀尖上的银两。”   李桂花望着门外恨恨的说道:"哼,李瘸子的帐总有一天,老娘给他好好的算算。   娘二俩,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正欢。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此人一进门直接奔柜台而来,大声嚷嚷道:“老板,住店!”   这声响惊的娘儿俩人抬头。   只见来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腰别一条破草绳,脚下提溜一双破草鞋,一股酸臭之气迎面而来,他周遭还有四五只苍蝇“嗡嗡”的转来转去,好不热闹。   “王三!”俩人嘴巴里同时喃喃道。   见到王三,李桂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欠了‘流水轩’一两多的酒水钱都快一年多了。一直逮不到这小子。今天这小子倒主动送上门来了。李桂花胸脯一挺正要发怒,却听小翠先发话了。   “王三,等你小子一年多,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啊?”   王三却毫无惧色,悠闲的迈着方步,左看看,右瞅瞅,嬉皮笑脸的说道:“李姨,小翠姐,   确实是一年多没有瞅见你二位了,我想你们啊,想的我肠子都青了。”   小翠冷笑一声,说道:“王三,你,你快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姑奶奶这店生意冷清是不假,但也轮不到你小子来泼冷水。你住店?你那‘狗窝’离咱家‘流水轩’不过二十丈的路程,你住哪门子店?再则说,你住店,你有银子没有?”   王三缓缓走到小翠身边,撇了撇嘴,说道:“小翠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王三。想我王三祖上也是洛阳城有名的大户!那名声也是响当当的!虽然我那死老爹生得一个败家的命,但往前数三年,我王三那也能算个人物吧。你别瞧不起人,好歹我王三也是读书之人出身,那字还能认识一箩筐呢!”   “我呸呸呸呸!少给我提这什么读书人出身,习武人身价儿。周围街坊哪个不听你这几句话听的耳朵都出茧子来了。我不管你那些个杂七杂八的风流事,我只问你,你欠我家一两三钱银子酒水钱什么时候给还来?”   “这……”王三挠挠脑门,又是一笑:“小翠姐骂的极是。其实我一年多来,白天黑夜的也都惦记着还小翠姐这几两银钱。这不,今儿手气好,刚从赌场得胜归来。立马就奔这店里来了。小翠姐,李姨,你们且看……”   王三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啪”的一声狠狠的拍在柜台之上。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李桂花听王三说赢了钱,早早就把眼神准备的妥妥的。那两块银子放在那柜台之上,闪着耀眼的光芒,勾的李桂花暗自又咽了好些口水。她放眼过去,凭她经验,那银子足足有十两之多。   “咳…..咳”李桂花干咳了几声,一把把小翠拉在身后,对那王三笑道:“哎呀,小翠啊!你看我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娘说,今天一起床就听得南厢房上有两只喜鹊在那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喜事来了。恭喜我大侄子,贺喜我大侄子,我大侄子今日手气怎么恁好,竟然赢了十两纹银啊。”   小翠知道李桂花这要钱不要命的脾气又上来了。王三原来是大户门第倒是不假,可是从他爹到他两人一对败家子。万贯家产败个干干净净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債。王三的爹娘死后,这王三更是无人管教,整日和街头泼皮沆瀣一气。欺行霸市,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简直无恶不作啊。这种人来‘流水轩’能有何好事?   小翠一跺脚,眉头一皱撅嘴道:“娘啊!你没听爹爹常说过嘛,请神容易送神难!王大少爷的银子,你也不怕烧着手啊。”   “什么?你爹说!又是你爹说。你到底是不是你娘生的闺女哦。怎么恁向着那个老货说话。他懂个屁啊。再说了,你王三哥那是外人么?那是你娘的大侄子,他的银子怎么了?难道咬手不成。”   李桂花说着,一双手不由自主的伸向那两腚银子。不料王三却早把李桂花这举动看在眼里,还没待她的手碰到那银子,王三忙用袖子一兜,那两腚银子又回到他的口袋里去了。   “小翠姐,你看看,还是李姨说话爽人心。我这银子怎么了?只要不是假的,你还怕什么?”   “慢着,慢着,王三,你小子不会给你李姨玩“空城计”吧,这银子会不会有假哦?我可听说你上次拿两大坨铁疙瘩外面涂了层银粉去糊弄“风月楼”的老鸨子呢。你这……呵呵,不会又来糊弄你姨了吧。” 李桂花斜着眼睛看了看王三,缓缓的说道。   “姨,我刚还夸你呢,你咋也跟小翠姐这么小心眼呢?这要是有一钱银子是假的,我把脑袋割掉给你老人家当夜壶使。”王三粗红着脖子嚷道。   “那你敢不敢拿给姨先验验看!”   “验验就验验!我还怕甚么了!” 王三一伸手将两腚银子交到李桂花手中。   李桂花笑盈盈的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将那两锭银子往兜里一揣,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还不信我大侄子?小翠啊!你给你王三兄弟把这十两银子给记在这账簿上。   “咳…..咳……”李桂花又干咳了几声,接着说道:“我这喉咙怎么突然又疼起来了,我得立刻去看看郎中去了。你王三兄弟要住店,你可得好好招待你王三兄弟,听到没有啊。若有招待不周,看我回来不好好修理你。”   李桂花话音未落,几百斤的巨大身躯却宛如一阵风般,早已身在数丈之外了。   “不说要验验的吗?”王三呆在那里,独自喃喃道。   他被李桂花这独门绝技惊的嘴巴惊的张成“O”形。   “你姨她老人家刚才已经用眼睛验过拉!傻蛋!”   小翠轻轻一语让他对李桂花的佩服更是五体投地。 第五章 王三的秘密   杏花楼。   李瘸子坐在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上,正闭目养神。他嘴里头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时不时拿起紫砂壶抿上几口茶水,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他身边的红木大桌上,摆着一个金丝鸟笼,一只百灵鸟在里面兀自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很是热闹。   "咯吱"一声响,房门被推开,一个仆人紧走几步到了李瘸子身旁,附耳轻声道:"老爷,那个小王八蛋来了,就在楼下侯着,您看……"   李瘸子听的仆人此言,像被捅了菊花一般,猛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咬牙道:"狗日的,一连两三天杳无音信,老子还以为他掉哪个茅坑里淹死了呢。要是敢拿了老子的银子,不给老子办事,看老子不拔了他的皮!去,快把这个小王八蛋给老爷我叫上来。"   仆人应了一声,出了门去。工夫不大,门又"咯吱"一声开了,一个人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而后又返身将那门闩的紧紧的。   "王三啊,过来,到你李爷这里来坐。"李瘸子一边逗那只百灵鸟,一边淡淡的说道。   "噢。"王三应了一声,紧走了两步。但还没待他走到李瘸子的近前,李瘸子冷不定的一个转身,一个大嘴巴子迎着王三就上来了。   王三开始听着李瘸子声音很是温和,哪里提防这老小子暗地里还有杀招。只听"啪啪"两声,李瘸子的两个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王三的脸上,只一会儿的工夫,王三的脸便比平时高出半截来,他的两只耳朵里"嗡嗡"着响,眼前冒出无数颗星星来。   "李爷,您,您这是……"王三被这一通耳光打的懵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怎么?不知道爷为什么打你?"李瘸子抿了一口茶水,又转过身逗那只百灵鸟,缓缓说道。   "李爷,我王三一切都按您老人家的意思,尽心尽力帮你老人家办事,您,您这……您看我这脸都被您给打,打的,都他妈肿起来了。"王三捂着脸,一脸委屈的说道。   "噢,尽心尽力!这么说,爷这一把掌打你打错了?"李瘸子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王三说道。   王三看着李瘸子那满脸堆笑,忽生一阵寒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自知他拿了李瘸子的银子就得听他使唤,要是不知好歹,再和这老小子纠缠下去,绝然没有好果子吃。   王三不敢再接李瘸子的话头,低头兀自哼哼两声,应付了事。   李瘸子见王三此副模样,缓缓说道:"王三啊,你小子也不满洛阳去打听打听,全城那么多地痞无赖,想扒着李爷的人多如牛毛。李爷我是看的上你,让你去替爷去办事,那不知道是你祖上几辈子积德修来的。你小子却不知好歹,还敢变着法儿的糊弄老子。今天给你两个瓜子是先给你提个醒。若有下次,爷让你下半辈子和拐杖过,你信不信?"   王三被李瘸子这话吓的浑身一哆嗦,颤抖着说道:“信,信,李爷说的话,我王三哪敢不信?只是,李爷,你老人家也得让我把这打挨的明白些。你看我这大嘴巴子挨的糊里糊涂的,可冤枉死我了。”   “还敢犟嘴!”李瘸子断喝一声,继续道:“老子给你二十两银子的时候怎么给你说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王三赶紧上前两步,忍着疼痛,张着胖肿的脸,嬉笑道:“李爷要我半个月之内摆平那李桂花一家的‘流水轩’,让马老憨一家人从此在洛阳城消失。”   “恩,你这兔崽子这打,没有白挨。老子给你小子两嘴巴子,这脑子果然灵光很多嘛。再想想,就这么多么?”   王三挠挠头,此时他记得的就这么多了。他见李瘸子盯着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狗日的,看来老子还要再给你小兔崽子几个嘴巴子,你这脑子才能彻底清醒起来。”李瘸子说完,举手就奔王三而来。   “李爷,李爷,慢、慢、慢、慢。”王三双手抱头,大声喊道:“想,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恩”李瘸子收了手,又幽幽的道:“那给爷再重复一遍。”   “李爷让我每日都来禀报一下事情进展。”   李瘸子又一阵怪笑,说道:“老子让你每天来禀报,今天都过了三天了,你,你还说你小子不该挨打?”   “李爷,李爷。你这可真是冤枉我王三了啊。要知道您老人家是为了这个发脾气,哎….”王三一副窦娥重生的摸样。   “老子怎么冤枉你了?你倒给老子说个明白。”   “李爷有所不知,那李桂花的“流水轩”,最近三天,把我算上一共只有两个人住店,这些你李爷都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还用我来禀报么?我本寻思着,‘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我为了这点小事,天天跑您这里来,万一让不相干的人发现,再和那李桂花一通气,我这不全是前功尽弃了不是?我这人折了是小事,她李桂花那里可是压着我的,哦,不,是您李爷的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呢。这要泡了汤,对您李爷不是巨大的损失不是。”   “恩,说的好像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李瘸子微微点点头,“那老子给你的那包泻药,你放了没有?”   “哎哟,我的李爷,刚才不说了么,就两个客人。您老人家这是让我给自己下药么不是?”   “哈哈”李瘸子大笑,“老子差点把这茬忘记了,哼,李桂花,你也有今天。今时今日,你那‘流水轩’还能有两个客人?好吧,先让你苟延残喘几日。再等几天,老子再等几天……”   “嘿嘿,李爷,您老人家果然是高瞻远瞩,我看啊,这一切都在您老人家的掌握之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噢,对,对,叫‘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你老人家那可是诸葛孔明再世啊。”   “恩,恩,恩。”王三的话让李瘸子很是享受,他连连点头,“说的好,说的好啊!继续说,继续说下去。”   王三又挠挠头,笑着说:“李爷,我肚子里也就这么点词,刚,刚一下子都用完了。早知道您李爷爱这口,要不……我再把刚才说的再给你重复一遍?”   “去你娘的!”李瘸子被王三这话说的哭笑不得,狠狠瞪了王三一眼。   王三暗笑:“狗日的,小爷夸你几句,看把你老狗日的飘的,都找不到自己的鸟样了。这两耳光老子先给你记着,等有朝一日,小爷一定连本带利给你还回来。” 第六章 李瘸子的新任务   王三前走几步,在李瘸子身旁坐了下来,说道:“我王三拿了李爷的银子,这身家性命自然都是咱李爷的。伺候李爷乐呵乐呵,本就是我王三的份内之事。”   李瘸子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子。行!果然是那‘王大拿’的种。有你爹当年死皮赖脸的风范啊。你李爷我,这半辈子行走江湖,在咱洛阳,也算的上是他娘的叱咤风云的人物了。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老子的这双慧眼!咳….咳…..好小子,跟着你李爷好好的干。将来…..”   王三“认真”的看着李瘸子,时而微笑,时而点头,完全是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他的“虔诚”引的李瘸子‘吹大牛’的兴致顿起,也俨然一位‘诲人不倦’的先生一般。   "将来……咳….咳…咳…..咳"李瘸子这一番话开始说的很是顺溜,但说到‘将来’这里时,却仿佛生了痨病猛的一阵咳嗽。   王三感觉到这李瘸子好像在回避着什么,却是假意借这咳嗽掩饰着尴尬,暗暗笑道:“这老小子,又在耍弄什么玄虚?难道他是‘吹大牛’吹的兴起,本想许诺将来给小爷我娶几房小老婆,临出口自觉不划算又后悔了不成?那一通咳嗽,傻子都看的出是装出来的。何况小爷我?”   李瘸子兀自干咳了一阵,斜着眼,偷看了王三一眼,又假意用手擦了擦嘴角,说道:“将来……将来的事,你自己想吧……”他这话语刚落,王三立刻知趣的起了身,给李瘸子行了一礼,说道:“那我王三就先谢过李爷了。以后只要李爷一句话,我王三鞍前马后…..”   “行了,行了!娘的,又给老子来这来灌迷魂汤。以后一天到这里来给老子禀报一次,你记住了没有?”   王三连连点头,说道:“记住了!记住了!就算我王三这是猪脑子狗脑子,也不敢再忘了李爷的吩咐。”   “嗯,好吧,凡事放机灵些!你回去吧。”李瘸子又端起小紫砂壶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李爷,小人告辞了。”王三听到李瘸子这句话,如获大赦一般,心中自是窃喜,匆匆给李瘸子行了一礼,拔脚便走。   李瘸子看着王三离去的背影,横竖感觉心中好像还有一事要待问个明白似的,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事,不由的说了声:“王三,你回来再停一会儿,老子还有话要问。”   王三身子已经到了门边,又听李瘸子唤他,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又转了回来,问道:“李爷,您还有事情要吩咐?”   “嗯,刚才,刚才,我好像听你说,说,噢,对了。”李瘸子独自喃喃几句,眼前猛然一亮。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喊了一声,说道:“想起来了。刚才你是不是说过那李桂花的店中除了你还有一人?”   王三愣了愣,说道:“嗯,好像说过。这个……”   “他妈的,什么叫‘好像说过’?哎,哎,老子自己都把自己给搅糊涂了。我问你,李桂花店里现在除了你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住店?”   “是!是!是!”王三很怕再闹出点意外来,惹了这老货,他少不了又要吃这老小子的耳刮子,连连点头。   “哦,这样…..”李瘸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王三不知道这老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样,只好呆呆的看着李瘸子。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李瘸子这才接着说道:“那人长的什么模样,什么时候来到这店中的,你可知晓?”   “此人应该是和小人同一日到这店中,至于模样么,我倒没有见过。”   “又在扯你娘的淡,就两个店客,你却没有见过他的模样?难道他不吃饭不拉屎不成?”李瘸子小眼一瞪,愤愤的说道。   王三看李瘸子面带怒色,不由骇的倒退两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怎么敢骗李爷呢。你老人家先息怒,听我慢慢给您老人家道来。”   李瘸子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也不必如此害怕。当初老子并没有交待要你要监视来往房客,所以,现在你不清楚这些个,也怪不得你。你就把知道的,说给老子听来,就可以了。”   王三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店客,我确实未曾见过。他平日的饭食,都是小翠亲自送入房中,从不露面。还有爷说的进出茅房的事。我,我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那里守着不是?”   李瘸子哈哈一笑,说道:“小兔崽子,挺会顺杆子爬的嘛。老子说不怪你,你就见缝插针的给自己找借口。罢了,罢了。老子今日就不难为你了。不过,从今天起,老子再交给你一个新的事情去办。等下回到‘流水轩’,你要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弄清楚这店客的所有消息。先给你小子说清楚,老子不管你是蹲坑还是扒房。明日再来禀报的时候,老子问你什么,若你有一样答不上来的,这后果嘛…..呵呵,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是!是!是!小的决然不会让李爷失望,一定按李爷的吩咐,将所有的事情给李爷料理的妥妥当当的。”王三又擦了一把汗,说道。   “嗯,好了,好了,今天就先唠到这儿吧,你可以走了。”   “谢,谢谢李爷。”   李瘸子见王三出了门,端着紫砂茶壶,缓缓走到窗户边,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窗外。他等了片刻,直到看见王三从“杏花楼”离去时的身影,这才从窗户旁边折了回来,坐回太师椅上。   “三天前…..足不出户…..杏花楼…..流水轩”李瘸子闭着眼睛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念了有小半晌,他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门边,大声喊道:“王麻子……王麻子…..老子有事吩咐,快上来。”   楼下有人应了一声,又一阵楼梯嘈杂的响动过后,门被推开了。一个满面麻点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见这黑脸大汉进得门来,李瘸子赶忙把门“嘎吱”一声关了,而后又上了门闩。   “卑职参见大人!”李瘸子嘴角一声低语,双膝一弯,竟然给这王麻子行了一个大礼。   “嗯”王麻子面带愠色,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早告诉过你,当今属于非常时期。若无紧要之事,切勿与我单独接触!你今日见我,所为何事?”   “大人,卑职方才得到一个消息。三天前,咱们‘杏花楼’对面的‘流水轩’来了一个店客。据说此人甚是怪异,进了店后,足不出户。饭食都是有伙计直接送入房内。便是我派去的内应,竟然也未见过此人一面。属下怀疑,此人会不会是……”   “噢,竟有此事!难怪咱们的人,早前几乎翻遍了整个洛阳城,都没找到此人的下落,原来她竟然藏在咱们眼皮底下。”   “属下也只是怀疑,却是没有什么证据。只有待明日,内应过来,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好!此事办的不错。只要你这一有确切消息,咱们立刻动手,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北边正待起风,决然不能让任何人坏了大事。”   “是!” 第七章 王三计探马小翠   天刚擦黑时,王三哼着小曲回到"流水轩"。一进门,他看见小翠正在清扫柜台,便迈步走了过去。   "小翠姐,忙着啊?"王三笑着说道。   小翠停下手中鸡毛掸子,抬头一看,却是王三。小翠没好气的白了王三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挥舞手中的鸡毛掸子,在柜面上来回掸着灰尘。   这若放在往日,王三自讨了没趣,独自笑笑,自个儿回房间也就罢了。但今日不同,打他一进"流水轩"这个门,他李爷那温柔慈祥的面容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王三和夸三、李子庆再怎么有过节,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最不济也是打个头破血流、折个胳膊、断条腿的事情。但这李瘸子,是真不好对付!这老小子不但猴精猴精的,而且还心狠手辣,若把这王八蛋给惹火了,那可就是玩命的事了。   王三现在的心情,却是如同吃了一丸慢性毒药般,诚惶诚恐。此时,他不能走,他还要从小翠这里套点那神秘店客的消息,明日去与李瘸子交差。   王三用手把自己的头发理了理,又把衣服上下仔细整了整,站的直直的,暗暗清了清嗓子。这才将声调提高了几分,又笑着唤道:"小翠姐……"   小翠正在低头掸着柜台上的灰尘。刚才王三唤她,她未理会,本以为王三会像平日一样已经识趣的离去了。冷不定的,王三又给她"嗷"的来了一嗓子。这一嗓子着实把小翠给吓了一大跳。   小翠抬起头,朝王三,大声吼道:“王三,你个王八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不知道?你要把姑奶奶吓个好歹出来,看姑奶奶饶得了你?”小翠说完,举着鸡毛掸子就往王三身上打了过来。   王三一边假意阻挡,一边大笑道:“小翠姐,小翠姐,别打,别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给你老人家陪不是,陪不是还不行么?”   “你给姑奶奶滚!谁稀罕你来陪不是?”小翠绷着脸,一边骂,一边拿着鸡毛掸子左右狠抽着王三。几个回合下来,小翠手累的酸疼,却发现王三那狗日的嬉皮着脸,却是笑的更欢了。   “王三,你个小王八蛋怎么如此赖皮脸呢?哼,姑奶奶今年不知道惹恼了哪路神仙,竟然碰到你这个小王八蛋了。”这一通过后,小翠不但没有解气,反而更加郁闷了。她愤愤的骂了一句,把鸡毛掸子往王三身上扔了过去,气喘嘘嘘。   王三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鸡毛掸子,嘿嘿一笑,往小翠旁边凑了凑,说道:“小翠姐,你别左一个王八蛋,右一个王八蛋的叫我。你算算看,我管你娘叫姨吧,我管你叫姐吧。若我王三生来真是一个小王八蛋了,那咱姨不就是老…..”   小翠听了王三这话,真是又气又急。她紧咬玉齿,狠跺双脚,瞪大了双眼,一把从王三手里夺过鸡毛掸子,挥着掸子又往王三身上打了过来。只是她刚才已经将力气耗的差不多了,没挥几下,她的手臂便再也抬不起来了。   “王….三….”小翠打又打不动,气又气不过,无奈之下只能猛喊了一声王三的名字,站在那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三脸上笑的正欢,等着看小翠还会有什么新的招数对付自己。未曾想,小翠竟然咧开嘴巴流起了泪水。   王三一不怕打,二不怕骂,独见了这小翠的泪水却顿时慌了神。他忙走到小翠身边,柔声细语说道:“小翠姐,别哭,别哭。刚才都是我,我王三,噢,不,都是我这个小王八蛋不好,我该打,我该骂。要是小翠姐没了力气,我来替小翠姐惩罚我这个小王八蛋。”   王三说着,装模着样的挥起拳头,朝着自己的胸口“咚咚咚”来了三拳。   小翠本来是气不过才哭着,却未曾想到王三竟然能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自己称自己是王八蛋。她心中不由觉得新奇又好笑。她心中本来就未有一丝悲伤,这一时之气不但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还顿生了一通笑意。刚开始听到王三这下三滥之言,小翠还只是觉得心头痒痒的,但觉笑了出来非常不妥当。所以虽有丝丝笑意,她强忍着。但不知怎么得,她越是想忍,王三这一句“我这个小王八蛋”却越是在她心头蹦来蹦去,在她耳边往复回响,她心头的痒痒也竟然越来越甚起来。   “扑哧”一声,小翠终于没忍耐住,她脸上虽然还挂着泪花,却咧开嘴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翠这一声笑却把王三给笑的愣在那里了。平日里和他混一起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江湖骗子。这句话在他看来,就像每天都要嘘嘘一样,只是随随便便的勾当而已。未曾想却能引的小翠哭中带笑。“女人真是怪物啊!”王三实在想不明白缘由,最后只能默默的感慨道。   小翠笑了一程,抹了抹眼泪,这才感觉自己在王三面前有些失态。她讨厌王三,相当讨厌王三。但王三的一句不要脸的话,竟然能引的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待笑过后,一时间又感觉颇为尴尬,脸色如同火烧一般燥热起来。她怕王三察觉,忙把头低了下来,沉默不语。   王三见小翠停了笑容,却也没再责难自己,暗自咽了咽口水。又等了片刻,他自觉得小翠这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这才先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小心的试探道:“小,小翠姐?”   小翠心中早想早些找个由头,将这“小阎王”给打发走,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话头。他忽然听见王三唤自己,忙抬起头,却把眼睛看在别处,又换回了冷冷的语气,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这还忙着呢。”   “刚才还笑呢,这怎么说变就变呢?”王三挠挠又是一阵不解,他转念又一想,“‘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决然无错。小翠一直不待见我,我现在若直接问那店客消息,说不准又是一顿‘闭门羹’,嗯,我得来点好听的,哄小翠高兴,然后…….”   王三想罢,暗自笑了笑,说道:“小翠姐,我,我给你说件稀奇事,你听不听?”   “不听,不听。我都说我正忙着哩。”王三注意到,小翠嘴上说是不听,但她这语气已经变的不那么生硬了,而且他还看见小翠竟然偷偷的看了自己好几眼。他感觉这其中暗藏玄机。   王三又是一阵笑,暗暗说道:“哼哼,你说不听,我偏说给你听。不但要说给你听,最后还要你求着我说给你听……” 第八章 王三口中的趣事   “小翠姐,你真的不听么?这件稀奇事可是与你有关的噢。可好听可有趣呢。”王三眯着眼睛笑道。   “与……与……我?去,去,去。谁……谁要听你又在那里胡说八道。”小翠低声咕哝了一句,背过身去,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鸡毛掸子,在那柜台上来回掸来掸去。   王三瘪了瘪嘴,打趣道:“小翠姐,打我进门起,就看你在那里掸来掸去,就算那里有座锅灰堆,也早被你掸干净了。不如,小翠姐坐下来歇歇,听我王三给你说说这稀奇事吧。”   王三话音刚落,小翠猛的转过身,高高举起手中的鸡毛掸子。王三以为小翠又要给自己来之前的把戏,连忙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一个“横挡千军”的姿势。但让他颇为意外的是,小翠虽然把鸡毛掸子举的高高的,最后竟然没有落在他身上来,却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愿意掸就掸,管你屁事啊,王三,你……你……你再这样,小心我揍你。”   小翠说完,兀自背过身去,又挥起了鸡毛掸子在柜台上“掸起了灰尘”。   王三听得出,小翠这一句话的语气里,竟然再也没有了一丝驱赶他的味道,反而给他一种姐姐在责备弟弟顽皮一般的感觉。   王三大喜,他觉得事情已经有了一半的胜算了。   王三故意“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小翠姐,就是因为我知道的这件稀奇事与你有关系,所以我王三今天才不吐不快。这样吧,小翠姐,你忙你的,我讲我的。你要不喜欢听,就当我王三放了个屁。呸!呸!呸!瞧我这烂舌头,老打结。罪过了,罪过了,重说,重说。你要不喜欢听,你随时叫停,我王三立刻转身就回房成不成?”   小翠没有理会王三,但王三却注意到小翠的那挥舞鸡毛掸子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相似。   “小翠姐,那我说了噢…..咳……咳……我要说了噢…..咳……咳……我真的要说了噢。”王三晃着脑袋,盯着小翠,嘿嘿一笑,高声说道:“今儿下午,我和刘全去与南、北城的”把头”李子庆、夸三谈判。那两个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他们看我手中有三个店铺生意好,有油水。奶奶的,他们竟然敢打起了我王三爷的坏脑筋。小翠姐,你说,我王三爷能同意么?那当然是不能同意的对不对。 夸三那货在我和刘全没到之前,就已经和那李子庆个小王八蛋串通好了。他们要一起挤兑我王三爷。我王三爷是什么人?我王三爷那可是有着“关羽的身躯,张飞的胆,孔明的脑壳,刘备的眼。”响当当的英雄!那还能怕这两个鸟人?小翠姐,你说是不是?”   “不要脸……”   王三自编自导自演的正兴起,忽然隐约听到小翠说了一句“不要脸”,心中又是一乐,忙停了话头,故意问道:“小翠姐,你刚才是在说我王三不要脸么?”   小翠听了王三的问话,虽然没有言语。但却把那鸡毛掸子往边上一放,用两只手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怕一放手,自己憋不住会笑出声来。若被王三看见,这个小王八蛋准会取笑她一番。   看着小翠乐,王三更乐。他越来越有信心,让小翠彻底的“举手投降”了。   “小翠姐,我王三没听你说‘停’,那我继续说了噢。话说那夸三和李子庆两个小王八蛋,竟然敢串通在一起,打起我王三爷的主意。这俩小子这肚子坏水,早被我一双‘刘备的眼’看的是清清楚楚。我又用我这‘孔明的脑壳’稍微这么一转。哎,一条妙计上了心头。我对那李子庆说,李子庆,你狗日的,想要我王三爷的店铺,那可以啊。不过咱们得先斗上一斗,你若要赢了我。我那三个店铺,不用你多言语,我王三爷,双手奉送。李子庆说,好啊,咱们要怎么斗法?我说,简单,你李子庆号称是‘李元霸’再世,咱们就来比比力气。谁力气大,谁赢。我让刘全给我们俩人找来两个核桃,规定,谁能用手将核桃砸碎谁就算赢。李子庆那狗日的,二话没说,拿起核桃往桌子上一放,举手就劈啊。他前前后后打了一个时辰,核桃没事,那狗日的手却给打骨折了。我王三爷见李子庆未成事,微微一笑,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使出‘关二爷的神力’,只听‘咔嚓’一声,核桃应声而碎。李子庆见我将核桃砸碎了,很不服气,说道,你刚说用手将核桃砸碎才算赢,你怎么用上石头了呢?我说,你狗日的傻啊。那石头不是在手里拿着的吗,我这不是用手砸的,难道还是用脚啊?   只这一招,当场让那李子庆狗日的对我王三爷佩服的五体投地,败下阵去。”   王三说完,小翠这次却是没忍住,“扑哧”一声,浑身乱颤的笑出声来。   王三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再说夸三,那狗日的见李子庆败了,也嚷嚷要和我斗。我问他,咱们斗什么?他说,咱们斗斗谁的胆子大。我说,好,怎么个斗法?这狗日的让他手下的小喽啰不知道从哪里竟然找来一条尺余长的蜈蚣。夸三说,谁敢把这蜈蚣吃了,谁就算胆子大。我说,好。小翠姐,你不知道,狗日的夸三那胆子真是大啊,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二话不说,一把抓起那条蜈蚣就往嘴巴里塞,眼睛都不带眨的。我王三爷虽然有这‘张飞的胆’但也不敢和这一尺长的蜈蚣过不去啊。当即就想行礼认输罢了。哪知道还没等我把话说出口,那夸三却两眼猛的一翻,见了‘阎王爷’去了。哈哈。小翠姐,你说,这李子庆败了,夸三翘辫子了,最后算谁赢了呢?”   小翠虽然早就知道王三这些都是胡编乱造的瞎话,但听来倒还算有一番趣味的,所以就由了王三满嘴胡说去了。只是刚才王三说这故事与自己有关,听到最后也没听到这王三把自己编在哪个桥段里头了。她的心里早已想向王三问个明白,却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听了王三这问话,她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转过身,急切切的问道:“王三,不对啊。这前前后后只有你王三,夸三,李子庆,刘全。没有我啊。”   王三嬉笑道:“小翠姐,你怎么知道没有你呢?”   小翠楞了楞说道:“废话,当然是我听出来的啊!”   她这话音落,却看到王三在那里捂着肚子前仰后和的笑着,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又变的异常红润起来。 第九章 赌局   王三看火候差不多了,走到小翠近前说道:“小翠姐,你看,你都辛苦一天了。我王三刚好在外面吃饱喝足回来,不如这些粗活都让我王三来帮你干吧。”   “哎呀,咱这店里都是粗活儿,怎么敢劳您王三爷的大驾啊。”小翠说道。   “小翠姐,怎的又和我王三见外呢?你看你娘是我姨,你是我姐,那……”   王三这一句话,又让小翠想到刚才王三那句“我这个小王八蛋”来。她不禁又“扑哧”一笑,说道:“王三,你说你,怎么就生出如此不要皮的脸来呢?罢了,罢了。看你小子这么有孝心的份上,这柜台上的这些打扫的活计,就交给你了。”   小翠说完,手臂一挥,把那把鸡毛掸子扔给了王三。   王三接过鸡毛掸子,装模着样的在柜台前前后后忙活着。小翠则拿了块抹布,擦起了厅堂内的桌椅。   二人各自忙活了一会儿。   王三说道:“小翠姐,你擦那桌椅做甚么?反正这一天到晚也没客人,不如由了它去,换着三天清扫一回,也可讨得几分清闲。”   小翠直起腰,用手腕抹了抹额角的汗珠,白了王三一眼,说道:“去,去,去。刚对你小子有些好脸色,你就来出馊主意。咱家“流水轩”那是客栈,可比不上你那‘狗窝’。你那‘狗窝’一年半载的没人去,你就是过上二年打扫一次也不碍事。咱这整天客来客往的,可不信如此荒废。万一人家店客来咱‘流水轩’,却看到如此杂乱,人家掉头就走,咱这生意还怎么做?”   王三眼珠一转,故意激将道:“小翠姐,休要怪我王三嘴欠啊。我来这住了几天,怎么一个客人都不见啊。还说‘客来客往’?你看,还是我王三待你家好吧,刚发了一些小财,就想到你们‘流水轩’。我这要是不来,可不得天天就空着了。”   小翠听了王三的话,果然动了怒气,把抹布往桌上狠狠一扔,愤愤的说道:“死王三,才正经两句,又来满嘴的屁话。依你的意思,咱们‘流水轩’以后就得靠你老人家供着养着呢?你不来,咱们一家人就得饿死,是不?”   王三见鱼儿快上钩了,假意一脸惊慌的模样,三两脚奔到小翠的身边,嬉皮着脸说道:“小翠姐,小翠姐,你别生气啊。我刚才就和你老人家说了,我这是烂舌头,说话老打结。看看,这,这又罪过了。要不你老人家骂我几句,打我几下消消气?”   王三话音落,小翠又高高的举起了拳头,但却又如同前般一样,那拳头只是停在空中却未落在王三的身上。   “哼,你那死皮赖脸的,我骂你,你听不见;我打你,你脸倒没事,说不定还会折了姑奶奶这双手。你说你狗日的这脸皮怎么跟鞋帮子,不,跟,跟……哎,哎,真是什么都没你这脸皮厚了。” 小翠把手举了一会儿,又兀自放了下来,狠狠的跺了跺脚说道。   “小翠姐,你说这话,我王三可不爱听。我王三这脸皮是比别人厚了那么一点点,这个我承认。但你说,我的脸比那鞋帮子一般厚实,我却是大大的不赞同了。为什么呢?上次和南城那帮狗日的打架,一个小狗日的,只用手指甲轻轻这么在我脸上一抠,小翠姐,你可听好了,那小狗日的可是用的是指甲噢。你看我这脸,你看,这,这里被那小子抠了好大一条口子,当时就流了好多血呢。我这脸要真的比鞋帮子还厚实,他又如何抠的动?”   王三一脸正经的说完,还故意把脸侧过来,伸给小翠看。   小翠忙退了几步,哭笑不得,说道:“呸,呸,呸,快给姑奶奶滚远些,谁稀罕看你那脸皮子。再敢靠近我,我,我可要揍你了啊。”   王三看着小翠,虽然她嘴巴里如此说,脸上却似笑非笑着。他知道小翠没有一点生自己气的意思。看起来,小翠这心里对自己先前的那般厌恶,消散了不少。   “小翠姐,算起来咱们也算是发小了。你还不了解我么?我王三有你想的那么坏?我自己的家里,一年半载的,我都舍不得扫一下。我在‘流水轩’住,不但付了银子,还主动来帮小翠姐打理店铺,贡献体力。我王三这样的店客,你小翠姐打着灯笼往哪里寻哦。”   “得了,得了。你上次喝干我娘的一坛女儿红,还没给你小子算帐呢。做点这等小事,还给姑奶奶来磨磨唧唧的。”小翠笑了笑说道。   王三挠挠头,缓缓说道:“小翠姐提这事,我倒真有些脸红了。小翠姐,我知道我喝了李姨的酒,她老人家心疼。那酒,我估摸着怎么也值得些钱了。现在‘流水轩’整日又没有一单生意,这光进不出,日子长久了也不是个事。不过小翠姐放心,过两天我王三收了‘保护费’一定将这酒钱还上。不但还了你们家这酒钱,就是以后你们‘刘水轩’有什么开销上的困难,尽管来找我王三。我要说半个不字……”   王三的话开始几句小翠听着还像人话,最后越听越觉得这小子好像又在拿‘流水轩’当叫花子一般。她把桌子猛的一拍,说道:   “王三,你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咱家都非得靠你养活了是不?谁说咱家没有一单生意,你怎么知道就你一个人来咱这店里住着了?我告诉你,咱这店,不但有客人,而且人家还是有钱人,人家还专挑贵的住!可不像你,就住那么间便宜的屋子,还在姑奶奶面前炫耀。你这种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哼!”   小翠一脸愤怒,王三却是一肚子激动。他费了半天劲终于快引出真章了。   王三顿了顿,瘪了瘪嘴,说道:“小翠姐,我承认我王三说话有些夸大其词了,但是你也不必要为了脸上一些面子来蒙骗兄弟我么。你看我来这几天,连鬼影子,哦,呸,呸,呸,烂舌头,罪过,罪过,除了咱几个就没看见一个外人。哼,这还哪里还有来的有钱人?”   小翠脸色涨的通红,狠狠咬着玉牙,说道:“王三,你敢和姑奶奶打赌么,谁若输了,谁给对方磕三个响头,不,磕十个响头外加十个耳刮子。”   小翠心里有底,她料定自己百分之一万的是个赢。既然王三主动来寻死,她就故意把赌注说的大大的。说出这些话,她心里偷笑,她不单单是激动,她是万分期待加激动。她很渴望看见王三待会儿垂头丧气的跪在自己 面前,自己再拎着个耳刮子子狠狠的拍在他王三脸上的那副场景。她甚至还有些怕王三看着自己这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会临时退却不和自己打这个赌了呢。   “好!打赌么?我王三怕过谁,赌就赌!”王三是满脸激昂的说道。   王三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知道自己是输定了,暗暗说道:“不就是十个耳光加十个响头么?丢了些脸皮,总比明天见了李瘸子说不出所以然来,丢了小命强啊。”   小翠一听王三答应了,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她憋了这么久的恶气等下就要全部的还给这可恶的王三了。小翠没再多想,她一把拽起王三,紧紧攥着他的手。拉着他就要上楼去见上官青云。她想要王三输的心服口服,而且越快越好。   “孤男寡女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啊?”俩人各自心里正各自欢喜着,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断喝。那声音又犹如一道闪光直奔云霄。王三心中一颤,知道那是李桂花来了。 第十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三回头一瞧,果然是李桂花。她正端着饭碟黑着脸,站在后门口,一双灯笼大的眼睛正牢牢的盯着自己。   “你,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李桂花用手指着王三和小翠又大吼了一声。   小翠这才察觉到自己竟然正牵着王三的手。她连忙一把甩开王三的手,低下头,脸上一阵燥热。   李桂花气的喘着粗气,三两步走到两人中间,面朝着王三,咬着牙齿,厉声的问道:“王三,你个小王八蛋,你,你狗日的动歪脑筋,都敢动到老娘的头上了!我,我告诉你,你若敢动咱家小翠的坏心思,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狗皮,抽了你的狗筋,再……”   王三听着李桂花那大嘴巴拉巴拉一通,只感觉一股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向自己涌了过来一般。他心里很委屈,他这次是真真切切的被冤枉了。小翠拉他手的时候,他还真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是给他三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小翠会突然拉他的手。这一切来的确实有些突然。等他稍微有了些反应,那李桂花却已经杀到了自己的面前。   王三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道:“李姨啊,这,这冤,冤……”   “什么?老娘还冤枉你了?你刚才那恶心的勾当,老娘都看在眼里了,还能冤枉了你不成?难道你还想对老娘说是咱们家小翠主动牵你的手不成么?啊…...”李桂花张着血盆大口,冲王三吼道。   “就……就是……”王三低着头喃喃道。   “就是什么?你个小王八蛋再说一遍?”   王三先看了看李桂花。她的眼珠子正冒着熊熊烈火,她那双比王三小腿还粗壮的胳膊也正剧烈的抖动着,她此时仿佛如同一只伺机待发的母老虎一般,随时会扑上来把他王三撕个粉碎。   他又看了看小翠。她低着头脸色羞红,沉默不语,仿佛刚受了莫大委屈一般,谁看了谁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心疼。   王三心道:“我真是傻到家了,此时我还说我被冤枉了,简直是自找死路。我王三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街头小痞子,人家小翠可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我这话说出去,谁人可信?我若再和这李桂花纠缠,万一真再招来几个人过来看闲话,再万一这小翠反咬一口,就算李桂花不一胳膊把我王三给夹死,那看闲话的人也得三拳两脚将我打个屁股朝天。就算他们仁慈,不伤我一根汗毛,但也保不齐会让这帮人绑了送去官府,若此,那便是有一万张嘴巴也说不清楚,更是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王三嬉皮着脸,冲李桂花点了点头,笑着说:“李姨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才是说我和小翠姐什么都没做。她没拉我的手,我也没拉她的手,这才喊的冤枉!”   “什么?刚才,刚才,老娘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不成?”   “哟,李姨,那可说不准哦。你看啊,现在天色昏暗,眼睛一晃,看岔了眼神也不无可能嘛。刚才,小翠姐说她在擦桌子的时候把脚给崴了一下,这才让我帮他把这桌子给稍微清扫一下的。这不,我刚走过去,她也刚准备把抹布递给我。就这么巧,小翠姐刚递给我,您李姨就到了。所以,那是你的误解。小翠姐,那,那是多么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若真是有心欺负小翠姐,她不早就喊叫了出来?”   李桂花看看王三,又看看小翠,问道:“小翠,王三说的话,是也不是?”   小翠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李桂花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又一看小翠都点头了,她总不能还硬要把这盆脏水往自己姑娘身上泼吧。   李桂花哼哼了两声,将手中的饭碟往桌上一放,蹲下身来,柔声说道:“小翠,脚崴了?伤哪里了?把脚抬起来,让娘瞧瞧。你这丫头,干活也不晓得当心,这么点小活计,也能把脚给崴着,说将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小翠抬起左脚,静静的听着李桂花一阵啰嗦,依然没做声。   李桂花用手将小翠的左脚反反复复按摩了一遍,又仔细看了看,见小翠的脚未红也未肿好似并未有大碍。她这才放心的将小翠的脚放了下来,站起身,说道:“嗯,好了,娘都看了,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若还是感觉疼痛,就给娘说。娘到隔壁沈大夫那里去,给你取一些跌打膏药回来。”李桂花叹了口气,转过身,她本想再警告警告王三,让他以后离小翠远些的。但一看,身边却哪里还有王三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王八蛋已经溜之大吉了。   “哼!”李桂花双手叉腰,气呼呼的高声嚷道:“王三,你个小王八蛋,别再让我给抓住。让老娘抓住了,有你狗日的好看。”   王三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小翠和李桂花两个人了。   李桂花又四下看看,确定再无旁人,这才狠狠的用手点了点小翠的脑袋说道:“小翠,你,你可真是把娘给气,气死了。刚才那个小王八蛋在这里,娘不好意识问,事情果真如同那小王八蛋所说,是你先牵了他的么?”   李桂花说完,小翠忙摇头,但却依然是低着头,红着脸,没有说话。等了半晌,她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桂花叹了口气,说道:“小翠啊,知儿莫若母,你,你在你娘面前还敢扯瞎话不成?我看刚才那样,就知道那小子说的是实话。怎么了?难道你真对那王三有几分意思不成?虽然我这当娘的确实不喜欢这小王八蛋。不过,若你真有这心思,娘…….”   小翠听到这儿,忙抬头喊道:“娘,你,你想到哪里去了?女儿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也不会喜欢王三那个小,小王八蛋的。只是刚才我在打扫灰尘来着,这王三死皮赖脸的贴在我这里赶也赶不走。最后女儿听他满嘴喷粪,说什么咱家店这生意冷冷清清,还说他要不来咱家就要喝西北风。女儿,女儿实在是气不过,与他打赌。我说,我要让他看到我家店里若还有别的店客,他就要在女儿面前磕十个响头,然后还要挨上十个耳光。我,我,我可能是太求胜心切了,急着拉他去见上官客官,让他输个明白。这,这才……”   “噢……”李桂花狠狠在自己的胸口连拍了数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哎呀呀,女儿啊,你可把娘给吓,吓死了。要不是你这么说,娘还真以为你对那王三,那小王八蛋动了什么心思呢。娘这刚才还在想,要是你,你真的对他动了心思,娘,娘这也不活了……..”   “娘,娘,你这又,又来了。不都给你说明白了么。你……..”小翠走上两步,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捶打着李桂花粗壮的臂膀,娇嗔的说道。   李桂花呵呵一笑,说道:“我的闺女,我怎么不知道。谅那狗日的王三这辈子也没这份福气……”   “娘…….”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不说了。快去,把人家上官客官的饭菜给送上去,别让人家久等。等你送好了饭,你赶紧下来,我和你爹在厨房里等你吃晚饭哩。”   “噢”小翠应了一声,端起饭菜就往楼上走去。   李桂花刚走出两步,想了想,似乎觉着还有些什么事情不妥当似的。忙又转回身,叫住小翠,附耳给小翠悄悄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前厅,奔了后堂而去。 第十一章 艰难的决定   王三溜回屋中,兀自一阵胸闷,顿足捶胸自不必提,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咬下来才能解气。他为了见到那客官,好生一番算计,期间被打被骂次数无算,便是连那‘狗日的、小王八蛋’之类的畜生也做了数次,只差没有献出自己的童子之身。   牺牲如此之大,历史罕见。眼见小翠就要拉着他上楼,成功在即,却万万没想到横空杀出一个李桂花来。最后不仅是连那客官的一根鸟毛都没看见,更是差点吓的魂飞魄散,一阵蛋疼。若不是他脚下抹油跑的快,他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那李桂花的魔掌之下,狂受蹂躏呢。   临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又听得李桂花在楼下指天骂地的犀利之音,此时就算再给他王三上百个胆子,他也断然不敢再回头去打小翠的主意了。   王三狠狠的挠着头,在屋内踱来踱去。小翠这条路是断断走不得了,那现在还能找谁?着李桂花问问?那是羊入虎口,还不如让李瘸子一刀宰了舒服一些;找马老憨?那更不行,这老头面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万一自己一句话不慎,再给他老小子套出点东西出来,更是大大的麻烦。   “怎么办?怎么办?”眼见这时间一点点过去,王三急的只差用头撞墙了。他明白若等天一亮,再套不到消息,李瘸子……他一想到李瘸子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心里就一阵乱颤。他现在很是后悔当初和李瘸子搅和到一起了。但他当初答应与李瘸子办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个是,那时候他手下有个弟兄打架争地盘时受了重伤,急需钱救治;二是李瘸子恩威并施,威胁他。若不答应替他办事,李瘸子就支持夸三、李子庆吃掉自己。那个时候王三对李瘸子并不了解,还只以为这个老狗日的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他万万没想到,这老家伙除了经商,竟然还有别的背景,手段比他王三起来,黑出去数百倍。   “唉,我他妈真是糊涂,我他妈真是嘴欠,给这老小子提这店里有几位客官干什么?分明是没事找事,还他妈自己给自己惹得一身骚。”王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自己拿自己撒气,“实在不行,老子就给他编个瞎话?对编个瞎话!这不正是老子擅长的么!”   王三眼前一亮,一拍床板,坐了起来,下了床,“老子就说,这是个男的?还是女的?”王三又开始挠头了,这瞎话还没开始编,这第一个环节就遇到了难题。他这才发现这店客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其他的都可以瞎编,可这性别却是明眼的事儿,他王三怎么能瞎扯?万一这李瘸子稍微对自己有些怀疑,再派个人过来核实一下,只这一项就漏了底,最后还是他妈的得被李瘸子打死。“哎,他妈的,这,这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事儿,真,真是他妈的难死了。”王三刚开始那欢喜雀跃的劲头,又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王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在这房间转来转去,差些没把这“流水轩”的楼板子给踏穿了。“梆,梆梆” 街上传来的一阵悠长的打更的声音,这声音在王三听来却如同催命之音,那一下一下的梆声仿佛都敲到了王三的心脏上。“二更天了。”他极其苦闷,烦躁,不安。汗水顿时覆盖了他的全身,他拿着一张小蒲扇,拼命的扇着,走到窗户边上,想多少能清凉一下。   王三在窗口边上站了半晌。只见空中挂着一轮小半月,星星也没几个。“哎……哎,老子心情不好,这老天爷他妈也欺负人,黑灯瞎火的,看着就生一肚子鸟气。”他一口接一口的长叹一番,苦闷的顺着窗户四下张望。窗外灯火点点,有的家户已经休息,有的家户还点着油灯,夜晚的洛阳城一片宁静祥和。忽然他注意到“流水轩”有一间房里,竟然有丝丝点点的灯光亮透了出来。   “嗯?”王三盯着那丝光亮好一会儿,猛的停下了手中的蒲扇。他狠狠的擦了擦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那房间的窗户 离自己这间窗户,只有约么一丈来远。天气炎热,那窗户被住店的店客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那,那不正是另一个店客的房间么?对,对,对!就是那个神秘店客的房间。”王三一阵激动,差点没从窗户跳了下去,“这真是他妈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以前是没注意,现在才知道这两间房间隔的是如此只近。老子这一通谎话不就是缺了个住店客官的性别么?我若待会偷着爬到那窗棂边上偷偷的看了过去,这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只要解决了这个‘男、女’的问题,其余的瞎话自然是手到擒来,哼哼,这样就能先应付那李瘸子那狗日的一阵了。”   想到这里,王三心情大悦,“天无绝人之路!难道是我那死老爹,在天保佑我王三不成?让我在身处绝境的时候又能想到一个如此绝佳的主意。”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双眼朝天,默念道:“死老爹,死老妈,你们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孩儿,马到功成。若有闪失,明日,三儿就要被那狗日的李瘸子,破腹挖肠,死无葬身之地。三儿活不了了,咱王家可就完全断了香火了。爹啊,一定要保佑孩儿啊,爹……”   王三将此话反复默念了数遍,直到确信他爹能听到他这一番默念之后,这才又返身回了屋内。   “难道就这么直接过去?不妥,不妥。万一被那店客发现,形象尽失是小事。这同住一间客栈,跑都跑不掉,多少得装扮一下。”王三四下看了看,找来一块破布,蒙住了脸和嘴。他又左右把衣服紧紧系的牢牢的,这才准备出门。   王三人刚到窗口,却又生了犹豫,“是现在出去还是等下出去呢?若是等着三更以后出去,危险性是小了,但是战果不大。黑灯瞎火的就算进了人家的房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现在去,借着灯光虽然可以看个清楚,但是万一不慎重,稍微有了个响动便会被发现。那万一被发现……”   王三脑中猛然一惊,他仿佛看见自己被当场抓了个现形后,李桂花那双粗壮的胳膊正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自己在左右痛苦的挣扎着。更好像看见自己被送往官府,一班衙役正高高的举起板子,往自己的屁股上狠狠的左右开弓,直打的皮肉翻飞,肠断肚烂的场景。   王三兀自停下脚步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还是晚些去吧。这样多少能减少点风险?可是如何能让我知道那人的性别呢?”他又犯起难来,“黑灯瞎火的,又不能点火折子。怎么办?怎么办呢?哎……”王三苦闷了半晌,忽然又一个主意若一道灵光乍现,“把那店客的内衣偷出来不就完了么。随便他是男是女,这内衣总不会混着穿吧,只要偷出这玩意,是男是女一看便知。”   王三又是一阵大喘气,双手合十,激动的说道:“死老爹,死老妈,看来你们确实是在时时刻刻的保护着孩儿,孩儿这次若能逢凶化吉,马到功成。改日一定到你们老人家的坟头,烧上几捆上好的纸钱……”   主意打定,王三看了看天空,还有些时间,他爬上床去,双眼一闭,闭目养神起来。   “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打更的声音,将床上的王三惊了醒来,他猛的翻下床来,走到窗看看天,四更天了,他又看了看那店客的房间,黑漆漆的一片,估摸着那店客已经睡熟过去。他又把全身上下又仔细检查一遍,见没有什么遗漏,这才一翻身出了窗户。 第十二章 夜探神秘客客房   “爬窗翻墙”这样的活计,王三在洛阳这一带可以称谓是“祖师爷”级的人物。从他五岁那年,从他爹“王大拿”口袋中,偷出第一块铜板起,王三这十几年的岁月和这四个字可谓是紧密相连。   王大拿死后两年里,王三昼伏夜出如同黑白无常一般,他的足迹踏遍了他家附近方圆五里的鸡监狗舍。从此,洛阳东城这一带,几乎再听不到鸡犬之声了。这是一个传奇,这是一个由王三创造的传奇。   王三翻身出了窗户,他先仔细看了看。“流水轩”这外墙比较窄,能让他落脚的地方,只有区区几寸宽的地方。现在又是万籁俱静的夜晚,在这样经过年长日久风吹日晒的木头上行走,发出点声响是再所难免。而这又恰恰是王三最担心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个词的含义了。   王三不敢大意,每前行一步,都停一停,四下张望一番,然后再附耳再细细听一阵,见无异动,这才敢迈出下一步。若遇到楼板松动,发出声响很大的地方,他停下身来,先学几声猫叫,然后再看,再细细听。如此反复身子才敢依次往前挪动。   所幸,王三所住的房间离那店客的房间,只是隔了数丈,距离却不是很远。王三行走虽然艰难,小心翼翼,慢慢挪动,但一盏茶的工夫过后,王三也已经慢慢爬到那店客的窗户口处了。   王三扒在那窗棂边上,身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停留了片刻,定了定神。他知道“爬窗翻墙”这种活计,最忌讳就是求胜心切、不顾一切的冒然前行。   待身上臭汗挥发的差不多了,感觉身上的气息也顺了。王三这才起身,扒着那店客的窗棂,顺着那缝隙望屋内看去。只见屋内一片安静,王三掏出随身带的小物件,一招“投石问路”,将那物件朝那屋内的一角扔了过去。片刻之后,“啪嗒”一声响传了过来,王三趴在窗口仔细倾听,仍然没有动静。他这才料定那店客已经熟睡过去,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轻轻的将那缝隙一点点的扒了开来,直到可以容的下他身子的宽度。   王三先起右腿,一用力,脚踝已经挂在窗口处,又一使劲半个身子上了窗口。然后缓缓的放下双腿,轻轻的将整个身子挪进屋内。   虽然进得屋内,王三依然不敢大意,他将身子都匍匐在地上。仔细的辨识了一下方向,这才慢慢的往里面爬去。他一路爬,一路观察屋内的情形。这是他一贯的习惯,“进能攻,逃能守”万一事情败落,逃的也能更加利索些。   “妈妈的,这上房的布置就是我那破房间好了许多,地上竟然还有松软的毛毯!屋子里竟然还有淡淡的香气,老子的破屋子,一进去就他妈一股尿骚味。不行,同样都是花了银子,怎么区别如此之大呢,莫不是那李桂花看我人特别老实,好欺负是怎么着?等干完了这事儿,我得找个机会去和她好好念叨念叨去……”   “没想到这破‘流水轩’竟然还有如此特别的地方,若能抱个美人,在这地方打个滚……”王三又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独自胡乱瞎想了一番,“都是那狗日的李瘸子,无端端的非要闹出这么一出来。这李桂花虽然平日泼辣一些,到也算不上什么坏人,还有那小翠和马老憨,那更是实打实的好人一个。小翠么,就是嘴巴随她娘,其实心肠还是蛮好的。”   王三想到此,不由暗自笑了笑,抬起左手放在鼻子处闻了闻,“哎,刚才小翠拉的这地方还有淡淡的香味哩。也不知道她平日擦的是哪家的胭脂……”   “停,停,停。我这他妈是干什么呢?我这是来偷东西,怎么做上这等春梦了,呸呸呸。”王三猛的朝自己大腿根处狠狠的拧了一把,继续往前爬去。   又爬了一段,王三刚想抬头,没想到头上却是一个木凳,撞的他头晕眼花,好不狼狈。“他妈的,怎么如此倒霉,难道又是老爹在天上,给我提醒不成?难道此行还要有什么大劫难不成?”王三停了下来,用手把额头揉了半晌,暗暗想道,“哎,千辛万苦,都到这里了,自然没有退却的理由。即便再有甚波折,也总比让李瘸子那狗日的捉了去开肠破肚来的好。等下,若是那店客只是胡乱翻动,我便不动他,只拉了内衣回去便了。若是那店客不听话,乱喊叫,我便一拳将他打晕,夺了这内衣,便了……”   王三暗自计划了一番,直觉得整个计划再无漏洞了,又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暗暗说道:“爹娘在上,儿这就差一步就能逃离苦海,‘得道成仙’,万望爹娘保佑保佑三儿,无论如何都要踏出这最后一步。”他兀自默念数遍,这才又慢慢往前爬去。   又爬了片刻,王三一只手碰着了一个粗粗的柱子,他顺着这柱子往上摸去,游走了一段,又摸着一段有镂空雕刻的木栏。王三心中暗自一喜,“日他先人的,终于到了床边了,可费了三爷这半天的劲,再只要找到那店客的内衣衫,这一切便是大功告成了。”   王三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在这床的周围又来回爬了一遭,但却未见任何衣衫挂在床边。“他妈的,这人是什么怪僻?这么热的天,睡觉难道不脱衣服不成?老子这眼见只差一步就能万事大吉了,‘一事不顺事事不顺’,这个紧要关口还和老子玩花样,他妈的,既然这床外面没有,老子就往里面探探看。”   王三把头稍微抬了抬,隐约的看着那床上躺着一个人。面朝里,背朝外。王三观察那人半晌,见他一动不动完全一副熟睡的摸样,这才把心稍微放了放。慢慢直起了身子。一点点向里摸了过去。   王三轻轻的用手,前前后后摸了数遍,却依然什么都没摸到。   他正想继续往头摸去,只觉得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自己的腰间,“妈的,这是什么破玩意,都到床上了,难道还有什么木头不成?”他刚想用手去扒拉那东西,却听到一个生硬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动,再敢动一下,要了你的狗命!” 第十三章 瓮中捉鳖   "兄弟,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我不动,不动……"王三感觉那硬物抵过来时,本欲一拳将那硬物打落,然后再将发力再将那人制服的。不想,王三刚想起身,那人却将那硬物狠狠往里面轻轻一抵。   王三立刻感觉有些不对劲,一阵刺痛顺着腰间游遍全身。那硬物哪里是什么木头,却是一把冰凉凉的利刃。而且那利刃不偏不倚,刚好抵在他肚脐下一寸左右的地方。那人只要轻轻一划拉,王三即便是侥幸逃生,保不齐也得从此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那人见王三没敢再动,缓缓说道:“慢慢起身,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王三哪里还敢怠慢。他缓缓的举了手,然后移身到床外,慢慢的趴在地上,双手放在脖颈后。那人也随王三起身,下了床。见王三在地上趴实了,他取出一段绳索,又将王三前前后后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结实。末了又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王三的屁股墩上,低声吼道:“滚起来,老实的给老子坐好,小爷有话要问你。”   王三知趣的翻起身,靠在床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那人点了油灯,又将王三上下前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的蹲了下来,用刀抵住王三的胸口处,低声说道:“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深夜来打小爷的主意。老子现在问你话,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有半点迟疑或者敢胡乱瞎扯蒙骗老子的话。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小小屋子就是你的坟墓,你可听清楚了?”   王三被对方用刀抵住的那一刻起,肚子已经悔青了。"玩鹰的还被鹰啄了眼",他本来是来劫此人的,却不想反被人家给活捉了。他此时很佩服他爹的明智,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提醒,只可惜那只是提醒,却没把事情往更细得方向说。“大意失荆州”,他再后悔已然晚矣,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三深懂这个道理,见那人问自己,他连忙点头,答道:“小人听清了,听清了。壮士只管问,小人必将小人所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全给大爷说的明明白白。若有一句假话,壮士尽管割了小人这舌头,当下酒菜吃。”   “嗯”那人点点头,说道:“你小子还算识相。老子问你,是谁派你来的?你们都有几个人?”   “嗯?”王三听那人如此问自己,心中一咯噔,暗想道:“老子不过就是来偷一件内衣罢了,哪里还有人派老子过来?他能扯出这么多事情来,难道这人是绿林道上的朋友,结了梁子才来此避风的?对,对,此人连来几天一直闭门不出,一定是与那李瘸子有什么瓜葛。若不然怎么一个要我来监视,寻什么鸟的消息,一个却问我是谁派来的,却好像有仇家追杀一般。恩,老子得想个办法试试他。问一个究竟。”   "壮士、英雄、好汉爷爷啊……冤枉啊……你饶了小的狗命吧。哪里有什么人派小的来啊。小的家里穷,这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个婆娘,肚子里怀着三个小崽子,都快生了。这确实揭不开锅了,才,才出此下策。好汉爷爷,他们都等俺,俺回去养呢。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瞎了一双狗眼这才误闯了英雄的宝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若饶了小的,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来伺候你啊……"   王三咬咬牙,狠狠心,将他平素里作戏的本事使将了出来。一时间声泪俱下,一番话语中充满了无限的凄凄惨惨,怕是阎王老子,生死判官看他此付模样,都要流下一趟泪水来。   果然不出王三所料,那人听了他这番哭诉。愣了半晌,让后又将王三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问道:"你,你说的都是实情?你,你真不是安禄山那恶贼派来的?"   王三一听那人如此说,心中顿时大喜。虽然他不知道那安禄山是哪一路的王八蛋,但从此人这么一句话中,他已经知道此人十之**并非江湖中人。即便是也可能是刚出道不久的菜鸟。若给此人绕绕弯子,肯定有机可乘。   想到这儿,他连忙点点头说道:“英雄在上,我刘二只因家中穷困潦倒,揭不开锅才铤而走险干如此不要脸的勾当。我向天上的玉皇,西海的观音,东海的龙王发誓,我绝对不认识那什么什么叫安禄山的龟儿子。   若刘二有一句假话,让俺爹娘老子死绝,生儿子没**,出门遭五雷轰顶……”   那人看着王三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抵在王三胸口的那刀,往后挪了几寸。王三也是一动不动的紧张的盯着那人一举一动,他很是希望自己的这一通鬼话能将此人骗个七晕八素,然后借机逃脱。   “你真不是……”那人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真不是,壮士爷爷,不信,小的把心掏给你看来。”王三连忙说道。   “嗯……”那人微微点了点头,将那刀撤了出去,然后转过身。王三眼睛盯的牢牢的,他见此人有起身的迹象,很是高兴。那不但证明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让自己离鬼门关稍微远了那么一些距离。   "你在骗我……"王三见那人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起来了,正在暗自窃喜。却冷不定他又猛一回头,狠狠的盯着自己。更让王三惊恐的是,还没待他反应过来,那人竟然手臂一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空中闪出一道犀利的弧线,等他看清楚时,那柄尖刀已经插在他两腿之间了。   王三这次害怕了,他这次是真的是害怕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的清清楚楚,那刀尖离自己的小蛋蛋仅仅两根指头的距离。他不是怕这刀,他却是怕用此刀的人。万一刚刚那人手臂这么一抖,就那么一小抖的话。此时的王三爷恐怕已经改称呼为王公公了。   王三小腹猛然一惊,便忽然感到双腿一阵热乎,他竟然尿了。 第十四章 巧施嘴皮脱困境   空气和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股尿骚味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那人狠狠的盯着王三,眼珠由小变大,然后由大变的要爆裂出来一般。他抬起手,捂住胸口,呼咙里竟然发出一阵“呕……呕……”的怪异声响。   “他,他,他不会是要……”王三惊恐的看着那人颇感不妙,小腹猛的又是一紧,“咚……咚……”又是连着几声,他竟然又吓的连放几个响屁出来,这可真是叫作‘屁滚尿流’了。   房间内开始单一的味道,经过这一混合,更加显的刺鼻起来。   “呕……呕……”那人在这‘咚……咚’之声中终于忍不住,大大的爆发了。他那嘴巴猛的一张开,一阵‘倾盆大雨’对着王三便是扑面而来。   王三前面插着尖刀,却是不敢往前。只能拼命的下意识的往后闪去,但他的身后却是一张实木大床,又如何躲闪的及。顷刻间,一股比尿骚味更难闻的味道,铺满了他的全身。   王三终于不用躲了。他的头上,脸上,胸脯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鼻子上竟然还挂着一片未消化干净的青菜叶子。他呆呆的看着那人,一行心酸的泪水喷涌而出。他王三五岁出道,这么些年来,被人扇过耳光,也被人用棍棒大刀片子狠狠的砍打过,甚至几次差些小命不保。但从没被人用如此卑劣的行径蹂躏。此时他仿佛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凄惨无助。   “额……额……”那人看着王三一脸狼狈像,擦了擦嘴巴,脸色微微红,笑着说道:“那个,那个,这个,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你自己先做出不文雅之事,引的本小,哦,本小爷,忍不住,这才……那个,那个……”   王三呆若木鸡,没有答话。   那人见王三没答话,兀自也有几分歉意起来。他四下张望一番,见旁边有块破布,一伸手取了过来,扔到王三脸上,道:“你,你自己擦,擦吧。”   王三全身被绑的紧紧的,却又如何能自己擦掉这些污秽之物。他此时心中怒火滚滚,心道:“他妈的,这孙子竟然敢如此吓唬,并侮辱你王三爷,今日三爷我若是没命逃脱还则罢了。若是让三爷一不小心,得了机会,看爷爷如何将你生吞活剥了。”   王三心里虽然如此想,嘴上却依然是一阵谦卑的口气,说道:“壮士爷未怪罪我刘二,未要了刘二的狗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刘二如何敢因未此小事怪罪于壮士爷爷。壮士爷让刘二擦去身上污秽之物,刘二深怀感激。只是,刘二全身上下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却又如何擦得这污秽之物?”   “噢,噢,是了,是了。看我这记性”那人收了尖刀,走到王三身后,却是想用那刀将绳子解开。他刚起刀,却又好像意识到什么。又把那刀放了下来,独自喃喃道:“还是,还是,本,哦,小爷来给你清理吧”。   那人说完,一手捏着鼻子,歪着头,且将头远远的趔了开来,另一手捏着那破布,胡乱的在王三脸上抹了两下,就算擦拭过了。   “好了。”那人将破布往旁边一扔,哧哧一笑,拍了拍手说道:“本,哦,本小爷将你这污秽之物已经擦拭的干干净净了。刚才,刚才之事还请多多包涵…..”   “包涵?”王三听着这能让那李子庆连发酸屁的两个词,一顿狂喜。他隐约感到自己离逃离这苦海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壮士爷爷,说此话可是了我刘二了。刘二虽然贫穷,但刘二这良心却不比旁人差。如此一点小事,刘二怎能有怪罪壮士爷爷之心呢。”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怪罪于我,我也没有怪罪于你的道理。不过你说你不是安禄山那狗贼派来的凶徒,暂时我也不能确信。那这样吧,你就先在这里待上一时半刻。若是没有别的意外,再过几个时辰,就放你走,如何?”   “壮士爷怎么说,刘二就怎么做。刘二一切唯壮士爷马首是瞻。”   那人嘴巴撇了撇,缓声说道:“你这小子,嘴巴巴拉巴拉的挺利索么。我怎么看起来,你这人不像家庭贫穷之人呢?倒像是肚子里还有几分墨水一般。”   王三心中一惊,忙挤出几分笑容,说道:“壮士爷,真是一双慧眼啊。小人幼小时家中甚是殷实,小人也上过几年私塾。只是小人那死老爹,噢,不,不,小人的父亲,却兀自染上了赌瘾。三天一小赌,五天一大赌,不到三年,万贯家产让他败落了个干净,所以才落的现在如此田地。唉,小人这命苦啊…….”   那人看着王三一脸哭相,却似触动了她心境一般,脸色慢慢暗淡了下来,呆了半晌,若有所思的说道:“当家主者乱,则只乱一家,当国主乱则乱一国啊。唉,过不了几时,不知道该有多少生灵要惨遭涂炭,多少家户要家破人亡了。”   王三心道:“我还当我会装,没料到这人比我更能装。什么国乱家乱的,管我等闲人鸟事一般。看他这一句句如此认真道来,却跟死了亲娘老子一般。我且不与他计较这些。只要能骗得此人信任,解开此绳索,逃离此地,则万事大吉了。”   王三说道:“壮士爷,胸怀国家大事,真是壮哉!可惜我刘二愚钝,听不懂这些国啊,家啊的大道理。我就知道我爹他一个人胡乱折腾,则害了我全家饿肚子。壮士爷若有兴致,能否指教我刘二一些国家大道理。刘二虽不才,却懂的‘朝闻道 夕死可矣’的道理。刘二能听的壮士爷的道理,也算不枉此生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没想到,看你鲁莽的模样,倒还能说出些道理来。若是我大唐百姓都若刘二小哥这般,我大唐何止能落入此困境。也好,刘二小哥喜欢听,在下就给刘二小哥讲些则个。” 第十五章 反败为胜   —————————————————————————————————————————————————   “‘刘二小哥’,‘刘二小哥’,这个称呼我爱听。”王三听那人如此唤自己,心情大悦,一扫之前的郁闷,心道:“此人如此容易糊弄,三言两语我已经成了他亲人一般。若我再给他加一把柴木,让这火燃的更旺,再过一时三刻,料的这绳子他自己便给我解了,到那时便可见机行事了。”   王三暗笑一声,将身子直直的竖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人,说道:“壮士爷,请讲则个。我刘二虽然愚钝,平素对那些英雄人物也是佩服有加。小人不才,最佩服的当属三国‘关二爷’。关二爷有情有义,打小便是我的偶像。他与那孙权、张飞结为兄弟,为了国家安危,勇于承担重担,过五关斩六将何等气魄!”   那人哧哧一笑,说道:“刘二小哥,那关二爷却是与刘备、张飞桃园三结义,成了生死之交。却不是与那孙权。”   “哼,小爷故意说与你听,你还道小爷傻么?不如此糊弄你几分,你如何会放松对小爷的戒心。”   王三故意低头沉思片刻,又假装仰天长看,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顿了顿才说道:“哎呀呀,你看我刘二这猪脑子,果然还是壮士爷记忆超群。关二爷确实与刘备、张飞桃园三结义,后与那孙权在赤壁联盟,大败曹家军。”   "是了,是了,我平素也最爱看这段了。想那曹操雄兵八十万,竟然被孙刘几万联军打的落花流水……"   那人话还未完,王三一脸痛苦状打断了那人的话,说道:“壮士爷,刘二忽然又一阵尿急,能否请壮士爷给予刘二一些方便,让刘二先解决了内急这个?"   那人听了王三的话,止了笑容,却是猛一愣神。   王三见他虽然一脸犹豫,但料到他心中此时已有七分应允之意,忙说道:"难道壮士爷还不放心刘二么?若不放心刘二,壮士爷只管在刘二方便时,将那利刃对准刘二的腰眼子便可。万一刘二敢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壮士爷只管一刀捅了下去便了,刘二绝无半句怨言。"   "额……额,这……这"那人兀自嘴里喃喃道,脸色竟然红润起来,还夹杂着一些紧张的模样。   王三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这爷们也兀自笑话,刚才闹的神叨叨的,怎么见个男人撒尿的话儿也能脸红。哈哈,怕是刚才老子那一招“猴子撒尿”把他给吓到了。他妈的,幸亏现在没有兄弟在旁边。今日被吓的尿了裤子,又被这厮喷了满身污秽之物,若是传了出去,这脸都能丢到姥姥家了。看他这副没用的模样,我在框他一框,估计大事即可成矣。"   “哎哟哟,壮士爷,憋不住,憋不住了。壮士爷,快,快,要拉出来了”王三假意的夹起双腿,在地上滚来滚去。   “啊,怎么如此之快,你,你刚才不才拉过么?”   “是啊,壮士爷,这人有三急,急事来了,怕是神仙也挡不住了。还求壮士爷开开恩啊……”   王三脸上肉拧成一团,故作痛苦状说道。   “那,那怎么成,我若将你解开,你万一使坏怎么办?” 那人皱着眉头,手足无措的说道。   “壮士爷,怎么,怎么可能?壮士爷和我都是看关二爷的戏长大的,壮士爷的为人就是我刘二的为人。再说壮士爷对我刘二又有再造之恩,我刘二怎么会做出那种让世人不齿之事呢?我,我牛二对壮士爷发誓,若我刘二做出不仁不义之事,让我不得好死。”刘二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盯着那人,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不,不,这,这……”那人说着,额头竟然沁出了颗颗汗珠。   “我若做出不仁不义之事,让我生了儿子没**。”   王三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句。   “不,不,这,这不是你儿子有没有**的问题,这,这……”   那人脸涨的通红。   “若我不仁不义,让我爹娘死绝,这,这总可以了吧。”   “这,这不,不妥……”   “壮士爷,我要尿了,我真的要尿出来了……”王三估计火候差不多了,把身子一挺,做出一番撒尿的姿势。   “不要,不要,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你再憋上片刻。我给你将绳子解开。”那人无奈的说道。   “多谢壮士爷……壮士爷真是仁义之士……壮士爷乃真君子。”王三心中暗喜,赶忙又是一通马屁。   “哎,真受不了你,你这人,一张嘴巴甜的可真是有些腻人。若不是看在‘关二爷’的份上,我今天才不会如此放过你。”那人一边说道,一边用刀将那绳子解了开来,继续说道:“我可告诉你啊,你,你可要老实点。你刚才可发过誓了,若是你有不仁不义之举,那,那……”   那人话还未说完,王三只感觉绳子早已经解开,手臂已经再无遮拦之物。他猛的一个转身,将那人吓了一跳。王三趁他楞神的当口,一掌朝他手腕劈了下去。那人只感觉手腕一麻,手中利刃顿时脱手丢了出去。王三又一转身,身形早已飘到那人身后,他右手扼住那人的咽喉,左手使劲攥抓那人左手,一拧。那人转瞬间便已经完全在王三控制之下了。   “你,你,你要干,干,干什么?”那人被这突来的变故,吓的六神无主,抖抖索索的说道。   “干,干,干什么?你说干什么!”王三有意调戏这人一番,说道:“你差点将你王三爷变成太监,你又吓的你王三爷尿了裤子,你还将你王三爷吐了一身污秽之物。这些帐咱们总归得算一算吧。”   “你,你不是刘二么?怎么又变,变成王三爷了?”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王三苦笑不得,这完全一个未经世事的活宝。他忍住笑,缓缓说道:“老子叫王三,不叫王三爷,不过你以后见了老子就得喊王三爷,知道了么?”   王三说完忍不住一阵笑,笑了一阵,继续道:“不知道没关系,这个,你王三爷待会慢慢的给你上上课。你小子刚才将老子绑的尿了裤子,这次可得看老子绑你了,哎,这叫风水轮流转,知道不?”   “啊……救……”那人见势不妙竟然拼命的大声喊了起来。   “别……喊……”这一着着实意外,王三心中一惊,连忙用手去捂那人的嘴巴。冷不丁的那人却腰身一拧,猛的一个后踢,这一脚不偏不倚刚好踢在王三的要命之处。王三顿感一阵巨疼,忍不住弯腰蹲了下来,下意识的用手去捂那命根之地。那人见有机可趁,猛的往前一挣,又大声喊道:“救……命……”   王三清楚的知道,若是这人将李桂花一家人喊来的后果。他强忍巨疼,举起拳头朝着那人后脑勺狠狠的砸了下去。情急之下,这一拳劲力竟十分之大,那人“哼”了一声,身影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第十六章 是男是女?   "哎哟哟,哎哟哟……"王三紧紧夹着双腿在屋子里前前后后,跳了半晌,这才感觉命根处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待这疼痛状消失,王三却兀自还不放心,独自宽衣解带,把他那宝贝左右检查了个仔细,确见无甚大碍,这才放了心。   王三将那人先绑了个结实,又拾起地上的刀刃,后在屋内的水桶里,用净水将周身污秽之物清理干净这才返了回来。   王三在那人面前踱了一程,这才停下脚步,一阵讪笑,得意的喃喃道:"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时三刻前我被你个小王八蛋绑。现在你却成了老子的手下败将。待会儿老子给你好好算算帐。"   "哎,醒醒,醒醒……"王三手中拿着刀,用手在那人脸上一边拍打一边唤着。   "额……额"那人被王三左右折腾一阵,轻轻的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嘿嘿嘿嘿嘿……壮士爷,醒了啊。"王三一脸得意的奸笑道。   "啊……救……"那人见眼前情景大惊,伸了脖子又要叫喊。王三早已料到他有此着,还未等他发出声音,却猛一蹲下,将利刃抵在那人脖颈部,低声吼道:"且给我住嘴,再给老子兀自乱叫,老子切了你的命根子。"   那人被王三这一威喝,住了声,头轻斜,眼睛紧闭,嘴唇哆哆嗦嗦半晌,却是两行热泪从眼角慢慢的沁了出来。   王三有些糊涂,挠挠头,说道:"你这鸟人,你王三爷是身怀仁慈之心之人,是大大的善人,嗯,老子不过就是吓吓你。你看你那熊样,我这还没动刀呢,你看你就撒起了狗尿……"   王三话音未落,那人却猛的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愤愤的说道:"你这安禄山的走狗,谁稀罕你来给假慈悲。恨只恨刚才,小爷没一刀要了你的狗命。现在小爷落在你的手里,   你要杀就杀,不必啰嗦。他日自当有人给小爷报仇,要了你的狗命……"   那人嘴吐一番犀利之言,却让王三看的怔怔的。他并不是怕‘谁日后会来取自己的狗命’这样的屁话,他只是觉得这人说这番话时的嗔怒,让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他这才发现,眼前之人,竟然长着“红唇玉齿,一弯柳叶眉,一方樱桃嘴,一尊小巧豆瓣鼻,附带一副白里透红小脸。”,他那泪珠还在眼角闪烁,那目光却又含着无限的娇嗔。即便是对着自己是一阵怒骂,那其中蕴含着些许妩媚,些许妖娆,只是显出一阵说不出的好来。   王三看的有些呆了。他忽然生出一股无限的怜爱来,竟然生出将绳子解开的念头来。   那人见王三半天沉默不语,却只是呆呆的盯着自己,他不知道这王三意欲何为,忙又大声嚷着:"狗贼刚才小爷给你说的话,你可听了明白,识相的就快把小爷送帮开来,咱两从此各走各路,各过各桥。老子……”   “额……”那人这一声断喝,让王三如梦初醒,心道:“我,我他妈在干什么?我,我他妈又入魔障了不成?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动了邪门歪念。”他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暗自定了定神。   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咳……咳,你当你王三爷是吓大的么?哈哈,你这话,王三爷从出道至今不知道到听了几千遍几万遍了。三爷我早就告诉你了,老子不认识那什么鸟安禄山的,你不要把老子往那鸟人身上扯。老子今日来,只是要弄清楚一点点关于你的消息而已。哎,哎,哎,你别瞪眼看我,不是老子对你感兴趣,却是老子受人所托。若不然哪个王八蛋才有兴趣这么晚跑你这里,还差点变成了公公……”   那人听罢,抬头道:“你,你刚刚还说你若不仁不义,那要……”   王三听那人说这话又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厮,只见生的白白净净的脸皮,未曾想却连这脑子也白的。唉,实话告诉你吧,老子爹娘早死了,老子也没儿子,老子这‘不得好死’也是死了几千几万遍了,没有什么稀奇。若壮士爷喜欢听,以后你三爷每日给你说一遍,哈哈……”   “你,你,你……”那人见王三说出如此泼皮之言,气的几欲晕厥过去。只是当前被这王三捆绑的紧紧的,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睛一闭,又是一行热泪洒了出来。   王三见那人流泪,却是心头又是一震,连忙说道:“哎,哎,哎,别在三爷面前装可怜。三爷最见不的人在三爷面前哭哭啼啼了,更何况你还是个男人,怎如此多的狗尿。也不怕人家笑话。”   那人听了王三此言,没有停住哭声,却兀自哭的更厉害了。开始只是若小溪在他脸上流淌,后来却变成一条大河了,到后来那人一边哭一边还猛烈的哽咽着,她猛烈的咬着嘴唇仿佛受了无限冤屈一般。灯光下,那泪水掺杂的小脸,只看的王三心肝肺一起随着她的脸的哽咽颤动起来。   这阵哭声让王三一阵无奈,他想伸手给她两耳光,只是看那模样,却又伸不出手来。好在这人只是哭,却未大声叫喊。王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好由着她兀自哭去了。   本以为她哭个盏茶的工夫也就罢了,哪料到这人仿佛泪人做的一般,哭了一个时辰却还未有停止的迹象。王三一时说也不是,走也不是,颇为无聊。最后只好歪着头一动不动的趴在那人旁边,看着她哭。这一看却发现,她这哭泣竟然也生出无限的好看来。   又哭了一程,那人终于停了哭泣。王三猛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道:“哎呀呀,今日才知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子活这么大,今天第一次看见,有如此能洒狗尿的男人来。看的老子腰酸背疼,腿他妈也抽了筋。咳……咳,我看啊,你倒不像个男人,却似那娘们一般。”   “‘娘们儿’”王三嘴巴里无意迸出的这个词,让他脑子中猛然一惊,他怔怔的呆住,心道:“‘娘们儿’,‘娘们儿’,这厮不会真是个娘们儿吧?”   那人听到王三提了‘娘们儿’这个词,脸色顿变,一脸的不自在,结结巴巴的说道:“哼……哼,你这狗贼,却……却,兀自是胡说,你……你见过会使刀的娘们儿么?”   王三看她如此惊慌,心中早有主张。再细看,那一脸粉皮嫩肉,柳眉秀目的不是个娘儿却又是什么? 第十七章 戏谑神秘店客   王三眼睛一转,一个坏主意亦然上了心头。他嬉皮着脸,坏笑道:“哎呀,壮士爷,你看你刚才都哭了有两个时辰了。看看,看看,唉,这满头大汗的。王三爷我真是宅心仁厚,看着你这样子着实心疼啊。不如,让我来帮你脱掉几件衣衫,先凉快凉快,却是如何?”   “什么?脱……”那人听了王三这话,猛然抬头,一脸惊恐,愣了愣神,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忙缩蜷着身体,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我,我不热,不热……”   “不热?你说你个傻瓜,这么大一头汗的,还说不热?王三爷是来取些消息的,又不是要你性命的。万一你这身子骨被热出个好歹来,让三爷这心里情何以堪呢?”   “不……不,我……我若热坏……了,不……不管你事……事。”那人脸色燥红,浑身颤抖的厉害。   王三偷笑,又故做正经说道:“真不热?”   “真…...真……不……热”   “那好吧,既然你说你不热,我这当老人家的也不好勉为其难了。由你去吧。”   王三撇了撇嘴巴说道。   那人听的王三此言,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子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可是……”王三微微一笑,又说道。   “啊?可……可是什么?”那人刚刚才放松了些心情,却又被王三这一句‘可是’将心高高的吊了起来。她瞪大了双眼,直直的盯着王三。   “可是,我王三爷却觉得周身一阵燥热,哎呀呀,这热乎劲,全身都跟冒了火苗一般。你体格结实,我却不行。我这一热啊,指不定甚时候就要昏厥呢。还有啊,王三爷刚刚被你吓的尿了裤子,这又是汗臭,又是尿骚味,不洗洗怎么行。哎呀呀,你这有钱人就是好啊,这等上房,是要甚有甚。刚好三爷我可借来冲个凉…..”   那人被王三唬的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王三的那句‘刚好三爷我可借来冲个凉’她听的是真真的。   “不!不!不!我不准你脱衣服。也不准你在这里冲凉!”那人惊恐的叫了起来。   “哦,怎么了,你都做了王三爷的阶下囚了还这么厉害么?”王三蹲了下去,用那刀尖故意撩了那人一下。   那人吓的闭着眼睛,身子往后躲了过去,脸上绷的紧紧的,很是害怕。   “不,不…..你冲……冲凉和,和我没关系。”   “嗯,这还不错。孺子可教也。那我可要脱衣服了哦。”王三一笑,手装着去宽衣解带的模样。   那人赶紧将眼睛、嘴巴都闭的紧紧的,又像之前一般缩蜷起身子。   王三看他那副模样心里直乐,过了片刻,又大声嚷道:“哎呀呀,全身脱光了,真是舒服啊。壮士爷,你看看,现在多凉快啊。”   那人依然未答话,身子一阵颤抖,又兀自哽咽起来。   王三笑的正欢,却听着那人又是一阵哭泣声。忙收了笑容,踱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说道:“哎呀,你哭什么啊?刚才好不容易才停下来,难道还要哭到天亮不成?就算皇帝老儿,天王老子也不会管别人放屁洗澡之类的事情吧。你这人却好生奇怪,我还未说几声洗澡,你却哭了起来。都是男人,用的着这么害臊么。除非,除非你真是娘们儿,哈哈……”   那人哭的眼泪鼻涕流了一堆,闭着眼睛 兀自哽咽道:“你要杀便杀,何苦如此羞辱我。你早知道我是女儿身,却还用此卑劣的手段。你这恶贼,你这坏蛋,你……”   “咳……咳”她说到这里猛一阵咳嗽。   王三又挠了挠头,顿觉得刚才的恶作剧一点乐子都没有了。自己觉得自己聪明,却早被别人看的透透的。王三只感觉万分无趣。他低着声音,缓缓说道:“哎,本来是觉得太闷嘛,所以才给你开个玩笑的。你说我知道你是女儿身,我却只是猜测嘛。所以才用这个办法试试的。你要早说了,我何苦如此呢?”   那人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少来当我是白痴,我看你那色迷迷的眼光,就知道你已经发现了本姑娘的秘密。你就是把刚才的事情嫉恨在心,借此报复我罢了。本姑娘可杀不可辱,你若再这般,我就咬舌自尽,也省了被你这恶贼侮辱。”   “咬舌自尽!”王三大惊,忙说道:“不,不,不要这么冲动嘛。顶多我王三爷不宽衣解带,不脱衣冲凉就好了,你千万别干傻事。咬了舌头很疼的。我听我娘说,这咬舌自尽的人啊。会变成孤魂野鬼,五百年,不, 不一千年都没法投胎的。然后一到晚上就飘啊飘的,你看,那边…..”   王三说道这里,用手在那人身上猛的一拍。这一巴掌来的极其突然,那人吓的浑身猛然一抖,眼睛睁的圆圆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王三呵呵一笑,说道:“我说我没宽衣解带吧,你看,你看,我就是与你逗个乐子,不会欺负你的。”   那人瞪了王三一眼,又连忙把眼睛闭上,娇嗔的说道:“哼,谁知道你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刚刚还说你娘死了,现在却又说是你娘告诉你的。你就是一个恶贼,一个坏蛋。满嘴里都假话,你个骗子。”   “噢”,王三被她这一痛骂,心里却没有一丝恼怒,反而觉得甚是舒服,脸上竟然微微有些燥热。   王三顿了片刻,悻悻的说道:“罢了罢了。你也不要如此鄙薄我了。我若真是恶贼,你还能在此地呆的安安稳稳的么。你先前骗了我一次,现在我又骗了你一次,咱们这算扯平了。以后各不相欠,你以后也不要说我是恶贼了。”   那人又哼了一声,撇撇嘴道:“你倒说的好听,若论公平,你将我松绑才算公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将一个弱女子绑的这么紧,还说自己不是恶贼。我且告诉你,若你敢打本姑娘的坏主意,我立刻咬舌自尽,却不是与你戏耍着玩的额。”   王三看着那女子一本正经的可爱,心中又如同被石子撞击了一般。他平日在外面瞎闹胡混。也算阅过红颜无数了。却未曾见过一个如同此女子一般,能让他即便是生气,也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服的女人来。 第十八章 我叫李婉儿   “好把,好吧。你若如此说来,倒是也算公平。让三爷解开你的绳索却也是不难,不过三爷要问你一些事情,你却要老老实实与我说个明白。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三爷有三爷的苦衷。三爷这也是受人所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王三一脸讪笑,说道。   “额……”那人听了王三的话,低着头,哼唧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王三望着那人粉嫩的脸蛋,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偷笑,缓缓说道:“咳……咳……那三爷开始问了,你且听好啊。你姓氏名谁?来自何方?是否已经婚配?先把这些从实给三爷说来吧。”   那人听了王三这番话,心中已知这是王三兀自又在装神弄鬼,抬头狠狠的白了王三一眼,又将头埋了下来,未理会王三。   王三吃了闭门羹,讨了个没趣,脸上一阵燥红。他兀自不肯死心,先干咳两声,替自己掩了尴尬,又故弄玄虚道:“你不说其实也没关系了。我王三爷在这一带应该说还算有些影响。你看,你一个女子女扮男装,从外乡来到咱们洛阳。又是一路投奔这等不起眼的客栈,而且闭门不出。竟然还带着凶器。哎呀呀。这不禁会让人胡思乱想啊。是不是逃犯呢?是不是绿林道上的朋友呢?嗯,你还喜欢‘关二爷’,估计这个可能比较大。还有啊,你也可能是谋杀了亲夫跑出来的呢?哈哈,待明日我将你拉上官爷的公堂,随便那么一审,便一切都明了……”   “你,你,你……”那人又抬起头,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她的脸色竟然苍白起来。   王三微微一笑,说道:“看看,看看,这么惊慌。三爷看肯定是谋杀了亲夫跑出来的!哎呀呀,这个罪名可不轻,可要浸猪笼的哦。”   “你,你满嘴喷粪,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要再如此,我,我不理你了。”那人横眉怒目的看着王三,咬着牙齿说道。   王三又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女子不理会自己。他又挠挠头,忙说道:“罢了,罢了,顶多我不去告官了。不过我王三是讲信用的,你告诉我这三个问题我立刻放人。要是你觉得多的话,你告诉我一个也可以。”   王三这话与其说是威胁,不若是已经开始乞求了。   “哼,我从来不和别人讨价还价。不说,不说就是不说!”   那人一句话,让王三傻了眼。这女人好像懂了王三的心思一般。任王三巧舌如簧,她却处惊不变。王三突然感觉平日智慧顿失,却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姑娘,你就告诉告诉我,行不?说一条我就放了你?”王三把所有脸皮堆在一起,平生破天荒的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用这么肉麻的口气。   那女人把头更是深深一埋,这次根本连理都不理王三了。   “我他妈,我……”王三见那人软硬不吃,又气又急,把手中的利刃高高扬起,却只是在空中抖动了一阵,又暗自缓缓放了下来。   “哼,他妈的,本以为是马到功成,不想却是硬骨头一块……这女子看起来文文弱弱,怎生的如此倔强,他妈的。”   王三在那人面前无奈的跺来踱去,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咚!咚!”王三正在沉思,忽然听到五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透过窗户,看着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点点光亮。他知道再要不了多少时间,天就要亮了。天一亮,小翠就要过来送饭,若等那时,一切将暴露无疑。不能再耗下去了,他决定拼死最后一搏,使出绝招‘苦肉计’。   "咳………咳"王三又干咳几声踱步到那人面前,缓缓说道:"既然小姐不肯说,我也便罢了,这逼人干事的活计,却是不容易。小姐有小姐的苦处,我王三也不难为了。小姐放心,若明日那店家唤你,你不应时,自然会来解救小姐。只是我这一去,我那东家自然饶不了我。刚才一番话,虽然有一些确实掺了些水分,但是其中也不乏真言。小人命贱,虽死不足兮。只望小姐能记挂着小人,明年的今日,来小人的坟头烧上几张火纸。王三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会谢谢小姐这一面之恩了。   王三一番话说的悲悲切切,很是凄惨,本料到可以将那人打动。但那人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依然把头埋向别处。   "他妈的,这女子也甚心狠,我都装到如此程度了,她却理都不理,奶奶的,罢了罢了,老子就再来赌一把,我索性就显得再大气一些。若她留我,我便留下,若她不留我,我就离开。只算得老子与她有缘无份。反正现在就算去了这李瘸子那头,也暂时能保住性命。"   "当啷"一声,王三把那刀子扔到地上,很豪迈的模样紧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偷偷的回头偷看,却见那人兀自仍然低着头,王三心中又一阵失望。他想走却又想回头返了回来,再耍一些厚脸皮来与那人再纠缠一番。然而此时又暗自感觉此招甚是无趣,脚下不由又往前行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偷看,那人依然是那种姿势,一动未动。王三如此反复,直到他行到窗前,他这才彻底打消了返回去的念头。   王三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轻轻一攀,一只脚上了窗棂,又是一使力,半个身子已经上了窗棂。此时他只要再往前一跃,便可以将身子落了下去。   王三在此又顿了顿,他很是希望身后有突然来一些响动,哪怕是那人的一声骂声。可惜什么都没有。王三狠狠的咬牙切齿仰天长叹。正当他失望之极准备跳了下去的当口,忽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呼,"唉……"   那声音虽然如同针尖落地一般轻微,但王三却听的真真的。他连忙惊喜的回头,只见那人正望着自己。那人见王三回头,忙又将头埋下,羞怯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我,我,叫李婉儿"   "李婉儿,李婉儿,听到了,听到了!"王三独自兴奋的唤了几声。他这一高兴,却忘记了自己已经是身在窗棂之上。他双脚一滑,身子一歪,顿时失去平衡,竟从窗棂上滑了下去。   李婉儿说完自己的名字,低着头羞怯了半晌。待鼓足勇气抬头再看时,却不见了刚才那个让她恨的死去活来,却又让她心微微颤抖的小恶人。   “哎,这恶贼,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倒出现,想见的时候却又不知所踪了。”   李婉儿正兀自郁闷,却又见一个脑袋猛的从窗棂边穿了出来。她仔细一看,却正是那恶贼对自己嬉皮的笑着。   "对不住,对不住,刚才不小心差点跌下去了。李婉儿,你且住再这里!安心的住在这里!无论你有什么事情,都由我王三爷来帮你挡着,你放心吧!若有时间…...若有时间….."   王三这一番话说的李婉儿脸上一阵燥热,王三这话中的意思他又如何不知。刚才王三那色迷迷的眼光已经说明一切。   只是王三不知道,李婉儿看着他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一阵颤抖。 第十九章 李瘸子的反常   王三来找李瘸子。一进门,便又见李瘸子和上次一模一样,躺在太师椅上,一手拿着小茶壶,一手拿着小蒲扇,正闭目养神。   王三见李瘸子这般,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老狗日的,倒还蛮会摆谱。老子上次给这狗日的吹了一句‘诸葛亮再世’,这老狗日的一大早就给老子装高深莫测了,我呸……"   "李爷,早啊。王三今日来的可还算及时?"王三走到李瘸子身边,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李瘸子微睁了一只眼,只瞟了王三一眼,又兀自闭上了,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人常说'树不修不成才,玉不琢不成器',看来老子上次给你小子的几个耳刮子还是颇有成效的嘛。"   王三陪笑,说道:"李爷教训的是,若不是李爷,我王三这脑子至今还和那猪脑子相似。李爷上次那几耳刮子却似打通了王三心窍一般。王三现在这脑子却似换了猴脑似的,可灵光了哩。"   李瘸子听了王三这拍马屁的话,心情大悦,猛的睁开眼,哈哈大笑道:"狗崽子,他妈的,你这嘴巴今天是抹了猪油了还是怎么的?说的老子心里很是舒畅,恩,不错,不错,你小子有前途啊。"   李瘸子笑了一程,抿了一口茶水,轻轻挥动蒲扇,继续说道:"王三啊,你李爷的为人,你是知道的,那是'赏罚分明,刚正不阿'你好好替老子办事,老子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出来混的兄弟,哪个不知道李爷的名头,都对李爷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李瘸子撇了撇嘴,将那茶壶放在桌上,说道:"好了,好了。老子的事老子自然比你清楚,下面你给老子说说,你那里探到的消息吧。"   "哎!"王三应了一声。他昨晚从李婉儿那里出来后,早已想好了各种说词,且来之前又在房间内兀自练了数次,因此此时心里异常镇定。   王三轻咳了两声,神情自若的说道:"李爷,这些天流水轩那边仍然没有客人,依我看那'流水轩'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还有啊,昨天晚上马老憨还和那李桂花干了一仗。哎哟,李爷,你老人家没在现场那可是可惜了了,你不知道当时那可是有多热闹。"   "哦"王三这一句'李桂花和马老憨干仗'顿时就让李瘸子来了兴致,他那躺着的身子'呼'的一声直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哎呀,我怎么说这大晚上的,就听了那母老虎几声怒吼,老子当时还在纳闷呢,原来是起了内讧了。好!好啊!"   李瘸子猛一拍大腿,哈哈一阵狂笑。笑了一阵,指着王三说道:"你,你,继续说,继续说。把这事好好的给老子说道说道,哎呀呀,真是大快人心啊。"   王三看李瘸子这幅模样,心道:"这孙子是不是心里变态啊,听到人家夫妻干仗乐成如此鸟样,等会要是听到小爷更精彩的故事,那不是要兴奋的昏厥过去不成?"   "昨晚,小人和几个小弟兄喝完酒回到客栈。见小翠正在打扫柜台。小人心想,这一天到晚没有 一个客人还扫什么柜台?这不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么。再说了,天还这么热,那小翠是满身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小人看她那模样着实有些可怜于是就走了上去。我说,小翠啊,这大晚上的,天又如此热,又没有什么客人,何必糟贱自己的身体呢?没曾想,小翠听了我这一番话,将那鸡毛掸子往柜台上一丢竟然趴在柜台上,哭了起来。"   李瘸子听了王三的话,神情突然暗淡下来,意味深长的说道:“才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却要担负如此沉重的劳动,确实有些过分了。”   李瘸子这句话,让王三心中一震,“这李瘸子什么时候却变成了善心大发的活菩萨了,人家两口子打架他倒乐呵。这一个小姑娘打扫着卫生,他却万分心疼一般。真是奇怪。”   王三继续说道:“我见那小翠伤心,我这心里也是万般不舒服。李爷你知道,我王三平素心最软了,一看见有人哭,特别是女人在我面前哭,我这心就如同刀绞一般。你说那小翠在那里哭的梨花乱颤,我怎么能不管呢。于是,我便走了上去,轻轻的拍了拍小翠的肩膀……”   “打住!”王三话未说完,却听见李瘸子猛一声断喝。这断喝来的突然,把王三吓的浑身一颤。李瘸子眼睛死死的盯着王三,嘴巴撇了撇,说道:“你刚才说你拍小翠的肩膀了?”   王三不知道这李瘸子又犯了哪门子神经,不过他看着李瘸子这副模样,很是吓人。而且他话已出口,更是不敢再胡乱往回扯。他一时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瘸子见王三没了动静,轻轻哼了一声,道:“王三,你过来,站的与我近些。老子年纪大了,耳朵着实有些不灵光,你过来给老子说的明白些。”   王三听李瘸子这话音,知道大事不妙,刚才肯定是哪句话惹的这狗日的不开心了。这老狗日的最擅长先软后硬,冷不丁的就给你来一下子。王三在这上面吃过几次亏,也算知根知底了。他心里不禁开始颤抖起来,可即便知道如此,却又怎敢违背这李瘸子的命令?   王三连忙陪着笑脸,说道:“李爷,你老人家身份尊贵,我王三身份卑微,小人怎么敢和你李爷并驾齐驱呢?小人就站在这里和李爷絮叨,李爷若是哪里有不清楚之处,给小人点明,小人再给李爷讲述一二。嗯……或者小人把下面的话音再提提,李爷也自然能听个明明白白了。”   王三刚说罢,李瘸子的脸色就落了下来,眼光如一把利剑一般,直直的扫向王三。停了片刻,他竟然一使力,从那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径直朝王三走了过来。   王三见状,欲逃却又不敢妄自乱动,只能浑身颤动着,死死的盯着李瘸子。李瘸子走到王三身边,愣愣一笑,猛的抬起手臂,朝着王三的脸蛋子就奔了过来。王三早料到李瘸子有此一招,那李瘸子的巴掌带着风刮过来的那一瞬间。王三却是早已看的清清楚楚。   待李瘸子的巴掌,离王三的嘴边还几分远的时候,王三急中生智,身子猛的一蹲,跪倒在地,李瘸子的耳光顺着王三的头顶飘了过去,竟然扫了个空。 第二十章 王三的瞎话   “你狗日的,还敢……”李瘸子见王三躲开自己的“铁砂掌”,心中一阵恼怒。对着王三一猛吼一声,撤掌准备再战。只是他那个‘躲’字还未出口,却听见王三嚎啕一声,哭了起来。   “李爷,李爷,李爷,我的亲爷爷啊。常言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李爷就算教训我王三做人的道理,也该给王三说个明白啊。若此,你李爷别说给我王三几个耳刮子,就算拿刀将我王三劈成碎片,我王三也毫无怨言啊。”   李瘸子被王三这一出给眼泪,又给弄的精神混乱了,他虽不明白这狗日的王三所谓的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是什么鸟意思,但觉得这词听起来甚是顺耳,这火气顿时小了不少。又看王三这嚎啕大哭的可怜相,想想自己无缘无故的对王三发火,好似也颇为不妥当,于是改变了主意,收了手掌,站定。   李瘸子轻咳了两声,说道:“王三啊,不是李爷一定要给你耳刮子。你既然喊我一声‘李爷’,我就有责任教你学些好的事情,对不?你说你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连‘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都不懂么?你和人家小翠那么亲热,若让外人看见,让人家一个大姑娘还怎么做人?你说说,你李爷这教训的对不对?”   王三见李瘸子收了手掌,也立刻止住了哭啼,心道:“狗日的李瘸子,你他娘的那点花花肠子,你王三爷还不清楚么。你他妈自己都是茅房里的土地爷,还口口声声说来教训老子?你他娘的一头把那李桂花往死里恨,一头又因为老子只说了一句‘拍了小翠的肩膀’又要把老子往死里打。那小翠又不是你家闺女,你他妈的阴一阵,阳一阵,活脱脱一个老神经,老妖怪……”   王三在心里将李瘸子祖宗十八代快速的慰问了一遍,假意皱着眉头,说道:“李爷教训的是。李爷的训导,王三自当谨记在心,生生世世永不忘记。”   “嗯”李瘸子轻轻的哼了一声,又踱着小方步,回到太师椅前躺了下来,说道:“跳过这段,继续讲讲,让爷继续乐乐。”   “哎”王三应到,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人对小翠说了些贴心的话儿,她却兀自仍是哭……”   “嗯……”王三讲到此处,那李瘸子哼了一声,又直了身子。王三见状,大骇,忙改了口道:“李爷,李爷,小人讲错了,讲错了。小人并未说什么,那小翠任然是哭。”   “额……”李瘸子听王三这么说,才满意的撇了撇嘴,又躺了下去。   王三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子,心道:“这老狗日的,今天抽了哪门子疯?说‘拍了小翠一下’差点挨了耳刮子,说‘与小翠说了几句贴心话’他狗日的脸上也不快。难道,难道这狗日的李瘸子想娶这小翠做小妾,妈的一个劲的吃老子的醋。”   “接着讲!”李瘸子半晌没听到王三的声音,催促道。   “噢,那小翠仍然是哭。正在这个时候,马老憨醉醉醺醺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小人一看到马老憨,心里突然想到李爷交代给小人的事情。顿时一个好主意上了心头。我走到马老憨的近前。说道,马老叔,马老叔,大事不好了。小翠不知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兀自在这里哭了有一个多时辰了。那马老憨冲我嘿嘿一笑,说道,你,你胡说,我的闺女我不知道?我闺女生性活泼开朗,有甚么事情会哭这么久?待我去看看。   小人连忙拉了马老憨到小翠近前。马老憨看到小翠趴在桌子上,哭的泪人一般,忙问道,姑娘,你为了甚么事情,哭的如此伤心?小翠答道,咱家店里却是没有生意,娘却反复让我将这柜台,还有这桌子擦来擦去的。这擦了一个天,我这腿也麻了,手臂也酸了,可娘还是不让我停下歇息。爹,我好惨啊…..”   王三那一个‘惨’字刚出口,李瘸子忽地又直愣愣的起了身,吓的王三不由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李……李爷,这,这,又又甚不妥当么?”   李瘸子盯着王三,半晌,嘴巴兀自动了动,却没吐出一句话来,只道了声,“没事,你接着说。”   “马老憨问,姑娘,真的是如此么?还没待小翠回答,小人就说了,马叔,真的如此啊。我早上出门就看见小翠姐在这里忙乎。你看,我到晚上回来,现在这都上了灯了,她还在这里忙活。这李姨也真是,小翠姐累的我都心疼,她却还让她忙里忙外。马老叔,你看,小翠姐这累的都不成个人形了,多可怜啊。李爷,你不知道啊。小人为了让那马老憨相信我说的话,我说到这个当口,还挤下了一些泪珠呢。”   李瘸子微微点点头,手一挥示意王三继续说下去。   王三继续说道:“马老憨果然一看到小人的泪珠,又看到小翠哭的如此凄惨。当时就发火了,冲着后院就嚷道,‘李桂花,你,你个死婆姨,你给老子滚出来。李桂花,你个坏娘心的东西,你给老子滚出来。’马老憨叫了半晌,李桂花,这才走了出来。马老憨看见李桂花,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照着李桂花的嘴巴,‘啪啪’就是两耳刮子。哎呀,我的妈呀,平日看这马老憨温温诺诺的,没想到发起火来,也硬是霸道。那李桂花挨了马老憨的耳刮子,当即嘴角就流出血来,跟那小泉水似得‘咕咕’……”   王三讲的正带劲,猛一抬头,‘我的妈呀’,差点没把他的小蛋蛋给吓破,那李瘸子不知道甚时候,已经飘到了他的跟前来了。   王三看着李瘸子,吓的嘴巴哆哆动了动,呆在那里。   “那李桂花的伤重不重?马老憨这个王八蛋,对女人怎么下手这么狠呢?这马老憨狗日的就是他妈一个闷蛋,窝囊废,除了打女人,这小子还能干什么…..”李瘸子在王三面前竭斯底里的涨红着脸,叫嚷着,看的王三彻底呆掉了。   “这狗日的李瘸子到底是他妈哪一头的,一会让老子去干掉桂花。但现在看这情形,这李桂花又好似他亲娘老子一般…..”   果然,李瘸子骂完马老憨又转过头,对着王三说道:“你个小兔崽子,也不是好鸟,见了女人被男人欺负你也不帮一把手……”   王三的眼珠子瞪的快掉出眼眶,忙把刚才准备‘和马老憨一起怒打李桂花’的那个桥段瞬间吞到肚子里,说道,“李爷,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我王三被李爷教导这么久,怎么可能可能眼睁睁的让那马老憨任意妄为呢?小人见马老憨占了上风,却还要挥拳去打李桂花。小人连忙扑了上去,牢牢的抓住马老憨的两手臂,喊道,马老叔,使不得,使不得啊。打坏了人可就麻烦了。小人这明着是拉架,实际则是拉偏架。小人两手使力让那马老憨动弹不得。   李桂花也自是不傻,见我如此帮他,卷起袖子,抡着小腿般粗的双臂对那马老憨好一顿修理……” 第二十一章 一个难题   “好小子,干的不错。”李瘸子抖了抖嘴巴,说道:“总算李爷没白教你。”顿了顿,李瘸子饮了一口茶水,说道:“王三啊,让你打听的那住店的客官可有什么消息?”   王三本以为李瘸子经过前面他一番忽悠,早已经忘记了这事。却没想到这老小子,记性还真好,主动提起了这茬。   好在王三已有备在先,说道:"禀告李爷,那店客,小人已探的清楚。那人名唤李小二,沧州人氏。几天前从那沧州来洛阳跑些小买卖。只因刚来此地水土不服,生了些小毛病,故而这些日子窝在店中,不经常出来走动。"   "噢,原来是这样。"李瘸子嘴里哼哼了几句,眼睛却一动不动的仔细盯着王三上下打量。   王三早料到这老小子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他来之前的排练甚是细致。连如何应对这老小子的眼光他都想到了。故而虽然这老小子目光犀利,王三依如往日,没有丝毫紧张。   李瘸子看了半晌,未发现破绽,暗暗点点头,继续说到:"这李小二,想必是位公子了?你且又是如何打听到的消息?"   王三说道:"说起这事来,这还是要托李爷的洪福了。那几日李小二躺在屋中,小人一开始也摸不准这厮的行踪。昨日,李桂花与马老憨那一架,直打的是惊天动地。待他们打完李桂花和小翠兀自回房睡了觉,马老憨却是醉熏熏的倒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这样一来,便没有人去理会那李小二了。小人料知那人过了饭点儿肯定会出来,小人就在下面等着。果然过了饭点未多时,那人估计是肚子饿的厉害,开了门,下了楼。小人先装着没事人一样,专等那李小二主动与我搭讪。   果然不出小人所料,他寻不着老板就主动与我搭讪。李爷你也知道,我王三没别的本事,这搭讪勾搭人的事儿,我最是在行。三言两语之下,小人和他已经兄弟相称了。为了深挖更多消息,小人又舍了些银钱带他去了街边的饭店,大吃海喝一顿。   这李小二也是豪爽人士,全被小人瞧在眼中。几两老刀酒给他灌下肚皮,这人竟然如同打开话匣子般滔滔不绝起来。不用小人故意询问,他自己就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小人说了哥明白。   大到父母宗亲,小到儿时糗事,甚至连他家里婆姨肚兜的颜色都与小人说的清清楚楚。"   李瘸子见王三说的龙飞凤舞,毫无迟疑之色,且他左右观察也未发现一丝破绽,不由对王三的话信了**分。他哈哈一笑道:"三儿啊,这两件事,你办的正是妥妥当当,让老子心中甚是欢喜!恩,但你小子也不要掉以轻心。这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可不要忘记了当初你亲口给老子的许诺。知道了不?"   王三听李瘸子这口气,自知自己已经过了这一鬼门关,心中一阵窃喜。他忙笑着说道:"王三能得到李爷如此夸奖,真是三生有幸啊。这所有一切都是李爷训导有方。李爷放心,王三自不敢居功自傲,不思进取,小人一定谨记李爷的训导,早日替李爷剪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李瘸子眯着眼睛,点点头。又转过身,冲门外喊了一嗓子:"老王啊,快进来,老子有事交待……"   时间不大,一个五旬年纪的老头推门走了进来,给李瘸子行了一礼,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瘸子又抿了几口茶水,道:"王三兄弟辛苦了,带王三兄弟去取些酬劳!"   “酬劳?”王三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老头拽了拽他的衣衫,他这才如梦初醒,忙给李瘸子行礼道了谢,高兴的随老头走了出去。   送走王三,李瘸子长叹一口气。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仿佛又在他眼前重现。他躺在太师椅上,盯着天花板。王三的话却如炸雷在他耳边来回滚动着。他一口气将那茶壶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本想可以让心可以静下来,却不想这一壶水下去,汗珠竟一串接着一串从身体喷涌而出。他浑身如同着了火一般,却是更加烦躁了。   王三将那茶壶往桌上一顿,起身用劲摇着蒲扇。急急的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   "梆、梆、绑"一阵敲门声传入屋内。   李瘸子住了脚步,大声喊了一声:"谁啊?"   "禀报李爷,库房的大米不多了。小人特来问李爷一声,要不要去购买一些?"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李瘸子听了这人的声音,忙奔到门边,打开房门将那人迎了进来。待那人进了房门,他忙又将门关上,将门闩插的紧紧的。   "小人参见刘大人"待门关上,李瘸子双腿一曲,行礼说道。   "恩,不必多礼,那小子今日来过了?"刘麻子迈步走到太师椅子前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启禀大人,那小子刚走,估计这会儿已经出了杏花楼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李瘸子紧走几步,附耳到刘麻子耳边,将王三刚才一番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刘麻子听完,起了身,踱了几步,说道:“你怎么看?”   “那小子说述说此事的时候,小人一直在旁边查看的紧,却见着小子神情自若,没有一分不自然。因此,小人觉得他应该说的是真话。不过这只是小人的推测,具体还请大人定夺。”   刘麻子,皱了皱眉头,又暗自揣度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一路围追堵截,到今天已经差不多已有月余的光景,上面交代的紧,我们自然不能麻痹大意。洛阳城里,我们的人已经将所有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基本梳理了一遍,只是这个‘流水轩’是个例外。当然,那小子也是你一手培养,也不能说没有咱们的人去过。可是我还是隐约觉得这里面,有几分不安。也许是我敏感了,我希望……”   刘麻子说道这里,看着李瘸子,没再说下去。   李瘸子料知刘麻子在这里打住话头,下面的话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李瘸子以后还的仰仗这刘麻子才能威风,此时眼前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兀自不能退却。   李瘸子轻轻一笑,说道:“刘大人,咱们都是为安老爷效力,同图大业。有甚事,你只需吱一声,我李瘸子肯定身先士卒,肝脑涂地。”   “好!”刘麻子大声喝道:“兄弟,我就等你这一句话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实话给你说了,别人我信不过,这里我独独只能信的过我兄弟。所以我想请兄弟屈身亲自去一趟‘流水轩’,一查那店客的究竟,且如何?”   李瘸子听了刘麻子此言,沉默了半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喝酒去   王三今日出了杏花楼,心情无比畅快。他没想到自己编的一通瞎话,不仅将李瘸子骗的晕头转向,竟然无意中还得了不少银钱。就连李瘸子那一通"五条糕点"也被他机智化解。   兜里揣着银钱,王三感觉自己腰杆顿时粗了许多。他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哼着小曲,踱着方步正准备回"流水轩"。才走了两步,忽听肚子里一阵"咕咕"直响,却是有些饿了。   王三抬头看看天,日头已经临近头顶。他心道:"现在回去,为时还早。昨晚一夜折腾,估计李婉儿正在憨睡着呢吧。再说她现在身处险境,我若贸然去寻她,说不定倒给她惹一身麻烦出来,罢了罢了。今日得了银钱先和兄弟们胡吃海喝一番,晚上再去找这小妮子闹腾去。"   王三想罢主意。脑子里却不自主的冒出昨晚李婉儿让自己心跳厉害的那种情景来。他兀自想了一会儿。却感觉即便没有李婉儿在身边,即便他也只是想想,他的心却也会加速的跳动起来,身体如同在天空中飞翔一般,恁是轻快了起来。   王三暗暗道:"女人和女人却有这么大区别么?我看她时,心'砰、砰、砰'跳的几乎出了胸膛。我看其它女子却如同看男人一般,毫无此感觉。这………唉,想不通啊。"   王三一路胡思乱想。他一会儿兀自傻笑,一会儿却住了脚步暗自凝思。直引的路人纷纷品头论足,还道这王三犯病相似。   他却是如此,这路倒也行的甚快,盏茶的光景他来到一处院落前。说是院落却也就是几间茅草房,一小片菜地,外面围了一圈篱笆墙而已。   王三止了步,他一猫腰,躲在篱笆下面,伸直了脖子朝着天空"汪汪汪"狂叫了几声。但他这声音落罢,却未见院落有任何动静。   "他妈的,难道刘全这小子今日不在家?不会啊,这小子每天这个时辰都会被她老娘困在家里苦读圣贤书,绝不会到处乱跑的。我且再唤几声看看。"   "汪汪汪汪……"王三又将脖子伸长,朝天又狠狠叫了一通。   这次,他的声音还未落下,那房里已经有了动静。只听门板一晃动,"咯吱"一声,门被打了开来,一个老妇人缓步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朝着篱笆这边喊了起来:"那又是王家小子吧?你个狗日的,天天躲俺家门边,学那畜生叫唤,也不觉得烦躁么?你狗日的就算叫唤也三天两头换个花样中不?只害的老娘现在一听这狗叫,浑身就犯毛躁,全都是你狗日的造的孽。你狗日的今日又来做啥来?"   王三见被妇人识了本像,料知藏不住,起了身,嬉皮着脸,紧走几步来来到门前,给大婶行了一礼说道:"刘家大婶好啊,好久没来看大婶了。今日王三咋一看来,却发现大婶却似年轻了五六岁一般,这隔壁那些老婆子们瞧着大婶可又是眼馋了吧。"   听的王三这话,刘家大婶"格格"兀自笑的梨花乱颤,说道:"你狗日的,还真是得了你爹'王大拿'的道行,你看这小嘴跟抹了油似得。不过笑归笑,你小子可不许打我家刘全的主意,我家刘全,那可是要干出大名堂的人。他现在正在认真温书,指不定哪天他可就金榜上有名了哩"   王三听刘大婶如此说话,心中颇为有些不快,暗暗道:"就刘全那脑子,横竖看也不是当老爷的料啊。哼,你还鄙薄老子,老子至少还懂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呢,你家刘全读那多书,他会撒?他会个逑来,妈的,伤自尊了,走了。"   王三脸往下一沉,转身欲离去。忽见有个黑影在刘家大婶身边一晃,已经奔了出来。那黑影奔到王三面前拉起他,就往远处跑了开去。   两人跑了一程,却听身后一阵惊呼:"刘全,你个小畜生快给我回来……"   刘全和王三又跑了一程这才相视一笑止了脚步。   "刘全,你狗日的,老子现在找你,还这么费劲。被你老娘三审五审,还给老子脸色看。你说这笔帐怎么算。"   刘全陪笑,说道:"三哥,你还说这个。我这娘很是麻烦。我自己都明白我不是读书的材料,她非妄想我去中那什么鸟状元,就恐怕,我这连秀才的门都进不去,就翘了辫子了。哎,有了如此烦人的娘,算我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狗日的,别不知足,有个这么疼爱你的娘,却还埋怨。若像老子生没人疼,死没人爱,才是舒服么?"   刘全听着王三语气有些生硬,抬头看去,只见王三那眼中兀自竟然闪起了泪花。他知道又触及了王三的痛处,不敢再说下去。忙换着话头,问到:"三哥,大中午的,你找我,为了甚事?难道是请我喝酒不成?"   王三伸手抹了抹眼睛,换了副笑容,说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狗日的‘狗鼻子’,老子这还没带你上酒桌你就闻着酒味了,不简单啊。"   刘全道:“那是江湖朋友给小弟的面子,虽然这称呼不雅观,可咱这都是真本事。三哥你还不知道我么,随便它什么酒,只要往我面前一放,我他妈都能给他闻出个门道来。”   王三笑笑,说道:“这话倒是不假,白马寺那一次,若不是你小子有此本事。咱们全他妈被丐帮那些小子给网住了。哦,这就怪不得了。老子刚才在那里学狗叫唤,感情是你娘他老人家也闻出老子身上的味道了不成?哈哈…..”   刘全知道这王三暗中骂自己,翻了王三一个白眼,问道:“三哥?今日咋想到与兄弟喝酒来了。最近也没见去收什么保护费啊。三哥难道有了别的发财路子不成?”   刘全这一句话把王三给问住了,他本有心将事情告诉刘全,话到嘴头却又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把刘全拉下水,却是也不妥当。   王三笑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反正这钱来的干净,咱们兄弟尽管使尽管花,今天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刘全道:“好,三哥就是豪气。今日去哪家酒肆喝去?”   王三微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若说洛阳城里,哪家酒最好,这个你还真把我问住了。哥哥喝酒你是知道的,我就喜欢大碗的一口喝个干净,什么酒都也品不出个味道来。还是兄弟拿主意比较妥当。”   刘全笑笑,说道:“那咱们就去‘云香阁’吧,刚好那地方离‘翠红搂’近,喝了酒咱再去‘翠红楼’耍一把乐子如何?”   王三点点头,两人脚下加力,直奔云香阁而去。 第二十三章 王三的心思   两人步入“云香阁”,在二楼找了个靠窗户的阴凉处坐定,后又叫来店小二将酒菜点齐,然后两个人开口闲聊起来。   刘全拍了拍王三的肩膀道:“三哥,三哥。人家都说这‘云香阁’乃是咱洛阳第一酒庄。今日托了三哥的福,这进来一瞧,果然不一般啊。兄弟我刚一进门,就被那香喷喷的酒香差点醉晕过去。再看人家这装饰和市口:屋内屋外都是彩灯高挂,门棂上却又是精雕细琢,龙威猛,凤娇柔,却似活着一般。   大门朝南正对闹市,这都还不算完,斜对面就是‘翠红楼’。这吃饱喝足,然后再往‘翠红楼’那么一躺,哎,就是活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你小子,毛都还未长全乎,就左一个‘翠红楼’,右一个‘翠红楼’的。看你今日如此有雅兴,咱们兄弟等会就去那‘翠红楼’走上一遭。不过话要说清楚,咱们去可是去得。你小子去了,可是要点姑娘亲个嘴儿的哦。”王三嬉笑着,打趣道。   刘全被王三这一阵奚落,脸羞红,说道:“三哥又在拿小弟开涮哩。三哥难道还不知道小弟,我只是嘴上闲来无事扯扯淡。小弟,小弟可还是童子之身哩。与女人亲嘴的勾当可是做……做不来的。”   王三笑道:“刘全,你狗日的上次可是夸口说过,你十多岁就偷看过你们村东头那小寡妇洗澡的。这么多年了,你小子就没些进步。我这兀自是不信,不若,老子亲自来验验看看…...”   王三说完就假意往刘全身上扑来。刘全却信以为真,大惊失色,双手攥紧裤腰带,起了身就跑了开去。他跑了几步,却见王三并未追来,又返了回来,却看见王三兀自顺着窗口,盯着那‘翠红楼’出神。   “三哥,看甚么呢,这么出神?你就是眼力再好,在这里也看不着人家那‘翠红楼’的姑娘们。这个点儿估计人家都还在睡觉呢。”刘全笑着说。   王三回过头,却叹了一口气,道:“唉…….”   刘全一阵奇怪,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又叹起气来,忙问道:“三哥,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惆怅,说来与兄弟听听?”   王三看了刘全一眼,说道:“刘全,三哥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好好回答三哥。”   刘全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遇到一个女人,你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很想上去来这么一口……”王三说着这句话时,眼前全又都是李婉儿的身影。看起来是他在询问刘全,实际上却是他自己的真情阐述。   刘全挠挠头,想了片刻,眼前一亮,大声道:“三哥,三哥,还真有哩。不过我说了你可不许笑,也不准和别的兄弟瞎叨叨去。”   王三正沉浸在幸福的幻境中,被刘全这一声咋呼,猛的惊醒了过来,撇了撇嘴道:“你说吧,老子答应你,不对别人说就好了。”   刘全压低嗓音,附耳到王三耳边,说道:“三哥,那年我看那小寡妇洗澡,就有这种感觉哩。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还浑身带着燥热…….”   王三一皱眉,猛一转身,回手对着刘全脑袋就是一巴掌。王三问的是他和李婉儿之间的那种一间如故的感觉。而从刘全嘴里喷出来的,却是男人对女人那种原始的冲动。这两种感觉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王三顿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又怎么能放的过刘全?   刘全被王三这猛然一把掌打懵了,委屈的说道:“三哥,你,你这是做甚么?又哪个地方惹着你了嘛。”   “你……”王三看着刘全一脸无辜,自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也确实有些过激了些。他自己说的是一回事儿,刘全的理解却是另一回事儿。再说,刘全说的话,也并无过错。   王三自然不能将他和李婉儿的事说与刘全听,但他又拉不下脸来给刘全道歉。只好轻轻拍了拍刘全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生气了。你挨三哥这一巴掌也不冤枉。三哥问你的是那种纯洁的……”   刘全哭丧着脸道:“三哥,小弟那时才十多岁,还不够纯,还不够洁么?”   刘全一席话,说的王三哭笑不得。刘全这话确实没错,他十来岁,那年代的感觉还真是他最纯洁的感受。   王三笑笑,说道:“亏了你还饱读圣贤书,难道你未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么。哥哥说的是那种纯洁的感情,你可懂?”   刘全眨了眨眼睛,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哎呀,三哥,你说你这弯子给兄弟我绕的。感情你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你说咱兄弟这交情,你还给我逗呢。你直接说不就完了么。你不说这‘梁山伯和祝英台’这茬子,兄弟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王三没答话,只是眯着眼对刘全笑了笑。   “三哥,看看,看看。让兄弟给猜着了吧。看你这副色迷迷的样子,和吃了大鸡腿相似。你给兄弟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让咱三哥给摊上了……”   刘全这么一喷,王三这心里可乐滋滋的。他恨不得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那李婉儿。他和那李婉儿虽然只待了不到两个时辰,但李婉儿在他心中却似认识很久一般。他从未对人有过如此眷念过。自从他从李婉儿房里出来,脑子里全是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   甚至他见到的每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他都想带给李婉儿看。他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但他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感觉。   “三哥,三哥,发什么愣啊。”刘全见王三半天愣在那里时而傻笑,时而发呆,忙唤道。   “噢,噢,没,没什么。来来,吃,吃菜喝酒。”王三不好意思的招呼着。   “三哥,以前可没见你提过这茬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来,兄弟先恭喜三哥了。兄弟这先干了哈。”刘全说完一口喝干,咋了咋嘴巴,说道:“三哥,兄弟多嘴一句啊,你是不是看上马老憨的丫头小翠了。”   王三正喝着酒,听刘全这么说差点没把嘴巴里的酒喷出来,他瞪大眼睛,看着刘全道:“狗日的,刘全,你妈这都是什么脑子。你跟老子王三混这么多年算是白瞎了,小翠,小翠,那是你三哥敢惹的主么?你不知道他娘李桂花……唉,我他妈要娶了她还能活么?”   刘全道:“三哥,昨天有人都看见了,说你和小翠在她家那客栈里眉来眼去的,还来骗兄弟呢哈哈。”   王三一惊,手一拍桌子,大声道:“谁,谁说的,谁他妈和你嚼的舌头根子?”   刘全笑道:“三哥,先别问谁说的,你先说有没有这事吧。”   王三脸一红,死咬舌头道:“没,没,没有的事。谁没事扯这淡?”   刘全又笑,道:“三哥,那,那你喝了人家马老憨家的女儿红的事,可有?”   “这…….”   “三哥,你可知道,你喝了人家女儿红,可是要做人家女婿的哦。”   “啊……这……”王三愣在那里了。 第二十四章 翠红楼   “这,这都是哪里来的鬼话。”王三送了一杯酒到刘全的面前。   刘全端起来酒一饮而尽,笑道:“洛阳道上的兄弟们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也不知三哥是真糊涂还是故意装糊涂来。”   “啊…..”王三又一惊,他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惊的掉了下来。他自然不是怕给李桂花当女婿,因为他知道李桂花根本看不上自己,他是不知道谁人将消息捅的这么快。他忙问道:“你可知是谁说的这些话?”   刘全拍了拍王三的肩膀道:“三哥,您这脑子这么聪明还问我,自然是你的丈母娘李桂花啊。哈哈……”   王三猛灌了一杯酒,咬咬牙道:“唉,这群爱八卦的婆姨,黑了都能她们说成白了。”   刘全和王三推杯换盏,吹牛扯蛋,在“云香阁”呆了一个多时辰,这才酒足饭饱走了出来。   两人喝的踉踉跄跄,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着。   走了一程,王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刘全,三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敢不敢去?”   刘全也瞪着眼珠子,拍拍胸脯道:“三哥说这话,羞杀我刘全了。三哥敢去的地方,我若不去,人家不会笑我刘全是孬种么?三哥说去哪里,我刘全跟着就是了。”   王三咧开嘴,笑了笑,说道:“好,够兄弟,咱们去,去‘翠红楼’。”他伸手一指。   “翠……翠红楼?三哥,现在可是青天白日的。去那,那里干什么?要,要去,也,也是晚上去啊?”   王三呵呵一笑,说道:“他妈的,你小子刚才还嚷嚷着要去,现在怎么又腿哆嗦了。怎么,难道怕被你老娘知道了?”   刘全缩嗦脖子,嘿嘿一笑,说道:“有,有点。上次你在‘翠红楼’闹腾,我就只是站在门口为你把门,却不知道是被哪个婆姨看到了。这事传到我老娘耳朵里,哎呀,三哥你不知道,一回家,我老娘就是一顿好打。我,我真不敢去了。”   王三眼睛一瞪,说道:“瞧你这点出息,以后还怎么和三哥混。今天你必须得去!”   刘全低头,沉思片刻,又大街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认识的人,这才点了点头。   王三在前,刘全在后,一前一后走进‘翠红楼’。   天气闷热,这个时间,又不是嫖客们活动的时辰。翠红楼的姑娘们都在午睡。翠红楼内别说是龟奴了,连根鸟毛都不见。   王三大摇大摆的走到厅堂中央坐定,猛的吼了一嗓子:“有喘气的没有,有喘气的快出来给爷回个话!”   王三喊了数声,才见一个龟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刚准备给王三行礼,可巧了,他却认出王三便是上次来‘翠红楼’闹事的小恶人。他那膝盖还没碰地,却忽地转起身就向往房里头溜了开去。   刘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后背,一个用力提溜,将这龟奴扔到王三面前。   王三嘿嘿一笑,指着龟奴,道:“好小子,你见了本大爷你也不行礼,你跑什么?难道你们‘翠红楼’就是如此做生意的么?”   那龟奴,畏畏缩缩,眼睛一转,忙行礼,答道:“三爷,三爷此话可是折了小人的阳寿了。小人见了三爷,这高,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怎么会跑呢?就算那是跑,跑也是跑着来迎接三爷来的。”   王三和刘全相视一笑,王三继续道:“你也不要怕,你们开门做生意,老子来了便是客。上次那些不愉快只不过是意外,你也不要老记在心里嘛。老子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恶人。难道见了你,还无缘无故打你不成?”   龟奴连连点头道:“三爷教训的是,三爷教训的是。不知道三爷大驾光临,却是为了何事?”   刘全道:“你这孙子,看你今日是吃干饭噎住嗓子眼了,到你这‘翠红楼’来了,难道还读经诵佛不成,妈的,当然是来看姑娘的呗!”   说完,他抬脚朝那龟奴的屁股上就是一脚。龟奴吓的忙连连又赔不是。   王三说假意对刘全说道:“好了好了,人家正正经经做生意,咱们也是正正经经来找乐子的。刚说了不是来捣乱的,就不要难为这兄弟了。”   王三抬手示意,刘全会心的停了脚步。   王三转过头,对龟奴道:“我兄弟二人今日却是真心真意找姑娘的,你看,这银钱都准备的足足的。”   王三一伸手,把兜里的银钱都掏了出来,放在龟奴的面前,狠狠的晃了晃。   龟奴听着袋子里的声响,知道王三手里,竟有如此多真家伙!他那双小眼睛顿时放了光,脸上也展开了笑容,忙说道:“三爷有事尽管吩咐,尽管吩咐。小人这就赶紧给三爷张罗。不知道三爷在咱这‘翠红楼’是否有相好的姑娘?三爷好久没来咱这儿了吧。咱这里最近来了好几位姑娘,哎呀,那身材脸蛋都堪称绝色佳人啊。要不先引荐出来给三爷瞧瞧?”   “好、好、好啊。见见,见见。”王三还未开口,刘全却是笑容满面,高着嗓子急切的说道。   王三抬头狠狠的瞪了刘全一眼,说道:“我兄弟两人,自然与别人不同,你引来的姑娘,说不定咱兄弟都不满意,你不又是一阵麻烦么?这样吧,你把所有的都涂抹胭脂水粉的姑娘,都叫出来,让三爷自己选,且如何?”   龟奴一听,脸色又暗淡了下去,翠红楼的姑娘,有哪个不抹胭脂擦水粉的?王三这么说,不就等于,让自己将所有姑娘都喊出来,让他王三瞧瞧么?这大中午的,他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喊,累不累倒还在其次。   那些个姑娘,哪个没些脾气?这哥儿俩,撑死也就叫俩、三个姑娘而已。整个翠红楼五六十姑娘他都喊了出来,王三俩人却又不可能个个都要。到时候王三他们拍拍屁股一走,剩下烂摊子还是他自己来收,甚至被这帮姑娘当儿子骂也不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龟奴面露难色,结结巴巴的道:“三爷,这,这……..”   “三爷让你去,你还不去。”刘全又飞一脚,踢的龟奴差点跌落出去。   龟奴看着眼前这两个活神仙,他知道,今日若不照他们意思办,却是再劫难逃。龟奴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一个房门一个房门去敲了开去。   待那鬼奴走开,刘全冲王三挤了挤眼,笑着问道:“三哥,你这玩的是哪一出啊?让兄弟越看越迷糊了。”   王三诡异的一笑,道:“能让你看明白?你都看明白了,我还能当你三哥么……” 第二十五章 只进窑子不泡妞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出来见客喽……"龟奴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唱道。   这龟奴的声音甚是霸道,几嗓子喊过,刚才还沉寂的'翠红楼'立刻就有了动静。接着他又连喊了几嗓子,又过片刻,'翠红楼'却如同开了集市般顿时热闹了起来。   刘全和王三,两人见罢,不由相视而笑,一阵惊叹!   龟奴引了众位姑娘奔王三和刘全而来。   人还未到近前,两人便只感觉,眼前好似出现一阵惊涛骇浪一般:五颜六色的霓裳,莺肥燕瘦的身材,勾人心扉的哄笑,沁人心脾的香味,还有那起起伏伏的‘波涛’。   王三心中只有李婉儿,而且他来此地更是有另类打算,所以这些莺莺燕燕在他眼中,却如平常之物,没有什么稀奇。刘全则大不相同,他只觉得这场景要比那'小寡妇洗澡'好看百倍,千倍。那些个姑娘一出场,他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了过去,再也拔不动了。   "刘全,三哥交待你一个事儿。待会儿等姑娘们到了咱们跟前,你只需要闻出他们哪个身上最香,就可以了。你可听明白了……”   王三话音落罢,却未听见刘全应声,心中一阵诧异,转头一看。见刘全只顾把那姑娘们盯的死死的,口中的口水都流的有一尺来长,哪里还有工夫来管他这个三哥?   “刘全,刘全……”王三又唤了几声,但那刘全却依然如未听到相似,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狗日的!”王三心中骂道,一股无名怒火顿起。他起手狠狠的朝着刘全的命根子拍了下去。但他那手所及之处,却只感觉一阵生疼,如同拍在木棍上一般。王三抬头再看,刘全却仍然闲庭自若的,盯着那些姑娘奔来的方向,纹丝未动。   “哟呵,这狗日的这物件,还真的如此坚硬挺拔,却是没有骗了老子,果真还是童子之身啊。”王三暗自笑一番。   笑罢,他又伸出手朝刘全的大腿根子上狠狠拧了下去。   “啊”刘全大叫一声,缓过神来。王三这一下有了效果,王三疼的弯着腰,捂住自己大腿,上下好一顿搓。王三趁他弯腰的当口,猛的伸出手,朝刘全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两个雷子,骂道:“你这厮,恁没出息,小寡妇洗澡你都偷看过了,人家这都还穿着衣服的姑娘却也惹的你生出一顿邪念来。若传了出去,让我这三哥的脸面往哪里放?”   刘全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露了本像,猛的双手捂住大腿部,脸上绯红,嘿嘿的笑了几声,道:“三哥,三哥,我刘全怎么能和三哥比呢?三哥是见过大世面,见过排场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兄弟我,这纯洁就冷不丁的全不见了。”   王三笑道:“狗日的,别给我瞎扯淡,我交待你个事儿,待会等那些姑娘过来了,用你那鼻子给我闻闻他们身上哪个的味道最香?把这事儿干好了,三哥待会儿亏待不了你。”   刘全听王三这么说,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一连几声“好!好!好!”爽快的将此事应了下来。   王三诡异一笑,微微的嗯了一声。   刘全眼尖,却是看见了王三这笑容,心中隐隐觉着好像有什么不妥,忙附身,问道:“三哥,三哥,你只是让小弟去闻闻香?”   王三点点头,道:“恩啦,就这么点小事,怎么了,你有难处?”   刘全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道:“不是兄弟有难处,是觉得此事太简单了,体现不出小弟的长处啊。我是想问,三哥还有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交代给兄弟……”   王三看着刘全那色迷迷的眼神,已知晓他的心思,笑的乐不可支。说道:“那,那什么呢?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大展雄风不成?”   刘全道:“恩啦,三哥,你看咱哥俩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一次。再说小弟这家伙什么的都藏了十好几年了,这是骡子是马,总归要拉出来遛遛不是?”   “呸!你狗日的,小鸟还未硬朗,就想飞了么。且不是兄弟小气,若让你这里厮混,待你老娘找了过来,可不要掐死你三哥我啊。你娘可是还指望你能出阁入相,光宗耀祖的哩。”   刘全听王三这话,不由大失所望,无奈的跺跺脚脚,站在一旁,悻悻的不再说话。   他俩说话间,那龟奴也是到了。他往前几步,给两位行了一礼,说道:“两位爷,姑娘们全都到齐,您两位看是一个个点,还是两位爷分开点?”   龟奴这一句话又把刘全的魂魄给勾了起来。他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恨不得早些扑了上去。他又一斜眼,却看见王三好似没听到龟奴的话一般,眼睛半睁不闭,头斜歪在一旁。   他抖抖胆,说道:“随意,随意,这等小事就不用烦劳三爷了,我来操刀就可以了。”   话毕。他紧走几步,嬉笑着脸,却是正要去挑逗那姑娘。冷不丁,王三猛的站了起来,朝着刘全的脑袋“梆梆帮”又是几下。   “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说话了,给老子站在一旁。”刘全被这一顿敲打的头疼脑胀,忙用手捂住脑袋,尴尬的退了回来。   王三冲那龟奴到:“都给咱爷们叫过来到了?”   龟奴脸上陪笑,道:“你三爷来了,小的就是有百十个胆子也不敢骗你老人家一个汗毛啊。”   王三点点头,说道:“好,你这货做事还挺上道,来,爷先赏你一些,算是意思意思。”   王三说完从腰包中,掏出几个大子儿,扔给龟奴手中。那龟奴一看,眼睛乐的只剩一条缝,脸上如同绽开的花朵一般。连忙道了谢,说道:“三爷看,下面如何是好。”   王三微微站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刘全,过来。”   刘全刚挨了王三几个雷子,收敛了许多,只敢时不时的朝那些姑娘头看两眼。忽听的王三在唤自己,不敢怠慢忙走了过来。   王三转过头冲龟奴一努嘴,道:“去,给爷找个丝巾将这货的眼睛给蒙起来。”   龟奴应了一声,跑了开去。   王三对刘全道:“你待会可闻仔细了,只准闻不准碰,可听明白了。若不听话,小心三哥折了你这根‘棍子’”   刘全听罢,拉长着脸,点了点头。   王三将龟奴拿来的丝巾给刘全蒙住双眼。说道:“开始!”   龟奴闻声,手一挥,那些姑娘一个一个伸出手从刘全身旁走过。   刘全闻一个,唤一声:“香,很香,一般,不香…….”   如此过了一阵,他突然猛的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上下左右闻了好一会儿,一把扯了头巾道:“三哥,三哥,这个……就这个……”   王三微微笑。说道:“好了。刘全你在这里等我,我随这姑娘到她房中去有些事情办。”   刘全待看不到王三的背影,狠狠的跺脚,哭丧着脸,骂道:“狗日的王三,他妈的,吃独食啊……” 第二十六章 胭脂水粉   龟奴本预备着王三和刘全两人,即便不会点上三个姑娘,起码也会点两个,谁知他这折腾了半晌,就只见王三拉了一个姑娘进了房间,再没了消息。他这心里顿时颇为不快,抬头一看,却见留下来的这位小爷,正色迷迷的看着自己身后的姑娘。   龟奴眼珠一转,紧走了两步,到了刘全跟前,微微一笑,说道:“这位爷,那位爷都拉了姑娘进了房间了。你看,咱这姑娘们都在这里候着呢,爷要不也来一位?这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总归有一位是爷喜欢的吧。”   刘全看着眼前这些五颜六色彩蝶一般的姑娘,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心道:“妈的,你以为老子不想么?只是刚才王三那狗日的那么交代过了,即便老子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胆子啊。”   刘全心里想罢,却是笑了笑,说道:“哎呀呀,有这么许多姑娘在爷的眼前,爷怎会不眼馋。只可惜今天真是不巧啊。这几日,小爷夜夜笙歌,弄的身子虚了些,估计这事确实有些麻烦,这,这还是等,来日吧,啊……”   刘全说话间,那眼睛仍是盯着那些姑娘,咽着口水。刘全这些举动如何逃的出龟奴的眼睛。   龟奴心道:“好小子,看你那玩意儿凸的那么厉害,还说虚。依老子看,现在就算送两老妈子给你,你小子都能将他们一口给吃了。哼,两个小兔崽子青天白日的,竟然敢跑到老子‘翠红楼’来耍老子。他妈的,老子不能吃这哑巴亏。今儿个,就算挣不到钱也得这小子出出丑。”   龟奴想罢,往前紧走两步,对刘全行一礼,说道:“小爷如此劳累,也不早说,来咱‘翠红楼’这一亩三分地,却还能让爷累着腰身离开么?”   他说到这里,对站在旁边的两位姑娘暗中使了颜色,又假意喊了一嗓子:“小红,小兰,快,快,快,给爷伺候着”……   龟奴话音落,从这堆女子中走出来两位绝艳的女子来。她二人一左一右紧走几步,到了刘全的身边。那个叫小红的女子柔声道:“小爷,让奴家给你按按这腰身,奴家的手法在咱这姐妹中间可算数一数二的了呢。”小兰也不甘示弱,道:“小爷小爷,奴家这手法也不错哦,也来瞧瞧奴家的本领好不好嘛?”   两女子的温温柔柔酥酥软软的腔调,早将刘全十魂九魄勾了一半去。   “不……不……不……使……不得……”刘全嘴里兀自呜呜的说道,他那身子却如打了摆子般一阵剧烈的抖动起来,伴着如同火烧般的燥热,亦紧张已有兴奋。   小兰,小红又各自给刘全抛洒了几个媚眼。刘全顿时只觉得自己个,这身子骨跟被人抽掉相似。双腿一软,坐落在那椅子上。小红小兰想相视一笑,撇了撇嘴,分左右缓步走到刘全身后。那两女子的手刚捏住刘全的腰身,刘全之感觉全身一真痉挛,下身一阵狂乱,一股热力喷涌而出,然后他不由又是一阵抖动,腰身一阵酸软,便是躺在椅子里动也是不能动了。   龟奴一见哈哈大笑起来,其它姑娘自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也都各自笑成一片,道:“没想到咱这爷还是个雏儿呢。”   …………   龟奴笑的正欢,冷不丁感觉背后一阵猛力着在他的屁股之上。龟奴触不及防,“蹬、蹬、蹬”向前奔了好几步,一个趔趄扑到再地,弄了个“狗啃屎”。   “妈的……谁……”龟奴口中兀自骂道,返身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刚才踢他一脚的真是王三。   “三,三爷,这,这,这……这么快就出……来了?”龟奴吓的话都说不顺溜。   “狗日的,你在干什么呢?刚才的事儿都被老子看的清清楚楚。怎么觉得三爷我是好欺负,还是我兄弟是好欺负的?”王三落下脸,一脸凶相。   龟奴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早缓过神,笑笑,说道:“三爷,三爷你这可是错过小人了,我只是看这位小爷有些疲劳,叫两位姑娘给他按摩按摩,小的这都是一片好心,何罪之有呢?”   “你……”王三看着躺在椅子上瘫软成一团的刘全,又看看玩了奸猾的龟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人家确实只是叫了两位姑娘给刘全按摩身体,这走到哪里去说都是好意。怪只能怪刘全这小子,太没骨气,太没定力。   王三咬着牙齿,架起刘全,在姑娘和龟奴的一片哄笑声中,灰溜溜的出了‘翠红楼’。   王三架着刘全走了一程,来到一个树荫下,狠狠的将刘全往地上一扔,道:“狗日的,你,你他娘的也太丢人了。老子的脸给你丢尽了。”   刘全闷着脸,埋着头,却是一声不吭。   王三上前一步,对着刘全就是一脚,道:“狗日的,怎么不说话?你小子难道就没看出来,这都是龟儿子的一个小小的手段,故意让你丢人的。”   “三哥,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想如此丢人啊,谁知道,谁知道那龟孙子,不,是那两姑娘竟然有那么大魔力呢?平日倒也不觉得。只是刚才那,那不知怎么的,好似控制不住,我这身体一般,最后只有中了这老小子的道了……”   刘全低着头,喃喃道。   王三又踢了刘全一脚,道:“还他妈嘴硬,怪起人家姑娘来了。你不是早就原形毕露的话,人家怎么会让你中招?”   刘全一脸委屈,说道:“三哥,我一直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做啊!连那些姑娘的手都没碰到呢。三哥,这话说回来,还得怪你。你无缘无故的把小弟引了进去,又招呼了这么多些姑娘出来,却独自跑进去和那姑娘风流快活去。独自把小弟晾在那里,你,你这分明就是不道义!”   “我?老子那是进去办正事,你,你以为呢?”王三眼睛一瞪,说道。   “三哥,你看看,又开始忽悠小弟了。你和那小妹子进那房间,还,还能有撒正事?刚才在酒楼你还给兄弟谈什么仁义,什么叨叨,临到了……哎……这说一套,做是一套!”   刘全斜了王三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你,狗日的还不信老子么?”王三大吼一声,猛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伸到刘全面前。   刘全一看那里面却是一包胭脂水粉。他呆了半晌,问道:“哥,咱们这么费劲就是为了这么些东西啊。你,你这是……”   王三把那东西往兜里一塞,得意的道:“等你小子的毛,都长全乎了,你就懂了……” 第二十七章 多情却似无情   饭罢。   李婉儿如同往日一般,兀自点了油灯,从随身包裹中抽出一卷书,随手翻了起来,借以打发时光。只是今日也恁怪异,这书仿佛故意如同她怄气一般,每页书翻了开来,那页面上印的不是字,却是“一张脸”来,她耳边竟然也隐隐的响起昨晚那小恶贼的声响。她顿时觉得一颗心“扑扑扑”跳的厉害,汗珠一串接着一串不断的从她额头沁了出来。   “我,我这是犯了什么魔怔了?”李婉儿关上书,轻叹一口气,起了身来,走到窗棂之前。她抬头向天空。今夜,月明云薄。   望着那明月,李婉儿眼睛一酸,两行泪水潺潺而下,直到那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这才抬手将这泪水擦拭干净,轻声喃喃道:“我,我这又是怎么了?我答应过爹娘,我答应过恩师要坚强不哭的,我,我这……”   “瞄、瞄、瞄”一阵猫的叫声,传入李婉儿的耳际。   “谁家猫儿在叫?听这声音却是不远,难不成是饿了肚子跑出来觅食不成?”李婉儿顺着声音,低头四处寻找,待看清那“猫儿”时,她吓的身子一阵哆嗦,脚步不由往后跳了几步,这才停下,嘴里道:“你,你,你……”   她声音还未落下,只见一个身影在窗棂上一晃悠,那身体已经落入屋中。   见那来人,李婉儿心中是又惊又喜。待她定下神来,面上却是绷着脸,冷冷的说道:“哼,你,你一个男子这么晚了,鬼鬼祟祟进一女子房中,却是要干些什么?你,你,快与我出去。”   男子嬉笑道:“姑娘勿怪,只是昨晚,在下去的匆忙,忘记解开姑娘身上的绑绳。哎呀,在下这一天可是心惊肉跳,食不下咽。不怕姑娘笑话,在下这从早到晚,茅厕来回跑了数十趟了,这尿也是尿不出,拉也拉不出,可把在下给苦住了。只因我王三这天生一颗仁慈的心肠,真的是都怕姑娘出了什么茬子!若此,我王三这辈子可就不能心安了。故而在下这才不辞辛苦,跑来看上一眼……”   “咳……咳……”李婉儿知道王三又在兀自编这瞎话,她也收了冷面孔,轻起秀手捂嘴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坏小子,从昨日到今日嘴巴里却仍是没几句正经话。我和你非亲非故,我出什么意外,你又如何心不能安了?你且说说道理出来。”   李婉儿如是问,让王三心头一热。他挠挠头,紧走两步,结结巴巴道:“在下……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就是,就是今日如同犯了病相似,却是,却是一直想见姑娘,这脑子里都是姑娘的身影,这耳朵里都是姑娘的声音…….”   “你……住……口”王三这一通话,让李婉儿始料未及。她长这么大,还未有人如此对自己说过这么直白的话语,那一字一句,都宛若一颗颗石子一般,敲打在李婉儿的心头上,让李婉儿的心“砰、砰、砰”直响。   王三燥红着脸看见李婉儿的脸,却也是红扑扑的。心里觉得好笑又不敢笑,他只怕笑了出来会惹李婉儿生了气劲,只得暗暗忍住,缓缓说道:“姑娘,姑娘,我刚,刚说的是,怕姑娘出意外,所以才有此病症,在下,在下,可真无其他的意思……”   李婉儿撇了撇嘴巴,故意难为道:“好了,那你现在看到本姑娘毫发无伤,上下左右都是好好的,你可以走了吧。”   “额……啊?咱,咱这好歹也算是客人吧?总归,总归得给在下喝杯茶水吧,而且你看在下从那墙头,翻过来,又在这么危险的墙上偷偷的这么走了一遭,还在这里学了这么一阵好听的猫叫……咱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古人有云:‘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王三又使出‘厚脸皮’的绝招来想与李婉儿胡搅蛮缠。   “嗯?”李婉儿捂嘴一笑,心道,‘这人恁是厚赖皮脸,连这句圣人之言都能如此拿来侮辱了,我且再耍耍他’,待笑过,她又绷着脸道:“你这泼皮,谁是你朋友了?谁又从远方来了?我和你认识么?”   这一句话,让王三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那火热的心,如被冷水泼了一般,裂了开来。   李婉儿昨日那委婉秀气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旁回转。那句‘我,我,我叫李婉儿’仍如同一曲靡靡之音般还在他心头萦绕。她现在这一句‘谁是你朋友了?我和你认识么?’忽然如同平地而起的一阵旋风,将这所有,瞬间刮的干干净净。   王三何曾遇到这种阵势?刀光剑影他倒不怕。只这一句话却让他一阵手足无措,乱了阵脚。他那平日的脸皮,平时的智慧,却都荡然无存。他只能结结巴巴的,又斗胆问道:“你,你却,真,真是这,这么,想的么?”   李婉儿看着王三这囧样,暗自得意的笑了笑,‘这小恶贼今日终于被本姑娘好生羞辱了一番’。听王三这么问,她又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头轻抬,眼斜挑,双手背后,缓缓行了几步,到王三近前,说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想?噢……你这小恶贼,本姑娘只是怕你被你那东家给杀了,才好心给你了一个名字,你不会以为本姑娘对你,对你有……有其他意思了把?你这人,也恁是自作多情!哎…….”   王三彻底傻了!   他那本就濒临破碎的心,再也秉持不住了,被李婉儿这一句话瞬间敲击个粉碎。他眼睛通红,心如被针刺一般痛。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王三平生竟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可耻起来,“人家对自己根本就没那么一点意思,自己却还左右胡思乱想,还与兄弟讨论‘世间真情’?临了,才知道是自己的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一种莫大的失落感充斥了他的全身。白日里还让他兴奋、激动的幸福荡然无存,留下的却是冰冷的难受。   王三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往日里他饱受侮辱,饱受摧残或者毒打,他都能一声不吭,他也未曾有过想哭的感觉。但此时,李婉儿的这一句话,却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存竟然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想哭,他想痛哭。   王三楞了半晌,他强忍住心中苦痛,神情黯淡。他用忧郁的眼神看了一眼李婉儿,然后从怀中掏出那一包从‘翠红楼’弄来的胭脂水粉,轻轻的放在桌上,然后给李婉儿行了一礼,转生便奔想那窗棂,欲抽身离去。   李婉儿本是戏言,却没料到这厚皮的王三竟然还有如此敏感的一面。直到她看到王三要抽身离去,这才知道自己将事情闹大了,忙唤了一声:“哎……”   这微细的声音,飘入王三的耳朵里,他的身体,不由又是一震。 第二十八章 李婉儿的眼泪   “怎么,想来便来,这要走了也不给本姑娘打声招呼么?难道这就是读了圣贤书之人所为么?”李婉儿淡淡的说道。   王三刚听李婉儿那一声唤,身子已经软了一半,又听她如此说,哪里还有走的心思。他立刻止住脚步,转过身,对李婉儿又行一礼,道:“李姑娘,在下告辞了。不知这句话可还顺姑娘的意?”   李婉儿知道他若真心想走,却是不会说这句话。他现在说了这句话,却是再也没有走的意思了。她放下心来,索性不去理会这泼皮,只是抿嘴笑了笑,缓步走到那桌子前,拿起王三放在桌上的那包水粉胭脂,放在鼻息之间嗅了嗅,道:“这是什么?闻起来味道确是不错。”   “额……”王三本以为自己已经说了告辞的辞令,李婉儿会随便说上一句话,再打发自己离去。他这心早被提调在半空中,神经都紧在一处。没料到,李婉儿却拿起那水粉胭脂来问自己。心中不由暗喜,忙道:“这是,这是,在下从‘翠红楼‘弄来的胭脂水粉,送……送……与姑娘,权当对姑娘昨日不敬之歉!”   李婉儿听罢,心头一震,暗道:“没想到这泼皮看起来大大咧咧模样,一副无赖像,却未想还有这样几分心思。”   李婉儿莞尔一笑道:“原来你还挂念着这个呢?好吧,你这水粉胭脂是你一片心意我却先收下。不过也不能让你吃了亏,这一起多少银钱,你说,我付给你。”   王三忙摇手道:“不,不,姑娘误会了。在下,在下这都是送与姑娘的……如何提的银钱二字?”   “本姑娘没有理由接受你这厚礼啊?”李婉儿坐了下来,打趣的说道。   "姑娘此话是何意思?难道就真算我自作多情,送与姑娘,姑娘也不肯收么?"王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思,却又被李婉儿这一句话挑动起来,他愤愤说道。   "自作多情啊?"李婉儿暗笑,他见王三这愣头愣脑,与自己斗闷气的模样,很是可爱,不禁又继续说道:“恩,对本姑娘自作多情的人多了去了,却不知道你是属于哪一类?”   "我……"王三又被问住了,呆了下来,他闹不明白这娘们儿时什么心思,一会儿给让他心里热乎乎的,一会儿却又让他心里冷直哆嗦。   “别楞在那里了,快过来陪本姑娘喝杯茶?本姑娘正想找个会喘气的人说一会儿子话呢?”   李婉儿秀手一摆,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   “恩……”王三应了一声,但满脑子里却依然都是混乱。   “怎么?你怕本姑娘这茶水里有毒?”李婉儿假意把脸一沉。   王三这次听清楚了,李婉儿却是在让自己去陪她喝茶。他忙又恢复了往日般讪笑,缓走几步,道:“哪里,哪里。就算姑娘这茶水真是有毒,我王三也定一口喝它个干净。就算喝了下去,七窍流血,五脏六腑俱碎而亡,在下也在所不惜……”   李婉儿轻哼一声,笑道:“本姑娘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世外高人”。喝吧,喝吧,即便这茶里真的有毒,你如此脸深皮深,又怎么毒的到你?”   王三听李婉儿如此奚落自己,心里刚才那股郁闷却反而少了许多。他嬉笑一声,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道:“哎……姑娘既然如此‘恭维’我王三,那在下就靠着在下这厚脸皮,想问姑娘一事,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李婉儿又笑,点点头,稍更,又突然抬头道:“胡话不许说,不然,本姑娘定不客气!”   王三挠挠头,笑说道:“自然,自然。”   待笑罢,王三又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气,说道:“哎……我,我想问姑娘,是不是有,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心事?有没有在下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王三话音落,李婉儿脸上的笑容猛然停在脸上,“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王三看李婉儿脸色大变,心中一惊,忙放下茶杯,说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确是没有别的坏心,在下也不是坏人。在下只是刚才看见姑娘在那里独自流泪,又在那里说了一通话。在下又想,姑娘在这‘流水轩‘呆了这些时日,足不出户,肯定是有什么心事。我这想起来,心里却是无端的一阵嘀咕。所以,这,这才想问问……”   这些日子李婉儿一人孤苦伶仃,天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呆在客栈。所有的委屈与孤独,也只能她一个人承受。她现在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温暖的声音,那平日压抑的一切委屈都立刻涌上了心头。刚止住的两行热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开始还只是流泪,到后来却是一阵抽搐,然后趴在桌上,痛哭流涕起来。   “姑娘,姑娘,姑娘。是,是不是我哪里又惹你不开心了?”王三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道。   李婉儿却仿佛没听到王三这话语一般,仍旧只是哭。   “这,这,这……”李婉儿哭声如同一阵针似的,一声声都刺在王三的心口上。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想去安慰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能手足无措,在李婉儿的周围转来转去。   ……   李婉儿止住哭声,已经过了一柱烟的辰光了。她才抬起头来,早有一只手递过一张毛巾来。李婉儿红着眼睛,抬头看,却是王三早已经候在旁边多时了。她接过毛巾,擦了擦泪珠,哽咽着说道:“又让你看看笑话了,没想到你这泼皮,倒还蛮算有些心肠。”   王三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我,我也有过你这种感受,我那时候也是一个人跑到没人的地方,哭爹哭娘。大声的哭过就好了。”   李婉儿疑惑道:“你,你也会如此么?我却是有些不信,看你……”   她话音还未落,王三竟然也是泪流满面了。   李婉儿忙问道:“你,你,你这又是为何?你不是脸深皮厚之人么,怎的也如此了……”   王三道:“我父母双亡,少时只能靠偷鸡摸狗过活。被人抓不到算幸运,被人抓到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我王三能从那时活到现在,不知道算是走了多大的幸运。只是这些委屈,我平日里都不愿去想,看到姑娘这副模样,我才……呜呜……”   李婉儿瞪大眼睛,道:“原来,你……你还有如此一段往事呢。”   王三抹了抹泪,说道:“我是自幼命苦,怪不得别人。只是姑娘看起来却不是,姑娘却又是为何而泣呢?” 第二十九章 这闲事我包了   李婉儿笑,说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难道你有天眼不成?”   王三道:“我自小浪迹江湖,所闻所见数不胜数。李姑娘一眼看去,便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在下料得李姑娘不但是大家闺秀,而且还不是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应是大大家的大家闺秀!”   王三如此吹捧李婉儿,她顿时闹的满脸羞红。   李婉儿听罢,莞尔一笑,道:“你这厮,却是胡说,这哪里还有什么大大家的大家闺秀?本姑娘不过是读过一些‘四书五经’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王三缓声道:“我王三说这许多,却不是用眼睛看的,却是……”   李婉儿又笑,说道:“不是用眼睛看?你却是胡说八道的,这个本姑娘自然知道。”   王三低头,停了半晌,缓缓道:“却也不是胡说八道,却……却是用心感觉到的……”   “你这厮,却又兀自胡说,这……这哪里什么用……心……心,感觉到……”李婉儿被王三说的心里一阵慌乱,忙起了身,转了过去,背着王三,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这种感觉很怪,我才敢斗胆来问姑娘……”王三仍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李婉儿。   “罢了,罢了。咱们不提这茬了,本姑娘不过就是一个人来洛阳,游历几天而已。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而且我本身也就是一个刁蛮的小丫头,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骗我!你不愿说,肯定是有你的理由在里头,我却不好再说什么。我只是想说若是你有遇到难处,我……我想帮你!我……我……我心甘情愿帮你!” 王三的语音越说越低,说到那‘我心甘情愿帮你’的时候,声音低的已经很是模糊了。   王三的这番近乎于真情告白的一番话,让李婉儿心情很是复杂。她现在不是需要帮助,而是很需要帮助。她独身逃到这客栈,没被追杀她的人发现已经是万分幸运,她又如何敢找一个人来帮助自己?现在,王三如此一说,猛的将她内心深处,如鲠在喉的事情给勾引了起来。   她逃出来之前那一幕幕惨状,那一幕幕危险,还有那一番番深切的嘱托,又若同一副画卷一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她清楚自己所肩负重任,她需要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给自己一把力气。   王三来了,带来了一番告白,带来一包胭脂水粉。这所有一切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她,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帮她完成她肩上重任的人就在眼前。她不能不选王三,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就是命运!   “告不告诉他?”李婉儿心里在做最后的斗争。   ……   终于李婉儿下了决心,她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眼角露出一股英气,威严的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额……噢”王三还沉浸在刚才表白后的羞怯中。他左右扭捏了半晌,这才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   李婉儿 ‘噗呲’一声,笑的前仰后。   眼前的王三如同大姑娘般,脸红的跟猴屁股相似。他见李婉儿笑,呆了一会儿,也不知所以的随着李婉儿呵呵傻笑了起来。   待笑罢,李婉儿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眼前的这个人肯定是可以靠的住的人。   “真不可思议!怎么,你这脸皮竟然也可以红的如此鲜艳。传了出去,人还道我欺负与你呢。”李婉儿眨了眨眼睛,笑道。   “那……那也是我甘愿让你欺负。若不是你,我却是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我自己还会脸红。我……我见到你,只感到一种很久很远的亲切。我……我觉得你像……像我娘一般……”   “像你娘?”李婉儿哭笑不得,说道:“这么说我很老了?”   “不,不,我娘以前可漂亮了,在这一带,都称她为‘赛西施’哩”   “赛……西……施”李婉儿嘴巴里缓缓的咀嚼这几个字,又看了看王三,猛的发现这泼皮,就是皮肤黑了些,仔细看起来,还倒有那么帅气。   “我……我……我这脸上有字?”王三被李婉儿看的脸上一阵滚烫,问道。   李婉儿撇了撇嘴,缓缓走了几步,在王三身边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要说实话!”   “噢”王三盯着李婉儿猛的点点头。   “我…….我可以相信你么?”   王三听到李婉儿这话,楞了片刻,忙又狠狠的点点头 说道:“嗯、嗯、嗯。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相信我了。我王三向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阎王保证,我王三绝对是李姑娘可以信赖的人,若有一句假话,让我王三生儿子没**……”   “咳……咳……”李婉儿假意一阵咳嗽。   王三挠挠头,呵呵一阵笑,说道:“习惯,习惯了。不过我绝对可以值得李姑娘信任!”   李婉儿道:“你要考虑清楚,我与你说了之后,可能……可能会有杀身之祸!你若害怕或者犹豫,你现在可以考虑退出。”   王三听李婉儿此言,屁股仿佛被针刺一般,‘忽’的一声蹦了起来,眼睛瞪的溜圆,道:“李姑娘,怎的如此瞧不起不起我王三?我王三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个义字,我便是舍了我这条性命也要保的李姑娘平安。”   李婉儿看着王三如此这般,又一阵感动,心头又不禁酸酸的,她用手背轻轻的拭了拭眼角,挤出几分笑,说道:“如此,我却真是相信你是拜过关二爷的人。好吧,我要给你说的,也不是我一人的私事,却是有关天下苍生的大事。”   “有关天下苍生的大事?”王三楞了楞,说道:“先前,我还道是李姑娘与人结了些仇怨,这才……若是说这关乎天下的大事,那我王三更……更要管了!”   “恩,不过这话,说可是好说,但这却是一条不归路,你……你真的不怕么?”李婉儿低下声来,缓缓说道。   李婉儿音落罢,王三笑道:“若此我与李姑娘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我王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怕什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既然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又能与李姑娘一起,我王三即便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李婉儿抬头,见王三这番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大义凛然,颇有一番气魄,他心中的那个泼皮的形象竟然忽然也高大了起来。 第三十章 李婉儿的秘密   “你准备好了?”李婉儿问道。   王三看着李婉儿,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安禄山?”   王三摇摇头,讪笑说道:“王三自幼到大,只听闻有泰山、黄山还有咱洛阳附近的鹰嘴山,却不识得什么安禄山。”   李婉儿知这王三故意捣乱,气的撅着嘴,伸手对着王三脑袋就是一巴掌,道:“你这泼皮给我正经些,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人,不是什么山。本姑娘现在没心思和你戏耍,你可知道?”   王三挠挠头,悻悻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了。我记得上次姑娘和我提过这个安禄山。我料想李姑娘三番两次提起此人,料得这货肯定还有些手段,在下只是想缓和一下氛围,却无他意。"   李婉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此人何止有些手段?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而且野心勃勃。他贵为范阳节度使并兼任河北采访使,手下军马十数万。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此人万一有不臣之心,那么这对咱们大唐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王三若有所思了半晌,说道:"这个我知道,姑娘上次说过,生灵涂炭,千万家户流离失所。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   李婉儿点点头道:"自古兵家战乱,最苦难的自然属草芥百姓。这安禄山出身蛮夷人,性格残暴,若让此人得了天下,那天下黎民百姓将永无天日了!"   王三沉下脸,想了片刻,说道:"姑娘说的这些,便是我王三听来,也不由觉得两股颤颤了。但唯一让在下想不明白的是,上有朝廷皇上,下有各级官府老爷。这等事我……我等小民即便操了心,却也如同水中望月一般,却是起不了多大用处。"   李婉儿轻哼一声,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狠狠一顿,说道:"皇上朝廷?官府老爷?若是这些人能有为民之心焉能若此?皇帝老迈昏庸整日只晓得与那杨贵妃厮混在一起。他旁边又有那杨贵妃之兄杨国忠这等大奸贼把持朝政,谁人有空理会这等事情,只怕过不了多久……"   李婉儿说了这许多,在王三看来,却还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一般。"起兵、谋反、打仗"这些词句他只听过,却未曾见过。这些词在他看来远没有"翠红楼、女儿红、老刀子”酒来的实在。   王三轻叹一口气,结结巴巴道:"李姑娘这一席话,我王三听了,虽也是热血沸腾,但那安禄山那货手下有那许多兵马。我王三便是有心将这厮捉到跟前狠狠修理一番,却也只能是有心无力,无可奈何啊。"   李婉儿看了王三一眼,心中感慨万千:“王三之所想,又如何不是天下大多数老百姓的想法?大唐帝国已经很久没有经历战事了。太平太久,安逸太久,连当今皇帝都不能相信的事,如何让一个草民相信。即便是让他相信了,却又能如何?王三说的没错,他一个草民能干些什么?”   李婉儿不再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那油灯,陷入沉思之中。   王三见李婉儿又不语,忙说道:"李姑娘,我王三最笨,言语中不免唐突,若有冒犯,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噢"李婉儿被王三这一声唤,猛然醒了过来,挤出几分笑,说道:“哪里有什么冒犯。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仔细想来却是有几分道理。但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尽力而为之了。"   王三笑道:"李姑娘,我王三平日只知道打架斗殴,争抢地盘。你说这些,若说不懂,却也懂得一些。我想那安禄山就如同前些天被我修理的夸三相似。那小子见我手下有几个有油水的店铺却想准备过来抢,最后被我好一通修理。这就说明自古"邪不胜正",我料得那安禄山那老货最后也逃脱不了这等下场。"   李婉儿捂嘴笑道:"你这厮还怪能宽人心,好一个"邪不胜正"。这句话我恩师也和我讲过多次,不想到你在这里却又听到了。"   王三道:“那想必李姑娘的恩师一定是一个世外高人了。”   “恩师……”李婉儿嘴里喃喃着这两个字,站起身,缓缓走到那窗口,抬头呆呆的望着那明月,半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返了回来。   "想必李姑娘的恩师与姑娘情义很深吧。"王三见李婉儿这神态,料知事情不妙,忙宽慰道。   李婉儿微微点头,但神情却异常黯淡,缓缓说道:“安禄山那老贼暗中招兵买马,并在范阳城北筑了雄武城,里面储藏了不少兵器和粮食。这些谋反的举动被一些忠于朝廷的官员觉察。他们通过各种途径暗中搜集了很多证据,然后将这些证据转交给我爹爹,呈请我爹爹上奏朝廷。岂料我爹爹还没来的及上奏,却是走漏了风声。   数月之前,安禄山派兵将我李府团团围住。我爹爹见情势危机将那证据交到我手中。并让我与恩师从暗道逃脱出来。   我和师父好不容易逃出范阳城,却又没料到,走到半路却被安禄山派来的爪牙发现。恩师为了保护我,将我藏在隐秘之处,自己独自一个人引开贼人。临行之时与我商定半月后到洛阳白马寺汇合,故而我才在这‘流水轩’中苦苦守候。唉,也不知道我爹、我娘、恩师却是到底如何了?”   王三见李婉儿说这番话,眼中又晃动着泪花,心中猛一紧,忙安慰道:“姑娘和你恩师一路出来,却如何不找官府帮忙,若此不是会更加快捷么?”   李婉儿凄然一笑,说道:“你是不知,安禄山为了谋反之事,处心积虑已久。这狗贼早在朝廷内外,大江南北安插了无数奸细。我与恩师那日寻的还是恩师旧交,却未料也被无端出卖。我也是那时候才知人心险恶,这几日来,我昼伏夜出,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地,能保住这条性命已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王三细细品味着李婉儿这一番话,有生出无数怜爱来。突然一个念头猛的在他脑中蹿了出来。   王三大惊,手中的杯子也被这一惊,从他手中滑落了下来,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第三十一章 我的姨夫叫郭子仪   王三满头都是汗水,脸色煞白。   “你……你这是怎么了?”李婉儿不解的问道。   王三如同傻了一般,眼睛直愣愣的,半天才缓过神来道:“差点……差点坏了大事了!”   李婉儿被王三说的心里也是一激灵,忙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是什么大事,无端让你如此惊慌?”   王三猛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道:“李瘸子……是李瘸子,差点上了这老狗日的当了!”   “李瘸子是谁?你把事情说的明白些啊。”李婉儿眉头也皱了起来,急切的问道。   “此人是对面‘杏花楼’客栈的老板,我未见你时,与他提过‘流水轩’来了一个神秘的店客,每日足不出户。我当时只是随口一提,谁料到他竟三番四次让我调查。所以,所以,这才是我夜半来到你的房间的缘由。”王三低头,缓缓的说道。   “啊!”李婉儿惊的叫出声来,说道:“这……这是如何,如何是好?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我的行踪了?”   “不……不……李姑娘不必担心,上次与姑娘一见……一见,在下…….在下都是与那李瘸子编了一通瞎话,临了,这李瘸子还赏了在下一些银钱呢。我料想他确实信了我的话,所以李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即便是如此,我想他背后也一定与那安禄山的人有来往。他们料的我进了洛阳城,肯定派了许多爪牙,在四处打探我的下落。”李婉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王三皱了皱眉头,说道:“李姑娘刚才说,皇帝老儿都不理会安禄山这事,他们为何对姑娘穷追不舍呢?若我是那安禄山,肯定会想,即便李姑娘和姑娘的师父相见,他有皇帝老儿做后盾,还怕你二人能闹出天大动静不成?”   李婉儿秀眉一挑,说道:“他们怕的不是我,却是我姨丈。我若把这些证据呈交给我姨丈,就算那蛮夷安禄山造得反,却也成不了大器。这证据里有不少都是关于安禄山的军力部署的军事机密,所以他们这才大费周折来抓我。”   王三惊讶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半晌,才缓过神来说道:“你,你姨丈是谁?能有如此厉害?我只知道大唐李卫公李靖爷有如此威名,难道你姨丈比他还厉害?”   李婉儿嘴角轻挑,撇了撇嘴,得意的笑道:“哼,你个小竖子懂的什么?我姨丈那当然是威名显赫,说出来又怕你尿裤裆了,嘿嘿…….”   王三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抓狂,脸上万分燥热,狂叫道:“上次!上次不过是意外而已啊!   天上玉皇,地上阎王,你把他们喊出来看看谁能让咱爷们尿裤裆?你姨丈若真是有此威名,你说来听听,且看我怕是不怕?”   李婉儿清清嗓子,哼哼两声,说道:“你这厮把耳朵支高些。给本姑娘听仔细了,我姨丈就是原九原太守现在的朔方节度右兵马使郭子仪,郭大将军是也!怎么样,你怕怕了吧。”   “郭……子……仪?”王三嘴巴里喃喃道,沉思了半天,添了添嘴巴道:“哎呀呀,李姑娘,这实在不好意思,恕我王三愚钝,郭子仪我却是不认识,不过我倒认识这姓郭的另外一位名角。”   “姓郭的另外一位名角儿?那是谁,咱大唐还有比和我姨丈同姓的名将么?”李婉儿有些迷糊。   “‘云香阁’的锅子鸡啊。哈哈,那锅子鸡是选用上好的老母鸡,最好是两斤左右的,先放血去毛,然后放姜、蒜、葱各种配料,然后放在特制土锅内,小火慢炖上两个时辰。   哎呀呀,那炖好的鸡,一开锅,那个香啊……”   王三闭着眼睛,边喃喃自语,边回味着‘云香阁’招牌菜锅子鸡。他撇了撇嘴,回味的正热乎,冷不丁一阵狂风般雷子落在头顶上。“哎哟哟”他大叫一声,忙睁眼一看。李婉儿正瞪着圆目,左右挥舞着拳头,向自己砸了过来。   王三忙撅起屁股,捂住头,做了个鬼脸,跑了开去。   李婉儿追了两步,这才停下,气鼓鼓的,哼了一声,道:“你这坏小子就是改不了这玩世不恭的坏毛病,本姑娘给你说的都是正事。你若,你若再敢造次,看本姑娘不拧断你的耳朵。”   王三听李婉儿这句话,心里后悔刚才跑的太快了,若是让李婉儿在自己耳朵上拧上两把,晚上做梦估计都要笑醒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惹了姑娘生气了,是我眼拙不认识郭子仪大将军。”王三在屋子中央站定,对李婉儿连连行礼说道。   “哼……这还像几句人话,看你这么诚心,本姑娘暂且饶了你吧。”李婉儿本就不是真心生气,又听得王三这几句软话,嘴巴一撇,缓缓说道。   王三讪笑,说道:“李姑娘,要不这样吧,等你那天看见郭大将军,问他替在下讨要一张画像。我将它挂在屋子中央每天供奉,且是如何?”   “你……”李婉儿被王三如此故意戏弄。她撅起嘴巴,气呼呼的坐在一旁,歪着脑袋不再理会王三。   王三见诡计得逞,颇为得意,嬉皮着脸,兜到李婉儿身边,唤道:“李姑娘……李姑娘……”他本是想与李婉儿逗个乐子,但连唤了几声,见李婉儿却未搭理自己,料知这乐子开的过了火,忙收起笑容,厚着脸皮贴了过来,道:“李姑娘,对不住,对不住。王三又说错话了。刚才,刚才,我才想起来,那郭大将军是那‘关二爷’的关门弟子,有一方斩妖除魔的本领,我大唐有了郭大将军定将那安禄山这个矮骡子给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叫娘……”   “扑哧……”李婉儿看着王三这一番张牙舞爪,挤鼻子弄眼的,忍不住却又是笑了。她笑是笑了,却没有饶了这王三,她秀手一伸一把拽住王三的耳朵,使劲一拧。“哎哟……”   王三一阵嚎叫,他本以为被李婉儿拧耳朵他会乐的“屁滚尿流”,却没想到这李婉儿手中甚是有一把子力气,这一拧差点没把他拧的“屁滚尿流”来。   打闹一阵,两人各自罢了手。   王三揉着耳朵,问道:“李姑娘,你姨丈却是在朔方,你找你姨丈为何来到咱洛阳来了?这不是越走越远了么?”   李婉儿道:“那安禄山已料到我和恩师会去找我姨丈。他早在沿路途中设下层层关卡。所以我与恩师商议,决定先下洛阳,然后再去长安找恩师的故交,最后再折回北上去朔方。选此路线虽然道途遥远,但,一来,可以避开安禄山的耳目;二来,天子脚下,谅那安禄山也不敢造次;三来若找到恩师故交,可让他派些人护送我们北上朔方,这样路上也更安全些。谁知,安禄山这恶贼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敢视天子于无物,一路劫杀我和师父……”   王三听完李婉儿一番陈述,他对眼前这柔柔弱弱的女子,不禁多了几分敬佩,忙说道:“姑娘放心,别的我王三不敢夸口,我王三一定尽全力将姑娘护送到朔方。”   李婉儿笑道:“你不怕被安禄山的爪牙给五马分尸?”   王三挠挠头,说道:"怕,当然怕了!不过只要有姑娘在我身边,便是再大的危险也不会怕了。"   李婉儿听得此言,把脸别在一处,说道:"小恶贼,又来……来胡说了。看我还理……理不理会你……"   王三知晓她这话却是假意,心中又兀自一阵甜蜜。他顿了顿,说道:"咱们乐子归乐子,眼下最紧要的却是如何过了眼前的难关了。"   李婉儿听他转回正题,这才将身子转了过来,说道:"恩师生死未知,眼见与师父的约定未有几日。若如你所说,外面肯定是万分凶险,我这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   王三冷笑一声,道:"姑娘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些时日,我定让他们看看王三爷的手段……" 第三十二章 怎么是你?   日上三竿。   王三这才从睡梦中笑醒过来。昨夜那些与李婉儿的缠缠绵绵,已如同幻境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浮沉数百遍。   王三清楚的记得,时过三更之时,若不是李婉儿又要拧他的耳朵,他定要厚着脸皮彻夜与李婉儿纠缠了。   王三闭眼又回味良久,这才睁开眼。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将手放在鼻息处深深一嗅,"啊……香……真是香,过了这么久这味道还能如此存着……”王三心里满是甜蜜,脸上满是陶醉。他兀自笑了一会儿,又独自喃喃道:"他妈的,这小娘们儿,难道有什么法力不成?老子被她如此暴扁,老子这心里反而乐滋滋的,奇怪,真他妈奇怪!"   王三正乐在兴头,忽觉一阵尿意袭来。如此大事他自是不敢怠慢,忙将那美梦搁在一旁,一跃而起,拽出夜壶,掏出家伙,痛快行事起来。   尿到半途,他猛然悟到“现在与那李瘸子会面时间,竟然晚了近一个时辰”。   “晚了一个时辰!那老狗日的不又要借机要了老子的小命!”王三不由浑身一个激灵。这一激灵,却是坏了事情了。他手猛一抖,家伙却是歪了方向,剩下的那部分热乎乎的玩意儿,全在王三的身上撒了开去。   王三见势不妙,忙手忙脚乱的矫正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将事情处理妥当。   "他妈的,一大早就如此霉气,难道小爷今日要走背运不成?"王三将那夜壶往床下一扔,又将手在大腿上来回蹭了几下,算是将手擦过。三两下草草了事后,忙又起脚一路狂奔出了门去。   他一口气从楼上奔到'流水轩'门口,刚出门口却见一黑影迎面而来。他急着与李瘸子会面,脚下早已使十分气力。待看着黑影再想撤步,却是不及。"啪"的一声闷响,王三与那黑影早已交在一处。   王三身强力猛,这一撞之下,竟然将那黑影震出丈远开外。   王三见撞了人,心中不由一紧,忙三两步走上前去,嘴里唤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有眼无珠,敬请恕罪、恕罪”。   那人被撞的趴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看样子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被糟蹋的不轻。王三不敢怠慢,慢慢将那人扶了起来。待看清来人,王三不禁是冷汗夹背,一阵蛋疼。被撞之人竟然是李瘸子。   “哎哟哟哟,哎哟哟哟……王三……”李瘸子直哼哼,咧着嘴巴说道:“狗日……的,你…….哎哟哟……”   王三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李……李爷,怎么……怎么是您老人家啊。小的……小的是急着见你……这才……脚下跑的快了些。难道是小人晚了一个时辰,您老人家亲自过来叫小人不成?”   王三说完,七手八脚的将李瘸子扶了起来。   “你他妈的……”李瘸子脚下刚站定,起手顺势就给了王三一个耳刮子,说道:“你狗日的,不知道你李爷这都是千金之躯么?”   “是,是,是。小人知错了,小人任李爷责罚!”王三连连点头道。   李瘸子晃了晃身子,哼了一声,说道:“罢了,罢了。你李爷我那是何等气量,这等意外之事也就不与你计较了。”他顿了顿,用手摸了摸他的‘山羊胡’继续说道:“李桂花在店中么?”   王三楞了楞,道:“李爷,您这是要……”   李瘸子把小眼一瞪,骂道:“你耳朵聋了不成?我是问你,这‘流水轩’的老板娘李桂花在不在?不该问的你他妈少问!”   王三连连点头,陪着笑,说道:“李爷,此处人多嘴杂,要不先借一步说话?”   李瘸子轻恩了一声。   王三一伸手,将李瘸子请到一处角落,低声道:“哎哟,我的李爷啊,您这是要玩哪样啊?一大清早的,您这贵体来这‘流水轩’做什么,这,这要是让‘流水轩’的看见了,我那事儿还怎么办噢。”   李瘸子眯着小眼,嘿嘿一笑,说道:“你这厮,老子的事,当然老子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老子就是过来看看转转。怎么,老子这带着银子来她这‘流水轩’吃饭,她能把老子往外轰不成?”   王三陪笑,说道:“那肯定是不能……只是……”   李瘸子起手拍了拍王三的肩膀道:“你小兔崽子也不用担心,你做你的事,老子行老子的道儿。你就当不认识老子就万事大吉了。你放心她李桂花虽有佛祖的体格却不会有佛祖的脑子的,能有甚事?”   “额……”王三咂咂嘴,话还未出口。李瘸子已经转过身,奔‘流水轩’而去了。他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脚步,回头道:“今日,你就不必给老子禀告了。老子今日就给你一日,你且随意玩乐去罢……咳咳……”   “老狗日的,这老小子又是使的什么花招?”王三看着李瘸子的背影,呆呆站在那里,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他独自思衬了片刻,猛然一惊,“难道这老小子那日对自己只是权宜之计,今日却亲自来调查来了?对!这老货肯定是对自己哪里有所怀疑,所以这才急哄哄的跑来‘流水轩’的……”   王三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阵焦急。他忙抬头再看,却发现李瘸子已经进了‘流水轩’。他再想返回去自是不妥当,如此,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却反而会弄巧成拙,让李瘸子对自己产生怀疑。但如果让李瘸子长久在‘流水轩’纠缠,保不齐就会露馅,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怎么办?老子怎么说早上一泡尿也能撒歪,霉气!霉气!果然霉气啊!还没出门就碰到这个大大的灾星。这老狗日的是人中之精,如何才能让这老货乖乖的离开‘流水轩’呢?””王三猛抓脑皮,焦急的在原地踱来踱去。良久,一个身影忽然在他脑海中显现出来,他嘿嘿一笑,跑了开去。 第三十三章 李瘸子挨揍   李瘸子晃身进了“流水轩”,双手紧背身后,迈着小方步,左瞧瞧,右看看,嘴里哼着小曲,时而颔首,时而摇头,一副来巡查的模样。   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流水轩’内却异常安静。   李瘸子哼笑一声,缓声道:“小兔崽子果然说的是实话,这‘流水轩’现在已经成鸟不拉屎的地界了。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早听老子的话何苦于此呢?”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客官!客官!住店么?”这声音急切中带着惊喜。   李瘸子慢慢转过身,却是小翠在唤自己。   李瘸子脸微微笑,道:“小……”   李瘸子话还未完,小翠已经看清来人竟是李瘸子,这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横眉冷竖,收了笑容,拉下脸来,厉声喝道:“小什么小?不认识你家小姑奶奶么?哼,小姑奶奶还纳闷昨夜房间里耗子为何往死里闹腾了一宿,原来它们知道祖师爷今日要大驾光临,提前迎接来了。”   “你……”李瘸子早知道来‘流水轩’就不会有个好,若不是那刘麻子苦苦相逼,就算他被打死,他也不会踏进流水轩的门一步。果然,这话还没搭上一句,就先让小翠给扔了个钉子过来。   李瘸子气的胡子上下抖动,嘴角一阵抽搐,说道:“你……你……”   小翠见首战大胜,得意万分,头仰的高高的,轻轻哼了一声,身子一扭进了柜台,不再理会李瘸子。   李瘸子兀自气了半晌,本想撅了屁股离开‘流水轩’。但又想到刘麻子还在店中等自己回话,这若灰溜溜的回去,自是不好交差。无奈之下,他又定了定神,缓走两步,到那柜台边,从兜里掏出一串大钱,往桌上一拍,喝道:“掌柜的,吃饭!”   小翠斜眼看了看李瘸子,冷笑道:“我说你这人怎么恁不知羞耻,咱这‘流水轩’招待猪,招待狗,可就是不招待这老鼠精。拿着你的臭钱,哪里来的滚哪里去,赶紧得……”   “你……你…….”李瘸子脸涨的通红。他这十几年,从来都是人家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何曾看别人的脸色过?小翠这一句话彻底将李瘸子的内心给激怒了。他把大钱往桌子上又猛的一拍,吼道:“你这小娃娃,怎的如此蛮横?老爷我拿了钱来吃饭还受你如此鸟气不成?你若不想招待老爷也成,要么现在就关门大吉,要么待老爷回去找几个人过来帮你关门!”   李瘸子如此吼叫,把小翠吓的不轻,浑身兀自一震,楞在那里,半天没了声响。   李瘸子猛的泻了一通火,却见小翠一脸惊恐,忙悟到现在已经不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行事,自己还有事有求于小翠,忙又换回原来的嬉笑面孔,轻声道:“小……翠,叔不是故意吼你的,你别怕啊。你叔就是来吃顿饭,没,没别意思。”   小翠嘴角抽搐了几下,咧开了嘴巴,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流了出来。   “小……小翠,叔,叔给你赔不是了,别……别哭……”李瘸子原本还指望从小翠这里捞出点有价值的信息来。结果屁都还没捞着,却先把小翠给弄哭了。他后悔自己太过于冲动,忙手忙脚乱的瞎咧咧着。   “小翠啊!时间不早了,赶快将早饭给上官客官送了过去,别让上官客官久等了。”李瘸子正使出全力在哄着小翠,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串声音,这声音便是他不用耳朵听只用鼻子闻闻便也知道是李桂花来了。   “小翠,怎么今日又来了客官不成?”李桂花喊了两声,未见小翠答话,却见柜台前站了一个人,‘流水轩’已有好几日未有新客入住,她还道是新来了店客,忙满心欢喜的紧走了几步,欲来看个究竟。   “娘……”李桂花才行几步,小翠忽然凄厉的高喊了一声,从柜台中夺步而出,朝着李桂花就奔了过来。这凄厉的叫声把李桂花惊了一跳,更是把李瘸子惊的一阵蛋疼,手足无措。   “咋了……咋了,这是”李桂花放下手中的饭碟,看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翠,急切的问道。   小翠见来了帮手,委屈劲头更足了。这次却不再是抽泣,却是啕嚎大哭起来,说道:“娘,娘啊,那个,那个老畜生欺负我……”   李瘸子本还想转身与李桂花道个歉,套个近乎。他身子还未转过来,却听见小翠如此说话,哪里还有面对李桂花的勇气。他抬了脚就想往外门外溜了出去。   李桂花听了小翠的一番“血泪控诉”,直气的是七窍生烟,肝胆颤动。那李瘸子才起步,就被李桂花猛一伸手,一招“猴子捞月”将李瘸子给牵了回来,然后她手腕一转,李瘸子只感觉身子被吊在半空中相似,一个提溜,转了个照面。还没待他明白,李桂花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了过来。   “啪、啪、啪”三声雄壮有力的声音响过之后,李瘸子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冒出无数的金星火花出来,摇摇晃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李桂花闪完这一通耳光,兀自心中闷气还未消散,双手插着腰,大声骂道:“老狗日的,矮骡子,哪里来的王八羔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敢在老娘头上动土?敢打老子闺女的主意?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打的回去连你亲娘老子都认不出你!”   “好!好!好啊!”小翠见自己“大仇得报”,兴奋的跳了起来。李瘸子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妖魔的化身,但她却是闹不明白,每次她对李瘸子咬牙切齿的恨骂的时候,李桂花却从来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刚才她早看见李桂花的身影了,这才狠咬嘴唇,哭的稀里哗啦,演了一出“苦肉计”来。此计果然灵验,她料的李瘸子这老货在她老娘的三连掌下,即便不残废也得吓个半死了。   “小翠,这老货刚才是用手对你不规矩了?”李桂花意犹未尽大声问道。   “恩,恩,恩,娘打打他狗日的脸……”小翠心中又一阵暗笑,煽动道。   李桂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那李瘸子身边,一伸手将李瘸子掀了过来,又一伸手臂将拳头扬的高高的,冲着李瘸子的脸就落了下去。这拳头落了一半,李桂花这才看清楚那人竟然是李瘸子,心中一惊,忙撤了力,硬生生的将拳头停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王三的救兵   “娘,娘,揍,揍这老狗日的!”小翠见李桂花的拳头停了下来,急的跺脚。   李桂花没理会小翠,却是慢慢松了手,楞了楞,脸色暗了下来,说道:“你,你来‘流水轩’做什么?”   “我……我……”李瘸子脸红彤彤的,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我真的……来……吃……饭的”   李桂花呆了半晌,别过脸,哼了一声,轻声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桂……花……”李瘸子眼中竟然露出了几分乞求的眼色来,一动不动的盯着李桂花。   “桂花?这是什么情况?”小翠越看越别扭,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她很了解她娘的脾气,眼里从来都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今日这死对头李瘸子不请自来不说,连自己被轻薄的这等理由都使将出来,娘却如此沉默,意外,太意外了!   “娘!你这是怎么了?不扇这狗日的,还对他如此客气。这老东西都……都快将咱家逼到死路上了。娘……”小翠紧走几步到了李桂花和李瘸子的面前,大声吼道。   李桂花抬头看了看小翠,冷冷道:“你懂什么?咱们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要‘童叟无欺’,他既然来了,只要给得银钱,咱们就得做他的生意。”   “可……可她欺负……欺负女儿……这笔账怎么算?”小翠哭丧着脸说道。   李桂花看了看小翠,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瘸子,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把早饭给上官客官送过去,其余的娘自有计较,你就不要再啰嗦了。”   李桂花说完,起了身子,头也不回的奔后院而去。   小翠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李桂花的背影,喃喃道:“这,这还是我娘么?”   李瘸子坐在地上,兀自喘了半天粗气,这才觉得身子骨缓了些力气,慢慢起了身。看了看还站在一旁发愣的小翠,反复鼓了半天勇气,这才小心的喊道:“小……小翠……”   小翠扭过头,狠狠的瞪了李瘸子一眼,低声骂道:“老狗日的,算你走运,改天小姑奶奶亲自扒了你的皮。”她话音落,身子一扭,端了那饭碟头也不会的上了楼梯。   李瘸子自讨了没趣,心里早有准备。他又深深叹了几口气,然后缓步走到一张饭桌前坐了下来。这一系列变故,让他那刚开始进门的优越感,突然之间消失殆尽……   ※※※※※※※※※※※※※※※※※※※※※※※※   王三心急火燎的赶到李子庆家时,已经全身大汗了。   "啪、啪、啪"王三起手冲着李子庆家门板就是一阵狂敲。   "谁……谁啊"门“吱”一声被打了开来。   "李……"王三很是迫不及待,抬手就准备往里闯。   "哎……哎……哎,你,你是谁呀?"开门的人大手一挥将王三推了一个趔趄,差些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我……"王三粗红着脖子,正要与此人理论,那人却嘿嘿一笑道:"你……你是来找我哥子庆的吧。嘿嘿……他……他出去东沟钓鱼了嘿嘿"   王三听了这汉子的话,心中顿时万分失望。他们这群混混中就属李子庆与李瘸子没打过照面。他本想忽悠一下李子庆去修理这李瘸子老货的,谁理想这李子庆竟然不在家,若是再从这里跑东沟一个来回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王三失落的转过身,紧走几步,欲离开李子庆家去找刘全想想办法。他刚迈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上次与李子庆打完夸三的时候。他好像听李子庆提起他家里有个弟弟叫李子旭,力大无比,就是脑子有些不太灵光,当时王三还当李子庆的面夸了海口,若李子庆被夸三整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会拿这李子旭当亲弟弟供奉。那李子旭不就是现在面前之人么?   王三想到此处,紧锁的眉头豁然开来,脸上笑了笑,猛一转身又返了回来。   李子旭正要关门,却见王三返了回来,不由心里一阵奇怪,咧开大嘴问道:"   哎……哎……我说,我都告诉你,我哥,他不在家了……"   李子旭话还未完,却猛听得一声嚎叫"呜……哇,我的好兄弟子庆啊",他再抬头看刚才敲门那人却是喊着自己哥的名字,泪流满面起来。   李子旭知道李子庆经常在外打架斗殴,头破血流的事也是常有,他甚至还被李子庆带出去参加过几次械斗。王三这一嗓子嚷叫,纵然他脑子不灵光却也是心头一紧,“难道我哥子庆在外吃了亏,是差人报信来了?”   李子旭不由上了心,忙问道:"这位大哥,我哥子庆他,他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王三把脸一抹,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长泣,好一会儿,才哽咽道:"子庆……子庆……他……呜呜"   李子旭刚才只以为李子庆被人打了一顿而已,被王三又这么一捣腾,更以为李子庆现在即便没有丢了性命,也肯定是折了胳膊、大腿一般的大事件。他越想心里越犯嘀咕,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王三一边哭嚎,一边偷看着李子旭,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王三看在眼里。王三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把嚎叫的声量提高了几分。   李子旭见王三嗯嗯叽叽半晌,却还未说出个屁来。心中一顿焦躁,猛的吼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王三身边,双臂使力将王三从地上一把拎了起来,大声问道:"别……别哭了,我哥,到底怎么了!说!快说啊!"   李子旭的勇猛举动将王三也兀自吓了一跳,他不敢再装下去了,再装片刻他估摸着会被眼前这李子旭给掐死在这里。   王三顿了顿,忙说道:"子庆兄弟早上在街上碰见我,咱哥俩儿本打算一起去酒馆喝酒的。还没进酒馆,却碰到子庆的死对头李瘸子。那狗日的李瘸子身边带着好几个大汉,将我和子庆兄弟堵在巷子里。这群狗日的对子庆,痛下狠手,将子庆兄弟打的人事不醒。我,我是看他们不注意拼死一搏,这才杀出重围,跑来报信来了。"   李子旭听罢,泪流满面,猛吼一声:"哥啊,我的哥啊……你别怕子旭来救你了……"   王三见李子旭吼叫竟如头猛虎一般,心中万分暗喜,心道:"狗日的李瘸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今天你碰到李子庆手里倒还能活命。可惜,你狗日的运气不好,待会儿让这壮士兄弟与你耍耍。是生是死?可就要看你老小子的造化了……" 第三十五章 打的就是你个矮骡子   流水轩。   王三拉着李子旭躲在角落,说道:“兄弟,刚才哥哥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可都记得了?”   李子旭点点头,道:“哥哥放心,我一定按照哥哥的交待,把李瘸子这个矮骡子,打的服服帖帖,哭爹喊娘,为我子庆哥报仇。”   王三心中窃喜,说道:“恩,好,有子旭兄弟这句话,我放一万个心了。你且去教训那李瘸子,我再去找几个兄弟将子庆兄弟救了出来。”   李子旭点点头,一闪身,迈开步子进了流水轩。   李瘸子这次‘流水轩’之行,心中感慨万千。李桂花的那几句话,那几个眼神,又让他触摸到旧时的痕迹。如烟的往事,若一张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桌子上那几盘熟悉又陌生的小菜,让李瘸子数次拿起筷子又暗自放下,未多时,眼中已是热泪盈眶起来。   “咳......咳”一阵咳嗽声冷不丁的打断了李瘸子的思绪。他忙用手抹了抹眼睛,定了定神,抬头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他这桌子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毛头小子。   这小子大块头,横着膀子,一脸横肉,脑袋后背着一细柳小辫,看模样有十七八上下。   毛头小子见李瘸子抬起头,冲李瘸子努努嘴,问道:“嘿,你,你就是李瘸子?”   李瘸子横行江湖几十年,这一片地盘之上谁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眼前不入流的小混混,竟然敢对自己如此言语!   李瘸子轻哼了一声,撅了撅胡子,没有理会,兀自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绕肉片,放入嘴中,一边慢慢咀嚼,一边回味岁月的沧桑,暗自感慨着。   “嘿,小爷问你话呢,你他妈是不是李瘸子?”毛头小子有些躁动起来。   这十几年来,何曾有人与李瘸子如此口气讲话?李瘸子不由火气上撞,“啪”将筷子狠狠的扣在桌子上,慢慢抬起头,用眼光狠狠的注视着这毛头小子,半晌,才缓缓说道:“小王八羔子,你李爷的威名,也是你有资格胡乱叫的?老子今日心情还算不错,识相的赶快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若不然,再晚得一时三刻,让你狗日的哭都没地方哭......你信不?”   李子旭开始见得李瘸子,只一小老头子而已,全然没把这李瘸子放在心上。不想这三句话落,李瘸子那小眼射出的寒光在他这身上落下,便是他这彪悍之人,心里也兀自不由胆寒,一时间楞在那里。   李瘸子心中暗笑。这种场面,他李瘸子不知见过几千次万次。对他这种从刀尖上滚过来的老江湖来说,别说一个毛头小子,即便现在有数十人操着家伙站他面前,他李瘸子也依然会淡定自若。   李子旭没料到眼前这小老头子,竟然能将他唬的有了退意。只是他刚才已经向王三夸下海口,要修理这矮骡子,话已出口怎能有胆怯的道理?   李子旭“咳......咳”几声,给自己壮了壮胆,猛提大腿,一只脚踩在条凳之上,大声道:“矮骡子,差点被你狗日的给唬住。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李瘸子?”   李瘸子微微一笑,放下手中酒杯,轻轻的摇摇头,不再理会李子旭。他想再玩一把“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勾当。   “老狗日的,还给老子装神弄鬼!”还没待李瘸子笑容落下,只听“扑扑扑”的几声响动,李子旭却是往李瘸子的菜碟子里吐了几大口吐沫。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瘸子何时受过如此侮辱?他顿时火冒三丈,“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挥掌就向李子旭奔了过来。   李子旭早有准备,一伸手隔开李瘸子这一巴掌,反手一动一个把掌呼着奔李瘸子而来。他这巴掌,力大劲厚,“啪”的一声脆响,李瘸子挨了个结实,整个人竟然硬生生的被李子旭从凳子上扇的落了下来,滚出丈远。   这一巴掌来的突然,李瘸子只感觉眼前一阵金星闪过,耳边如同万马奔腾般嗡嗡着响,嘴里伴着一阵咸丝丝的味道。他强撑起身子,忍不住喉咙口一阵恶心,“扑”的一声,从嘴里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那血沫中间赫然还有两颗大门牙。   饶是如此,李瘸子却仍是喘着粗气,对那李子旭放狠话道:“好,好,好,他妈小子,你狗日的真他娘的有种。今日若你狗日的不把爷给放倒在这里,待来日,看老子不将你狗日的碎撕万段!”   李子旭这一掌本是鼓足了十分勇气打了出去的。他本以为以前这小老头还有什么特别的伎俩。不想,将这李瘸子扫落在地之后,这老东西除了言语威胁之外,却无其他道道,他这心不由放宽了起来。   李子旭哼哼一笑,道:“老东西,你狗日的嘴巴里横,却也不见你有几分本领。老子让你横,横,横。”他嘴巴里连说三声“横”,脚下兀自又狠狠的朝这李瘸子的腰杆上踹了三脚,他这三脚也是凶狠异常,三脚过后这李瘸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进气却无出气了。   “老狗日的,还给老子装死!刚才不挺横么?起来,起来。再和老子较较嘴劲来……”李子旭把大嘴一抹,喝道。   李子旭见李瘸子半天不搭话欲挥脚再下狠手,却听见“流水轩”门边响起“汪汪”两声狗叫。李子旭知道是王三给自己发了撤退的信号,无奈的收了脚,又“呸呸呸”几声,冲李瘸子身上吐了好几口涂抹,这才一闪身出了门去。   王三躲在门外,早将‘流水轩’内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原来只知道李子庆是个狠角,打起架来不要命。今日却发现这李子旭也不是凡物。三拳两脚就将这李瘸子给打了个半死。   李子旭这一通拳脚看的王三都是心惊胆颤,他怕李子旭控制不住手脚将这李瘸子给打死,便惹了大麻烦,连忙喊了停。   “哥,咋样了?”李子旭见了王三,问道。   “妥妥的,已经让我的人把你哥安置好了,你就放心吧,晚上他肯定能安全回家吃饭。”王三心笑道,努努嘴,故意问道:“屋里那人咋样了?”   李子旭憨厚的笑道:“估计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吧,狗日的,敢动我哥,下次再让老子碰见非让他狗日的断条狗腿不可。”   王三道:“有没有人看见?”   李子旭道:“没有,没有。有人我哪里还敢待这么久?”   “好,干的不错,这里一点小钱,拿去买些酒菜,晚上等你哥回来,你哥俩喝上几杯。”王三说完掏出些银钱,塞到李子旭手中。   “哎,哎”李子旭乐的眯了眼睛,拿了钱,一溜烟的回了家去。 第三十六章 小子别走   “李爷,李爷,李爷……醒了……”   李瘸子好容易睁开眼,只听见旁边有人一阵呼唤,声音甚是急切。他抖了抖精神看过去,唤他那些人中除了几个心腹伙计,王三和刘麻子竟然也在其中。   "哎哟哟……哎哟哟……我……这是……在哪儿啊?咳……咳……咳”李瘸子喘着粗气,哼唧了几声,又一阵猛烈咳嗽。   李瘸子这副惨状,让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伙计无不动容,个个泪流满面。   “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哪个龟孙子敢在老虎头上动土,将您老人家遭贱成这般模样。小的,小的们看着心疼啊!爷,只要你发一句话,咱爷们就是翻遍整个洛阳城也要把那小杂碎给翻出来,再活刮了他……”   “对,爷你说说那孙子长的什么样儿,咱这就去找去!"   “一定要替爷报仇……”   王三站在一旁,眼睛直发愣。李子旭临走对王三说,李瘸子这老小子至少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王三也正因为李子旭这句话,他才放了心,拼尽全力将李瘸子扛回"杏花坊"欲抢个头功。岂料,这李瘸子身体甚是硬朗,还没到一时辰,晃悠晃悠竟然醒了过来。他再想后悔没早走一步,却是为时已晚。   左右伙计都在抹泪,王三心里算计,自己也不能干杵在这里,白瞪眼睛。时间短了没人发现,时间一长,人家肯定怀疑自己的诚心。   待思量过后,王三狠狠咬着嘴唇,挤巴挤巴眼睛,硬生生的也憋出几滴眼泪,高声唱道:"我日他先人,李爷,我的亲爷啊,你兀自英雄一世,竟被小人暗算。我王三心都碎了啊……我王三今日在李爷面前发誓,不找出暗算我李爷之人,王三誓不为人……”   王三煽情演戏的功夫自是了得,他这一番鼓动又引的几个老伙计一阵泪水。   李瘸子也是老泪纵横,想说话却兀自说不出来,“咳……咳”又一阵猛烈的咳嗽。   “各位,各位,李爷刚受了伤,身子还要养着,咱大家伙就不要打扰李爷休息了。各位请回吧!”一位管事的老伙计对众人行了一礼,说道。   王三听闻此言,心中大悦。他巴不得早些能溜之大吉,这话音刚落,他屁股一扭就往门边挪了过去。只是他腿还没迈出门去,却兀自又晚了一步。李瘸子虽然咳嗽把脸涨的通红,却用手指了指王三。他这一指不打紧,早有伙计一把将王三拉住,推到李瘸子的面前,说道:“李爷,您是不是叫这王三?李爷真是明察,这次还幸亏了这王三,是他将李爷平安送了回来的。”   李瘸子没说话,又哼唧了几声,点了点头。   “各位各位,时候不早了,咱们都退了出去吧!”管事老伙计见状,知道李瘸子自有打算,给其它人使了使眼色。其余众人又给李瘸子行了一礼,然后各自识趣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王三见只剩下自己和李瘸子在屋内,心里不禁诚惶诚恐,大腿小腿微微打起哆嗦。   李瘸子半晌什么都没说,只是躺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天花板上。   王三越待心里越慌,他心道如此站着毕竟不是办法,于是便斗胆上前两步,走到李瘸子身边,轻声道:“李爷,您老人家有事吩咐小人?有甚么事,您老人家尽管吩咐就是了。”   “你……过来……”李瘸子缓缓说道。   “哎”王三应了一声,附耳到李瘸子的身边。   “是你把我背回来的?”李瘸子问道。   “李爷,是小人把你背回来的,说来也巧,小的刚从外面回来,一进了门,看到李桂花她们……”   “好啦,好啦。”李瘸子打断了王三的话,说道:“将爷扶起来。”   “李爷,你这身子骨,还未复原呢?”王三有些不解的说道。   “老子这点伤不碍事。你李爷是刀尖上滚,油锅里爬出来的,这小王八羔子这几下子,能将老子打趴下?刚才我那是做给他们几人看的。你把老子扶起来吧。”   “哎。啊?给他们看的?难道刚才李瘸子也是在演戏?”王三口中应了一声,心中却顿生出千万个不解出来。   “王三啊,你是个好孩子,这个你李爷知道。你有几件事情骗了我,可我不怪你……”李瘸子斜靠在枕头上缓缓的说道。   李瘸子话音落,吓的王三脊背一阵冷汗,额头顿时也沁出了串串汗珠,双腿直颤抖着,几欲尿奔。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李爷,怎么……怎么会?王三便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啊。”   李瘸子咧开嘴,艰难的笑笑,缓缓说道:“你忘记老子是干哪个行当的了么?那毛头小子也是你狗日的干的好事吧?你狗日的有脑子,可是还是不够。那小王八羔子上来第一句就问‘'老子是不是叫李瘸子?’'就这一句话,老子就猜出十有**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还有那店客,你前些日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以为老子真信了?老子早派人将她的行踪消息查的清清楚楚的了……”   李瘸子这一番话将王三说的云绕雾绕的,不知所以。以他对李瘸子的了解,若李瘸子知道这些事都是自己干的。不用他李瘸子动手,早有人把自己给活刮了。可现在他面前的李瘸子却慈祥的如他亲爷爷一般。“这老狗日的是不是疯了?还是……?”他有些琢磨不透。   李瘸子顿了顿,闭着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在诈你?你心里在怀疑老子给你说的话对吧?"   王三连忙摇头道:"不……不,李爷多,多虑了……"   李瘸子微微一笑,轻哼了一声道:"你有顾虑,这不稀奇。老子平日里是对你严厉了些,不过那都是为了你好。若不是形式迫不得已,老子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你交底的。"   李瘸子虽如此说,王三仍是不信,愣了半晌道:"李爷,这……"   李瘸子抬了抬手,打断王三话语,说道:那店客姓李名婉儿,她爹乃是本朝观察使李子齐,她姨丈乃当朝名将郭子仪,她师父李玉蛾,人称"过天真人"乃当今圣上外甥女……老子说了这些,你可还是以为老子在诈唬你?”   李瘸子这番话,虽若溪流婉婉而出,却让王三听的是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第三十七章 李瘸子的秘密   “李爷……这……这”王三的声音颤抖着,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李瘸子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不用害怕。老子说这许多,只是让你清楚老子没有糊弄你罢了。老子若是有恶意,你小子的脑袋早他妈搬家了,还能站这里用鼻子喘气?”   王三愣了愣神,呆了半晌,点点头,说道:“李爷的话,小的信是信了。只是小的还是不明白,李爷为什么要告诉小的这番消息。小的不过是一个街头小混混,若是言辞行为上对李爷有冒犯,还请李爷对小的宽宏大量,网开一面。小的将万分……万分感激。”   “王三,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老子来这假客套!你狗日的是真的傻,还是……还是在装傻。‘咳……咳’”李瘸子一阵激动。   “李爷……这……这从何说起啊?”王三早料道李瘸子肯定又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让自己去卖命了。假意糊涂说道。   “咳……咳”李瘸子又一阵咳嗽。他眼睛闭着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你知道老子的心意,老子也知道你不愿意。哼……哼,你和老子非亲非故,你也没有理由为老子去送死,对不?若不是,若不是老子万不得已,怎会对你狗日的说出如此没硬气的话来……不过你若不帮老子,那李婉儿就得死,你能忍心看着你的心上人粉身碎骨?”   李瘸子此言一出,王三几欲晕厥,“这李瘸子难道有万般神通不成?连他与李婉儿那么点秘密的事,这老头子竟然都清清楚楚。”他不由一阵难堪,结结巴巴道:“李……爷,你老人家到底是…...是,怎么……怎么什么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小的……小的……”   李瘸子艰难的笑了笑,说道:“老子的修行,你小子这……这辈子都想不到。怎么样?你,你替老子做事,老子,老子保你和你那小美人双双平安。”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其实你小子已是没路可选。你被安禄山手下的‘曳罗河’盯上已久。就算你不替老子办事,你,你小子也活不过几天。你答应了老子,不仅仅是在救那小美人,也是在救你自己,还是救整个大唐,你,你可知道!”   “救整个大唐!”王三被李瘸子这一番劲气十足的话,给震住了。原来李瘸子不是让他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却是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王三心中一热,忙对李瘸子行了一礼道:“李爷勿怪,是我王三错怪李爷了,我还道李爷又让我王三去给李桂花使绊子呢,却不料到原来是如此大丈夫所为。李爷有什么吩咐,但讲无妨王三定尽力去做。”   李瘸子听着王三这句话,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稍稍缓了缓,又待了好一会儿,说道:“你把我这椅子下面的小抽屉打开,将里面一块白色的令牌取了出来。”   “哦”王三应了一声,弯下身子,果然见得那太师椅下有一个红色的小抽屉,他伸手将那抽屉打了开来,翻了片刻,见一白色的小方块。他拾起那方块,呈给李瘸子看,李瘸子点了点头,道:“你将此令牌小心贴身放好,别让任何人发现。待会儿,你出了‘杏花楼’直接回‘流水轩’,然后从‘流水轩’后门出去,直接走,穿过后门的巷子,巷子尽头处有我的人在那里接应你。这次是九死一生的活计,你要早做打算。”   王三听的浑身一震,直了眼睛,道:“难道还要杀……杀人?”   李瘸子点点头,道:“'曳罗河’的人是不会和你玩过家家的。他们个个都凶猛彪悍,武艺高强。而且从不手下留情。你若不无情,就等于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你可知道?哎……生死攸关,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造……化?”王三听到这个词,感觉很是玄虚,浑身猛一阵颤抖。   “怎么,你怕了?”李瘸子斜着眼睛看了王三一眼,缓缓说道。   王三咧着嘴,几乎要哭了出来,低声道:“李爷,你老人家真没给小的逗乐子么?你老人家这几句话,字字都弄的小人心惊肉跳的,小人打架斗狠是不假,可是从小到大只杀过鸡,哪里敢杀,杀人了?”   李瘸子轻哼了一声,低沉了声音道:“你看李爷我像是和你逗乐子的样子么?今日,本来老子已经拿定了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勇气,去那‘流水轩’。只不过,万万没料到,你小子会找人横插一杠,找人将老子扁了一顿。你这歪打正着,却是救了老子的一命。要不是现在形势紧急,老子定会掏出银钱,大摆宴席,请你小子大吃一顿。‘咳……咳’实在是没有工夫了,你……你小子却好之为之吧。”   王三脑子一片混乱,手心里汗已经汇成了一条小溪,脸色煞白。   李瘸子知王三胆怯,又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这小子自有你的造化,老子从来都不会看走眼的。”   王三狠了狠心,咬着牙道:“李爷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王三怎还敢推辞?这事我接了。就算是个死,也要将李爷交代的事完成的妥妥当当的。”   "好!好!好!"李瘸子连说数声好,咧开嘴笑了笑。   待笑声落罢,李瘸子胸中却好像还有心事一般,几次都欲言又止。   王三看在眼里,忙说道:"李爷,还有何事?一起讲来无妨!"   李瘸子又犹豫片刻这才缓缓说道:“王三,刚才一席事都是公事,现在老子还想求你一件私事。只是刚才那件事已经让你万分为难,这……”   王三看李瘸子说这话时,脸上竟然显出一阵阵忧伤起来,便知此事对于李瘸子来说意义非同寻常。他了解李瘸子,这老货万分硬气,从不会对人有这种乞求的语气,看来今天他是已经走到绝路上了。   王三说道:“李爷你就说吧,我王三虽然称不上什么大丈夫,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能力,但答应你李爷的事,我王三自然毫不含糊。”   李瘸子点点头,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两行热泪来,道:“我求你将李桂花一家也一并带走。”他说道这里,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递给王三,继续道:“你把……把这个给李桂花,再替我告诉她,我李瘸子对……对不起她。若我李瘸子大难不死,我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她……”   这一席话,李瘸子说的是情深意切,惊得王三也不由心头一酸,眼眶顿时也湿润了起来。   “前些日子,这李瘸子还费劲心思让自己想尽办法将李桂花一家赶出洛阳,这突然间又一席话,跟那李桂花又好似上辈子亲人一般……”   李瘸子这席话不但让王三眼睛模糊了,连他的脑子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李爷的真实身份   王三离开两个时辰后。   李瘸子自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他起了身子,下了床,缓步到了窗前。他把目光从那窗棂中透了出去,遥望着‘流水轩’的方向,嘴巴里默默念道:“王三,好小子,一切都在你手中了……桂花……一路平安啊……”念完此句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哐当”一声巨响,李瘸子身后的门被猛的推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李瘸子抬手轻轻抹了抹眼睛,身子纹丝未动。   "刘麻子,老子没招呼你,你竟敢擅闯老子的书房。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歪了!"李瘸子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冷冷的说道。   刘麻子仰起头,撇了撇嘴角,说道:"李瘸子李爷!你还在这摆你的大爷谱呐?你这'杏花楼'已经被我们'曳罗河'的人全部接管了!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杏花楼'再与你无任何瓜葛。"   "哈哈哈……"李瘸子一阵狂笑,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刘麻子,说道:"刘大人,我李瘸子虽然早料到会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一天,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也罢,也罢。这'杏花楼'本来就是安老爷出的银钱,如今安老爷要收回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瘸子这里先恭祝刘大人,哦,不,刘老爷生意兴旺,日进斗金了。"   李瘸子话落,兀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话又说回来,这'杏花楼'现在有了刘老爷,我这过了时辰的李爷也不能再厚着脸皮呆在这里了。刘老爷。我李某人先就此别过,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李瘸子说完,对刘麻子行了一礼,迈着小方步,镇定的向门外走去。刘麻子听完李瘸子这番"贺词",轻哼了一声,待李瘸子经过自己身边时。他猛一伸手,将李瘸子拦住,缓缓说道:"且慢!李爷,咱们还有一些帐没有算清楚呢。你怎么可以现在就走了呢?嘎答、答耳汗。先伺候着李爷在旁边休息着!"   "是!"刘麻子身后的两名壮汉应了一声,紧走几步,一左一右夹住李瘸子。   李瘸子哈哈大笑,斜着眼睛看着刘麻子道:"刘老爷,难道我李瘸子贪污了账款不成?我一个半死的身残孤老头子,竟然值得刘老爷如此"厚待"!你给李某人送的这礼未免有些太重了些吧!"   刘麻子看看李瘸子,这老头子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畏惧。对一个孤老头子"如此隆重"传了出去确实有损"曳罗河"的威名。他冲李瘸子身边的两名壮汉努努嘴,那两人松了手将李瘸子放了开来。   李瘸子左右活动活动筋骨,又缓缓走到窗前坐了下来,说道:"刘老爷还有什么指教请尽管讲来,我李某人洗耳恭听就是了。"   刘麻子嘴角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冷声道:"老东西,老子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没人能戏弄的着老子。没想到,今日却被你这老家伙当猴耍了一年多。若不是你百密一疏,老子恐怕现在还被你耍的团团转。不过,我刘麻子对你这老家伙还有那么几分佩服。明知自己死到临头了,却还兀自如此镇定自若。佩服!佩服!"   刘麻子说完一抱拳。   李瘸子微微一笑,说道:"刘老爷,恕我李某人愚钝,你这所有话我却是一句都不明白。什么什么'百密一疏',什么什么'镇定自若',我李某人就是一个只会开店的生意人,哪里有刘大爷说的这许多好来……“   "啪"李瘸子话还未说完,刘麻子用手朝着身边的桌子上狠狠一拍,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你这老货,死到临头,还他妈如此嘴硬。老子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你且看这是何物?"   刘麻子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札,往李瘸子面前扔了过去。李瘸子虽然早知道自己发出的密信被刘麻子劫走,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心里还是不免微微一震。   但这一丝惊慌只在李瘸子脸上一闪,旋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拾起那信札,佯装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笑道:"刘大爷,不知你从哪里找来这封信札?这信札和我李某人又有何关系?还请刘大爷明示。"   刘麻子气的牙齿咬的嘎嘎直响,猛的一掌,拍向木桌。这一掌他用了七八分力,待他掌力过后"啪啪"两声翠响,那木桌竟然碎裂开来。他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李瘸子,意欲奔到李瘸子面前狠狠的给李瘸子几个耳光。   正待提步,刘麻子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怒火,冷笑道:"老家伙,差些又被你这老货气晕头。还想让老子上当,你他妈真是白日做梦!老子知道你这老货,故意在此和老子纠缠,却是拖住老子。你刚才是不是已经将其余事情交代给那小杂种去办理去了?哼,你这老货未免太过狂妄,本大人虽然在此与你纠缠,但早在那流水轩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若本大人意料不错,那小兔崽子连同那李婉儿,噢还有你的老相好一家,不时便会被老子的人给押解过来。哈哈哈……"   李瘸子心中兀自又是一紧,这些他早料到了,所以他才给那王三说出“九死一生”的话来。   刘麻子兀自笑的正痛快,忽听的楼梯一阵声响,这声音甚是急促,来人急切心情可见一斑。时间不大,一个壮汉来到门口,跪在刘麻子身边道:"报......报……刘…..刘大人……"   刘麻子朝天哈哈一笑道:"说什么就来什么,老货看见没有?你不是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今日却是如何?老子不动声色便将你那人马一锅给端了,哈哈哈哈……”   李瘸子看着刘麻子一脸得意,浑身猛烈的颤抖起来,脸色瞬时变的煞白。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壮汉,期待着关于“流水轩”那边众人更多的消息。   “禀报刘……刘……刘……大人……大事不,不……”刘麻子笑声未落,却听得这壮汉结结巴巴好似还有话说。忙收了笑容,转身对着那壮汉前胸就是一脚,道:“他妈的,怎的如此晦气,一句话却分几次来说,惹了老子兴头。把嘴巴给老子理利索了再报!”刘麻子说完又添一脚。   壮汉本就紧张,无端又挨了两脚,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深的喘息着。这一小段辰光,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几双眼睛都紧张的盯着这壮汉。   壮汉喘息半晌,这才缓过气来,道:“报……报……大人,‘流水轩’那边所有人都……都被那小子带……给带……带跑了……”   “什么?”刘麻子忽觉一阵炸雷在头顶上滚动,浑身猛的一惊,竭斯底里的吼道:“跑了?怎么会跑了?你们那么多人都他妈是吃干饭的么?快……快他妈给我追……”   刘麻子气急败坏又是一脚,将来人仰面踢倒在地。那壮汉知道再呆下去,讨不了好,忙应了一声,身子一扭,爬着滚下楼去。   刘麻子脸涨的通红,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李瘸子,喉咙里“咕咕咕”直响仿佛要吃了李瘸子一般。   李瘸子兀自紧张了半晌,待那壮汉话落,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仰天长叹一声:“王三,你个狗日的,好样的,老子终究还是没看错你个兔崽子,哈哈……”   他话音落,猛一转身,抬脚往身后凳子上猛然一点,他身子却是已然高高跃起。刘麻子正气的七晕八素,他死也不会料到这李瘸子竟然还能如此身手。待他反应过来,李瘸子却是已经撞破窗棂,身子已在数丈之外了。   刘麻子如梦方醒,大叫道:“快…...快,他妈的快……给我抓住他!”   他身后,那两个“曳罗河”忙各自起脚,朝那窗棂奔了过去。待到近前,他们这才发现,那被李瘸子撞破的窗棂却是经过精心改装过的。大小只能容下李瘸子这小身材才可过的去…… 第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   两个时辰前。   王三出了“杏花楼”,心中感慨万千。若不是今日李瘸子和他如此一番说道,他这辈子也恐难猜出平日待自己凶狠狡诈的李瘸子,竟然是一位置生死于度外而且还有着万般侠骨柔肠的大英雄!他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为自己日夜想杀之后快的李瘸子,在离别时,竟然还流了一长串泪水!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王三一阵感叹。   李瘸子说起李桂花时的那种眼神,从他离开‘杏花楼’那刻起就一直在他眼前晃悠着。这眼神让他想到李婉儿,也想到李瘸子的那句“九死一生”的话语来。   王三知道事情紧迫,他脚下不禁加快了步伐。仅仅过了盏茶的时间,他人便已在“流水轩”门外了。   王三脚还未踏入流水轩,便听见从“流水轩”大堂内传出李桂花的声音来。   “小翠啊,快!快!快!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一下子竟然来了五位客官来住店吃饭。哎哟哟……看来老娘这平日里,烧香、吃斋念佛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老天爷爷,这都是老天爷爷在显灵啊……小翠啊,你手脚麻利些,赶紧地,给各位客官上茶水啊……你爹那个死老货,又他妈跑哪里去了?没人的时候,这老东西老在老娘面前晃荡,真来了客官这狗日的又连毛都不见一根……”   “娘……都被你喊的头晕脑胀了,我这不一直都在跑前忙后的么!是,是,是,这功劳都是咱娘一个人的。今日,这才来五位客官您都激动成这样,若是等您那佛爷再给咱家舍一把子力,来个十位八位的,您这还不得乐到天上去啊……”   “死妮子,若真是每天都有十个八个客观,老娘我从天上跳到地上,跌个屁股朝天都愿意……哈哈……”   王三听到此处,眉头一紧,料知事情亦然不妙。他万万没想到,那头李瘸子才说罢,这头‘曳罗河’的人已经先下手一步。   王三忙止了脚步,抬眼顺着门脸往里面偷偷看了过去。   流水轩正对门的一张桌子,周围坐着五个彪悍的壮汉。这几个汉子,每人都是满面红光,脖颈之处青筋暴起,胸前堆积着厚厚的一块块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王三看完倒吸一口凉气,忙转身背靠在墙角,喘着粗气,胯下一阵蛋疼。心里暗道:“李瘸子啊,李瘸子,虽然你狗日的如此英雄,老子佩服你。可,可这交给老子的活计,这是,是他妈人干的么?这几个大块头,别说是五个,就他妈一个站在老子面前也够老子喝一壶的。这是什么他妈的‘九死一生’,简直是他妈的‘十死无生’!如此境况,带一个李婉儿走都难,你老小子还让老子将李桂花一家也带走,要命啊……”   王三紧咬牙齿,两股颤颤。他猛觉得自己每个毛孔里都“哧哧哧哧”着想,股股冷汗一阵接着一阵的冒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去找弟兄们帮忙?不行!人家都是自有爹妈的人,这次也不是打架斗气那么简单,这次却是赌命的勾当,一着不慎,断无生还可能。怎么能有连累兄弟的道理呢?”王三狠狠的起手锤了锤脑袋,“不然,那还能如何呢?”   “小翠啊!上完茶,也别闲着啊,快把菜单给几位客官拿了过去,哎呀,你说这妮子,动作能不能快些,老娘这鱼,肉都切好了就等点菜呢…….”   “哎,来了,来了,娘别催了,我这腿都快跑断了……”   王三听了这娘儿俩对话,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焦急。他偷偷的朝流水轩里看了过去,只见那几个大汉刚点了菜。待小翠拿着菜单离开后,互相使着眼色,又楼层左右上下一阵观瞧。   王三撇了撇嘴,心道:“老子既然已经答应了李瘸子,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实在不行,老子就闯了进去,与几人纠缠一番。虽然此招凶险,但若老子与这几个壮汉交上手,一来,可以给李婉儿警示,让她早做打算;二来,老子一番扰乱也可以引的小翠母女出手相助。即便那些汉子对老子动了手,但是这一闹腾起来,街坊四邻大都围了过来,量这些狗日的,断不敢在人前动了杀人之心。”   王三初觉此招甚妙,暗自点头。但刚抬脚欲进‘流水轩’,却发现那些汉子个个腰间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一般。他再仔细一看,却兀自又是一阵冷汗。那鼓鼓囊囊的不是别的东西,却是一把把短刃。   “不妙,不妙,李瘸子说过,这伙王八羔子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老子这一进去闹腾,恐怕还没待老子将话喊出来,这几个狗日的再一使狠给老子来个穿膛过。老子这死的冤枉不要紧,却是连那李婉儿和小翠一家也无端给连累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他妈的!” 王三摇摇头,晃了晃脑袋,苦闷半晌才又冷静下来。   “如何让这帮龟孙子动不了刀子呢?又如何让这帮龟孙子不要了老子的小命呢?”   王三又想了半晌,直想得头脑欲裂却也是没有什么好主意。   “小翠啊!你问问那些客官可是要喝些酒?”王三正愁的欲将头往墙上撞的当口,堂内又飘出李桂花的大嗓门,“你给客官们说道说道。咱家的酒,那可都是用上好的高粱米酿制而成的,绝对香甜可口哦……”   “娘啊,你啰不啰嗦啊!女儿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给几个客官介绍的。你安心炒你的菜吧!”小翠没好气的回道。   “老板娘,你家的老刀子酒,我可是听说过,在这一片确实有些名气,今天咱们几个哥们高兴,你就给咱们上一坛子来开开口呗。”   王三细看过去。说这话之人字正腔圆,声音亮若洪钟,再往细处看,却又是贼眉鼠目,一缕小山羊胡。看罢,他知此人定是武艺高强却异常狡猾奸诈之人,恐怕很难对付。   那人言罢,李桂花笑道:“难得客官捧场,今天俺这也大方一回,俺再送各位客官一坛子喝喝……”   “好呐……”那汉子假装一脸开心的模样。   王三听罢,心里万分气愤,暗道:“好你个李桂花,真是有眼无珠。上次老子送你那多银钱,只不过喝了你几杯女儿红,你就唠唠叨叨的,围着小爷吵了好几天。今日这些狗日的却都来索你性命之人,你却大大方方送酒这些狗日的喝。唉,难道果然是‘天当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么?等等......酒......酒......”   王三猛一激灵,嘴角泛笑,跑了开去。 第四十章 自白   李桂花和小翠在后厨房,一个炒菜一个烧灶,各自忙的不亦乐乎。忽见一个黑影闪身走了进来。   李桂花以为是马老憨回了家,连头都未抬,嘴里喊道:“老憨,你个狗日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今儿咱客栈生意好,你个老货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小翠听了李桂花的言语,也以为是她爹马老憨回了家,连忙起了身来瞧。这才发现,来人不是马老憨,却是王三。   小翠看罢,撅着嘴道:“娘啊,你看人也不看个清楚,这哪里是俺爹么?是王三来了……”   “王三?”李桂花嘴里咕哝了一句,匆忙回头瞧了一眼,又转过身去专注自己手中的活计,说道:“娘现在哪里还管他是马老憨还是王三,只要是能喘气的来了,娘都高兴。这些活计,总归能帮上一把手,也让咱娘儿俩也能闲上一会儿子了。”   王三笑道:“李姨啊!你算是说到我王三的心坎上了,本来呢我准备上楼去睡会儿子觉。路过大堂的时候,看见有一帮店客坐在那里闲聊。李姨的店里有了生意,我王三可是跟着高兴。你看我王三这第一个心思,就是跑来帮李姨的忙来了。”   小翠哼笑了一声,道:“王三,你能有如此良心?我看那日头都要从那西边出来了。我只怕你小子又是趁机浑水来摸鱼,想再来偷吃咱家的酒来的吧。”   王三咧嘴道:“小……小翠姐,你……你也真是小瞧了俺王三了。上次那会子事情是马叔让咱喝的,俺……”   “好了,好了!”李桂花用铁铲敲了敲锅台,道:“你们两个都先给我住了嘴。现在是斗嘴使气的时候么?好容易咱‘流水轩’来了贵客,你们再给老娘弄砸了招牌,咱这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小翠你到前面去招呼客人,王三来替你烧灶。”   李桂花话音落,小翠高兴的蹦了起来,道:“我原来还以为这王三只会惹事闯祸呢,不想今日却是帮本姑娘做了件天大的好事。王三,俗话说‘不赶早,只赶巧’,这怨不得小翠姐了哦。”   小翠说完,腰身一妞,飞身出了门去。   “死丫头,也不知道害臊。”李桂花看着小翠的背影咧嘴笑了笑,又说道:“王三啊,李姨还没发现你竟然还有这份孝心呢。上次那事,李姨是有了几分啰嗦。不过,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不怪你李姨吧?”   王三紧走几步,在灶台前坐了下来,没理会李桂花的问话,却是收了笑容,缓缓道:“李姨,侄儿问你。你,你认识‘杏花楼’老板李瘸子不?”   王三冷不丁的给李桂花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李桂花还以为这王三和自己说笑逗乐子呢。因此她并未将这话,放心里去,笑道:“我的憨侄儿,那李瘸子和你李姨是同行,‘同行是冤家’。你姨怎会不认识他。老娘不仅认识他,还恨不得食之骨头,吃起肉呢?就是这个老小子害的咱‘流水轩’没了生意……”   李桂花话未完,便被王三急切的打断,说道:“姨,你和李瘸子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了。我今日来,是特意受了李瘸子的委托,来带李姨一家人,离开这地方的。”   “什么?你这孩子是不是喝酒喝傻了?什么委托?为什么要离开?”李桂花听了王三的话,虽然心里微微一震,但却立刻又平复了下来,她只以为是李瘸子故意派这王三来试探自己的呢。   王三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浪费口舌了。他当机立断从怀中取出李瘸子交给自己的那块玉佩,放在李桂花面前,道:“姨,这就是李瘸子交给我的信物。有了这个你总归相信我王三说的话不是唬你的话了吧。”   李桂花放下手中的活计,慢慢的拿起那块玉佩,放在手心里仔细摩挲了片刻,神情顿时暗淡了下来,道:“他遇到危险了?他还给你说了些什么?”   王三点点头道:“他让我带你们一家人走。他,他还让我告诉你,他若能逃脱此劫难,他要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李桂花听闻此言,竟然用手捂住脸,哽咽了起来。   王三看着这场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李桂花与李瘸子的表情竟然如此相似。他对这两人的关系已经能猜得十之**了。   “李姨,现在时间紧迫。前面那几个店客,都是来找麻烦的亡命之徒。咱们还得小心行事才能逃离此地。”   李桂花抹了抹眼泪,点点头,道:“既然瘸子把这块玉佩交给你,就说明他已经很信任你。从现在起,李姨一切都听你的调遣。”   王三听李桂花说这话,又看着她满脸真诚的表情,顿感觉眼前的李桂花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   “小翠啊,快给几位客官上酒上菜!”李桂花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从后厨穿到前厅。   “哎,来了”小翠应了一声,拔脚往后厨跑了过去。   厅堂上几个大汉,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见小翠没了踪影,为首的山羊胡压低了声音道:“都观察好情况没有?”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的道:“观察好了……”   山羊胡道:“等会待酒菜上齐,咱们先吃上一通。酒足饭饱后,两人飞步将前面大门关闭,一人飞步去到后门把守,剩下的跟我去将这俩个娘们连同楼上的那个给解决掉。大功便可成矣!”   众人应了一声,齐点了点头。   这几人刚商讨罢,就听见一个笑盈盈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呀,让各位客官久等了,恕罪!恕罪啊。”   几人抬头一看却是李桂花和小翠各自端了一张条盘,里面盛满了酒菜,缓步走了过来。山羊胡一使眼色,又紧走几步,从小翠手里接过条盘,假意道:“哎呀呀,老板娘真是客气了。如此体力活计,只需嚷一嗓子,让我等粗人来干便可。你看看,把这水灵灵的小姑娘,累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又是一笑。   李桂花将酒菜摆毕,朗声道:“各位店客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又对小店照顾有加,我李桂花先敬大家伙一杯,如何?” 第四十一章 他爹死逑了   山羊胡道:"哎呀呀……老板娘如此给咱兄弟面子,我众兄弟岂有推辞之理?来,来,来我先陪老板娘走一杯。"   山羊胡话落,早有人满了两杯酒,放于桌面之上。山羊胡端起一杯酒送到李桂花面前,李桂花笑道:"客官客气了。"说完,接过酒一饮而尽。   "好、好、好,老板娘果然爽气!"山羊胡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待笑容散尽,也是一饮而尽。   饮过酒,两人又客套几句。李桂花这才转身回了后厨。   王三见李桂花进了厨房,忙紧步上前问道:"姨,前堂却是如何?"   李桂花摆摆手道:"幸亏这事未让小翠知晓,便是我这老江湖,知道有此凶险,再去与那几个歹人客套,老娘这两腿也暗自胆颤的紧。那几人戒备之心甚重,便是一杯酒,却还让于我来先喝,哎,料之难以对付啊。"   王三道:"李姨勿怕,我早料到这些歹人有此戒备之心。若侄儿估计不差,便是李姨先饮了酒水,那几人也不会再碰那酒水一丝一毫。哼哼,那山羊胡子自以为得计,老子偏要与他玩些滑头。待会儿便让这几个矮骡子叫爹喊娘!"   李桂花道:"怎么?难道侄儿还有什么妙计不成?且说来与姨听,也好让姨心中有个准备。"   王三笑道:"这就是了。我这动了手脚,连姨这种老江湖都未觉察到,那估计十有**会很灵验了。"   李桂花脸露惊诧之色,说道:"什么?你刚才在这厨房之内……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三道:"这等小伎俩,本就是我王三的拿手好戏,姨自不必惊讶。哎,侄儿没别的本事,也就这么些小能耐了。"   李桂花撇了撇嘴,说道:"那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王三道:"一个字,等!"   "等?"李桂花听了王三此言,大惊失色道:"就算现在逃命,都嫌爹妈少生几条腿,你却还说什么"等"?这,这算什么高招?"   王三挠挠头,说道:"姨,侄儿说的等,却是待那帮人着了侄儿的道儿,咱们再给这帮小子反戈一击。"   李桂花又笑,说道:"傻小子,瘸子信你。姨怎么会不信你?只是这些斗狠见红的勾当,姨已多年未碰过,心里不免紧张,这才逗个乐子出来。"   王三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若照此说来,姨当年也是有些手段的人物了?"   李桂花摆摆手,说道:"都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说出来也只让你们这些晚辈笑话。再说现在也不是胡说闲扯的时机,贤侄,只管吩咐主意,姨照做就是了。"   王三点点头,紧走几步,到李桂花近前,将自己的主意与她婉婉道来。   ************************************************************   流水轩,前堂。   几个汉子插科打诨,胡说的热闹。   几人旁边的酒水只见他们入杯,却不见几人入口。   为伺候这几位爷,小翠刚才好一阵忙活。直到酒菜上了桌,这几人大块朵颐起来。她这才缓步进了柜台,一个屁股墩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动弹。   几个汉子吃了半晌,山羊胡突然抬头朝小翠喊道:"小姑娘,怎的只见你与你娘,你爹咱们怎的不见?"   小翠累的浑身酸疼,哪里有心思与这几个半大汉子搭话。她便没好气的随口答道:"不在了。"   山羊听完此言胡一愣,悻悻坐了下来,缓缓的咀嚼着嘴巴里的一块肉片,暗自思量起来。   旁边一汉子见状,细声道:"大哥,什么事如此忧虑。"   山羊胡道:"上边让咱们将这老娘们儿一家,带那逃出来的小妮子一共是四人要全部给咔嚓了,这事儿才算有个了结。咱这一来,却是左右没见到这里的老板。故而咱才在这里故意点上酒席,慢慢等他们人到齐后,再来动手。现在这丫头竟然说他爹不在了。这却是让老子……嗯……"   汉子道:"大哥,这事好办。这妮子说他爹不在了,依小弟看,意思就说他爹死了呗。那刚好啊。还省了咱兄弟动手了。再有片刻,咱兄弟吃的差不多少了,直接动手将这几个人收拾了,回去交差,不就结了么。"   山羊胡冲汉子翻了个白眼道:"他妈的,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老子还头疼个屁啊。万一这丫头爹没死,却只是外出了,咱们这一动手不打草惊蛇了么? "   汉子摸了摸脑袋,讪笑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全,兄弟我这都是他妈的猪脑袋,除了吃喝就只知道打打杀杀了。呵呵……不过,大哥,既然这样咱们就再等会呗,老家伙若活着,早晚不得回来么?"   山样胡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道:"狗日的,你他妈说的轻巧,你们几个好吃好喝当然愿意在这里慢慢等了。老子这脖子里可是还架着一把刀呢。刘麻子那王八羔子是好惹的?这龟孙子只给老子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差事办砸了老子得死,办不完老子还是得他妈倒霉。哎……难办啊"   汉子道:"哎,大哥身肩重任,小弟真是对大哥万分敬仰加佩服啊。只是,当前没有良策,大哥还是与咱兄弟大块吃肉来得痛快。"   汉子说完露出一脸讨好得笑来。冷不定,山羊胡子,猛起一掌,"啪"得一声,扇在这汉子的脸上,怒道:"狗日的,你就知道吃。差事若是办砸了,老子若倒了霉,你们几个一个都跑不了。你,快,快给给老子问清楚那老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这一巴掌落罢,汉子脸上顿起了五条红印。他见山羊胡发了怒火,不敢怠慢,撅起屁股,忙捂住脸跑到柜台前。   "咳……咳"汉子故作姿态的清清嗓子。   "客官,有事?"   "恩,你爹呢?"   小翠先一愣,后心中一顿无名火起,"这帮人都他妈的有病啊!刚来问,现在又问,难不成你们几个龟孙子是来找爹得?没事给姑奶奶逗着玩呢!"   想罢,小翠没好气得高声回道:"不在了,不在了,早不在了!"   汉子一阵心喜,"这丫头这么说话,傻子都该知道这丫头的爹,肯定是见了阎王了嘛。探听到如此消息,自是大功一件。我得给大哥显摆显摆,不然刚才一巴掌不他妈白挨了么。"   汉子想罢抖足了丹田气,对着山羊胡子道:"大哥,你听清楚了么?兄弟说猜的没错吧。这位姑娘的爹,早死逑了! "   这句话字字铿锵,飘到山样胡子耳朵里,惊得他两腿直颤,一阵蛋疼。 第四十二章 阴差阳错   “啪”汉子脸上的笑容还未落下,堂中突听一记响亮的声响。众人抬头望去,见那汉子另一面脸上,无端的又多添了几条印痕来。   小翠,玉身挺立,横眉冷面,怒喝道:“你个龟儿子的爹才死逑了呢!”   那汉子刚被山羊胡打了一耳刮子,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未曾料想,这还没过了片刻工夫,却又无端端的被一个不足自己的胸口高的小妮子给来了一耳刮子。   山羊胡是他的顶头上司,汉子自是不敢造次。便是挨了打,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但他面前这小丫头片子,却是与他无半点瓜葛,相反更是他接下来要猎杀的猎物。汉子未做多想,抬起手就反抽了过去。一记耳刮子带着风声,径直奔着小翠的脸面而来。   小翠虽然身体瘦弱,但经过李桂花的长期“培养”与“**”,早已经练就了一身“腾、挪、躲、闪”的真功夫,并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她未起手前,就料到汉子不会善罢甘休,会有此举动。故而待她这掌落罢,身子便猛的往下一蹲,然后双脚使力,往前蹿了出去。那汉子反抽虽快,但却还是慢了一步。他这一掌,竟是扫了个空。   “啊……他妈的”汉子勃然大怒,猛的狂吼一嗓。又起手狠狠拍在柜台之上,他那硕大的身躯借力而起,灵活宛如猎豹相似。只见影子一晃,汉子已飘进柜台之内了,这一起一落甚是干净利落。   汉子满怀怒气,未待脚下站定,身子还在空中之时,却亦然使出手臂,变掌为爪抓向小翠。小翠身法虽是不弱,但在这汉子面前却又略显的弱上一筹。汉子伸出手爪之时,她竟然还有小半个身子未来的及逃脱。汉子又一使力,竟将小翠的裙摆硬生生的扯住。   小翠心怀惊恐,拼着性命往前蹿。汉子恼怒,使出力气往后扯。也不知是小翠逃命心切的缘由,还是是汉子力大的缘由,或者是李桂花给小翠买的这裙子是“豆腐渣”品质缘由。   又听的“扑哧”一声,那汉子这一爪竟然将小翠的裙子给扯下大半来。顿时,厅中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了过来。待再细看,那哪里是白光,却是小翠姑娘的半个屁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这一通变故来的甚快。连山羊胡看的也是一阵惊呆,待他反应过来,再想喝止,却是不及。   小翠捂住露出的半个屁股,“嗷”的一声惨叫,奔后堂而去。   汉子见这次又扑了个空,不禁一阵急眼,忙起了脚步,紧追了上去。刚奔了两步,却听见身后一声断喝:“狗日的,给老子站住……再给老子乱来,老子,老子剁了你狗日的!”   这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在厅堂里滚动着,将汉子震的浑身猛一哆嗦。他的身子如同中了法术一般,再也向前迈不动一步了。   山羊胡脸色气的通红,一双冒着阵阵怒火的眼睛,紧盯着汉子。   “额……”汉子先是一脸惊诧,后又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这惊诧瞬间变成了惊恐。他这才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浑身猛一阵颤抖,脊背一阵冷汗。   山羊胡子一步步的走到汉子的近前,他将拳头捏的“喀喀喀”着响。若是这因为汉子的莽撞在行动之前‘打草惊蛇’,他很清楚的知道这将会意味着什么。此时他连杀这王八蛋的心都有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更清楚这是在特殊的场合。长久来的经验,让他忍住心中的怒火,他那握紧的拳头,又缓缓的松了开来。   ************************************************************   流水轩,后厨。   王三与李桂花合计完落跑的计策。俩人嘴上虽然都是信心满满,心中却仍然各有些忐忑。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毕竟眼前这伙歹人是‘曳罗河’的人马,而且敌众我寡。若是稍有闪失,脖子以上部位就立刻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俩人正各自琢磨,却忽然听得前厅传来小翠的“嗷”一声的嚎叫。   “啊……是小翠的声音,难道这伙歹人已经开始下了毒手不成?”李桂花听的小翠的呼喊,脸色大变,忙起了脚奔向前厅。   王三听了这惨叫,也是心中一惊。他顺起手拎了把菜刀跟在李桂花后面,也欲到前厅去看个究竟。   李桂花才走两步,人还未出后厨门口。便见一个黑影箭一般的奔了过来,李桂花见势不妙连忙止住脚步。来人与她,两人差些撞了个满怀。   再细看时,来人竟是小翠。   小翠一把扑到李桂花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口中喊道:“娘……娘啊那,那帮畜生欺负我……呜呜……”   “闺女,闺女别哭,出了什么事,快给娘说说清楚!别怕,有娘在呢……”李桂花一边安慰询问,一边上下打量着小翠。   小翠受此惊吓与侮辱,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头的哽咽着。李桂花着眼之处,却是看见小翠一阵惨象。“自个闺女大半个屁股都露出来了,这,这还得了?”她浑身气的一阵颤抖。呆颤抖过后,她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刻转过身子……   王三初听见的小翠哭号,只是觉得一阵稀奇,这才急步过来围观。他原确本无仔细端详之意。岂料眼光所到之处,竟然看到小翠春光乍泄,眼前别是一番景象。故而初始虽是无意,但眼光落下之后,一时间竟然也是不可自拔,久久停在那里,动也不愿意再动了。   他努着嘴看的正呆,又忽然感觉空中闪过一道寒光,那寒光如一把利剑径直摄入自己的魂魄之内。   王三在这寒光之下,蛋蛋猛然一惊。他忙顺那光束看了过去,却是李桂花的一双眼睛正在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第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   "咳……咳,哎呀呀……今天,天好干啊……咳……咳"王三连忙悻悻的将目光撤向别处,又假意咳嗽了几声。   李桂花狠狠的哼了一声,说道:"小兔崽子,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好看不?还想看不?"   王三挠挠头,咧开嘴嘿嘿一笑,道:"好……噢,不,姨,我刚才啥都没看见,我对天发誓啥都没看见啊!"   "死兔崽子……"李桂花收起眉头狠骂了一声,又转过头对小翠道:"闺女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你给娘说。老娘这就给你讨个公道去……"说完,她便起身,怒气冲冲的欲拉着小翠奔向前堂。   王三见李桂花要去前堂,忙紧走两步,拦在她的跟前,使了使眼色,低声道:"姨,'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且不可莽撞啊!"   李桂花瞪大眼睛,怒道:"你个兔崽子懂得什么?我闺女受此大辱,难道你让老娘就这么便宜这帮王八蛋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让我闺女如何做人?别人会如何看我李桂花?"   王三笑笑,缓缓道:"姨,你且息怒,依侄儿来看,这却也并非坏事,说不定还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哩。"   王三话落,在一旁哭哭啼啼半晌的小翠,心里不乐意了。她抹着眼泪,骂道:"狗日的王三,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娘……你看看,这狗日的王三说,说的这是人话么……女儿受了如此侮辱,他狗日的还说是帮咱们……"   李桂花看了坐在旁边哭啼的小翠,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王三,稍稍思衬,幡然醒悟,明白了王三的用意。她稍稍松了口气,缓缓的对着王三点了点头,说道:“你难道有何主意?”   王三见李桂花如此,料之她已明白自己的用意,忙附耳到李桂花耳边,说道:"姨,刚才我们商量的计策里,却是刚好缺个好的由头,现在,这不都来了么?侄儿待会从后厨翻上后墙,再进客房将客房内的人带出来。等你在前厅按咱们的计策一闹腾,我立刻带他们从后门逃了出去。你脱身后,咱们在约定地方会和。"   李桂花沉默片刻,又抬头四处看了看,眼中已是饱含热泪,目光中充满不舍,道:"那么,真,真要放火将这所有都烧掉么?这,这,可是我,我二十多年心血啊……"   王三看李桂花如此,不由心头也是一酸,红着眼睛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不如此老憨叔万一突然归来,他性命就堪忧了!"   李桂花又是一阵沉默,半晌,猛然抬起头,咬牙切齿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小翠平安带出去,千万……"   王三再也止不住激动,两行热泪滚滚而落。只有他清楚,李桂花此行一去,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永别。他一边用手擦拭着眼角,一边连连点头。   李桂花轻叹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替王三抹了抹眼泪,又对还在哽咽的小翠道:"闺女,待会儿,一定要听王三的话,明白不。不然,不然,娘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李桂花说完,身子一扭旋风一般的出了门去。她的身后留下身怀感激的王三和满眼惊诧的小翠,厨房里又顿时安静了下来。   *************************************   山羊胡子看到李桂花的身影时,连忙起了身。他早料到李桂花会为小翠的事来找他“兴师问罪”,所以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李桂花出现的时辰比他预料的要晚了许多。   “老板娘,刚才……”山羊胡子满脸堆笑冲李桂花招了招手,他预备着先给李桂花说一番软话,稳住李桂花,然后再谋大事。   岂料山羊胡子话未完,李桂花却像未听到他的话相似。连眼角都未抬一下,径直从山羊胡身边走了过去,然后站在流水轩的大门口。   山羊胡子与其他几个汉子一脸愕然,各自心中一阵嘀咕,“这胖胖的女人想要干什么?不打咱们也不骂咱们,难道就如此得过且过了?”   李桂花瞥了几人一眼,两腿分开站立,双手插于腰间,暗运丹田,亮开了嗓门,高声喝道:“左邻右舍老少爷们!南来的北往的客官们!都伸直脖子往这里瞧,往这里看了噢……”   李桂花这一嗓子,运足了十分的力气,发将出来宛如十面锣鼓一起鸣响,直惊的“玉皇掉了魂,阎王投了胎。”   方圆数十丈内,每个人的耳膜被震的嗡嗡直响。待这声音停下,山羊胡子顿时傻了双眼,流水轩门口,瞬间的工夫,竟不知道从哪里,聚合了老老少少竟然有百十人之多,黑压压的一片围在流水轩的门口,气势颇为壮观。   李桂花见一嗓子来了如此多人,心存暗喜,也有欣慰,“自己平日里,家长里短的聒噪,长年累月竟然积累了如此多的粉丝!自己这门天生的手艺竟然也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婶子,有啥事来?这么急吼吼的,老子这还在茅房来,被你一吼惊的差点掉到坑里去。咋的了?这么火急火燎的?”一老汉一双渴望的眼睛,盯着李桂花问道。   “就是啊,她婶子,这出了什么大事了?看婶子这状态,绝对不是小事……”   “是啊,我也从没见过婶子如此亢奋的,难道是他家马老憨……”一女人小声对旁边女人道。   “王三不最近住他们家么,难道这混小子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   众人七嘴八舌,胡乱聒噪。李桂花却未做任何言语。她淡然站定,狠狠的盯着堂内几个汉子。   又过半晌。李桂花又抖丹田,朗声道:“各位乡里乡亲,街坊邻居,我李桂花在这儿开客栈几十年,大家给评评,咱这“流水轩”口碑到底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今日李桂花发哪门子疯。这一嗓子将大伙召集起来,本还以为还有什么“奸淫虏掠”大事爆料呢,却未想她第一句话竟然问了如此高深的问题。大伙儿不禁都是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有人说道:“桂花婶子是好人!”   “流水轩,童叟无欺,好店!”   “她婶子是好人”   ……   众人七嘴八舌发自内心的赞扬,李桂花不禁又是一阵激动,老泪纵横。二十几年了,说离开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街坊邻居的贴心话或许是她能带走的最最珍贵的财富了。 第四十四章 李桂花的眼泪   “各位街坊邻居,我李桂花代我们全家谢谢老少爷们儿了……”李桂花面带两行热泪,哽咽着说道。她这一连串动作,让大家又是一阵不解。   “她婶子这是咋的了?这家伙,平日都大大咧咧的,老子认识她几十年还第一次看她这么哭呢。这家伙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老汉关切的问道。   “就是啊,平日里,桂花婶子都是只有看别人哭的份儿,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桂花啊,她婶子,你这到底是怎的了?有撒委屈,给大家说说啊。你这冷不丁的给大家伙来这么一出儿,搞的我这心里也怪难受的……”一位平素与李桂花关系甚好的大婶,也不禁抹起了眼泪,说道。   “是啊……有撒委屈,给大伙唠叨唠叨,咱大家这么多人,一定为你做主了。”   “对,咱为桂花婶子做主了……他娘的,谁还敢在咱这片招惹咱桂花婶子,我李二狗子第一个不答应!”   “对不答应……”   ……   李桂花几句话、两行泪罢,她的身份已经由流水轩的老板娘,变成含千古奇冤的‘比干’了。   门外这些话语,忽忽悠悠的飘到山羊胡子耳朵里。他开始只是隐隐的觉得有甚么不妥当,却又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直到最后,他看到那汇集的人群里冒出的怒火,他这才完全明白了李桂花的用意。李桂花不仅仅是要找他们麻烦,她这是却要找他们大大的麻烦啊。   山羊胡心中兀自一惊,但还没容他多想。却又听到李桂花在外面街头上的大声控诉道:“各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儿,你们看”她用手一指厅堂内几个汉子,继续道:“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汉子。一大清早,来俺流水轩说是要住店吃饭。有客来,我自是不敢怠慢。忙活大半晌,咱好酒好菜伺候着。没想到,这几汉子哪里是人,却是一帮披着狼皮的畜生。竟然,竟然对咱家小翠,咱家小翠……”   李桂花讲到这里又哽咽着,捂住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婶子?小翠她怎么了?”旁边一个汉子瞪着眼睛,意犹未尽的问道。   旁边一个妇女,先瞪汉子一眼,又伸手一巴掌,嘴里骂道:“二狗子,就你他妈屁话多,你这都是猪脑袋啊,没看婶子哭的这么伤心么?这还能怎么了。小翠肯定是被这几个狗日的给欺负了呗,不然,婶子能这么哭的死去活来的?”   “啊?桂花,小翠被这几个狗日的欺负了?”老汉正义之火,瞬间再次被点燃了,他喘着粗气道:“他妈的,欺负人都欺负到咱地盘上来了,街坊邻居们,咱们还等什么,都和我冲进去……替小翠报仇……替桂花婶子报仇!”   老汉一嗓子落罢,从地上拾起一块板砖,紧走几步,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众人中不少都是和李桂花有多年交情的熟人,听李桂花这么控诉,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见有人领头,也各自自寻家伙随老汉冲了进去。即便有少数几个纯来看热闹的,见这热闹越来越热闹,哪里还拔的动脚步,也哄闹着随人流冲了进去。   这一变故来的极其突然。山羊胡子没料到,这样一个普通的五大三粗的村妇,竟然有如此的号召力。而且这人群来势汹汹,便是他几人是身怀绝技的“曳罗河”,面对这汹涌而来的人群,还是乱了阵脚。   “各位,各位,乡里乡亲,大哥大姐婶子们。这,这都是误会,误会啊。你们,你们听我说……”山羊胡子,脸色吓的煞白。他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想用一番花言巧语安抚好面前愤怒的人群。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却被人打断。   “误会?什么误会,桂花婶子这么好的人,难道还会拿自己女儿的清白来冤枉你们不成?”   “就是啊,老子看你这狗日的贼眉鼠目的就不是什么好鸟,你们几个龟孙也不看看咱这什么地界儿,也敢来此放肆!”   众人各举家伙,七嘴八舌又一番聒噪……   山羊胡子哭丧着脸,刚想继续和这帮人说说软话。岂料他话还未出口,他手下那几个汉子中又有人不淡定了。面对怒气冲冲的人群,一紧张,竟然将怀中将暗藏的短刀抽了出来。   “混账,你他妈,还嫌麻烦不够啊……”山羊胡子压低了声音怒喝道。他明白,眼前是要尽力安抚人群,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不然,别说完成刘麻子交代的任务,看眼前这架势能活着走出 ‘流水轩’都怕是件难事。   那汉子看了看山羊胡子,悻悻的将刀又缓缓的插入怀中。   山羊胡子又堆起了笑脸,他又酝酿了几句好听的话,想拿出来缓和一下关系。岂料这次形势仍是不利。他话未出口,空气中却飘散出来一股火烧的焦糊味道来。有好事人左右打探仔细,顷刻间便有人惊慌的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这帮狗日的,做了坏事,怕形迹败露,竟然放起火,要烧了‘流水轩’了”。   “不,不,不,不是啊,都,都是误会……”山羊胡子那个‘会’字还没出口,汇集的众人最后一丝耐心已经被这突发的大火给烧的一干二净了。   ‘嗖’的一声,一块板砖,没待山羊胡子说出那个'会'字,不知从哪个方向飞了过来。这板砖来势凶猛,山羊胡子几乎毫无防范,“扑”的一声闷响,将山羊胡子打的直是晕头转向,几欲昏厥。   有人动了第一个念头,其余刚才还在犹豫的众人,胆子立刻就都被激发起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又吼了一嗓子,道:“给小翠姐报仇,给桂花婶子出气。这帮畜生干了坏事,还敢动刀子,烧房子。打,打死这帮畜生……”   这嗓子落罢,众人宛如被打了鸡血一般,各抄手中家伙砸向山羊胡等几人。山羊胡一看看大事不妙,心中暗暗叫苦,哪里还顾得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便是逃命要紧。他一手捂住脑袋,一手猛的在空中一挥。他手下那几个汉子各自用手从腰中一拽,待再看时那几人手中亦然各自握住一把亮闪闪的利刃。   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曳罗河",没等汇集众人反应过来,那几人身形一转围成一圈。汇集众人却都是平民出身,看见山羊胡子一伙人手中各有利刃,又如此凶猛彪悍,自是也无人敢擅自冒进。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对峙起来。 第四十五章 鏖战   两拨人怒目而视,谁都不敢兀自闹出响动来。“流水轩”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中。所有人都被紧张气氛逼迫的有些窒息起来。汗水在每个人的额头都堆积起了一条条弯弯的溪流。   过了半晌。山羊胡手下,刚才那位对小翠动粗的汉子,兀自感觉体内起了涨涨的感觉。仿佛突然有块细细的石头,自腹部而下,经胃部过大肠、小肠,直奔五谷轮回之所。   这汉子刚才犯了大错,神经早是万分紧张。如此关键时刻,他万万不敢再造事端。他动了动腰杆,将菊花紧了紧,把那响动憋了回去。却是过了片刻,那股响动又复至,他再憋了回去……让他奇怪的是,每次那响动来时,仿佛如同大海波涛一般,他越是抵抗的激烈,那响动再复返的时候力量便又增大了几分。   如此反复数次,汉子却再难以忍受。他面露难色,可怜兮兮的把目光投向山羊胡子。   山羊胡神经绷的也是异常紧张,他全身上下湿透,早已经成了汗人,一双眼睛四下张望,甚怕再出意外。   “越怕什么却越是来什么。”他的目光扫视到那汉子时,却发现那汉子也正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看着自己。汉子脸色已经扭曲成了一团,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悲惨、凄凉和渴望。   山羊胡子心中一凉,他知道这孙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他更是清楚,此时若再闹出一点动静,将再次点燃这里的仇恨,后果可想而知。   山羊胡子忙狠狠的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汉子,他那双眼放出的目光里,有警告也有祈求。   汉子却越来越软,像根煮透了的面条一般,慢慢将身子半蹲了下来,随后只听见“咚、咚、咚”三声若同爆竹般的爆响,“流水轩”厅堂内立刻弥漫起一股恶臭味。   “谁?谁他妈的?”汇集众人中,有人捂住鼻子问道:“狗日的,谁使的坏,这么臭哩!”   “二狗子!是不是你狗日的哩?”后排一妇女厉声质问道:“你狗日的,就喜欢来这玩意儿。”   “不,不,不是我啊。是前排拿刀的那小子,是他,是他干的好事。”李二狗嚎了一嗓子,又接着骂道:“你这龟孙,干了恶心事,还来连累爷爷,看等下小爷给你好看……”   山羊胡子又气又急,本来他们的事情进展的是相当顺利,若不是这汉子,恐怕早就完成任务回家睡大觉了。这汉子的莽撞举动,不仅让他几人都陷入被动的境地,而且在这关键的时刻竟然还给自己添这么一大麻烦。他满腔怒气,不禁又狠狠的瞪了那汉子一眼,这一眼含的却都是杀气。   汉子犯了事,心中更是万分恐慌。岂料,刚才一股响气走罢,他这一恐慌,又觉一股响动接踵而至。这次竟然感觉比刚才厉害了数倍,还没等他自作计较,他只感觉屁股一动,“咚、咚、咚、咚”又是一串“响雷”在厅堂内炸响。   这阵巨响之后,厅内的臭气更加凝重起来。这次不仅仅是汇聚的众人,个个起手捂住鼻息。就连山羊胡子手下有几人也自觉受不了这污秽之气,忙用手狠狠的将鼻子捂的紧紧的。   山羊胡子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厉声喝道:“你他妈的作死啊,三番五次坏老子大事,再他娘的使晦气,看老子不立即要了你的小……..”   山羊胡子这“命”字还没落下,却又听的“咚、咚、咚”三声炸雷响了起来。山羊胡子气的撅起嘴巴,眼睛珠子快要瞪出眼眶一般。那汉子忙兀自摇了摇手大声道:“大哥,大哥息怒,这次,这次不是我了?”   山羊胡子,喉咙里“嗯嗯嗯”直响,大声怒道:“谁,是他妈的谁?”   “大哥,大哥,我……我”山羊胡子旁边的一个汉子,低低的声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肚子兀自猛的一阵不舒服。”   “他妈的都给老子憋住,再有谁他妈的放屁,老子活刮了它……”山羊胡子,这个“它”字刚一出口,顿觉菊花一动,“咚、咚、咚、咚”,几声巨响竟然在他身后炸了起来。   “这次是那山羊胡子干的好事,他奶奶的,这伙歹人有妖术,他们不断的放臭气要熏死咱们大伙,大家可要小心了。”李二狗子大声叫道。   “大家退后几步,别中了这帮龟孙子的招了。”老汉也厉声喝了一声,汇集众人都忙捂住鼻子,后退了几步。   山羊胡子羞愤交加,他却是闹不明白,自己带几个手下出来之前,一切都准备停当。而且酒菜在下筷子之前都专门试过,见并无其他异常,这才令几人动了筷子,而且李桂花送的酒就他一个人饮了少许,怎么,怎么会出如此怪异之事?   山羊胡子使劲的想着,却只是想不明白,也未待他想明白。他身旁的汉子,又连放几个炸雷之后,“哎哟“大叫一声,竟然将手中的刀刃丢在地上,捂住肚子蹲在地上。   这汉子这一叫不打紧,旁边几个汉子都如同染了瘟疫一般,一个个面带愁容,先只是用一种凄惨的眼光看着山羊胡子,未过片刻,个个都将刀刃丢在地上,捂住肚子哀号起来。   山羊胡子一脸愁容,连死的心都有了。短短一瞬间,“曳罗河“这边的优势立刻分崩离析了。   “兄弟们,都起来,再坚持坚持,咱们……”山羊胡子本来还想鼓励一下手下的几个汉子,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又觉一阵异动,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竟然让他始料未及的从他身后奔涌而出。   这热乎乎的玩意儿,让山羊胡子,心里一阵凉意!   “那长胡子的狗日的,又释放法术了,好他妈的臭啊,揍他狗日的。”汇集众人,有饱受折磨到极限之人,喊了一嗓子,朝着山羊胡子就是一板砖扔了过来。   山羊胡子见那板砖飞了过来,本欲挥手去挡。只是他手还未抬来,却又自是一阵腹痛,这痛来的凶猛,让他只顾了下却是顾不了上。“扑”的一声,山羊胡子脑袋上又挨了一板砖。   那人扔完板砖,又猛喝一声:“他妈的,受不了了,我先退了”   他这一起头,顷刻间,汇集众人对着山羊胡子几人就是一顿石头板砖的狂砸。待这砖雨落罢之后,流水轩的厅堂内,只剩下一阵令人窒息的臭味和山羊胡子几人的哀号了。 第四十六章 小翠的身世   流水轩的火烧起来了,火苗卷着浓烟串起数丈高。   此时,离流水轩不远的街角,静静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厚厚的车帘后面,李桂花和小翠各掀起一角,透过车窗缝隙紧盯着流水轩,泪水早已经将她们双眼遮蔽。   "姨,该走了……咱们好不容易脱了身,再晚些,恐怕又会有麻烦了!"王三扭了扭身子,小心的对李桂花说道。   "呜……呜……呜……呜"李桂花哽咽着,点点头,又缓缓转过身将小翠搂到怀中,与小翠抱头痛哭起来。   两人哭了半晌。   小翠抬头,抹了抹眼睛,问道:"娘啊,咱们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撒事了?为什么咱们要逃?为什么要烧房子?俺爹……爹到哪里去了?"   小翠一连串的发问,让李桂花心如刀绞。她看着小翠的泪眼,几次欲言,可每次话到嘴边却又让她咽了下去。她明白,有些话儿,小翠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李婉儿看着桂花母女二人哭着一团,心里也是万分难过。这种生离死别,她经历过,自有切身体会。她的眼圈里,泪珠也早是滚成一团。她清楚,这所有一切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因为自己,李桂花一家也不会落到此种境地。   想到这里,一种深深的内疚,敲击着李婉儿的心。她犹豫了半晌,想对桂花母女说几句贴心劝慰的话儿,只是翻来覆去,却感觉满腹的言语,好似一句都不合适一般。兀自又憋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桂花婶子,我,我……"   她这道歉的话儿还未出口,却看见王三在李桂花旁边,冲自己又是挤鼻子瞪眼,又是拼命摆手。   李婉儿不免有些惊诧,但看见王三却不似与自己戏耍。思衬片刻,这才明白了王三的用意,忙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把头靠在车厢之上,陪着李桂花母女,留着眼泪。   王三见李桂花与小翠哭着不停,心中暗自着急,他知道若被“曳罗河”那帮龟孙碰上可不是好玩的,忙劝慰道:"姨、小翠姐,你们放心吧,瘸子叔都将事情安排妥当了,咱们只要乘着这马车到了长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句老话不是说的好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桂花点点头,又用手抹了抹眼角,道:“哎,事已至此,姨还能说什么呢?能捡回条性命已是万幸。王三啊,这次可全靠你了,姨,姨这也没什么好谢你的……”   王三笑道:“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王三做这点事,何足挂齿?若不是姨随机应变,我王三遍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一句好话三冬暖”王三这句马屁正拍在李桂花的胸口之上,让李桂花顿觉心情好了许多。她的脸上虽然仍然有悲伤的痕迹,但那眼中泪水却早已浅了许多。   王三正专心的宽慰着李桂花,却冷不丁的听到小翠的声音响了起来:"王三,你瘸子叔是谁?把撒事都安排妥当了呢?你们不管俺爹了么?"   小翠的问话,一时让王三语塞。他这才意料到自己刚才无意中犯了一个大大的错,小翠最痛恨的人就是这李瘸子,自己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在这关键时刻拿了这李瘸子来说事。   "额……瘸子叔……额……”王三结结巴巴的支支吾吾了几句,眼珠子一转,立刻转口道:“小翠啊,你把心都放到肚子里去,老憨叔,已经托人去寻了。我估计等我们到了长安,老憨叔肯定也到了。"   小翠张着泪眼,暗暗寻思了一阵,猛然间全明白了。她抬头惊叫道:"王三,你狗日的骗人,你当我小翠是傻瓜么?你口中喊的瘸子叔是不是李瘸子那老东西哩?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李瘸子的马车!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怎么上李瘸子的车了。不行,不行,我不坐李瘸子的马车,我,我要下去找找,我爹去……"   小翠喊罢,用手猛一挑车厢门帘,身子一扭,半个身子亦然露出马车去。她这一着甚是突然,幸亏王三眼疾手快,一伸手将小翠手臂紧紧拽住,低声劝慰道:"小翠姐,别出去,外面危险,有话,有话咱们在车里说……"   小翠哪里理会王三这一套,她仿佛犯了癔症一般。铁了心的使劲挣脱着,欲往车下奔去。王三则使足了力气往里拽。   两人僵持了一阵,小翠见脱不了身,情急之下,竟然拿返身回来照着王三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啊……”小翠这一口,咬的甚是结实,疼的王三大叫一声,忙撒了手。小翠见状,又返身向车门冲了过去,未待她落下身子,她却感觉身后一双大手蓦的伸了过来,硬生生的将她一把拽进车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却又听见“啪、啪”两声脆响。待这响声落罢,小翠白皙的脸蛋上,立刻显出数条清晰可见的手掌印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耍小孩脾气,瞎胡闹!”李桂花恶狠狠的瞪着小翠,吼道。   小翠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李桂花。呆了半晌,这才愤愤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娘你好狠心……你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丢下爹爹不管不顾吗?我恨你,我恨你……”   这一句话宛如一把利刃,直直的插入到李桂花的心里,她双眼一闭,两行热泪又夺眶而出。   李桂花暗自悲伤了一阵,这才缓缓的睁开眼,长叹一口气道:“小翠啊,你也大了。有些事,娘本想再瞒你一时,不想让你知道。但现在看来,瞒是瞒不住了。唉……‘儿大不由娘’也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李……李瘸子才是,才是你,亲生的爹……”   李桂花说完此话,忙别过头去,又独自呜咽着。   小翠瞪着眼睛,愣了愣,又过好久,才醒悟过来。她使劲的摇着李桂花的胳膊,急切的叫道:“什么?娘!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是不是骗我的,娘……”   面对小翠的讯问,李桂花只是捂住脸哭,却不着声。   待这哭声落罢,车厢内顿时又陷入一番沉寂。 第四十七章 露馅   李桂花的这席话让王三觉得即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李瘸子数次真情表露,他已经猜出李瘸子和李桂花关系不一般,但让他意外的是他们的关系竟然不一般到如此深度。   王三越是暗自咀嚼此事,越是想笑。人言道‘造化弄人’,以前他只是道听途说,不想,今日这事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边了。   "咳……咳”巨大的好奇心,让王三抖胆斜着眼,又偷偷的多看了小翠几眼。他仔细一瞧之下,猛的发现小翠的额头、嘴巴、鼻子竟都好似从李瘸子那脸上抠下来再安上的一般。   王三看罢,暗自在心里笑了一阵。待笑罢,他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来。既然李瘸子和李桂花有如此关系,那李瘸子为什么三番两次让自己去祸害李桂花的‘流水轩’呢?他甚至不惜重金从西域买来无色无味的超级泻药,让自己给"流水轩"来个致命一击,让李桂花一家彻底离开洛阳呢?   王三挠挠脑袋,锁紧眉头,一会儿看看李桂花,一会儿看看小翠,如此来来往往反复数次。他这一番反常举动,没引起李桂花母女的注意,却招来了李婉儿的诧异眼光。   "王三,你这一会儿看桂花婶,一会儿又瞧小翠姐,把头摇来摇去的,实在让人眼晕!你这是做甚呢?"   李婉儿这句无心话,声音虽低,却是惊动了李桂花。她抬头看了王三一眼,愣了片刻,冷不定的伸出大手狠狠的钳住王三的耳朵,咬牙恨恨的道:"好小子,你狗日子的满肚子坏水,刚夸你两句好听的话来,你就不知道你姓什么了是不?你姨的笑话好看不?你姨和你小翠姐的脸好看不?说……"   "好,好看,噢,不,不,不好看。不是,我是说,姨的笑话不好看,姨和小翠姐的脸好看……"   王三在流水轩却是见过李桂花用此绝技对付过马老憨。每次看马老憨哭爹喊娘,痛不欲生的模样,还以为是马老憨故意假装的呢。不想,今日这李桂花刚一上手,王三立刻就感觉到李桂花这杀招的厉害。   他只感觉一阵激流在他全身游走。每个毛孔里一半是麻,一半是疼,却又好像也不是麻也不是疼。全身上下微微痉挛,小腹微涨,一阵尿意。这种感觉似有却又好像没有,全身说不出的痛苦。他这才明白,李桂花的绝招并非浪得虚名。   "啊啊啊……哦哦哦……噢噢噢"王三全身抖动,嗓子里发出带有不同音符的怪叫来。看的李婉儿捂住嘴巴,笑的前仰后合。就连小翠的目光也被他这表情吸引了过来,怔怔的看着王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刚才的悲伤。   "姨、姨、姨……桂花姨饶命啊,侄儿错,错了啊,饶命,饶命啊。"王三差些没岔过气去,憋了好半天,这缓了过来,涨红着脸一阵求饶。   李桂花撇了撇嘴,松了手,轻哼了一声道:"小兔崽子,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竟然敢当面取笑你姨。你说说你该不该教训?"   王三一边用手搓揉着耳朵,一边哭丧着脸道:"姨啊,上次和老憨叔喝酒的时候,老憨叔还夸您温柔贤惠呢。您这一下子差些没把侄儿的肉给揪下一块来。您这什么招数啊,太霸气了,怪不得老憨叔那耳朵,怎么看都别扭呢。"   "娘,看来刚才还是您太心慈手软了,依着我,我就再给这坏小子的耳朵再拧上几圈!"小翠幸灾乐祸的说道。   李婉儿抹了抹刚才眼中笑出的泪花,也奔了过来凑热闹,说道:"小翠姐,说的没错,像这种坏小子就该给他些颜色看看,人家都哭成一团了,这坏小子却兀自在那里偷笑,该打!该打!"   王三对小翠和李婉儿做了鬼脸道:"我是看大家情绪这么低沉,这才给大家逗逗乐子,不想你们看着俺落难,却还兀自落井下石,太不道义了吧。"   李桂花咧开嘴,笑了一程,然后却又收了笑容,缓缓道:"二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你姨这点眼泪已算不了什么了。"她顿了顿,抬起头继续道:"王三,那几个汉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屁滚尿流了?那场景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后怕,万一一着不慎,他们将街坊邻居给伤了的话,你姨这心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王三挠挠头,笑道:"姨提起这事,简直是阴差阳错了。若是这要感谢的花,还得感谢……"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小翠突然收了口。   李婉儿听的意犹未尽,瞪大眼睛问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感谢谁?快说!"   李桂花看王三表情已知其意,笑了笑说道:"你旦说无妨,俺家闺女又不是小家子气的姑娘。再说姨也想听听这事情的缘由。"   小翠瞪了一眼王三,道:“哼,还在姑奶奶面前故弄玄虚,看你那贼眼鼠目的模样!你是不是说要感谢李瘸子那老王八……”她嘴里那个“蛋”字还未吐出来,却立刻意识到自己再不能这么称呼‘李瘸子’了,忙口水一咽,把那个“蛋”又给憋回肚子里去了。   小翠被这个“蛋”字涨的脸色通红,引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娘…….”这阵笑声,让小翠脸上一片羞涩,她娇嗔的叫了一声,一下子扑到在李桂花的怀里。   李桂花伸出手在小翠头上,轻抚了几下,笑道:“那老狗日的就是个老王八蛋,闺女啊,别害臊,该怎么骂还怎么骂……”   众人又一阵笑。   待笑罢。王三缓缓道:“初见‘曳罗河’那几人时,差点没把我这尿给吓出来。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在流水轩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幸亏在紧要关头,我想起了前几日瘸子叔给我的那包泻粉。所以就拿来给这帮家伙现尝尝味道了。”   李桂花问道:“噢,原来你给我说的动了手脚,就是用了这东西?我说你还怎么神神秘秘的。”   王三诡异的笑了笑,说道:“刚开始,侄儿是动了那酒的主意。但一想,这帮歹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肯定不会动那酒水。所以侄儿将这泻药一股脑的都扔进那汤里去了。天气酷热,谁不想喝点淡汤解解乏……果然这帮人就中了侄儿的道儿了。”   李桂花用手狠狠的点了王三的脑袋,道:“你个小兔崽子,还给李姨玩弄玄虚,差点没把你姨给吓的尿了裤子。”   李婉儿捂住嘴,笑了笑,说道:“此计甚妙,只是那瘸子叔为何要事先给你泻药呢,要是给你毒药不更好么?”   “额……”李婉儿话音落罢,王三脸上的笑容又凝固了。 第四十八章 真相大白   "恩……为什么呢?"李桂花和小翠也各自喃喃一声,紧紧盯着王三。   "恩……对啊,为什么瘸子叔要给我泻药呢?我想……我料想……他可能是……"这疑问来的极其突然,王三在三位女人目光注视下,顿时方寸大乱。口中言语也结结巴巴起来,远没了平日的顺溜。   他眼珠一转,暗思片刻,忙说道:“噢……噢……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一日,我与瘸子叔在一起喝酒,席间我与他提到,侄儿有这便秘的毛病。故而,他拿这些泻药给我顺顺肠子用的,嘿嘿,对了 ,对了,就是顺肠子用的。"   王三这话语落罢,却发现李桂花和小翠脸上飘起一阵怪怪的笑容。未几时,那笑容却又都换着了嗔怒。他心中猛然一惊,料之事情不妙,拔脚想溜。只是这却是在马车之上。马车在飞快的奔驰着,车厢里地方又很是狭小,哪里有地方可逃?   没容他身动,李桂花和小翠一左一右便将他夹的紧紧的。王三还没反应的及,直觉得耳朵一凉,两只手已分左右将他双朵紧紧钳住。   “好汉不识眼前亏”王三料知自己难逃此一劫,忙咧开嘴巴,嚎叫道:“哎呀呀……桂花姨……小翠姐,你们问甚么,俺招,俺全招了……哎呀呀,手下留情啊……哎呀呀。”   "小兔崽子,瞎喊叫甚么叫来?老娘这还没用力呢。瞧你那点出息……"李桂花笑着,撇撇嘴说道。   "娘,是俺这边用了力气呢。今日女儿才发现,这拧别人的耳朵就是得劲儿。肉肉的,软软的……怪不得您天天有事没事,就拿俺爹的耳朵过来把玩呢。"小翠笑着说道,待她话音落,自是暗自又将王三的耳朵紧了两圈,只引的王三又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李桂花点点头,赞道:"‘老子英雄耳好汉’,俺闺女没给你娘老子丢脸。这种满肚坏水的坏小子就该好好惩治惩治。"她说罢,又用手狠狠的在王三脑袋上来了几个"雷子"继续道:"王三,你小子,屁股动动,老娘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和李瘸子那老小子到底在一起合计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老老实实说出来,姨让小翠饶了你,如果有半句假话,哼哼……"   "桂花姨啊,我和瘸子叔真的是商量怎么救李姨一家安全离开'流水轩'。这话是真真的,若有半句假话,让我王三……"   李桂花未等王三说完,轻哼一声,喝道:"小翠,看这小子嘴巴还是不老实,让娘看看你的火候。"   小翠"扑哧"一声笑,说道:"娘,您就看好闺女的真功夫了。"   小翠言罢,手腕轻轻一摆,王三顿感觉,半个身子却似软掉了一般。他疼的只是咧开大嘴喘气,竟然连声音却是发不出来了。   李桂花见状,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小翠啊,恩,不错不错,算是得了娘的真传了。好了,好了,松松手吧,也别将这小子给拧坏了。"   小翠点点头收了手,问道:"王三,怎么样?有么有老实一些?"   "我……我说,我全说……”王三哼哼唧唧说道。   李桂花和小翠直了直身板, 相视一笑。   王三兀自又喘息了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前些天,我和我手下几十个兄弟,为了三个店铺保护费的事情。在城外林子里,和李子庆、夸三的人干了一仗。开始双方还是言语上的谩骂,到后来那帮小子使坏,动起了家伙。我们当然也不示弱了,结果就发生了械斗。我们这边有四五个兄弟受了伤,其中一个兄弟还几乎丧命。兄弟们,都是为了我王三去拼命,他们受了伤,我王三当然不能不管了。可是,当时我手里却是又没有钱,所以,所以……”   “结果你就去找李瘸子了?”李桂花问道。   王三抬起头,连连摆手道:“不,不,是瘸子叔派人找到我的。待我去了之后,他告诉我说,他能负责我手下兄弟的所以医疗费用,并另外再给我一大笔银钱。只要,只要我替他做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快说!”小翠瞪大了眼睛,厉声问道。   “就是,就是……”王三低下头,结结巴巴了半晌,却没说出话来。   “是什么?快说!”小翠跺脚问道。   “是啊!你这厮,真是急死人了,一句话,非要分两半说。”呆在一旁冷艳旁观了半晌的李婉儿,也不禁插了话进来,问道。   李桂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们俩个,别问他了,我来替他说。”   “什么,娘你替他说!你是怎么……” 小翠和李婉儿惊诧的看着李桂花。   李桂花未理会她俩的疑问,却是盯着王三道:“他是不是让你用这泻药,下到咱‘流水轩’的饭食里,然后再借机会向官府告发。赶咱们一家三口,离开洛阳?”   王三听了李桂花的话,猛然一惊,抬起头道:“姨,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桂花没回答王三的话,却是双目一闭,两行泪水竟然顺着她的脸颊流了出来。她用手捂住脸,哽咽的道:“小翠,咱们,咱们都错怪他了。他让王三来‘赶’咱们,他用‘杏花楼’压低价格来挤咱们,却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咱们还在背后骂他,实在是不该如此啊……”   这一幕不仅让小翠和李婉儿傻了眼,连王三也看的是云里雾里。他忙道:“姨,你这话说的让侄儿就是不明白了,这却也是侄儿长久以来闹不明白的地方。既然……既然瘸子叔是你和小翠的亲人,他,他又为何这么做?而你却还说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呢?”   李桂花抹了抹眼泪,从怀中掏出那日李瘸子托王三交给自己的玉佩,喃喃道:“这块玉佩是几十年前,我送给他的定情之物。这么多年了,我,我都把这玉佩忘记了,却没想到,没想到这老东西还一直带在身上,还保存的这么好,就如同那日我给他戴在身上一般……”   李桂花顿了顿,铺满泪水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丝凄美的笑容。那笑容里蕴含着说不清的幸福,道不明的甜蜜和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她左右反复摸着那块玉佩,就好像在抚摸自己的几十年的相思一般。   良久她才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和他感情甚笃。可他从不告诉我平时干的是什么活计,我,我只知道他干的活计很是危险的事情。那一年,我刚怀上小翠。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满身都是伤,流了很多血。我正准备上去问个究竟,岂料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家。从此我与他一别就是几十年。直到前些日在洛阳偶然遇到了他……我恨他,这几十年我一直恨他。可……可今日我才知道,他却是一直爱着我,爱着我们娘儿俩,我才知道他想让我们离他远一些,不是不爱我们,却正是为了保护我们娘儿俩……他……他太苦了。”   李桂花一席话,说的王三三人早已经是泣不成声。这哭泣声,随着马车的前行,晃晃悠悠传出很远很远,直达天际…… 乱世情缘 第四十九章 无意之吻   洛阳,白马寺。大唐“神都”第一寺。   天挂皓月,时辰已是过了三更。   白马寺后山山路上,一前一后,行来两匹黄彪马。行在前面的人,是一身材娇小的女子。这女子面容清秀,双目炯炯有神。她挺直着腰身,两手紧握缰绳,双腿紧夹马身,缓缓前行;行在后面的,是一身材高大男子。他却是衣冠不整,耷拉着脑袋,将身子伏在马背上,东倒西歪,一副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模样。   两人行了一程,行在前面的人,猛一拉缰绳,将马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暗自皱了皱眉头。她眼睛一转,头微微扬起,稍稍思量片刻,嘴角浮起一丝笑来。待后面那马匹行到跟前,她狠狠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那马的屁股狠狠抽了下去。   “咴……咴”待这一鞭落下,那马扬起脖子长长的嘶鸣了几声,甩开蹄子在这山路上奔了起来。   这一状况来的突然,待马上之人有所觉察,已是为时过晚。他本来就是伏在马上,昏昏欲睡,双手虽然搭住缰绳,却是并未抓牢。马一起身,速度便是快了起来,颠簸甚是剧烈,他又如何再在这马身之上能坐的稳当?但见,未待他叫出声来,却只听“扑通”一声,那人竟是从马背上狠狠的跌落下来。   “咯咯……咯咯”一阵响铃般的笑声,顿时在这幽幽的山路上回荡开来。摔倒在地上的那汉子,却是紧锁眉头,捂住屁股,哎呀呀的一通乱叫。   女子笑了一程,轻提马的缰绳,打马行到汉子跟前,轻哼一声,道:“王三,你这坏小子,本姑娘求你帮本姑娘办事。你小子答应的倒是干脆,哼,事到临头却拖拖拉拉。不让你吃些苦头,你小子怎知本姑娘的手段?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敷衍本姑娘!”   “哎哟哟……哎哟哟……哎哟哟”王三捂住屁股一个劲的哼唧着,半晌,才缓过气来,痛诉道:“哎呀呀……哎呀呀,没天理啊!好你个小妮子,可怜我王三爷英明一世,只是无端中了你的‘美人计’,这才心肠一软,应了你,陪你来干这掉脑壳的勾当。你不知恩图报,本三爷也就不计较了。现在你还给王三爷背后下黑手,哎呀呀……哎呀呀,‘最毒妇人心’啊!腰杆子……腰杆子…..要……要断了啊……我这腰杆子若断了,俺们,俺们王家可从此就真断了香火了啊……”   李婉儿听着王三一阵胡乱聒噪,捂住嘴,格格笑道:“知道你这嘴巴里涂满了狗油,本姑娘不和你斗这气劲。本姑娘现在只数上三声数,你小子麻溜的给我爬了起来。若不然,看本姑娘给你好看!”   王三撇了撇嘴,说道:“想俺王三爷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堂的人。哼,你把俺从马上跌落下来,受了如此重的内伤,却是贴心的话儿也不说一句。你让俺起来俺便起来,这传将出去,俺这脸面还往哪里搁?不起、不起、我就是不起!看你今天能把俺怎么着?我可告诉你,咱要去救的可是你师傅,与俺却是半点鸟毛的关系都没有,误了什么事,不怨天不怨地,可都是怨你自己哟。”   “你……”李婉儿听王三这一番卜得卜得一番嘴皮子,知道这小子心里又动了耍赖皮的心思。她转念一想,现在确实不适与这坏小子耍硬手段。这家伙万一真耍起脸皮来,坏了大事便是麻烦了。   李婉儿想罢,将语气软了下来,说道:“好,好,好,王三爷,刚才是本姑娘手下无德,多有冒犯。还望威名远播的王三爷能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本姑娘这个错,赶紧起身,与本姑娘一起共谋大计……这总可以了吧?”   王三听了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他顿觉得这一跤摔的甚是值得!‘威名远播’这么崇高的评价,无论真假,却实实在在是从李婉儿嘴里说出来的。   他咧开嘴,笑了笑,说道:“哎呀呀,既然婉儿姑娘这么说,我王三还有什么话讲的?王某人肯定是要拼尽全力、肝脑涂地、赴汤蹈火还有那什么什么吧,总之一定要将姑娘的师傅救出于水火,不然绝不鸣锣收兵!”   王三躺在地上,兀自一阵手舞足蹈,没有半点安分。   李婉儿微微一笑,道:“嗯,嗯,嗯。王三爷,现在,您老人家可以起身了不?咱这路程还远着呢。早些办了事,咱也好早些鸣锣收兵嘛!”   “哎……好嘞!”王三一个骨碌,从地上跃了起来,但却只是站了片刻,他又“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嘴里竟又是“哇啦啦啦”的叫了起来。   李婉儿皱皱眉头,问道:“这,这是,又,又怎么了?”   她不说话王三的声音还不算大,她这么一说王三喊的更激烈起来:“哎哟哟……哎呀呀呀……啊…..我这腿,疼啊!恐怕……恐怕是断了……啊……疼啊……”   李婉儿惊叫道:“什么?腿断了?这怎么…..怎么可能……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王三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埋怨道:“刚刚怎么会是好好的呢?刚刚那是我怕你担心,强忍着疼,没表露出来罢了。只是起身的时候,我才发觉,我这腿骨一阵痛,难以站立,哎呀呀……哎呀呀……痛死了……痛死了啊……”   李婉儿见王三的喊声越来越烈,身子滚的幅度越来越大,不由也开始着急了起来。一会的工夫,她额头上竟沁出串串汗珠来。   “王三,王三,你真的,真的伤的很厉害么?你…..你别吓唬我啊……”   王三颤抖着嗓子道:“哎呀呀……哎呀呀……你这死没良心的妮子啊!都是你害得我落了马,摔成这样。你……你竟然还问是不是真的?哎呀呀……我要死了……哎呀呀,死妮子我若死了变成厉鬼,我定不会放过你的……哎呀呀……”   李婉儿见王三如此,忙起身下了马,紧走几步到了王三近前道:“人家,人家刚才不是和你道歉过了么?你伤,伤到哪里了,让我来瞧瞧?”   王三紧皱眉头道:“腿、腿、腿啊!我估计是伤到腿了。”   李婉儿仔细看了看王三的腿,喃喃道:“好像,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王三道:“那就是腰、腰、腰了。”   李婉儿撇了撇嘴,伸手在王三腰杆子上来来回回捏了捏,却也感觉无甚异样,又道:“这里也没什么毛病啊?”   王三暗自笑了笑,又道:“不过,也可能是伤到屁股了。现在屁股这块特别疼,哎哟哟……”   “屁……”李婉儿开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瞪眼盯着王三,厉声道:“你这坏小子,到底伤到哪里了,人家都急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给人家逗乐子。快说伤哪里了?”   王三又假意将眉头锁起,哼哼唧唧一番,这才说道:“那就是伤到腰了,哎哟哟,腰好疼啊……哎哟哟。”   李婉儿长叹一口气,无奈说道:“那,那你别乱动,我来扶你起来。”   李婉儿话音落罢,便伸手去扶王三。岂料她手还没碰到王三,王三却猛一转身,一个热热的嘴唇立刻贴了上来。 第五十章 又是一个坏主意   "啵……"这一个细小的声音,却让李婉儿和王三的内心世界顿时一起停滞了。   李婉儿眼睛瞪的溜圆,用手捂住嘴唇,愣在那里。只是过了片刻辰光,她从嘴唇开始,到面颊再到耳根然后再到全身,火辣辣的滚烫。   王三却是眼睛溜溜乱转,心里乐滋滋的。他砸吧砸吧嘴巴,脸上带着微笑,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喃喃道:“意外,恩,意外……”   过了片刻。   李婉儿这才似如梦方醒一般。她兀自从小到大,何曾被人如此轻薄过?她年少又不谙世事,这轻轻一吻之下,却以为会大肚子生出孩子来。因此她越想越怕,越想心越痛,开始只是低声抽泣,到后来竟然是两行心酸泪,仰天痛哭起来。   王三独自正乐在兴头,听见李婉儿的哭声,心中饶是一惊,忙爬起身来,说道:“怎……怎么了?别、别、别哭,我不是存心不良,都处这么些日子了,你也该了解我王三的为人。真的,只是意外、意外啊!"   李婉儿哽咽道:"就是知道你的为人,我,我这才哭……你,你这坏蛋,分明就是故意的将本姑娘本姑娘引下马来,又借机轻薄本姑娘。我,我都还没,没嫁人。这却,却是要生娃娃,当娘了。这,这可怎么么办啊?你个死王三,坏王三,你个王八……蛋。呜……呜"   王三得了这么大便宜,心中自是无限的开心。但看李婉儿哭的如此热闹,不禁又有些心疼。   他眼睛眨巴眨巴,说道:“姑娘这扯的可真是有些远了些,怎么连生娃娃这种事都扯了出来。唉,我都说我是无心的,你却非是不信?算起账来,这祸事却不该赖我。我在马背上睡的好好的,你却冷不定打了我那马的屁股,然后将我跌下马伤了腰,然后你来扶我,然后我一转身,就……就……这么。其实咱俩人只是靠近了些,气息有些重罢了,压根根本就没碰上!"   李婉儿仍哭哭啼啼道:"你这坏蛋,我明明就感觉嘴角一动,怎么会没碰上呢?你个大骗子,大坏蛋,大土匪……"   王三摆摆手道:"你想骂就骂吧,反正我王三从小无爹无娘被人欺负习惯了。唉……平时被人扣多了黑锅,也不差你这一顶,只要你能解气,你想说,就说罢。只是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了,你一个白白净净的黄花大闺女,为何非要给自己脸上抹黑呢?"   王三料定他越解释李婉,儿却只会哭的越厉害。因此他说完这席话,便是蹲在一旁,不再言语。   李婉儿兀自又抹了一阵眼泪,暗觉自己一人哭闹却也是乏味。何况刚才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到底碰没碰上,听王三如是说,到现在,她却竟也是不敢确定了。   她渐渐收了声,说道:“死坏蛋……刚才……刚才确实没……没那个么?"   王三听李婉儿唤自己,知道自己计谋已得逞,暗笑一声,抬起头,假装糊涂道"恩啊,没,没哪样?"   王三假意出的一脸认真,却又引的李婉儿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该羞涩。她转过头,又低语说道:“就是,你刚才说,咱们没那样的那样啊。"   王三狠狠压了压心中笑意,仍是假装正经道:“婉儿姑娘,我敢对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阎王发誓,我还敢对我死去的爹娘发誓,我王三刚才绝对没有对你……"   王三这么一说,李婉儿却又抽泣起来,说道:“‘呜……呜……呜呜’,你个坏蛋,既然你这么说,刚才就肯定是有那什么了。你,你还骗我,你个大骗子……"   王三愣愣,心中暗道,“这小娘们儿,难道我的脸装的还不够真诚?难道我发的誓言还不够毒辣么?”   "婉儿姑娘,我都将天上玉皇地下阎王,还有我的爹娘都搬出来了,给你的面子已经够大了,你怎么却还是不信?"   “哼,上次还带上你儿子那什么呢。最后不还是将本姑娘骗了。本姑娘就是天生的傻子也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王三撇了撇嘴,挠了挠头,笑笑道:“婉儿姑娘,此一时彼一时。上次确实是意外中的意外。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一点水分都没有。噢,眼见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可是记得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若是在这里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苦苦纠缠,若是坏了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婉儿长叹一口气。她明白王三将此事一口咬定,自己却也无计可施。再看时辰,若再拖延,确真的是要误了大事。   李婉儿悻悻的起了身,缓步到黄彪马的身旁,一脚跨在马镫之上,又一使力,身子亦然骑在马背之上。她正欲打马前行,却又听见王三在下面仰着脖子,呵呵一阵笑。   李婉儿对王三说道:“你这坏小子,不准备赶路,无端又是笑些什么?”   王三眯着眼睛,说道:“婉儿姑娘却是贵人多忘事。你赶走了我的马,我这腿脚现在又不灵便。你一人骑马,却让我受伤之人走路,如此这般不知何年何月可以走到白马寺呢?”   李婉儿嘴角一撇,心道,“哼,好你个坏小子,刚刚那事儿,本姑娘已经不与你计较。不想,你却还来给本姑娘偷奸耍滑来了,看你这一阵奸笑,决然就是没什么好事。”   “那依王三爷之见,却是要如何呢?本姑娘听你这么说,肯定是心中自有妙计了?”   王三心中窃喜,忙道:“妙计是说不上,其实我这想法都是从大局出发。姑娘你看,咱们若早一些到了白马寺呢,就能早一点与尊师见面。早一点与尊师见面呢,咱们就能早一点完成任务。早一点完成任务呢,咱们……”   李婉儿心中暗咬玉齿,面上却露笑容道:“罢了,罢了,别饶弯子了。你就直接说了吧,却当如何?”   王三暗自嘿嘿一笑,说道:“一匹马,两人骑。你在前我在后,或者我在前你在后,我王三都是不会在意的……”   李婉儿听罢,心中一阵冷笑,道:“好你个王三,坏东西,这种馊主意都能想的出来。这明摆着又想借机来寻姑娘的便宜。哼哼,这次定要让你看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这坏家伙……” 第五十一章 美人计   李婉儿眉梢一扬,嘴角微翘,缓缓说道“嗯,王三爷果然是睿智过人,这却也是无办法的办法了。”   王三听罢,自以为自己诡计又是得逞,内心一阵欢喜。   饶是他心里如此,脸上却是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眉头微锁,咂咂嘴说道:“哎呀呀……婉儿姑娘此言,却是让我王三羞愧不已。若不是情势危急,王三又如何情愿做得这让人羞涩的事来?"   说罢,他假意摇头道:"虽然我王三从来都将名节、情操看的比生命重上百倍,但今日为了婉儿姑娘,为了婉儿姑娘师父的安危,王三就暂且做一回牺牲了罢……"   王三话音落罢,李婉儿只觉得肚内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差些没吐了出来。她狠狠的咽了咽一阵口水,将腹中这恶心劲强压了下去。不露声色的道:"想不到咱们王三爷竟生的如此一副高尚情操来……"   这"高尚情操"四个字,刚一出口。又一阵更猛烈的翻腾朝李婉儿袭了过来。"呕……呕……"几声,她用了十分气力,却是再没能抑制住这股恶心,将腹中之物悉数吐了出来。   王三有了上次教训,但见情势不对,早一个箭步,闪出数丈远。待李婉儿吐罢,这才又围拢过来,左看右瞧一番 ,语重心长的说道:“哎呀呀,婉儿姑娘身体很是羸弱么。是吃坏了肚子,还是着了风寒,怎的又闹出这等毛病出来?婉儿姑娘啊,还是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啊……"   李婉儿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残留污物。心里早将这王三恨的牙根痒痒。此时,她真想从这马上一个飞身而下,紧紧掐住王三的喉咙,然后看他痛苦挣扎的惨状的模样。若此,才能一解她这一路来的心头之气。   只是李婉儿这心里早有"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却是有挤出十分笑意道:"看来我要谢谢王三爷的关心了。这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无法彻底根治,无妨!无妨!"   王三心里嘿嘿一笑,猴急道:"既然婉儿姑娘无妨,那咱们先以大事为重,继续赶路罢。"   李婉儿笑着点了点头。   王三又一惊喜,向那马匹紧走几步。脚到半途,又隐隐觉着几分疑惑出来,"刚才本大爷,只不过那么轻轻一碰。这丫头就哭的死去活来,现在两人骑一匹马。傻子都知道难免会有一些肌肤之亲,她却答应的如此爽快!嗯……嗯,老子还是小心行事为妙,以防这小丫头给老子玩一些手段来。"   王三想罢,停住脚步,喊道:"婉儿姑娘,刚才我却是没听清楚,敢问姑娘是同意了我的主张了?”   李婉儿笑,说道:"当然同意了,先以大事为重嘛!不过……”   李婉儿说道这里,却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婉儿姑娘说来听听。”   “不过,男女毕竟授受不亲。所以,所以…… "   王三见好事欲成,早是喜上眉梢,却又听得李婉儿又无端生出担心出来。   他忙摆摆手道:“姑娘难不成怕我王三途中行歹意不成?这,这怎么会,怎么会……我王三素来安份守己,为非作歹之事从来不做,姑娘又何必担心?"   李婉儿腰肢一扭,顿生出万般妩媚出来。听了一程,柔声细语道:"那不行,空口白牙,你现在说得却是好听,谁知道你后来会怎样?"   王三见得李婉儿如此这般,眼珠子差些没从眼眶子掉了出来。他心里却如吞了数十只耗子一般,万般痒痒。   他急的踱来踱去,暗自思量片刻,却仍是无甚主张。又待了半晌,抬头道:"罢了,罢了,为了让婉儿姑娘放心,姑娘怎么说,我王三怎么做便是了。"   李婉儿又莞尔一笑,道:"你这话是真的?却是不许反悔!"   王三心里暗道:"哼,谅你一个小丫头也不能将老子怎么样,难道还扑上来咬老子几口不成。若那样,老子还巴不得呢!"   他又一阵暗笑,站直了身子,仰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王三若反悔,我便是乌龟王八蛋,生个儿子没**……"   李婉儿嘴角冷笑,心道:"哼,你这坏小子,且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乌龟王八蛋,也不知要生了多少儿子才能长出**来呢……"   李婉儿“咯咯“一笑,说道:"王三爷的为人么,那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好吧,好吧,看你说的这么虔诚,本姑娘哪里还敢存半分怀疑。"   她顿了顿,回身将手伸进背后包囊里,取出一段绳索来,又将其中一端扔到王三面前,说道:"‘言归言,信归信’咱们还得是‘先小人后君子’,你且将双手放进那绳扣中,你才能上得这马背上来。   王三还沉迷在李婉儿的妩媚里,却是还没缓过神过来。兀自“哎……”的应了一声拾起绳扣就往手上套去。待一只手进了绳套,这才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安,将手停了下来问道:"婉儿姑娘,这,这,咱这层关系至于么?再说我若将双手都套了进去,万一我这背上生痒,便是想挠,却不也甚是麻烦么,让我看……还……还是别了吧。"   李婉儿骑在马上,眉头早已经是紧锁,眼睛瞪的也是溜圆。她的心里紧在一处。只要这王三双手放进这绳套,她的计划就能完事大吉了。但这王三行的一半却是兀自停了下来,直惊的李婉儿差些没从马上跳下来,亲自给这坏小子将那绳子套在他的手上。   “好狡猾的坏家伙”李婉儿暗暗将心里的这番紧张压了下来。呵呵一笑道:"哼,刚才还有人自己夸自己如何神奇威风,在江湖上又是如何有名头。哎…..到头来却不想也是缩头乌龟一只。噢……对了,还有那生了儿子还没**呢。这以后啊,我看就不要到处称自己为什么王三爷了,依我看啊,叫王胆小还差不多!"   王三听罢,火往上撞,道:"谁、谁、谁,胆小了,谁、谁说我不敢套了。我,我只是觉着,这,这,这挠痒痒却是不方便而已罢了。"   李婉儿轻哼一声,道:"噢,原来王三爷却是担心这等小事啊!哎呀,大不了等下你在前本姑娘在你身后,咱网三爷哪里痒痒了,却是‘吱呀’一声便是。若是头痒,婉儿给你挠头;若是脚痒,婉儿给你挠脚;便是你屁股痒痒,婉儿也绝无半点推辞,将咱王三爷服侍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却是如何?"   “额……额……”王三还没听罢,眼前早出现一幅绝美的画卷出来,“他在前婉儿在后,万一他一个不小心靠在婉儿怀里;或者这马儿给些力,跑的稍微快了些,婉儿再将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这软绵绵,舒服服的……即便李婉儿耍什么鬼点子,自己毕竟是男人,力气自比这丫头大上数倍却又如何怕的了她?”   想到这里,王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甜丝丝、美滋滋的。早将“小心谨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一手拿着那绳口,双眼却是色迷迷的看着李婉儿,不知不觉中,那绳扣却是已经紧紧的套在他的双手之上…… 第五十二章 美女也疯狂   李婉儿见王三已经"入瓮",顿时喜上眉梢,双手猛一抖马缰绳,脚轻磕黄彪马的肚皮,高声道:"王三爷,咱走着……"   王三兀自还沉在美梦中,脑中浮现的却都是一些想入非非之事。他听李婉儿唤自己,还道是叫自己上那马背之上的美事呢。   王三心中窃喜,应了一声,急走几步,想早些上了那马背之上,与李婉儿插科打诨自不必提,便是与她能近上一些距离,且嗅得她身上几分香味,王三也觉得很是惬意了。   王三如意算盘打的虽好,但没行几步,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绳子的一端传了过来,引的他脚下一紧,不由也跟着这引力跑动起来。他慌忙抬头看,却见李婉儿正挥鞭催马前行,时不时的还对自己抛出几分诡异的笑来。   王三心中大惊,猛的醒悟过来,自己又中了这小妮子的"美人计"了。他忙把身子一蹲,想挣脱这绳套,但如何来得及?他万万没想到,李婉儿虽是女流之辈,却将这马上功夫玩的甚是顺溜。   李婉儿早防着王三这一小手,王三下蹲之时,她双臂轻抖,收住马的缰绳。黄彪马的速度立刻减了下来,如此一来,绳索顿时松了下来。王三这一股猛力却是除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自己屁股摔成四瓣之外,却是对李婉儿没有任何威胁。待这股劲头一过,李婉儿又猛挥马鞭,狠磕马肚,那马儿顿又如同离弦之箭,撒开蹄子奔了起来。   王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牵着起了身,他想停却是再也停不下来了。李婉儿身在马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抖动着绳索。王三如被她牵引着的风筝飘飘忽忽,晃晃悠悠,一路跌跌撞撞苦不堪言。   李婉儿每每看到王三无力之时便缓一阵,若觉王三又有不顺之意之际便紧一阵,如是反复。行得二三里路下来,王三只感觉他这双腿双手已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除了被李婉儿牵着往前奔,竟是没有一分知觉了。   两人又行得一程。   王三喉咙中发出"额……额……"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几欲翻了白眼。   前一番李婉儿是一阵急走,因此王三脚下步伐也行的甚快。行到此处,王三却感觉绳索上的牵引之力,顿时消失的没了影踪一般。他却是有心收住脚,想好好喘息一番,只可惜,此时他的双腿早已不听他的使唤。   故而,虽然没了牵引力,他的身子仍然不由自主的向前行着,没走几步,脚下却又不知碰上什么硬物。这一磕跘,王三哪里还有力气站稳,双脚一软,身子自是已经向前扑了出去,只听"啪"一声响,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个"黄狗吃屎"。   "咯咯……咯咯咯"李婉儿轻提缰绳,将黄彪马调转了方向。她见王三被子自己整的如此熊样,捂住嘴,脸上如花瓣绽放,笑的甚是开心。   待笑过一程,李婉儿起身下了马,缓步来到王三跟前,用脚踢了踢王三屁股,说道:"嘿……嘿,咱这‘威名远播’的王三爷。刚才这滋味却是如何?怎么这才行的二三里路,你就如此熊样,那剩下那么大一段路,却又如何?"   李婉儿话落,待了半晌,这才听到王三断断续续的哭腔:“李……婉……儿,你好……好狠啊!你好……好毒啊!哎哟哟……哎哟哟……这一跤可是跌着俺的命根子了。不得了,不得了啊……这下可真是要当太监了。哎呀呀……这……这怎么对的起老王家的列祖列宗啊!李婉儿,咱老王家要是因此断了香火,绝了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李婉儿一听,秀眉横竖,冷了面颊,哼了一声道:"你这坏蛋,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若不是你先动了歪心邪念,本姑娘又怎会如此?罢了……罢了……反正你都做鬼都不会放过本姑娘了,本姑娘就索性好事做到底,再送你一程。让你去拜会拜会你那那天上的玉皇,地上的阎王,却是如何?"   李婉儿说罢,又哼了一声,起了身,用手将那绳索,微微一抖。王三身子伏地,只感觉绳索之上又有力传来,他以为李婉儿又要拍马前行。这种生不如死的苦头吃了一次,他怎肯再吃第二次?   王三吓的尿欲迸出膀胱,忙抖足了力气,求饶道:"好……好……好好婉儿,我王三错了,我,我王三有眼无珠,得罪了神仙姐姐李婉儿,求神仙婉儿姐姐手下留情,饶了小的一条性命,看在俺家里还有七十岁老母……"   李婉儿听了王三的话,早乐的前仰后合,只是又听他这狗嘴里,来了这句"家里有七十岁的老母"的话儿时微微皱了眉头。朝着王三屁股又是狠狠一脚,笑道:"你这坏蛋,你到底几个娘,前番不说是过世么,怎么又无端端又多出一个娘出来!"   王三平日里,谎话瞎话如同喝凉水一般,何况现在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眼珠一转,忙改口道:"嗯……嗯,过世的是亲娘,在家的是干娘。平日里不说,却不是骗姑娘,而是怕吓着姑娘。王三别的好处没有,却天生一副慈善心肠。平日里看见哪个老人孤苦可怜,便当干爹干娘认了下来。年长日久的,认了十几个干娘干爹,他们都还等俺回去养老送终呢!"   李婉儿又一阵笑,道:"你这厮,一日不说几句瞎话,估计你都要掉几斤肉出来。好罢,本姑娘看你这份孝心上,暂且饶了你。不过要把你前几句好听的话儿,再念给本姑娘听上一遍。如此咱俩的帐却算两两相抵了。"   王三见有如此好事,忙攒足了力气,喊道:“我王三错了,我,我王三有眼无珠,得罪了神仙姐姐李婉儿,求神仙婉儿姐姐手下留情,饶了小的一条性命,看在俺家里还有七十岁老母……”   李婉儿“咯咯……咯咯”乐不可支,笑了一程,道:“听起来还不错,就是声音小了些。这样吧,你直接喊‘求神仙婉儿姐姐手下留情,饶了小的一条性命’,本姐姐心慈手软,算是让你省些力气。”   王三无奈的又喊了一程,李婉儿却仍然嫌声音小。王三再复喊一次,李婉儿还是嫌声音小。如此反复,直到王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李婉儿这才点点头,缓缓道:“嗯,好了,这下,剩下的一段路,本姑娘可算能安安静静的行得一程了……” 第五十三章 过天真人   天终于露了鱼肚白,一道朝霞从云缝中穿出,惹的四周顿时明亮起来。   李婉儿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使出力气在嶙峋的山石中缓缓往上攀爬着。费了一炷香的工夫,她又一次爬上了山顶之上。   她稍稍喘息片刻,又伸直了脖子朝远处眺望着。仔细看了半晌,山路上凡眼界所及之处依旧空空如也。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自是不甘心,又抬目左右观察了良久,这才死了心,从山石之上,缓缓而下,满脸都写满了失望。   李婉儿返回身时,眼中已是布满泪水,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她师父李玉蛾的影子。那日,李玉蛾为救自己主动暴露身份,引的歹人随她而去的那副场景,仍旧历历在目。这十几日来,她满怀心中的除了无边无尽的恐惧,还有对老师的莫大愧疚之情。   今日是她与老师约定的见面之日,她的急切之心,难以言表。也正因为如此,她这才三更半夜哄得王三,跟自己连夜来到这山坳里,静静等待师父的出现。   现在距师父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师父依然杳无音信,李婉儿心里不由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王三生来就是一身慵懒的骨头,昨晚又被李婉儿戏弄的惨不忍睹。待他踉踉跄跄、一步三晃好不容易挨到目旳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倒头便睡。不到片刻的工夫便是鼾声震天,人事不醒了。   李婉儿心中满是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回到落脚处,却看见王三兀自睡的正香,她这心里气便不打一处来,心道:“好你个坏小子,为了让你来,本姑娘可是使出浑身解数,好话说尽,满脸陪笑,哼,你可倒好,来了屁的忙都帮不上,独自傻愣愣的睡的倒是香甜,气人,气人,正是太气人了……”   李婉儿皱着眉头,撅起嘴巴,急步走到王三身边,朝着王三的屁股狠狠就是一脚,口中喊道:“王三……你这坏家伙,没心没肝没肺,没看到本姑娘生气么?也不……也不快起来安慰……安慰本姑娘,却兀自往死里睡,跟头猪一般,呜……呜呜呜。”   李婉儿这又是打又是骂,累了半晌,王三挨了这几脚却仍是跟没事人一般,砸吧咂吧嘴角,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死王三,臭王三,坏王三,不需要你说话的时候你瞎咧咧,要你说话的时候又如同死猪一般,一声不吭,呜……呜……呜。”李婉儿又气又急,情急之下,不由又是红了眼睛,无奈的坐了下来,独自抽泣起来。   她正一把鼻子一把泪哭的正酣,却冷不丁,被人从背后猛的一拍掌。将李婉儿浑身吓的一哆嗦。“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待心神定下,一回头,却发现是王三在捣鬼。   李婉儿举起拳手,朝着王三就砸了过去,呲着牙骂道:“死王三,臭王三,坏王三,吓的人家浑身一哆嗦。本姑娘在这里哭,你却躲在暗处偷着乐,是不是?”   王三假意装出一副恐惧的模样,一面缩紧腰身,一面笑道:“睡了,我当然是真睡着了的哩。只不过,后来听到一阵小狗的哭叫声,我王三素来有一副仁慈之心,这才忍不住醒了过来哩……你哭哭啼啼的,又是怎么了?”   李婉儿抹了抹眼角,道:“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拿人家来开玩笑。哎……都这个时辰了,还是没有看见师父的影子,我这心里急啊!万一……万师父出了什么意外,那……可……”   李婉儿说道此处,又将头埋了下去,暗自垂泪。   王三见李婉儿伤心,他心里却也是猛的一沉,缓走两步,劝慰道:“你这纯属于‘庸人自扰’,吃饱了撑的才会想这么多。你师父号称‘过天真人’那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你这担心又有什么用处。她既然给你说让你在这地方等,咱就放宽了心等。现在也不就过了一个时辰而已嘛,我料想她或许在路上睡觉过了头,又或者临来的时候吃坏了肚子多上了几次茅厕……嘿嘿……但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李婉儿抬头狠狠瞪了王三一眼,撇了撇嘴巴道:“哼,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说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么?那是我师父,与你又没有几分的瓜葛,便是她出了事情,你又怎么会生的一份伤心出来?”   王三笑道:“话却是不能这么说,我既然陪你来了,你的事情我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只是我把事情想的透彻了这才对你说出这番话来,若是哭可以让你师父现了身,我也愿意陪你一起哭,对不对?再则,你在这里哭哭啼啼,若你师父突然出现还道是我欺负了你,那我不又要承担更大的罪责不成?”   李婉儿想了想觉得王三这话却好似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收了泪珠。   两人各自沉默片刻。   王三又开腔了,说道:“哎,你师父‘过天真人’果然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女么?”   李婉儿斜了王三一眼,惊讶的说道:“谁,谁告诉你的?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王三神秘一笑道:“都与你说了,本王三爷人脉广阔,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我还怎么出来混?当时别人和我讲起我还不信,当今圣上的外甥女,那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给你当什么老师?”   李婉儿知道王三又在胡扯了,说道:“你这泼皮懂什么?我老师与本姑娘的传奇故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只是本姑娘现在没兴趣告诉你!   我师父那可是博学多才,上懂天文,下通地理,武功也是厉害的不得了,哼,我还告诉你,我师父却是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油嘴滑舌的小猴子。本姑娘劝你可要小心点,若惹了我师父不开心,可不就是本姑娘这样小打小闹惹惹你就了事的。她老人家发起脾气来,估计怎么着你也得少上半条腿吧。”   王三把头一扬,不屑的道:“普天之下能让俺王三害怕的人,恐怕还未生出来呢!即便她是你师父,却能奈何的了我?若不讨俺王三欢心,俺一样不给她面子。”   李婉儿听王三口出狂言,一阵激愤,举起拳头就欲朝王三身上砸过去。   她拳头还未落下,却听的身后一声威武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咳……咳,是谁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 第五十四章 真人,别走   李婉儿和王三被这声音惊的转过身,却见身后不知什么时立着一个人来。   此人年岁约有四十上下,身高恰在五尺左右,手握一杆拂尘。她的面上,挂着一双秀眼附着两弯柳眉,眼下一方玲珑剔透小巧鼻,鼻尖之下又显出一张朱唇皓齿樱桃嘴来。她虽然面容娇美如花,身材也显的袅娜多姿,但她那眼中散出的光,却似饱含冰霜一般,直瞧的王三眼光连连躲避,不敢与之对视。   李婉儿愣了半晌,这才醒悟过来,口中轻唤了一声“师父……”眼中却已是泪水潺潺。她脚下不由紧走几步,向来人奔了过去。   她身还未到那人身边,却见来人将手中拂尘一摆,冷冷道:“婉儿,为师多日不见,你这修为却未见长进么。人前人后,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平素里,为师常教导你那‘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镇定到哪里去了?”   来人声调虽低沉缓慢,但那一字一句中的斥责却深入骨髓。惊的李婉儿顿时立住了脚步,低下头来,若同犯了大错的孩童一般,双手垂立,只敢暗自抽泣。   王三冷眼观瞧了片刻,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过天真人’是真人还是假人啊?怎的如此不近人情?师徒久别重逢还不准哭,真是闻所未闻。即便李瘸子那货蹂躏了小爷这么多年,若是他现在突然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也肯定也会跑上去与他紧紧抱住,亲热一番。更何况李婉儿如此可可动人的小美人,还留得两行心酸泪,看的老子都心酸,这,这却遭来一顿呵斥……太没天理了。”   王三想罢,又放眼偷偷将李玉蛾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他原来还以为李婉儿却只是与他一句戏言而已。未料到,待他将这“过天真人”李玉蛾上下一阵细看罢后,只惊的他屁股根处,又一阵乱颤,胸中暗暗叫苦。   眼前这个李玉蛾,一眼瞧去满身都是清高,骨子里全是偏傲。王三这心里早就将李婉儿视为意中人,这些时日他俩得关系进展的还算不错。李婉儿待王三虽然偶尔有些霸道,但总的来说还是柔情蜜意,王三也自是好不快活。   他又见李婉儿一阵久别重逢的哭啼,这李玉蛾尚若此无情斥责。若他日凭他自己这身份向李婉儿表露心机,那却不知又会是遭遇何种场面呢?   这番思量过后,王三先是一阵为难。后暗自眼珠一转,心里又有了另外计较,“看眼前这副模样,李婉儿对这李玉蛾可谓是言听计从。今日是我和这李玉蛾第一次见面,若我给她留几分好的印象出来,这日后与李婉儿这美事儿,她若能推波助澜……指不定也可能是水到渠成!只是如何和这冷面冰霜的‘过天真人’搭上关系呢?”   王三又为难了起来。他现在一来不知道李玉蛾的兴趣爱好,二来自己又不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再则便是那名门望族的公子,人家李玉蛾这出身,普天之下又能瞧的起几人?怎么排也轮不到他王三啊。   正为难之计,他忽然想到一句老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心道,“无论如何,自己先给这‘过天真人’来几句好听的马屁,总归八零电子书。万一拍到点子上,却是赚了,即便不小心拍到马腿之上,也就无端的多了一个白眼而已,却也丢不了半个银钱,横竖却是亏不了。”   主意打定,王三脸上挂出热情的笑容,紧走三两步到李玉蛾的跟前,倒地便拜,口中念道:“久闻‘过天真人’威名,如雷贯耳,晚辈王三这厢有礼了!晚辈愚钝,刚才与李姑娘只是闲来无事,逗了些乐子,若是在言语上对前辈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王三本料到自己这番马屁拍下,即便那李玉蛾是神胎仙骨,也会给自己言语几句。然后自己再顺驴下坡,穷追猛打一阵忽悠,此事便可小成。   岂料他这话语言罢,李玉蛾别说对他有什么只言片语,却是连瞟都未瞟他一眼。只是转过头对李婉儿道:“婉儿,为师平日怎么教导于你的?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处人做事都要慎重!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么?”   李玉蛾这话出口,李婉儿自是又将头低了几分,口中低声道:“徒儿知错了,还请师父恕罪……可是……”   李婉儿话语未完,李玉蛾眉头早已皱起,喝道:“哼,为师看你本事未见长进,这嚼舌头的功夫倒是有了见长,怎么为师教导你的还有错不成?”   李婉儿不敢再接话,面颊上淌出两行委屈的泪水,嘴角微动,又低声道:“徒儿知错了。”   李玉蛾又轻哼了一声,道:“知错就好!时候不早了,咱们赶路去吧。”   她说完话,身子一挺,一挥拂尘,拔脚便走。   王三听罢,愣在那里,心如同掉入冰窟相似。他未料到凭自己多年拍马屁的功力,这话竟然连马腿的毛都没挨到,竟是硬生生的拍到马蹄子上了。在洛阳,便是李瘸子如此难对付的老狐狸,他这几番好听话语下去,人家也多少给几分薄面,笑上一笑。刚才他这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再加上几句马屁哄哄的热心话,如此有份量的大礼,李玉蛾却是连瞧都未瞧上一眼。他这才意识到,‘过天真人’确真不是浪得虚名。   李玉蛾行在前,李婉儿自不敢怠慢,看了王三一眼,欲言却又止,无可奈何的跟在身后。这一眼看的王三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了,就算她李玉蛾是仙姑再生,神仙降世,这化了人形就肯定有她的短处。”   王三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急的抓耳挠腮,一阵猴急。他心里清楚若此时此刻不能将李玉蛾搞定,他与李婉儿将从此便是过路人,再也见不到面了。   他越是急切,却觉得脑子里越是忙乱,毫无头绪……就在他几欲将头狠狠的碰向那山石的当口,他的脑中猛的灵光一闪,一条妙计顿时上了心头…… 第五十五章 弄巧成拙   “哇……啊……哎哟哟……大唐亡矣!我皇危矣!天下黎明百姓惨矣!”王三用足十分气力,朝着李婉儿和李玉蛾离去的方向,扯着嗓子嚎叫起来。他一边嚎叫,一边放眼偷瞧李玉蛾脚下的步伐。   王三两嗓子吼罢,却见李玉蛾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他心中一阵窃喜,料知自己计策亦然有了成效。但是李玉蛾的步伐只是慢了下来,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由又是伤了脑筋。   王三片刻思量过后,咬了咬牙齿,心道:"好一个'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过天真人',老子佩服你的镇定,且看老子下一句话,看你是否还能镇定的了?"   他想罢,又一抖嗓子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在那句话后面又加了一句"哎哟哟……不得了了哦!安禄山那矮骡子要当皇帝了哦!安禄山那矮骡子要夺李家天下了哦……"   李婉儿走在李玉蛾身后,开始听着王三胡乱嚷嚷,心中自是一喜,她知道王三这坏小子肚子里又在使着坏水。她与王三在一起时,却是也没有特别的感觉,这猛的要分开了心中却顿时生出无限的不舍出来。师命难违,她先是一阵沮丧。但王三这一阵胡乱聒噪起来,又给她生出无限的期望出来。   不料待她细细听清王三嘴巴里的胡话,又差些没把她惊的魂飞魄散。王三这每一句话,都是大逆之言。若传将出去,凭他每一句话都可以将王三活刮数次。虽然现在身处深山僻静处,但是她师父李玉蛾身怀大唐血统,又是心高气傲之人,岂能容的下有人在她耳边胡言勃逆之言?   果然不出所料,待王三那句'安禄山那矮骡子要夺李家天下了'吼了出来时。李玉蛾猛的停了脚步,一个转身,脸上早已是怒不可遏。她秀目圆瞪,柳眉横竖,嘴角竟然透出一股杀气出来。   李婉儿脸色大变,惊的叫道:"师傅……这……坏小子嘴巴里胡言乱语,咱们……咱们不必理会……”   李玉蛾斜瞪了李婉儿一眼,哼了一声,未做理睬。脚下却是加紧步伐,瞬间移步到了王三近前。   李玉蛾站定,一挥浮尘,冷眼看了王三一眼,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刚才,那番话可是从里这小子的狗嘴巴里蹦出来的?"   李玉蛾来兴师问罪,王三早有准备。他不但没有惊恐,反而有些欢喜。他嬉皮着脸,笑道:"正是,刚才那一番话却正是在下所言,不知真人有何指教?"   李玉蛾冷冷道:"你既然叫的出我的名号,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在江湖之上,能知道我名号的人少之又少,本来,你第一声喊出本真人四个字名号的时候。我就应该一掌将你掌毙。不过,本真人却是看在婉儿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却不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寻'。你这厮竟敢在本真人面前,口出狂言,胡乱聒躁,这就怪不得本真人手下无情了。"   李玉蛾话音落罢,快速移动身影,一抖手臂,挥起一记凌厉的掌,顺着风就奔王三而来。她这一着,话语落罢便起掌,变换甚快,惊的李婉儿却是呼喊不及,几欲晕倒。   王三自不是傻瓜,李玉蛾身影晃动,他便料知不妙。李玉蛾起掌虽快,却又如何快的过王三这种江湖"老油子",她掌还未落在王三身上,早被他一个落地翻滚避了开来。他避却是避开了,只是此地满山都是石砾,他在地上左右翻滚却是少不了吃些苦头。待避开这掌,腰杆屁股生疼自是不提,手臂脸颊也平添了几道血痕。   李玉蛾见一击不中,越发恼怒,又晃身形,欲挥掌再次朝王三杀将过来。   王三虽然侥幸避开李玉蛾一掌,但他清楚自己这种三脚猫的手段却是支持不了长久。再则,他令李玉蛾发怒只是手段而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却是要和李玉蛾比比舌尖上的功夫。   王三见李玉蛾又欲发掌,却是顾不得心惊肉跳和脸上的狼狈,大声喊道:"且慢,且慢,且慢……"他急吼吼,凄惨惨,连吼出四五声"且慢"来,只生怕迟了片刻,被李玉蛾这一掌打成肉饼出来。   这一声凄惨激荡之音,引的李玉蛾心中也不由一顿。她早运足力劲,压住手掌,却终究还是未发了出去。她又盯了王三半晌,这才摆了一个收势,冷冷道:"你这狂徒小儿,还道你有什么三头六臂不成?未料,却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念在你与婉儿熟识,年纪又尚浅的份上,本真人再发善心,不与你这无知之徒计较。趁着本真人未改变主意之前,你滚罢……"   李玉蛾本料到自己这番话语出来,王三会告饶之后,再灰溜溜的离去。不想,她话音落罢,王三却晃晃悠悠起了身,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我本以为我大唐肱股之士,却是何种风采?为了一睹豪士之气,在下不惜一宿未眠,赌了身家性命才与李婉儿来到此处。只可惜啊,原来李婉儿三番五次与我吹捧的能仁志士,却只是小肚鸡肠,鼠目寸光,凶狠残暴,杀人如麻的江湖泼辣角色而已。连我大唐栋梁之才都是这般模样,我看啊,这大唐江山用不了一年半载不再姓李,却都姓了安了。"   王三说这番话,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慌乱的紧,两腿微微颤抖着。他这是在赌。他不是在赌气,却是在赌命。李玉蛾何等清高孤傲,他这慌乱之下想出的主意,万一一个细节出了岔子,引的李玉蛾发起狠来,他肯定在今日之内就能见到'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阎王'了。   李玉蛾的脸在王三这慷慨激昂,饱含正义的言辞之下,由红变白,然后又由白变红。她嘴角气的一阵颤抖,眉头皱起发,放下,又皱起……但最终,她却再也没有挥掌为难王三了。   李婉儿站在不远处,听着看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她的身子单薄的只需用手指轻轻一点便会立刻倒塌下来…… 第五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山坳中除了偶尔刮过的山风,一片沉寂。   李玉蛾是紧紧盯着王三,却未说话;王三是刚说完话,盼着李玉蛾说话;李婉儿是心惊胆裂,说不出话……   三人又相峙良久。   李玉蛾一抖拂尘,说道:"婉儿你且过来,为师有话要问。"   李婉儿听之一震。她神情暗淡,脸色煞白,缓缓走到李玉蛾跟前,行一礼,结结巴巴道:"不知……不知师父唤徒儿却为何事?"   李玉蛾脸色一沉,冷冷道:"我且问你,你是在何时何地与这泼皮相识的?又是如何引的这泼皮来到此处的?你难道忘记你父母误信奸人,这才招至杀身之祸的教训了吗?"   方才李玉蛾收起手掌,淡了杀气,王三心里还是一阵窃喜,本料得大计已成。没想到,李玉蛾话音一转,竟然动了深挖究竟的心思。虽然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良民,但这'良民'两个字又未刻在自己的脸上,自己拿什么来证明?若李玉蛾那哪神经不通透,一定要将自己与安禄山那帮矮骡子联想在一起。那么形势不但没有缓和,却是比刚才更是危急。   王三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和这冷面冰霜无情的李玉蛾斗嘴?只需厚着二两脸皮偷偷的跟在她二人身后,也自能摸着两人行踪。那时再图计较却比现在保险的多。”   王三想归想,但李玉蛾现在已经将这茬子提了出来,事情就不能由着他了。他所有的期望只能寄托在李婉儿身上。   他希望李婉儿不要犯错,不要说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话来。他紧张的看着李婉儿,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在这丫头手里攥着。   李婉儿看了看王三,满眼都是忧郁。她结结巴巴答道:“启禀师父,那日师父与徒弟一别。徒儿一路风餐露宿,逃到洛阳的一家客栈,不想却又被"曳罗河"的人盯上,后来多亏王三……王壮士施出援手,徒儿这才逃脱安禄山一班鹰爪的追捕。待安顿下来,徒儿怕师父势单力薄,料想多一个人能多一个帮手,故而这才请得王壮士与徒儿一同来此拜见师父。”"   李玉蛾听罢,沉思片刻,踱了几步,抬头盯着王三道:"这位王壮士……本真人且问你几句话。婉儿的为人,我清楚,她定是按照本真人的指示,一切小心行事,不敢大意。你且是如何与我徒弟认识的?再则说,刚才本真人那几招数,你只侥幸闪过,又怎么带着婉儿能逃出"曳罗河"那帮人的层层追捕?而且以你刚才的那番话语,你却是在故意用即将法将我激怒,然后再待机便宜行事,本真人且说的对不对?"   “额……”李玉蛾这几句话把王三问的语塞。他当初却是先被李瘸子派去“流水轩”搞破坏,然后才偶然被李瘸子逼去探李婉儿的底,这才闹出一系列闹剧的。至于如何从“曳罗河”手里逃出去,则又是另外一场巧合。若是李瘸子在场,倒还算有个人证。现在就凭他这空口白牙,要将这事情的来由说个清楚起码要个三天两夜的时间。若要半道上李玉蛾再给点非难,那就更不知要多久了。   王三一时间,脑袋乱入团麻,毫无头绪。他额头上的汗,渐渐渗了出来,堆积在一起,汇聚成了一条弯弯的溪流。   李婉儿更是焦急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王三几次欲言又止,他很明白自己说与不说其实都是一个结果,若此还不如知难而退,来的痛快。   他想到此处,脖子一扬,说道:“真人考虑事情,如此周全,晚辈不由是佩服有加。只是此番事由说出来,绝对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若是真人却是对此事情感兴趣,不如移步到安全住处,再做计较,不知意下如何?”   李婉儿也忙说道:“师父,徒儿也觉得王……王壮士说的有几分道理,徒儿这些日没有少麻烦王壮士。他的为人徒儿也最是清楚不过。若师父还有疑虑,咱们只需要到了住处,问了那客栈老板娘便可知道详情了。”   李婉儿说罢。李玉蛾只气的嘴角上下颤抖了半晌,这才道:“哼,婉儿,为师几日不见,你倒学会替外人说话了。为师都告诉过你江湖险恶,你怎知,他们几人不是串通一气的来糊弄咱们师徒的呢?古语有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咱们身上系的可是大唐未来的命运之所在,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蒙蔽呢?万一咱们被安禄山那帮人所擒获,那你父母和为保护我们而丢掉性命的义士的血不都是白流了么?”   李玉蛾如此一番教训,李婉儿除了流得几行泪水外,再无别的办法。她虽然清楚王三和李桂花都是好人,但是她清楚又有何用。她这师父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而且从不轻信于人,她知道自己若再为王三说好话反而适得其反。结果最终只能看王三的‘造化’了。   王三见李婉儿又是泪水横流,不由心中暗暗一阵自责,若不是自己有一份私心,她也不会为李玉蛾所责难了。李玉蛾这番疑问听起来虽然都是不无道理,但即便王三平素巧舌如簧,要把这些前因后果说将出来还要让一个如此多疑的人,在短短一时三刻里相信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与李玉蛾纠缠下去的资本。再坚持下去,自己性命保不住倒是其次,引的李婉儿两头为难却是自己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道:“长痛不如短痛,想我与李婉儿也是有缘无分,这才导致今日困境。若是真有缘,何愁不能再相见,罢了,罢了。”   王三想罢冲李玉蛾行了一礼道:“真人也自不必责罚婉儿了。恕王三愚钝,想来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证据来说服真人。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告辞,不再与真人纠缠,还望真人与婉儿一路平安无事,顺利到达目的地……”   王三话未完,李玉蛾昂首仰天,哈哈大笑,说道:“哼,你这厮,话说倒的轻巧。刚才本真人让你走你却在这里唧唧歪歪,无休无止。现在见本真人拆穿了你的真面目,再想走,却已经晚了……”   李玉蛾说完,猛抖拂尘,移动身形,双脚使力,挥掌直奔王三而来。她这一招竟是比刚才快了数倍,王三见罢,大惊失色。他真想把肠子翻出来,递给"过天真人"看个究竟。但李玉蛾身快力猛,他再想躲已是来之不及。王三心头一凉,暗暗道:“看来,老子今天注定要冤死在这里了......” 第五十七章 柳暗花明   王三疾步后撤,岂料脚下早已乱了方寸,在这遍布山石的方寸之地,如何腾挪的开?他未动两步,只感觉脚下一紧,顿时料知大事不妙。却未待他反应的及,身子一晃便要倒了下去。他这脚下遭了不测,说话间,李玉蛾的掌风却也到了跟前。   王三瞪大了眼睛,惊恐的下巴都能掉下来。他已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李玉蛾的掌风从他脸上滑过时的淋漓。他心里猛然一凉,自知再劫难逃了。   未待他再做反应。只听"啪"的一声闷响,王三顿觉五脏六腑一热,眼前冒出无数金星,耳朵嗡嗡鸣响。他的身子被一阵狠力震的腾空而起,又落将下来。这股掌力很是强劲,便是他落了下来,身子也兀自在地上,翻腾了好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李婉儿惊呆了!她愣了片刻,突然如梦初醒一般,尖叫一声,迈开腿欲朝王三倒下之处奔过去。她才启了两步,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拉住。那手手腕一转,李婉儿不由的随着这手的劲道转了方向,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又听"啪"的一声响,她脸上一热,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这一掌掴落罢,李婉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住脸,抬眼看去,李玉蛾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她那双眼里闪出无限哀怨,恨恨说道:"难道为师的话,你也不想听了么?这个小泼皮,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短短数日,你对他的情意,却比对为师还要深厚?"   李婉儿浑身颤抖,泪眼婆娑,央求道:"师父,他救了徒儿……他是好人,你……你就饶了,饶了他吧……师父要责罚就责罚徒儿吧……"   李玉蛾也兀自气的浑身颤抖,眼睛死死盯着李婉儿片刻。她嘴巴里紧咬玉齿,眼睛里那股哀怨已经化为怨恨。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与李婉儿十几年的师生情意,却无端被一个不知身份小竖子,取代的事实。她心里已经决定,今日必须要掌毙这小子。   李玉蛾冷冷的哼了一声,回过头,拉长着脸一步步朝王三走了过去,全然不顾她的身后,李婉儿一遍又一遍的苦苦哀求。   王三倒下时,身子一热,“呕……”的一声,吐出数口鲜血。他看着李玉蛾满脸杀气,虽心怀绝望,但听到李婉儿一遍又一遍为自己求情的时的哀怨之音。他身子一震,心头一热,顿时撒出两行热泪出来。   他心暗暗说道:“王三啊王三,你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今日虽说是因为李婉儿这才落此境地,但你不该悲伤,却应该高兴起来!你一个孤家寡人,无父无母的娃儿,能在临终时,有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你撕心裂肺的哭着送终,这难道不是人生中的莫大幸事么?你还有何求?"   王三想罢,强撑起身子"咳……咳"几声,挤出几分笑容道:"婉儿姑娘,别为我伤心了。有了你这几行眼泪,我王三贱命一条值了!我今日去了,你若能每年到我王三坟前,烧上几张黄裱纸,我……我王三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咱们今世无缘,等来世,我……我还为你去买胭脂水粉……"   李婉儿听着王三这番倾诉,心如刀绞,她却已经喊不出声音出来,只能紧紧的看着王三的方向,泪如泉涌。   他们越是如此生离死别,李玉蛾心头越是愤恨,她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她将手中拂尘早已经捏的紧紧的。她只要再上前两步,挥挥手臂,眼前这个令她万分讨厌的小子,便会魂魄两散,身首异处了。   李玉蛾冷着双眼,嘴角微翘,牙齿咬“咯咯”直响。突然脚尖一动,却是感觉踢到一块硬物。她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待她看清那物件,脸上竟然浮现出一阵惊诧的表情出来。她缓走几步,将那物件拾起,放在手上好一阵端详。   王三正处生死关头,早将这一幕收于眼底。李玉蛾手中捏的那物件,正是那日李瘸子交给自己的金属牌子。当日李瘸子告诉他说这牌子万分重要,于是他便将这牌子挂于腰间,贴身携带。料之是因为刚才自己被这李玉蛾一掌击中,在地上连续几次翻滚,这才将这块金属牌遗落下来。   李玉蛾手持金属牌,到了王三跟前,冷声喝道:"这牌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给本真人从实招来!或许本真人能格外开恩,饶你一条狗命!”   王三剑眉轻挑,轻哼一声,一脸置生死之度外的模样,说道:"你料得我王三却是没骨气的人么?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老子虽然称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却也不是你眼中所谓的软骨头。我王三今日若惨遭冤死,却是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怨我王三瞎了狗眼,这才误入歧途,帮错了人!哎……生死有命,‘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我王三今日虽死,但精神长存,永流千古,却也是无憾了……"   王三是江湖老油子,察颜观色自有一套。他早先却是忘记自己身上这块牌子。没想到误打误撞,这块牌子竟然从自己身上掉落下来,落在李玉蛾手上。   他见李玉蛾开始却是眼含愤怒,一脸杀气。待她拾起这金属牌,杀气与愤怒却是少了许多。王三自是不傻,这些细节落入他的眼帘,虽然他不知道这牌子是什么来头。心里却早已知晓李玉蛾肯定熟悉此牌子的来历。更是知道自己此番却是因为这块金属牌就算想死却也是死不了了。不但死不了,他还可以借鸡生蛋,拿拿关二爷的精神忽悠忽悠这李玉蛾,增加一点自己的知名度,重新在李玉蛾心中树立起高大的英雄形象来。为日后能抱的美人归,打下坚实的基础来。”   李玉蛾听了王三这番话,嘴角微翘,哈哈大笑道:"哼,好一个‘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你就当真不怕本真人手中的拂尘么?本真人只须轻轻一磕,你这小脑瓜顿时脑浆迸裂……”   王三听闻她这么威胁,心中更有了底气,暗暗欢喜。他抖抖了精神,仰头挺胸,豪言道:“哼,你当我大唐子民却都是泥土捏制一般么?”他说到此处,又用眼角瞟了一眼李婉儿,继续道:“想那‘曳罗河’的人马何等残忍暴敛,我王三为了伸张正义,为了婉儿姑娘的安危,是连眼皮都未眨一下。难道到了现在,却还害怕起来了不成?笑话……士可杀不可辱,你要动手就来吧!来啊!来啊!”   王三越说越激愤,越说越带劲。   她这番话,差点没把李玉蛾气的翻了白眼过去。王三这一阵有底气的咋呼,却也让她犹豫起来。她一手拿着金属牌,又放眼将王三上上下下重新看了个仔细。过了半晌,她心暗道:“难道眼前小子真的是监察院的人?我大唐朝还从没听说监察院有如此年轻的人物,看这小子不过二十出头,这可能吗?但这小子……嗯……又有胆有识,且能言善道,嗯…..难道是本真人,离开京都日子久了些,朝廷制度有变?或者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破格提拔的?”   李玉蛾暗咬玉牙,仔细思量,又想:“虽然此人横看竖瞧,十分里有九分却是江湖痞子的模样,不像当朝人士。但无论事实是怎样,他既然持有此令牌,本真人就不能贸然痛下杀手。万一杀错了人,岂不是闯了大祸?”   她想到此,脸色不禁也是一红,倒有心去给王三说句软话,表个歉意。但自己身份摆在那里,横竖如何拉的下面子?她轻哼一身轻摆脚步,身子一转,手袖一挥,将那令牌丢于王三更前,丢下一句话道:“婉儿,且扶起王壮士,咱们抓紧赶路去吧……”   阴霾散尽,苦尽甘来。李婉儿身子一软,伏到在地。王三却也是腿软了半晌,好不容易爬将起来,却发现自己裤裆之处早已经水漫金山,他,竟然不觉中失禁了…… 第五十八章 往事如烟   夕阳西下,正是临近晚饭的时间。   一个僻静小村庄东头的一间农家小院的上空,荡起了袅袅炊烟。随着炊烟荡漾,小院南面的一间厨房里,飘出阵阵的菜肴的香味出来。   熄了灶火,李桂花缓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将手在腰间的围布上擦拭一番,又抬头看了看日头,冲里屋高声喊道:“小翠啊,你在做甚哩?你这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这时候也不早了,你去村头看看你王三兄弟和婉儿妹妹回来没有?他俩天不亮就走的,料想她们也该回来了吧。”   李桂花话音落罢,屋子里传出小翠不情愿声音来:“娘啊,我在听王老叔讲李瘸子的往事呢。那王三又不是小孩子,用的着本姑奶奶人前人后的伺候他么?他们都有胳膊有腿儿,脑子又没有缺根弦,若要是到了,他们自己回进屋的,娘你就不要担心拉……”   “李瘸子的往事?”李桂花嘴里喃喃道,脸上不禁一红,沉默了片刻,她又喊道:“小翠啊,李瘸子那老东西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娘这今日左眼跳的厉害,你还是快去村头看看去,娘这多少也能宽些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话音未落,小翠一个箭步从屋子里蹿了出来,走到李桂花的跟前,皱起双眉,埋怨道:“哎呀,娘啊,我说你这老太太什么时候变的也恁啰嗦呢?那狗日的王三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骑着两匹高头大马到处溜达,不知道有多风流快活呢。我要去了,再被他碰见,若坏了他的好事,指不定那厮要多仇恨我呢。”   李桂花伸出手,在小翠的头上狠狠一点,假意板起脸道:“你这闺女,越来越没个正经,人家两个人是去办正事,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风流快活'了呢?别忘了那王三可是咱家的救命恩人,虽说这小兔崽子平日里,没个正经,一副地痞的行头。事到临头,危难之际,他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指不定他这些能耐都是你爹……哦,不,是李瘸子那老货教的呢。别给娘耍嘴皮子了,快些,麻溜的去看看,然后回来吃饭。”   小翠撅起嘴巴做了个鬼脸,笑道:“娘,我看你这态度有些蹊跷啊。以前你对这王三可是恨之入骨,现在怎么瞧的比你亲闺女还亲。咋了,难道真要招他做乘龙快婿不成?”   李桂花听罢,狠狠瞪了一眼小翠,道:“死妮子,满嘴胡话,再胡说,娘可撕烂你的嘴吧,快些去,别在这里和娘胡搅蛮缠!”   小翠见再无法推搪,无奈的做了个鬼脸一阵风的跑出了门。   李桂花见小翠离开了门,直到跑没了人影,这才又冲着屋里高声喊道:“他王叔啊,吃晚饭了!”   "噢,来了……"屋子里有人应了一声,功夫不大,一个年约五十岁出头的小老头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咳……咳”老头干咳几声,走到李桂花旁边,笑着说道:“桂花嫂子,这顿顿饭可是都麻烦你了。还别说,这几日,桂花嫂子的手艺,把我老王头嘴巴都吃馋了。现在啊,我一闻着这饭香啊,这,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李桂花抿嘴一笑,道:“他王叔,你这又拿嫂子开玩笑呢。你这走南闯北,又在酒楼干了半辈子的老行家,还愁吃喝不成?那‘杏花楼’好吃好喝什么没有?你还看的上我这两下子?”   王老头说道:“桂花嫂子,我说这话,可是半点牛皮都没吹。往日里,李掌柜老和我提起老嫂子的‘桂花鱼’。那家伙,拉着我这手能扯上半宿。唉,老嫂子,说起来,李掌柜这……唉不说了,不说了,让我看看老嫂子晚上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王老头欲言又止,故意打着岔子,但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瞟着李桂花。   李桂花听闻此言,怔怔的呆在那里,不由红了眼圈。她费尽心思将小翠打发出去,却是也想多打听打听李瘸子的事情,没料到这老王头那句‘桂花鱼’说将出来,却弄的自己眼泪欲奔出眼眶。   她抹了抹眼角,嘴角瘪了瘪,低声颤抖说道:"他王叔,不知道那李掌柜最后,最后咋样了?他……他能逃出那帮恶人的手掌么?"   王老头看着李桂花这表情,已然知道她心思,说道:"老嫂子放心,李掌柜却是有心之人,我跟随他走南闯北也有数年之久。对他为人十分熟悉,他这人想事很是周全,既然他已经想到这一层,估计十有**已经平安的逃了出来了,你就放心吧。   李桂花又将眼角抹了抹,挤出些笑容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老王八蛋这些年一个人活的风流快活,哪里还要我替他操心?我现在只盼望着早日将我闺女小翠许了人家,我这心也算操到家了。"   王老头闻听此言,却是挤了挤眼睛,猛的流着两行热泪,哭诉道:“老嫂子啊,你这就误会李掌柜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少次都和我唠叨着你和小翠。他为了能见到你们娘儿俩,却是想尽一切办法,将‘杏花楼’开在‘流水轩’对面。   但是,虽然近在咫尺,他却是无数夜晚只能默默的站在那楼的角落,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念着,有几次我都看不下去了,劝他过来‘流水轩’看看。他却说,老兄弟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希望到那边走走看看的人么?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说我,我这十几年来,欠她娘儿俩的太多太多了。我哪里……哪里还有脸过去……老嫂子,你不知道他一个七八尺的汉子,提到这里却哭的如同一个三岁孩童一般……老嫂子,李掌柜他,他心里苦哇……"   李桂花听到此处,如何还能掩饰的住自己的情绪?她狠狠的咬住嘴唇,任由泪水肆虐着脸庞,低声呜咽着。几十年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想哭过。   王老头也早蹲在地上捂住鼻子哭开了,他边哭边道:"我的瘸子兄弟啊,你说你这些年有多苦啊,这么多年,你说你唯一的希望就是和小翠娘儿俩团聚,临了,临了,却也是没有实现啊……"   人世间充满了生离死别,有哪种感情能比这更真挚呢…… 第五十九章 王三的诡计   小翠来到村头,顺着大路左望右看却不见人影。心里不免是一阵埋怨:“娘这人也恁是会使唤人,这都是没有影子的事偏偏要我来做。腿长在他们身上,什么时候回来,谁能把握的住?"   她兀自暗觉一阵无聊,伸手从路边葱绿的草丛中扯下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口中,强打起精神,抬眼目不转睛盯着大道。又等了片刻,却依然没见人影,她这心中顿生出千万般失望来,转身拔脚欲返回屋。   正在这当口,却看见远处闪出几个人影出来。小翠停了脚步,又细看一阵,为首的是两匹黄彪马,马上分别骑着的是两位女子的模样。一位娇小玲珑,却是李婉儿,另一位年纪稍长,她却是不认识。她二人的身后,只见一青年男子,步履蹒跚,深一脚浅一脚,很是狼狈,她又细看,那人却是王三。   待几人行到跟前,小翠满脸笑脸迎了上去,行了一礼道:"婉儿妹妹,一路辛苦了。"说完,她又转了身,冲李玉蛾行了一礼,口中言道:"相必这位就是婉儿妹妹的尊师了?小翠这厢有礼了,敢问真人如何称呼?"   李玉蛾听罢,只是用眼角斜了小翠一眼,轻挥拂尘,未言片语,直直的打马从小翠身边闪了过去。她这一举动,引的小翠嘴巴长的大大的,好不尴尬。   李婉儿看在眼里,微皱眉头,心知师父心高气傲的脾气,又溢了出来。她本有心向小翠致歉,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怕遭李玉蛾的训斥,故而又将话语返了回去,只是给小翠做了一个致歉手势,也忙打马赶了上去。   李婉儿师徒二人奇怪的举动,惹的小翠生了气劲来。她看着二人背影,心道:"哼,好大的架子,本姑娘好心好意,跑出这么远的路,又主动献媚。呵……人家可倒好,屁都不放一个,哼都不哼一声。当咱这热脸倒贴在冷屁股上了不成?"   小翠想罢,心中顿生一股无名火来,她皱着眉头,撅起嘴巴,恨恨的跺着脚,嘴里又暗自哼唧几声,兀自发泄一阵心中积郁,这才觉得心情舒缓许多。   小翠降了怒火,转过身来,却瞧见王三耷拉着脑袋,正无精打采的欲从她身边走过。   小翠瞧见,气又不打一处来,心道:"哼,好你个王三,本姑娘与她二人交情不深,她们不理会本姑娘也倒罢了。怎么着,到了你这头,你也打算来欺负姑奶奶不成?这可真是气死本姑娘了,看小姑奶奶给你好看!"   小翠想罢,紧走几步到了王三跟前,猛的伸出秀手,一把攥住王三的耳朵,愤愤的喊道:"好你个狗日的王三,带着靓妹子出去溜达一圈,这心气儿变高了是不是?眼里再没有俺这个姐姐是不是?他们不理我,你狗日的也和他们一起来欺负我是不是?快说!"   小翠这一着使出了**分力气,她本料得自己这一招使将出来,王三肯定会如同往日般,先投一个笑脸过来,然后再花言巧语讨饶一番。岂料,今日她这一招使将出来,王三却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只是转过头,一双满眼忧郁的眼神看着小翠,眼角边却是有一圈屈辱的泪水来回荡漾开来。   小翠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王三。往日里,王三活蹦乱跳若同一只猴子一般,但现在她眼前这个王三,仿佛丢了魂魄的僵尸一般。   小翠心道:"哎……今日怎么个个都如同中了邪一般。娘那里急吼吼的将我赶出来,非要让俺无事和这李婉儿师徒献殷勤;李婉儿却也奇奇怪怪,不着言语;最奇怪的还要算王三这死猴子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今日怎么如同一只被脱皮抽筋的猢狲一般?嗯……待我去问个究竟。"   小翠想罢,松了手,正欲启齿讯问。鼻息里却渗进几分怪怪的味道来,这味道甚是奇怪,起初小翠以为是王三身上的汗臭味道,又嗅了几下兀自感觉却又不是。她冥思了半晌,这才醒悟过来,抬起脚冲着王三小腿上就是一脚,口中喊道:"王三,你这小畜生,你……你都多大个人了……却竟然还尿裤子?我呸、\呸、呸、呸、呸、呸。"   "呜……呜"小翠这一声骂罢,王三竟然放了嗓子,蹲在地上抹起眼泪来。他哭了半晌,这才吐出苦水道:"你,你还说。我……我差些连着小命都保不了了呢?若不是兄弟我脑瓜子灵光,若不是瘸子叔离开时给俺一道“免死金牌”,现在你看的就不是一个还能和你对上话的“小畜生”,或许就是一具冷冰冰的“死畜生”了,哇……呜"   王三哭的如同泪人一般。小翠既觉好笑,又暗暗生出一丝怜悯出来。她想象不到这世界上还能有何事,能让一个脸皮厚实的王三委屈到如此程度的?   待王三哭声小了起来,小翠这才嘴角一撇,脸上露笑道:"什么事情,竟然还能让大名鼎鼎的王三爷,哭成这样?哎呀呀,不应该嘛,不过你既然天天人前人后的喊我小翠姐呢,这也不能白喊,是不?三弟啊,你可以把你的委屈告诉我,让姐姐去帮你出头去。如何?"   王三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小会儿的工夫,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了。他抖抖精神,笑了笑道:“哎哟,小翠姐说出如此贴心的话来,让三弟,三弟这心里,暖烘烘的。但不知小翠姐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只拿小弟来开心玩的?”   小翠瞪了王三一眼,撇了撇嘴道:“哼,你看过你小翠姐空口白话过没有?我敢说,本姑奶奶干起事来,却比你这货,强上百倍万倍,你信不信?”   王三眼珠儿一转,心里暗暗道:“这真是天助我也,想什么来什么!那李玉蛾欺人太甚,老子正咽不下这口气呢,又来了个爱出头的姐姐。哼,我若想出坏主意,自己去干,难保不让李婉儿发现。万一露了馅,自是淡了我和她俩人的情意。我若想招儿让小翠去干,哼哼,这事就妥妥当当了。大仇得报之后,我若到时再灵机一动,来个英雄救美的活计,这……嘿嘿……”   王三想罢,心中一阵奸笑。面上却露出一副哭丧脸,道:“小翠姐为人,弟弟怎敢不信?桂花姨常说,小翠姐就是跟那花木兰一样样的,这霸气绝对没的说!”   小翠被王三这句话微微一捧,心中万般舒畅。她嘴角扬起,道:“好就冲你这句话,三弟这仇,就全包在你小翠姐身上了。”   她这话音落罢,王三一抹嘴巴,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第六十章 中计   小翠和王三回到小院时,老王头已经在院中摆好酒席了。   王三一早被李玉蛾折腾的死去活来,后又跟在两匹黄彪马后面走了大半日的时辰。这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   他隔着半里远,就已闻到饭菜的香味。进得院门,他一双眼睛瞟见饭桌上的酒菜,口水顿时拖了半尺来长,脚步哪里还移的动?   王三盯了半晌,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本有心来捞些甜头,却又见老王头站在饭桌旁边,一时心里也是万般忐忑。   思量片刻,他欲转身离开,但才迈开几步,那肚子中的馋虫却实在是无法控制。又稍稍犹豫,他回了头,舔了舔嘴唇,咽了几下口水,缓缓走到桌子前,道:"老王叔,今晚桂花姨都做了撒好吃的来?"   老王头抬首看了看王三,呵呵一笑,抬手指了指桌上道:"看看,这不都在这里了么。"红烧辣子鸡","红烧脆猪蹄","酱溜脆皮鸭",还有那个,那个是你桂花姨最拿手的"桂花鱼",哎呀呀…..说的我老头子这口水快流下来了。"   王三哦了一声,心里更是如同吞了一窝耗子一般,痒痒的紧。狠狠的砸吧砸吧嘴,又咽了些口水,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出来。   老王头见状,迎上两步,眯着眼,笑道:“你他妈小子,又动坏心思了是不?你桂花姨可是三令五申让老子提防你呢。我可警告你,要是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使坏,老子可饶不了你小子。"   王三眨巴眨巴眼睛,撇了撇嘴道:"老王叔你怎就恁小看人呢?咱们这爷俩按说认识也不算短了,俺王三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老王头撸了撸胡须,笑道:"哎哟,我的王三爷。我老头子就是清楚三爷的为人,这才站这里兢兢业业,侯了半个多时辰了。桂花嫂子可是说了,横竖见着你,就得将眼神瞪的大些才是。"   “噢…...”王三摸了摸下巴,眼睛一转,眼光却是停留在那"酱溜脆鸭"的鸭腿上。他笑了笑说道:"哎呀呀……有老王叔在这里掌舵,俺王三哪里敢瞎胡闹么?不过,俺桂花姨一个人一小会儿的工夫,竟然做出这么多菜来,真是让王三大开眼界啊!“   “那是,别说是你,连我这在厨房滚了半辈子的老家伙都佩服的紧呢!”老王头眼光柔和了下来。   王三见有机可乘,故意惊诧道:“老王叔,你看那……那鸭子腿那里,怎么……怎么有一块黑黑的斑记啊。哎呀呀……桂花姨也太不小心了。咱这晚上招待的可是贵客,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还是老王叔你刚才不小心……"   老王头眉头微微一皱,一脸迷茫,口中喃喃道:" ‘黑斑记’?不可能啊。我刚才却是一个一个菜从厨房里端出来。早知道今日有贵客,你桂花姨可是反复叮嘱过要小心的,我,我……"   王三又暗自咽吞了一口口水,笑道:"哎呀呀……依老王叔这认真劲头,绝对不是老王叔这里出了纰漏。我想可能是桂花姨,刚在厨房不小心将灶火放的大了些,所以……不过,今天这贵客,可却是是相当讲究的人,若让人家看到可不好噢!"   老王头抖了抖胡须,抹了抹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他妈的,邪门了!我老汉刚才都检查过了,确实没有看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老王头说完,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摇了摇头,说道“王三,你说的那黑斑在哪呢?指给叔看看……哎呀,这让客人看到确实不甚妥当。”   王三忍住心中奸笑,指着桌面,大声道:"哎呀,老王叔那么明显的一大块黑皮,你看!看!不就在那里么。"   王老头又被王三唬的瞪大了眼睛,再仔细看了好几遍还是摇头。   王三装出一副万般失望的模样,咧了咧嘴,跺着脚,喊了起来:"叔,那不就在那里!那里么,你看!你看!"   他越说这事儿好似越真一般,越说手越靠近那鸭腿。"哎哟哟,王叔,你看这不就是么!"王三话音落罢,那肥硕流油的鸭腿已然到了王三的手上了。   老王头直愣愣的看着,却还以为王三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王三装模作样将那鸭腿左右翻看一番。猛然之间放在嘴巴里,狠狠的咬下一大块肉来。巴巴将肉的吃完,又咽了下去,这才拿着剩余的鸭腿,伸到老王头跟前道:"好了,王叔刚才那块脏东西被我吃掉了,剩下的你可以放回去了噢。"   王三这"一看、二拿、三啃"的工夫甚是熟练,待老王头反应过来,一条肥硕的鸭腿只剩了一半了。   他再想找王三,却哪里还能见到王三的影子?老王头拿着那条鸭腿半晌,撅起起胡子嘴里咧咧骂道:"王三,你说你这个狗日的,怎么恁他妈的坏呢,我……我日你先人了……"   他这话音未落,却碰巧李桂花从厨房拿着碗筷走了出来,看见老王头如此,却是想说却也不好说。老王头也碰巧看着李桂花,老脸上不由一片通红,好不尴尬……   **********************************************   天空只剩下一些余辉时。   李桂花,老王头,小翠,王三几人都在饭桌上坐了下来。   坐等半晌,却不见李婉儿师徒的身影。李桂花一阵心急,张开嗓子,奔着屋内就喊了起来:"婉儿,婉儿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出来吃饭了?"   她连喊两遍,屋内却音信全无。   李桂花嘴巴喃喃道:"这倒是怪了,这师徒二人怎么神神秘秘的。招呼都不打一声,一头钻进屋子里,就不见了人影。"   小翠心里有气,听了李桂花的话,撅起嘴道:"娘,你也真是。人家那都是大家出身,怎么会看上咱们这些乡村野食呢?咱们喊两嗓子意思意思就得了,省的让人家说咱们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王三早就看好另一支鸭腿了。他边流口水,边撺掇道:"是呀,桂花姨,小翠姐说的却是一点没错,咱们就先吃饭吧,侄儿这肚子,饿的早就前胸贴后胸了呢。"   他边说边嬉笑,一双手又慢慢向那鸭腿伸了过去。只是手没到,却冷不定的从旁边杀出一双筷子,狠狠的朝王三的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过,王三像似被蛇咬了一口一般,忙把手缩了回来。口中兀自“哎哟哟”叫个不停。   待再看时,却是老王头在讪笑,说道:"小王八羔子,爷早防你这手了,刚才让你小子算计,你还来,当你王叔是假人不成?"   李桂花和小翠看着也哈哈大笑。待笑罢,李桂花道:"你们两个小东西,没有一个好货。人家无论咋说都是客。咱虽然是乡野土人,但这礼数却不能少,懂不?"   她说罢了,又冲屋内喊道:"婉儿姑娘,婉儿姑娘,快出来吃饭罢,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时间不大,门板"吱呀"一声开了。李婉儿从屋内缓步而出,走到饭桌边,行了一礼,道:"婶子,王叔,让你们久等了,真是对不住了啊。我师父身体有些小恙,就过不来了……"   李桂花嗯了一声,说道:"真人一路风尘仆仆,确实辛苦。小翠,去给真人盛一些饭菜,让婉儿姑娘端进去罢!"   小翠听罢,却是高兴的应了一声。她起身时,又看见王三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   工夫不大,见饭菜送进屋内,几人这才开始用饭。   又过片刻,只听婉儿屋内传出"啪嗒"一声响动,将几人吓了一跳。听那动静,却是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 第六十一章 半条青虫   王三听着这阵声响,嘴巴里兀自啃着肥硕流油的鸭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下午未回屋之前,他早就与小翠密谋了半晌。   “小翠姐,你说给弟弟出头却是真的事儿?还是只给弟弟逗个乐子玩呢?”   “怎么?王三,你却是不信我的话么?你尽管把你的委屈事儿说给小姑奶奶听,然后再让你看看本姑奶奶的手段。”   “那好,那弟弟可就说了啊。今日把小弟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却正是刚才从你身边骑着高头大马,连瞧都不瞧你一眼的,李婉儿的师傅!”   “噢?就是那个目空一切的道姑?”   “姐姐又错了,人家那不能称之谓‘道姑’,人家要自称为‘真人’!”   “我呸,什么狗屁真人假人的。可惜了姑奶奶这张热脸了……”   “那不正好,姐姐刚好借这个机会将你我两人的仇怨一起报了!”   小翠沉默……   “好……好是好,只是却是有难度!若是让俺娘知道,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哼哼,刚才还说的好好的,这还没转眼就反悔了,唉,这女人啊就是不可信!”   “谁不可信了?我只是说有难度,又没有说不去。你别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吧。”   “小翠姐也别担心,小弟知道姐姐的为难之处。小弟这心里却是早有计较,姐姐只须顺着弟弟的主意,肯定能整的那个死道姑哭爹喊娘的。而且,桂花姨也根本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怎么,你有好主意,说来听听!”   “恩,我料得李玉蛾这等清高之人定会有身份之嫌,不会与我们几人同桌而坐一起吃晚饭。”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嘿嘿,下一步就要看姐姐有没有胆子了!”   “小兔崽子,你这就是废话。本姑奶奶都允诺你为你出头了,自然不会和你瞎胡闹。只要你说的出好办法,本姑奶奶肯定去做的。”   王三奸笑……   “她不出来吃饭,并不是说她不吃饭对不对?她不出来,肯定让咱们送饭进去,这就是给咱们机会啊。”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往那饭里掺和一些东西?”   “姐姐果然聪慧,果然一点就透。”   “可是往里面掺和什么东西呢?难道也放些泻药,害这道姑拉肚子不成?”   “不,不,放这些东西很快便会露馅,再说上次一下子都把这神药使在‘曳罗河’那帮孙子身上了,咱身边也没有这玩意啊。”   “那,那怎么办?”   王三冥想片刻……   “嘿嘿,姐姐,弟弟有主意了。我去找条菜青虫,然后我将那虫子割成两半,你盛饭的时候,将其中一半埋在饭碗里面。”   “噢,你要恶心她啊?可是,为什么要埋半条虫进去,整个放进去不是更能让她恶心么。”   “哼哼,放一条整的,万一没咬到嘴巴里,咱们不是白费心机了。放半条么,只须她看见便可,到时候,谁知道另外一半去了哪里了?”   小翠先楞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相视大笑起来。   *********************************************   王三心道:“听这声响,我与小翠的计谋肯定已然成功。想必现在那‘过天真人’肯定是恶心的死去活来,好几天要吃不下饭了吧。哼,谁不惹偏偏要来招惹小爷,活该!”   李桂花和老王头面面相觑,却不知发生何事?她愣了片刻,忙起了身,奔进李婉儿屋内,查看究竟。   李婉儿所住房间的地面之上,跌碎的碗筷夹杂着饭菜一片狼藉。   李玉蛾被李婉儿搀扶着,蹲在墙角发出“呕……呕”一阵声响。   王三手里拿着还未啃完的鸭子腿在前,小翠也是带着笑脸紧随其后。两人晃晃悠悠的走到李婉儿的门口,贼头贼脑的往里面张望。他们瞪大了眼睛准备看李玉蛾出丑的大戏。   两人看了一会,又听着李玉蛾不停的作呕声。   小翠笑了笑,用手戳了王三一下,道:“嘿,狗崽子,这次又让你得逞了!你说你这狗脑子是怎么长的?里面装的都是这乌七八糟的鬼主意,看这架势,可是将这老妖精恶心的不轻。”   王三嘴巴里嚼着鸭腿,缓缓道:“哼,这老妖精也不看看惹得是谁?我王三爷是那么好惹得么?小翠姐你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嚣张,那一把拂尘差点没把我王三爷的小命给收了去。”   小翠瞥了一眼王三,打趣道:“快把你被那老妖精吓的尿裤子的事情,给姐姐讲讲,我觉得这个故事应该比较好听一些。”   王三瘪了瘪嘴,瞪了小翠一眼道:“小翠姐,你这是故意给兄弟难堪是不?你还别瞧不起兄弟,也就是你兄弟有这么坚强的身子骨。若不然,换了别人,早被这老妖精给吓的转世投胎去了,你信不信?”   小翠狠狠冲王三白了一眼,不再理会他,继续转眼往李婉儿的屋内瞧去。   却听李玉蛾猛的又咳嗽几声之后,屋内传出李婉儿的哭喊声:“师傅,师傅……你,你怎么了?你,你可不要吓唬婉儿啊!师傅,师傅你没事吧……”   这声音细细听来,无限凄惨悲凉,引得王三与小翠面面相觑,两人心中一阵奇怪。时间不大,又见李桂花慌慌张张的从屋内跑了出来。   小翠连忙问道:“娘,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婉儿妹妹怎么哭的如此凄惨?”   李桂花神色慌张,说道:“也不知怎么了,真人竟然吐血了,哎哟哟,吐了好多好多,吓的老娘这腿都软了。我赶快去找你老王叔看看去,问问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疗伤药。”   李桂花说罢忙跑了出去。   王三听罢,却是再也吃不下鸭腿了。他抹了抹嘴巴,想了片刻,道:“小翠姐,你,你在,在婉儿师傅的碗里…….”   王三话还未完,小翠便一个巴掌挥了过来,“啪”的一声拍在王三头上,颤着声音道:“你,你,你别瞎胡说啊。我,我可就是按你说的只给她放了半条大青虫进去。你看你这出的馊主意,可吓的姑奶奶这腿和心肝一起颤着。”   王三挠挠头道:“那可就见了鬼了,这半条虫能吓的她能成这样?哎呀呀,我只是要恶心恶心她,却不是要她的命啊。”   他这话刚落,却听见屋子里,李婉儿又一阵凄惨的哭声,两人再抬眼看去,李玉蛾亦然晕倒在地。 第六十二章 计中计   俩人正看的目瞪口呆,冷不丁头顶上却各自落了几个"雷子"下来,敲的两人头皮一阵生疼。   俩人抬头看去,却见李桂花正瞪着眼睛,满脸怒气。她拉了脸,口中骂道:"你们两个小畜生,还有些良心没有?不赶快进去帮忙,还当这里是演大戏不成?"   王三眨巴眨巴眼睛,愣了片刻,这才"哦"的应了一声。他‘做贼心虚’,虽然胸脯挺直,但脚下却早已微微颤颤。   他明白这就是自己苦等的"英雄救美"的最佳时机,但却又怕这事情若是露了馅,那却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三人移步到李婉儿近前,只见李玉蛾躺在李婉儿的臂弯里,眼睛紧闭,脸色煞白,嘴角胸前满是血迹,红通通的一片。李婉儿正手足忙乱的替她擦拭着血迹,脸上却早已经泪流成河,痛哭之声不绝于耳。   这场景引的王三心中不由又是猛一阵疼痛,他忙低了身子,柔声道:"婉儿,我……我来帮你吧,想必真人也只是操劳过度才会如此,你也不必太过于伤心,过个一时半刻说不定过会就好起来的。"   李桂花也是蹲了下来,劝慰道:"婉儿姑娘,王三说的对,你且也不必太过悲伤。我刚从老王叔那里讨了些固气凝神的药,先给你师父服了下去罢。真人乃是神仙的门徒,想必自会会逢凶化吉的。"   李婉儿想来,这荒小山村却是也无别的好的办法,只能含泪点头。   待几人七手八脚将李玉蛾扶上床来,小翠已经将地面清扫干净,又从厨房打来一盆清水过来送到床前。李桂花将毛巾用水湿过,又仔细的将李玉蛾的前后好一番擦拭。然后又将李玉蛾嘴角撑开,将药丸放在李玉蛾的嘴巴里,灌了些热水,让药丸就着热水慢慢的渗了下去。   待伺弄完这等琐事,李桂花早已满身臭汗。她起身用手腕擦拭过额头的汗珠,又缓缓安慰道:"婉儿姑娘,万事切莫往坏处想,这一顿药下去,希望能暂时稳住真人病情。真人乃是福大命大之人,肯定逢凶化吉渡过眼前难关的。"   说完这些,她又看看小翠,继续道:“小翠啊,今晚就让你就陪着婉儿姑娘在这里一起照看真人把。”   小翠有心推辞,不想呆在此处。但心里却是有些歉疚,她犹豫片刻,又看看床上李玉蛾的惨状,只好点点头无奈应了下来。   王三心中也早有计较,他见小翠点了头,也忙说道:"李姨,想必两姑娘家家却是没什么力气,今晚我也呆在这里,若有难事也好多个照应 "   王三这番话,李桂花颇为意外,他看了看王三,道:"难得你小子还有这份心事。也好也好,万一真人夜里醒了过来,你却是多少可以帮一些忙呢。"   李桂花言罢,出了门去。屋子里剩下三人,各有心事默然不语,一时间周围又安静下来了。   灯光婆娑,绰约的光撒在李婉儿的脸上,伴着颗颗晶莹的泪珠,让王三顿生万般怜爱出来。   王三有心上去说一番动听的话来,却碍着小翠也在身旁,话到嘴边,却又兀自咽了下去。   又忍过片刻,李婉儿的呜咽之音,声声却是刺痛着王三的心,他终于是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王三眼睛骨碌一转,挠挠脑袋,缓步到小翠跟前,道:“小翠姐,你说这事和咱有关系么?”   王三这句话,却是把小翠吓了一跳,颤着声,说道:“这个时候,你说这话,你是什么意思?这……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你可别瞎胡说哩。咱们那也就是一个恶作剧而已。要是谁说菜青虫能吃的人吐血,俺……俺就吃给他看。从小到大,俺不知道吃过多少条菜青虫来。那味道,可香可脆了。怎么会吃的吐血呕肺的,这……这吓唬谁来?”   王三见一句话,将小翠吓的半死,心中不由一阵暗笑。他忍了忍,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小翠姐,弟弟就是这么一说,你刚才说的话确实没错。谁要敢说这事和咱们有瓜葛,弟弟我第一个不答应。用不着你出手,我第一个就扔个半斤菜青虫到嘴巴里,给他们吃吃看看。”   小翠愣了片刻,白了王三一眼,道:“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婉儿姑娘正在气头上,若是她听见了,却不是又无端生出一番事端来么?”   王三瞥了李婉儿一眼,点了点头道:“小翠姐放心,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俩人不说,谁会知道?不过你知道弟弟这心都是豆腐做的,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流眼泪,指不定心一软就把事情给兜出来了。要不,要不,我先离开这里,坐在外面候着,若姐姐有事,只管叫上一声,弟弟立马进来,如何?”   小翠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伸手就往王三头上来了一个“雷子”,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绕来绕去,你就想脚底抹油,自己溜的快啊。我说你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好心,主动留在这里,原来只是讨个彩头。你做了好人,再拍拍屁股溜了。哼,想把小姑奶奶一个人留在这里,没那么撇脱的事情!”   王三假意面有难色,说道:“小翠姐怎的会如此看低兄弟?这事咱俩都有份,你看弟弟是那种毫无江湖道义之人么?”   小翠白了王三一眼,讪笑道:“你?你不把姑奶奶卖了我就烧高香了,还给姑奶奶谈什么‘江湖道义’。你若有道义就好好呆这里,别胡乱动心思。害的我这心里一直乱蹦”   王三皱着眉头道:“小翠姐明察,小弟确实没有其他坏的心思。只不过看着婉儿妹妹哭的这么伤心,又一晚上没吃饭,我这不是寻思去给她弄些饭菜充充饥么?”   小翠哼了一声,道:“行了,算我信你这一片好心。不过姐姐这里也长着两条腿,而且姐姐我也最爱去做这种热心肠的活计。你王三爷留这里,盛饭这事我去,我去,行了不?”   小翠说完,身子一转,风一般的跑出了门,她的身后,还跟着王三一句:“小翠姐,天黑,你小心点,别摔着……” 第六十三章 真真假假的眼泪   王三费了半晌脑子,终于将小翠支走,心中却是暗自欢喜。   这半天口舌下来,虽说还算轻松,但额头也不觉聚了甚多汗珠。他抹了抹额角,转过身,缓步走到李婉儿身旁,轻咳两声。   李婉儿抬首看王三,她的眼里,仿佛含着深秋寒冬腊月天一般,满是悲凉。王三只看的是一阵心疼,他认真的打量这个处在他面前的女人。她的一根头发,一缕发梢,一个眼眸,一道泪痕。这一点一滴,一细一处,让王三每一个毛孔中顿充满了莫名的冲动。他,很想冲上去,将这个女人抱在臂弯里,然后任其自在里面挥洒悲伤。他,更很想像呵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去呵护她。他受的了辱骂,殴打以及各种苦痛,但他受不了,受不了李婉儿这种孤苦无援的眼神。   他想跨出这一步,走上前去。思量片刻,他却还是忍住了。   王三又故作姿态轻咳两声,他想说出几句好听的话语出来。但刚才想好的满腹安慰的话,到现在却一句也拿不出来。   片刻时间,他的额头之又满是汗渍。他暗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咂咂嘴,静下心来。这才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含糊道:"那个……那个……桂花姨让我来问问,看,看妹子是不是饿了,让我给妹子拿些饭菜过来……"   李婉儿只是低眼垂泪,却是没说话。   王三见状皱了皱眉头,瘪了瘪嘴唇,又道:"噢,刚才老王叔过来说了,你师父这毛病,他年轻的时候见过。哎……也不是大毛病,吃了他的药,过一晚准好!"   王三这番话罢了,李婉儿依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却还是哭。   王三抓了脑门,心道:"哎,他妈的,这娘们儿怎么如此泪水!掐指一算,哭了该有两三个时辰了吧?这亏得是她师父只是病了,万一却真是死了,她得要费吃奶的劲头去哭了吧?想当年俺爹妈去的时候,俺也不过嚎了两嗓子也就罢了。她这种哭法要哭到甚么年月去?哎……他妈的,想搂又不敢搂。放着不管罢,她这哭的又让老子这从心到肝都是疼的。这,这他妈的该怎么办呢?"   王三又是一阵猛的挠头,暗暗沉思了半晌,一道主意上了心头,"不就是哭么,看谁比谁会哭,老子不信就整不了你了。"   王三想罢,他先将眼睛半睁半闭,酝酿了片刻情绪,然后猛的一嗓子嚎了出来。这一嗓子来的又猛又急,兀自将正在暗自垂泪的李婉儿也是吓了一跳。   王三闭着眼睛,只管干嚎道:“哎呀呀……我苦命的爹娘啊……你们……你们的死的好惨啊。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就丢下儿子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哇。爹啊……娘啊……你们,你们走的太早了,儿子被人欺负,被人白眼,也没一个人来管啊……”   王三这一番凄惨的哭诉,引的李婉儿心里一阵发愣。自己为自己的师父伤心,却不知道王三为何在这身边哭她爹娘是何意?她有心不理会,却又见这王三哭的比自己更是犀利数倍,心里也又些不落忍。她擦拭了眼角,哽咽道:“我在这里哭诉,你却为何来凑热闹。你父母不是早已经去世已久么,为何你到今日又来哭诉?”   王三见李婉儿已然上钩,心中又一阵暗喜,但他只是摆摆手,却也不理会李婉儿。又一个劲头的闭着眼睛,继续有模有样的哭道:“爹啊……娘啊……你们可不知道,儿子自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没有衣服穿,也没好好吃过一顿饱。去年三九寒天,儿为了填肚子还打着赤脚跑到隔壁村里去讨饭。儿子命苦,倒霉也算倒到家了,还没走到半路,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却把脚给崴了不说,竟然把吃饭的家伙也给弄砸了。儿子忍着疼好不容易要到几碗冷干饭,却又在半途被几只野狗盯上。它们见儿子手里有饭食,却是一个劲的拼命来追。儿子拼命的跑,结果儿子这两条腿的自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身子被这几个狗日的在屁股上咬了几块大伤疤,连好不容易要来的饭食也被它们抢了个一干二净。哎呀呀……爹啊,娘啊……你们不知道儿子有多苦啊!”   王三这次为了演的逼真,却是连眼泪,鼻涕也使将出来了,只引的李婉儿傻楞愣的看着。他这有一嗓没一嗓的胡扯八道,让李婉儿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竟连刚才自己的悲伤却是也忘记了。   王三明着抹泪,暗中却又兀自偷偷的看了李婉儿一眼,见她有好转迹象,心里暗喜。   这个当口,恰巧小翠捧着饭碟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王三在哭天抹泪,倒是轮着李婉儿楞在那里傻傻的看着。   她顿生疑惑,端着饭碟走到李婉儿的旁边,观瞧片刻。眨了眨眼睛,问道:“妹子,这王三,王三是怎么了?咋忽然生出如此多的猫尿出来?”   李婉儿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小翠,脸色顿生羞涩,连忙答道:“小翠姐,王三这人也甚是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跑到我身边来。然后便无缘无故的哭了起来。这声音却是连我都吓的一跳!”   小翠将饭菜放在桌上,也左右瞧看,没看出端倪。但王三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他嗓音兀自又加了几倍,喊道:“哎呀呀,爹啊……娘啊……你们也睁眼看一看可怜的孩儿吧!今年五月端午,儿子就为了与邻街道的小李子争夺一个苹果,打将起来。孩儿力气小,那狗日的力气大。结果,结果,被他和几个小子按在地上,一阵好揍。爹啊,娘啊,你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给儿子做做主啊。”   小翠和李婉儿都看不明白这王三到底是演的哪一出戏,两人一左一右见王三哭的是特别悲伤,竟也不由跟着眼睛一酸,红了起来。   小翠道:“三儿兄弟,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咱就不要再去想了啊。你看你这嚎的,弄的我这心里一阵难受……”   李婉儿也柔声劝慰道:“王三哥,小翠姐说的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走不过去的道儿呢?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就别再想着念着了。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后还不能走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么?”   王三看着两人都是在万般认真的给自己摆大道理,差点没乐的笑了出来。就在那一阵奸笑,快奔出脸庞的一瞬间,又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王三又假装大伤刚愈,脸挂伤痛,缓缓说道:“你们都说的有道理。那好,我不哭了。不过我有个条件,我不哭了,你们谁也不能再哭,可行不?”   两女子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王三说道:"好了。我不哭了。"   他抹了抹眼睛,一瞬间,他刚才所有的悲伤哀怨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竟如从未发生过一般。这般场景又让俩女子彻底傻了眼。 第六十四章 李玉蛾的遗托   王三得意洋洋,忘乎所以。小翠冷眼细观,又前思后想,已然知道又上了这狗日的鬼当。她急步上前,一把拧住王三的耳朵,瞪起一双凤眼,骂道:“噢……你这小兔崽子,什么坏事你都做绝。你觉得这么骗咱姐妹俩很好玩是不是?”   李婉儿脸上挂着泪痕,望着王三被小翠拧的咧开嘴巴‘哇哇’一通乱叫,一脸不解的问道:“姐姐,这是何意?这小子又使什么坏了?还请姐姐指教。”   小翠撇了撇嘴巴,又伸出另外一只秀手狠狠的点了点王三的脑袋说道:“妹子,你这人就是太过于实在,他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你还瞧不出来么,这小子那一堆眼泪里,哪里有一颗是真的?”   李婉儿仍是一脸迷糊,问道:“姐姐这话却是何意?这眼泪怎么还有真假之分别么?我分明看出他这眼泪却都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啊。”   小翠听闻此言,“扑哧”一笑,嘴角轻挑,对着王三道:“王三爷,你姑奶奶这嘴巴笨,说不出大的道道儿来,还是你自己给咱妹子说道说道吧。”   她话音落罢,手一使出劲力,引的王三眼睛挤在一起,又一阵杀猪般的嚎叫,道:“姑奶奶饶命,饶命啊,哎哟哟……哎哟哟,疼……疼……”   小翠道:“知道疼,就麻溜的给姑奶奶从实招来,你可是知道姑奶奶这手段,姑奶奶那一摊眼泪,难道都是白流了不成?”   王三咧嘴道:“说,我说,求姑奶奶先开开……开恩,先松松手,可行不?”   小翠瘪了瘪嘴,道:“松开,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先给两位姐姐说几句好听的软话来。若是说的顺了两位姐姐的意,便饶了你。”   王三一听此言,不敢怠慢,忙把双手抱在胸前,嬉皮脸道:“王三愿马姐姐,李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哎哟哟…..美若天仙,貌美如花……青春常在”   李婉儿看王三这窘态,抿住嘴巴一乐,道:“姐姐,不如就暂且饶了这小滑头,且看他这狗嘴巴里有何说道?”   小翠也被这句“美若天仙”说的飘飘然,轻哼了一声,松了手,道:“哼,算你狗日的今日走运,有婉儿妹妹与你求情,饶是饶了你。你快将你肚子里的坏水,一一倒了出来,若有半句隐瞒,哼哼……”   王三伸手揉了揉耳朵,眼角斜向李婉儿,生出万般含情默默出来。他本想借机说出实情,讨的一番彩头,但又看了一眼小翠,心中又生出几分羞涩出来。   他将本来想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挠挠头道:“其实弟弟这么实在的人,怎么有小翠姐说的那些玄虚?弟弟确实看着婉儿姑娘一阵悲伤,这才惹的兄弟一阵旧念涌上心头而已……”   他那眼光的流露却被小翠看个正着,她看了看王三又看了看李婉儿,似乎明了了什么,忙捂住嘴却是暗笑不语。   三人一番折腾,又互相找了闲话叨叨了几句,气氛又渐热烈起来。   三人说的真欢,忽然听的旁边一阵咳嗽声。三人一阵吃惊,转过头,去看。李玉蛾竟然将双眼睁开了过来。   “师父……”李婉儿先是一阵惊诧,而后又是一阵惊喜。她连忙迈开脚步,奔到李玉蛾的近前。   李玉蛾闻声,冲李婉儿笑了笑,她那刚才还苍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片红光出来。片刻的光景,比起刚才李玉蛾也显的精神许多。   李婉儿的心,又被这笑容引的一阵心酸,她想哭,却又怕李玉蛾看到自己伤心心里兀自也会不好受。忙将头转了过去,偷偷的抹了几把泪水。   王三见到李玉蛾突然如此精神,心中颇为奇怪,待他仔细再看,心中却顿时升起一片无名的哀伤出来。李玉蛾这哪里是有了好转?她这却是“回光返照”,只怕这李玉蛾却是没有多久的寿命了。   李玉蛾与李婉儿互相各自安慰了几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独自撑起身子起了身,盘腿而坐。又停了片刻,这才说道:“婉……婉……儿,为师却是有些饿了,先要进些斋饭。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李婉儿见李玉蛾竟然可以吃斋饭了,而且脸色变的好看了许多,她还道是老王头的药果真起了作用,心中兀自一阵欢喜。忙点头道:“师父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您老人家能进得饭食,徒儿这心里也就放下了。”   李玉蛾含笑颔首道:“想必是为师一路风尘仆仆,偶感风寒而已,却是无甚大碍。婉儿切莫过多担心。为师要进饭食了,你们……你们……”   李婉儿知道李玉蛾的话意。她忙抬起头冲王三和小翠使着眼色,挥了挥手。   小翠心里暗自奇怪,心道:“这真人也甚是怪异,病才见好,却又要耍起幺蛾子。吃个饭还要赶人出去,真是没见过。”她本就不愿意在这里呆,李玉蛾既然这般说,她也求之不得。小翠对李玉蛾行了一礼,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独自一人先迈步出了门去。   王三见小翠闪身出了门,这屁股下面也兀自也闲置不住了。他看了李婉儿一眼,忙也挪动脚步,欲跟在小翠的身后出的门去。   岂料他未动几步,却见李玉蛾冲自己一笑,这笑容颇为神秘,还未待王三缓过神来,却见李玉蛾轻启朱唇道:“王三,你暂且留下,我有话要与你讲。”   “有话与我讲?”王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皱了皱眉头,左右张望,又看着李玉蛾小心的问道:“真人……真人却是在叫我留下么?”   李婉儿也是颇为不解,嘴巴抖了抖,问道:“师父,却是让王三留下?他……他……”   李玉蛾抖了抖眼神看着李婉儿,缓缓道:“你却是怕师父,又会为难王三是不是?”   李婉儿忙将眼光埋向别处,不敢接话。   李玉蛾笑道:“你放心罢,师父现在自有计较,我与王三却是有要事商议,你,你且也退了出去。”   “要事?”李婉儿心中又是一愣,但看李玉蛾脸上一脸肃然,她不敢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李玉蛾与王三。王三的腿又开始哆嗦起来,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早上还差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却是要为了何事单单把自己留下来?他低着头,不想说话,也不敢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李玉蛾轻叹一口气,说道:“你知道本真人将你独自留下来,却是为何用意么?”   王三抖抖身子,忙回道:“王三愚钝,却是…..却是不清楚,真人为何厚爱将王三留下?还请真人明示”   李玉蛾扬了扬眉角,笑道:“你愚钝?你这滑头却比很多人聪明百倍,本真人料想起来,能将令牌交予你手里的那个人,肯定也是早对你佩服有加了?不然,凭借你如此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重要的一块令牌在手?”   王三挠挠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玉蛾留下自己,却是为了一块白乎乎的牌子。这牌子非金非银,若不是李瘸子说它重要,说不定早被王三给扔了,每天将这牌子插在腰间,上个茅房都膈应的紧。   王三想罢,忙掏出那块令牌,说道:“噢,我却以为真人留下我是为了何事?原来是真人看上了这块牌子啊。真人若是喜欢,我……我就送给真人了。哎……这等小事情,只消婉儿姑娘给我打个招呼便可,何须真人绕这么大的圈子……”   李玉蛾听得王三又一番胡乱闲扯,不由皱了皱眉头,怒气上脸,喝道:“大胆狂徒,你竟敢胡乱掰扯,污蔑朝廷如此重要的信物!”   王三见李玉蛾生了怒气,也暗自慌了神,忙惊恐的说道:“真人切莫生气,我真不知道这是何等物件?只是当日救婉儿几人出洛阳之时,瘸子叔将此物交给我,让我带在身边,到了长安再找一个什么什么衙门的人。哎,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就听了个大概。我只料想到了长安,让老王叔陪我去将牌子交了便了。我心中不敢有污蔑什么什么信物之念头啊?”   李玉蛾缓了口气,又微微一笑,点点头,喃喃道:“我说呢,我大唐还从未听说有如此年轻的监察使。不过,以我来看,你却是真能胜任此职。既然那人将令牌交给你,按照朝廷密规,你就是继任那人的监察使。你就有责任为大唐的安危付出你的一切,你懂了么?”   王三抬眼看李玉蛾,只见她眼角散发出一股威严之气。那股气直惊的他内心又一阵乱颤,,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道:“真人有何吩咐,单说无妨,王三听从便是。”   李玉蛾点点头,说道:“婉儿与我虽是师徒,但却情同母子。我看的出,你们彼此对对方都有几分情意。我自上次与安禄山那帮叛逆一战,负重伤而久未愈,到今天,我自知我大限将至。哎……”   她说道此处,眼睛紧闭,抬头向天,深深的叹息一声,又继续道:“我昨日已从婉儿那里,知晓了你的一些情况,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你知道婉儿身系大唐安危,所以,你今天必须在我面前发誓,你,你要用生命担保必须将李婉儿护送到她姨夫郭子仪处。你能做到么?”   王三见李玉蛾说这番话时,言语中充满无尽的悲凉,他的心头不由一热,忙弯膝跪在李玉蛾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真人放心,我王三拿生命向真人担保,若我王三不能把婉儿送到郭子仪将军军中,我自当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李玉蛾点点头,感叹道:“我自幼从我师父‘摩天真人’学习修行,这几十年来,本料知已经修了一双慧眼,却不料最终还是命丧在一帮我信任的人手中。今日却要把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我最不信任的人手里。天意,天意啊!”   她言毕,又继续道:“我那包袱中有一本书,你且取了出来。”   王三点点头,从床角的包袱中,取出一本书,凑着灯光,只见上书几个大字“真人修言”。   李玉蛾道:“此书,乃本门传家之宝。我本欲将此书传与婉儿,只是,她天生柔弱却不能担此大任。今日,今日我将此书传与你,你且要细细研究书中奇门异术,若是在你今后的人生路途中,可以帮你一二。我,我也就知足了……”   王三听完李玉蛾这一番话,心中自又是一番感慨。他眼中早已经是热泪盈眶,忙又跪拜,连连叩头,口中喊道:“多谢,多谢真人……”   待他言毕,却未听见李玉蛾答话,再抬眼细看时。只见李玉蛾已将头垂向一处,双眼紧闭,却是已经升天而去了。 第六十五章 雪上加霜   一场雷雨过后。天空中挂起一道彩虹。   平素里万般妖娆、七彩斑斓的彩虹,今日伴着山岚深处一阵凄惨的哭泣声,却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今时今日,它看上去更像一座桥,一座通向天堂的桥。   山岚高处,一座新起的坟堆前,白色的纸钱散落在山地之上,经过风雨的洗礼,它们被吹的七零八落,随风四处飘散,但那逝去之人留下的哀怨却显得更加凝重了。   李婉儿披麻戴孝跪坟堆前。她全身早被雨水淋的湿透,脸色煞白,乌黑的秀发此时也凌乱的横七竖八的贴在面颊之上。她的目光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额头上一片紫青之色。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她像一只木偶一般,只是木然的将头一下一下狠狠的磕在面前的泥水坑里。   她每磕一下头,是磕在地上也是磕在小翠和王三的心头之上。   “王三……咱们……咱们……得想个法子啊……不能让她这样下去了,再……再这样,她,她会死的……”小翠颤抖着声音,一双手紧紧的掐着王三的胳膊。她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王三的皮肉之中了。   王三拉长着脸,却如一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只是几滴眼泪挂在他的眼角,他平静的看着李婉儿的一举一动。   “王三……王三,你……你是个死人啊!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婉儿妹妹这么磕死过去么?”小翠狠狠的晃动着王三的胳膊,悲怆的喊道。   王三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口气,回过头,伸手轻拍了拍小翠的肩膀,缓缓说道:“若是劝她,反而让她更伤心。她想哭就让她哭,她想痛就让她痛去吧。待到哭过痛过,她自然会好起来的。”   小翠实在是看不下去眼前的一幕了,她更不能理解王三如何能说出如此一番冷漠的话来。她用手狠狠的在王三背上拍了一掌,又将身子转了过去,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山岚中,忽然一阵阴风吹起,引的王三一阵生冷,浑身不禁一个冷颤。待冷颤过后,他再看李婉儿时,却发现李婉儿已经歪倒在地。   “婉儿……婉儿”王三如梦方醒,大叫几声,忙奔了过去。他一把将李婉儿从地上扶起,紧紧的拥在怀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之音,又在山岚之中响起。   ……   “醒了……醒了”李婉儿睁开沉重的双眼,耳边响起一阵欢喜的女声,她抬头缓缓看了过去,却是小翠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额……额…..小翠姐,我……我……我这是在哪里?”李婉儿低垂着嗓子,问道。   这一声,问的小翠心里兀自又是一酸,引的她眼眶中的眼泪又欲奔涌而出。只是,她心中怕自己若是这么一哭,又会再次勾起李婉儿的伤心事来。她忙用手紧紧的捂住眼睛,强装笑容道:“刚,刚,又下了大雨,咱们……咱们在山洞避雨呢。”   她此言落罢,又转过头,颤抖着喊道:“王三……王三啊,你在干吗呢?快,快,婉儿姑娘醒了,你快过来……”   王三正在弯着身子向旁边火堆里加着柴火,听到小翠喊叫,他忙“哦”的应了一声,急转身,走了过来。   小翠见有了王三过来解围,忙起身跑出山洞去。出了山洞,她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仰首向天,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李婉儿醒来,王三满脸堆笑。他的眼中充满了无数的怜爱,柔声说道:“婉儿…..婉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这傻姑娘!怎么如此糊涂,难道你不要命了不成?”   “我……我……”李婉儿眼睛一闭,她将头歪向一侧,两行眼泪又流了出来。   “别……别……哭”王三的声音竟然也是颤抖起来。他嚷了一声,却也禁不住转过身去抹起泪来。   又过了半晌。   王三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挤出几分笑,转过身,说道:“咱不哭了好不好?真人临行前,三番五次的让我发誓,要我保护好你。你身体柔弱,你若再哭下去,万一哭坏了身子,真人晚上跑过来找我麻烦,我却不是一万个冤枉?”   李婉儿没答话,却只是用眼睛盯着王三,她的眼眶里却是还有几颗豆大的泪花在闪耀着,王三砸吧砸吧嘴,兀自又是一阵肝颤。   他见李婉儿这次却是没哭,心里暗自寻思:“噢……原来这丫头喜欢听我讲她师父临行时的话音,哎……好吧,为了让她不哭,我就再编几句哄哄她。”   王三想罢,又抹了抹鼻子说道:“真人还说,你小时候特别调皮。在你七岁的时候,有一次你跑去骑马,结果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坏了腿。真人对你一阵责骂,你那时候就像今日一般哭哭啼啼没完,还耍着小姐脾气……”   王三瞎话还未编完,却又见李婉儿眼睛一闭,几颗眼泪又掉落下来,说道:“你这坏小子却兀自又是胡说,我七岁的时候,真人还不是我师父,又怎的去骑马摔坏了腿,又怎的耍小姐脾气来的?”   王三听她此言,眼前一愣,心凉了半截,知道这次胡说露了馅了,眼珠一转忙改口道:“哎……我说的是十七岁,什么时候说是七岁了?你看,婉儿妹妹,你这哭哭啼啼的,连听话都能听出茬音来。若是这样下去,真人交待的大事,还怎么能完成的了?真人是为了国家大义而献身的,咱们若只是在这里兀自悲伤,那真人的血岂不是白流了么?”   李婉儿听罢,猛的将眼睛睁开,坐起身来,紧咬玉齿道:“你说的对,我差些将师父交给我最重要的任务忘记了。我不应该哭,我要坚强起来……”   王三听完这一席话,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来。却正在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响了起来。王三一回头,却是小翠。   小翠脸上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引的王三一阵奇怪。他连忙的问:“小翠姐,出了什么事情了如此慌张?”   小翠颤抖着道:“山下,村庄着起了大火,浓烟滚滚,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大火?浓烟?”王三独自喃喃几声,一阵不详的预感生上心头。 第六十六章 给点力量   山洞中,篝火堆上火苗寥寥。柴草‘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三人的心都猛烈的起伏着。洞壁之上,水珠顺着岩壁潺潺而下,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撞的王三心里一片慌乱。   他强按住慌乱,思忖片刻,皱起眉头,抬头说道:“小翠姐,你与婉儿暂且先在洞中呆上半刻,我一个人先回村探查究竟,若是没事我便回来接你们,若是……”   小翠将两手紧紧的攥在胸前,嘴唇兀自不停的上下抖动着,很显然她却是比王三更紧张。王三那句‘若是’后面的字还未说出来时,她已经瞪大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喷涌而出。她口中颤抖着道:“若是什么?难……难道……那些人已经……追来不成?不行……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我娘,我娘还在村中呢!娘……”   她抖抖索索的说了一通话,又凄惨的朝着洞口喊了一嗓,起了脚步就要往外走。王三见势不妙,一伸手将小翠紧紧拉住,说道:“小翠,小翠姐,冷静!要冷静啊!现在咱们还弄不清楚山下的情况。我,我刚才也只是信口胡说罢了,你却不必太过于担心。你听兄弟一句话,为了以防万一,你先在这里与婉儿呆在一起……”   小翠脸色煞白,一脸木讷,仿佛中了魔怔一般,嘴巴里只是喃喃道:“不!不!我要找我娘,我要去看我娘,我要下山……”   她话说罢,身子却猛然一抖,眼睛一翻,身子一软“扑通”一声歪倒在地。   “小翠姐……”李婉儿顿失颜色,惊叫一声,引的王三手忙脚乱的去扶。待将小翠扶起之时,只见她双眼紧闭,牙齿紧咬,嘴唇已是青紫。小翠早已是晕厥过去。   王三将小翠轻轻依在李婉儿怀中,人却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刚刚才费劲心机安慰好一个,这募地又晕倒过去一个。而且现在还搞不清山下什么情况,万一真的是“曳罗河”那帮人追杀过来,情况却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上次他带着几人,能从他们手下逃脱算是侥幸,这次,这次,怎么办?   王三想到此,身子也突然颤抖起来,浑身打着冷颤。这所有一切来的竟是如此突然,让他毫无准备,他很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越是想压抑心中的恐惧,那莫名的慌乱却越发来的猛烈起来。   李婉儿早已经有过类似的磨练。她只是慌乱片刻后,兀自早已冷静下来。她看到王三额头上沁出的串串汗珠,已经知道王三心中布满慌乱。她心思暗动,早有计较上了心头。   她想罢,低下头,脸色微红,柔声道:“王三……王三,你,你害怕是吗?”   王三转过头,看着李婉儿,身子仍然上下一阵抖动着。他强挤出几分笑容,逞强道:“我……我……怕……怕什么?我怕…….怕过么?我怕……谁?”   虽然他话语甚是强硬,但那字字句句迸出嘴巴之时,却是牙齿上下只打冷颤。   李婉儿看着眼前的这汉子,她清楚王三现在是能掌控全局的唯一最好的人选,他或许不是胆怯,他只是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境遇罢了。他需要有人给他力量,而现在能给他力量和帮助的只有自己。   李婉儿轻咳了两声,缓缓细声道:“你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一件重要的东西!”   王三的脸上笑了笑,嘴里结结巴巴道:“东……东西,重要……重要的东西。好……好……”他饶是如此说,脚下的步子却是颤颤巍巍,几步之遥的距离,王三却费了莫大的工夫才走到李婉儿的身边。   李婉儿心里此刻如一潭清水,宁静安详。她的明亮的眸子里流转着一片柔和的光芒,脸上虽然依就苍白,但已经满是万般平静。她紧紧的盯着王三的眼睛,一刻也未离开。   王三也是看着李婉儿,他的眼睛被李婉儿眸子里的一种神秘的光牵引着。李婉儿没说话,但她的眼睛却仿佛一直在对他说话,给他温暖和鼓励。   王三缓缓蹲了下来,停在李婉儿的身旁。   李婉儿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几分笑容,那笑容如此的美丽,仿佛雨后灿烂的花朵,王三觉着自己有几分醉了……   李婉儿又用羞涩的声音柔声道:“你且靠过来,闭上眼睛……”   王三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下意识的顺着李婉儿的意思,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知道有事要发生,他猜到是什么事要发生,他期待那事的发生。他虽然心中仍是紧张,只不过这紧张的背后是期待而已经不是恐惧了。   等待,等待…….只是片刻,却那样的漫长……   神圣的时刻终于降临了,王三只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息,缓缓……缓缓靠近。由远及近,只到他的嘴唇处才停了下来。当那温暖贴在他的嘴唇上时。他浑身一震,一股仿佛从世外回归的幽兰般的芳香,顺着嘴唇,传入鼻息,沿着他的九经八脉游走。他的五脏六腑顿时清醒了,那种胆怯的慌乱之气,在这巨大的力量下,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良久,待王三再睁开眼睛,一切变的清爽起来。他仿佛获得了重生一般,全身竟然充满无穷的力量。   他没有想到李婉儿会以这种方式来激励自己,当他抬头看时,李婉儿本来煞白的脸上已经羞红的如同桃花一般绯红。她将自己的头,深深埋下,却是不敢再看王三一眼了。   王三用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嘴唇,微微一笑,虽然仍是轻轻一碰,但那种酥酥软软,如同被无数针尖刺在心中那般感觉,却仍然存在他的心间。   李婉儿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这一吻中间却是又包含着千言万语。   王三却很想再停留一刻,那怕是短短的一刻。或许这只是一刻,也或许这将是永别……   “我……我…….”王三踌躇了半晌,想说几句能温暖两人心口的话来,结巴了半晌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咬了咬牙,“唉”的一声,猛的站起身,转过身,往洞外走去。   王三的每一步走的有力,却也充满等待。他在等待一个声音响起……   直到他快要出了洞口。王三清清楚楚的听到一个柔柔和和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哎……你……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王三笑了,笑的异常开心。他的眼角也不知什么时候,闪出几滴泪珠出来。 第六十七章 恶徒   王三出了山洞,兀自不敢怠慢,一路狂奔回到村口。   这个偏僻的山村,说是一个村庄其实却也只有三四户人家而已。据老王头讲,这里原本是李瘸子建立的一个秘密情报据点。到后来,由于形势需要,情报据点移往别处,这里就慢慢的荒废了。一直到李瘸子与刘麻子等人摊牌的前十几日,老王头才被李瘸子秘密派往此处,这才又将这里重新修缮。   王三进了村,一路小心,走两步停一步,四下探望见周围无甚异常,这才敢再向前再行几步。如此反复,费了大半晌,他这才来到他们居住的小院附近。   他顺着野草丛,伏低着身子慢慢摸索着,向小院靠近。待离院落还有十几丈光景的时候,忽然一阵惨烈的哀嚎声传入他的耳际。   这声音王三听来感觉甚是熟悉,他心中不由猛然一惊。忙又侧耳细听。待又听得片刻,他已知晓,这声音却正是从老王头嘴巴里发出来的。   王三听得老王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李……李大赖子,亏你狗日的还是李掌柜的远房侄子,你……你狗日的,怎么……怎么连这等缺德的事情也干的出来?你出卖李掌柜,出卖老子。这……这对你有甚好处?你这王八蛋就不怕报应不成?"   老王头说罢,一个尖细的声音在空中狂笑半晌,这才说道:"哼,那死瘸子,腿瘸了,连他妈心眼也是缺了。小爷劝那老货好多次,要他跟着刘大人混,绝对没有错。可这老家伙冥顽不灵,不但不听老子的话,还差些要了老子的命。哼……实话告诉你罢老家伙,刘大人早看出李瘸子这老货靠不住,提防他已经很久了。你们那点花花肠子,瞒的过别人能瞒的过老子么?李瘸子的那封密信,也是老子给截获的,哈哈……老家伙,你还别用眼睛瞪老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他李瘸子傻,老子却不傻。"   李大赖子洋洋得意说罢,又听老王头悲愤道:"我呸,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早知道你如此,想当年你狗日的,欠赌场赌债被往死里打,老子就不该豁出性命来救你。若那个时候,你这畜生死了,现在也倒干净了。"   李大赖子又哈哈一笑,说道:"老王叔,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一时彼一时。我就是看在好歹咱们也在一起处过几年,再就是看在你曾经与老子有恩的份上。老子今日才给你说这许多废话,你抬眼看看吧,这许多与老子不相识的人不都躺在这里么?老子这不是害你,却是给你指条明路。是让你和老子一起共享荣华共富贵的。你以为,现在李隆基那皇帝老儿,还能有几日蹦哒么?待我们安爷天军一到,全他妈都得玩完。劝你趁早放明白些吧,省的受皮肉之苦!"   老王头喝道:"你们,你们这些畜生啊。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若是,若是让你们这班畜生得了天下,不知天下苍生还有何活路?想要老子投靠你们,休想……"   李大赖子怒道:"你个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再给我好好的伺候伺候王大爷,他一日不说出那几个人的下落,就让这老家伙一日生不如死。"   李大赖子话音落罢,又听的老王头一阵接一阵的凄惨之音。这声音传入王三的耳际,引的王三咬牙切齿,浑身颤抖,满眼都蓄满了泪水。他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小心的又向前爬行了几丈,然后慢慢扒开草缝,向外看了出去。   只见数十丈开外,七八个汉子正围拢在一棵树的周围。那树的旁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地上早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桂花姨,桂花姨……难道她也已经……”王三看到那尸体,头上仿佛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忙抬起手臂狠狠擦了擦泪眼,仔细的在那躺在地上的人中间寻找李桂花的身影。他眼睛来回扫过三遍,却没有看见李桂花的身影,心情这才稍微放了放。   还没待他来的及喘息,却又一声惨叫,让他惊的心惊肉跳。他瞪大了眼睛,顺那凄惨的声音看去,只见老王头被全身扒光,绑在那棵树上,一个彪形大汉拿着刀,在老王头身上用力的狠狠割过一刀,一股鲜血立刻从刀口下流了出来,老王头猛的抖动着身体,声声惨叫立刻不绝于耳。   树的旁边一位身穿白衣瘦高个的汉子,正抖动着山羊脸,眨巴着小眼,得意的哈哈大笑。待笑过,说道:"老家伙,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吧。你这死撑着又是何必呢?那个老太婆是李瘸子的小情人,和你又没有半分关系。她和那几个小王八蛋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为了他们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你只要将他们下落讲出来,你不但可以保住你的老命,荣华富贵也由你享受不尽,怎么样?"   老王头喘着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哈哈一笑,颤颤说道:"小……小杂种,你……你当老子与你一样软骨头不成?老子……告诉你狗日的,若要老子说出他们的下落,你下辈子罢……你等下辈子……"   李大赖子闻听此言,收了笑容,眉头皱成一处,狰狞着面孔,眼睛里发出一阵冷酷的光芒。他挥舞着手臂,狂吼道:"老东西,小爷给你脸你不要脸。来呀,再给我割,一直到这老家伙说为止……"   他周围有人应了一声,又将那白花花刀片的往老王头身上又划拉过去。   "啊……小畜生,好……好舒服!你让老子……老子好……凉快!你……你他妈……的不得好死……"老王头一边撕心裂肺的叫着,一边颤抖着身体,待那刀片划完,他脖子一扬,“噗噗”两声竟然从喉咙口喷出好几口鲜血出来。他的胸前顿前顿时被染成红通通的一片……   李大赖子“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呵呵,没想到你这老家伙,嘴巴还挺硬实。连划拉你十来刀,竟然连口都不松一下,好,好,有种!有骨气!哼,下面就让老子看看到底是老子的拳头硬还是你的身子硬。来人…...将这老家伙的眼珠子给我抠了出来。老不死的东西,就算送你到阎王殿,老子也要让你做一个瞎眼的鬼……"   李大赖子话音落罢,旁边早有人应了一声。那人拿起牛尖刀就要往老王头的眼睛剜过去,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声高喝:"慢"。   这声音响彻云霄,王三再看过去,心中却是大吃一惊。 第六十八章 好侄儿   这声断喝过后。一个身体肥胖的女人,随着这声音,缓缓从院落里面走了出来。王三抬眼再细看,这女人竟然是李桂花!   老王头看着是桂花走了出来。心中兀自猛然一惊,他忍住浑身的伤痛,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桂花……桂花啊……你……你怎么这么傻啊!咳……咳……”他又一阵猛烈咳嗽,几口鲜血汩汩的从老王头嘴巴里冒了出来。   李桂花看见老王头如此惨状,心如刀绞,颤抖着声音道:“他老王叔,你……你……怎么样了?”   未待老王头回答,李大赖子看着李桂花,嘴巴一咧,“哈哈……”猛然放声大笑几声,说道:“哟呵呵……这,这是谁啊?我看看……噢,这不是俺桂花婶子嘛。桂花婶子啊,你瞧瞧,你瞧瞧,可让侄儿好一阵辛苦哦。侄儿这么大老远的来看望您老人家,您看您却躲着侄儿,这,这好像不太好吧……”   李桂花把眼睛一横,眉头高高竖起,喝道:“不敢当啊,不敢当,我李桂花何德何能,敢有你这样英明神武,潇洒倜傥的侄儿。老妇我胆子甚小,你可别吓唬老妇了。”   李大赖子被李桂花一阵奚落,脸色顿时变的暗淡起来。他冷冷的盯着李桂花半晌,却又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婶子真会给侄儿逗乐子,瘸子叔可将你们的事情都告诉侄儿了,是瘸子叔托侄儿去请婶子去享福的哩。”   李大赖子说到此处顿了顿,又将手在空中兀自一挥,大声道:"来人啊,有请桂花婶子……"他话音落罢,几个汉子分左右朝李桂花围了过来。   “谁敢上来试试看!”李桂花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右臂一挥,却见一柄亮闪闪的利刃已然握在手中,那利刃刃尖,却对着她自己的心窝处。   这一着来的突然,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停住脚步,不知所措。   李桂花怒瞪圆目,盯着李大赖子,咬牙恨恨的道:“你们若胆敢再上前一步,老娘给你们来个鱼死网破!不信就来试试!”她说完,竟然将刀尖硬生生的往里頂了进去几分,一股血迹如同溪流一般,顿时顺着刀尖冒了出来。   李大赖子见李桂花耍了狠气,瞪直了眼睛,忙朝手下一挥手,说道:“慢、慢、慢,都给我站在原处不准动。”说完此番话,他又耍出一张笑脸,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桂花婶子,你看,你一早还和侄儿玩起捉迷藏来了。你要早些现了身,俺老王叔也不就不至于受这么多委屈了是不?侄儿今天来,真是没有别的事情,侄儿只是想尽些孝心想请您和俺那没见过面的表姐回去叙叙旧。仅此而已。噢,侄儿来的时候,瘸子叔交代侄儿,还有两个人请婶子一并带回去。婶子,侄儿却是没有恶意,你只要听了侄儿的话,荣华富贵便是任由婶子享受了。”   李桂花轻蔑一笑道:“好,好啊。我李桂花的侄儿找我叙叙旧,这还有什么不行的?不过,你要先将老王叔给放了。不就是叙叙旧么?你直接找我叙叙就行了,何必动刀动枪的?再说你老王叔年岁大了,你这又捆又绑的,别把他老骨头给吓着。”   李大赖子,小眼骨碌一转,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笑道:“婶子的话,侄儿照办,照办就是了。”   他语音落罢,朝手下人喊道:“来人啊,将老王叔松绑……给老王叔看座……”   围在旁边的汉子听了李大赖子的话,紧步上前,将老王头松了绑,放靠在树下,这些做了停当,又听李大赖子说道:“婶子交代的事侄儿妥当,已经做了妥当,剩下的还请婶子成全……”   李桂花白了李大赖子一眼,却没理会,只是冲着老王头喊了一嗓子:“他老王叔,你那身子骨还撑的住不?”   老王头‘咳……咳’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道:“他婶子,你,你咋就这么糊涂啊……这……这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你怎么能信他的话啊…….千万……千万别被他给蒙骗了啊。”   李桂花又一嗓子道:“他叔,俺,俺自有主张,你,你一定得撑住啊,千万,千万别…..”   她言到此处早已经是满眼热泪盈眶了。   老王头狠狠的摇了摇头,心道:“唉……完了,完了……落在这畜生手里,还能有个好么?”   李大赖子见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个没完,却是给自己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不由心里顿时火起,紧走几步,到了老王头的跟前,抬脚就朝老王头的身上踢了过去。   嘴里骂道:“老家伙,死到临头了,还来坏老子的好事,老子让你胡说八道……”   李大赖子心黑手狠,几脚下去,老王头哀号几声,便是只有进气却没出气,瘫倒成一团了。   李桂花见状,不禁大惊失色,道:“李大赖子,你狗日的说话还算不算数?”   李大赖子又抖了脸,一脸讪笑道:“婶子,你看你说的,侄儿对你说话还能不算么?你让侄儿放了这老东西侄儿就放了,侄儿还给这老家伙看座了呢,只是这老东西,确实不知道好歹,就算侄儿这样对他,他还兀自挑拨咱亲戚关系,你说该打不该打。”   李桂花兀自想了想,然后说道:“好,好,算婶子信了你。事情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你放了他,我自然会跟你走。还会告诉你,你要找的人的下落。”   李大赖子呵呵一笑,道:“婶子这话可是当真?”   李桂花道:"你们这么些人,我一个孤老婆子,你老王叔一个孤老头子,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放了他,我若说谎或者不守信用,你们这么些人难道还能吃了亏去?"   李大赖子撸撸下巴道,思忖片刻道:"好,婶子的话当侄儿的不信任,还能信谁。"他转过头说道:"来人啊,扶这老家伙上马。"   老王头被几人架在马上,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李桂花的用意。他满眼含泪拼尽全力道:"桂花……桂花……别……别啊"   李桂花却如同一尊木头,只是呆呆的看着老王头,一句话也没说。   李**子皱皱眉头,嬉皮着脸,微笑着走到老王头身边道:"老家伙,趁老子没改变主意赶快给老子滚…… "   他说完话,猛的用手往马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掌,那匹马被这一惊,撒开蹄子便向前蹿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桂花之死   李桂花看着驮着老王头的那匹马,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这才转过身子,一动不动的像座石雕一般站在那里。   李大赖子撸撸下巴,缓缓走上几步,晃着脑袋,笑道:"桂花婶子,瞧见没有,侄儿说话算话吧。今天算这老家伙走运,也就是遇到你桂花婶子这么菩萨心肠的好人,我才放他一马。若不是有桂花婶子在,老子早就把这老东西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李桂花转过脸长叹一口气,望着李大赖子,她脸上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却是没说话。   李大赖子看见李桂花莫名的笑,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贼眼一转,忙又嬉笑道:"婶子,侄儿该做的都做了,这剩下的可就得看你老人家的了。"   李桂花斜了李大赖子一眼,冷冷道:"我刚才听老王叔叫你李大赖子,是不是?"   李大赖子听闻此言,猛然一愣。他没料到李桂花冷不定的却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这绰号,平日里人家喊习惯了,他倒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当,这猛然被李桂花郑重的问了起来时,倒是他这种无耻之辈也竟然有些羞涩了。他只道李桂花与自己想逗些乐子,却也没往深处去想。   李大赖子脸色微红,扭捏着身子,吱吱唔唔了半晌,这才‘羞答答’的说道:"婶子如此说,侄儿倒是有些脸红了。侄儿本是有大号的,只不过平日里,喜好小赌怡情,久而久之,被这老王头等人欺负。故而他们给侄儿起了这'李大赖子'的恶名,于是这便传了开去。时间喊的久了,侄儿倒真不记得我的真名叫什么来了。"   李桂花瘪了瘪嘴巴,盯着李大赖子,讥讽道:"我老妇活了这大半辈子,却头一次听说有人能把自己名字忘掉的。既然你连自己姓名都可以忘掉了,我想你现在怕是连你爹妈祖宗也记不起来了吧。不然的话,怎么会干起这种卖主求荣勾当,甚至对自己的叔叔也痛下杀手呢?"   李大赖子本料得自己一句戏言能引起李桂花一番开心,能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想却引的李桂花如此讥讽。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好不尴尬。   只不过他心里早打好如意算盘,想从李桂花嘴里问出其余几人的下落来,所以即便如此,他的脸也只是僵住停了片刻,却又笑脸迎道:"婶子可是和侄儿逗乐子哩,有句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侄儿却不是做了卖主求荣的事情,这却是做人的本分。难道说侄儿一定要为了李隆基那昏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才叫高尚么?"   李桂花微微一笑道:"老妇我识字不多,却不认识那什么李隆基,鸟隆基的人。我只知道,你现在却为了你的一己私利,残杀无辜。禽兽都不做的事情,你却做了。你看看你脚下,这些死去冤魂。他们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对他们斩尽杀绝?你……你就不怕…..进了阎罗殿,被阎罗小鬼剥皮抽筋,永世不得超生不成……"   "够了……"李桂花话未完,李大赖子早已经气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小眼放出一道冷光,咬牙切齿,冷冷的道:"哼,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老子这么诚意待你,你这老货却变着法的来玩老子。哈哈……果然和李瘸子那老杂毛是郎情妾意,天生一对。老子实话告诉你,李瘸子那老王八蛋早已经见了阎罗王去了。今日你若说出那些人的下落,老子或许心慈手软便放了你一马,若是不然,今天,此处就是你的坟墓!"   李桂花听完,抬头向天,两行热泪潺潺而出,口中言道:"瘸子啊……你狗日的,到底还是先走一步了……呵呵,好啊!好啊!这么多年了,你狗日的还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也不枉姑奶奶这么些对你情意一场,你在黄泉路上慢些走,等等姑奶奶,咱们生不能在一起,如今死了,却是到了地下再做夫妻吧!"   李大赖子听李桂花这么一番话,大吃一惊。他本是只是想用李瘸子的事来吓唬吓唬她。他想的是一个大老娘们还能不怕死?用一番硬话吓吓,肯定立刻就软下来了。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事与愿违,这李桂花性子竟如此之烈,听她这口气,却是要寻短见。万一李桂花真寻短见,他李大赖子寻不着人却是如何交差?   李大赖子想道此处,不敢怠慢,忙又换了一副笑脸道:"婶子,婶子啊,侄儿刚才只是与你老人家闹句玩笑话而已呢。侄儿此行,确实是瘸子叔派来接婶子过去享福的。他老人家怕婶子不信任侄儿所以这才让侄儿关键时刻出此下策。瘸子叔还交代说,你们夫妻有些日子没见了,还唠叨着,要侄儿尽快将婶子送到他身边去呢!"   他说罢,又转回头,假意问左右人:"你们却说,老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李大赖子手下人,先是一愣,后又忙齐声附和道:"是,是,是,老妇人,李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啊。"   李桂花笑着看了看周围,将眼睛闭了片刻,然后又猛然睁开,大声道:"小翠啊,娘……娘怕是要对不住你了啊!娘也怕是看不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了。娘欠你的嫁妆,等下辈子再给你补上。还有王三,你狗日的,若是你小兔崽子能听到你姨的话,你一定要替姨好好照顾好小翠,你…...你个小兔崽子若有亏欠她,欺负她。若让姨知道,姨就是身在九泉之下,也会上来寻你的难处的,你听到了吗?"   李桂花说完这些话,泪水又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她抽泣片刻,猛的用手腕抹了抹眼睛,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李**子一眼。这一眼却饱含了李桂花所有的仇恨和哀怨,那眼里冷冷的光惊的李大赖子,不由后退几步。   李桂花见罢,嘴角咧出一丝凄然的笑来,说道:"人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想让老娘顺了你的意思是吧,你狗日的,下辈子把……"   李桂花说完这番话,手臂猛然一挥,她手中那柄利刃已经被她高高扬起,刃片空中闪出冷冷的光芒。   李大赖子料之大事不妙,涨红脸,手忙脚乱,高声朝手下喝道:"快,快,快拦住她!这疯婆子要自尽,快他妈都快给我拦住她……"   李大赖子手下几个大汉如梦方醒,各自紧了脚步冲向李桂花,但却是哪里来得及。   王三只见寒光一闪,一道血柱奔涌而起。他脑袋顿时嗡嗡嗡几声着响,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第七十章 成长   山中的夏季,总是充满了变幻莫测。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只一会儿的工夫,便从天边飘过来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这些乌云堆积在一起,不断碰撞摩擦。又过片刻,几道闪电在空中快速闪过。待闪电闪过之后,却又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的在空中炸响开来。   乌云、闪电、雷声来的井然有序,它们像是在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待这“仪式”结束。雨终于下了起来了。豆大的雨点落在地面上,“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好像是带有哀怨的倾述一般……   “额……额……”王三兀自呻吟了几声,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一阵生疼。   “桂花姨,桂花姨”他嘴里独自喃喃几声后,突然又感觉那一串“血柱”猛的在他眼前炸了开来,“鲜血”四溅开去,那滴滴血珠子迎着他的面,当头扑了过来。 王三被这“鲜血”惊的猛的坐直了身子,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仰头向天,高声喊道:“桂花姨,桂花姨……”   待这声音落罢,他仿佛突然从梦中清醒一般,猛的跃身而起,瞪着血红的眼珠,朝着李桂花尸体的方向奔了过去。   大雨仍下个不停,地面之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雨水。王三猛烈的跑动,却未顾及到脚下,他刚行了几步,一个趔趄,脚下忽然一滑,他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猛的向前蹿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他向前扑倒在地,激荡起无数的尘泥,溅满了他的全身。   “桂花姨……桂花姨”王三满眼含泪又喊了出来。他的脸上的水珠已经汇成了溪流,也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王三挥出手臂,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和水滴,又猛的翻身爬了起来,往李桂花躺着的方向蹿了出去。   待到了李桂花的近前,他猛的扑倒在李桂花的身边,一把抱起李桂花的尸体,抬头仰天用尽全力的竭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雨水,血水,泥水早已将王三全身糊的满满的,一个又一个闪电在天空中扯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一声声巨雷也在此时在空中猛烈的炸响开来,伴随着王三的哀号,响动天际   ……   雨终于停了,王三背着一个破烂的包袱,在残垣断壁前,久久跪立。他的脑子里,现在是一片混乱。他后悔,他怨恨,他也满怀深深的自责。虽然他清楚刚才那一幕幕,他也无能为力.。但是李桂花死的那副场景却在他脑中反复播映,那些一片片血红血红的东西在他眼前漂浮着,他挥之不散。   以前,他以为这个世界上,自己已经算是这个地界上最大最大的坏蛋了。他欺行霸市,他欺负弱小,他坑蒙拐骗,他做了坏蛋该做的一切一切的坏事。   但到今天,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以往的那些,不过都是小儿科了。那些人,那些无辜的人。他们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他们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而死的都搞不清楚。   还有李桂花,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今天,却为了保护王三几人的安危,为了正义,她竟然大义凛然的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以前,他觉得李瘸子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人了。那个老货没有规则,不讲道理,常常连问都不问,一个大嘴巴子就莫名挥了过来。今日他却看见了,他看见了令他以前想都敢想的事情。李大赖子竟然用刀,一刀一刀从老李头身上割肉下来。还有一个只有几岁的孩童,竟然被他用脚一脚踩断喉管而死。   他今日才知道什么叫歹毒,什么叫心狠手辣,什么叫视死如归。他猛然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一种莫名的力量被注入到他的血管里,一种炽热的滚烫在他的每一根神经里传递着。   他埋葬了李桂花,埋葬了村里的乡亲们。他觉得一同埋葬的还有他自己的天真和懦弱。他成长了,这些无辜人的鲜血和哀怨成了他成长的最好养料。   王三俯下身子,在泥水地里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拔步,直奔小翠和李婉儿藏身的山洞而去。   他行了一程,眼前却又忽然出现了小翠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耳边响起了李桂花临死前那声声犀利的呼喊,"王三,你个小兔崽子,你一定要替姨照顾好小翠,若是对她有所亏欠,或者欺负她,姨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上来寻你的难处的…… "   王三兀自两眼又是婆娑。他抹了抹眼角的泪,心里道:"小翠是一个软弱的姑娘,这种事情我该怎么相告?若是说了实话,她定要悲痛欲绝,万一她再有一个三长两短,我却不又是让九泉之下的桂花姨伤心了?罢了,罢了。当今之计只能再做一次缺德事,骗她一骗了。”   他想到此处,转过身,猛的往小院落的方向又重重的跪了下去,呜咽了几声,缓缓说道:"桂花姨,我王三为了你的遗愿,只能再厚着脸皮去骗小翠姐了。请桂花姨在天之灵放心,只要有我王三在,绝不会让别人欺负小翠姐"   *************************************************************   山洞里李婉儿与小翠坐靠在一起,两人满腹心事,却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火堆。火苗一上一下忽明忽暗,映红着两人的脸。   "婉儿妹妹,我……我担心,不知道,山下会不会出事?"小翠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李婉儿问道。   李婉儿看着小翠忧伤的眼神,强挤出几分笑,宽慰道:"小翠姐,也许,也许是哪个顽皮的小童,不小心动了火烛,这才引的一阵黑烟呢?姐姐切莫担心了,婶子福气之人断然不会有事,再说,还有老王叔这么精明强干的人在她身边,还会出什么事来?"   小翠抬头,还想再问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只是咂巴咂巴嘴,又将话吞回到肚子里了。她不是不想问,却是怕她问的这些不吉利的话儿会成了现实。   两人又兀自沉默着,这个当口,突然听到洞口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两人忙跃身而起,两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山洞,一动也不敢动。   待了片刻,却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两人抬眼仔细一看,竟然是王三。   “王三……”小翠眼睛放出一道光芒,忙奔了上去一把抓住王三紧紧问道:"王三,你可回来了!山下……山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李婉儿也忙围了过来道:"是啊,小翠姐已经等你半天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快,快给我们说说。 "   她俩话音落罢,只见王三双眼一闭,还未说话,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喊了起来:"哎呀呀,我的李姨啊,老王叔啊……”   小翠瞪大了眼睛,忙拉着王三问:"我娘他们,他们怎么了?"   “他们出事了出大事了啊……”王三又哭丧着脸喊道。   “大事?”小翠喃喃两声,眼睛怔怔的,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忍辱负重   "小翠……小翠"李婉儿见小翠身子一歪晕倒在地。她忙奔了过去将小翠扶起,又伸出秀手朝她的人中处狠掐了过去。   半晌后,只听"嗯……"的一声叹嗔之音,小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颤抖着嘴唇,抖了几抖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两行热泪却是喷涌而出。   李婉儿看着小翠一脸煞白,眼光黯淡,心里不由一阵心疼。她紧紧抱着小翠哭道:"小翠姐,你要挺住啊,这个世界上却是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便是,便是李姨……"   李婉儿说到此处,嘴巴也颤抖着,口中一阵哽咽,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小翠低头痛哭,嘴巴里一声凄惨之音响了起来:"娘……"。   两人正抱头哭的死去活来,忽然听得旁边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直惊的两人忙抬起泪眼瞧看。却见王三正站在旁边"吃吃"的笑着。   李婉儿皱起秀眉毛,抬嘴骂道:"你这坏小子,怎的生出如此狠毒心肠,李姨和老王叔遭了难,你不伤心倒也罢了。却还能笑的出来?你也太狼心狗肺了,你还是人么……"   小翠眼角挂着两串泪珠,看着王三一脸讪笑,心中暗自思忖道:"眼前这小兔崽子,一肚子坏水,他早知道本姑娘心怀忐忑。他先是悲伤,现在又幸灾乐祸,若不是他疯了,就是他又在故意耍弄本姑娘。"   王三早料到李婉儿和小翠会动什么心思。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笑的如此艰难过。从他看见小翠的那一刻起,他的眼前便又翻起那一幕幕惨景。他想哭,他想抱着小翠痛哭一场。但他更清楚,他不能哭。不但不能哭,而且还得逼迫自己笑,大笑。   小翠见王三没有言语,便又细看了王三几眼。她越看越觉得王三在使着怀心思。半晌过后,她抹了抹眼角,稍稍思忖,猛然一跃而起,双手抓着王三的衣角,瞪大眼睛问道:"你狗日的,是不是又动了坏心思来欺负咱姐妹呢?到底我娘和老王叔怎么样了?快说……"   李婉儿见小翠如此讯问,顿时也觉此事有些蹊跷。她也知道王三一肚子坏心眼,戏弄别人的事,这坏小子却是没少做。此番他哭一阵又笑一阵,里面存着玄机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想到此,皱着眉头,瞪大秀目,厉声喝道:"王三,你个坏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却还在与我姐妹坏心思,山下,却是如何了?"   王三见两人的眼色,便知道她们都已经中了自己的计谋。但这次,他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他有的,却是万般想痛哭的欲望。   王三暗暗狠狠的咬了咬牙,忍住心中的苦痛,呵呵一笑道:"你们二人也恁好玩,这头上长的是人脑子还是猪脑子?随便一句话,就将你们唬的一惊一乍的,弄的我王三爷,这心里反而没有乐子的感觉了。"   王三这话音落罢,小翠和李婉儿面面相觑。待两人沉默片刻,猛然各自跃起,一左一右将王三夹在一处,又各伸秀手,狠狠的钳住王三的耳朵,猛一阵使力。   "哎哟哟……哎哟哟"王三假意一阵狂叫。若是放在往日,王三心里早生出万般开心出来,可今时今日,他看见小翠和李婉儿脸上洋溢出的快乐,心里却是一阵接一阵的难受,这阵难受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他的眼膜。他一次又一次的忍了回去,直到最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股心酸的泪,终于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这一幕又让李婉儿和小翠看的颇为糊涂,两人忽视了一眼,各自松手。   小翠眨眨眼睛,轻声道:"哎呦,这王三爷今日怎的,如此矫情,咱姐妹不过就是,稍微用了点力而已。好家伙,你一个大男子汉,你看你这马尿流的,都能肥二亩田地了。"   李婉儿也兀自瘪了瘪嘴,笑道:"姐姐所及是,我也从来第一次看着这厚脸皮,还会流出泪来,怕是这小子又动了什么坏心思了罢。"   王三被她二人一番奚落,心里顿时又猛然醒悟过来,此番戏目虽然难演,但他必须演下去。他现在必须要抛掉所有悲愤与痛苦,唬住小翠和李婉儿。越早将二人带走,越是好事。   王三想罢,抹了抹眼角,又假意笑道:"哎哟哟……看来李姐姐,马姐姐这脑子越来越是渐长了。看看吧,我这苦心一片,为了骗取二位姐姐的眼泪,我却是将我自己身上抹的一层泥水,却不想还是被两位识破了。哎呀呀,下次可再不能和两位姐姐玩这种孩童的游戏了。"   李婉儿秀眉一展,笑了笑,说道:"打你这坏小子一进洞,那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有几分怀疑你的心思。只是没想到,我这话还未出口,却见小翠姐晕倒在地。不然才不会上你坏小子的当哩。"   她一番话说的小翠一脸绯红,满脸难为情。她顿了顿,细语道:"这坏小子一进门就放开嗓子一阵嚎叫,我见他满身泥水,还真以为他是遭了劫难才逃出来的呢。妹妹且莫怪罪,也可能……也可能是刚才,太过于紧张。这才犯了糊涂,上了这小子的道儿了。"   李婉儿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这乐也乐了,哭也哭了。这天看着也不早了,咱们得要收拾一下,下山了吧。我这肚子饿的早前胸贴着后胸了。好想快些下了山去,吃桂花姨做的饭噢。"   她这一句无心之语,差些又没把王三的泪给勾了出来。好在他已经有了先前一番的经验,狠心忍了忍,又假意将嘴撇撇,说道:"你这吃货,就知道吃,看我这一身泥水。一半是假,但却有一半却是真的了,也并不所有都是我自己所为。"   他这话音落罢,小翠和李婉儿又一阵糊涂,两人睁大眼睛,齐声的问道:"你此话却又是何意?"   王三咧开嘴笑道:"哎哟……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紧张,看你们二人这番模样,弄的我这心里也是一阵慌张。”   他顿了顿,见两女子无甚么反应,又继续说道:"刚才我下了山,正见到老王叔和桂花姨正点着火把,扔到房顶之上呢?我纳闷就问了,老王叔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老王叔说,他今日得到瘸子叔的飞鸽传书,有一伙歹人正奔山村而来,时间紧急,所以他们俩人先烧了房屋,然后骑马先走一步。老王叔还让我带你们二人抄小路,几日后在长安回合。”   王三这番话,说的是心惊肉跳,但他话音落罢,但见小翠和李婉儿脸上除了一脸惊讶,却没有别的表情,这才将提了已久的心,放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大拉皮   三人别了山村,一路奔长安而来。这一日进了华阴县内。   这一路几百里路行来,王三颇感辛苦,每天都有度日如年之感。   一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曳罗河”的凶狠狡诈,因此这一路上他处处小心,生怕露出一丝蛛丝马迹。他明白“曳罗河”的人马现在是无孔不入,若是他三人再犯到“曳落河”的手里,绝无再生还的可能。   二来,自从那日他用计“骗”得了李婉儿和小翠的信任,这一路过来,李婉儿倒没有什么闲话。却是小翠,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问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每一个细节。他的那番鬼话本身就是胡乱编造,前几日他还糊弄的圆乎,可越到后来,他越感觉力不从心,几次差些露了馅。好在他和小翠分屋而卧,能不见便是不见,能不言便是不言。但也因此少了许多与李婉儿打情骂俏的机会,心里无端生了不少郁闷。   三来,却是最最让他头疼的事情。经历过这一次浩劫,房屋被毁,马匹不知所踪。更要命的平日里银钱都是有李桂花掌控,她在的时候,大家倒不觉得这东西的重要性。那一日,李桂花命陨之后,王三进得残垣断壁内一阵翻腾,只翻到一些杂物,却是一个银钱也未翻到。   好在他平日里也是有心之人,攒了一些私房钱藏于暗处,情急之下只有将之取出带在身上。这一路过来,所有盘缠全是由王三的私房钱里支出。若不然,三人恐怕早就睡街头喝西北风了。   但是金山银山若只出不进,也有穷尽的时候,更不用提王三这私房钱本身便不是十分富足。一路行来,他为了事不露马脚,也不敢随意抠门做小家子气。   李婉儿和小翠两个姑娘家家的,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不用她俩张口,若是被王三见了,也会忙翻出银钱,为她们置办的妥妥当当。结果了,事情倒是圆圆乎乎的,没有出什么纰漏,但王三口袋里的银钱却是越来越捉襟见肘,开始入不敷出起来。即便如此,好几次两位姑娘也明里暗里咕噜着王三抠门吝啬,激的王三一脸涨红,‘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华阴县,高升客栈。   王三将李婉儿和小翠安置妥当之后,却独自一个人在自己的客房内,急的踱来踱去。他时而撸撸下巴,时而挠着腮帮子,左右折腾了半晌,兀自激的一身臭汗,满脸通红,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他伸手,将内袋的所有银钱掏了出来,左右又数了三遍,长叹一口气,独自喃喃道:“他妈的,这真是一分钱急死英雄汉。眼看这路程,再行的三、四日,便能到了京城。到了京城,找到瘸子叔给的那家客栈,便是万事大吉了。偏巧、偏巧,到了这里,却是快要断了‘屯粮’,这真的可是他妈的急死人了。”   王三这边正长吁短叹,愁容满面,耳边却听的“当、当、当”一阵敲门声。   王三忙将银钱用手臂拢了起来,又装回内袋,伸长了脖子,冲门口嚷道:“来了,来了,他娘的,这是催魂么,这么急……”   待王三收好银钱,忙又三两步奔到门边,一伸手将门开了开来。   只见门口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儿。那小伙儿见王三开了门,忙腰身一弯,笑着脸道:“客官爷,掌柜的差小的来询问客官爷,这晚饭却是要如何安排?”   “晚饭如何安排?”王三听着这四个客气的字眼,眼睛兀自又直了半晌,他刚才一个劲的操心银钱的事由。却把晚饭这茬子,忘在脑后。   他叹了一口气,皱了眉头,心里暗道:“小爷这银钱却是不多了,不能再胡七乱八的花了。便是省省也只能再度的两日,要是再乱花下去,估计明日便要喝西北风了。”   王三想罢,先咳咳两声,又装模样道:“哎呀呀……这大中午的,小爷几个刚在别处吃了一顿‘全羊宴’,嗓子这会儿正热的慌,这样吧,晚上给小爷几个来些清淡的。这个,这个先润润肝肺。明日一早,小爷几个还要赶路,天气热,要是中了肝火,可不是件好事。嗯……这位小哥,贵店有甚么清淡的饭食,且说与小爷听听。”   王三说这话,其实心中早有主张,他知道这店里的‘大拉皮’最是便宜实惠,一个银钱一大碗,便是他这种汉子,一碗也能吃个肚饱肠圆。只是,他们几人住的房间档次却是不低,若是贸然说,来上两碗“大拉皮”,他又感觉这脸皮上下不去。故而又动起了歪脑子。   小伙计憨厚老实,哪里知道,这是王三的诡计。一连说出十几道菜名,却见王三只是摇头,末了,王三这边是一个菜还未点,只累的小伙计是口干舌燥,两腿发软,几欲晕倒。   王三和小伙计有一搭没一搭,折腾的正在兴头,冷不防,隔壁厢房“咯吱”一声响动,两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三见那身影,心中大惊。用手推着小伙计,口中言道:“小兄弟,你且先回去,待会儿我兄弟几个,再自行下去,喊叫饭食。”   那小伙计,被王三拨弄了半晌,却又听王三说,“一会儿自己下去,喊叫饭食”,心里顿时一万个不爽,忙拼命,往里扛,口中高声喊道:“客官爷,客官爷,小的既然来都来了,却烦请客官爷现在就点了饭食,也好让小的,先回去给掌柜的好交了差事啊。还望客官爷爷成全……”   王三没料到这小伙计还是个死倔筋,他心中已经是懊恼万分。若不是自己顾及什么脸面,早将这小伙计打发了事,也不会至于现在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他心里清楚,若等那两个身影来到近前,要是问起这饭食的事情,估计他口袋里的那些银钱,别说两天,估计今天晚上过不过的去,都是难说。   王三想到此,心中更加急切,手中的劲头又加了几分。却未料到,他越是用力,这小伙计越使将出驴脾气。俩人来来往往,动静越折腾却是越大了起来。   正在俩人僵持不下的关口,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王三身后响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钱啊钱啊   "王三,你一个八尺的汉子与人家一个小伙计在那儿瞎掰扯什么呢?别不是又动了什么坏心思,又来欺负人家了罢。"这话音落罢,两个鲜美的姑娘,满脸笑意,便是到了王三近前。   王三心里大惊,忙张开嘴巴遮掩道:"哪里,哪里有?我却是与小伙计逗乐子呢。像我……像我王三爷如此有亲和力的人,怎么会去欺负别人?"   他这一番说话,一边对那小伙挤着眼睛,意向小伙计求饶。   岂料小伙计却不理会他这一套,这小伙计听得他这番言语,又瞧看他这神态,心料知,面前这两位姑娘却是这汉子的克星,哪里还容客气?   他身子一跃而起,扬着大嗓门就道:"两位姑娘且听小的道来,方才小的听掌柜吩咐,特来询问客官爷晚饭如何安排。岂料这位客官爷,只说准备'清淡'饭食几个字,便不言其它。这让小的好生为难,自知难以向掌柜复命,故此这才在此和客官爷讨个明白。"   小翠与李婉儿相视一笑,上前几步,展开笑颜道:"好你个王三,却老做如此无趣之事,仅此一顿饭食罢了。何必为难人家小伙计。姑奶奶是开客栈起家,自然懂这其中的难处。"她说到此处,转头对着小伙计道:"小兄弟,这事倒是咱们不对,这顿饭,我做主了,且按四个家常菜一个汤的模样准备即可。"   小伙计闻听小翠之言,笑的眯起眼睛,对小翠行得一礼后,说道:"还是姑娘知情搭理,大大方方,却是不像这位客官爷。明着有钱,却兀自偏装小家子气,给小的云里雾里非要掰扯,说什么要清淡的饭食出来,小的却是知道,不就是想来几碗'大拉皮'么?知道却是知道,小的偏是故意不说,呵呵'   小伙计此番言罢,扮了一通鬼脸,又一转身,片刻工夫,人影不见。   走廊内,只剩得王三,站在房间门口又气又急,满脸通红,汗珠乱串,浑身颤抖,嘴里喃喃道:   "小王八羔子,今日却是小爷大意了,他妈的,玩鹰的今日却它娘的还被鹰啄了眼。"   未待他散得这番胸口闷气。却未提防有一只手,已经瞧然无声的钳住了他的耳朵。待他发觉却是为时已晚,一阵疼痛游遍他的全身。   "哎哟哟……哎哟哟,饶命,饶命啊……"他心中一紧,忙大声求饶。他斜眼看去却是小翠正使劲拧着自己的耳朵。   王三心里清楚,胳膊别不过大腿,他不敢与小翠硬生生的抗衡,只得顺着小翠的道儿,随她进得屋内。   房间里。   李婉儿看着王三被小翠一通修理,乐得站在旁边"吃吃"的笑着说道:"你这坏小子,简直是守财奴,也活该被姐姐这番教训。口袋里一大把银钱却舍不得给咱姐妹花,还竟然动的歪脑子让咱姐妹吃'大拉皮'?小翠姐,依着妹妹,非要将他耳朵拉上两尺长才得罢休哩。"   小翠紧咬玉齿,微皱秀眉,又狠狠拧了几圈这才将王三耳朵松了开去。   她嘴里恨恨的道:"王三,你狗日的算将咱姐妹脸皮都丟尽了。就算咱们那'流水轩'里那些客官,却是有几个人来吃'大拉皮'的?哼,抠门都抠到咱姐妹头上了。"   王三低头没敢吱声,他知道小翠脾气,越与她是较真,她越唠叨。索性低头装孙子,倒是上上策。   小翠继续说道:"姑奶奶再问你。你那日不说临行前俺娘把东西都给足你了么?俺娘俺知道,平日里确实是个小气鬼,但大事上她却从不糊涂。既然银钱充裕,这眼看又没几日就能到长安,难不成你等钱娶媳妇所以这才如此抠门不成?"   王三被两人左右一通奚落,却是'心中生得万般苦,却是一丝也吐不出'。   饶是如此他心中仍不免一阵焦躁,嘴巴张了张,差些将事情真相喷了出来。只是话到嘴边他脑子又猛然一阵清醒。他顿悟道,万一事情此时露了馅,这却是要捅出天大得篓子来。   想到此处,王三忙狠咽口水,又将话头咽到肚里,挤出一脸讪笑道:"那倒却是王三的错了,还请马姑娘,李姑娘饶了小人的不是。"   王三如此嘴脸,李婉儿与小翠又是各自一笑,算是这页给王三翻了过去。   日头还有一杆高的辰光,客栈掌柜差人来唤三人去吃晚饭。   饭桌之上,王三看着那四菜一汤,不由又傻了眼睛。但见那一道“归芪乌鸡汤”他便   料到这次肯定又要耗掉不少银钱。再抬首放眼,其余那四道所谓"家常菜",也是道道致命。还未动上碗筷,王三早在心里暗自盘算,这一顿下来,他这内衣口袋这些银钱估计要掏个底朝天了。   小翠与李婉儿却没他这等烦恼,两人上得桌来,自顾放开肠胃大块朵颐,放声齐呼,“这顿饭值当,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王三见二人这副面孔,心中自是用"讨饭佬"这三个字眼将二人鄙视上百次。不过,鄙视归鄙视,生气归生气,王三更是清楚,自己便是生出一万个狗胆,又如何敢驳了两位姑娘得兴致,故而他也只得强颜欢笑,将桌面上扫荡得干干净净,方才罢休。   吃过饭结过账,王三回到房内这才放开脸皮,自己与自己使着气劲,心中暗骂道:"两个   鼠目寸光的死妮子,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怎么知道小爷得难处?使银钱,使银钱。要面子,要面子。说的算是好听。老子看,待明日银钱使光,三人一起去喝西北风才算个好。"   他说罢,骂罢,心里却是一千个明白。隔壁两个姑奶奶,他却是不敢生有一分指望。现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便是将自己鼻子耳朵,咬下一块来,也于事无补了。   王三思忖半晌过后,掏出所有银钱放一起,左右又仔细数一遍。这一数过,却是又惊出一身冷汗,"剩余的银钱加在一起,还不足明日的住店钱"   "怎么办?怎么办?明日若付不起钱,被责骂倒是其次,所有隐瞒的事情便会一起露个锅底朝天。"   王三左右思来想去,全身上下片刻工夫便是大汗淋漓。却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他急得要咬鼻子之时,一道主意突然涌入他得脑中…… 第七十四章 好一个公子爷   王三又将此计暗自在心头揣度一遍,但想来思去却是只是有五、六分的把握。他眼望窗外,却已经是日薄西山,心中不由又生出一阵急来,暗道:“罢了、罢了,“袋中无粮,放屁也慌”。横竖是个死,不用此法十死无生,用了此计或许能险中求生,有的一线生机。”   待主意打定,他稍微整理了行装,迈阔步出了门,直奔街上而去。   华阴县城,规模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是很大。由于它位处于皇城长安与陪都洛阳的中间,又离大唐重要关口“潼关”不远。故而多有来往经商商贾和官府政要在此停留。   王三出门之时,虽已天色渐晚,但华阴县城街道上,依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番热闹的景象。   他摇摇晃晃穿过一条街道,突然心中想起一事由来。于是便停了脚步,心中暗道:“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虽然说老子坑蒙拐骗也算行家里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靠现在这身打扮,就算路边的叫花子,都不会屑于理会,何况待会要见的那位财神爷呢?嗯……既然要骗就要往大里去,必须先得搞一身好的行头,若不然钱没到手,再无端被人痛扁一顿,那却更是不值当了。”   王三想罢,不由用手撸了撸下巴,眉头皱起,抬着头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扫视,边心中又想:“唉,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凤凰不如鸡啊。若是老子现在还是身在洛阳,何至于惆怅若此。这等小事交给刘全去摆弄摆弄,便罢,哪里还用的着老子出手。唉……此一时彼一时,多想无益,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想办法,度过眼前难关啊。”   王三一阵胡思乱想,一阵感叹,身子又胡乱的在华阴县街道上窜来窜去,晃荡了半晌。正在他万般无奈,愁眉苦脸之际。眼前却有三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三细眼观瞧,凭经验他就能看出,这三人分别为主仆关系。看为首这位男子,年方二十八、九岁年纪,浓眉大眼,宽鼻阔嘴,两撇八字小胡。一方圆脸白里透红,额头高起,散发红光,尽显富态之像。 再看他身上从上至下,衣着步履,每一处都甚是考究,一丝一缕无不透露大家风范。   待王三看完,心中不由乐开了花,又暗暗思忖道:“看来确实是天无绝人之路,想必上天也可怜我王三爷,命运多是悲哀,在俺愁的又要用脑袋撞墙的当口。又送得此人到了俺的面前。若是老子借了此人的着装,再去显摆,哼哼,别说老子唬那县太爷说老子是监察使,便是说老子是皇太子,这些官爷老小子们估计也不敢有丝毫的怀疑吧。”   王三嘿嘿偷笑几声,展开愁眉。佯装路人,跟在这三人身后,准备寻了机会下手。   几人行了一程,忽听仆人轻嗓道:“李爷,眼见天色渐晚。卑下恳请李爷移步到驿馆暂行休息。”   为首男子,摇了摇手中纸扇,皱了皱眉头,缓声道:“哎……如此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在那个憋屈人的地方呢?难得本公子能有机会,出来透透风,饱览我大唐江山美好画卷,你二人休得再多言,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那说话仆人见男子露出嗔怒之色,忙低了头,退了下去。王三这才注意到,那男子却是如同孩童一般,左边看看,右边瞧瞧,对市街之景颇是满腹好奇之意。   几人又迈步行得一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是一轮明月却是恰好时机的挂在空中。华阴县城街道的角角落落,顿时又处处充满光泽,明如白昼。在这月光的映衬之下,众人眼前呈现另一番美丽景致。   见得如此景象,男子雅兴愈是高起,边踱着小方步,边敲打手中的纸扇,口中喃喃自语道:“‘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你们且看,李白这首《峨眉山月歌》虽然是写的是峨眉山的美色美景,但把这诗句搬过来用于眼前景色,却也不无恰当。原诗句中有峨眉山,这华阴县附近却是有华山。此种月色之夜,若在华山观月,比起那峨眉山来,想必更是多了几分情趣吧……”   男子话音落罢,身后两仆人也不知是懂了还是未听明白,只是频频点头,却是没有任何言语。男子见自己一番高论,却未得到任何共鸣,狠狠的摇了摇扇子,轻哼一声,又迈步欲往前行。   却在此时,后面仆人却又说话了:“李爷,咱们这看也看了,瞧也瞧了,您看,这月亮都起了身了。小的……小的,还请李爷回了驿馆,咱们摆上香案,再弄上几盘小菜,边观边饮岂不是美事。”   仆人话音落罢,男子手腕一翻,收了扇子,面露怒色,狠狠的用扇子指点俩人鼻子,骂道:“哼,你这厮,嘴却甚是乖巧。让你言时,你却做闷了嘴巴的乌鸦,不然你言时,你却又灵巧若那招人讨厌的八哥。怎的,小爷前番话语,你却是没听明白么?一番好兴致,全被你这厮给搅和了。”   仆人见男子动了怒气,顿时手脚忙乱,口中赶紧说道:“李爷息怒,李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却是无意敢扰乱李爷的雅兴,只是天色确实已晚。这华阴小小县城,怕是多有不测,万一李爷受了伤害,小的们……”   “放屁!”仆人话还未完,男子浑身颤抖,猛然一阵怒吼,吓的仆人不敢再生言语,忙跪倒在地。男子涨红着脸,左右一阵疾走,显的身上已是万分怒气。   待了片刻,他拿手中扇子,指着俩人的头,狠狠的骂道:“你这厮,满嘴胡言,我大唐天下,国家太平,人民安乐,普天之下一片祥和之像。何来,何来什么不测?你,你,你竟敢口出忤逆之言,你,你该当何罪?”   男子那句“该当何罪”一出口,那两仆人,魂魄顿时十成去了九成,忙把头在地上“梆、梆、梆”一通乱磕,嘴里一片求饶之声。   男子冷眼观瞧半晌,这才说道:“罢了,罢了。算本……哦……公子今日心情不错,姑且饶了你们。只是饶了归饶了,本公子却有一个条件,你们两人立刻起身,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若让本公子瞧见,后果如同“忤逆”,你们俩人可听清楚了?”   俩人又将头如捣蒜般在地上“梆、梆、梆”磕了几下,待磕过头,仆人却又结结巴巴道:“李爷饶了小的们的责罚,小的们感激不尽,只是,这……”   男子轻哼一声,冷冷道:“怎么?看来本公子的话,却是不怎么管用嘛。那好吧,既然如此,本公子现在就与你们一同回去驿站。不过,待到那一日,这忤逆之罪嘛……”   两仆人便是再傻,也不敢再多嘴一句,忙又将头在地上猛一阵磕过,然后连滚带爬起了身,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第七十五章 天上掉下个兄弟   王三刚才还兀自为难,“男子主仆三人在一起他却是如何下手?”却不曾想到,万事俱是冥冥之中早已缘定。   还没待他想出对策,男子却竟然将跟在身后的两位仆人打发个干净。此时此刻,若不是怕暴露了心机,他真想跳起三丈高来,抒发一下心中万般的欢喜。   那男子见两仆人不见了踪影,脸上兀自又露出喜色出来。他伸手一展,只闻“扑拉”一声,刚才被折叠的纸扇,又被重新打了开来。男子摇头晃脑,又迈着方步,穿行在华灯初上的华阴县城的美景之中了。   王三眼见此事,十成已经成了七八成,嘴巴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来。但他抬眼又仔细一看,见得男子行走之地,俱是人口密集之所。若在这里贸然下手,便是他,也断无十成把握。万一失手,却是‘偷鸡反蚀一把米’的活计。   他左右思忖片刻,又挠挠脑袋,将眼珠儿一转,心中顿又生出一计来。   王三跟着男子身后,又前行一程。   两人一前一后正走到一个路边饭摊旁边,王三见来了机会,忙脚下使力,紧走三步两步跟了上去,看准空档使出两三分力气从后面对那汉子猛一使力撞了过去。男子正悠闲自得,兴致勃勃,哪里料到后面会有人撞来?王三这一撞,虽然力气不大,但男子猝不及防之下,也是一个趔趄,身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扑在地。   男子扑倒在地,场面甚是狼狈,顿时引来数人围观,周围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饶是王三见他如此,心里也不由暗自偷笑一番。待他笑过,忙拉下脸又疾跑几步到了那人旁边,伸出手扶起男子,口中一个劲头嚷道:"哎呀呀……哎呀呀……这位兄台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了。怪得小弟手脚毛躁,这才行得龌蹉之事,冒犯了兄台,还望兄台高抬贵手,饶过小弟得不是……"   男子被王三撞得狼狈,又听得周围一阵嘲笑之音,肚子本来憋了一大通火气,正欲向王三怒脸问责。但还没容他将怒火发出,却见面前一张万般"真诚"得笑脸,口吐莲花般,说得一通好听的软话来。   男子满脸的怒色,在这软话之下,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心里暗道:"看眼前兄台这般'真诚',刚才那番举动却是无心之举,人家好歹说了这许多软话出来,我若再与之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罢了,罢了。我大唐本是礼仪之邦,人家敬我一尺,我自当还人家一丈才是。"   男子想罢,还了一礼道:"这位兄台言重了,此事本就非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人多互相碰撞了一番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他言语落罢,摇了摇手,正欲转身离开。却正在这时,冷不丁又听到王三猛然一声高声嚷道:"哎呀呀……哎呀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这,这不是李瑜兄么?哎呀呀……李瑜兄,李瑜兄,可让兄弟这些年寻你寻得好苦啊……"   王三心里明白,要想骗得人信任,就得动点真格的家伙。   他这几句话语言罢,几行热泪带着点点鼻涕顿时喷涌而出。那情景让谁见了,都会误以为是失散多年的父子相认一般。   男子被王三一把拉着衣袖,又见王三泪眼奔流,心中早生奇怪。不想更让他琢磨不透得是王三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得名字来,又让他惊诧万分。   其实说起来,这档勾当对于王三却是不难,他方才听的人家称呼男子为‘李爷’,心知此人定然姓‘李’无错。从王三的角度来说,只要知道人的姓氏,后面再跟着阿猫阿狗的叫出来,效果却无大不相同,只要喊将出来,再看对方脸色,随机应变便可化险为夷。他这次又碰巧走了狗屎运气,胡乱扯了一个名字,那谐音听起来竟然与男人名字一模一样。   男子满腹惊诧,心里暗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眼前这名男子,我分明记得从未见过,更不可能与他称兄道弟,但他怎么神态如此奇怪,好似和我认识已很久一般。而且,而且普天之下能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却是不多,而他竟然知道我叫‘李豫’,这倒是奇中又奇的事情了。"   男子饶是如此想,心里便更是想将事情弄个清楚。他兀自将双手一举,行得一礼道:“这位兄台,鄙人好像从未与兄台谋过面,不知兄台刚才一番话,却,却是何意?”   王三假意咳咳几声。先前,他怀有一双泪眼之时,早已经将李豫的脸上神色查看的清清楚楚。李豫脸上的惊讶之色,也早被他收入眼底。   他虽心中暗喜,面上却显的与平常无异,只露出一片失望之色,缓缓道:“哎,这世上真是‘人心难测,世态炎凉’啊,想那日兄台与我把酒言欢,共谈天下大事,何等气魄,何等欢喜。然而兄台今日在大街之上,兄看到小弟着装落魄,却装着不相识。难道是怕小弟问兄台讨借几串银钱不成?”   王三话音落罢,未待李豫解释,便又把腰身挺直往街中一站,大声吆喝道:"各位走过路过,各位。今天鄙人路遇多年失散好友,实在是喜事一件。不过,为了避免兄弟间生得嫌隙,鄙人还请大家来做个见证,鄙人保证鄙人与我兄台今日只论兄弟之谊,绝不谈论讨借银钱之事。若我食言,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王三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立刻又招来大批路人的围观。他这话语一出,在众人眼中,王三俨然成了一名颇为骨气的“饿死不受嗟来之食”的侠义之士,相反李豫却成了一名忘记甘苦兄弟的负义之徒。   路人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片刻的工夫,竟然让李豫额头上冒出一串串冷汗出来。他脸色涨的通红,恍恍惚惚之下,一时之间越看越觉得眼前之人却是似乎是熟识之人了。   王三见男子眼神已然开始迷离。自知自己的的迷魂汤已经颇为成效。他又一伸手钳住男子的手道:“李兄,你看,我都当众人的面发下毒誓。现在你且可以相信兄弟我,并非为了与你‘打秋风’才来厚着脸皮与你相认的吧。古人有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今日,兄弟为了表示我的更深一层的情义,我不但不问李兄借得一块银钱,相反我却还要请李兄,舍给兄弟三分薄面,一同吃些夜宵,共叙往日情义。如何?”   “额……额……”李豫口中吱呜,还想再分辨一二。但却不由分说被王三伸手猛然一拉,他的身子不由的跟着王三,在小吃摊点的一个桌子旁坐了下来。   王三又脸上露笑,拍了拍李豫的肩膀道:“李兄尽管放心,这顿夜宵,全是兄弟我一个人掏银钱,绝对不让李兄破费,李兄尽管安心坐在这里放心的吃就可以了。”   “哎……”李豫还想再弄清楚些状况,岂料嘴巴才张开,却又听见王三大声的对着摊主大声喊道:“老板,来两大碗拉皮,银钱我来付……”   李豫见王三前后好一番热情,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暗自咧开嘴笑笑,心道:“早说我大唐帝国乃是礼仪之邦,这种见面不相识,却依然情同如兄弟的事情,恐怕只有我大唐才有吧。恩……可赞……可赞啊!” 第七十六章 平山郡王,李豫   却说这姓李名豫的汉子是谁?他乃当朝天子唐玄宗李隆基之孙,皇太子李亨长嗣广平郡王李豫是也。   俗话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欲行得反事。饶是他再行事缜密,却也免不了露出一些马脚出来。   唐玄宗老迈昏庸,他手下得皇子王孙却也不是个个都是脓包。太子李亨早些年已与安禄山交恶。安禄山仗着唐玄宗得宠爱,曾经数次在太子面前行不臣之礼,让太子很是下不来台。到后来安禄山竟然口出狂言,说要上书玄宗废掉李亨。   这等梁子结下了,太子会能轻饶得了安禄山?但是他虽然心里憋着一股气,无奈他爹李隆基越活越精神,他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手中无实权,也只能干受夹板气。   此番,李亨得到线报,却说洛阳有安禄山的人在暗自行忤逆之事,且很是猖狂。他贵为太子自然不能随意走动,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又不能派不信任之人行事。思来想去,他只能派出自己长子李豫去洛阳,查察此事。   故而这才有李豫与王三的巧合相遇。   工夫不大,小吃摊主将两碗“大拉皮”送到二人的桌上。王三先端了一碗放于李豫跟前,然后张开笑脸,说道:“李兄啊,掐指一算,咱兄弟俩人也已有三年多未见了吧,却不知令尊、令堂大人身体可否安康?”   李豫抬眼看王三,只见他满脸真诚,毫无矫揉做作之意,心中不免也是一热,暗暗道:“我与眼前汉子,虽是素昧平生,但见汉子对我一番真挚情谊,却是溢于言表。嗯……想此汉子虽是市井之人,但他这份情义就算放于饱读诗书之士中间,又有几人能有?想他是将我误认为他的故交,我何不将错就错,索性成全了他的这番美意,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李豫想罢,放下手中纸扇,微微一笑,说道:“兄台客气、客气了。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话音落罢,用筷子夹了一片大拉皮,放在空中细细品味起来。广平郡王久住深宫,涉足民间机会甚少,何曾吃过这种市井小吃?   待这拉皮一入口,便觉得一股酸、一股辣,一股凉、一股香,一种妙不可言的味道在他口中四溢开来。他又不经意用嘴一吸,那拉皮蓦地刺溜一下,已经滑进他的胃肠之中了。   李豫吃完这片,咂巴咂巴嘴,冲王三伸出大拇指,情不自禁道:“好、好、好,妙、妙、妙啊。没想到我大唐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美味。嗯,嗯……本……公子今天可算大开眼界了。多谢,多谢兄台了。”   王三左右开弓正吃在兴头,听得李豫如此说话,不由微微一愣,心道:“眼前这汉子愣是有趣,一碗破拉皮也值得这般大加赞赏?嗯嗯……老子远看这小子就感觉他脑子里缺根弦,现在看来确实也是缺根弦。不如继续忽悠忽悠他,待将这汉子诓到偏僻之所……哼哼……”   他想到此,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上的油渍,微微一笑,说道:“兄台如此说话,便是折杀小弟了,区区一碗‘拉皮’而已,何足挂齿。刚才只是怕兄台误会小弟,所以才出此下策,让兄台就近吃碗‘拉皮’。想咱们兄弟三年多不见,若只是一碗拉皮,这让小弟如何能安的下心去……”   王三故意在此停住话语,眼睛一挤,又是几滴心酸泪珠落了出来。他这意境演的惟妙惟肖,让李豫顿时慌了手脚,忙起了身,走到王三身边,安慰道:“兄台为人确实实在,刚才却是兄弟的不对。想来可能是上次匆匆一别,时间隔的久远,所以兄弟这才拙了眼睛,没有认出兄台,是我的错,还往兄台勿怪。这,这拉皮虽小,却是兄台的一番心意,兄弟我心领了,心领了!”   王三闻听李豫此言,心里早已是笑翻了个儿。他拼命压了压心中的激动,皱着眉头,装模做样的将眼角抹了抹,又说道:“兄台越是客气,兄弟我这心里越是膈应的慌。想当年咱兄弟一边大碗饮酒,一边赏月的日子,是何等豪爽!唉……那真是令人回味啊。”   李豫一边咀嚼着口中的拉皮,一边随口说道:“这有何难?附近街道,找一间酒坊,咱兄弟二人赶了过去,喝它个一醉方休,不就可以了么?”   王三摇摇头,撸了撸下巴,闭着眼睛,故作高深道:“‘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李兄请抬头看,今时今日,如此皓月之下,咱兄弟俩人又是多年未见,若去普通酒肆,岂不是大煞风景了。”   李豫听王三口中竟然也将李白的《峨眉山月歌》念出口来,心中却也又是一个惊喜。他心中暗道:“难道本王真与此人有些缘分不成?本王刚念完此诗句,想不到眼前这汉子竟然也念出此诗句。唉,可叹,可叹啊。”   王三斜着眼睛,早将李豫脸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他轻咳了两声,又继续道:“李兄,此处离兄弟的住处不远。说来也巧了,前些年,兄弟一个远房亲戚,来兄弟家里小住,给兄弟带了几坛上好的汾酒。这酒放到今日,算来已是五年有余,虽然说,算不上什么佳酿,却也算得自有一番风味。兄台若不嫌弃,且移步到兄弟住处,咱兄弟两人把酒对月,唱诗饮酒,却是如何?”   "这……"李豫听完王三的话,心里兀自忐忑起来。他毕竟与王三认识不久,王三这番热情,让他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王三见李豫面露难色,口中吱唔,心中猛然一惊,暗暗道:"他妈的,老子只道是已经水到渠成了。不想还是心急了一步,若这汉子要是再露出半个不愿意,老子这却是已经没了退路。若那样,我再行劝,却肯定让这厮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更是弄巧成拙了。罢了,罢了,现在话已经出口,想再收回已然不再可能。老子就再赌上一赌,若是成了,便好。若是不成,老子先藏于暗处,待他返回住处的路上,再伺机行事。"   他想到此处,拉下脸色,对李豫行得一礼,说道:"李兄,还恕兄弟刚才又行鲁莽之事。兄弟我,兄弟我也只是见了李兄,心中太高兴这才胡说八道。想来李兄如此身份高贵之人,却又如何会去兄弟那简陋之所呢?李兄,今日能见你一面,兄弟已然心满意足。还望李兄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王三这番言语自然又是情义浓浓,待他话音落下,脸颊之上早已经又是眼眶通红,泪水横流了。他见自己言罢,李豫却只是一个劲的摇着纸扇,未有片语言。他心中暗骂:"他妈的,这畜生如此冷血,小爷又是陪笑脸,又是陪吃饭,临了却连个屁都不放出来。待会儿,等老子有了机会,却是再给你孙子好看。"   王三将李豫祖宗十八代,仔细问候过后,这才心满意足转过身,起了脚步向前走去。他行了一程,却猛然听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慢……" 第七十七章 平山郡,王李豫   王三听的身后传来一声“慢”字,心中不由又是颇为一喜。他忙“哦”了一声转过身去,抬首看着李豫说道:“李兄还有何事吩咐?”   李豫沉下眉头,停了片刻,这才说道:“兄台一番盛情,我却兀自推辞,此事确是有些不近人情,还望兄台勿怪,请多多包涵。”   王三愣了愣,心道:“这小子说这话却是何意?”   还未等他多想,却又听得李豫继续说道:“在下此番却是有要事在身,故而今日不能与兄台一起把酒言欢了。”他说到此处,紧走几步到了王三的身旁,双手一举,将他刚才用的纸扇送到王三的近前,又继续道:“兄台深情,我无以回报,却拿这纸扇做一薄礼,送与兄台,还望兄台笑纳。”   王三看着李豫一脸真诚,轻哼了几声,将纸扇接了过来,心道:“我还道是这小子回心转意了呢,不想原来是‘脱了裤子放屁,又多一道道’,却是又浪费了小爷的一番感情,哼,待会儿再和这小子横竖一起算个清楚。”他饶是如此想,面上却依然笑脸道:“李兄,真是太客气了!也好,李兄有要事在身,小弟就不便再继续讨饶了。李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王三行礼,李豫也还了一礼,两人颔首,算是正是别过。   王三假意又行一程,直到走到一条街的拐角,这才转过身来,暗暗又往回看了过去。只见李豫却又是回到饭桌之上,撸了撸胡须,摇头晃脑,一面抬头看了天上的皓月,一面又伸出饭筷吃着方才剩下的拉皮,一副很是有情调的模样。   王三耐着性子等了又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这才看见李豫起了身,迈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他“扑扑”两声,往地上吐了两口吐沫,将扇子插入腰间,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李豫今日心情甚爽,赏了明月,品了美味,无端端的又结识了一位“有情有义”的江湖豪杰。这一切对他来说既新鲜,又颇为刺激。他身为郡王,平日里,每行走一处,无不是前呼后拥。看似威风八面,却毫无一丝自由。今天这一番热闹,他已是万般满足。   王三跟着李豫身后,穿过两条街。让他颇为无奈的是,这两条街都是热闹非凡的地界儿,一时却是无法下手。他不知道这姓李的汉子住在何处,心里只怕再跟这汉子绕上一会儿,若汉子到了住处,他再想行事,却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了。想到此处,他心里不由也是一阵焦急起来,额头顿时沁出串串汗珠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程,李豫迈着方步身子一转,拐过一个街角。王三跟了上去,却见这条街道,却是冷清了许多,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他定了定神,又左右仔细查看一番,暗觉时机已经差不多少,于是紧紧握了握手中的拳头,迈出大步,朝着李豫疾奔过来。   李豫正自得其乐,晃晃悠悠的走着,猛然感觉身后一阵风奔了过来,正待转身查看。却只感觉脖颈处,被狠狠几个重击,眼前顿时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   王三穿着刚从李豫身上剥下来的新衣服,心里好一阵痛快。他边走嘴里边喃喃道:“嗯……不一样,果然就是不一样,这有钱人的衣装就是考究,穿在身上柔柔滑滑,好一番享受啊。”他脸上嬉笑着,兀自将衣服从里到外又翻来翻去,看个仔细。   待翻到腰带内侧,却又隐隐觉得好似有块被绳子绑结的硬物,吊在那里。他伸出手,顺着绳子将硬物摸了出来,仔细一看却是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圆润柔和,在月光映衬下竟然隐隐的发出光来。王三见了,又是一乐,心道:“这厮真是小气,刚才还口口声声与我称什么兄弟之谊。他妈的,到最后却也只给了老子一把破纸扇,若是将这块润玉送了老子,何苦老子还要再费周折再去行龌蹉之事。哎……老子傻了,反正都是龌龊之事,不如将这块玉据为己有,待明日再偷偷拿出当了,也省了麻烦。”   他对玉佩,爱不释手,又左右翻看了几次,突然发现玉佩之上,竟然还刻着几个小字。   王三觉得一阵新奇,将那玉佩高举,对着月光仔细的辨认着那几个字,费了好一番眼力,这才读了出来:“平山郡,王李豫”   他晃了晃脑袋,笑道:“我怎么说,这小子待我确实如同他亲人一般。原来这小子叫‘王李豫’,也真是巧,和我瞎扯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哎,天意天意啊。”   王三行了一程,又想:“哎,说起来人家待我也不薄,我暗中袭他,又将他捆绑塞在破旧的土地庙中,早已经是行了不义之事。这玉佩看起来如此名贵,却像是人家家传之物,我若是再将之取走,却真是要留千古骂名了。我王三,虽然是泼皮无赖,但毕竟是读过圣人之书的文人出身,寡嫌廉耻还是懂一些的。说是借,便只是借。唉……罢了,罢了,就如此吧。待事成之后,再将原物送还于他。”   王三想罢,将玉佩又重新塞回内袋之中。他抬头又看看月头,估摸着现在差不多该是戌时辰光。他想着待会儿他要拜访的那位“财神爷”估计现在早已经吃了晚饭,正搂着老婆儿子赏月呢吧。   他幻想着待会儿要出现的场景,脸上兀自一阵贼笑,待笑罢又心中暗道:“以前做此种勾当,却是兄弟们搭好台,老子再去唱戏。不想,今日却是老子要自己搭台自己唱戏。原来以为唱戏最苦,今日一番体验才知道搭台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哎,若不是英雄末路,老子怎么又会做出此等勾当。待会儿,若是老子唱的真了,希望别把那官爷老子,吓个屁滚尿流才好。若是将他唬个半死,老子这心里又要备受良心的谴责了……”   王三想罢,笑罢,又迈步转过几个街角,这才停了脚步,站在一座高大的建筑面前。借着月光,他抬首看着,大门上面挂着一条匾额,上书几个大字“明镜高悬” 第七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三稍微整理了行装,收了笑容,只感觉完全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了,这才缓缓迈步通过仪门进了大堂,然后奔门房而去。   “梆、梆、梆”王三伸手使劲朝着门房敲了几下。工夫不大,只听“咯吱”一声响,门房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人提着灯笼迎了出来。还未待王三说话,却听那人恭言道:“哎呀,老爷,今儿个,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是乐子耍的不够尽兴不成?”   王三没有搭话,却只把手放在唇前,轻咳几声。来人见状,颇为奇怪,手举灯笼将王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来人并非他的老爷。于是他忙收了笑容,拉长面孔,厉声喝道:“大胆狂徒,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你眼瞎了不成,这么晚了也胆敢乱闯县衙……”   此人话音未落,却见王三猛的伸出手臂,对着来人左右开弓,只听“啪啪啪”几声脆响,那人被他这一阵耳光打的晕头转向,几欲跌倒。   那人呆了半晌,这才捂着脸,口中只敢吱吱呜呜道:“你……你……”却是不敢再胡乱聒噪,身上那股嚣张气焰,顿时小了许多。   王三装着模样,轻哼几声,斜着眼睛看着来人,冷冷的喝道:“他妈的,现在这世道,难怪老百姓怨声载道,原来连只看门狗都敢如此霸道。”他顿了顿,指着那人又说道:“你可认得老子是谁?谅你这种无名小辈,也敢对老子大喊大叫?他妈的,你有几颗脑袋?”   那人被王三这一副义正言辞唬的一愣愣的,忙又仔细上下将王三打量一番。却见王三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一脸豪气,更让他吃惊的是王三上下着装打扮,甚是华贵。横竖看来,都是一副有权有势出身的公子哥一般。   他做的是看门的营生,来来往往见过各种成色的人,何止千万计?他一边暗骂自己眼拙,忙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认同强挤出几分笑,点头哈腰说道:“这位小爷,还请饶恕小人这双狗眼一时昏花,没有识清小爷的威严。敢问小爷尊姓大名,也让小人长些记性。”   王三见此人已然入了自己的圈套,心中一阵暗笑。他强忍内心的欢乐,又装模照样的咳了几声道:“哼,就凭你也敢来问小爷的尊姓大名?不是老子不想说给你听,只是,若是你知道老子的姓名,恐怕你这项上人头嘛……”   那人本是向问了王三的姓名,再顺着拍上一程马屁,却没料到,这问个姓名竟然和自己的人头又扯上了关系,当即吓的是魂不附体,浑身竟是一阵颤抖起来,脸色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小……小爷,这……这……”   “咳……咳”王三又装出模样,故作声势,缓缓说道:“老子也就是如此一说,你害怕个甚事?俗话说的好‘不知者不怪’嘛,老子也没说要怪罪你不是。”   那人一听着话,感激涕零,差些没给王三跪了下来。他忙又一阵点头哈腰道:“不知,不知小爷,却是要找我家老爷?小……小的,这……这就去给您禀告去……”   王三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说道:“恩,这不就对了么,早如此又如何会挨得老子两个耳刮子。恩恩,快去给你家老爷通个信去,就说老子来了。”   那人忙又点了头“哎”的应了一嗓子,急急忙忙的就往二堂奔了过去。他匆忙的行了一程,好似又忽然悟起什么似的,忙又回了头,到王三近前,低声道:“这位爷,小的又……又糊涂了……咱家……咱家老爷,刚,刚出了门去,还……还没回呢……”   王三听的此言,冷冷的恩了一声,道:“这么说,偌大个华阴县,现在就没有一个可以理事的人了不成?朝廷养了你们这班废物有何用?”   那人见自己刚才的话,竟然又引了王三一通怒火,又是魂不附体,忙又解释道:“大爷息怒,大爷息怒。我家老爷不在,张爷却在,小的这就,这就去给您唤去。”他话还未完,身子早已经跑出数丈之外了。   王三见那人如此狼狈,早已经是乐不可支,心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便是老子如何再能装,若不是借了那王李豫的一身衣装,如何能有如此神效?这种狗腿子,也真他妈的有趣味,刚才还是小爷,小爷的叫,才片刻的工夫就变了大爷了。”   他正胡乱思想着,耳边听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又一阵火光从远及近到了近前。   王三抬眼看去,这次竟是来了四五个人。为首一人,着了一套官服,紧走几步,冲王三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华阴县县丞张一柄,请问这位壮士是?”   王三又是目不斜视,将胸脯高高挺起,哼了几声,伸手入怀中,将李瘸子交给自己的那块可行的“监察使”权力的令牌掏了出来,交到张一柄手中。   王三又“咳……咳”几声,他看着张一柄将令牌翻来覆去,仔细一阵查看。本料得张一柄看罢,也肯定会像当日李玉蛾那般,认定自己是朝廷“监察使”。那日凭李玉蛾那般高贵的身份都那么恭敬,他想着这一个小小县丞,起码得吓的三跪九叩,屁滚尿流,更得行的一番大礼才是。   王三靠着此牌,尝了些甜头,便是以为有此名头可以唬遍天下不交税一般。但他这次,却是又机关算尽太聪明,百密之中又是一疏。那个时期,监察机构分工各有不同,一般而言有官面上的监察官员,还有一种就是李瘸子这种,属于特殊监察机构。   这种机构里的人员,一般都有极高的隐密性。他们表面上看或者是普通官员,或者是商人学者,更或者是街头乞丐,身份各有不同。实际上他们统一受朝廷最高当权者直辖管理,在帝国内外收集当权者所需要的各种情报。   如此“监察使”,李玉蛾这种在帝国上层混迹了几十年的王族贵胄能识得此令牌,已经算是罕见,眼前这低等小吏却是如何能识得此令牌?   张一柄将令牌看了半晌,摇了摇头,又抬眼将王三从上到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给王三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相反却冷冷的问道:“你这厮,到底是何人?从实招来……” 第七十九章 故弄玄虚   王三听完张一柄将话说完,兀自却是一愣。这个当口,站在张一柄身后的几个汉子,早已分左右各自上前几步,将王三围在中间。就连刚才被王三训斥的处在云里雾里的汉子,这时也是又重新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王三。   “额……”王三惊的心里猛一‘咯噔’,顿感觉形势不妙。心道:“这,这就是他妈的奇怪了,怎么这道 ‘神符’此时却不灵了?”他又仔细看了看张一柄的神态,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哦,原来,这汉子不认识此物。大意,大意了,想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饶是此等宝贝,这等小吏又如何识得,看来小爷得明里、暗里与他点拨点拨才是。”   王三想到此,呵呵大笑几声,道:“县丞老爷问鄙人是谁?来这里有何贵干?咳……咳,这个,鄙人倒是可以当众说出来,不过,怕就怕,老子说了出来,在这里的几个人都要人头落地,你且是信也不信啊!”   张一柄被王三这话唬的浑身一颤,他虽然官职不大,但毕竟是官面上的人物。见的听的自然比那看门小吏多了许多。他清楚,华阴县地处天子脚下,来来往往达官贵人数不胜数。眼前汉子,既然敢夜晚登门,又敢扔出一大坨这么大的铁块给自己,背后肯定有高深的来历。这“人头落地”几个字,还是颇有些份量的。   “这……”张一柄顿时也语塞了起来,面上露出难色。   王三把这一切都又看了个清楚,轻哼了几声,挑起眉毛,缓缓说道:“怎么?张大人,咱们的要事就要在此地商讨不成?”   “噢……噢……”张一柄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上转变了颜色,笑道:“看我这人这心粗的,还望少侠勿怪。来人啊,快,快,快请少侠进本大人的书房入座。”   他这话音落罢,有人早一路小跑,先去布置张一柄的书房去了。张一柄挥手行了一礼,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三见得如此,刚才悬了半晌的心,这才猛的落了下来。   张一柄和王三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两人桌面上,早有人准备好了茶水,王三坐定,伸手抽出李豫送与自己的纸扇,装模样扇了起来。   他面上显的轻松,心里却在寻思道:“老子本来以为这些官厮,都识的真货,却知道老子是‘监察使’的来头,若是那样事情就好办的多。随便几句话扔了出去,敲诈个十串八串银钱够路上使使也就罢了。岂料眼前这鸟厮,却是不识真货之人。现在却是麻烦了,他虽然对老子看起来毕恭毕敬,但也却是心中存疑。老子前来也不是没事陪这厮喝什么鸟茶的,这没了名头,要钱的事却是如何开的了口?万一露了马脚,连了前番扒了‘王李豫’的衣物的事再被抖搂出来,这罪过可就大了。嗯……看来老子得谨慎的先敲打敲打这厮。”   张一柄见王三只是扇着纸扇,一副颇为高深的模样,心中早没了底气。他想问,却是又不敢问,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切入话题,颇为尴尬。   两人一前一后,轮番喝茶,却是都是想等对方先讲话,直到一轮快喝了个干净时分。书房之内却仍是只听喝茶声,不闻一声言语。   一个江湖老油子,一个官场老滑头,又在这里暗暗僵持了半个时辰。到底是张一柄技拙一筹,他轻咳了两声,起身走到王三跟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将那铁牌放在王三面前的桌面之上,陪着笑,言道:“下官张一柄,还未敢请问这位大人是从何方驾临到咱们这等小小的衙门来指教的。”   王三颔首笑了笑,心中却也是乐开了花,心道:“到底是屏到最后,有了这句话老子就有了底气,事情便是好办的多了。”   他将铁牌收回袋中,又轻哼了几声,摇了摇纸扇,说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依我来看,你这华阴衙门虽小,这架子可比别处大的多嘛!比起那‘三宝殿’来却是要难进的多哟。”   王三这一句话,将张一柄又是唬了个半死,“这句话听起来软软绵绵,背后却是藏着一番“杀机”,这不是暗地里责怪咱们华阴县衙,不为百姓办事嘛!难道这位爷是上面派下来微服私访的官爷?嗯……怪不得此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么晚了,敢私闯衙门不说,一出手就敢将门吏打了。平常人谁敢有这个胆量?嗯……不管他是哪方的爷爷,总归是小心无错了。”   张一柄想到此处,忙点头哈腰,将脸敞的更开了,说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还请大人明示,下官一定知错就改,知错就改……”   王三见张一柄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已经是铺满汗珠,心中又一阵笑。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悠悠的说道:“按理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有些话,本官爷与你却是说不着的。不过嘛,看在你我如此有缘分的份上,我且给你提点提点。我问你,你却要如实回答,知道了么?”   张一柄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粒,连忙点头道:“是,是,是,下官一定知所不言,绝不隐瞒。”   王三又坐了下来,嗯了一声道:“你们县大老爷去了哪里?这么晚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县丞在此?万一朝廷有了差事,如何应付?”   王三刚才听闻门吏那几句话,已经知道官大老爷,肯定出去吃喝玩乐去了,故而才敢如此大胆询问张一柄。   此话一出,张一柄顿时又是语塞,结结巴巴道:“这……这……”   王三挥了几下纸扇,皱了皱眉头,咧嘴道:“罢了,罢了,你也不必为难了。我问你这话,却是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本大人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官吏玩忽职守,乃本朝重罪,你可知晓?”   张一柄听到此处,暗觉恍然大悟,几欲跪倒在地,心道:“难道面前貌不惊人的汉子,竟然是只听闻风声,却不见真人的“监察使”大人?” 第八十章 做贼心虚   张一柄自认料定王三的身份后,他的心里越发不踏实起来。原来事有凑巧,华阴县县令张栾定正是张一柄的表亲,说白了,他这县丞的职位来的却也是万般的不光彩。   今晚,月色美好,张栾定恰是扔了公事,跑到烟花柳巷独自快活去了。虽然说,大唐王朝对官员进出妓院没有明令禁止,但这位“监察使”大人若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再查出一些张栾定的不光彩的事来,张栾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张栾定若是出了事,他张一柄也会拔了萝卜带出泥,跟着倒霉。   张一柄脸色吓的煞白,汗珠像一条小溪流般顺着额头潺潺而下,嘴巴也兀自哆嗦起来,说道:“大……大……人,还,还请大……大人恕罪,这……这……”   王三见张一柄被被自己吓成这个熊样,料知事情已成,他挥着纸扇,笑道:“恩……本官的做人原则呢,一向是以人为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不对?下属官员犯一点错误,这个都是很正常的嘛,本官也可以理解。只是嘛,这朝廷法度,却是不容情理的……”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却是将手中的纸扇放在一旁,兀自对着油灯,左右翻看起自己的手掌来。看了半晌,这才又幽幽的说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法不容情,但是我个人认为只要官员能知错就改,我们也不能一概否定官员多年来的勤奋和努力。张县丞,你说说,这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张一柄站在旁边,一边抹着额头的虚汗,一边认真听着王三的“淳淳教导”。听到这最后,他心里琢磨道:“早听表哥说过,这‘监察使’虽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也毕竟是人肉之身。听眼前这位所言,不过就是来‘打打秋风’,刮刮油水而已的。若是他真想较真,还能坐在这里和老子啰嗦这么多,哎,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想当年为了这个差事,老子已经使了不少银子了。若是今日不伺候好眼前这位爷,再丢了帽子,岂不是得不偿失。罢了,罢了,表哥虽然不在,老子先拿点银钱来孝敬孝敬这位大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上上之策。”   他想到这里,脸上讨好的笑道:“大人体恤下属之情,让小吏感动万分。大人胸怀真如大海般辽阔,让下官又是万分的佩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为国为民操劳,费尽心力,实在是我大唐股肱之臣,让小吏又是敬仰的紧。大人稍坐,下官为大人亲自泡一壶上好的茶水,略表下属的敬仰之意……”   张一柄说完,行了一礼,出了门去。工夫不大,待张一柄返回的时候,却已见他手里拎着几个用布帛包好的布包。   他对王三点着头,哈着腰,将布包放在王三的跟前,说道:“大人对下官的再造之恩,小人无以回报,此几包茶叶,略表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王三见计谋已成,喜笑颜开,轻哼几声,说道:“哎呀呀……久闻华阴县内人杰地灵,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张县丞是才思敏捷又恪尽职守,恩,待我回去向上头如此禀报一二,不知张县丞觉得此番言语,还算满意?”   张一柄听闻王三此言,也是咧开嘴巴一笑,忙如同捣蒜一般连连点头,道:“满意,满意,下官还仰仗大人提拔。”   王三怕夜长梦多,不敢在此久留,又与张一柄开了几条空头允诺,然后将那几包“茶叶”卷在怀中,这才匆匆离开了华阴县衙。   三更时分。   华阴县令张栾宁吃饱喝足,玩乐痛快,与他“红颜知己”惜别之后,摇摇晃晃回头县衙。县衙门吏刚才无端挨了王三几个耳刮子,正一肚子委屈。在他看来,这耳刮子却都是为了他张栾宁挨的,这种“丰功功绩”又如何能默默无闻?   张栾宁前脚刚到门口,门吏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与他讲了个明白。   他是县令,官场上的事情自然比张一柄知道的又多不少。听闻竟然有此怪事,他酒意顿时清醒不少,急忙找来张一柄详加询问细节。   待张一柄将前后细节给张栾宁讲述清楚,张栾宁用手撸了撸八字胡须,缓缓的在书房踱来踱去,暗自沉思许久,这才缓缓说道:“一柄,这也忒是奇怪。想来老子为官近十余载,头一次听说有朝廷‘监察使’夜访县衙的怪事的。恩……‘监察使’那是何等身份,便是碰巧经过县衙,这倒也能勉强解释,不过,他却如何能接受咱们的贿赂呢?”   张一柄听张栾宁如此说,心里颇为不舒服,心道:“好你个张栾宁,今天若不是有我在,说不定现在你早已经乌纱帽落地。怎么,我就说使了些银钱,你这讨了便宜还想赖账不成?亲兄弟明算账,我却不能一人吃了这哑巴亏。”   他想到这里,瘪了瘪嘴道:“表哥,你这话却是何意?你在外头吃饱喝足,享了清福,兄弟我却在这头,苦于应付这来讨命的‘小鬼’。怎么,这临了,功劳、苦劳却抛开不说,难道你还怀疑兄弟是故意拿钱说事,骗你不成么?”   张栾宁见张一柄动了怒气,知道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哈哈一笑,走到张一柄身边,拍了拍张一柄的肩膀,轻声说道:“兄弟,哥哥怎么会有这等意思,你却是想多了?那些银钱却都是小事一桩,亲兄弟明算账嘛,哥哥不会亏待你的。我只是在想,朝廷里‘监察使’从来不会有如此年轻,再则‘监察使’身份一向百般神秘,怎么会为了区区一点银钱,便能屈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张一柄皱了皱眉头,眨了眨眼睛,道:“依表哥这意思,这所谓的‘监察使’有可能是骗子?是专门来诓骗咱们钱财的?这……这就更让兄弟想不通了,他……他那气势、衣装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骗子。再说了,手里还有一张令牌,看样子却也不像是假的一般。”   “哦……”张栾宁听张一柄又如此说,心里也是一阵乱麻,没了头绪。   恰在此时,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工夫不大,门吏推门而入,慌慌张张的道:“老……老……爷,大事,大事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第八十一章 王爷的噩运   张栾宁看着门吏满头大汗,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头,大声喝道:“混账,出了什么大事?看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门吏抬手指着门外,抖抖索索的说道:“门外,来……来……来了一队兵……兵士,卑职……卑职看他们来势汹汹,怕……怕……是大事不妙啊!”   “啊!兵士?”张栾宁喃喃两声,心中兀自一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腿不禁开始颤抖起来。   张一柄脸色也早是吓的煞白,结结巴巴的道:“刚……刚……不是已经打…… 打点过了么?这……这……”   几人这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却听见院中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过片刻,只听“哐当”一声响,书房的门被人用脚踹开,数十个人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   张栾宁抬眼看了过去,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将官打扮的魁梧汉子,汉子两眼炯炯有神,脸色冷峻,但张栾宁却发现他的眉目之间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安与焦虑。   这些人闯进门来时,各举火把,一时间书房内被照亮如白昼一般。张栾宁此时虽然心中万般恐惧,但他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怕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他拼命压了压心中的慌乱,战战兢兢的站了起身,还没走两步,却几欲跌倒。他又费力稳了稳身子,将身子靠在茶桌之上,抖抖索索的冲将官行了一礼,口中结结巴巴的道:“鄙人华阴县……县令……张栾……宁,请,请问……将军……有何……”   那将官未等张栾宁的话说完,猛的伸手朝着桌子上,狠狠拍了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差些没把张栾宁与张一柄给吓到桌子下面去。他将眼睛狠狠一瞪,伸手指着张栾宁骂道:“你就是华阴县县令?朝廷怎么养了你这般脓包,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如何能为朝廷效力。哼……依着老子的脾气,出了这么大的事端,老子早一刀将你脖子给砍了。今日却算你狗日的走了运气,暂且将你的人头存在你那狗颈之上,让你多活片刻。”   将官这话音落罢,张栾宁反而比刚才镇定了许多,他从这将官的话音里听了出来,这事好似与他刚才私自去“风花雪月”毫无关系。既然如此,他自料除了此事百密一疏,今日被所谓的“监察使”抓了个正着外,其它他并未有什么把柄会落在别人手里,因此心中底气多少厚实了一些。   张栾宁稍微理了理情绪,对将官行了一礼,说道:“下官不才,还请将军明示,却是出了何事?”   将官怒气未消,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大小,看了张栾宁一眼,冷冷的说道:“不该你问你的别瞎问,现在本将军命你,速速召集华阴县所有官吏,衙役以及所有可以调配的人员来此地集合。老子只是再告诉你一句,若你敢有半分的怠慢,老子立刻砍了你的项上人头,你听清楚没有?”   张栾宁见将官如此凶悍,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再啰嗦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赶紧搀扶着张一柄出了门,各自安排调配去了。   *******************************   王三带着张一柄送给自己的几包“茶叶”,乐滋滋的出了华阴县衙门。奔直走穿过两条街,又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子,再前行得一程,来到一座土地庙前,这才收住了脚步。   他左右小心探看一番,见周围确是无人,这才腰身一弯,进了土地庙内。   这座土地庙规模不大,但却也是独具匠心。它的正面是一个小小的庙门,旁边各处辅以围墙,最后才是一个大大的土龛,土龛里面供奉着土地公公的神像。土龛下面,建有一片中空的平台。王三就将李豫浑身上下绑了个结实,塞在那狭小拥挤的土龛之下的那片中空之中里了。   王三进得土地庙来,将头部用破布蒙住,这才慢慢的从那中空之中将李豫拉了出来。   月光下,李豫仿佛一只巨大的粽子一般,动是不能动一步,只能喉咙里“呜呜”的发出一阵哀怨之声来。   王三见李豫如此惨状,心中也颇为不安,暗暗说道:“兄台,却是兄弟不对,若不是兄弟缺了些盘缠,怎么会出此下策呢?得罪之处还望兄台多多包涵。”   他饶是这样想,心里便先软下一半来,一伸手将塞在李豫口中的破布,先抠了出来。他想着先说几句软话安慰安慰一下李豫。毕竟几个时辰之前还和人家一起同桌吃饭,人家也是客气,临走之时还送了一把扇子给自己。   岂料他刚将破布抠开,还没待他说话,李豫先是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然后恶狠狠的瞪了王三一眼,口中骂道:“大胆狂徒,你,你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也不用你那狗眼看看,本公子是谁,竟然敢打本公子的歪主意。奉劝你,快快将本公子解绑了开来,本公子若是心慈手软,兴许还能饶了你性命。若是不然,本,本公子可是要夷你九族!”   王三见李豫上身被剥的只剩一条内衣,下身只剩了一条短裤,全身上下在那土龛之下又被弄的浑身泥土,又臭又脏,如同叫花子一般,却还如此口出狂言,不由却是一乐,便是有意想逗逗这李豫。   他抠了抠鼻孔,咧着嘴巴一笑,说道:“哟……这是哪家的公子,却是如此厉害,还要夷老子的九族?只可惜啊,老子上无父母,下无妻儿,你夷老子一个卵卵啊?出来混,是靠实力,不是靠嘴皮子,你现在折在老子手里,还敢口出狂言,可是将老子惹的恼怒了。恩……在你要夷老子的九族之前,老子先将你两腿之间的那玩意儿先给夷了。”   王三话音落罢,一面坏笑一面假意去扒李豫身上仅剩的短裤。   李豫方才一番话,是因为他平日威风八面,又憋了一肚子闷气,这才随口说出来这番‘夷九族’的话语。临到王三要假意上前割了他的命根子,他早已是吓的魂不附体,竟是“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他这一嗓子,响彻夜空,惊的王三顿时一阵慌乱,情急之下,一通老拳奔着李豫的周身顿如雨下。李豫还没喊出几声,便又被王三这顿老拳,打的鼻青脸肿,再次晕厥过去。   王三看着躺在地上的李豫“呸、呸、呸”吐了几声口水,说道:“哼,老子好心来解救你,却不想你这孙子恁不讲情义。既然是你不仁,就休怪老子不义。”   他话音落罢,又将李豫原样塞回破洞之中,然后腰身一弯,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第八十二章 露底   王三回到高升客栈,蹑手蹑脚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一番折腾,看似顺利,但其中也是风波不断,让他兀自费了不少脑力。   待所有一切尘埃落定,王三顿时感觉浑身上下万般疲惫,回到屋内只是随意擦洗了一把脸,便躺在床上,却是动也懒得动了。   他睡的迷迷糊糊之时,隐约中却听得好似有人唤着他姓名。   "谁?他妈的,都这么晚了,还来烦扰老子……"王三闭着眼睛,随口喃喃了一句。   王三这话音刚落,却忽感觉耳根处一凉,一阵麻疼猛然游遍全身。这种熟悉的刺痛,刺扰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王三哪里还有睡意?他"啊"的一嗓,大叫一声,身子仿佛被蛇咬一般跃身而起。边用手搓揉着耳朵,边瞪大了眼睛瞪着闯入他房内的不速之客。   灯火之下两张女儿家的俏脸,映入王三眼帘。一张嘻笑,一张却是嗔怒着。   小翠挑着俏眉,指着王三的鼻子,骂道:“你这货,却是如此不知好歹!我姐妹看你这房间门是没关,又见你翻身倒在床上,一副慵懒的模样,还以为你这厮是为下午的事兀自生着闷气。这才好心过来安慰你。不想,没讨到半分好处,还被你无端一顿臭骂,难道你这皮又是痒痒了,想讨打不成?”   李婉儿两条秀眉弯如月牙,面含笑容,也凑了过来,说道:“小翠姐,我觉得这厮就是欠揍。想想从那山村出来以后,这坏小子不仅在生活上对咱们姐妹是百般克扣,而且好像要和咱们姐妹故意疏远一般,一天到晚神神秘秘,想找他,却是连个面都见不着。喏……今日还嫌弃咱们姐妹‘烦扰’他了,我看啊,这家伙肯定又在动什么坏主意了。”   小翠眉头一皱,冲着王三上下一阵仔细打量,瘪了瘪嘴巴道:“王三,婉儿妹子说这个话,我却是一百个同意,你别当咱姐妹都是傻子,你有什么瞒住咱姐妹的心思,今儿个都拿出来给咱们俩姐妹也是瞧瞧。一个大老爷们和两个女人玩手段,传了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王三被小翠这话激的脸色通红,这一路行来,万般辛苦,全是他一人扛着。为了不让小翠伤心,为了完成李桂花最后的遗愿,他是能忍就忍,不能忍咬着牙还是独自一人忍下去。万般没想到,这最后小翠给自己竟然还戴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他如何能不生气?   王三斜着眼睛瞪着小翠,气呼呼的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把头别在一处,不再理会小翠与李婉儿。他的如此反常,让小翠和李婉儿不禁很是奇怪,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平日里大大方方的王三却是为何如此变的小家子气来。   几人相持了片刻。   李婉儿对小翠使了使眼色,小翠会意的走到王三身边,缓缓说道:“哟……哟,我说这王三爷,咱姐妹也就是说了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把你这老人家气成如此模样么?”小翠说完,王三依旧纹丝未动,看上去气的兀自不浅。   王三不声不响不动,小翠顿觉得无趣起来。她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梢,又继续说道:“好,好,算咱姐妹的不是,我这给王三爷道歉了成不?不就是咱们下午故意给你王三爷出了难题,多多破费了一些么,你看你这都将咱姐妹当仇人了。这何至于如此么?”她说到此处,又抬首看着李婉儿道:“婉儿妹妹,此人如此不通情理,咱们也不必厚着脸皮来贴他,走,咱们回屋去!”   李婉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正要离开的当口,她却无意眼睛一斜,瞅见了王三刚刚放在桌上的那几包“茶叶”。张一柄拍马屁心切,包裹“茶叶”的时候甚是细心。李婉儿见了不禁“咦”   了一声,走桌前,将那几包“茶叶”拿在手上,一阵好奇。   小翠也紧走几步到了桌前,她见不过是几个用布帛包裹的布包,撇了撇嘴说道:“哎呀,妹子,咱走吧,这厮的东西,咱没那个命碰。不然,让人家瞧见了,却又是要生闷气了,怪咱们两个姑娘家家的不懂情理了。”   李婉儿却是莞尔一笑,道:“姐姐猜这么精致的包裹里包的是什么?我猜是这坏小子背着咱们偷偷溜出去买的【切糕】。哼,他还有脸怪咱姐妹,晚饭时,虽说是他出的银钱付了那几个菜钱。可他自己却是将那菜吃了大半,到现在,我这肚子却是有些饿了。姐姐看,咱们还和他讲什么情理,他这厮有了好东西却都是自己藏着掖着,他又何曾和咱们姐妹讲什么情理。”   自王三瞧见李婉儿和小翠进了屋,他这心就一直上下扑腾着。他刚才做的那些活计,他是万万不愿意让她俩知道的。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大风大浪他都平安渡了过来,却不料在最后几分忘记关了房门,却将这两位“神仙姐妹”给引了出来。   他刚才一番借机生气,却是假意,原料得两人生了气劲,自然会讨了没趣回了屋,天下便会一片太平。岂料李婉儿又横生歪茬,将那几包“茶叶”当成“切糕”放在手心把玩,还扬言要拆开品味一番。他闻听此言哪里还坐的住?他知道这几个纸包若是被拆开,将又是要引来一番天下大乱了。   王三瞪大了双眼,顾不得什么“矜持”,一个跃身而起,欲将那几个布包从李婉儿手中夺了回来。   他才刚起身,没走几步,却听得“啪嗒”一声响动,却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这声响又引得两位姐妹,一阵新奇。未待王三反应过来,却见小翠弯下腰,已经拾起一样东西放在手心端详起来。   小翠将拾起的东西,借着灯光看了片刻,嘴巴里喃喃念出声道:“‘平山郡,王李豫’,王李豫是谁?嗯嗯,这玉佩却是……好精美啊!”   李婉儿听的小翠如此说,也是来了兴趣,她凑了过来,看了那玉佩半晌却是口中念道:“‘平山郡王,李豫’” 第八十三章 李婉儿的恐惧   李婉儿口中念出这几个字出来,整个人却如同被施了魔咒一般,僵在那里竟是动也不能动了。她双手却是猛然一抖,手中那个用布帛包成的包裹拿捏不稳。从手中脱了出来,片刻后,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整个包裹掉落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包裹冲击开来,包裹里的东西顿时散的到处都是。   小翠和李婉儿抬眼看去,那包裹里哪里是包的“切糕”,却竟都是一个个钱币。   王三见一波未平一波却又涌起,他的脑袋里早被惊的是一片空白,双腿乱颤。他楞了片刻,却又猛然醒悟过来,忙提了脚步,三两步冲到门边,将房门紧紧的闩住。这才回过身来,喘了粗气,万般惊慌的抖动着手,对着李婉儿和小翠,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们,你们,听……听我说……”   …… …… ……   王三将李婉儿和小翠,毕恭毕敬的扶坐在凳子上,已经过了一炷香的辰光了。他此时已经是恢复了常态,但是两姐妹却依然如同中了魔怔一般,楞楞的坐在那里,除了眼睛能晃动以外,身子却是仍然僵硬着。   王三撸了撸下巴,撇了撇嘴,迈着方步在李婉儿和小翠面前踱来踱去,嘴里又兀自反复解释道:“你们相信我,真的要相信我。我绝对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刚才,我都和你们说的明明白白了。咱们的盘缠是我在路上,不小心给弄丢了。到了现在,咱们陷入困境。所以我才铤而走险,动了一些脑筋,出去了一趟。但是眼前这些东西,绝对都是从贪官污吏的手中,骗取来的。咱们,咱们,说起来,这……这也叫‘替天行道,杀富济贫’对不对?”   他说完话,李婉儿和小翠却还是如同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言语。   她们越是如此沉默,王三心中却越是忐忑不安。   “你们……你们到底说句话啊,哎……真是急死人了……我王三爷的为人,你们不清楚么?我这么做,是为我自己么?你们且是说说……”   这次没等他说完,小翠对李婉儿使了个眼色,轻咳了两声,道:“我们就是清楚你的为人,所以才为你担心啊。婉儿妹妹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么?你在洛阳时的时候,你的那些劣迹,早听的姑奶奶这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再说了,你这嘴巴里能蹦出几句实诚话来?对不对啊,婉儿妹妹。”   李婉儿却没有接小翠的话,只是举起手中的玉佩,皱着眉头,厉色问道:“王三,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都可以当你说的是实话。我却是问你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给我说实话……”   “玉佩……玉佩……”王三听着李婉儿提及此事,这心里又是一阵后悔。刚才在土地庙,他本来已经决定将衣服和玉佩都还给李豫,然后再将他松绑,放他回去。不料,这李豫临时摆谱,先说灭什么九族,然后有大声胡乱喊叫。只引的王三心中一顿惊慌,忙乱中行得一顿老拳又将李豫打晕过去。   王三离开之时,行色匆匆,只是胡乱的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连同李豫一起塞进土龛下的空隙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衣物虽然还了,李豫的那块玉佩却还在自己的身上被他一同带了回来。   “这……这……是我家传的啊。你们看看,这上面不是写着‘平山郡,王李豫’么?自然是我王家老祖宗留给我的东西嘛。”王三将眼睛斜向一边,嘴巴里胡乱扯道。   李婉儿轻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王三,怒斥道:“你这坏东西,你闯了大祸了!你还不知道么?竟然还在这里信口开河,胡乱聒噪!”   “大祸!”小翠也是第一次见李婉儿有这种严厉的语气,不禁心中也是一阵奇怪,她小心的问道:“妹妹,这话却是说的姐姐这心里也是一‘咯噔’,不就是一个好看的玉佩而已么,就算他是骗的、偷的,最多给人家送回去不就可以了么。我看你这表情,好像他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李婉儿将玉佩又仔细端详了片刻,起了身在屋内踱了几步,皱起眉头,说道:“姐姐的话还真是不幸言中了,这坏小子还真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闹不好,闹不好,却是要灭九族的重罪啊!”   王三闻听此话,眼珠惊的差些掉到地上。他没想到李婉儿竟然说了和那王李豫一模一样的话来。这次他不再怀疑这事情的严重性,抖抖索索的问道:“婉儿……妹妹……这,这有……那么严重么?我承认,我确实有些事,做的过头了些。骗了一个读书人,又骗了贪官污吏。但和这灭九族……”   他本想为自己解脱,说几句让自己安心的话的。不想李婉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骗了贪官污吏的银子倒不是什么大罪,我问你,你这玉佩却是从那读书人的身上来的么?”   王三楞了片刻,点点头道:“这也是实话啊。我不过是看他穿着华丽的服饰。问他“借”了一套行头而已。我们出来干这个行当的,没有好的行头如何得行,对不对?我办完了事,本来想将所有行头都还给这汉子的,谁知道这孙子竟然口出狂言……”   “狂言?他说什么了?”小翠好奇的问道。   王三看小翠对自己的壮举如此又兴趣,一下又将刚才那番害怕扔在脑后,却是手舞足蹈起来,嬉皮着脸,说道:“哼,这孙子竟然说出和婉儿一样的话,号称要灭了老子的九族?他妈的,要放在洛阳,老子早拔了这小子的皮,抽了他的筋了。只不过今日有些忙乱,所以没有行得这许多惩罚,只是狠狠的给了他几个老拳,将他打晕,然后用他衣服给他包了起来,塞到一所隐蔽的场所了。”   李婉儿被王三这一席话,惊的嘴巴都闭不圆了,差些没晕了过去。她愣了半晌,这才结结巴巴的问道:“怎么……怎么?你……你不仅仅骗了人家的东西,还……还将那人打了?你……你……”   王三正给小翠在讲在兴头上,他听李婉儿如此问,顿了顿,转过头来冲李婉儿做了一个鬼脸,笑道:“那可不?他妈的,我王三爷是谁。他若给老子几分薄面,老子兴许对他也是客气。那鸟人如此恐吓老子,老子还能客气?随他是天上玉皇、地上阎王,还是皇帝王孙,惹着老子了,一样不给他面子!哼!”   王三话音落罢,李婉儿顿感觉脑袋被重重的一击,她拼命忍了忍内心的慌乱,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惹的这个人,真的是皇帝王孙!你……你闯大祸了……” 第八十四章 留了小辫子   李婉儿一句话,引的屋内顿时又沉寂了下来。   过了半晌。   小翠抬头看着李婉儿,皱了皱眉头,说道:“婉儿妹妹,这事情真的有你说的如此严重么?”   李婉儿咬着嘴唇,暗自沉思了片刻,说道:“应该,应该不会错。这等玉佩色泽,质料都是上等,应该为宫廷御用之物。而且这上面题款清清楚楚的说明了,玉佩主人的身份,平常人谁敢胡乱刻这种字迹上去,除非是不想要身家性命了。”   王三看着李婉儿不像随意胡说的模样,他这心里也暗自慌了神。他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被他“祸害”的那公子,气宇轩昂,眉宇之间确实有几分王者之气,十之**就是李婉儿口中的那什么“平山郡王”了。   他抖抖索索的站起身,走到李婉儿身边,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婉儿,缓缓说道:“婉儿妹妹,这‘平山郡王’却是……却是什么来头?反正……反正我也没害了他的性命,只是给了他几拳头而已。再说,谁……谁让他先恐吓老子的,黑灯瞎火的他还一个劲的胡乱喊叫,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再说,这事现在没人发现,实在不行……咱们……咱们先逃了……天大地大,他到哪里去找咱们去?”   李婉儿瞪了王三一眼,愤愤的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哼,你这坏小子,事情若是有你想的如此简单便是好了。你……你可是知道这‘平山郡王’什么来头?他乃当今圣上的孙子,他爹便是当今皇太子。换句话说,将来某一天,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就会是咱们的皇上。你……你竟然吃了豹子胆给了他一顿老拳,天下虽大,莫非王土,你,你能跑到哪里去?”   王三如同被雷击一般,愣愣站在那里,嘴巴喃喃道:“什么?他……他还可能……做,做皇上,哎呀呀……他妈的,这孙子……”他话未说完,只感觉双腿一软,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却是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小翠见情况如此严重,忙问道:“妹子,这……这情况有……有如此严重,还,还有没有办法挽救啊。王三,王三也……也是为了咱们能有盘缠,这才办了坏事,咱们…… 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的啊 ……”   李婉儿看着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王三,又是一声叹息,紧咬朱唇,又思忖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若说这事严重倒也是严重,若说这事不严重,却也是不严重。只是要看这坏小子的造化了。”   小翠听了李婉儿这番话,却是不解,迷惑的看着她,问道:“妹妹说这话,却是何意?这可让姐姐我又是不明白了。”   李婉儿没有搭话,却用脚踢了踢王三道:“嗨,你先别那么没用,只这么一点小麻烦就将你吓的如此模样,还人前人后的称自己是什么王三爷,再若此窝囊,我看以后人家得喊你王八爷了。快些站起来,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清楚,咱们再一起商量对策。”   王三被李婉儿如此奚落,脸色羞涨的通红,瘪了瘪嘴,兀自拍拍屁股起了身,喃喃道:“谁,谁怕了,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口大的疤么。我,我只不过是刚才脚下滑了一些,这才跌倒而已。”   小翠捂着嘴巴和李婉儿相视一笑,伸手指着王三骂道:“你这货,就是嘴硬。你自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死逞能。还不快听婉儿妹妹的话,将你所做的罪孽说了清楚,也好让婉儿妹妹给你想出一些好的办法,来躲避这场灾祸。”   王三讨了个没趣,他心里也很是清楚李婉儿绝不会随意来吓唬自己,不敢再胡乱掰扯了,忙从头到后将他与李豫的一番恩怨,讲了个仔细。   待李婉儿和小翠听完,两人各自都是捂嘴笑的前仰后合起来,惹的王三却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人笑罢,王三苦着脸说道:“你俩女子,却也如此无情义,却不说与我想一些好的主张,还来笑话我。哎…… 看来,我王三爷的命却是不长久了……”   李婉儿白了王三一眼,笑道:“咱们姐妹笑,却是因为,这种脸皮厚实的主意,我看,也只有你王三爷一人能想的出来。想必那王孙现在肠子也该悔的青了吧。他也却是倒霉,天大地大,怎么就无端的碰上你这等瘟神了呢?咯咯……”   小翠抿着嘴巴,早已也是笑的脸色通红,说道:“我早说这货坏事早已做绝,看看,这报应来了吧。不过,婉儿妹妹,你这是官家的出身。毕竟这坏小子,肚子里还有些好的心肠,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上断头台不是。”   李婉儿止住笑容,咬着玉齿,又暗自想了片刻,这才说道:“我刚才也只是说一切都是顺利的情况下。如今北方安禄山正对大唐江山,垂涎已久。这人若是举起了反字大旗,天下就要大乱。到那时候,皇上的命保不保的住都是难说,更不用说这么一个皇孙了。再说,按照常理,一个平山郡王,能无端端的来到市井之中,与平常百姓无二,依我料想,此人应该也是宅心仁厚之人吧。说不定,人家回了王府,早将此事给忘记到脑后呢!”   她说到最后,心里却又想到王三讲述如何欺负郡王的画面,忍不住又是一阵笑意四溢,乐不可支。   王三听完,脚猛一跺,皱着眉头,埋怨道:“哎……婉儿妹妹,我觉着你就是故意拿你王三哥穷开心。一会儿么说这什么郡王如何如何厉害,倒是我跑到哪里,他都能将我抓了回来。一会儿却又说,没有什么大事,你这一番话语却闹的俺忐忑也不是,安逸也不是,却该是如何嘛!”   小翠见王三这个时候还兀自胡乱矫情,暗走到他身后,起手冲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厮,人家妹妹给你分析的如此辛苦,你却连谢都不谢一声,还穷来埋怨。妹妹又不是神仙,她都给你说清楚了,要靠你自己的造化了。你再细细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辫子?别傻乎乎的留在那里,给人家给抓住。哼,若是那样,我看你现在就可以自己抹了脖子算了,也省的还牵连你的九族……咯咯……”   小翠说罢,王三眯着眼睛,笑咪咪的道:“这等伙计,我王三爷不知道做过几千几百几十几遍,怎么会有什么遗漏呢……绝对不……”   他那个“会”字还没说出口,脑中却猛然一惊,他突然想起,李豫送给自己的那把扇子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第八十五章 患难见真情   王三想到此处,身子不禁又是一软,“扑通”一声,一屁股墩又坐在地上,嘴巴却是张的大大的便再也闭不上了。   他这一突然举动,让小翠和李婉儿自是目瞪口呆。   两人忙奔了上前,将他扶坐在椅凳之上,齐声关切的问道:“又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王三如同被抽了筋剥了皮一般,全身上下抖动了半晌,这才吱吱呜呜说道:“他……他妈的,小……小辫子,留……留下了……”   李婉儿与小翠听完,脸色也顿时大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啊?” 王三见她们两人脸色煞白,更是哭丧着脸,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李婉儿紧搓着双手,秀目低垂,半晌,才低叹一声,道:“你这厮,一惊一乍都给你扰的又糊涂了,这次却又是什么小辫子留下了,先说个清楚才是啊。”   小翠忙点头,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什么,什么事,你都该先说个清楚嘛。”   王三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狠狠的吞咽了几口吐沫,压了压内心的慌乱,颤颤的说道:“那姓李……李……的小子,送了我一把纸扇,我,我却是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小翠抖抖索索着手,指了指王三道:“你……你再找……找,兴许就在这屋子里呢。”   王三撇了撇嘴巴,眼睛一闭,痛苦的道:“还,还找什么?我刚想起来,刚才接了这包银钱,这心里猛一开心,临走也是急切,却忘记了那把扇子了。”   李婉儿听闻此言,猛的惊道:“什么?你把扇子留在县衙了?你……你再多想想,到底是不是这样?”   王三将眉头拧在一处,脸上各种器官几乎已经被吓的扭曲。他望着李婉儿与小翠,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你……”李婉儿狠狠的瞪了王三一眼,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又是一段沉寂。   恰逢此时,客栈外的大街上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中,还听见有盔甲兵戈的撞击之音。   现在这屋子里三个人中,王三是瘫倒在地,不能动弹。小翠浑身抖的如同箩筛一般,却也是起了不了半点作用。倒是平日柔弱的李婉儿却见多识广,稍微惊慌过后,定了下神气来。她起了身,紧走几步,到了窗前,顺着窗棂往街口看了过去。只见几队兵甲豁亮,杀气腾腾的兵士正各举火把沿途封锁着各个出入口。   李婉儿心里猛然“咯噔”一声,心道:“怎么,怎么这么快?王三却是前脚刚回来,后脚他们就来了?便是王三真的将扇子留下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住这里呢?”她稍稍思忖了片刻,又抬眼仔细看了一番,这才发现这些甲士只是封锁了街道,并无明显的意图,看样子他们只是在找人,而并不是在抓人。她这颗悬了半晌的心,这才稍稍的放低了一些。   王三和小翠眼看着李婉儿返回身来,却是想问,但又心中羞愧着怕李婉儿会笑话,故而只是嘴巴张了几下却不约而同的又闭合上了。   李婉儿看着他们二人这般模样,兀自苦笑不得。她眉头一展,笑脸盈盈道:“你们二人,到此时了却怎么变的如此见外了,咱们三人本就是一条绳上的三只蚂蚱,还分的了彼此么?”   小翠见李婉儿如此说话,更是羞的将头低了下去。她本是好强女子,却不想自己这手脚在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不听使唤。与李婉儿一比较起来,自惭形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王三却无小翠这些弯弯肠子,他听得李婉儿如此说话,心中却是一喜,哪里再有什么羞愧之意。虽然他腿脚也“颇为不便”,摇晃晃了半晌却也是凑到李婉儿的跟前,问道:“婉儿……妹子,却是……却是如何了?”   李婉儿知他没有去探看的勇气,本有心戏耍一下眼前这厚脸皮的汉子,但话到嘴边却又一想:“想他也是一片好心,若不是为了我们姐妹两人的安危,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惹出这番祸端。他和小翠姐平日生活在市井之中,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现在,我只能给他们更多的鼓励,既然惹了事,便不能怕事儿。”   她想到这里,一把扯住了王三的肩头,盯着他,问道:“你现在害怕么?”   王三被她这句不着头脑的话,问的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他若说不害怕,看眼前这熊样,自己连腰都直不起来,能不是害怕么?若说害怕,他又如何说的出口?自己对李婉儿有了那些心思,怎么可以给她有懦弱的印象?   王三眨巴眨巴了眼睛,低了头,却是没有回答。   李婉儿见状,并无责怪,却柔声道:“害怕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谁人不是人生肉长的?只要是人就会动胆怯之念。但咱们这里三人之中,只有你才能带咱们冲出困境,你可以暂时害怕,但是不能永远懦弱,懂吗?”   李婉儿这句话如同一溪清水,缓缓的注入到了王三的心田。他抬头看着李婉儿的眼睛,那双秀目里满是温柔,满是鼓励,满是期盼,引的王三身上的每个毛孔顿时又增添了无穷魔力一般,他长喘了几声,一翻身竟然站了起来。   “呵呵,好样的,算是个爷们儿!”李婉儿故意笑着夸奖道。   这一句话,将王三的心潮激起万丈高来,但他却也因这一句话误解了李婉儿的本意。   王三轻佻眉头,咬了咬嘴唇,将周身衣物狠狠紧了紧,豪言道:“小翠姐,婉儿妹妹,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祸事是我一人闯下的,要杀要刮,也由了我一人去承担。与你们两人无关。反正,我王三独身一人,没什么九族,也倒省了事端,他们只拿了我一人,便能交了差事。我若去之后,你们……”   他这大义凛然的几句言语,让李婉儿听的迷糊,让小翠却是猛一心酸,流了两行泪水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道:“王三……你……你真要去自首么?” 第八十六章 县太爷的心思   “咯咯……”李婉儿看着这两人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捂住嘴笑了开去。待笑过一程,她轻启朱唇说道:“你们二人也恁奇怪,说的这些糊涂话,我都听的云里雾里了。外面那些兵士是去满街寻找那平山郡王的,又不是特意来寻咱们王三爷的。你们何至于说的如同要立刻上了刑场一般?”   王三与小翠听闻此话,不禁先是一愣,后又都低下头,脸色绯红起来。   窗外声响愈来愈大,引的大街小巷犬吠之声不绝于耳。三人刚稍微放下的心,这时候又一阵阵的慢慢被提了起来。   小翠绕着指头,咂巴咂巴嘴半晌,这才说道:“婉儿妹妹,咱们总不能呆在这屋子里,坐以待毙吧。万一他们寻到咱们怎么办?”   李婉儿笑了笑,说道:“小翠姐放心好了,那些人也是人肉凡胎。这坏小子虽然留了扇子在县衙,便是他们知道这‘监察使’是冒充,那扇子却只是一条死线索而已,咱们大可不必担心。”   王三长叹一口气,撸了撸下巴,嬉皮着脸道:“哎呀呀……这绕来绕去,竟是没事,刚才却是吓的我王三爷半死,好了……好了……两位,既然没事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吧。待到明日,城门一开,咱们脚底抹油,溜了开去,便是万事大吉了。”   他这话音刚落,冷不丁脖子后面落了一掌,“啪”的一声响,他回了头,却是小翠正怒着大眼睛瞪着他,骂道:“你这货,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吓的魂飞魄散,这才多大一会儿,竟然说要睡觉。外面这么大的响动,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你能睡的着?就算要睡觉也是咱姐妹睡觉,你站在门边给把着风,你耳朵可听明白了?”   王三看着小翠的血红大口,只是眨巴眨巴眼睛,他心中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却又如何敢说出口?   李婉儿见两人又斗起了嘴,不禁莞尔一笑。她缓缓走到二人身边,说道:“这事咱们不能大意,我刚才说了,既然惹了事儿就不能怕事儿,咱们一起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明日该如何怎么脱身才是……”   *******************   天空露出鱼肚白时,张栾宁正急的在城门边,踱来踱去迈着步子,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汗珠早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他不时挥起衣袖,擦拭着额头,眼睛紧紧盯着街口,动也不动一下。   门吏将一切看在眼里,自觉此时拍马屁时机已到,紧走几步到了张栾宁身后,满脸堆笑说道:“大人一夜操劳,万般辛苦,卑职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啊。唉…… 也不知道这是他妈的从哪里钻出来的鸟将官,没事找事让我等折腾一宿,去找一个什么他妈的书生。看看……还整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这不是瞎折腾么……”   他这话还未说完,忽见张栾宁猛一转身,狠狠的瞪着自己。门吏暗觉形势不妙,刚欲退了下去,却只是晚了一步,一个耳刮子顺着风声就奔了过来。“啪嗒”一声脆响,张栾宁这个巴掌打的门吏晕头转向,满眼金光。   张栾宁指着门吏的脑袋骂道:“哼,你这蠢货,这话也是该你说的么?你这项上猪头不值钱,别害的老子也丢了脑袋,还不快给老子滚下去,老子若再听你到处嚼舌头,看不把你这舌头给你割下来!滚!”   门吏马屁拍在马蹄子上,自讨了没趣,捂住脸退了下去。张栾宁皱皱眉头,大声冲身后的衙役喝道:“都给老子将腰杆子挺直了,谁要是办砸了差事,看老子饶的了他!”   他发了一通无名火,暗觉心里这才算是好受一些,忙又转过身盯着街口。   直到日头爬上树梢的辰光,这才看到一个人影从街口满脸大汗的奔了过来。   张栾宁见到来人,喜出望外,忙急步奔了上去,急急的问道:“一柄,一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事?老子……老子这他妈都是造了什么孽了,前后来了两拨瘟神,这,这,这他妈的老子这脑袋……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年根哟……”   张一柄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了半晌,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表……哥,怕……怕是大事不妙啊,那将官只让咱们的人办这种看守城门的闲差。他们则带领军士在城区一个街道,一个街道的搜查。兄弟我几次想闯进去,探些风声,都被赶了出来,怕是……怕是……”   张栾宁听张一柄这么一说,脸涨的更红了,汗如雨下,喃喃道:“他妈的……这……唉……怕是这什么书生是江洋大盗,朝廷重犯不成?你倒是说说,老子今年犯了何方太岁了,这厮东不去,西不去,偏偏要来咱们华阴县……一个将官,一个‘监察使’,犯在谁手里,老子这小命都是不保啊!这……这……”   他暗叹了几声,又急的如同屁股被火烧一般,在原地来来去去转着圈子,额头上的汗如同雨下。   张一柄见张栾宁这副模样,也是一阵心急。他抹了抹脖颈上的汗粒,劝慰道:“表哥,当前说这种话却是于事无补,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咱们连同那将官将华阴城围的如同铁桶一般,翻它个几日,就不信找不出那什么书生来。除非他能生的双翅膀,能从这几丈高的城墙上飞了过去。”   张栾宁叹息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思忖了半晌,这才说道:“兄弟,咱们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的这些道理,哥哥我怎的不知,可是这华阴县内出了如此大案,按理我是横竖逃脱不了干系的啊。咱们得防着一手不是。”   张一柄见张栾宁话中有话,抬头看四周无人,靠近张栾宁压低声音问道:“表哥,这话却是何意,弟弟愿闻其详。”   张栾宁细声道:“看这架势,老子与这场祸事脱不了干系了。干了这么多年县太爷,看来老子这次也算到了头了。县太爷当不了,老子这心里倒没什么,却是咱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那些家当,还都存在县衙呢。万一到时候翻了船,再被那帮人查了出来,那咱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张一柄会意的笑了笑,道:“表哥不愧是人称‘活诸葛’啊,弟弟这榆木脑袋就只记得晕头转向了。表哥的意思弟弟明白了,你先去处理衙门内的事儿,这有弟弟在这里盯着,不就是看个城门么,有何难的?那帮鸟人正在城内胡乱忙乎呢,一时还顾及不到咱们这里,哥哥尽管去就是了。”   张栾宁久久皱起的眉头,听了张一柄这番话,终于舒展开来。他伸手拍了拍张一柄的肩头,四下看了看,腰身一转,偷偷溜了开去…… 第八十七章 狐假虎威   张一柄见张栾宁没了人影,这才“呸”的一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他妈的,有甚好事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想到老子这个表弟呢?出了这档子麻烦事,倒是知道让老子挡在前面了。狗日的……”   他骂完,转过身,蓦的从怀中拽出一把纸扇展了开来,急急挥了几下,缓步走到一个树荫下,喃喃道:“他妈的,这鬼天气真他娘的热死人了……哼,刚才看这小子满头大汗,还真以为他这是为了官事,这才满头急躁。谁知道,他妈的竟是想着他搂的那些银钱……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年尽为这小子忙乎了,不是有老子鞍前马后挡着,早他妈玩完了。临了却没说想着兄弟的一分情谊,自己倒他妈溜的快,呸……”   张一柄骂了几句,暗觉浑身畅快不少。这才又迈着方步,走到城门口处。   门吏、差役们刚刚被张栾宁训斥过,谁还敢触霉头?个个都挺起腰板,在城门口站的笔直笔直的,目不斜视。   一群早起的老百姓急着出城办事,却被告知今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城,个个都心急如焚,七嘴八舌的在那里聒噪个不停。   张栾宁不在,张一柄便是这里最大的官儿。这官谱儿此时不摆,更待何时?他摇晃着脑袋,先走到衙役身边,装模作样的问道:“诸位,可有什么异常之事没有?”   门吏刚挨了张栾宁的刺儿,心中犯着胆怯,只是抬头看了看张一柄,却不敢接话儿。其它衙役也都清楚张一柄这货的为人,各自低着头,闷不着声。   “嗯……”张一柄见此情景,又顿暗生一通闷火,心道:“他妈的,这帮见风使舵的玩意儿,眼里难道只有那张栾宁却没有老子张一柄不成?哼,不在这个时候趁机给这帮孙子下马威,来日岂不是更没有老子的活路。”他把左右扫视一番,眼光最后落在门吏的身上。他悄无声息,紧走几步,到门吏的身后,冷不丁的猛起一脚对着门吏踢了过去,嘴巴骂道:“他妈的,老子刚才问你话,你没听清楚么?”   门吏毫无提防,这一猛击之下,往前猛一趔趄,扑倒在地,闹了个‘狗吃屎’,引得衙役和一班百姓一阵哄笑。   张一柄使了威风,洋洋得意,又晃悠到一班百姓面前,用手一指,口中骂道:“退后,退后,都给老子退后!都没听清楚么?今日,任何百姓都不准出城。都给老子早点各回各的家去,若不然,国法从事!都听明白没有,滚,都给老子早些滚!”   他这一嗓子吼了出来,百姓们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围的更紧了,聒噪的更厉害了。   “官爷啊,小老儿儿媳在城外生着重病,急等小老儿这药回去救命。您就心心好,放小老儿出城吧,人命关天,若是再等上片刻,怕是会出人命的啊。”一个老汉眉头皱的老高,苦苦哀求道。   这老汉开了口,后面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诉苦起来。   “官爷啊,俺家媳妇在家就要生娃了,求官爷开了城门放俺出去吧……”   “官爷啊,俺家老娘还呆在家里,没人做饭呢……”   ……   各种各样的理由伴着各样的哀求声,顿时不绝于耳,引的张一柄心中一阵烦闷,他又大声吼道:“怎么,你们他妈的都没长耳朵么,本爷说的话都没听清楚?谁再敢捣乱,棍棒伺候!”他话音落罢,却听见百姓毫不理会仍旧一个劲的朝他百般诉苦。他眉头一皱,心道:“一帮不知死活的刁民,不来些厉害的手段,却不知道官爷的厉害。”   张一柄想到此处,转过身,大手一挥,朝着一班衙役吼道:“他妈的,你们都在那里竖桩子么,快给老子滚过来!”   都看见门吏刚挨了霉头,衙役中谁还敢怠慢?他这一声吼叫,一班衙役各举杀威棒奔了过来。   张一柄又伸手朝那群百姓所站方向一指,道:“快,这班刁民想要造次,快,给老子杀威棒伺候。”   衙役们听张一柄如此说,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心里都清楚,百姓们所言,不过是正常的诉求而已,何来造次之说?顿时都各自呆在哪里,谁也不敢使出棒子。   张一柄见自己的话语又不管用了,心头又一阵火起,他三两步冲到衙役面前,夺过一条杀威棒,奔着百姓们就砸将过去。   百姓们见这穿了官服的人,如此霸道,一时间都被“震”的呆住了,“呼啦”一声,各自散了开去。   张一柄见状得意的冷笑几声,用杀威棒指着一班百姓,对衙役们说道:“看看,都给老子看清楚没有,这帮刁民就是吃硬不吃软,你越是给他们讲道理,他们越是来劲。若是他们谁还胆敢给老子废话,都依老子这般模样,拿棒子伺候,你们听明白没有?”   衙役们听了张一柄的话,只是窃窃私语,却并没有人依他这般模样上了前去,哄打百姓。   “他妈的!”张一柄见自己的话再一次落了空,心头又一阵怒气,他高骂了一嗓子,举了杀威棒冲衙役们一指,说道:“怎么着,老子的话没有县太爷的管用是不?我告诉你们,谁今日听了老子的话,老子回去重重有赏。谁若今日胆敢今日后退一步,不听使唤,哼哼,待过了这个关口,回到衙门,立刻给老子卷铺盖滚蛋。老子别的能力没有,这点办法却还是有的。”   衙役们不怕骂,也不怕打,但张一柄这一句“卷铺盖滚蛋”还是颇有分量的。他们不愿意伸手殴打无辜的老百姓,但他们更不愿无缘无故的丢了差事。谁不指望眼前的这点薪水养家糊口呢?他们同情老百姓,可怜老百姓,但与自己切身利益比起来,这些同情与可怜顿时都变的是如此渺小。   张一柄这句话落,衙役们又互相看了一番,终于不再畏畏缩缩,寸步不前了。他们各自慢慢举起了杀威棒,硬着头皮朝百姓们奔了过去。   城门口一面是手无寸铁满怀诉求的百姓,一面是杀气腾腾各持杀威棒的衙役,眼见一场血腥的“屠杀”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口,只听一声高喝声从人堆中爆发了出来:“都给老子住手……” 第八十八章 县丞的感激   这一声巨吼,雄壮有力。   众衙役本就不愿动手,这声巨吼刚好让他们有了由头。各自停了脚步,都将目光投向张一柄。   张一柄正站在阴凉处,准备看这一出大戏。却没想到横空来了这一嗓子,兀自又扰了他的兴致。他脸色涨的通红,冲着人群喝道:“他妈的,谁?谁他妈的有这么大狗胆子,敢,敢他妈的和朝廷作对?给老子站出来!老子倒是要看看谁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   他这话音刚落,却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借过……借过啊……”   随着这声音落下,人群中自动的闪开一条通道来。张一柄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工夫不大,一个身材魁梧,一脸憨笑的一个青年汉子站在他的面前。   张一柄见这汉子见了自己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却还兀自在那里咧开嘴巴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着那汉子骂道:“他妈的,哪里来的野汉子,倒是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来和你张爷爷叫板,哼,好,好的很啊,待会儿就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他说完,转过头,又吼道:“门吏,门吏,快……快给老子取根杀威棒来。老子今天就要先‘杀鸡给猴看’,杀杀这班刁民的戾气。”   门吏刚吃了两番苦头,早全身警醒着。听得张一柄唤自己,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忙取了一根杀威棒奔到他的跟前。   张一柄狠瞪了一眼那汉子,轻哼了一声,从门吏手中取了棒子,没有二话,举了棒子就朝那汉子砸了过来。   这棒子举在空中,迎着汉子砸了过去,那汉子不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却仍是一阵笑,仿佛没看到这棒子一般。   张一柄心中自是奇怪,心道:“他妈的,今日倒是怪事连连,难道面前这厮是个呆货不成?这一棒子下去,倒算不死,也得落个半身残废,他竟然……”他饶是如此吃了一惊,脑中左右思想,手中兀自慢了下来,那棒子只是举在空中却半晌没有落下来。   门吏交了棒子,也被眼前这汉子将目光引了过去。门吏常年干的就是开门识人的活计,认人辨物的本事自是比张一柄高出许多来。他初始一看,便觉得眼前此人,颇是眼熟,再看几眼,却是吓的一身冷汗出来。眼前这汉子,不就是昨晚夜闯华阴县衙的那汉子么?那张脸,那双眼,和昨晚简直一模一样,哪里还能有错?   门吏看到这里,大惊失色,忙猛的扑到张一柄面前,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双手,连声呼道:“张爷息怒,张爷息怒,可不敢胡乱来。眼见这位爷,可……可……是得罪不起……啊!”   张一柄本是有些迟疑,听门吏这一声咋呼,反而觉得又被驳了面子,却是来劲了。他涨红了脖子,怒声吼道:“给老子滚开,你他妈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老子今日偏要看看,这华阴县里,还有谁是老子张一柄得罪不起的,滚,给老子滚开!不然老子连你这孙子一块揍……”   门吏听了张一柄这怒喝,虽然心中倒有三分退却的心思,但又一想,万一待这大错酿成,这孙子再追究起来,更是青红皂白不分,到时候却是比现在更倒霉万分,不若现在拼死阻拦,待他明白过来,说不定能讨个好的彩头来。   他想罢,将张一柄抱的更紧了,忙又急急喊道:“张爷,这汉子,这汉子不是寻常人,却是昨夜登门的‘监察使’大人,咱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张一柄闻听此言,差点没把尿吓了出来。他眨巴眨巴眼睛,又重新仔细上下打量了那汉子。待看过后,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双手一软,“哐当”一声,杀威棒落在地上。双腿也是一阵颤抖,“扑通”一声竟然跪倒在王三面前,嘴巴抖抖索索的说道:“大……大人,恕罪,这……这小人有……有眼不识泰……泰山……得……”   王三昨晚与李婉儿和小翠商量到深夜。几个人左右合计,还是决定趁着事情尚未暴露,早些离开华阴县。主意打定,三人带着行李,一大早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赶到城门口。他们到时,张栾宁还没离开,三人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先混在人群中碰碰运气。待等过一程,又见到张一柄奇迹般的出现,张栾宁却奇迹般的消失了。王三心中一阵欣喜,还没等他发难,便出现了张一柄兀自耍横,要怒打百姓的这一幕。这戏剧性的一幕,让王三更是暗自惊喜,他此时虽然还不知道“监察使”到底是该管什么的,但他知道眼前这一出戏,他是肯定能插的上手的。于是一个主意又在他脑中产生了。   王三面带笑容,走到张一柄面前,一边扶着他的双臂欲将他扶起,一边说道:“张大人客气了,我一个不入流的人物,何德何能竟然让张大人行得如此大礼呢?请起,请起,快快请起啊!”   王三越是如此客气,张一柄这心里却越是慌张。他这大小也算得上朝廷官差,本来只不过是想在这小小百姓面前耍耍威风,摆摆门面罢了。却不想竟然又被这‘监察使’老爷逮个正着,这‘无故殴打百姓’对于他这种官吏来讲也算是不小的罪过了。他焉能不怕?   “大……大……大人,下官…… 这……”张一柄这舌头一时竟然如同打了死结一般,抖抖索索了半晌,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额头上的汗珠如同雨水一般,潺潺而下,片刻的工夫竟然在他脸上汇聚成了条条溪流。   王三看着张一柄,哭笑不得,刚才还耀武扬威,现在却如同斗败的公鸡,你让他威风,他却兀自连爬起来的勇气却是也没有了。   “张大人,张大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看这眼前都是黎民百姓,你如此跪在这里,可是成何体统啊?传了出去,咱们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王三一脸“真诚”的劝慰道。   张一柄却还是害怕,结结巴巴的道:“这……这……”   王三又笑了笑,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容道:“张大人,张大人,本官都知道,也都清楚大人的难处,你且起来说话。你的这些举动也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嘛!起来,起来吧!”   张一柄看着王三,一股浓浓的感激之情顿时油然而生。 第八十九章 借力打力   待张一柄起了身,王三附耳到他的近前细声说道:“张大人行事做人,本官心中自是心中有数,甚是满意。这个……待本官返回京城,定在官员评定上面给张大人多写些冠冕上的话,张大人自可将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听候佳音吧。”   张一柄听王三如此说,乐不可支,差些没蹦了起来。他连连对王三行礼,道:“大人真乃下官的贵人啊,下官……下官……这,这,真是不知如何感激大人才是。不若,今日中午下官设宴陪大人喝上几杯,聊表下官的一番心意,不知道大人意向如何?”   王三现在只想快些出了城去,早些脱身,哪里有工夫和张一柄喝什么答谢酒?他撸了撸下巴,故作高深的思忖了片刻,道:“张大人一番盛情,按理说本官自当恭敬不如从命,陪张大人喝上几杯。只是咱们干这个行当的也有自己的难处,若行事做人不够低调,难免让外人说些闲话,到头来惹得一身麻烦。这样吧,若是张大人有机会到了京城,随时可以到官署来找本官,到那时本官一尽地主之谊,咱们俩人喝个不醉不归,如何?”   王三这番话落,张一柄的眼睛早乐的眯成一条缝了。张栾宁是他表兄,却只是将他当枪使着,什么时候与他如此客气过?而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监察使’大人,竟然如此平和近人,竟然还允诺自己如果到了京城,人家设宴请自己吃饭,这,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何等的面子啊!   张一柄一时激动,差些没再次给王三跪下磕头谢恩起来。   他抖索着双手,哆嗦着嘴巴,说道:“谢……谢……谢……”一连使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没将后面几个字说了出来。   王三瞧张一柄脸色通红,一副万般感激模样,料得这货已经被自己绕到圈子里来了。他又装模作样的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咂巴咂巴嘴巴说道:“哎呀呀…… 张大人啊,虽然本官能为你在仕途上,进一些微薄之力,但是眼下却有一件事情,本官不得不要说上几句。”   张一柄正乐在兴头,却又见王三脸色微变,话锋一转。他这心中猛然一惊,忙收了笑容,低声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下官洗耳恭听。大人但讲无妨,下官一定按大人的意思照办,绝无二话。”   王三斜了斜眼睛,用手一指还围在城门口的百姓道:“张大人刚才也看见了,老百姓要急赶着出城,各有各的难事要办。咱们这为人父母官的怎么有阻拦的道理嘛。当今圣上乃仁义的明君,这等闲杂小事要是让市井上那些闲杂之人,吹些闲风,将此事胡乱编造一番,吹到圣上的耳朵里,这…… 这其中的份量,想必不用本官多言,张大人自当能体会其中的份量吧。”   张一柄一听王三此话,又兀自傻了,这封城门的差事,本也不是他所情愿的事情,这么大的太阳,谁闲的没事愿意跑来城门这里晒“日光浴”。而且老百姓怨声载道,他还得费尽口舌与这帮土棒子周旋。但是昨天晚上,那带军的将官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敢开了城门让城里的一个人出了城去,那是当场要斩杀项上人头的啊!   当时那将官,杀气腾腾的模样,至今还让他张一柄心有余悸。升官发财当然是他张一柄的一个大大的心愿,但是他更得考虑自己脑袋的完全。监察使说的话固然有道理,可那将官就算没理他也必须的放在第一位考虑。   他想罢,左右搓手,陪起笑脸道:“大人所言,下官按理来说,却是该无条件的服从的。只不过昨晚华阴县内发生了一桩天大的事件。附近驻军将官深夜带一批军士,闯入县衙,严令我等严把守各道城门,还说,若是违了他们的命令,放走一个人出城,就要了我等的项上人头。这……这……大人,这……下官着实颇为为难,不……不敢放这些百姓出了城去啊。”   “哦……”王三喃喃一声,眉头微皱,撇了撇嘴,暗自思忖道:“他妈的,看来那什么郡王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主儿,屁大工夫不见,便是连附近的驻军和将官都请来了。若此看来,用空头许诺,骗这张一柄开得城门倒是不易啊。怎么办?怎么办?”   王三抬头看了看日头,却是已经上了三竿。他明白这种事,越拖拉越是危险。华阴县城就这么大一丁点的地方。那批将官军士怕是再要不了半晌的功夫便能找到李豫。到了那时,郡王震怒,将华阴县城死死封住,抓王三几人便如同“瓮中捉鳖”一般容易。   王三越想心中越是担心,越想心中越是急切。一时间竟然是愣在那里了。   张一柄见王三半晌不语,还道王三生了自己闷气,忙轻哼了两声,小心的说道:“大人,大人,下官出言鲁莽,还望大人恕罪……”   他这一声喊叫,惊的王三如梦初醒,忙“额、额”几声掩饰内心的慌乱,接着说道:“张大人又言重了,万事当然要以朝廷的大事为重。张大人如此说,本官能体会到张大人的难处。不知华阴出了何等大案,竟然劳得如此兴师动众。”   张一柄抬头左右看了一番,低声道:“哎……别提了,自昨日大人走后,跟在大人身后进来的将官,却是很是霸道,只是说要寻找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又随口给咱们说了些长相特征,其余概是不提。他们不说,咱们这等小官,又怎么敢问?下官琢磨着,兴许那书生或许是江洋大盗,亦或者是得罪了哪个达官贵人了……下官这也是胡乱猜测,反正找人的事儿与下官无关,下官只是尽职守住这城口,讨得平安,便了了。”   王三听罢,心中却是有了几分底气了。原来那些人没有将郡王的身份透露出来,而这衙门里的人却更是一堆傻瓜,竟然能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出来。他顿时豁然开朗,心道:“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如此老子就玩个借力打力,让你们狗咬狗一嘴毛去……” 第九十章 欲擒故纵   王三想罢,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张大人所担心的却是为了何事?原来却是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张一柄闻听此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不知大人……大人此言何意?这驻军的将官连着大批的兵丁甲士连夜进的华阴县城,将这县城围的水泄不通,难道……难道这也算的上是鸡毛蒜皮的小……小事么?”   王三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轻哼一声,道:“那些将官除了吓唬一下老百姓外,还能做些什么事情?便是他们再派数倍的人马来这华阴城,谅他们也寻不出那人的踪迹来。”   张一柄听王三这话,心中猛是一惊。他知道这种话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自寻麻烦。但他碍着王三那“监察使”的名头,却是不敢明着打断王三的话,只是左右四处张望,脸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待王三讲完,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话,下官甚有同感,只是这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将出去,却是对大人百害而无一利,还望大人……”   张一柄那“小心谨慎”四个字还没出口,却见王三轻哼了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子一转,走了开去。王三这副派头又将张一柄吓的不轻,他在心中暗道:“唉哟……这大人甚是奇怪,我本是一副好心好意,劝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他却如此生了怒气?哎……这他妈做人真是难,两个神仙,个个都是不好得罪的主儿。”   他想到此处,慌忙紧走了两步,跑到王三的跟前,结结巴巴得道:“卑职…… 卑职却是又嘴欠,说错了话,还望大人恕罪……恕罪……”   王三却是连眼抬都未抬张一柄一眼,冷冷的道:“哼,你却是何罪之有?你说的话倒也都是大实话。人家驻军将官,都是带兵甲军士来的,何等威武,何等气魄!人家一根汗毛在你张大人眼中却是比咱们这书生的一个腰还粗呢。我本来还指望给你张大人指一条明路出来,不想在你张大人眼中,本官这却是拿了热脸贴了冷屁股了,哼,你去伺候你那将官去,本官不再奉陪,告辞!”   王三假意一脸怒气,冲着张一柄摆了一个大大的冷脸,一副起步就要离去的模样。张一柄此时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里实在闹腾不明白,眼前这位大人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他想了想自己却是没有说出什么对王三不恭敬的话来。但眼前情势危急,王三只那一句“热脸贴了冷屁股”这种话语就能让他好几年失眠的,他焉能不怕。   张一柄见自己口舌已经不能表明自己的委屈,他狠咬牙齿,三两步小跑到王三的跟前,“扑通”一声竟然给王三又跪了下去。这一情势,来的突然,竟然把王三也兀自吓了一跳。   王三本意只是吓吓张一柄,等将他闹迷糊了,再给他顺水推舟,灌点迷魂汤,逼其就范。却不曾想,这才出了小小一着棋,这张一柄竟然吓成如此鸟样。待这吃惊过后,却又是一阵暗喜。他忙走上前去,伸手扶起张一柄,口中言道:“张大人,张大人,若此礼重了,礼重了。有话起来说,起来说嘛。”   张一柄起了身,脸色煞白,脸上却是两行泪水直流。却不知道这泪水是吓出来的,还是被王三又一片仁慈之心给感化的。他抖索了半天,这才哆哆嗦嗦的道:“大人仁慈之心,苍天可鉴,只是下官这一张臭嘴恁是不争气,三番几次惹怒大人,还望,还望……”   他言到此处,却竟然是泣不成声,一阵呜咽了起来。   王三见张一柄如此,心中不觉一阵好笑,暗道:“他妈的,还在老子面前演‘苦肉计’。这等小儿科,老子在洛阳之时,不知在人前人后演过多少次。嗯……看起来入戏还算不错,和老子比较起来,自然是逊色那么一点点了,不过在江湖上也算的上一号人物了。”   他品头论足完毕,嘴巴一咧,眉头一展,笑呵呵的说道:“哎呀呀……张大人,张大人,何止与此呢?说起来咱们都是同朝为官,吃的都是皇上的俸禄。用句俗话来说,都是在一个锅里捞食吃嘛。你看,你这三番五次给我行叩拜大礼,若是,若是传了出去,可不是折杀了本官的前程么?”   张一柄依旧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下官屡次出言不逊,冲撞了大人的威严,自当有此惩罚。还望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恕下官不敬之罪……”   王三见火候差不多了,该到给这小子上眼药的时候了,又轻哼了几声,撸了撸下巴,缓缓说道:“唉……刚才之事,说来也不能怪你。真所谓‘不知者无罪嘛。’这话要扯起来,可就长了。你张大人知道,咱们干‘监察使’的,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整日东奔西走,干的就是这种得罪人的活计。   其实,本官早就将那将官与那书生的勾当查的一清二楚了。昨日,本官原本料想去华阴县衙,部署抓捕那书生的事宜。谁知道华阴县令竟然临时不在县衙,故而本官这才匆匆离开。   虽然本官行得此事已经万分保密,却不料还是走漏了风声。未待本官将此事上奏朝廷,却竟然还是让这狗将官先了一步。哼,他们竟然敢大动干戈,不惜鱼死网破,动用国家军士来杀人灭口。故而这才会让你等只是守住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的。张大人啊,你可知道,你们这么干,却是在助纣为虐。在行与国家,与朝廷,与皇上为敌的事情,你知道吗?”   张一柄听完,脸色已经变成酱紫颜色,他思前想后,将王三讲给自己的话,有细想了一番。他越想越觉得王三的话像是事实,“若是那将官不是和那所谓的书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为何只是讲明让他们一干人等只是去寻找,却是连一丝理由也不给呢?而且更神秘的是,那将官深夜来访火急火燎,即便这书生犯下罪恶滔天的罪行,也不用这么急切吧。”   他想完不由又是一阵感激涕零,口中呜咽,对王三行了一礼道:“大人实乃是下官的再生父母啊,若不是大人今日雪中送炭,下官差些晾成‘助纣为虐’的大祸来。大人……大人,速速受下官一拜……”   张一柄言罢,又屈腿要拜。王三连忙拦住张一柄道:“哎……哎……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呢?本官也是看着张大人是忠厚老实之人,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材,实在不忍心看你被那恶徒所蒙蔽,将生家性命断送在那贼人的手中。这才冒了咱们监察院的大忌,将事情相告。张大人,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望大人速速开了城门,与那帮恶徒撇清关系,才是上策啊。”   张一柄听了王三此言,点了点头,猛的走了几步到了城门跟前,冲着那帮衙役,挥了挥手,大喊一声:“开城门……” 第九十一章 一场空欢喜   李豫是在当日下半晌才被人"发现"的。   王三离开华阴县之时,虽然行程匆忙,但自是不敢忘记这位兄台的安危。他心里清楚,若是这位王爷真要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普天之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这种生儿子没**的罪孽,他是不想造下的。再说人家郡王殿下待这王三也不错,于情于理,他也不忍心看着郡王再被糟蹋了。   王三拿着银钱欢天喜地的拍拍屁股跑路,却把所有祸事扔给了张氏兄弟。某日,他正左右美女相伴,乐的正欢的时候,这两兄弟却正在刑场之上喝着断头酒。"多行不义必自毙"王三这位水货版"监察使"也算是为华阴县百姓做了件大好事了。   大唐帝国,长安。   王三和小翠自小在"陪都"洛阳长大,耳闻目染的繁华热闹也算不少。但当两人进了长安城,才发现"陪都"和"京都"虽然字面上只是一个字的差别,实际上却是地下与天际的差异。   但见那十里长街上汹涌不断的车水马龙,再见那数以千万计的店铺商贾,更有身着五颜六色,服饰各异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杂色人种。   他们几人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嘴巴却是惊讶的张了一路。   待他们找到李瘸子留给王三的那个地址时,天已是擦黑时分了。   "西柳客栈"王三嘴巴里念出那店前布幌子上几个大字,转过身,笑着对李婉儿与小翠说道:"哎呀,总算到了。他妈的,咱们费劲心思,一路辛苦终于安全了。这里就是瘸子叔留的地址,咱们到了这里,也算到了家了,不愁吃不愁穿,谅安禄山那矮骡子也不敢再找咱们的麻烦了。"   小翠听了王三这番宽心话,心中也是万般激动,两行热泪霎那间喷涌而出。她颤着声音道:"王……王三,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么?这么说待会儿就可以看到俺爹俺娘了?呜……呜,平日里……平日里,常见面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这才几天不见,倒生出万般想念了。"   李婉儿见小翠如此动情,心头一酸,眼中也是眼泪汪汪。她想到小翠待会儿就能见上爹娘,自己却这辈子已经与父母阴阳两隔。巨大的心理差异让她很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但她经历这许多波折,早已经将这最深的痛苦埋藏在心底了。饶是现在她的泪水铺面,却依然挤出笑容对小翠说道:恭喜小翠姐,贺喜小翠姐了。算起来,我这只馋嘴巴的猫,却是很久没有……没有吃到桂花姨做的菜肴了,也甚是……甚是想念啊。”   王三听罢李婉儿与小翠的言语,差些想起了巴掌,对着自己的脸上来上几个耳刮子。他这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清楚李桂花早已经不在人世,却无意中扯了这等事情。他听小翠如此问自己,心中也是一阵难过。李桂花临死前凄惨的场景,便是又历历在目。但他只能是痛苦,却是一滴眼泪也不敢在李婉儿和小翠面前流露的。   王三轻哼几声,强忍心中悲痛,假装没有听清楚小翠的问话,一抬脚便进了店里。   三人先后进得客栈,王三看着客栈里面人来人往,心中又开始犯起嘀咕。这个客栈在他眼中,除了比一般客栈规模大了一些之外,其它却与其他客栈一般无二。   他想找人先问问关于李瘸子交待的那些事由,却拿不定找谁问才是合适。   正当三人在店门口发愣的当口,一个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笑着脸道:“哎哟…...三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那伙计伸手做了一个迎宾的姿势。小翠和李婉儿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们脚下未动,只是抬眼看着王三,一脸迷茫。   王三见状也是挠挠头,心中暗暗想道:“李瘸子给我说的地址断然是不会有错,只是这地方看起来,却是和神秘两个字却怎么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妈的,这到底又是怎么一个情况?唉……真是头疼啊,先找面前这小伙计问个清楚再做计较吧。”   他想罢,冲伙计招了招手,将伙计招呼到门外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看左右无人,这才从怀中神神秘秘的掏出那块“监察使”令牌,在小伙计面前亮了亮,道:“兄弟,认识,认识这个不?”   小伙计左右看了看那令牌,又抬头看了看王三,愣了愣后,讪笑道:“哎哟,这位爷,您这……这是……给咱开哪门子玩笑啊?这…..您将小得喊了出来就是为了给小的看这么一块破牌子啊。哼…….”   王三见小伙计不屑一顾的模样,皱起眉头,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你难道不认识这牌牌不成?”   那伙计努了努嘴巴,斜着眼睛道:“看来这位大爷是存心拿小的开涮了。咱们这都是从乡里爬出来的土包子,认得天,认得地,也认得些银钱,您这让人晕眼的东西,小的还真是没……没见过?”   王三一听这话,知道是这小伙计有意挖苦自己,心中不由一通闷火,他沉下脸,挥着膀子就想朝这小伙计甩几个耳刮子过去。   李婉儿也早听见了这小伙计的讥讽之音,她见王三脸色,便知道情势不妙,忙走上前几步,冲王三使了眼色,说道:“小师傅勿怪,我的这位哥哥却是一时生了呆气,所以这才与小师傅寻了难题,还请小师傅谅解。”   那小伙计,轻哼了一声,白了三人一眼,喃喃道:“哼,要是住不起咱这家店,就到别家去,老子这么繁忙,哪里有空与你们这帮闲人逗这无聊的乐子。”   他说完话,屁股一扭,兀自进了门去。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刚才大家还是一阵欣喜,这才屁大的工夫便都成了失落。小翠哭丧着脸,叹了一口气,说道:“王三,你确定记得地址没错么?我怎么横竖看着,总觉的这就是一家客栈,却不是什么官家的地方呢?”   王三狠狠咬了咬嘴唇,沉思片刻,坚定说道:“瘸子叔说的,肯定就是这个地方,别的事情我王三会弄错。这等大事,我怎么会弄错呢?只是当时情势紧急,他只给了我一个地址,后面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小翠听罢,急的跺脚,说道:“那现在如何是好?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咱们辛辛苦苦的跑到这地方,原来还以为一切都安排好了呢,结果只是无端遭此一顿奚落,其它什么都没有。”   她言语落罢,眼泪又是“扑拉扑拉”一阵往下掉。   李婉儿走上前,轻拍了小翠的肩膀道:“小翠姐,既然王三如此说话,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咱们不妨先在这店里住下,稍安勿躁,待看一段时间再做计较。”   小翠微微思忖片刻,见也无更好的打算,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九十二章 飞来横祸   巨大的失落让三人心中各生抑郁,再加上连日赶路的劳累。才吃过晚饭,三人便各自回房,闭门歇息了。   王三躺在床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自己身子如同在空中漂浮一般,一阵忽上忽下的抖动着。   起初,他脑中潜意识还道是自己是在做梦。待到后来,这身子却猛然落下,而且落的越来越快。这巨大的变故,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猛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情况让王三大吃一惊,只见自己躺在一个漆黑黑的倾斜着的通道之中,并且正快速的向着下面滑落下去。他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下意识的手足慌乱,在黑暗中挥舞着。他想抓住一些牵引物,让自己不再坠落,但仅仅过了片刻他却发现自己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通道内很是光滑。他这一番折腾,除了将他自己的手掌拍的生疼之外,一无所获。   他的身子越坠越快,恐惧、头晕、目眩、脑涨,种种痛苦的感觉一齐袭了过来,让他却是连喊的工夫都没有。   他在这通道内滑动了半晌,耳边却又听得“扑通”一阵巨响,王三只感觉全身一阵凉意,一股水流顿时迎面扑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拍的他屁股生疼,迎面而来的水流又呛的他连连喝了好几口水,他眼泪鼻涕直流,万般难受。   王三顾不得这些疼痛,他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了水中,忙又手忙脚乱的舞动起来,想从这水中爬了出去。但还没待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几只早等待在这里的小船之上,早已挥出几只长长的竹竿,奔着王三就是一阵乱打。   王三稍微调整好的身形,顿时又被这棍棒敲的一团混乱起来。他顾此失彼,一会儿的工夫又让冷水灌了个半饱。   待那竹竿停下之时,王三已经是意识全无,晕厥了过去。   八月的骄阳,仍然威力不减,强烈的光刺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王三被反绑在一根木柱之上。   被这样强烈的阳光暴晒了几个时辰后,王三眼皮似有千斤沉重。他宛如被烤焦的鱼干一般,浑身竟然是连一滴汗珠也没有了。被阳光炙烤之后的巨大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刺穿着他的肉体。   “额……额……水……水”王三无力的低垂着脖颈,微弱的喃喃着,此刻让他最难受的不是被炙烤过后的疼痛,而是这种生不如死的饥渴感。他动一动身体都是万般困难,只能本能的如此喊叫着。   他这声音落罢,却听到周围一阵奚落的狂笑声。待这笑声落罢,却听“噗噗”几声闷响,几个硬物狠狠的敲击在王三的腹部之上,一阵巨大的恶心,让他连连咳嗽几声,而后喉咙口一热,“噗”的一声响过,一口鲜血竟被他从口中吐了出来。   又是一阵狂笑,伴随这狂笑的还有“扑拉”一声响动。   一桶水被人泼了过来,拍的他身体一阵生疼。饶是如此,强烈的饥渴,让他顾不得许多,“水……水……”他连着轻轻的呻吟着,伸出舌头在嘴唇周围添来添去,便是这一点点的水渍,也让他顿时多了几分生气起来。   借着这几分气力,他努力的抬了抬眼皮。又使了半晌的劲头,终于将眼睛睁了开来。这才看清楚,在他的眼前站着几个面带狰狞的壮汉,正满脸淫笑的看着自己。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王三拼尽全力,断断续续的问道。   这几个人却只是像看着一只猴子一样看着王三,没人答话。   王三见状,心中一阵恼怒,正准备再次发问,却听见远处有人冲着这里怒吼道:“嗨……嗨,你们几个,别站那里傻笑,大人有令,这货太阳晒够了。将这货给扔到水牢里去,好好的给他洗洗澡”   随着这声音落下,几个汉子兀自不敢怠慢,分左右走到王三面前,将他从柱子上解了下来。王三的身子脱离了柱子,腿脚却是一阵发软,竟是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当即几欲跌倒在地。那几个壮汉又是一阵冷笑,不由分说的将王三架住,拖着向前走去。   待走了一程,几个人将王三高高的抬了起来,又一起使力,将他投入到水牢之中。王三这时才知道,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水牢,既是在河流的边缘处,放置的一个个浸入水中的木笼子。   久久的饥渴,让王三一落入水中,便发疯了一般的将头猛的浸入河流之中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直到感觉肚子喝着半饱了,这才将头抬了起来。这一次他好像渴了几生几世一般。这一顿猛饮过后,王三这才感觉浑身有了力气。   他抬眼四下看了过去,只见这里是一处偏僻之地,周围到处都是杂草丛生,只有一条河流和几间破烂不堪的茅草房显的出来一些生气来。   王三伸手拍了拍脑袋,将昨晚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心道:“这却是什么情况?这帮人又是什么来头?难道他们是安禄山的人么?不,不可能,我们几人一路走来,都是小心谨慎,便是这‘曳落河’是神仙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正迷惑之时,突然猛然一惊,他脑子浮现出昨晚客栈中的那个小伙计的身影来。王三从头到尾只将令牌与那小伙计看过,问题只可能出在这小伙计身上,而且他也正是在这客栈内打尖才遭此横祸的。   他想到此处,一件让他更担心的事情立即又浮现了出来,那便是小翠和李婉儿的安危。他们能用这么残酷的办法对付自己,他们也肯定会用这么残酷的办法来对待小翠和李婉儿的。   王三的心顿时如同刀绞一般,一阵愤怒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拼尽了全力朝那茅草屋的方向,大声的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若是有种的就给老子站出来,让老子好好的看看。在背后耍阴刀子算他妈的什么英雄?都给老子滚出来……”   他这声音落罢,那些人宛如蒸发了一般,没人出来,更没人理会他。   荒野郊外的风,从那野草丛中穿过,只引的野草丛‘簌簌’着响,王三的心被这风吹的既凄凉又满是悲伤。 第九十三章 神秘汉子   转过眼去,几天的辰光眨眼飞逝。   这几天中,那些人除了每日将王三从水牢中架出来暴扁几顿外,并无其它举动。每次打完,不是将他绑在柱子上晒太阳,就是放在水中"泡澡",而那些人也好像早已有了某种默契,在干完这些活计后,便如同鬼魅一般从王三面前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这对王三来说是一种煎熬,一种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面摧残。他现在每日不仅要面对这帮人的魔鬼式的蹂躏。而且在他的心里,小翠和李婉儿的安危也在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   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安全?还是像自己被关在某处遭受毒打折磨?王三甚至不敢睡觉,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便浮现李婉儿与小翠那靓丽的身影来,但只是倾刻间,这靓丽的身影却又转瞬变的肢零破碎,血淋淋起来。   这种煎熬的日子,才只过了几天,王三已经被折磨的精神乏力,奄奄一息了。   这一日,天气依然炎热,王三按"惯例"先被棍棒伺候了一通。但这次,那帮大汉却没有将他像往常一般,扔回水牢,而是将他架到旁边的一间茅草屋内。   进了屋子,他被绑在一张凳子之上。那几个大汉分左右,站在王三身后。   待一切妥当,又过了片刻,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了进来。“嘎吱”一声响过,一个汉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王三抬眼望去,见这汉子身高八尺有余,满脸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睛里射出的满是凶狠的光芒。汉子的脸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条疤痕,面容无比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这汉子在王三周围踱来踱去,左右仔细将王三打量了一番,突然冷不定的起手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就是几个耳光,直打的王三一阵眩晕,满眼都是金花。   “呵呵……”汉子一阵冷笑,用手抬起王三的下巴,狠狠的瞪着他,说道“小子,认识本大爷么?”   王三斜着眼睛,看着大汉,猛的一张口,朝着汉子喷出一大口血沫子出来。   “哈哈……”王三见那汉子触不及防之下,被自己喷了一个大花脸,也放开嗓子大笑起来,“孙子……老子如何不认识你,你不就是老子的乖孙子么……哈哈……”   汉子被王三如此摆了一道,眼珠子瞪的几乎要奔出眼眶。他气的喘着粗气,慢慢的用手抹去脸上的血沫子,一张脸扭曲的几乎成了一坨面团一般。   那汉子饶是如此,王三却也毫不示弱,一双眼睛也径直的盯着汉子。他见汉子被自己气的七窍生烟,心里却也是一阵爽快。   汉子瞪了王三好一会儿,却又将情绪缓和了下来。他收了那团怒气,脸上显出一片阴冷的笑容出来。   他顿了顿,抽着嘴角,说道:“好小子,他妈的,有骨气……竟然敢喷老子的血沫子,哈哈……老子纵横江湖这么些年,敢在老子面前喷口水的人屈指可数,好……你小子算一个。”   汉子说到此处,脸上的笑容猛然又突然消失殆尽,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狰狞的面孔。他咬牙齿继续道:“老子再告诉你一条秘密,敢喷老子口水的人,早都他妈到阎王那里去报道了。今日,老子却又遇到你这么一个胆大的,要按老规矩,老子早把你给活刮了。嗯……不过,今日老子这心情还算高兴,不想这么快就把你送到阎王那里去报道。老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说出你那牌子的来历,老子兴许会发发慈悲心肠,让你小子再苟活几日,怎么样?”   王三听罢,仰天哈哈一笑,道:“他妈的,你狗日的也不竖起耳朵去洛阳打听打听,你王三爷的威名。就你他妈这点小伎俩,能吓的住老子?老子大风大浪见的多了。哼……老子没工夫陪你这小子在这里瞎扯淡,要杀要刮,你尽管来,老子要是吭一声,就是你奶奶养的种。我呸……”   他话音落罢,又是一口血沫子直奔汉子而来。那汉子这次却是学乖巧了,见情势不对,头忙一偏,王三那口血沫子却是落了个空。   王三这句话,说的却是很缺德,那汉子躲过王三这口明枪,却没提防他口中的这把暗箭。直等看到王三身后一帮汉子在那里前俯后仰的笑着,他才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待又细细想了仔细,这才明白过来,王三刚才那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骂了自己。他的脸色气的又是变了颜色。   他涨红着脸,猛的站起身,吼道:“他妈的,都别给老子笑了!”这一声如同一声洪钟一般,震的茅草屋子内“嗡……嗡……”直响。说罢此言,汉子瞪着王三,说道:“好,老子也早听说,持有这块牌子的人,都是天下最有骨气的种。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小子今天到底是嘴巴硬还是他妈的骨头硬,来啊,给这小兔崽子上几道好菜品品。”   汉子说罢,闪身站到一边,旁边几个大汉齐声应了一声,奔到王三身旁,三两下的工夫,将王三从椅子上移到一根木柱之上,又绑了个结结实实。   “先上一道,‘红烧萝卜干’”汉子咧着嘴,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红烧萝卜干?”王三听着汉子说出这几个字,心中猛然一震。以前他在洛阳打架斗狠的时候,也给别人玩过这种把戏。   那个时候,他们是将一块泥巴胚子先放入火中烤热,然后将被惩罚的人全身上下用绳子扎的紧紧的。再将那烤热的泥巴胚子从那人的脖颈处放进去。   滚烫的泥巴胚子贴着肉,烫的人上下一阵乱动,但他的全身上下已经被绑的紧紧的,无论那人怎么晃动,那泥巴胚子,只是在那人身体与衣服之间到处翻动。到最后,要不了一时半刻,那人便是跳的筋疲力尽了。当将被惩罚的人的衣服扒开时,他的身上早是红通通的一片了。   他想到这里,再看那汉子一脸阴冷,心里料到这汉子玩的这“红烧萝卜干”肯定要比他们那些小儿科,更是残酷数十倍。   王三在洛阳时。只要使出此法,被惩罚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挺过一泼尿的工夫的。最后下场无一不是举手投降。那股皮肉被烫发出的“滋滋”的声响,及那股肉被烤焦的味道,猛然随着汉子的笑容,一股脑的在王三眼前显现出来。他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一阵颤抖起来。 第九十四章 大刑伺候   王三听到刀疤脸提到"红烧萝卜干"时,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太过于冲动了。他潜意识里并不是想充当什么英雄,只不过平日里,他在李婉儿和小翠面前英雄气使唤习惯了,一时冲动,这才装的如此强硬。   再则他在洛阳时挨嘴巴子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故而也未将刀疤汉子前面那番恐吓放在心上。只是刀疤汉子口中这“红烧萝卜干”几个字却还是有些分量的。   眼见刀疤汉子动了真家伙,他说不怕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了。   王三心中害怕归害怕,但他自己刚刚才硬气过,这立刻就要行嘴软之事,他这角色一时半刻还未能转变过来。   汉子一声令下落罢,他的几个手下立刻就忙乎开了。王三惊恐的看着那几个彪形大汉的身影来来去去,顿觉得头顶一阵眩晕。   待他晕过后,再次睁大眼睛,只见其中一个大汉手中竟然用一个大大的钳子夹着一块火红的木炭,那木炭上忽上忽下的还抖动着火苗。   “他们这是要……妈的难道要用这木炭塞进老子的衣服里么?那……那还不成了烤乳猪了?”王三抖索着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炭火,脑子里一片混乱。   “给这小子上料……”王三正手足无措犹豫着要不要嘴软之时,又听见其中一汉子言语道。   他心中又是一惊,暗暗思忖道:“什么?还有料……料……他妈的不就是动个刑罚,有必要弄的如此……如此丰富么?”   那番言语落罢又一汉子走到王三近前,伸手狠拽住他的上身衣服,然后一使蛮力,只听“扑哧、扑哧”几声,顷刻间,他胸前的衣物便被撕的粉碎。   这些汉子手法甚是熟练,直看的王三一脸惊讶。他却是正在怔怔发呆时分,却猛感觉胸前一热,一阵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低头顺着那味道寻了过去,这才发现刚才捏着炭火的那汉子,竟然趁着他发呆的当口,未经过一声人道的提醒,直接将那火热的炭块,径直的按在王三的胸口之上。   “啊……啊……”王三这才明白那刀疤汉子所谓的“红烧萝卜干”竟然是这种玩法。他刚才只是诧异却是忘记了喊叫。当看清楚了那火红的炭火已经死死的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这才连忙扯着嗓子,竭斯底里的仰首大喊起来。   ……   待火焰散尽,王三早已经疼的死去活来,涨红着脖颈,全身上下一阵乱摆。   “扑哧”又是一桶冷水,将他从头到下浇了个通透。   刀疤汉子一脸冷笑,慢慢踱步到王三的近前,说道:“小子,这萝卜干的味道如何啊?哎呀呀……不是我说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寻’,不就是一块牌牌的来历么。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东西,你只要随口说出来,也犯不着老子这么费劲力气是不。”   王三口中喘着粗气,心里恨恨的道:“他妈的,你个狗日的刀疤脸,你这孙子都一头猪脑子。就算逼供也要慢慢的来嘛。刚才……刚才老子只不过是装个门面,你他妈的连这都看不出来么?还没待老子说话,直接就给老子上了刑罚。他妈的,老子这胸口都被烤熟了,这个时候老子再服软,不他妈的亏大了么?哼……去你妈的,这最厉害的‘红烧萝卜干’老子都挺过了,看你孙子还有什么手段。也罢,也罢……这个伤疤暂且先留着,只要老子还有条命在。等老子回去将这伤疤与李婉儿和小翠见了,却是更有英雄派头了。”   他想罢了,哈哈大笑一声,咬牙说道:“乖孙子,小爷可是刚才忘记告诉你了,老子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红烧萝卜干’。我的乖孙子可真是乖巧啊,知道老子爱这口,真是用心良苦啊。”   刀疤汉子听罢,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斜着嘴角,道:“好、好、好,果然有种,没想到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还能有如此气魄,老子佩服,佩服。不过,刚才只是开胃的一道小菜而已。”   他说罢,眉头一挑,眼睛圆瞪,大吼一声:“来人啊,再给这小子来一道‘千层饼’尝尝,光有小菜没有开胃主食,也算咱们不厚道了。”   “千层饼?这帮孙子还真会玩花样,'红烧萝卜干'老子都忍住了,这千层饼又如何能奈何的了老子?他妈的,肉都被这帮孙子烤熟了,更不能被这小子什么'千层饼'给吓唬住。”   王三打定强硬到底的主意,眼睛一闭,牙齿咬的“咯咯”着响。   三个汉子将王三从柱子上解了下来,让他上身端坐,下身膝盖以上用绳子紧紧的绑在一条长凳之上。   待这些准备停当,刀疤脸摸着短胡须,走了过来,说道:“小子,这'千层饼'却是咱们这里的‘特产’,怎么样,没玩过吧。你要想的清楚倒还来的及,别等下哭爹叫娘,尿裤子,哈哈……”   “哈哈……”   其他几个汉子见刀疤脸笑,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王三见他们笑,却也是咧开嘴,"哈哈……"笑的比他们还大声。   王三的这阵傻笑,让刀疤脸却是摸不着头脑。他慢慢收了笑容,皱起眉头,手往空中一挥,口中喊道:“停!”他手下这些汉子冷不丁被这一声恫吓,吓了一跳,连忙各自停了笑声。   刀疤脸走到王三身边,用手抹了抹嘴巴,怒道:“你他妈的,死到临头还笑?你笑什么,笑什么!”   王三斜眼看了刀疤脸一眼,哼笑一声,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说道:“他妈的,你笑什么,老子就笑什么,这还用问么?”   刀疤脸气的脸色铁青,咬牙怒道:“小兔崽子,果然他妈的有股子邪气,老子今日不把你脱几层皮,老子就不姓刘。”   王三听完刀疤脸的话,不仅未有任何恐惧,反而嘲笑道:“你这孙子,不姓你老祖宗的刘,难道想姓老子的王么。好啊,好啊,这个老子肯定开心的。老子今日运气好,又多了个孙子。”   刀疤脸气的脸上的肉一阵乱抖。他这才意识到眼前之是个水火不进,不好对付的主儿。这小子没被自己的一番话语吓住,自己却这小子气的浑身乱颤。   他冷冷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紧紧捏住拳头,又将手臂在空中猛然一挥,大喝一声:“给老子上刑……” 第九十五章 神秘黑屋子   "啊……啊……"这片荒野之地,顿时四处回荡着王三的凄惨之音。   刀疤脸这口中的"千层饼"好听却是不好吃。随着刀疤脸一声令下,那些壮汉在王三的小腿处一块一块的往上加着四四方方的木棒。   刚才那道"红烧萝卜干"就是一瞬间的痛苦,王三死撑撑也就过去了。但这道"千层饼"却像在使唤一把"钝刀子"慢慢的划拉着王三的筋骨一般。那木棒每加一根,他的痛苦就加了十分。加到最后,他只感觉自己的小腿要被从自己身上活生生扯断一般,嘴巴里猛然浮起一阵咸味出来,"扑扑"两声,又是两口鲜血喷涌而出,顿时便人事不省了。   “嘎吱”又是一声响,茅草屋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走了进来。   刀疤脸和其他汉子见到老者,忙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道:“王大人。”   “咳……咳……”老者咳嗽几声,用手指着王三,然后缓缓说道:“他怎么样了?”   刀疤脸垂着头,低声道:“回大人,具卑职这么些天的观察,这小子除了嘴巴臭了一些,总的来说还算硬气。”   "恩"老者点点头,围着王三转了一圈,又缓缓说道:"能被赋予'监察使'令牌的,自然会与众不同。这个小子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时间紧迫,你等还需抓些紧才是。三月之内,一定要让本大人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东西,否则严惩不贷!你等可听明白了?"   "是,紧遵大人教诲"几个汉子忙又齐声喊道。   *************************************   王三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面。   他长长的喘了几口气,又四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骨。感觉周身除了一些疼痛外,其它各个部分还都算健全,这才又是长喘气息,放下心来。   又歇了半晌,待他暗觉浑身恢复了些气力,这才仔细四处打探眼前这间奇怪的屋子来。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还不如说是牢笼来的更贴切。它没有门,没有窗,甚至不知道哪里是顶,哪里是底。因为王三感觉这间屋子好像不是放在地上,而是被吊在半空中。他每走动一步便可以感觉屋子在抖动一下。更让他惊诧的是,这屋子竟然每隔一段时辰,还转动一些角度。   王三打探半晌,却一无所获,只得又灰头丧气的又坐了下来。饶是坐,他也坐的并不安生,那屋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转过一些角度,因此他不得不每隔片刻便挪动一下屁股。这事放在以往却是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刚刚才吃了"红烧萝卜干"和"千层饼",只能苟延残喘在这里,哪里还有多余的气力?   开始的时候,王三还能爬上几步,穷于应付。过了片刻他竟然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无奈的扑下身体,任由像一张烙饼般,被上下翻腾。   王三此时有死的心情,却是没有死的气力。   他心里暗暗道:"他妈的,这帮畜生手段也太歹毒了。要杀便杀,纵然被砍了脑袋,也比受这种折磨,强过千倍万倍。还有李瘸子,这老小子,也不知道给老子这什么破牌子,到底是让老子来求生,还是他妈的让老子来送死的?前番,是靠了这破玩意儿,倒威风了一回。现在却又要因这破东西要送了性命。这,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更让老子生火气的,还有这帮缺了心眼的蠢汉子,你们他妈的不就是要问谁给的牌子么?好好让老子坐下来,上一壶酒,整些好菜,再叫上几个靓丽的女子,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周章,老子肯定早就招了嘛。也不知是谁找来这帮傻瓜,连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都不知道也敢来逼供……”   他正胡乱思想着,忽然又听到一阵响动,木屋子好似停了下来。又待片刻,“嘎吱”一声响动,他头顶之上,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道方孔。有人用绳子从外面,吊了一个包裹进来,然后“嘎吱”又一声响动,那道方孔又被关了起来。   王三使出力气爬到包裹面前,还没将包裹打开,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来。这香味从他的鼻孔渗入,只是一瞬时间,他的口腔中一股口水蜂拥而出。他这才感觉到腹中一阵接一阵的饥饿感。   王三顾不得许多,忙一把扯开这包裹。包裹被打开时,这香味顿时更加浓烈起来。   “鸡,一只又大又香的烧鸡!”他摸着那包裹里的东西,口里喃喃两声,猛的扑了上去。刚用嘴啃了一口,却又停了下来,心道:“不对,这个时候,他们这帮人会这么好心给老子送这么好的东西来?他妈的,不会有毒吧……又或者……或者是断头饭?通常杀人之前,都会送一顿好吃的饭食过来的。”   他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沮丧,叹了几口气,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沉思道:“老子现在已经成了人家刀俎之肉了,还管这么许多干什么。便是放了毒也是死,便是断头饭也是死,便是不吃也是死。管他那么多鸟事,总归是个死,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百倍吧。”   王三想到此处,忙又开动牙齿,狠狠的嚼着口中的鸡肉,待将这块鸡肉嚼烂吞咽下去,猛感觉一股无比的舒服充满了他身上猛一个毛孔。“美味,太美味了。”他的眼睛放出了光芒,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猛的坐了起来,使劲抱起那只烧鸡,疯狂的啃了起来。   风卷残云过后,王三还觉得意犹未尽,又仔细将每一块鸡骨头,重新又剔了一遍,这才觉得稍稍有了心满意足之感了。   王三吃完烧鸡,端靠在木笼壁上,兀**了摸肚皮,心道:“这么些天,总算吃了顿好的了。老子现在便是成了鬼,也不会是饿死鬼了,嗯……这顿打没白挨。”他刚喃喃了几句,忽然又是一阵晃动,身下的木笼子却又开始旋动了起来。   “他妈的,还让不让老子消停一会儿啊……”王三撒开嗓子吼道。   他这声音还未落罢,耳边又听见一阵“咯吱”响过,那木笼子四面竟开了数百个拳头大小的方孔出来。顿时木笼内一片光亮。   “他妈的,这……又是什么花样?”   王三正一脸迷茫,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玩意迎面,奔他而来。这黑影速度极快,他还没来得及躲闪,便感觉额头猛然一热,一个硬物已经狠狠的敲击在他的额头之上。   顿时眼前又是一片金花闪闪了…… 第九十六章 挫折   王三眼前这片金花还没散尽,突然觉得胸口又是一阵疼痛。他正欲低头看去,却又是感觉一个硬物横向敲在自己的右大腿上。前两次敲击只是引的一阵头疼,这一次不仅仅是痛,待敲击过后,他却是站立不稳,"扑通"一声竟然摔倒在地上。   王三趴在地上,脑袋里"嗡嗡"着响。未待完全清醒过来,却听得"哈哈哈"一个粗诳的笑声传了进来。   他听得出那是刀疤脸的声音,"哈哈,他妈小子,这'糖葫芦串'好吃不?先给你小子来上两串尝尝鲜,呆一会儿再让你这个小兔崽子吃个够。"   "糖葫芦串?"王三捂住脑袋,打起精神,抬眼朝刚才袭击他的方向看去。借着从那几百个方孔里透进来的光,他这才发现在每几个光孔旁边,都有一个圆形凹孔。每一个凹孔里却都塞着一根圆形木棍,每根木棍却又可以来回自由伸缩。他周遭仔细看了过去,整个木笼子六个个面共有九九八十一个同样的圆凹孔。   换句话说,刀疤脸一帮人可以在笼子外面从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个角度袭击王三。   王三看完这种"毒辣"的装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帮孙子,他妈的,从哪里想出如此阴毒的玩意?老子怎么说,他们突然大发慈悲,给老子送这么好的美味,原来是好将老子喂饱了,当猴子耍啊。"   王三想罢,虽无甚好的对策。但他自觉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不该输了勇气,于是王三抖足了力气喊道:"乖孙,'糖葫芦串'你大爷也甚是喜欢。难得我乖孙如此孝顺,老子甚是欣慰啊。"   刀疤脸听了王三的奚落,没有生气,却是又哈哈一笑,道:"小兔崽子,待会儿看,是你他妈的嘴巴硬,还是老子的'糖葫芦串'硬?兄弟们,给老子动手!"   王三嘴巴虽硬,可心里却早已经软了大半截。刚才那才三棍子敲了出来,已经令他吃尽苦头,遍体鳞伤。若是这刀疤脸发了疯气,猛的甩出十棍八棍的,还不得将他敲成肉饼了?   他正想着,"咯吱"一声响动,木笼子又开始晃动了起来。   王三兀自不敢怠慢,毕竟这棍子敲在身上,不是棍子疼,却是他身上的肉疼。好在刚才一番滋补身上还算有些力气。他忙爬起身,瞪大着眼睛,凝神静气的盯着正前方。   半晌,"呼隆"一声微响,一个黑影迎面奔了过来。这次王三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忙使力气往旁边一跃,那木棍子从他侧面呼啸而过,却是扫了个空。   又一声响动,王三听的是侧面来的动静。他想都未想,忙紧了身子,趴了下来,贴着地面紧紧的。这一棍子,几乎是擦着王三的屁股扫了过去,又落了空。   初战小胜,王三心里荡漾着阵阵激动,心道:"他妈的,看来这眼前看似无法破解的木笼,原来却也有自身的弱点。老子只要眼明耳灵,便是也能躲的开去。"   他心里沾沾自喜,不由又是放松了警惕。冷不定,背后一声响动,一股冷风顺着响声,奔了过来。这一棍子又刁又急,王三再想躲却是再也来不及。   "啪"的一声响,他后脑勺已经又结结实实重重的挨了一闷棍,"扑通"一声往前跌落出去。   这一棒子将王三刚刚拥有的一点小小的信心,又击的粉碎。他顿时乱了阵脚,耳朵听不真,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未待王三喘口气,几声响动又在他手脚慌乱时,不期而至了。   “啪、啪、啪”上下左右又挥出几个闷棍,如同雨点一般,落在王三身上。待这顿闷棍落罢,他便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哈哈哈……”刀疤脸见王三着了道儿,又使出大嗓门在外面狂笑几嗓,然后道:“里面的小兔崽子,还敢和老子嘴硬不?真他妈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有几分金刚钻也敢在老子这里叫板。哼哼,看老子怎么把你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日,老子发发慈悲就先和你玩到这里,等明日老子再来和你好好玩玩。哈哈……”   刀疤脸话音落罢,又是一阵“嘎吱”响动,数百个通光孔,片刻之间,又缓缓关了起来。木笼子内,顿时一片漆黑,异常安静起来。   王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身体里心脏的每一声跳动。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没了恐惧,却又生出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绝望。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没用,如此的无能为力。他现在觉得自己弱小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孩童一般,只要被刀疤脸轻轻一捏,便会失去一切,也包括生命。   他平生里第一次想到了死。   在洛阳时,他遭受了无数冷眼、殴打、口水,他却依然坚强的活着。从洛阳来长安一路艰辛,他也挺了过来。刚才在受“红烧萝卜干”和“千层饼”等一系列酷刑的时候,他有的也仅仅只是害怕却也没有想到"死"这个字眼。   但是现在,现在,他趴在这里,却是想到了死。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有能力从这笼子中逃出去。他觉得自己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都被刀疤脸当猴子耍。他的脸皮厚不假,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尊。   王三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这所有一切。他决定用"咬舌自尽"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下,就是猛一下的事情,这一下过后就什么都解脱了"王三喃喃自语道。说罢,他将自己的舌头放在上下牙齿之间,轻轻的用力咬了下去。   两行牙齿行到半途,一股不可名状的痛充满了他的全身。这股痛让他暗暗想道:"这种方法可以死掉么?只是听说,却没见过,万一死不掉,岂不是要变成一个哑巴,却是连骂刀疤脸一伙人的能力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王三松开牙齿叹了口气,又使劲翻了个身,仰躺着。不觉间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潺潺而落。   哭过半晌,王三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一般。他抹了抹眼睛,心道:"什么时候,老子却是也如此没用了?老子若是死了,桂花姨和'过天真人'的大仇谁来报?老子若是死了小翠和李婉儿谁来保护?"想到此处,他狠狠的起手对着自己脸颊就是一个耳光,嘴巴里喃喃道:"王三你狗日的就算要死,也的轰轰烈烈的去死,绝对不能死的如此窝囊。" 第九十七章 陷入死地   刀疤脸头一天看尽了王三的笑话。   待到第二日,他本以为王三即便不是一撅不振,也会再次像前一日一般,被这“糖葫芦串”打的哭爹叫娘起来。   岂料,待到这日,他将那木笼子机关开启,却发现王三竟是如有神助一般,虽然仍会被棍子扫中,但每次即便是被扫中,却也是用尽全力拼死一搏,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这一日结束,王三虽然仍然被那棍棒敲的鼻青脸肿,但竟然没有趴下,更没有他所谓的哭爹喊娘情景出现。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王三却越来越是神勇了。   十日之后,王三已经能在这“糖葫芦串”里游刃有余了。即便偶尔仍被棍棒扫中,但对他来说却是已无大碍。   到第十五日时,刀疤脸见这“糖葫芦串”已经如同王三的游戏房一般,直气的又是“脸色铁青”,当即下令手下的汉子将王三又移往别处了。   经历过这“糖葫芦串”的一出劫难之后,刀疤脸在随后的岁月中,又给王三设置了“滚刺筒”、“火龙阵”、“鬼魅池”,“刀刺林”、“水林冢”等数十个艰险难关。这每一个难关,都如同一个鬼门关,似乎在折磨着王三,也似乎在给他磨练一般。   待刀疤脸将他所有的杀手锏都使完,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这两个半月,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如同“九死一生”一般。王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所以每一步他都拼尽了全力,不敢懈怠。   待他闯过这些难关之后。他惊奇的发现,虽然他现在被刀疤脸这些难关折磨的伤痕累累。但是这些日子来,他从内到外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这一日。王三如同往日一般,吃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烧鸡后,静坐在刀疤脸专门为他设计的牢房之中想着心事。   突然"哐档"一声响动,牢房门被打开,几个汉子闯了进来,冲王三大声吼道:"小兔崽子,给老子滚起来。他妈的,吃饱了,喝足了,跟老子出去一起活动活动去。"   王三抬头冷冷的看着这几个汉子,却是一句话都没说。他明白这些人说这些话却是又要给他玩什么新花样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帮人的套路。   王三站起身,跟在这几个人身后走出牢房。几人走了一程,来到一个土坑旁边,停住了脚步。他抬眼看了过去,眼前的土坑长宽各约有数十丈宽,深约有两丈余深。   "这又是要玩什么花样?难道要活埋老子?恩……不像,活埋老子也不需要挖这么大一个坑吧。"王三正暗自思忖,突感觉背后忽然生出一阵猛力。他脚下一个不稳,向前猛的一趔趄,跌落坑里。   "哈哈……"他的身后传来押送他的那几个汉子的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王三站起身,轻轻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并未将这伙人的嘲笑放在心上。这几个月的磨练让他遇事已经变的异常的镇定了。   他站了片刻,又见土坑的另一端也被推下来两个人来。   王三仔细打量着新进来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身材高大,非常魁梧,满脸凶相,眼睛里都露出两道凶狠的光芒出来,引的王三心里微微一颤。他心道:"怎么着,刀疤脸难道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了,却是随便找几个人出来,要和老子打架不成?要是如此,便是好事,我王三别的长处是没有,但论这打架却从来怕过谁?"   王三想到此处,将两只手捏的"嘎嘎"直响。   "哈哈……"   王三身后又是一阵狂笑,他听这声音,知道是刀疤脸来了。   待这阵狂笑落罢,刀疤脸大声说道:"他妈小子,你还真是有种,这么些天过去了,竟是将老子这里的新鲜玩意都玩遍了。好,好啊。老子很是佩服你!今日老子再给你玩些花样,你看着你面前的这两个汉子没有?只要你能将这两个汉子打败,老子就放了你走,还你自由,决不食言。"   刀疤脸说完,又伸长脖子对另外两个汉子说道:"嗨,你们两个人也听着,你们两个人都是要被处决的重犯。今天,老子难得生的一片慈悲之心,你们若是能将你们眼前这小子给解决了,老子也让你们重获自由。并且你们犯的罪孽,从此不再追究,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王三听罢,心中一惊,暗道:"这刀疤脸的意思,不就是要老子和这两个汉子互相厮杀么?可是……可是老子从来只是打过架,杀过鸡狗那些畜生,却是从来未杀过人啊。这……这……"   他这正是犹豫,土坑另一头的两个汉子,面面相视了片刻,猛的大吼一声,分左右直奔王三而来。   两汉子求生心切,又是江湖老手,颇有些手段。倾刻间便冲到了王三跟前。为首的汉子不由分说,"当"的挥拳便砸。   王三见势不好,忙闪步向旁边闪了出去。这一闪步很是及时,那汉子的当头拳落了空。   王三躲过为首汉子拳头,却未提防,后面汉子的杀招竟然也是到了。王三刚闪到旁边却还是未来得及站定。后面这汉子奔到他的近前,二话不说,却是猛然往前一扑,使出一招"恶虎扑食"出来。   王三立足未稳,他再想躲却是不及。一时间,全身被后面这汉子紧紧的抱住,动弹不得。先前汉子见王三被紧紧困住,不由一阵大喜,闪过身躯,来到他的身边,挥起手臂就又是两记老拳,直奔王三面部而来。   王三动弹不得,却是没有办法躲闪,只能硬生生的接着这两记硬拳头。"啪啪"两声脆响过后。这两记老拳打的王三,顿时半边脸一阵麻木,满眼冒着金花,一股热辣辣的鲜血顺着鼻子流了出来。   为首汉子见首战大胜,精神更加抖擞了起来,"哈哈……"又狂笑一声,猛然伸出双手紧紧掐住王三的喉咙。   这汉子下了死招,双手越捏越紧。王三只感觉两眼发黑,呼吸一阵困难起来…… 第九十八章 血祭   "给老子去……死……"汉子紧咬牙齿,脸上满是狰狞,低吼了一声。   "死?我要死了么?我就这样死了么?"王三虽然已经被这汉子勒的脸色通红,几近休克,但汉子这句话让他混沌的脑子一瞬间又清醒了起来。   他仿佛听见李桂花在他耳边骂着话:"狗日的,你这货怎么恁不争气。当初你还给老娘保证要照顾小翠呢,结果呢,你却是连你的狗命都保不住,还如何去照顾我家小翠?"   李桂花的声音落罢,又是"过天真人"喝斥道:"你这厮,白费我一趟心思如此信任你,连本门的'真人修言'都传了于你,想不到你竟是'扶不起的阿斗',如此无用!我看错了你,婉儿也看错了你!"   这些声音在他耳边消失后,却是李婉儿婀娜多姿的身影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婉儿,婉儿。对,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我的婉儿,我还要去照顾小翠呢。'真人修言',对,这书我能倒背如流,肯定有办法解除我心中这最后一丝胆怯,让我度过这个难关的。"   王三想到这一切,他又仿佛遁入到一个静谧的空间里。   这里只有一张木桌,桌上放着的正是那本'真人修言',那书此时好似也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一页一页的往后翻着片刻,然后停了下来。王三能清楚的看见那页面上的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英雄当无畏,置之死地而后生。”   “英雄当无畏,置之死地而后生!对!英雄当无畏,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话语,又如一阵轰鸣之音,在王三的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的炸响开来。他拼尽全力,将脖颈挺了挺,又使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这一瞬间的微光,他看见掐他脖子那汉子的头离自己近在咫尺。   “额……啊……”在场的人谁都没能想到,近乎休克的王三,竟然在这时候还能猛然发出一声如此强劲的怒吼出来。随着这怒吼声,王三的头狠狠的向前碰了过去。这一招数,他使尽了全身力气。他面前那汉子,还以为大局已定,根本没来得及提防一个临死的人竟然还能有如此强的能量爆发出来。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他只感觉,眼眶鼻梁处“卡擦”一声脆响,却是什么东西碎了一般。一股热辣辣的东西,顿时从他的鼻孔中流了出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猛的一阵颤抖,不由的放开了王三的脖颈,“啊……”的一声惨叫,忙用手去捂住鼻梁去了。   眼前汉子这一松懈,王三顿时得到喘息的机会。他顾不得额头上的鲜血,又狠狠的抬腿,朝紧紧抱住自己的汉子的裆下,用膝盖狠狠顶了过去。   这汉子也正在暗自欢喜,以为再要不了片刻,一切便都结束了。他万万没想到,王三能在濒临死亡的这一刻,还能如此迅猛的反击。他只感觉一阵剧痛顺着裆部,刹那间传遍全身。这剧痛不是一般的痛,而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痛,是一种让他绝对无法忍受的痛。   “啊……哦……”这汉子也是忙放开双手,紧紧捂住裆部,双腿夹的紧紧的,连连往后面跳了数十步,“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刀疤脸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刀疤脸长叹一口气,撸了撸短胡须,喊道:“嗨,都给老子听着,这场决斗只能有一方能活着出这个土坑。要活命的,就给老子拿出吃奶的劲出来。”   他这一嗓子落罢。断掉鼻梁那汉子,用手将脸上鲜血猛然一抹,又猛然“哈哈……”大笑几声。   王三见汉子挺直腰身,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珠子紧紧的瞪着自己。他知道汉子要和自己玩命了,也暗暗调整了步伐,严阵以待。   岂料,汉子只是摆出恶斗的架势,却并未急着进攻。王三微微思忖,心道:“他妈的,这两孙子,手太黑了。而且看这架势,今天不分出个生死来,却是完不了事。眼前这汉子是在用‘缓兵之计’,我若再心慈手软,等着躺在地上汉子爬了起来。到那时,这两汉子便会一起与我发难。最后躺在这里的,肯定是我自己的尸体。哼……杀!杀!杀!”   王三浑身猛然一激灵。他感觉自己身后好似有一股强大的气力推着自己一样,“啊!”的一声怒吼,猛然向前冲了过去。   眼前汉子见王三识破自己的计谋,也兀自不甘示弱,抬了腿脚,朝着王三的方向急步而来。   俩人相遇了。一时间,四臂相交,拳脚如同雨点一般,在土坑中央挥洒开来。只是片刻的工夫,两人身上血迹斑斑,如同血人一般。   又斗了一盏茶的工夫。汉子到底是刚从监牢里放出来,或许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没有经过“烧鸡”的滋补,也或许是没有王三大量打架斗狠的实战经验。他被王三从后面,用手勒住了脖颈。   在这关键时刻,王三却犹豫了。   他的手能感觉到那汉子体肤的温度,也能感觉到汉子血管里股股鲜血在流动着。打架是一回事,杀人却又是一回事。他知道自己只要再稍稍一用力,这汉子的喉管立刻就会断裂,可是就是这一点点的“行程”,他却无论如何也勒不下去。   王三的手在流汗,在微微颤抖……他的内心也在慢慢变的软了下去……   被王三勒住的汉子,此时也感觉到了他内心的胆怯。汉子趁着王三分神的当口,猛的将头往后甩了过去。“咚……”的一声巨响,王三被汉子这股求生之力,碰的眼前顿时又是金花四溅。一股剧痛,游走全身,让他几欲撒手……   这一击,让王三醒了,让王三怒了,让王三彻底大彻大悟了,让王三疯狂了。他刚才颤抖的手,又好似突然间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刚刚软下来的心肠,却又好像猛然堆上了厚厚几层冰霜;他刚刚暗淡的眼神,也好似被泼上一盆辣椒油水一般……红的发烫。   空气中只听闻 “咔嚓”一声响动过后。刀疤脸看见一股血柱从那汉子喉管奔涌而出,飞向天际…… 第九十九章 郡王殿下   王三赢了。   刀疤脸和他的手下看着那两个汉子死在王三面前的惨状,不禁各自浑身都是猛一哆嗦。刀疤脸,咂吧咂吧嘴巴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以后遇到此人,要绕道走……”   王三出了土坑,被刀疤脸带到一个屋子前面。   此时的王三一脸冷酷。他的指间滴着鲜红的血珠子,头发凌乱着,脸上、身上处处都是斑斑血迹,目光透出的不再是平和,而是一股凶狠的杀气。他心里清楚,从今天开始,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行人在屋门前面停了脚步。   刀疤脸与手下的汉子,突然一起跪倒在王三面前,齐声高呼:“属下拜见‘监察使’大人。”   这声高呼让王三颇为意外,一时倒是愣在那里,心道:“这帮人如何这么般称呼我?难道是被我刚才的举动吓的,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若这事放在以往,王三肯定会主动询问。但今日,他心里却如同结了厚厚一层冰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这个当口,忽听屋子里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出来,然后又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好啊,好啊,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开始,我大唐朝又多了一个栋梁之材了。”   王三听了此言,心里猛的“咯噔”一下。他觉得这声音好像,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但是却一时又记不得是在哪里了。   说话间,“咯吱”一声响动,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几个人从屋子里先后走了出来,站在王三面前。   王三抬眼看了过去,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子,此人精神奕奕,面带着笑容,正盯着自己。让他奇怪的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深秋的季节,这男子竟然手中还捏着一把纸扇。他盯着那扇子片刻,又抬头仔细打量男子半晌,心中顿时猛然一惊。他这才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汉子,却是平山郡王李豫!   “你……你,这……这”眼前这一连串的怪事,让他又是一阵糊涂了。王三看着李豫,结结巴巴的一时愣在那里。   “王三,你好大胆,见了郡王殿下,还不快快行礼!”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李豫身后传了出来。王三抬眼看去,兀自又是一惊。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从李大赖子手下跑掉的老王叔。   “额…….这……”王三更是一阵凌乱了,宛如做着梦一般。   李豫看了看王三,哈哈一笑,将手往空中一挥,缓缓道:“王大人,这位是我的小兄台。既然我和他以兄弟相称,却又如何还拘泥这种小节呢?你说是不是啊,王三大人?”   “王三大人?监察使?郡王殿下?”王三嘴巴里喃喃几声,他思忖片刻,猛然明白了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忙跪下身来,高声唱道:“拜见郡王殿下。”   李豫见状,忙上前几步,搀扶起王三,嘴中说道:“哎……现在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在这里,你我还如那日在华阴一样,以兄弟相称。兄台快快请起……请起……”   李豫这一番话,让王三顿时面红耳赤起来。那日在华阴县,王三不仅骗了李兄台的衣物,临走之时,还将这位李兄台痛扁一顿,打了个半死。今日,他落在人家手中,人家不但不追究,反而还待自己如此客气。   他忙将头又低下道:“那日,王三有眼无珠,冒犯了殿下,还请郡王殿下治罪。”   李豫道:“刚才本王都说了,现在在这里,过去的事只提兄弟情谊,其余一概不准谈。你若还当本王是你兄弟,现在就快快起来吧。”   王三听的李豫这段话,心中暗暗佩服李豫起来,这话中既暗喻他的身份与王三天壤之别,又颇显大度之气,明说了,“人家已经不在意之前的事。别他妈如此啰嗦,赶快起身,还有别的事要交待。”   王三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李豫又对着刀疤脸几人,道:“嗯,你们干的也不错。都起来吧,本王稍后重重有赏。”   他这话语落罢,刀疤脸几人道谢,起身,然后各自分开,站在这屋子的几个方向。   王三随李豫进到屋内,一行人各自落了座。   老王头看着王三半晌,还没说话,却是两行热泪潺潺而出,哽咽了起来。   “老王叔,老王叔,你,你这是怎么了?”王三忙急切的问道。   “我,我他妈的不是人,我对不起李大人啊。我看到你就想到了桂花婶子,若不是,若不是她,哪里有我老鬼的今天……呜……”老王头此话一出,王三眼前顿时也浮现出那日李桂花自尽的场景来,心头兀自也是一酸,与老王头抱头痛哭起来。   这阵哭声真真切切,却是没有一丝做作。顿时一种悲戚感,引的在场的众人,也不由暗自抹起泪来。   待哭过半晌,王三和老王头各自抹了泪,各坐回原位。   李豫起了声,轻叹一声,咬牙道:“血债总会要血来偿的。本王早已经发出通缉令,一旦看到李大赖子这混蛋,一律格杀勿论,替李桂花婶子报仇雪恨。”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今天将各位大人召集来此,却是因为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各位抓紧去办。此事关系着我大唐的安危,因此迫在眉睫。”   “请郡王殿下示下。”   李豫点点头道:“俱可靠消息,安禄山这恶贼将于几日后起兵谋反!”   这一句话,如同一滴水珠掉入油锅一般,顿时炸开了锅。   “郡王殿下,此消息是否可靠?”   “郡王殿下,此等大事朝廷可否知道?”   “郡王殿下,我们该如何办?”   ……   一连串的疑问纷纷奔李豫而来。   李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长叹一口气,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   其余众人见郡王如此,都知趣的闭住了嘴巴,一起将目光投向了李豫。   待了半晌。   “呼啦”一声响过,李豫又扯开扇子,挥了几下,踱步回到原位,坐了下来。王三清晰的看见,虽然现在是十一月的季节,可这位年轻的郡王头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第一百章 郡王的城府   李豫皱着眉头说道:"安禄山这恶贼,怀有不臣之心向来已久。只是陛下……哎……"他说到此处,止住话语,轻叹一口气,两只眼眶中竟已经是满含热泪,似乎有无限的委屈一般。   李豫这番动了真情,引的在座众人,无不在内心也是一番哀叹。   李隆基老迈昏庸,整日与杨玉环和后宫一班妃子厮混,他左右又有杨国忠这般奸臣当道,朝纲早已混乱不堪,便是像李豫这种王族贵胄也在朝堂上说不上几句话。更让人不解的是,年老昏庸生性多疑的李隆基,在大唐朝这么多节度使中,谁都不信,却偏偏对身怀野心的安禄山却深信不疑。早几年前,各路关于安禄山暗屯粮草,暗地招兵买马并广招江湖死士的密报,像雪片一样飞到长安。然而,最后这安禄山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然让李隆基相信安禄山不但不是要造反,而是要为大唐粉身碎骨,鞠躬尽瘁,永保大唐边疆安宁。   结果安禄山不但没有罪过反而接连升官,直至现在官拜三镇节度使,大唐帝国三分之一的精锐,尽在其麾下,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万一安禄山真举起反唐大旗,大唐帝国将要遭受多么大的灾难啊!   屋子的人不想想,也不敢想。   老王头看着李豫情绪有些低落,忙站起身,对李豫行了一礼道:"郡王殿下,此事已然如此,我等也并无他法,只能竭尽全力,拼死保大唐这一条路可走了。在坐的,都惟殿下马首是瞻。还望殿下保住贵体,尽快布置保国方略,方是上策。"   李豫听完此言点了点头,伸手抹了抹眼眶,又说道:"王大人所言及是。当下却是更应该鼓起勇气,尽我等微薄之力,捍卫我大唐。刚才,我说道当下有几件事情要大家去办。首先一件就是要大家分头到各地筹备粮饷,将各地精壮之士登记在册,条件如果允许的话,还可以秘密召集起来,暗地操练起来以备万一。第二件事,当前我大唐朝已经多年国泰民安,没有经历战事。万一情势危急,黎明百姓必将一片恐慌,手脚慌乱。各位一定要尽量让各自手下,做好疏导百姓的事宜。此事甚是困难,各位尽力而为吧。最后一件事,在安禄山可能经过的地域,广布眼线,一旦情势有变,尽最大努力将叛军情报送达我处。"   李豫话音落罢,在坐众人忙一起起身,对着李豫齐行礼,口中高唱道:"遵郡王令。"   王三初来乍到,不懂套路,待众人行完礼,这才明白过来。待他行礼时,其余人已经言语落罢,各回本座了。他闹了这遭尴尬,脸上一阵燥热。待他坐下,偷偷抬眼看了李豫一眼,发现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李豫听完众人答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两位王大人暂留片刻,其余大人,可以先行离开了。"   又等了半晌,屋子里只剩下王三、李豫和老王头三人,一时间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对王三来说,一开始他还算清醒。但被李豫一阵鼓捣,他后半程其实都是在糊涂中度过的。李豫提的那些军国大事,他是半些也不懂。他只能坐在座位上静静的听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李豫看着王三半晌,似笑非笑的说道:"王三,你可知罪?"   "知罪?"这几个字又将王三问愣住了,"刚才还说的什么都是兄弟,怎么,原来   将那些人支开,却又是给老子上眼药啊。"   李豫片刻工夫两张嘴脸,让王三一时愣在原处,不知所措。他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老王头,却见老王头一个劲的自己使眼色。   王三顿时明白了老王头的用意,忙起身,双膝跪地,口中呼道:"小的王三知罪,请郡王殿下治罪。"   李豫哈哈一笑,起身,走到王三近前。他左右踱了几步,冷冷的道:"治罪?你知道该治你什么罪么?"   "这……"王三被问的语塞,吱呜道:"恕小人愚钝,还请殿下示下。"   "恩……好一个'愚钝'二字,你便想拿这两字将你对本王的不敬之罪,推的一干二净么?"   "小的不敢……不敢……"   短短几句话,王三只感觉额头上,汗珠颤颤而出。   "哈哈,不敢?你说不敢,却将本王打了,你说不敢,却竟敢假冒'监察使"之名去我大唐县衙,勒索敲诈。你可知道,这其中任意一项罪名,便可将你九族尽灭,将你粉身碎骨?"   王三不敢再接话,只是将头猛的像地下磕去。他这才知道,眼前这郡王并非一个草包,城府却是深不可测。   李豫见王三若此,轻轻一笑,又道:"你也别怕,本王刚才说的是法理。不过现在咱们不是在朝堂之上,却是算不得数。再说,你这一族,好像只剩你一人,灭你九族,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恩……如此,还是等你娶妻生子再治你的罪,不是更热闹些么?哈哈……"   他这话语落罢,王三却是又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谓。老王头见王三半晌没反应,忙喝道:"大胆王三,还不快快谢郡王不杀之恩,你难道还想行不敬之罪么?"   "额……"王三听老王头如是说,心中猛然一惊,忙又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咚咚"着响,嘴里高呼:"谢郡王不杀之恩,谢郡王再造之恩……"   李豫微微一笑道:"恩,不杀不是不杀,只是暂时将罪名给你记下,待观后效,你可知晓?"   王三这时才彻底明白了,刚才短短几句之间,自己这条命已经归了眼前这李豫了。他从此以后是生是死,却都是要看郡王的脸色了。   王三不敢造次,识趣的忙又是一阵磕头。   李豫道:"起身吧,大唐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从今日起,以前那个在街头坑蒙拐骗的王三已经被本王处死。你现在已经是大唐朝,受本王直接管辖的'监察使',你可明白?"   王三刚站起身,听李豫如此说,慌忙又跪下谢恩。   李豫和老王头见状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待笑过,李豫又缓缓道:"既然已有了正经差事,就不能再被人唤着'王三'了"他顿了顿,略思忖片刻道:"恩……这样吧,你这小子,有智有勇,本王就给你新起个名字,从今日起,你就叫'王天龙'吧。" 第一百零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天龙……王天龙……”王三嘴里喃喃几声,暗觉此名字颇有气势,忙又欢喜着磕头谢恩。   李豫点点头,缓缓道:“王天龙,本王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尽你所能,为大唐百姓谋福祉,你可清楚?”   王天龙道:“郡王殿下但有吩咐,我王三,噢,不,我王天龙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豫听罢点了点头,却又叹了一口气,皱起眉头,缓缓道:“眼下,还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非你去办不可。”他说到此处,看了看老王头一眼继续道:“从密报来看,安禄山反叛已经是不可逆转之事了。贼人虽然势大,但毕竟是不义之师。待朝廷各路大军一到,必定会将贼军杀个片甲不留。但是本王现在担心的是,朝堂之内,若是隐匿着安禄山的同党,则对朝廷是危害无穷。若是文官还好说,若是武官,特别是掌握军权的武官,则对朝廷将是致命的打击。本来此事,李大人和王大人是最佳人选,只是李大人自从洛阳事件之后,一直杳无音信。王大人前番被贼人暗算,至今仍是一身伤病。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王天龙了。”   王天龙懂了,李豫是让他去监视的这个朝廷武官,若是不出他的意外这个人肯定是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看来李豫这个人果然是不简单,早已经将王天龙的方方面面给弄的是一清二楚。   他听罢,装出一副是懂非懂的模样,问道:"殿下所言,天龙明白,只是却不知道,小的可以做些什么事,为殿下分担些忧愁。"   李豫听罢王天龙的问话,只是笑了笑,未直接答复,却走到他身边道:"今日不早了,具体事宜,就让王大人与你慢慢说明吧。"   他说完,又转过身对老王头说道:"王大人,这位小王大人可是你的本家。咱们又不生不响将他闷在咱们这地方好几个月。今晚你却是要好好的待本王犒劳犒劳小王大人噢。"   老王头听罢,忙对李豫行了一礼,口中言道:"郡王殿下吩咐,属下如何敢马虎?属下保证让小王大人一万个满意。"   李豫点点头,又与王天龙和老王头闲聊几句,这才先行离开。   没有郡王在侧,王天龙与老王头两人顿时都将心情放了开来。两人经历了这么一场生离死别,这份感情却是一般人的关系无法比拟的。   王天龙将那天他躲在草丛里,所见所闻一一讲给老王头听。老王头也将他是如何从李大赖子手中逃脱出来,又是如何将王天龙"捉拿"到此地的一一与王天龙细细道来。   原来,那天老王头遍体鳞伤被李大赖子扶上马匹。他心里明白李大赖子只是想急着从李桂花手中套取王天龙等人的下落,却并非真心将他放走。他更清楚,李桂花那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他心中万般难过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他知道若是走,拼死一搏,他与李桂花两个人中还会有一人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走则是两人同死,白白浪费了李桂花这番情义。   待他骑马出了村庄,才行了一程,便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紧紧跟随。于是他顾不得身上伤痛,咬紧牙关,挥鞭催马前行。又行一程,却发现后面之人还在拼命追赶自己。他急中生智,待行到一处拐角,身子一翻,跌落到旁边一条臭水沟中藏匿,这才逃过李大赖子的魔爪。   老王头千辛万苦逃回长安,立刻派出人马到小山村追寻王天龙等人下落。但是却发现小山村已经是人去楼空,满目疮痍了。无奈之下又令人沿途寻找,又费尽万般波折,这才最终寻得三人下落。   那一日,他们刚进了长安城,早有人将三人行踪告知老王头。是时,李豫手下得力"监察使"死的死,伤的伤,已是无人可用。   王天龙本就是李瘸子推荐给李豫的最佳人选,而且有恰逢紧要关头。   李豫与老王头稍做商议,这才狠下心,"夜擒"王天龙,又派人将给他行得一番魔鬼般的训练。本来这一番训练,常人至少要耗上一年半载才可,没想到王天龙天资尚高,且基础甚好,短短三个月不到,训练的成果已经令李豫大大赞赏,直接封为"监察使"了。   听老王头讲完这番话,王天龙心中不由也是一阵唏嘘。短短数月间,他经历的这些事竟然比他过去几十年还来的复杂,惊险。   老王头见王天龙沉思不语,缓步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龙啊,过去的事都让他过去吧。哎……眼前一场暴风雨快要来了,以后说不定你要经历更多的事儿,经历更多的   生离死别,你老王叔这么些年跟着李瘸子大人走南闯北,在刀尖上滚了大半辈子,对这些事见的太多,经历的也太多,到现在能留下一条残命已经是万般不易。这种玩命的差事,按理说老王叔不该拉你下水,只是现在局势危急,这种为国为民的事儿总要有人来干。你……不会怪你王叔吧。"   王天龙抬头看老王头,听他话语中隐着伤感,两行浊泪在老头子眼眶间来回滚动着,心里不由也是猛然一颤。他连忙起身道:"王叔,我王天龙自幼父母双亡,这么些年也都是在别人的白眼里苟活着。那一日,看到桂花姨舍身与李大赖子一搏,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活着的意义。看到李大赖子随随便便之下,十几条人命便成了阎罗殿里的冤魂,我才知道什么叫着草菅人命。安禄山的手下如此残暴,这矮骡子肯定也是嗜血的屠夫。让这种小人得志,不知道又有多少像桂花姨这样的好人会命丧黄泉。我一人力量虽然有限,但民族大义还是懂的。天龙定然竭尽所能为天下苍生,尽自己微薄之力。   老王头听的王天龙一番话,心中也是万般激动,胡子撅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泪水。这么些年,他经历的那一场场血雨腥风猛然之间,像一座火山一般,在他胸**炸开来。这种凄苦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暂露头角 第一百零二章 安禄山的诡计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范阳。   范阳城地处大唐帝国的边陲。自大唐开国以来,这里历来都是都属于军事要冲。对于范阳城里的老百姓来说,刀光剑影的生活已经如同每日三餐一样,时空见惯了。   但是这一年来,大多数范阳的老百姓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年与往年大不相同。   从正月开始,范阳周围驻扎军队便开始了频繁调动。进入五月,除了军队调动外,范阳城里加强了戒严警备。   大批军士进入范阳城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整个范阳城如临大敌一般。   进入九、十月间,军队调动范围不仅止于范阳城。平卢、河东方向的军队也开始日夜调动。一时间,在这方圆百里的大地上,人马嘶鸣、车辕“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某日范阳一茶馆内。几个汉子喝茶闲聊。   “看这样子,怕是又要打仗了?”   “和谁打?契丹人?奚人?回纥人?看这调动的军队怕是有几十万人啊?”   “我看不像,这如果是对付这些人没有足够的缘由啊。”   “你以兄台的意思是……”   ……   几日后喝茶闲聊的几人,皆被砍了脑袋。   进入十月,范阳已经渐渐进入了冰霜的天气。十月底,连着的几场大雪,将范阳城每个老百姓的心也紧紧的冻了起来。   每个人都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那些手持兵戈身穿铁甲的劲锐之士,几乎天天抓人杀人。这些被抓被杀的,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奚人,更不是回纥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大唐子民。   而这一切,朝廷却好像不知道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十一月八日。范阳城依旧冷风凌冽,寒气逼人。   天刚蒙蒙亮,范阳节度使府周围几条大街小巷外,便有几队身着精甲手握兵戈的甲士,整整齐齐的开了过来。仅仅一会儿的工夫,便将这方圆数里的地方围了个结结实实,如铁桶一般。   待日头上了三杆,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朝此处汇聚而来,进入节度使府的议事大厅之内。   这些官员昨晚就接到命令,今日,身兼三镇节度使之职的安禄山大人,有要事商议。这是安禄山亲自下的命令,哪个敢怠慢?不到一时半刻的工夫,各路文武官员系数到齐。   节度使议事厅内,数个硕大的火盆内早已有人加了足够的火炭,使得议事厅内温暖如春。   若放在往日,大家或许只会把这当这是一次会议而已。但今日之架势,让每一位到场官员都万般诧异,这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会议,需要"曳落河"的人马来如此严密护卫?那些甲士眼中露出的杀气,让他们虽然身处这温暖的议事厅,但私下里却个个都是如履薄冰,心惊胆颤。这几个月来,被杀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很多人白天还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到晚上便成了无头的野鬼。这些死去的,都是大唐朝的官员,他们的性命尚且如同草芥一般,更何况那些头上毫无遮拦的平民百姓呢?   有事要发生!有大事要发生!   各位官员都在内心各自暗暗揣测,但是谁也不敢出声,甚至是一个怀疑的眼神都不敢流露出来。   大家静静的等待着……   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议事厅外传了进来,伴随着这脚步声的还有"哗、哗、哗"的精甲撞击之声,这声音每响动一次,厅堂内的人的心就会随之猛烈的跳动一次。   "哈哈……"来人还未进的厅堂,却先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又待了片刻,四五个人先后进入议事厅来。   大家抬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满身金甲,腰挎宝刀的矮胖子。这胖子一双贼眼,满面凶光,眉宇之间隐藏着万般杀气。此人就是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跟在他身后的是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将军阿史那承庆。他们也如同安禄山一般个个威风凛凛,目不斜视,胸中似乎都藏着万般秘密相似。   待安禄山几人坐定,安禄山先用凶光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突然朝天"哈哈"大笑起来,但这笑声却比哭还难听,让人心中又添几分恐惧。   "各位,今日将各位召集到此,却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大家都把各自的耳朵竖好喽!"安禄山个头不高,但这嗓音不小,这一嗓子吼出来,只震的厅堂内嗡嗡直响。   他声音落罢,厅堂内大小官员忙一起鞠身齐呼道:"遵命!"   安禄山微微点了点头,撸了撸胡须,嘴角露出一丝奸笑,说道:"各位,我大唐朝出了奸贼,大奸贼。此贼先前凭借他妹子的妖媚之术,迷惑皇上,扰乱朝纲,祸国殃民,涂炭天下百姓,坏事做绝。这还不够,现在,他们竟然还敢串通京兆尹一般叛逆之臣,企图行谋逆之事。我皇陛下万般慈悲,爱民如子,乃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的最仁义之君。他老人家对我安禄山的恩德,我安禄山是没齿难忘。各位想想,皇帝陛下周边有如此奸逆,企图谋害陛下,危及我大唐江山安危,我这个三镇节度使能答应么?"   安禄山说道此处,顿了顿,抬眼扫视堂下。他这番暗示,只要不是脑子缺根弦的,早就心知肚明了,他们知道安禄山的用意却不敢说。安禄山有意留着这一层薄纸偏不捅破。   厅堂内无人言语,只听的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绝不答应"又一嗓子在厅堂内吼了出来,大家抬眼看去,说话之人乃是阿史那承庆。他吼完这一嗓子,忙走出身对安禄山行一礼道:"下官鲁莽,还请节度使大人恕罪。"   安禄山,微微頷首,道:"将军忠义之言,何罪之有?但说无妨!"   阿史那承庆会意,又行一礼,然后直起身道:"各位,皇帝陛下爱民如子,大家有目共睹。自开元以来,我大唐经历数十年盛世,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但自从那杨国忠、杨玉环如了朝堂,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现在连皇上的安全都有了危险,我等做臣子的岂可坐之不理的道理?卑职不才,特斗胆请军万余,冒死南下勤王誓杀这般妖孽,保我大唐朝安宁,保我皇陛下平安。"   阿史那话音落罢,安禄山心中窃喜。正当他以为他大计已成之时,却又听厅堂之内一声怒吼:"阿史那承庆,你这狗贼,你竟然敢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第一百零三章 因祸得福   此人言出,如同一声晴天霹雳,在这议事大厅内炸了开来。特别是那"谋反"二字,如同一根尖刺扎在各个官员的心头,也让阿史那承庆和安禄山心头猛然一颤。   安禄山和阿史那承庆刚才一番言语下之意就是谋反,在座官员谁的心里都清清楚楚。但清楚归清楚,明白归明白,把这'清楚明白'藏在心里和说出口来虽然又看似只有一层薄纸的关系。可在这个关口这一层薄纸捅和不捅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安禄山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他自以为经过这一年多来的'清洗',该杀的都杀了,该抓的也都抓了。本料到今日能几番言语便能了事,勿需大费周折。岂料,中间竟然又杀出一个不怕死的"程咬金"来。   阿史那承庆也被这一句话,引的脸色燥红,胡子一阵猛烈颤抖。他瞪大圆目,顺着声音方向看了过去。   说话之人名字唤着张王,乃是一名并不入流的小吏,若放在往日,这等级别的会议,是万万轮不着这等不入流的小吏参加的。   张王官职虽小,但此人却主管粮草调度,且在调度这一方面颇有些办法。安禄山几次北讨,均是点名派此人负责粮草调度。   此次安禄山欲行谋大事。若是缺了一两名将官对他来说倒是关系不大,但是若像张王这般官员心思不齐,暗地捣鬼,一旦粮草接济出了岔子,那可就是要出大事的了。所以他考虑再三,最后也将这般不如流的官员也都"请"来,洗洗脑袋。却是没想到,这等小角色还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当众质疑安禄山。   阿史那承庆盯着张王半晌,突然伸手一拔腰间宝剑。只听"当啷"一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亦然握在他的手中。   他大喝道:"来人啊,将这奸逆的同党给我抓起来,推出去砍了!"   阿史那承庆一番话落罢,却是没有人动。他左右看看才意识自己是被张王一句话给气糊涂了。在这里安禄山才是老大,虽然他是安禄山的心腹,但此番言语是万万轮不到他来说话的。   阿史那承庆想到此处,猛惊的一声冷汗,忙将宝剑入鞘,对安禄山行的一礼道:"卑职,卑职,又是昏了头脑,还请节度使大人责罚?"   安禄山心中方才也是一阵急恼,但听的阿史那承庆将腰中宝剑抽出来的声音。他又马上清醒了过来,此事已然若此,根本不必再遮遮掩掩。今日之议只是给手下官员洗脑之议,这些人都是将来要为自己夺取李家江山的栋梁之才。   再则说人心隔肚皮,若杀了明的张王,那暗里呢?暗地还有多少官员反对自己?杀了张王,只能让那些处于观望的官员,更是生得反意,却让事情更是棘手。   所以此时,不但不能杀更不能责罚相反还要寻机给张王奖励。对这些立场摇摆不定的官员只能继续哄骗。待一切上了路子,万事就好办多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好在安禄山早暗地留了一手,此时恰好可以用的上手。   安禄山想到此处,撸了撸胡须,心中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他哈哈笑道:“承庆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我是张大人,听得你私自要请调动军队,也肯定会以为你是要意图谋反的嘛!你身为大将军,怎么能连朝廷的律法都忘记了呢?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调动军队入京的行为当属谋反,这个难道你不知道?你看看,本节度使刚才只是说要翦除皇上身边的奸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做臣子的只能有一颗赤胆忠心,其余事情还待皇帝陛下来裁决才是嘛。”   阿史那承庆自然不是傻瓜,他听得安禄山如此说,又见他冲自己暗使眼色,已明了安禄山这是要收买人心。他忙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安禄山面前,低头道:“卑职只是一心护主心切,情急之下这才口出狂逆之言。但卑职一颗赤胆忠心苍天可见,还请节度使大人明察。”   安禄山斜着眼,轻哼了几声,道:“嗯,你跟随我多年,对朝廷的忠心我自然知道,但是今日,你除了口出狂言之外,竟然还敢对同僚当堂拔剑出来。此等举动,实在是让本节度使愤怒之至。”   安禄山说道此处,顿了顿,将眼睛一瞪,冲门外喊道:“来人啊,将阿史那承庆拖出堂外,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他话音落罢,四个腰挂短剑的精甲武士,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将阿史那承庆双臂一架,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只听“啪啪”一阵杖责之声传了进来。   议事厅又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不知道这安禄山到底要唱那一出戏。部分暗中忠于大唐的官员,刚才还在为张王的安危担心。却没想到现在的情势,竟然是把安禄山最心腹的将军给打了。他们测底迷糊了。   安禄山又用眼睛扫视了堂下,撸了撸胡子,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本节度使自是赏罚分明。刚才罚了,下面本节度使要奖!张王赤胆忠心,牢记国家法度,让本节度使,甚感欣慰。在我范阳还能有如此官员,奖,不但要奖励,还要重重的奖!”   他说罢手臂一挥,继续说道:“张王赤胆忠心,奖励黄金二十两!”   “二十两黄金!”会议厅里的气氛,有顿时发生了变化。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嫉妒羡慕之色。   张王呵斥完阿史那承庆,本已经做好了玉碎的准备。却不想,到了末了,竟然没有被处死,还被无端端的奖了几十两黄金。此时他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不敢再犯傻,与自己脑袋过不去,忙走出人群,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卑职张王,谢节度使大人不责之恩。节度使大人,不责罚卑职,已经让卑职心中诚惶诚恐。卑职岂敢再领大人的赏赐?卑职请求节度使大人收回所有赏赐。”   安禄山点点头,紧走几步,扶起张王,道:“哎,张大人此话差异。本节度使对皇帝陛下一片忠心,自然青睐其余忠心之士。这些赏赐,你就收了吧。”   张王见安禄山却是要拿自己垫高他本人,若是不取这些赏赐,估计又是面临灭顶灾祸。故而不敢再推辞,又再次拜谢安禄山,这才退了下去。   安禄山见一处戏已经演的差不多了,又一使眼色,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从门外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口中高呼一声:“圣旨下……” 第一百零四章 起兵   会议厅众官员朝来人看了过去。只见来人端走方步,手捧一册黄金色丝缎的卷轴,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此人众官员都认识,却是刚从京城返回范阳的奏事官耶律齐丹。   待耶律齐丹上到前堂,又高呼了一声道:“圣旨下…..”   这一声,庄严有力。   安禄山甩了甩肩膀,忙跪倒在地。其余众人见安禄山跪倒,也忙各自曲膝跪倒,大厅顿时又立安静了下来。   耶律齐丹徐徐展开卷轴,唱道:“门下: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诸君宜即从军。钦此。”   耶律齐丹唱罢,安禄山心中暗自欢喜,忙叩头说道:“臣安禄山接旨,谢恩!”他说完,起了身从耶律齐丹手中接过圣旨,握在手中,朝空中一扬道:“诸位请看,我等私自出兵当属谋反。现在,皇上亲手诏书在此,便不属此列。大家都将圣旨听明白了没有?”   他这一声喝问,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会有这么巧,刚提罢此事,圣旨立刻就到了。难道这安禄山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这时,却听人群中又一声呼道:“下官,太仆丞严庄听的清楚明白。下官谨遵圣命,一切听从节度使大人调度……”   众官员见有人带头,又见安禄山手中握的圣旨,谁还敢拿自己脑袋开玩笑,顿时都齐声道:“我等谨遵圣命,一切听从节度使大人调度!”   安禄山抬眼看去,堂下再无异议,点了点头,道:“嗯,诸位忠心,苍天可鉴。若此,事不宜迟,传我将令,各将官点齐本部军马,于今日夜连夜出发,开往长安……”   是夜,范阳城又炸开了锅,城里城外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连大地都随这声音一起颤抖着。   黎明时分,范阳城外唐军大营。   安禄山最精锐的数万大军早已列队完毕,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校场之内,等待着安禄山的检阅。数万人马盔甲豁亮,兵戈之上都露出冷冷的光芒。放眼望去,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安大人到……"随着一声接着一声悠长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开来。校场边上十几面牛皮大鼓同时被人擂响。   "咚咚咚咚……"这声音雄壮有力,每一阵鼓声响起,都让这数万精锐武士们身体里的血液猛烈的燃烧起来,便是站在这寒风凛冽的校场内也是不觉得有一丝寒冷了。   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被告知,当朝皇帝陛下正被大唐帝国的奸逆杨国忠胁迫着,生命安全危在旦夕。他们还被告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唐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而这一切都又是因为大唐朝出了一个妖孽杨玉环所致。   他们的皇帝陛下,让人冒死送来求救诏书。而今日他们就要为了解救他们的皇帝陛下,为了解救千里之外的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而举戈南下,行得勤王的壮举。他们每一个人,都将会成为大唐帝国永载史册的英雄,名扬天下。   "嘚……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校场门口响了起来。军士们抬眼看去,只见几辆"铁甲战车"驶了过来。   为首的战车,前面是四匹清一色白毛高头大马。每匹马的马背之上又被批着胄甲批挂,马车每行一步,除了隆隆的车身响动之外,这些胄甲也发出"哗哗"的声响出来。两种声响在这安静的校场之上相互呼应,颇为悦耳。   战车后部是精铁打造的车体。这辆车的车轮比一般车轮要大出一大圈来,猛一看去颇为高大气势。车体之上站立着一位全身着黄金盔甲的汉子,他手握佩剑,身后红色大披风随风上下而动甚是威武。   每个人都明白,马车上之人,便是他们的统帅安禄山了。   车队饶着整齐的退伍缓缓绕行一圈,每到之处,军士们的呼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将军威武,誓除奸贼;将军威武,誓除奸贼”这声响连绵不绝响彻天际。   安禄山站立在车上,看着面前数万金甲之士,撸了撸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军士是他这几十年来的积累下的一笔巨大财富。今日他要拿他的这笔巨大财富去玩一个大的赌局,如果他赢了,那么他将赢得整个大唐天下,如果他输了,则他将要赔光他的全部身家性命。   安禄山心里清楚,这是一次大的冒险。但是他更是知道,自己的前半生几乎每一天都是在与死神打交道。   他幼时死了父亲,还未成人,便在凶途险恶的边疆混迹生活。冒险成了他的必修课,若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荒郊野外了。30岁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步入军旅,在不到4年的时间就官拜平卢将军。在随后的十几年中,他更是一路扶摇直上,到49岁时已经是闻名大唐的三镇节度使了。这一切都与他爱冒险的性格密不可分。   这一次他谋划了数年的一场大赌局就要开锣了,他的内心里除了兴奋还有无限的期待……   安禄山登上高高的塔台,从高处抬眼扫下去,场下密密麻麻的队伍净收眼底。他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用足了力气喊道:“大唐的勇士们,等一会你们就要挥戈南下,去做一件名流千古的大事了。”   他说道此处,猛的从腰间拔出宝剑,在空中一挥,继续道:“当今奸臣当道,一帮忤逆之臣,正囚禁了咱们的皇上,屠害咱们的百姓。现在,我们要匡扶正义就要与这帮恶贼进行你死我活的拼杀。你们怕不怕?”   安禄山的话语,通过数百人的传令官一道道传达到队伍的每一个角落,片刻之后,便听见校场之上,又响起震天动地的吼声来:“不怕!誓杀忤逆奸贼!”   安禄山又道:“在我们同往长安的这条道路上,会有千般辛苦,万般艰难。在我们的面前会有无数场殊死的血战。但是我们为了救国,救民,我们该怎么办?”   他这声音落罢,又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死战!死战!奋力向前!”   安禄山听这排山倒海般的吼声,心中万般惊喜,激动。待这阵声音落罢,他把手中宝剑又是一挥,高喝道:“大军,开拔……” 第一百零五章 四龙岗   从范阳倾巢而出而出的大军,呼啸南下了。   这支大军里,除了安禄山本部兵马外,还包括同罗、奚、契丹、室韦等其余部族人马共计十五万余人。   这股“洪流”浩浩荡荡,气势雄壮,烟尘千里,鼓噪震地。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几无抵挡……   *************   是时,王天龙领了李豫密令正在前往朔方的途中。   王天龙猜的没有错,李豫那日的意思正是要他去监视郭子仪。只是他贵为平山郡王,这等小把戏不好亲口说出来罢了。   最后此事还是由老王头给王天龙说了明白,让王天龙随李婉儿等人一起去朔方,然后随在郭子仪左右,便宜行事。   出发之时,小翠业已知道李桂花的噩耗。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哭了几程也就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小翠在长安举目无亲。王天龙也不知道自己此次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思前想后两人合计,最后决定让小翠一起随着李婉儿去朔方,一来王天龙可以照顾小翠,二来这监视之事太过于明显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多一个人也好掩饰一下。   十一月的北方,早已是天寒地冻。几人这一路行程颇为艰难。   便是如此王天龙心里还是格外高兴。   在他心里有两件让他开心的事由:一是,他王天龙从一个街头泼皮现在已经成了朝廷一名“监察使”,虽然他这个“监察使”只是藏匿于人后,一般不在人前露面。但是他现在的权力比一般正五品官员还大出不少,且直接由李豫管辖,威风自是不说。若有朝一日李豫登基成了皇帝,他们少不了加官进爵的机会。   二是,这么些日他与李婉儿情意绵绵,已经互露了心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两人暗地商议,若是见着李婉儿姨母,就向她提及此事。若是没有意外,两人便能成一桩比翼双飞的美事。   因此王天龙这心里每日都是乐滋滋的,巴望着早日能赶到朔方。   这一日,车马行至一处山隘处,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王天龙手提一杆亮闪闪的银枪,骑马位于车队首处。他抬头朝那山隘处看去,此地地处大山之中,一山接着一山连绵不绝。   “停!”他挥手在空中,猛的喝了一声,车队徐徐停了下来。   这时,他身后的一辆马车里传来一阵声音:“天龙,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停下来不走了?”   王天龙一撸马缰绳,策马到了马车近前,四下看了看道:“婉儿,这里便是老王叔给咱们说的‘四龙岗’。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来的时候,我专门问过熟悉此地的军士,他们说这里常年有一股势力不小的山贼在此地活动,行踪来去不定。我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他话音落罢,马车车帘被扒了开来,李婉儿和小翠一前一后从马车上跳了出来。   李婉儿伸了伸腰,笑道:“小心一些,也好。哎呀,咱姐妹在这车里窝了一天了,这身子骨难受的紧,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出来活动活动。”   小翠拨了拨头发,前后看了半晌道:“这大冷的天,便是山贼,我估计也该在家里睡大觉了吧。不然在这前不靠村,后不挨店的地方,不是饿死也是冻死。”   说罢,她又转过头,问李婉儿道:“婉儿妹妹,你见过山贼没有?往日,我在洛阳,听那些住店的店客说,山贼都是长着血红的眼睛,青面獠牙,都是躲在暗处,若是跳将出来,可吓人呢?不知是不是?”   李婉儿和王天龙听罢都哈哈大笑起来,李婉儿道:“姐姐这话说的,他们却是骗你玩的。山贼其实跟咱们都一样,是常人而已,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青面獠牙。他们只是为了谋生计,这才上了山林,干这种打家劫舍的营生。”   王天龙道:“说白了,他们和我以前干的营生一样。也是流氓无赖,地痞罢了。只不过我们玩的是拳脚,他们用的是刀枪。我们只打人,而他们不打人只杀人。”   “杀人?”小翠听得王天龙口中这两个字,浑身一颤,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道:“那……那现在……现在该如何办才好啊?”   王天龙与李婉儿相识一笑,说道:“小翠姐,你也不要如此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是官车,还有官军在左右护卫,谅他山贼也不敢造次。你们先上车坐好,咱们这就小心启程,过得一时三刻便能过了这个隘口了。”   待一切停当,王天龙命令跟在护卫的官军中,调出十名官军与他一起行在前面。小翠和李婉儿坐的马车,随余下二十几名军士,由一名校官统领。跟在他们身后一里左右处随行。   如此这般,两方人马,便可互成犄角之势。   此岗名唤“四龙岗”,此山名叫“四龙山”。在这大山之中,确实有一股人数众多的山贼。为首的首领命唤着,“蛾眼猛虎”刘大龙。这刘大龙原来是唐军一名仁勇校尉,因为长期与上司不和,互生间隙。   有一日他被上司穿了小鞋,身怀抑郁。带着手下二十几个心腹,饮了些酒水,头脑一热,便再酒后带着这群人去寻衅报复。结果是他趁着酒力将这上司手刃成两半,而后怕被责罚,又带着这二十几个唐兵,蹿到这四龙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四龙山地势险要,又位处偏僻,再加上刘大龙军旅出身,甚有谋略,几年的光景,他这山头竟汇聚了上千号人马。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称的上是一霸。   刘大龙手下,二号人物是他结拜兄弟李二虎。李二虎原为刘大龙手下一名陪戎校尉,他与刘大龙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笃。刘大龙反出军营时,为首冲出大营的就是这李二虎。   与刘大龙相反,这李二虎脾气火爆,力大无穷,属于有勇无谋类型之人。而且这李二虎还有个嗜好就是好色,喜欢玩女人。   今日,天气寒冷。若放在以往,李二虎肯定窝在被窝里睡大觉。但今日不同,今日是他的相好女人的诞辰之日,故而便是天气寒冷。他早早的就准备了一堆礼品,点起二十几名山贼,下的山来,去给相好的女人贺寿来了。   无巧不成书,刚好在这时分与王天龙的官军碰在这四龙岗,碰在一处。 第一百零六章 暗算   李二虎手握一柄大砍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洋洋得意。他背后二十几个喽啰兵,赶着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他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早已来去横行习惯,因此并未做太多戒备。待他这一行人马,转过一个隘口。李二**在马上,猛然看见对面不远处,却现出一队官军出来,大惊。   “四龙山”上这股山贼,因为首领刘大龙是行伍出身,对唐军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他早已严令手下大小首领不准与唐军为敌,见得唐军进水不犯河水,绕道走。   李二虎见着王天龙再想转身绕道,却已然是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王天龙见着李二虎,却也是心中猛然一惊。   此处地处险要,他早已经将心提在一处,李二虎横空里闯了出来,将他这心却是提的更高了。他不敢大意,忙手一挥,喝住了马匹,立在路中间,不敢再往前行。   李二虎这边,本来心思也很坦然,他想的是,既然躲不过,“井水不犯河水”嘛,侧过身子,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往日里,他也碰见过几次这种情况,概是如此处理,倒也未惹出乱子。   今日,他暗中盘算也是如此,便是罢了。只是未曾想,今日眼前这十来个官军,倒是奇怪了,横在路中间,却是不动了。   山中小道,并不宽敞,十来个人一字排开,便是让李二虎侧身子的地界也没有了。   李二虎见势有些麻烦,将手中大刀猛举,却也是止住队伍,不再前行。   狭路相逢,李二虎与王天龙互相盯了半晌,因未摸清对方底细,故而都未言语。又待片刻,李二虎到底是做贼心虚,他清楚越是在这里耽搁,麻烦越多。他忙双手一搭,横在胸前,朗声道:“对面不知是哪方的兄弟,四龙山李二虎,这厢有礼了。”   王天龙也抱拳道:“客气,客气了,在下长安王天龙有礼了。”   李二虎哈哈一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四龙山的兄弟们,向来不与官军兄弟为难。今日相见便是缘分,本应拉着兄弟上山喝上几杯,聊表心意,只不过在下有要事在身,就恕不奉陪,失礼失礼了。”   王天龙听罢此言,心里算是稍作安稳。他仔细看了看,见这帮山贼推拉着车子,车上放的是用大红绸缎包裹的礼盒,不像是要行得歹事的模样,忙也将手一举道:“在下路过贵宝地,讨饶讨饶了。兄弟来时匆忙,未备什么见面礼,还望李兄弟勿怪。”   李二虎又是一笑,双手一礼,道:“客气了,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且是各行了方便吧。”他说完又将大刀猛然在空中一挥,冲后面的喽啰喊道:“给官军兄弟们,让开大路!”   他这言罢,跟在其后的喽啰,刷的一声,闪开一条道来。   王天龙见山贼如此,微微一笑,也是与李二虎行了一礼,将手中银枪一挥,引军正欲通过。却听的后面又一阵声响,他转过头,却是李婉儿与小翠到了。   李婉儿与小翠远远便被左右军士告知,王天龙正与一帮山贼模样的人对峙着,两人心情也各自引得一片焦急。还未待车子到王天龙的跟前,两人忙掀了车帘,一前一后跳下车,向王天龙奔了过来。   待两人行到近前,李婉儿气喘嘘嘘,忙问道:“天龙,是否有什么难事么?”   王天龙故意高声道:“承蒙四龙山的兄弟客气,现舍了一条大道与咱们行走,你们放心吧,却是没什么事,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便了。”   这个当口,李二虎用眼光扫了一眼李婉儿与小翠,见这新来两个丫头,各自俊俏无比,各种娇媚荡漾,引的他心里一阵颤动。与这李婉儿与小翠比起来,他的那位相好,宛如草芥般相似。他这心里刚才一阵平复,顿时升起一丝坏意出来。   王天龙带车队行出老远,李二虎还骑马在原地紧紧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眼光中露出万般不舍出来。   “二虎爷,你老这是瞧看什么呢?咱今儿个不是去给姑奶奶祝寿去么?”一个喽啰头目,见李二虎半晌不语,忙奔了上前问道。   李二虎咂巴咂巴嘴,道:“哎,俗话说的好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刚才看见那两个小妞没有?那两个哪里是人啊,那两个是天仙啊!和这两个天仙比,那小凤简直是他妈一坨粪啊!”   喽啰头目一脸讪笑,道:“二虎爷这眼光,真个是犀利,小的也看着那两个姑娘露出万般娇嫩来。看的小的直流口水。难道二虎爷这心里有什么想法不成?”   李二虎回过头,看了看这喽啰头目,叹了一口气道:“有如此美丽白嫩的娘们儿在老子面前晃悠,说是没想法,鬼他妈都不信。只是可惜啊,咱大当家的都严令不准与官军为难,哎,老子只能看着这白嫩嫩的美事从老子这面前溜走,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喽啰头目奸笑一嗓,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二虎爷,刘大当家是说要咱们不能与这官军为敌,但是他却并没说不让官军与咱们为敌啊。这个……若是官军主动打咱们,咱们却也是一定要还手的嘛!”   “噢!”李二虎撸了撸胡子,眼睛看着王天龙等人行进的方向,暗自思忖。他此时心里痒痒的,这喽啰头目的意思,他何尝不知。但是话好说,事难做,突然欲与官军行得难事,这决心却还是一时半会儿难下的。   他正犹豫着,喽啰头目又道:“二虎爷,俗话说‘过了这村,便没了这个店’,说这事难也难,说易也易,关键看二虎爷却是有没有决心了?”   李二虎努了努嘴,道:“你且说说,此话怎讲?”   头目道:“刚才小的看了一下,他们人马不过三十而已,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偷偷拉出一般兄弟将他们给划拉了,谁能知道?此路去朔方,一路千里,绿林毛贼多如牛毛,谁知道是咱地界出的事?咱们办事完后,将这些人拉到僻静之处,给这伙人换上百姓的服饰,便是大当家查了出来,咱就说遇到的是百姓,这不就全部了了么?”   李二虎听完,微微点点头道:“恩,你这么一说,爷心里倒是痒痒了。咱们干的就是贼的活计,还讲什么逑的道义来。这样吧,你速抄小路回到山寨偷偷调几十个精壮的兄弟出来,在老虎岭把这事儿给办了!”   喽啰头目朝着李二虎一笑,道:“是。” 第一百零七章 斗智   王天龙别了李二虎,带领一行人马前行赶路。又行了二三里路,他骑在马上暗自思忖刚才那一幕,心里总是觉得似乎有些不安出来。   特别是他策马经过李二虎时,清楚的看到李二虎眼中露出一抹贼光,更是让他感觉这帮山贼不会这么简单,就如此罢休。   他打住马匹,从怀中掏出随行地图,仔细查看半晌,然后说道:"军候何在?"   随行校官听的王天龙喊叫,不敢怠慢,忙小步跑上前来。   王天龙甩蹬下马,附身到军候耳边,仔细交代一番,待这军候完全会意。他这才又上了马背,继续前行。   一行人马又行了五六里路程,眼前又出现一道隘口。   王天龙抬眼看眼前这隘口。山势陡峭,乱石嶙峋,在隘口前处各有一道尖利的石柱,乍看过去,宛如一只张开的虎嘴相似。   隘口处于高处,任何人若想通过这隘口,必须自下而上方可通过。再加上一路上去,道路曲折,这道隘口比刚才那四龙岗更是平添几分艰险。   王天龙下得马来,大手一挥,几名军士抽出腰中佩剑,迈步而上,向隘口走去。但却只走了小半途,便见一阵“轰隆隆”声响,几个大石块,却如从天而降一般,从隘口滚落下来。   那几名军士,都是王天龙特意挑选的健卒,见情势不对,马上反身便往回跑,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待军士归了本队,王天龙抬头朝隘口看去,只见猛然间一杆旗帜,却竖了起来。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刘字。在旗帜下方,汇聚着黑压压的一班人马,他放目一看,约有五六十号人相似。   王天龙微皱眉头,嘴角微抽,走前两步,郎声喊道:“山上的人听着,我乃长安王天龙,今日欲从贵宝地通过,还望各位兄弟与行个方便。”   他话音落罢,隘口人群中走出一人来,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你们他妈的别废话,想从这里活命过去,留下钱财,爷们儿们便放你们过去,若是不然,鬼头大刀伺候。”   王天龙冷笑一声,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在你们眼前的可是大唐的军士,难道你们就不怕谋逆之罪不成?”   他这话音刚落,却听见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声来。待他回头看去,却是一人拎着一把鬼头刀,骑在马上正冲自己冷笑,那人正是方才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李二虎。   王天龙一抱拳,故意问道:“二虎兄弟,眼前这是唱的那一出戏,还请兄弟指点一二。”   李二虎装模做样道:“哈哈,天龙大哥言重了。方才小弟说了,你们从长安那么远的地方来到小弟这一亩三分地界,小弟若不尽地主之谊,请大哥喝些水酒,就让大哥这般离去。二虎这心里委实是过意不去。小弟没别的意思,就是请天龙大哥及众兄弟一起留下喝几杯水酒再走,天龙哥,意下如何?”   王天龙道:“若放在往日,我王天龙定当与二虎兄弟不醉不归,饮个痛快。只是今日,事有凑巧,兄弟有要事在身,却是万般不便,还望二虎兄弟体谅兄弟难处,与兄弟行个方便了。”   李二虎将听罢,哼了一声,拉下脸,将大刀往胸前一横,喝道:“天龙兄弟是官,我李二虎是匪,天龙兄弟不与我李二虎喝酒,是不是怕扯上关系,以后回去不好交待啊?哈哈……我李二虎一心一意请天龙兄弟喝酒,不想天龙兄弟连这一份薄面都不愿给,既然如此,我李二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天龙兄弟不想喝酒也只能随了天龙兄弟的意,只不过剩下的就得按规矩来办了。”   王天龙心中早有打算,只不过不想早与李二虎撕破脸皮罢了。到了现在,李二虎既然主动放出话来,他也不好再行拒绝了。   他抱拳道:“二虎兄弟有话,旦说无妨,什么规矩?我王天龙洗耳恭听。”   李二虎一脸奸笑道:“天龙兄弟知道,我们做匪的,天生吃的就是打家劫舍这碗饭。这条道路上,平素里冷冷清清,连个鬼影都看不到。眼下眼看就要过年了,兄弟们原来还巴望着能遇到“一两只肥羊”宰宰,却不想等了半个多月依然空空如也。今天恰巧碰见哥哥,还望哥哥能匀些钱财与兄弟们,先让兄弟们度了年关。待哥哥下次再来,兄弟定将原数奉还,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王天龙心道:“他妈的,这孙子,也算欺人太甚了。老子平素最恨就是这种口蜜腹剑之人。这一仗看来是避免不了了。不过既然要打就要将这小子打个服服帖帖,哭爹喊娘,若不然以后经过还是麻烦。”   他想罢,抱拳对李二虎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既然二虎兄弟看的起我王天龙,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实不相瞒,这次行程之中,却是带了些钱财,虽然不多,但也有黄金百两。二虎兄弟既然急着使用,那就先借与二虎兄弟便了。”   李二虎听着王天龙一番软话,还道他是怕了自己,黄金百两再加上两个美人,这笔生意却是赚大发了。   他暗自高兴一阵,道:“既然天龙兄弟如是说来,我李二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李二虎大手一挥,几个喽啰拎了家伙,就奔王天龙这边而来。   王天龙见状,高喝一声道:“慢!二虎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是你问我借黄金,自然是你要亲自过来取,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你让你手下这帮喽啰拿了我的黄金,赶到他日,我需要使钱之时,却是找谁来讨呢?兄弟我可是一番诚心倾囊相助,咱们最好一码事归得一码事。黄金百两不是小数目,最起码得写个字据不是?”   王天龙的意思,却也是无懈可击。   虽然李二虎人数众多,但要单身过去却也是心有余悸的。若是猛然翻脸,理在人家那里,若是不翻脸吧,自己认了熊,按规矩只能放人家走路。   李二虎顿时左右为难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斗狠   王天龙见李二虎正犹豫不决。心里也是一阵焦急。眼下李二虎前后两方人马加在一起,有百余人众。而且对方居高临下又占有有利地形。   王天龙手下数十人,虽然都是从军士里挑选的精锐之士,但毕竟敌众我寡,一旦动起手来硬攻的话,即便是赢了,也定会死伤惨重。   他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若能将李二虎抓住,这路就好走多了。若是抓不住李二虎,王天龙这一行人马却也是进退两难。   王天龙心中暗自盘算,眼珠一转,说道:“二虎兄弟,怎么了?难道怕兄弟我使诈不成?你看,这方圆几十里地都是你的地盘。就拿眼前来说,也是你人多势众,若兄弟我行事不端,吃亏的还是咱们不是?”   李二虎咂吧咂吧嘴,心道:“这厮此话倒不假,此事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了。我若不去,直接撕破脸皮,却是没有道理。我若去了,若是他们稍有动静,老子刚好接此事,来个一网打尽。便是他们不弱,老子这手中大刀也不是吃素的。”   他想到此处,舍了马匹,带着三四名小校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离着王天龙有着四五步的距离,停了脚步。然后双手一抱拳道:"天龙兄,请了。"   王天龙也是一抬拳,笑道:"请了。"他言语如此,身子却是未动。一来一往之间,左右早闪出四五个军士出来,每个军士手中各拎一个渔网般的绳索套来。未待李二虎反应的及,只见眼前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那几个绳索套被撒了出来。李二虎与随行小校各自感觉身子一紧,身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王天龙见计谋已成,大手一挥,喝道:"将贼逆给我拿下"众军士得令各举刀枪冲向随李二虎一同前来的二十余个小喽啰。   李二虎被拿下,群龙无首,喽啰们早已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王天龙手下均是猛勇之士,一连三五个喽啰被砍翻在地,其余喽啰无一不万般惊恐丢了兵器,伏地而降。   处于隘口的山贼,见势不妙欲冲将下来,却被王天龙手下军士一阵弓射给压了回去。   王天龙见势头正好,骑在马上,挥银枪朝隘口一指,道:“山上的贼人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你们头领李二虎已经伏法,识趣的丢了兵器,速速下山受降,若不然待本大爷杀了上来,必将片甲不留。”   守隘口的正是刚才被李二虎偷偷派回山寨的喽啰头目,他亲眼见李二虎被王天龙用计赚了过去,心中一阵惊慌。本欲挥军来救,不想才冲了半途,便被一阵箭雨射了回来,舍了几个弟兄不说,连自己大腿上也中了一箭。   他咧着嘴巴,痛的一阵呻吟,这才知道眼前官军的厉害。正提心吊胆,又听的王天龙骑马叫阵,心里更是胆颤,忙冲手下的喽啰喊道:“他妈的,都给老子打……打了精神,将隘口牢牢守住,若是他们冲了上来,咱们一块,全他妈玩完。”   山贼虽然一战败北,但是毕竟人多势众,再加上占领绝对有利地形,忙乱了一阵,又渐渐稳了下来。   王天龙见状,皱起眉头,心道:“虽然擒拿了李二虎,却不想这班贼人甚是顽固。此地毕竟是贼人的老巢所在,若让他们等来援兵,里应外合,却又是一大麻烦。当下之计,必须强攻,尽快拿下这个隘口。”   他想到此处,又朝隘口喝道:“你们都给老子听真了,再不投降,待老子带冲了上去,格杀勿论。”   王天龙话落,那喽啰头目却也嚷道:“都,都别听他的,老子早已经派人回山寨请救兵了,兄弟伙再坚持一时半刻,大头领便会领兄弟帮咱们解围了。到那时,死的就不是咱们,而是对面的一窝龟孙子了。”   喽啰们听的此言,也各自扯了嗓子,胡乱聒噪,自己给自己鼓起了劲气来。   王天龙咬了咬牙齿,一挥手,道:“将李二虎等山贼给我用绳子绑押上来。”   工夫不大,李二虎等人被军士绑了手脚押到阵前。王天龙挥枪一指,道:“俘虏在前,军士在后,弓箭手压住阵脚,缓步给我冲了上去。”   一时间军士们借助这个巨大的人盾,缓缓向隘口移了过去。   隘口上的喽啰们,见李二虎与众喽啰被捆绑在一起,慢慢向山上移了过来,一时竟然傻了眼睛,不知所措起来。   喽啰头目看了半晌,猛然醒悟了过来,他知道了王天龙的用意,心中大惊,忙吼道:“快,快给我放滚石下去,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冲,冲上来……”   “头领,可,可二寨主还在里面被绑着呢。却是怎么办?”   “顾不了这么多了,你们是自己想死,还是让他们和咱们一起死?听我的赶快给我放了礌石下去。咱们只要再能将他们堵在这里片刻,大寨主肯定能带人杀到,到时候咱们再替二寨主报仇。”   众喽啰看了看这喽啰头目,又看了看山下缓缓移动的人盾,咬着牙推了几块巨大的山石滚了下来。山石带着巨大的冲力,“轰隆隆”猛然冲将下来。   王天龙未料到,山贼竟然会孤注一掷,将李二虎的性命抛到脑后。一时间退避不及,只听“啊……啊”几声惨叫,走在前面的几个喽啰被这山石砸的脑浆崩裂,当即身亡。   喽啰的这一狠着,将王天龙内心的杀意引了出来,他舍了马匹跳了下来,走到李二虎身边,一手猛然将李二虎扛在身前,一手持了短剑,大吼一声,推着李二虎冲了上来。   王天龙身先士卒,各军士无不鼓足力气,也纷纷效仿,每人拎着一个喽啰扛在身前当了人盾。再次发起了冲锋。   这帮山贼,平日里只是打抢一些平民百姓,何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阵势。慌乱之中,又放了几个滚石,再看王天龙已经冲到近前了。山贼形势顿时大乱起来,正在这时,后排弓箭手,也冲到射程之内,一个齐射,喽啰顿时死伤惨重。这种打击之下,喽啰却无了斗志,纷纷夺路而逃。   王天龙早已杀红了眼,他先挥剑给李二虎来了个穿膛过,又挥剑奋起杀入贼军之中,只一顿饭的工夫,隘口处便只剩下无数一动不动的尸首了。 第一百零九章 拉壮丁   王天龙提军歼灭大部分山贼,眼见漫山遍野的尸体,却全然没有恐惧之意。相反,他却感到平生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   待收了军卒,仔细查点。除了几人略受轻伤之外,其余竟都安然无恙。他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惊喜,心里暗自思忖,打仗与打架道理其实都是一样。“不怕死,奋力冲”乃是打仗取胜的第一要素。   稍作休整,王天龙跨蹬上马,挥军直下朔方。   王天龙这头北上。安禄山在另外一头,却指挥十五万铁骑宛如一道洪流一般,滚滚南下。以吹枯拉朽之势,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他十一月八日起兵,到十二月四日已经攻入河南道境内。未几日攻陈留,陷荥阳。   是时,唐玄宗李隆基听闻安禄山造反,龙颜大怒,将安禄山之子安庆宗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数日后,安禄山闻此噩耗,悲痛欲绝,愤怒之下将陈留万余降卒,全部斩杀一个未留,顿时中原大地血流成河,哀号之声传遍千里。   荥阳陷落,大唐陪都洛阳门户洞开,叛军兵锋直指洛阳。   消息传来,洛阳城里百姓惊慌失措,早已乱成一锅粥。   自从王天龙离开洛阳后,刘全就待在家里安心读他的圣贤之书。他心里只望着来年一试,至于中与不中,他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摇头晃脑口中念着"子曰之乎"。忽然间门被人从外面撞了开来,直惊的刘全浑身猛一哆嗦。   待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她娘正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靠在门边喘着粗气。刘全站起身,缓步走到他娘身边,问道:"娘,却是出了什么事了,如此惊慌?"   刘氏抖抖索索半晌,这才说道:"全儿,大事,大事不好了,听说贼兵快打到洛阳了,赶快,赶快收拾家当跑……跑吧!"   刘全听罢,脸上一笑道:"娘,你这从何处来的小道消息,朗朗乾坤,哪里来的贼兵,别是村头张婆子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了吧。"   刘氏瞪大了眼睛,惊恐的说道:"不,不是。却是官府出了告示,大街上从陈留、荥阳退下来的逃难百姓,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嘴里都说,这姓安的贼军心黑手辣,烧杀掠夺无恶不做。贼军势大,官军抵挡不住,不几日就要杀到洛阳了。此地不可久留,咱,咱还是逃命要紧吧。"   刘全听刘氏如是说,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王天龙离开洛阳之时,也和他提过三言二语关于安禄山的事情,今番刘氏口中这姓安的贼人估计就是杀人如麻的安禄山了。   娘儿俩慌慌忙忙收拾了值钱的家当,来到大街之上,才发现才短短几日,洛阳城里已经换了一番景象。大街两旁的店铺个个关门大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是满脸愁容,哀嚎,呼喊之声此起彼伏。人群如同僵住的长蛇一般,在冷风的肆虐下,缓缓朝城门的方向蠕动着。   刘全扶着刘氏,好不容易随着人群来到城门处,却见几队手握刀枪的军士堵在城门口,那些军士个个脸上杀气腾腾,眼里露出一团冷冷的光来。时不时,会有男子被这帮军士从人群中拉了出来,然后被绳索捆住,强迫蹲在城门旁边。   有一校官模样的人,仰着嗓子,站在高处唱道:"奉封常清大帅令,凡满十八岁以上青壮年男子,必须强征入伍,抵御贼兵,保我大唐,保护圣上。"   刘氏听了校官之言,慌忙将刘全头上的帽子狠狠往下拉了拉。刘氏现在就刘全这么一个依靠,若是刘全如了军,生死不说,她一个孤老婆子谁来照顾?   岂料,她这番伎俩却没有逃过那般军士的眼睛,娘儿两还未走到城门处,却从斜里窜出两个军士驾着刘全胳膊就往旁边拖。   "娘!娘!"刘全知道大事不妙,忙手脚并用,口中胡乱喊叫起来。傻子都知道当兵上阵,不是过家家,闹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谁能不怕?   刘氏一看刘全被军士拉住,心里也是猛然一惊,她忙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住刘全大腿,口中苦苦哀求道:"军爷……军爷,可怜,可怜老妇吧,老妇膝下就此一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妇,老妇也是死路一条。军爷,可怜可怜吧。"   刘氏这一番哀怨之声,除了换来众人一阵冷漠的眼光外,没有一丝用处。那校官见刘氏苦苦纠缠,皱了皱眉头,猛一挥手。早有四五个军士一拥而上,三两下便将刘氏拖住,架出城门去。   "娘……娘"刘全眼见刘氏被如此"待遇",他心中腾起万般怒火,口中狂号,手脚猛烈的挣扎着,两眼早是冒出两串血泪出来。   未待刘全发泄干净,两旁军士利索的将手脚用绳子捆的紧紧的,扔在地上,罢了一军士朝他肚子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口中骂道:"他妈的,哭个毬来,谁家里没有妻儿老小,再哭老子把你龟儿子给骟了。"   军士这一脚,踢的刘全只有进气,没了出气,挨了半晌这才缓了过来。他愣着眼睛,盯着迷蒙蒙的天空,暗自淌着泪水。   "嗨,嗨,刘全,是你龟儿子么?"刘全正伤心,忽听的有人轻声唤着自己。他抬眼看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全身戎装的军士,正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刘全张了张迷茫的双眼,嘴里喃喃道。   “他妈的,刘全,你这狗日的,连老子都认不出了?看来,这一身行头还是挺横的么,哈哈……”那汉子哈哈笑罢,将头盔猛的摘了下来,大声喊道:“老子是李子庆啊,你他妈的,这生的是撒逑眼神啊?哈哈……”   “李……李子庆?你这……这……”刘全双眼仍是迷瞪着,恍然如同在梦中。   “他妈的。”李子庆嘴里骂了一句,从身后猛的拽过两个人,大声道:“看看,这俩人是谁?”   刘全瞪大了眼睛,看了半晌这才说道:“夸三,子旭?你们……”   李子庆又是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脑袋,用脚踢了刘全一脚道:“他妈的,这还不明白,老子们都参军了,成官爷了。怎么样?威风吧。”   刘全看李子庆三人张开脸笑的不亦乐乎。他却是哭笑不得,“打仗卖命,却当是什么官爷。也不知道这三人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帅的眼泪   【以后尽量每章3000+】   李子庆咧了咧嘴巴,道:“刘全,你小子,哭个甚啊?亏你还是读书之人,先国后家的道理,老子都懂,你还装糊涂。起来,起来别哭了,和咱兄弟一起干差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也是快事一件么?哈哈……”   李子庆这一句话说的刘全,脸色一红。他不想李子庆这憨直的汉子,大字不识几个,这句话倒是在理的。刘全听罢李子庆的话,闷了半晌,抬头咕哝道:“老子也不是怕死,只是你们来去都无牵挂,老子上头还有老娘,这怎么能一样?”   李子庆三人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别拿你娘说事,咱们在这里拼命不也是为了保护你老娘的安危么。你想想,洛阳后面就是潼关,潼关后面就是长安,万一洛阳保不住,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刘全听罢闷下头,不再答话。李子庆一挥手冲李子旭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刘全兄弟,松了绑?"他这番言罢,又冲身后兵丁嚷道:"将这些人都带回营,晚上吃过饭开始操练。"   李子庆等人在这边忙乎的正欢。洛阳府衙内却有一人正愁眉苦脸的踱来踱去,坐立不安。   "报"一个校官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封常清长叹一口气,坐下身来,道:"进来。"   校官推门而入,紧走两步,跪倒在封常清跟前,唱道:"报大帅,今日征丁共计三千三百五十六名。另外,具探马来报,安禄山的贼军已克陈留,荥阳,估计再有三五日便能到洛阳了。"   封常清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点了点头道:"快,把刘将军给我找了过来,快,快去。"   校官领命而去,封常清独自愣愣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话语。   盏茶的光景,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着盔甲,腰挎长剑,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报封大帅,末将刘光前来听令。"汉子行到封常清近前,行得一礼说道。   封常清听了刘光的声音,忙起了身来,道:"刘将军免礼,免礼,快快请坐。"   待流光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封常清,见他现在满脸愁容,忙小心的问道:"不知大帅心中是否有积郁之事,若是末将能有分担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封常清听闻刘光如是说,抬头看了刘光一眼。这一眼,饱含感激之意。他顿了顿说道:"你跟随我多年,南征北讨,历尽千万般磨难才有今日光景。只是,兄弟啊,怨咱们命不好啊,如今刚才有些安定,谁能料到又遇眼前之事。我手下无兵无将只能将你调到我的帐前,你,你不会怪罪哥哥吧。"   封常清说这话时,两眼眶中却是早已湿润,声音沙哑。   刘光见状,心中猛然一惊,他跟着封常清南征北讨,无数次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何曾见过封常清有过如此表情。他忙起了身,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封常清面前,两眼含泪道:“大帅今日怎的如此了?扰的末将这心里也是万般难受,大帅旦有将令,末将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封常清抹了抹眼睛,忙扶起刘光道:“唉,老夫失态了,失态了。”   待俩人各自回归本座,封常清问道:“刘光啊,眼下局势你怎么看?”   刘光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道:“大帅如此问,末将着实有些为难,不过确实要做一番计较的话。末将斗胆以为,洛阳不可守,不若退军与高大帅合军一处。到那时进可攻,退可守潼关,倒比在这里等待人家来宰杀的日子好过啊。”   封常清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抖了几抖,说道:“唉,刘光啊,此话好说,事情难为啊!这道理,你懂,我懂,可皇上能懂么?眼下,老夫是要兵无兵,要将无将,无奈之下只能强拉百姓子弟,充当替死鬼,老夫这心里,宛如刀割一般……”封常清说到此处,又是老泪纵横,引的刘光也跟着一起泪水潺潺。   俩人又哭半晌。   封常清道:“看眼下,敌军势大,我军羸弱,相差甚是悬殊。但是皇恩浩荡,君命难违,明知不能战,你我也只能赴死背水一战了。”   刘光听到此处,心里早已明白封常清的用意,他忙站起身道:“大帅放心,刘光这条命是大帅给的,刘光愿意死战报效大帅知遇之恩。”   “好!”封常清看着眼前的刘光,又是一阵感动……   凌晨时分,李子庆等人都还睡梦中酣睡,突然一阵号角之声响彻天际。   “起床,集合!起床,集合!”一个校官冲进营帐内,大声喊道。   随着这声音落罢,营帐内所有人立刻忙乎起来。待杂乱无章的将衣服穿戴完毕,系数跑出帐外,已经是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了。   刘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李子旭,道:“大兄弟,这是干什么呢?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李子旭也是一脸迷茫,嘿嘿一笑道:“刘全哥,我他妈也是被我哥给拉来的,来这里也没几天。我哥说了,让我来,就是混几顿饭吃,等这灾祸一过,立刻拍拍屁股走人。”他说罢,又低着声音附身到刘全耳边道:“老子不是看着这行头还算过的去,早他妈跑了,这里的饭食连些荤腥都没有,还整日操练,太折磨人了。”   刘全笑笑,道:“李子庆还真他妈的是个人才,想前几日还是街头混混,几天不见就人模狗样的当起了军士,连夸三都要与他打下手,厉害,真是厉害啊。”   李子旭听得刘全夸奖李子庆,心头也是一阵得意,俩人左右边跑边唠了一阵子闲话。工夫不大,跟着人群进了校场。   校场之上,俩人抬眼望去,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马。左边大方阵,秩序井然,刀枪盔甲豁亮,右边这个方阵,一堆人胡七乱八的站着。唠嗑的唠嗑,吹牛的吹牛,横竖看去几乎没有军队的模样。 第111章 埋伏   封常清与刘光及其余副将登上点将台,抬眼往台下看了半晌,每个人心里不由都凉了半截。校场内算起来有五六万人众,但看这模样能有一半的战力就算不错了。如此军队如何与安禄山十五万精兵对阵?   一时间,点将台上无人言语,一片寂静。   封常清环看四周,见每个校官脸上都挂着失落,心里猛然一沉。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明白,士气对打仗的重要性。   他思忖片刻,瞪大了眼睛,开口说道:"诸位,诸位,大家都是大唐的将领。以老夫看,在座的,最低在我大唐军队中效力的也有五六年之多了吧。那么各位应该都懂得打仗靠的是什么?是勇气!现如今,咱们遭遇强敌不假,咱们面前军士多为新军也是不假。但若是为将者都萎靡不振,还如何要求军士奋勇前进,勇猛杀敌?"   封常清言语落罢,众将领依然是相视无言。封常清微叹一口气继续道:"老夫再想问众位一个简单的问题,咱们当前是在为谁而战?是为了皇帝陛下么?是为了黎民百姓么?你们可以这么说。但是老夫告诉你们,当前却都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你们身处第一线,若是败了,首先被敌人砍掉脑袋的却是你们自己。而他们……”   封常清用手一指点将台下的军士,激昂的说道:“这些站在诸位脚下的军士,则是你们最好的护身符。你们只有激起他们的斗志,才能保全你们自己的性命,你们知道吗?”   封常清这一番话落,众将官个个面红耳赤低下了脑袋。他们心里都明白,战是死,退还是死。但是死战,说不定还有一丝活的希望。封常清的这番话语,又恰好将每个人心中求生的勇气给迸发出来了。   “当啷”一声响动,封常清见时机已到,猛的拔出腰中宝剑朝空中猛然一挥,高喝一声:“死……战!”   众将领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也各自拔出配剑,跟着封常清喊道:“死……战!死……战!”   顿时校场内,万般雷动,“死战!”之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虎牢关外,安禄山前锋官张孝忠手持一杆豁亮的红缨铁枪,骑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行在奔往洛阳的大道之上。在他身后跟随的是两千名精锐的铁甲骑兵。一行人马浩浩荡荡,一路上腾起数丈高的烟尘,遮天蔽日。   行得一程,张孝忠拨马立在路边,看着从自己身边而过的精骑,不足露出满意的笑容出来。   “张将军!”   张孝忠听闻有人唤自己,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骑黄彪马,疾步行到近前。来人冲张孝忠一抱拳,继续说道:“张将军,前方便是罂子谷地界,是进是停请将军示下。”   来人名唤刘通,是张孝忠手下的副将。   张孝忠听闻刘通如是问话,仰天哈哈大笑道:“刘通啊,你这小子,这种话还用问么?自我军起兵以来,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现在我军气势正盛。当然是直进罂子谷,攻下虎牢关,然后拿下洛阳城了。”   刘通听罢,又行一礼道:“张将军所言极是,只是临行时,田承嗣大将军令我二人只行至罂子谷谷口处扎营,静待后续大军,这……”   刘通此言落罢,张孝忠拉脸下来,轻哼一声,冷冷的道:“田承嗣大将军什么时候说过此话了?我怎么不知道。哼,过了罂子谷前方就是虎牢关,你让我两千铁骑在这里睡大觉?亏你想的出来!‘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传我将令,全军速过罂子谷,然后猛攻虎牢关!若是我军一战即克,便又是大功一件哈哈……”   刘通听了张孝忠的话,只是低了头,身子却未动。   张孝忠见状,狠皱了眉头,心道:“他妈的,好你个刘通,依仗你是田承嗣的外甥,就以为可以爬到老子头上拉屎不成?老子看你就是和田承嗣串通一气,怕老子抢了战功吧。”   他想罢,把头微微一翘,斜眼道:“刘通,怎么?难道你没听到本将军的话吗?若是贻误战机,这个责任你担当的了么?”   刘通被张孝忠一句话,噎个半死。他本是一片好心,却被张孝忠当成恶意,顿时心头凉了半截。   他暗自思忖片刻,又低声道:“张将军,卑职听说那洛阳守军元帅,乃是名将封常清。此人我听舅父说过,勇猛果断,用军诡异。再加上前方罂子谷道路狭窄,山陡林密,万一唐军在此埋下伏兵,我军岂不是……”   张孝忠耐着心思听刘通这一番言罢,恨不得挥起手中铁枪将他从马上扫落下来。他瞪大眼珠子,勃然大怒,打断了刘通的话道:“够了!毛都未长全的娃娃,也竟敢教训起老子来了。老子问你那第一个冲进陈留城的是谁?斩杀唐军最多的又是谁?哼,老子看在你是田承嗣大将军的亲戚份上,暂且饶你胡说八道之罪。速速传我将令,若是再敢在这里扰乱军心,小心军法无情!”   刘通脸色涨的通红。张孝忠是正,他只是副将。有张孝忠在,他说话连个屁都不顶。他暗叹一口气,不敢再与张孝忠抬杠,拨马前行,即令全军开进罂子谷。   罂子谷山陡林密,道路狭窄,张孝忠不是傻瓜,当然心里清楚。他是一员征战多年的老将,有这进罂子谷的胆子,也不是只凭一番蛮勇才下的决定。   早在大军行进之前,他已经派出多路探马,将罂子谷前前后后查了个底朝天。他又从混进唐军中的奸细口中得知:封常清手下六万人马,四万都是新军,几乎没有任何战力。骑兵更是不足五千之众。   而这六万人马要守的地方却是从洛阳到虎牢关,方圆几十里之地。以张顺忠算来,在虎牢关这地方能有五千人马已经算是不错了。故而他才敢斗胆,孤军深入,直接杀入罂子谷,准备强攻虎牢关。   他暗地里做完这些事情,却故意不告诉刘通,目的就是要借机打打这田承嗣外甥的锐气。没想到这小子,果然是嫩茬子,直愣愣的撞到自己的圈套之中。   张孝忠计谋得逞,得意洋洋,一拍马也随着大军进了罂子谷。   大军排成一字长蛇阵,蜿蜒穿梭在这罂子谷中。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引的众军士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出来。   走了一程,张孝忠心中也不由后悔起来。万一探马消息不准,那封常清在山道两旁埋伏上一支人马,他这两千骑兵,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提着胆子,随大军又前行了一个时辰的工夫。忽听前方一阵声响,他抬眼看去,只见一探骑飞奔来报:“启禀将军,前方军骑已经出了罂子谷谷口,请将军示下。”   “哈哈……”张孝忠听的探骑此言,心情大悦,狂笑几声,继续道:“倒是说这封常清用兵如神,不想却不过如此。害的老子还提了半天的心思,哼,等下就要让这老小子看看老子骑兵的厉害了。”   他说罢,又转头对那探骑道:“速传军令,大军速速通过山谷,不得有误!”   探骑应了一声领命而去,张孝忠用手撸了撸胡须,暗道:“哼,他妈的刘通,老子知道你等着看老子的笑话。哼,看老子待会怎么惩治你。”   张孝忠想罢,拍马随着大军出了罂子谷。   山谷外,张孝忠的军骑大部已经出了山谷。   经过一路长途行军,又见一路几无唐军抵挡,军士们的心里早已无刚才进谷时的那份紧张了。   张孝忠拍马来到刘通跟前,得意说道:“刘通,今日的景况你都看到了吧,却是如何?唐军在哪里,埋伏在何处?你倒是给本将军说说……啊……哈哈……”   刘通知道张孝忠故意在奚落自己,本想分辨几句,但事实摆在面前。一路从罂子谷走了出来,确实连唐军一根汗毛都不曾见,又如何和张孝忠说理?   “张将军,恕刘通年幼无知,得罪之处还请张将军赎罪……”刘通低下声音说道。   “嗯……”张孝忠点了点头,他却是正要准备细细教训一下刘通之时。猛然听到“噗噗噗噗”几声犀利的响箭之声响彻天际。   “不好,有埋伏!”张孝忠心中猛然一惊,哪里还顾得刘通。他忙大声喝道:“列阵,迎敌!”   饶是张孝忠的骑兵再是骁勇,列阵也需要一时半刻。但是,封常清将所有这些时间掐的很是精准。   从张孝忠的人马进入罂子谷,就早已经有人将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封常清手中。   封常清明白,现在敌强我弱,第一仗一定要胜,只有如此才能鼓舞士气,只有如此才能争取自己活的机会。   封常清手中只有六万军马不错,但是这一次,张孝忠却在关键时刻猜错了。在虎牢关,封常清投入的军队不是五千,也不是一万,而是封常清手中三万最能打仗的军队。   这一次,张孝忠大意了,而封常清却是谨慎了 第112章 苦战   封常清知道张孝忠并非有勇无谋的蛮蠢之将,于是故意不将战场摆在罂子谷。罂子谷林密路窄倒是不假,但如此方寸之地,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却是也更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弄巧成拙,说不定到时怕是堵不住张孝忠,还可能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得不偿失。   于是他左右又仔细勘察,这才在罂子谷口设下埋伏。此地虽然地势开阔,但是杂草树木也甚茂密,埋下万人军马,却是比在罂子谷中更是容易许多。再则,敌军一旦顺利通过罂子口也更容易麻痹大意,而且此地开阔更容易大队人马展开,若是不给骑兵喘息之机,迎头痛击,十之**能马到功成。   结果,果然不出封常清所料。张孝忠一队铁骑刚出罂子谷口,未待整装,封常清就立刻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只听几声犀利的响箭划过长空,跟在后面便听见"簌簌"之声不绝于耳。"箭雨"张孝忠心中猛然一惊,忙抽出随身长剑,待箭将落之时,拼命挥剑扫落。   他手下军士均是训练有素,对付这种"箭雨"自然不在话下。但即便如此,由于封常清布置弓箭手数量众多,再加上毫无准备,这一阵落罢,张孝忠的骑兵躺下二百多人之多。   一时间,人哀嚎,马嘶鸣之声响彻天际。   张孝忠何曾吃过如此大亏?他想到自己在陈留之时,只凭手中两三百骑兵追着数千唐军屁股打,那是何等威武。今日连唐军影子都未见一人,自己军士却倒下两百多人。   一阵怒火从他心中猛然腾起,他狠狠挥动手中长剑发出冲锋的命令。   "呜……呜……呜"一阵呜鸣之音响起。传令兵的牛角号声传入每一个精骑兵的耳际。   张孝忠手下的先锋军是精骑兵,战斗素质自然比一般杂牌军高出许多来。虽然他们刚刚受到奇袭,但整支队伍竟然未受太大干扰,倾刻之间,战斗队形已经结成。   号角之声响起之时,只听各队将佐发出号令,剩余骑兵如同一阵旋风般朝着唐军的方向就刮了过来。   封常清站在远处,将战场上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他看罢张孝忠手下这支骑兵的反应,不由也暗暗点头,心道:"久闻安禄山手下有些能人异士,今日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便是老夫手下卫队,在遇奇袭之下也未必能做到如此镇定,更何况这只是安禄山手下的一支先锋军而已。唉,看来我大唐真的要遇一场天大的浩劫了。"   他想罢,急忙传令全体弓箭手放弃第二、第三阵齐射,速速撤退。   封常清清楚,在如此有战力的骑兵面前,若再有拖延,他的弓箭手将会受到致命的打击。唯一良计就是速速后退,避开敌人锋芒。   他做此决定还有一个原因:在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就是他麾下的五千骑兵。   这五千骑兵可谓是封常清最值钱的家当了。他将骑兵埋伏在外围,摆了一个口袋阵,就等张孝忠往里面钻了。   封常清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明白贼军自从起兵以来连连胜利。贼军士气正盛,若是直接拿手中骑兵与敌骑兵硬碰肯定要吃大亏的。故而他先将弓手摆在骑兵之前,以逸待劳等待张孝忠落网。   张孝忠见唐军弓箭手开始撤退,急命发起冲锋。他的心思里,还是以为唐军只是不过五千人马而已,眼下的这点弓箭手他根本不放在的眼里。   封常清的撤退军令不能说不及时,但是比起张孝忠的马队来说,还是慢了一些时辰。一小队弓手因为埋伏靠前,未逃得半里路,便被张孝忠的马队追了上来,一阵乱刀过后,这几十人的小队便横尸一处了。   见得初战获胜,张孝忠又是一阵得意,急拍马引着手下军士如同狂风般,跟在唐军身后疾速卷了过去。   他手下的马队跑的快,唐军逃的也不慢。眼见就快追上的当口,唐军军士却翻过一道小小的山梁,消失在马孝忠的视野里。   “张将军!”张孝忠正追的兴起,忽听耳边又有人唤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却又是刘通。刘通嘴里喊道:“张将军,张将军,前方是道山岗,属下以为是否先派一小队人马前去探些虚实,再行攻击?”   张孝忠自开战以来,从未受过挫折,今日一开战便折了几百精兵,早已是红了眼睛。他心道:“他妈的,还先派一队人马探虚实,等探完虚实,这股弓箭手早他妈溜了。刘通啊,刘通,你这小畜生怎么如此让老子烦心,现在先不动你,待老子得胜归来,再与你计较。”   他想罢,把脸一别,未理会刘通,高喝道:“传我将令,速速追击,不得有误!”言罢,他又狠狠抽了自己身下骏马的屁股,随着马队向山岗高处冲了过去。   这道矮矮的山岗是张孝忠这队骑兵的生死线。   山岗这头,封常清的五千骑兵,一万步军,还有数千弓箭手正静静的等待着张孝忠的身影。   第一个冲过山岗的**骑兵惊呆了,在他眼前呈现的不是待他们宰杀的溃逃唐军弓手的身影,而是黑压压一片唐军的威姿。他便是傻子也知道,等下来将意味着什么。   只是还没来的及等他勒马回身,后面的骑军大队便如潮水一般,将他推了前去。   张孝忠此时还在山岗这头,他的军令依然是“往前冲!”。有此军令,谁敢后退?再加上这队骑兵有了前几天骄横的战绩,不怕死的骑兵比比皆是。   他们挥舞着长长的马刀,拍打着战马,疯狂的向唐军涌了过去。   封常清站在远处,将此情景又看的真真的,又惊又喜。他喜的是,眼前他胜局已定;惊的是,这股叛军竟然如此彪悍,区区千余人马竟然敢以命搏杀,不把唐军几万军马放在眼里。若待田承嗣后续大军一到,他这些兵力又将是如何命运?   “大帅,大帅?是不是该收网了?”   刘光的一阵声音将封常清从沉思中唤了过来。   “哦”封常清看了看刘光,挥了挥手道:“收网!刘光啊,此战全看你的了。你定要这股叛军全部斩杀于阵前,一个不留,你可知道?”   刘光点了点头,戴上头盔,引本部骑兵,准备从侧翼发动攻击。   张孝忠军下,一千余骑猛冲到离唐军近四百步左右的当口。唐军阵中只听一阵哨响,早已伏在唐军阵中的弓手,又是一阵齐射。   待这阵箭射过之后,只听空中又是一阵“簌簌”之声。   唐军的弓最多能射三百步,封常清让弓手在敌人还距离四百步发弓,不是杀敌而是滞敌。这股叛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现在想的是,要用骑兵与之纠缠,然后再用步军,使用长枪绝对狙杀敌人。只有如此,他才能将自己的伤亡降到最低。   对于封常清来说,现在的每一个士兵,他都要尽最大力量将之用在刀刃上。   张孝忠的骑兵不顾一切的冲过这阵“箭雨”,却发现这“箭雨”虽然势大,但除了让行军速度稍微慢了几分之外,却并无威力。   这无形之间不由又滋长了几分**的傲气,他们不但没有退缩,却好像被打了鸡血一般,各自挥舞着马刀向唐军纵深冲了过去。   在他们的背后的上岗上,刘通勒住战马,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是怕死,他是已经明白了张孝忠指挥下这支骑兵的命运。   封常清的杀戮终于开始了。   **精锐骑兵冲到唐军一百步距离时,只见唐军阵中,分出数条过道来。一通哨响过后,唐军五千骑兵分五路冲了过来。   张孝忠此时见唐军骑兵攻了出来,不仅没有退意,却更偏执的以为恰恰是与唐军决战的时刻到了。他这支战无不胜的铁骑只要杀退了唐军的这股骑兵,唐军便会全线崩溃。虎牢关便会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张孝忠便又可以创造出一个奇迹出来。   两支骑兵瞬间之下猛烈的碰撞在了一起。刀戈撞击之声,军士哀号之声,顿时在方圆数里之地不断响了起来。   张孝忠的铁骑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在唐军五千骑兵的包围之下,竟然没有处于下风,倒是唐军骑兵不断有人倒下,更是有小股唐军骑兵竟然开始退却了。   封常清看到这一幕,气的脸色铁青。他拿过放在身边的头盔,“唰”的一声,戴在头上,然后翻身上马,大喝一声:“传我军令,全军全线出击,其余能上马的跟我来。”   他喊罢此言,抽出腰中长剑,率领他的骑兵卫队杀入阵中。   七倍之众将张孝忠的人马围在阵中,水泄不通。他的身上早已经沾满了唐军将士的鲜血,但是唐军却宛如蝼蚁一般,杀完一批,又一批源源不断的冲了上来,他们不但没有后退,而且越杀越多,越杀越顽强起来。   唐军骑兵在前,手持长枪军士在后密切配合,再加上封常清亲自披挂上阵,刘光等将领拼死搏杀。   半晌过后,效果终于显现出来了。   张孝忠眼见身边骁勇的骑士,一个个倒在唐军的长枪之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之处。   他用尽全力,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率着百余名骑兵逃了出去。 第113章 虎牢关失守   夜幕降临,大战过后的罂子谷口一片沉静。   封常清迈步走在硝烟仍旧弥漫的战场上,心情一片沉重。在他的身后刘光和一干副将人等,却各自面带喜色互相小声的闲聊着刚才的一番惊心动魄的场面。   “敌伤亡一千八百九十五人,我方伤亡一千三百二十三人,失踪三十六人。”这样一串数字此刻在封常清的脑袋里来回滚动着。他轻叹一声,站住了脚步。   刘光几人见封常清停住脚步,料知封常清心中定有什么心事,忙停住口中闲话,紧走几步围了上来。   刘光先施一礼,小心的问道:“大帅,我军初战告捷,实乃可喜可贺之事。大帅此时紧皱眉头,不知却为何事?”   封常清回头看了看刘光几人,又将头转了过来,挥手指着面前的罂子谷口,缓缓道:“你们几位且看,今朝,我军以七倍之众围堵张孝忠的两千军马。虽然表面上看,我军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实际上我军却是败了,而且是惨败。”   “惨败?”刘光几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齐声追问道。   封常清缓缓的点点头,继续道:“老夫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着,我军已经近乎将敌军全部歼灭何来惨败之说,对不对?”   刘光几人点点头,几双期盼的目光盯着封常清。他们都迫切的想知道,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帅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惊人的结论来。   封常清转过身,坚毅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扫过,说道:“各位,张孝忠部不过两千人马,只是安禄山十五万大军的冰山一角。今日一战,虽然他是败了,但是他是败在‘骄横’二字上面,却不是败在战力之上。他的骑兵在如此劣势之下表现出来的威势,让老夫都为之感叹。各位不要忘记了,在张孝忠身后,还有田承嗣四万铁骑,在田承嗣之后还有安禄山十几万后续大军。”   他讲到此处,顿了顿,长叹一口气,继续道:“唉……难啊!”   封常清言罢,忽然一阵冷风从罂子谷口吹了过来,他花白的胡须在这风中,冉冉飘动。刘光几人刚才的一番喜悦,也被这阵风吹的了无影踪。众人不约而同的都低下了脑袋,闷声不语起来。   他们此时才明白封常清已经在考虑后续的部署了。敌众吾寡,相差悬殊,无怪乎这位老帅赢了这程,依然紧锁眉头了。   几人陪封常清沉默了半晌。   刘光轻嗯一声,缓缓道:“大帅所虑之事,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等除了与叛军死战之外,却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封常清撸了撸胡须,看着刘光几人道:“今日之前,老夫也是如此想法,与叛军决一死战。但今日战罢,老夫心意已改。你们几人都是老夫的心腹,老夫心中有事也就明和你等说了罢。若在此仍派大军坚守,待田承嗣军一到,无疑是羊入虎口,白白牺牲了汝等的性命。现朝中无军,洛阳实际上已是一座孤城……”   “孤城!”这两个字眼,从封常清的嘴巴里说出来,惊的在场众人脸色铁青。昨日誓师大会之上,老帅的激励之言仍然在耳边回荡,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这等强烈的反差。   “呵呵……”封常清仿佛看出了几人的心思,笑了一声,道:“兵法有云‘此一时彼一时’,你们不必拘泥于老夫的一言一语。目前,我军唯一坚守的希望就是潼关,那里墙高石坚,易守难攻。我军主力若是再能辅以高仙芝元帅的几万精兵,守住潼关,还是大大有希望的。只要潼关能守住,我大唐江山就仍然能赫然屹立,才能有再图河山的机会!”   封常清一番激励之言,说的几人连连点头。但是,只有刘光心里清楚,封常清如此做,无疑是将自己推上了绝境。万一洛阳失守,龙颜大怒,那封常清的身家性命,却十之**是保不住了。   刘光想到此处,看了看封常清,刚想说出自己心中疑虑,却听到封常清唤道:“刘光听令!”   这几个铿锵有力的字眼,让刘光心中一惊,忙吞下口中的言语,跪倒在地,口中道:“末将刘光,听令。”   封常清说道:“令你即刻率本部骑兵,与明日拂晓之前,移师洛阳上东门布防!”   他吩咐完此事,又将虎牢关二万步兵分令其余七名副将分别带领,调离虎牢关。至此,虎牢关只剩得步军不足五千余众了。   待封常清最后一个字眼落下,众将领忙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眼含热泪道:“大帅不离虎牢关,我等又如何有脸苟且偷生?望大帅收回成命,我等誓与虎牢关共存亡!”   封常清听罢,脸色猛然沉落下来,怒喝道:“混账,军令如山,岂有收回之理。若是谁有不服,先吃本帅一剑。”   他说到此处,“当啷”一声从腰中抽出宝剑,顿了顿继续道:“与我大唐江山安危相比,我封常清的命又值得几何?各位速速奉令行事,不得有误!”   众人见封常清,若此视死如归,不敢再行拖沓。各自对封常清狠狠的叩了几个响头,这才各自离去了。   五更时分,封常清和衣抱剑刚躺下,却听得大帐之外,探骑来报:“启禀大帅,敌军离虎牢关,不足三里之距了。”   封常清听闻此言,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喝道:“传我将令,各军立刻集合,迎战!”   虎牢关外,安禄山前锋大将田承嗣骑在一匹红棕大马之上,举目眺望虎牢关。良久,斜眼看了看身旁的张孝忠,冷冷的道:“孝忠啊,你的两千人马就是在此地全军覆没的吧?噢,不,不能说全军覆没,好像还剩了两百多人。嗯,了不起!了不起啊!”   张孝忠听闻田承嗣此言,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忙甩镫下马,跪倒在田承嗣的马前,道:“卑职无能,还请将军责罚!”   田承嗣呵呵一阵怪笑,盯了张孝忠半晌,缓缓道:“责罚?你这简单的两个字能让老子两千精锐死而复生不成?”   他说到此处,也甩镫下了马,走到张孝忠的身旁,猛起一脚,狠狠的踢在张孝忠的胸口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老子现在要你的狗命,若同碾死一只蚂蚁。只是你这条狗命,值老子两千精锐的价钱么?嗯……”   张孝忠爬起身,忙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嘴里说道:“卑职该死,求大帅开恩,饶了小人一命!”   田承嗣看了看张孝忠,“刷”的一声,抽出随身腰刀,“当啷”一声扔在张孝忠面前,道:“老子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拿着这把刀,去点齐五千骑兵。”   他说到此处,转过身指着远处的虎牢关,继续说道:“在你前面就是虎牢关,你要么带着这五千骑兵给老子拿下虎牢关。要么你就用这把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行了断。你可听了明白?”   张孝忠继续一阵猛的叩头,口中道:“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滚!”   张孝忠闻听此言如获大赦般,一把拾起田承嗣的腰刀,翻身上马飞一般的跑了开去。   天亮时分,起了薄薄的雾气,顿时,天地之间蒙上一层神秘。   “咚……咚……咚……咚”虎牢关上,封常清命人擂动了十面牛皮大鼓。随着这鼓声,数千唐军手执长枪的军士,齐步从虎牢关内开了出来。   “列阵!列阵!”随着校佐一声声令下,数个方阵在虎牢关前展现开来。   却在此时,听闻远处传来一阵“呜……呜……呜”的牛角号声。每个唐军士兵的心顿时绷的紧紧的,他们知道,这是叛军进攻的信号。   果然,待这牛角号声落下,大地开始猛烈的抖动了起来。伴随着这抖动,耳边响起“轰轰隆隆”的巨大轰鸣之声。这声音又远及近,震的唐军士兵耳朵“嗡嗡”着响。   待看清楚时,他们才发现,呼啸而来的是叛军的骑兵,黑压压的骑兵,是让每一个唐军士兵心胆欲裂的骑兵大队。   “放箭!”唐军一指挥官竭斯底里的喊道,“呼啦啦”一阵弓弦响过,一阵“箭雨”朝着叛军的骑兵飞了过去。但是当这“箭雨”落罢,唐军士兵发现叛军的骑兵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左右两翼又出现了数股同样数量的骑兵大队人马。   “迎敌!”又一声高喝在唐军士兵的惊愕之中,响了起来。唐军士兵紧张的握住手中的长枪,脑中顿时空白起来。   那“轰隆隆”的声响,那黑压压的骑兵大队人马,早已经将这几千唐军士兵的勇气,消耗殆尽。   顷刻间两军接阵了,“扑……扑……扑……扑”之声不绝于耳,唐军士兵的脑袋宛如秋天的麦穗,任由田军骑兵们宰割。许多唐军甚至还没看清楚叛军骑兵长的什么样,便身首异处了。   唐军士兵惊呆了,他们感觉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帮来自地狱的魔鬼。“跑啊!”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随这嗓音落罢,唐军的阵线瞬间便如同土堤一般崩塌了下来……   盏茶工夫过后,虎牢关失守了。 第114章 王天龙的眼泪   夜,漆黑一片,朔方城的老百姓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呼啸的北风,在城里城外来回肆虐着,激发的“呜……呜”之声,宛如一曲哀号,在朔方城池的上空鸣响着。   朔方节度使府邸的一间书房窗棂之间却还透出几缕灯光出来。书房内,一位老者正背着手,满怀心思一般,来回踱着脚步。旦见此老者,身高六尺有余,脸色微胖,一双坚毅的虎眼炯炯有神。   老者来回走了一程,忽然长叹一口气,停住脚步,手抚胡须,喃喃道:“洛阳陷落,贼军势大。若我皇万岁能明察秋毫,令高仙芝退守潼关,则大唐天朝还有万般期望。若是一味死拼硬打,那……”   他言到此处,不再话语,只是抬眼看着桌面之上的油灯,又浮起满脸的愁容。   正在此时,“咯吱……”一声响过,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双男女缓步走了进来。老者被这突然一声响动,惊的回过头,待看清楚来人,微微笑道:“天龙,婉儿,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歇息?”   李婉儿也莞尔一笑道:“姨丈,天龙与我刚刚从小翠姐房里出来,却见您老人家书房还亮着灯光,故而过来看个究竟。姨丈大人,日日夜夜为国事操劳,也该注意休息才是。若是累坏了身子,又有谁能来保我大唐江山的安危呢?”   “哈哈……”老者撸了撸胡须,说道:“你这小丫头,几年不见,不想变的如此伶牙俐齿,老夫老啰,却是说不过你了啰!”   王天龙听罢,咧开嘴,对老者一行礼道:"郭大人所言极是,自从这丫头从长安来到朔方,便如同换了个人相似,话语却是比以往多了许多出来。饶是我与小翠加在一起也辩不过她。"   李婉儿狠狠白了王天龙一眼,撅嘴说道:"哼,你这厮却不曾体会过昼伏夜出,提心吊胆的经历罢了。想我在洛阳时,一人孤零零整日憋屈在客房之内,过的却是如何凄苦悲凉的日子。如今来我姨丈这里,难道还要闷住嘴巴,不言不语不成?"   郭子仪笑颜看两人斗嘴,又撸了撸胡子道:"天龙啊,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这与女子斗嘴不是找亏吃么,哈哈。"   他这一句话说的李婉儿满脸羞红,兀自抿住嘴角"吃吃"笑着不停。   郭子仪和王天龙见状也各自陪笑。   待三人笑了一阵,郭子仪收了笑颜,缓缓道:"婉儿见时候不早了,你且早些回房歇息吧。"   王天龙与李婉儿见郭子仪如是说,都以为他有军机大事要处理,自感不便再行讨扰。两人都与郭子仪行得一礼,欲告辞离去。   没料到,待两人行罢告辞令,郭子仪却说道:"婉儿啊,你且先行歇息去罢。天龙暂且留下,老夫还有些关于洛阳的一些疑问要与天龙问个明白。"   王天龙听说郭子仪要问自己什么关于"洛阳"之事,他心里明白,这个由头不过是糊弄李婉儿的幌子而已,这话的背后肯定还有其它目的。   他本是李豫派来行监视郭子仪之事的,郭子仪这一番话语,让他心中不禁猛然一惊,暗自思忖道:"难道我这些时日,在郭府露了什么马脚不成?不,应该不会,先不说来的时间不长,便是说话行事都是在脑中反复思虑好几遍,才敢言语所为。恩……既然郭大人发了话,那我姑且留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天龙打定主意,冲郭子仪和李婉儿点了点头,应允了此事。   待李婉儿离开书房,郭子仪又是微笑着将王天龙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道:"天龙啊,你陪婉儿来朔方也有几日了,怎么样,住的是否还习惯啊?"   郭子仪越是客气,王天龙却越是觉得万般别扭。他忙又对郭子仪行的一礼,道:"承蒙郭大人照顾,我们几人在此住的很是舒心。本来天龙早该来答谢郭大人的,只是想着郭大人日理万机,不敢妄自讨扰。晚辈有不礼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郭子仪摆摆手道:"哎……此话怎讲?若不是你舍身救了婉儿,又不远千里将她送到朔方,怕是我与她姨母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了。若说感谢老夫还得感谢你才是啊!"   王天龙不知到郭老头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也是哈哈一笑,敷衍了事。   郭子仪顿了顿又撸了撸胡子,缓缓说道:"洛阳陷落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   王天龙开始听得郭子仪和自己拉的都是家常,冷不妨他这语气却猛然一转扯到国事之上,因此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洛阳陷落的事儿,也是他今天早上才接到的信儿。而且长安方面还让他严密监视郭子仪的一举一动。   王天龙点了点头,随口答道:"恩,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口,才猛然醒悟过来,心中感觉万般不妥。此等消息,虽然不算什么绝密大事,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知道的,身份却都非同寻常。自己目前的公开身份,不过是一名小校佐而已,何以能知道此事?   一时间,王天龙的脸色黯淡,变的尴尬起来。   郭子仪却如同未见一般,微微一笑,道:“天龙啊,如今局势你怎么看啊?”   王天龙看了看郭子仪,按捺住自己心中不安,道:“小人们只懂的吃喝拉撒,哪里懂的军国大事,还望郭大人不吝赐教。”   郭子仪轻叹一口气,道:“天龙啊,洛阳是你故乡,现在已经落入贼军手中。唉……实不相瞒,据军报来说,贼军进入洛阳之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东都洛阳,现在已经几成废墟……朝廷内无兵无将,怕是要不了几日,贼兵就能长驱直入,攻进京都,到哪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黎明百姓,惨遭屠戮了……”   郭子仪的每一个字符,如同一根针相似,缓缓的刺入到王天龙的心头之上。洛阳,留给他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他见识过“曳落河”的残暴,现在也能想象的出来,在安禄山魔爪之下的洛阳会是如何一种惨状,两行热泪不知觉中,已经从他眼眶中夺目而出了。 第115章 封常清的心意   郭子仪缓走两步到王天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龙,如今大敌当前,你乃堂堂七尺男儿。满怀血性,又有一番英雄豪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国家出一把力呢?”   王天龙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老者,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羞愧。如此一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老者,还需要有人来监视什么“异心”么?退一万步讲,便是郭子仪现在有了“异心”,这等虚弱的朝廷又能拿他如何呢?   他想到此处,忙起身跪倒在郭子仪跟前,道:“愿听郭大人指教。”   郭子仪撸了撸胡须,哈哈一笑,忙走两步,搀起王天龙道:“好,好一个有志气的男儿。快,快快起来……自从你进得我郭府,老夫便觉得你身上有一股气,是一个能成事儿的人才。前几日,婉儿给老夫讲述了你在来的路上,单领几十兵士斩杀数倍与己的土匪的事情。这更让老夫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若是你愿意跟从老夫过这戎马的生活,为国出力,老夫双手欢迎啊。”   王天龙听罢郭子仪的话语,又忙双膝盖跪地,高呼道:“愿跟随郭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封常清虽然尽了全力,但还是没能挽回洛阳陷落的命运。   自虎牢关兵败,封常清收了残兵,在洛阳城东的葵园又阻叛军。无奈叛军却若洪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涌了过来,血战半日,手下军马伤亡大半,又退至上东门内,再败。   至此,洛阳城基本上已经全部落入叛军之手。   封常清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但仍然组织残余军马在都亭驿,宣阳门与叛军纠缠了两日之久。   封常清是明白人。他要尽忠,但不是尽愚忠。他知道鸡蛋碰石头的后果,所以在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之后。封常清率领剩余的一万余“败军”一路奔袭到了陕郡,与在此处驻扎的高仙芝军汇合在了一处。   率军屯兵陕郡的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对于封常清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封常清的起步与成长,每一步都与高仙芝密不可分。若没有高仙芝的伯乐之心,封常清根本不会有现今的出头之日。高仙芝在封常清眼中是良师也是益友。   陕郡,唐军大帅营帐内。   高仙芝正坐在桌前看着各处探马送来的军报。忽听帐外有军士唱到:“启禀高大帅,封常清大人求见。”   “常清”传令军士言罢,高仙芝喃喃两声,忙放下手中军报,起了身,走出营帐。   封常清和副将刘光正站在帐外。他二人身上穿着破烂褴褛的衣甲,脸上明暗交替着数道血痕,嘴唇干裂着,宛如星星般的血痕洒满了全身每个角落。   "常清"高仙芝唤了一声,忙奔到封常清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双眼顿时湿润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贵为六万军士统帅的封常清竟然如同一个乞丐相似。   "高帅"封常清回了一声,心中兀自也是感慨万千。他知道也只有面对自己的恩师益友高仙芝,他才能把自己的委屈讲个通透。   两人手紧紧握了半晌,高仙芝这才说道:"常清,看我看我,又糊涂了。快,快快随我进帐来。"他说罢,拉着封常清的手,引得二人进得元帅大帐来。   待三人分宾主坐定。   高仙芝轻咳了几嗓,稍稍定了定神,这才小心问道:"常清啊,身体可还安好?"   其实对高仙芝来说,也着实不好搭话。封常清若是打了胜仗,这横竖都是话头,可如今昔日的战无不胜的将军,却一连五败,丢了东都洛阳。如何定罪都还未可知,他能如何说话才算妥当?   高仙芝不是不敢说话,只是他与封常清长久来关系甚笃。怕是不小心问着敏感的话题,引的这位刚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伤了心气。   封常清叹了一口气,还未待说话。旁边的刘光却先哭出声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响,宛如一个满腹委屈孩童相似。   高仙芝见状不由又是一阵难过,他对封常清太了解了。若说军事才能,大唐帝国里封常清算的上凤毛麟角的一等一的人才了。如今封常清惨败,缘由他早是心知肚明了。便是这场仗由他高仙芝来指挥,料想结果也不定好得了多少。   封常清听闻刘光哭声,又埋了脑袋,半晌才抬头说道:高帅,我封常清的为人,您该清楚。我,我他妈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按理说在洛阳阻击叛军,我封瘸子该以赴死的勇气而为之,与洛阳共存亡。可是罂子谷口一仗我改变了看法,叛军,叛军竟然敢用两千骑兵攻击我两万人众的防御圈,其士气之旺盛,兵士之彪悍前所未闻。我六万军卒,大半为强征的百姓,如何对抗的住贼军十数万精锐之师?故而,故而,这才,这才……"   封常清话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哀叹一声,双拳紧握狠狠的摇了摇头。   高仙芝点点头,起了身走到封常清身边说道:"常清,这些事我又如何不知?与情与理,你都为朝廷尽了全力了。我料想皇上定会明察秋毫,还你一个公道的吧。若是万一有甚么曲折,老夫也定会上折子,就算舍了我这老命也要保你,你……"   高仙芝这句话后面"安然无恙"还未说完。却见封常清涨红了脸,“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高仙芝行了一礼道:“高帅误会了,我封常清刚才一番话却不是为了我自己开脱。我已败落,皇上愿意如何责罚,我封常清自然不会吭上半句。今日我从洛阳拼死带回一万余人的血本,其实是想与高帅说明一件事情,一件关乎我大唐存亡的重要事情。”   “一件事情?什么事情比你老兄的身家性命还重要么?”高仙芝被封常清这异常的态度弄的迷糊了起来。   封常清紧紧的盯着高仙芝,点了点头,道:“是的,若此事高帅不立刻做出决断,要不了几时,这里便会成第二个洛阳。万一到了那个地步,我大唐江山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啊……” 第116章 舍命的劝谏   封常清话音落罢,高仙芝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快来,心道:"常清啊常清,想当年你何等英雄气概,到了今天却是怎么了?只不过是败了一场阵势罢了,何故现在吓成如此模样?老夫现在虽然麾下却只有五六万军马,但是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老夫这威名却也不是都靠人多打人少得来的。怎么你洛阳丢了,我这陕郡就要变洛阳第二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想罢,虽然心中颇为积郁,但碍于与封常清这许多年来的交情。高仙芝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笑道:"常清啊,你说的这些事我也略知一二。不过此等军机大事,我一人也是决定不下来的。再说你与众军士与贼兵奋勇拼杀然后一路到此,想必人困马乏,以老夫之见,不如先休整几日,然后咱们二人联手再与叛军决一雌雄,你看如何?"   封常清听高仙芝这话音,业已猜到他心里对自己刚才那番言语的态度了。   若放在平日封常清定会知难而退。不过今日事关大唐帝国安危,他明白自己若是劝说不成,则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他个人的颜面与大唐帝国的安危相比,孰轻孰重,封常清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想到此处,封常清忙起了身,又对着高仙芝行了一礼。他充满血丝的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道:“高帅,当此国家存亡之际,我,我封常清怎么会有苟且偷生之意?若是我有此意,又如何会从死人堆里带出来这一万来人出来?若是让他们白白再死在这里,还不如陪我一起死在洛阳,如此我还能讨个为国尽忠的好名声。高帅……请三思啊!”   高仙芝听封常清如此说话,又看了看他饱含热泪的双眼。他明白这话却是封常清一番肺腑之言。他与封常清几十年的交情,明白此人为人清高。若不是事情却是万般紧急,想必就是拿刀放在此人脖子之上,他封常清也不会说出此等软话出来。   高仙芝长叹一口气,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咬了咬牙齿,转过了身来,缓缓向案几走去。他实在不忍看着熟识几十年的封常清,这般带有乞求眼神看着自己。   待回到桌前,他缓缓坐了下来。从封常清身边到桌前这短短一段路程,高仙芝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他与封常清这几十年的交情,宛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信还是不信?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判定。   高仙芝猛然抬起头,瞪圆了眼睛道:“常清,你说吧,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只要是为了大唐好,为了百姓好,我,高仙芝,愿意陪你一起。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此话音落,封常清哪里还停的住泪水?他两行泪水潺潺而下,双膝猛跪在地上,头狠狠的磕碰在地上“梆、梆、梆”几声响,口中道:“我封常清,替天下的黎明百姓谢过高帅了!”   高仙芝也是一阵感动,带着泪眼,又疾走几步到了封常清面前,扶起封常清道:“常清,你我交情这么多年,何必如此见外?既然你说事情紧急,咱哥俩就不必再说那些啰嗦之言。你现在赶紧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待我等商量妥当,再呈请荣王恩准,方能奏效。事不宜迟,咱们抓紧吧。”   封常清抹干净两把老泪,唤过刘光与高仙芝三人来到战时沙盘之前。   封常清指着沙盘说道:“高帅请看,安禄山兵强马壮,仅有月余便横越千里,不是没有原因的。凭靠我的感觉,他带的这些都是能征善战的精兵。说句不客气的话,安禄山的贼军一个人能抵得上我大唐军士三人有余!”   “三人有余?”高仙芝听封常清如此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征战沙场几十年,何曾听到有如此勇猛的军士。而且这样的勇猛之士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刘光也点了点头,道:“高帅,卑职在罂子谷口与那贼军亲自交锋过。我唐军五千骑兵与贼军千余骑兵厮杀竟然未讨得任何便宜。若不是封帅在紧要关头,指挥长枪兵跟进,最后说不定惨败的就是我们了。”   高仙芝见俩人都如此“夸奖”安禄山的军士,眉头不由紧锁起来。他这才明白封常清为何刚才要苦苦哀求自己听他一言了。现如今他麾下不足六万兵士,算上封常清退下的军马一起也不过七万之众。这几万人马,他心知肚明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市井之徒,哪里懂的行军打仗?   高仙芝原来料想,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因此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他认为叛军一路南下如此顺利,皆是因为大唐朝久日生平所致。待他这等威武之将出马,一定能将这帮贼兵荡平。   未曾想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帮叛军竟然如此凶悍!如按封常清与刘光所述,便是将他原属麾下虎贲之军拉了过来,谁胜谁负也是难得预料。   他看着沙盘沉默半晌,撸了撸胡须,缓缓道:“常清,如此说来,贼军势大。我军若以卵击石断然不可取。可是眼下还有什么破敌的良策么?”   封常清抬头看着高仙芝,说道:“高帅,我军势力单薄。高郡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若是待叛军大军一到,我军必败无疑。高帅麾下军马乃是巩固京城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是有了闪失,叛军便可直接杀入京城。到了那时,一切,一切都晚了。”   高仙芝思忖片刻,说道:“常清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想让我退军回师,固守潼关是不是?”   封常清点了点头。   高仙芝又撸了撸胡须,长叹一口气,道:“这等主意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只不过……唉……”   封常清见高仙芝又是一阵犹豫,顿时又急切起来,高声道:“高帅,恕兄弟说句不该说的话来。若此时不做决断,万一败于叛军,不但高帅的性命堪忧。连同麾下数万将士,连同我皇万岁,连同千万黎民百姓,他们的性命也将会万分危急啊!”   高仙芝听罢封常清此番话语,心头忐忑难平。此间道理他怎会不懂?只是话好说,事难做,一时间,他是进是退也是为难。   正在此时,却听帐外军士唤了一声:“荣王殿下驾到……” 第117章 荣王之死   这阵话音落罢,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在他的身边,除了几个侍从之外,还跟着一位手握拂尘的太监。   此男子和太监,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人都认识。男子乃是荣王李琬,太监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边令诚。   两人见李琬和边令诚走了进来,自是不敢怠慢,忙一起行礼,口中说道:"恭迎荣王殿下……"   李琬笑了笑,摆了摆手,颠颠肚子,毫无客气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指着封常清问道:"你,你不就是封常清嘛!本王记得你。上次在父王的宴席之上,本王见过你。怎么?刚从洛阳退下来,也不先歇歇去?径直跑来与仙芝商量计策不成?若是如此,甚好。且将你们的计策说与本王与边公公听听也好嘛。"   封常清知道荣王李琬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因此,待李琬这句话语落罢,他脸上也只是飘过一丝红意,忙说道:“启禀荣王殿下,常清兵败,实乃羞愧。虽然常清现在乃是戴罪之身,但自感皇恩浩荡,卑职只要活着一天,就须为大唐黎民尽一分力,不敢懈怠。”   李琬点了点头,看了看高仙芝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乃国家多事之秋也。本王素问你俩人交情甚笃,你二人须更加紧密配合,击退叛军才是当前之首要大事啊!”   高仙芝又对李琬行了一礼,道:“卑职刚才与常清讨论了一番战事,现禀于荣王殿下,边监军知晓:贼军势大,我军羸弱,陕郡周边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卑职恳请荣王禀奏圣上,能否将我几万大军撤退至潼关一线布防。那里城高坚固,我军可以依险固守。若在潼关遏制住叛军的攻势,待各路援军一到,然后再打破叛军,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啊。”   李琬听罢,脸上的笑容顿时如同凝固了一般,沉默了下来。“撤军固守潼关”,若是放到当今圣上面前,这属于什么?这就是怯战,是逃跑!一旦龙颜大怒,是要杀头的大罪!这个难道身为唐军副帅的高仙芝不懂这个道理么?   李琬想罢却还未开口,却见坐在一旁的良久的边令诚却是冷哼了一声,一挥拂尘,道:“大胆高仙芝,你竟然敢口出悖逆之言,该当何罪?”   这一句话顿时将高仙芝说的面红耳赤起来。边令诚是皇上的红人,曾经与高仙芝打过好几次交道。此人擅长钻营拍马对战事却是一窍不通,但就是这样一个阉人,却总被李隆基派到高仙芝军中作为监军。   高仙芝数次出征,边令诚总在高仙芝旁侧指手画脚,引的俩人关系很是紧张。   此次边令诚又被派往军中做高仙芝的监军,听到高仙芝有此言语,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李琬知晓高、边俩人有此过节,待边令诚言语落罢,忙起了身打着圆场,道:“边公公,此话也不能如此讲嘛。仙芝只不过说了他自己的一些见解而已,算不上什么大罪吧。你看,你我在战事上都是门外汉,现在战事正在紧要关头,多听听意见总归无错嘛。”   边令诚听完李琬的话,斜眼看了看高仙芝,心中仍是一百个不服气,口中辩道:“荣王殿下的话自然有道理,不过在陕郡一带阻击叛军,乃是圣上口谕,若是……”   李琬见边令诚拿皇上来压自己,心中顿时也是一百个不痛快,轻哼一声道:“边公公,你可要明白,皇上派我李琬到此却是做的是元帅,而你是监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不懂么?哼……”   他话音落罢,瞪了边令诚一眼,起了身,拂袖而去。   边令诚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知道得罪荣王的后果。他见荣王生了怒气,如何敢怠慢,忙也屁颠颠的跟了上去,讨好去了。   大帐之内,剩得高仙芝与封常清相视而笑。荣王的态度,给了二人无限的底气。俩人同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当即又围在沙盘之前讨论起了具体部署。   时至深夜,俩人这才感觉到几分疲倦。   高仙芝伸了神懒腰,说道:“常清啊,这几年,咱哥俩虽然见面机会少了。但今日一见,我自觉咱们俩人配合默契程度不减当年啊。”   封常清也动情的说道:“唉,只是国难当头,高帅对常清的再造之恩,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报噢!”   高仙芝听得封常清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知道他心中又生抑郁,忙哈哈一笑,道:“常清,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是又要折杀老哥哥的寿命不成?”   封常清凄然一笑,道:“高帅言重了……小弟只是……”   他这话语还未说完,却见大帐之外猛然冲进来一个军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紫青,像是遇到天大的难事一般。   这一幕惊的高、封、刘三人皆猛然一惊。高仙芝治军一向都很是严厉,忽见麾下军士如此不懂礼数,不禁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竟然不经通告擅闯大帅营帐,你难道不知道如此乃死罪不成?来人啊!”   他伸直脖子大喝一声,道:“将此人给我拉出帐外,重打五十大板以示惩戒!”   高仙芝话音落罢,从帐外冲进来一队盔甲豁亮的甲士。他们三两步走到那军士跟前,正欲将他架出帐外。却见此人,双膝跪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又憋扯了片刻,这才大声喊了出来:“禀……禀……大帅,大……大事不好了,荣王殿下……荣王殿下……他……他……”   高仙芝听到“荣王”两个字,头不禁“嗡”的一声大了起来。他这才感觉定有什么不妙的大事发生,忙疾步冲到那军士面前,抓住那军士前胸,大声道:“荣王殿下,荣王殿下如何了?你快说,快说!”   军士本来已经吓的魂不附体,高仙芝又如此一折腾,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来就是报信来的,知道若是不将事说明白的后果。他顿了顿,憋了很久,终于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大……大帅,荣王殿下,他……他薨……了!”   “什么?”荣王殿下薨了?”高仙芝喃喃一声,顿感心口猛然一疼,大叫一声,轰然倒地…… 第118章 逃难   荣王爆薨,唐军上下无不震动。   唐皇李隆基原本派荣王代圣亲征,是以鼓军士之气来的。谁也未曾想到,临了,看似万般健康的荣王却突然架鹤西去。   闻此噩耗,高仙芝措手不及。待他赶到荣王营帐,荣王遗体已经由边令诚护送往京城而去了。   这样一来,原本的元帅、监军都不在营中,所有的军务便都落在他这个副帅身上了。   高仙芝回到元帅大帐,与封常清稍稍商议。两人商定,撤兵潼关之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刻执行。   凌晨时分,高仙芝下达军令,所有唐军即刻起,立刻动身全速奔往潼关。沿途所有仓库物资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立刻就地烧毁。   军令一经下达,几万军马迅速动了起来。一时间,陕郡城内外,军马车辆轰鸣嘶鸣之音不绝于耳。沿途的百姓见官军都往潼关方向行进,也纷纷动了逃难的心思,争先恐后的加入到官军的撤退的队伍中了。   陕郡通往潼关的官道顿时被塞的满满的,人流行进的速度很是缓慢。封常清和高仙芝骑着马,也跟着这人流缓缓向前行进着。   行进了一程,封常清看着这眼前的庞大的行进队伍,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打马到高仙芝近前说道:“高帅,这样下去实在是不行啊。贼军夺下洛阳,稍稍休整就会奔我们而来,昨日我们已经浪费了一日。照这般下去,恐怕我军还未到潼关,便会被叛军的骑兵追上。万一被叛军包了饺子,我军处境便是堪忧啊。”   高仙芝长叹一口气,道:“常清,不瞒你说,我这心里也是万分急切。眼前若是急行军倒是好说。可是眼前这么一大帮子老百姓,我们不能说丢下就丢下啊!若是放他们留在此地,他们也定会成为叛军的刀下冤魂,我,我这心里却是于心不忍啊。”   封常清看了看高仙芝,点了点头,思忖了半晌,道:“高帅所言,入情入理。既然如此,我率领一班人马殿后,你率领本部人马,带着百姓速速入关去吧。只要高帅和几万将士能顺利进了潼关,我大唐便是有了希望了。”   高仙芝被封常清这话,说的内心不禁又是一动。他忙挥了挥手道:“常清,你说这话却是将我高仙芝看低了。你们刚与叛军在洛阳苦战数日,我高仙芝怎么还能让你们在此为我高仙芝阻击叛军呢?”   他说罢,回过头,冲人群喊了一声:“谢炯真、冯浩刚,你二人速速过来见我。”   待高仙芝话音落罢,时间不大,两个身着精亮盔甲的威武之士骑着马来到高仙芝近前,先行一礼,齐声道:“末将参见高大帅、封大帅。”   高仙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现今,情势紧急,敌军不期将至。我军护卫百姓一路撤退,行动缓慢。为防敌军偷袭,现命你二人各领步骑军二千人马,负责殿后,不得有误。”   谢、冯二人领了军令,率了本部人马四千人众立刻就地扎营,排下阵势,严阵以待。   安禄山得了洛阳,满眼欢喜。   洛阳已陷,大唐大半江山便落入他的手中了。胜利来的如此之快,让他不由有些飘飘然起来,因此在追击高仙芝的问题上,多少有了些犹豫。   高仙芝错过一日退兵的良机,安禄山也错过一日追击的好机会,两方也算旗鼓相当。但安禄山麾下均是快速的骑兵,高仙芝却是步骑结合还带着无数百姓一起前行。因此大大落了下风。   这一日,安禄山手下大将崔乾佑引两万精锐骑兵星夜追赶到了陕郡,发现陕郡已是空城。他心中猛然一惊,唐军引军而退实在出崔乾佑意料之外。   唐军若是进了潼关,以关据守的后果,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崔乾佑当即下令,全军将士只带三日干粮,立刻向潼关方向全速追击。   故此,在谢、冯二人扎营的第二日,崔乾佑的两万精锐之师便到了他们的阵前了。   谢炯真、冯浩刚跟随高仙芝多年,作为由高仙芝一手提拔起来的偏将,他们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因此二人早做了决死的准备。   崔乾佑乃是安禄山手下一员猛将。他随安禄山南征北战,几乎战无不胜。现今随安禄山从范阳一路杀到洛阳,更是没有敌手。   他率一干人马刚过陕郡,忽见前方几千人的唐军敢做“螳臂挡车”之举,不由心中暗笑,想都未想,直接命令强行突击。   两万精锐骑兵像一阵狂风一般,径直朝谢炯真、冯浩刚四千人马冲了过去。谢、冯二人虽然借助有利地势,拼命抵挡。无奈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两个时辰过后,这四千人马宛如被刀割过的韭菜,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了。   高仙芝得此噩耗,还未来的及悲伤,却听探马来报,崔乾佑的追兵离自己不足五十里地。这又让高、封二人的心高高悬起。五十里地,只需半日的工夫,而此时大军离潼关尚且还有百余里之地。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高仙芝紧锁眉头,一脸愁容。   站在封常清旁边的刘光见了,心里一动。他走到高、封二人面前,行礼道:“高帅、封帅,当此危难之际,末将愿意再做“螳臂挡车”之举,拼死保护大人安全进入潼关。”   高仙芝没有答话,只是看了看封常清。封常清看了刘光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刘光啊,算我封瘸子欠你的,你记得一定要安全回到潼关啊!”   话罢,封常清两眼一闭,两行浊泪流了出来。   刘光见罢,心头也是一酸。他抹了抹眼睛,猛一转身,骑上战马,飞驰而去。   高仙芝知道封常清此刻心是疼,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如此。四千人马,一个时辰不到便灰飞烟灭了。他庆幸自己听了封常清的话,若是再晚一些,死的就不是这几万人马的事情了。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大声道:“传我将令,所有军士一律丢掉背负之物,全速奔向潼关。逃难老百姓一律扔掉随身携带细软家什,牲畜牛羊等杂物。若有违令者,斩!”   此时的高仙芝急了!他不能不急,不得不急!他知道稍微有差池,大唐的江山便会毁在自己的手中了。 第119章 决死之士   “潼关,潼关。”   高仙芝领军几乎是爬着跌跌撞撞进的潼关城的。这一路强急行军,待唐军全部进城之时,每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魂不附体了。   “关上城门,军士上城戒备,准备御敌!”高仙芝情知当前危机并未解除,一进潼关城,顾不得满身疲劳,忙大声命令道。   待高仙芝令下,各将官均不敢怠慢,指挥本部人马上了潼关城墙,遏守各处,严密警视着城外的一举一动。   封常清站在城门楼上,举目往远方眺望着,两眼早已经是老泪横流了。刘光引着两千人马殿后,现在生死未卜,他心里无限忐忑。   "常清啊,还在担心刘副将的安危吧?"高仙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封常清的身边,轻声的问道。   封常清回头看是高仙芝,轻叹一口气说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他既然是我大唐军士,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乃是他的光荣!"他嘴里饶是如此说,眼眶里热泪又是滚滚而落。   这许多年来,他与刘光情同父子,感情自是非同寻常。若是今朝刘光万一惨遭不幸,他焉有不伤心的道理?   高仙芝咂巴咂吧嘴,有心再说些宽心的话给封常清听,但搜刮了肚肠却想不出任何话语出来。末了,他只能又拍了拍封常清的肩膀,长长的哀叹了一声。   正在此时,却听见城墙之上有军士大声喊道:"有敌情,有敌情!"   随这一声喊叫,城墙之上,无数眼光齐刷刷的朝城外看了过去。只见远处有数十骑兵正奔潼关而来。在这队骑兵的后面距离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大队骑兵正紧紧跟随着。   前面数十骑骑兵又行了一程,封常清趴在城垛之上这才看的清楚,这数十骑兵里,领头的正是刘光。   “是,是刘光,刘光,高帅,是刘光!”封常清激动的喊了起来。待喊完这句话,他又朝城门处喊道:“快,快给刘将军打开城门,快,快!”   高仙芝抬眼仔细的看了看去,发现这其中有些玄机。在刘光身后的骑兵好似并不想将跑在他们之前的刘光等人一举擒获一般。只是不远不近的跟随着。而在更远的地方,好像还有更多黑影在活动着。   他正想着,“格格……格格”厚重的城门响动的声音,将高仙芝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脑子中猛然经过一阵闪念,顿感大事不好,忙高声喝道:“速速关……关上城门!”   “关上城门?”封常清听闻此言,转过身,愣愣的看了高仙芝半晌,急切的说道:“高帅,那些都是自己人,那领头的是刘光啊。你,你怎么……”   高仙芝摆摆手,正欲给封常清解释,却见那数十骑兵已经奔到城墙近前。为首的刘光扯了嗓子喊道:“别,别开城门,快,快速速放箭……别,别开城门,快,快速速放箭。”   他这几声喊罢,城墙上的唐军却也是纳闷,“怎么还会有人如此愚蠢的,让自己人关了城门。这不是明摆着是断了自己的生路么?”   未待这些唐兵想明白,却听高仙芝军令传来:“弓箭手准备,一次齐射,压制追军!”   站在城墙之上的唐军弓箭手听得军令,伸手将弓弦拉的满满的。等刘光等人又前行了一程,听得一声军令“放箭!”,顿时从潼关城墙之上,一阵箭雨冲着城外落了下来。   刘光身后的追兵也早有准备一样,听得空中“簌簌”之声不绝于耳,左右分开两路朝刘光等数十人贴了过来。   因此这一阵箭雨,还未落下,叛军的骑兵早已经换了阵形与刘光兵骑搅和在了一起。两军基本上是贴在一处,这箭雨落罢,被射倒在地的唐军竟然比叛军还多。   封常清在城门楼上,看到此一幕,牙齿咬的“咯咯”声响。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叛军的诡计了。这批贼军原来并不是要擒获刘光,他们却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引唐军出城营救或者引唐军开得城门,然后浑水摸鱼。   “高帅、封帅放箭,放箭!”又几声犀利之音飘上城头来,高仙芝和封常清往城下看去。刘光正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长剑示意着。   他心里早已经清楚了敌人的诡计。他引敌人来此的目的,是要以身与敌人同归于尽。以数十条唐军的性命换数百条贼军的性命,在刘光看来却是他能为唐军为封常清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高帅、封帅放箭,放箭!”“高帅、封帅放箭,放箭!”   唐军的将士听闻此言,也顿时明白了刘光的苦心,不少军士留下了眼泪。更多的军士都将目光投向了封常清与高仙芝。   高仙芝是左右为难,他想下命令可毕竟刘光是封常清的部将。但若不行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光等人被叛军擒获或者杀害,若是这样,对唐军的士气将有极大的打击,与守城是万般不利的。   正在此关头,却见封常清猛的从腰中拔出长剑朝空中一挥,大吼一声道:“弓箭手,三次齐射,歼击来犯之敌!弓箭手,三次齐射,歼击来犯之敌!”   唐军将士们惊呆了,也愤怒了,他们将手中的弓弦几欲拉断。又一声令下,密麻麻的箭阵奔着刘光等人就飞了过来,三次齐射,近万支箭飞落而下,又快又急。   片刻过后,潼关阵前,数百人个个被这箭雨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刘光!”封常清又是一阵哀嚎,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高仙芝眼眶不禁也湿润了,大唐王朝有如此忠义、视死如归之士,叛军现在无论怎样的狂妄也只是一时之事。   潼关城外数里之外,崔乾佑正骑在马上,站在高处看着潼关城前发生的一幕幕。一骑探马飞速跑到跟前,待马停下,一兵士从马上跳落下来,跪倒在崔乾佑的近前道:“禀大将军,没有一个活口,全部都死了!”   崔乾佑叹息了一声,道:“本将军原来以为唐军都是一般贪生怕死之士,却不想封瘸子手下竟然也有如此勇猛之士,唉,看来还是本将军错了!”   他顿了顿,猛一抬头,又大声道:“传我军令,大军准备攻城!” 第120章 血战潼关【1】   “呜……呜……呜……呜”一通低沉的号角声在潼关城外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随着这号角声的响起,叛军的兵士缓缓的向潼关城开了过来。待行至离潼关三里之地,全军停了下来。   崔乾佑将手中的小旗朝空中一挥,数千个洪亮的声音立刻在叛军中响了起来“布阵——”。待这声音落下,攻城的军队排成若干个方阵。每个方阵约百余人,中间有数十人扛着长长的云梯,旁边的军士则各持弓弩厚盾在旁边侧护。   高仙芝和封常清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心中也暗自忐忑。看来这叛军果然行军迅速,只一、两天的工夫从洛阳开来的援军便已经到了潼关。他二人目测下来,在潼关前阵前的叛军少说也有五、六万人之多。   “戒备!戒备!准备迎敌!”高仙芝大喝一声。随着这一声军令下,数万唐军也开始忙活起来。大小校官各自抡起嗓子,指挥着麾下军士,持弓拉箭,等待叛军的进攻。   “嗖、嗖、嗖……”空气中响起了一阵犀利的声响。“敌军抛车,注意伏身!”又一阵军令在唐军兵士中传了开来。   未待这声音落下,便听见“嘣……嘣……嘣”几声巨大的声响,在耳边响了开来。随着这声响,被叛军抛车抛出的石头砸中的墙砖碎骸,四散开来。几名伏在附近的兵士被这碎骸   击中,顿时死的死,伤的伤,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刘全、李子庆等几名弟兄自从那日随封常清大军开赴虎牢关开始,就再也没有安身过。开始一阵伏击叛军还觉得蛮过瘾,几个人各持长枪,喊打喊杀,跟在老军屁股后面跑的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他们几人感觉这打仗和打架差不多,拼的就是人多,几人心中都觉得打仗过瘾!但自从那场仗“胜利”之后,他们却越来感觉越不对劲了。   唐军开始一个劲的往后撤退,叛军一个劲的跟在屁股后面追。更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是,每天都能见到死人。有的昨天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第二天就被当头一箭射穿了咽喉,惨死在自己身边;有的跟军队撤退时,只是稍微跑的慢了点,便被赶上来的叛军,用马刀一刀劈成了两半……   这些事,让他们几个人个个整天都是提心吊胆。每个人基本上都尿过两次以上的裤裆。这几场厮杀下来,他们几个人勇气没练出来,腿下功夫却是越来越厉害。往往看见苗头不对,立刻撒开脚丫子,提溜起手中的家伙,拼了命的往后跑。洛阳、陕郡、潼关,一路几百里地,这几个兄弟伙一直如此跑了下来,这才捡回了几条性命。   “嘣……嘣……嘣”几声巨大的声响再次在刘全几人耳边炸响开来。刘全双手抱头几乎快把脑袋埋进裤裆里,浑身哆嗦个不停。   李子庆做过把头,吃官家的饭也比刘全几人早了那么几天,所以这胆子也是稍微粗壮了一圈。他在地上伏了一会儿,刚准备伸长脖子看个究竟,却听见“扑哧”一声闷响,在他身边响起。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唐军被墙砖溅起的碎屑打了个脑浆迸裂,顿时气绝身亡,倒在地上。   那军士虽死,但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直愣愣的盯着李子庆。这一幕把李子庆吓的浑身猛一激灵,忙又将身子伏低,一动也不敢乱动了。   叛军抛车,“噼噼啪啪”响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空气中只安静了片刻,随后便听到一阵喊杀之声,在城外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起身,起身,准备迎敌!”一名全副盔甲的尉官,手舞战刀,拼命的吼了起来。李子庆忙爬起身子,拍了拍周围的几个人道:“哎……哎……兄弟几个,咱们现在都在墙后面呢,怕……怕个逑啊,都给我直了腰杆子,给这帮贼孙子往……往死里干……”   他这一番话落,却见夸三、李子旭、刘全仍是一副死猪的模样,各自捂住脑袋,脸色青紫。他们这次算是有了进步,没伏在地上,却是个个将身体靠在城墙垛子上,浑身不停的抖动着。   这几个人都属于李子庆管辖,他们几个人都不动,总不能让他李子庆一个人冲锋陷阵吧。   李子庆想到此,不由一阵气上了头顶。他哼哼了一声,咂咂嘴,道:“我说哥几个,你们他妈的能不都如此孬行不?上头又不是要咱们去冲锋!你们也不想想,这十几丈高的城墙,那帮孙子还能飞上来不成?都,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话音落罢,看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李子庆一阵闷火,直上头顶,这一小队都知道这三人和自己的关系。这三个人一副怂样,他李子庆还能叫的动谁?万一滞战不前,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啊!   李子庆不由一阵怒火上撞。他把手中的腰刀,狠狠的往地上一扔,怒道:“不让你们他妈的真打,给老子装装样子成不?谁……谁他妈再怂,别怪老子这刀把子不认人,就算亲弟弟老子一样照样往死里撇!”   夸三挨过李子庆的拳头,知道这货脾气说来就来,谁也挡不住。他忙颤颤抖抖的直起身道:“刘全、子旭,子庆说的对,咱们不能老这么趴着。随随便便应付一阵不就完事了么?哥哥先给你们两人做做样子看看。”   他说完,拿起弓拉上弦,顺着城垛的眼子往城外看了过去。夸三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他的蛋蛋给吓破。   只见潼关城外,数十里宽的战线上,黑压压的叛军,喊着号子,正往城墙这里冲了过来。那人多的让他只感觉一阵眩晕,差些没摔倒在地上。   夸三强忍着恐惧,转过身,喘着气,道:“兄弟们,没,没啥。这帮孙子几万人马,咱们唐军也几万人马,再说咱们这还有这高高的城墙呢。怕……怕……他妈的个卵子……”   他这话音还未落罢,便听见刚才那尉官又一声高喊:“敌军靠近,弓箭手准备,两阵齐射……” 第121章 血战潼关【2】   “快,快,都起来,要齐射了——”夸三嘴里说着这话,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李子庆。   刘全虽然心里害怕,但是眼睛却是也没有闲着。他清楚的看见,夸三的腿脚早湿成一团了。看罢,他低着头,“吃吃”笑了一番,心道:“这狗日的,倒真是能装大爷了。明明吓的尿了裤子,面上却还能若无其事,果然有一套啊。”   待刘全笑罢,他竟然发现刚才的胆怯与恐惧竟然少了些许。   “弓上弦——”尉官又一声令下。   李子庆忙又挥舞手中腰刀,道:“弓上弦——弓上弦,都他妈的快给我弓上弦——”他话音落罢,这一小队人马手忙脚乱好一阵,这才基本算是都拉了弓上了弦。   “齐射——”又一声令道。待这声音落罢,只见潼关前的空中,箭如雨下,直奔叛军而来。   叛军士兵训练有素,听闻空中“簌簌”之声响起,齐顿了脚步。那方阵旁边持盾牌的盾牌手,纷纷上前排成防御阵形,抵御“箭雨”。有了这层盾牌的抵挡,唐军的箭雨其实并未给叛军造成太大的麻烦。   “箭雨”落罢,却听叛军阵中响起一阵呼哨的声响。那方阵中,手持弓弩的弓手早已拉弓开箭,瞄准潼关城墙处。又一声响,叛军也是万箭齐发,射向潼关城头。   这一来一往,切换甚快。唐军中有很多都是未经战事的新军,起先见自己的箭射了出去,都不由想看个稀奇。冷不防,顷刻之间,敌军的箭却已经反射回来。   叛军长期与契丹等游牧民族作战,拼的就是骑术箭术。因此他们的箭法比起唐军自然胜出许多来。   这批刚冒头的唐军新兵,顿时便成了叛军箭下的亡魂。一时间,惨叫之声响彻了潼关城的城头。   李子旭也是这批受害者之一。他把手中箭射了出去,刚想探头看个稀奇。一支冷箭“嗖”的一声从城外射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胳膊。   叛军箭矢,锋利无比。这一冷箭虽没要了李子旭的性命,但却一箭之下,竟然将李子旭的胳膊刺穿。引的他“啊——”的一声惨叫,扔了手中的长弓,下意识的用手去拔那支箭。岂不知叛军箭矢,都含有倒刺。他这猛一使力,未能将箭拔出,反而将那支箭刺的更深了。   鲜血顿时淌满了李子旭的手臂,他疼痛难忍,又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这一幕来的着实太快,在场的数人,谁都没有心理准备会发生这种事情。   见李子旭“扑通”倒地,李子庆大喊一声“兄弟——”然后三两步跑到李子旭的身边,将李子旭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翻弄着李子旭受伤的胳膊,想把李子旭胳膊上的那支箭给取了出来。   “弓上弦——”还未等李子庆忙活完,却听尉官又发了军令。   李子庆此时只顾得怀中的李子旭,哪里还听的尉官的军令。那尉官见自己军令已下,旁边却有校官在抱着军士哭的死去活来。他不由心中一通怒火,走上前来,奔着李子庆就是一脚,然后吼道:"哭他妈什么丧,敌军正在进攻,不抵挡住他们,咱们这一群人都得他妈死。快爬起来,指挥你的军士,给老子反击!不然,老子砍了你!"   刘全几人见尉官动了怒火,忙围了一起给李子旭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又将他抬到旁边。待安置妥当,李子庆的情绪也慢慢调整过来了。他看了一眼李子旭,猛的站起身,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道:"都给老子使出十分力气,否则别怪老子腰刀不长眼!准备齐射……"   见李子庆使了狠气,没人敢再故作胆怯。倾刻间,都利索的将弓拉的满满的。   "齐射……"又一声军令下。   数万支箭又如暴雨一般,奔叛军而来。但境况依然如前次,对叛军只是隔靴搔痒一般。   待第二阵箭雨放罢,叛军已经如同潮水般涌到潼关城下。各方阵争先恐后竖起云梯,一些军士手持长剑盾牌开始往城墙上攀了上来。   "捣翻云梯,射攀墙敌军!"尉官手挥长剑下令道。   李子庆闻罢忙将腰刀往刀鞘中一插,拾起脚下一杆长枪,照着那云梯猛的捅了过去。他边捅边在口中喊道:"夸三、刘全过来给老子帮忙推云梯,其余人拉弓狠射墙下叛军。不得有误!"   一时间,潼关城上,战鼓声隆隆不绝于耳。喊杀之声四起。   叛军亦是勇猛异常,各军配合紧密。每个方阵冲到墙角下时,数十人手持弓弩攻击城墙之上的唐军,数十人持护盾守护弓弩手,还有数人压住云梯,另有数名精锐勇猛之士一手持盾,一手持弯刀或者长剑拼命顺着云梯往潼关城墙攀爬而来。   由于叛军各方阵配合紧密,即便是一处云梯被捅翻在地,顷刻间便又被扶了起来,继续攻城。而且叛军所置云梯,又宽又沉,更加上云梯底部有军士配合压制。唐军便是想将云梯推翻也并不是轻易的事情。   人少推不动云梯,人多来推免不了部分军士又暴露在叛军弓弩之下,成了叛军的箭下冤魂。而且唐军中大半军士乃是新军,对守城战术,基本不懂。巨大差异,让唐军渐渐被动起来,部分城垛被叛军攻了下来。   李子庆等人这边,也饶是不轻松。他领人才挑了两架云梯,身边兄弟已经伤亡过半。而且这云梯刚被挑翻,片刻之间又被稳稳的架了起来。   他们几人正合力刚将左边的梯子第二次推翻在地,冷不防右边的叛军却乘机突了上来。那叛军身材高大,满脸凶像,左右手分持一把大砍刀,一把盾牌。一跳上城垛,“嗷”的吼了一声,奔李子庆等人就奔了过来。   离此叛军最近的一名唐军,见这叛军冲了过来,不由稍稍一愣神。未待他手中腰刀挥出,便被此叛军一刀剁成了两半,鲜血如同雨滴般四处洒落开来。   李子庆手下,均是新卒,见叛军如此凶狠,不由脚下都哆嗦了起来。李子庆这种人只是打架豁出命的角色,但见到这种杀人不要命的角色,不由也是慌了神。   那叛军仿佛看穿了李子庆等人的心事,又“嗷”的一声,跳起半人高,一个箭步奔李子庆就砍了过来。 第122章 血战潼关【3】   那叛军挥大刀奔李子庆砸了过来,力大势猛。这一股猛力将李子庆吓的浑身兀自一哆嗦,但他不是傻瓜。他知道这一刀若是劈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的后果。   待这刀落,李子庆也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猛的往上一挡。只听“咔嚓”一声响,这刀劲将李子庆手中长枪劈为两半。   叛军士见首战取胜,更是来了气劲。又猛的嚎叫一嗓,又逼近两三步举刀便剁。李子庆此时手中握的只是两截折断的枪杆,再想从周围取东西来挡却也是为时已晚。他只能“哎呀”一声大叫,听天由命了。   却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噗刺"一声响动,一股热乎乎的鲜血溅射了李子庆满满一脸。他心中猛然一惊,脑袋一片空白,还以为就此他的小命要折于此处了呢。待再细看,却见面前那叛军喉管正中一支利箭,这股鲜血正是从那军卒喉管处喷出来的。   "老子没死,老子没死!"李子庆心中自是一阵惊喜。他回头一撇,却见刘全脸色铁青,手握一把长弓浑身正颤抖个不停。   这一番拼杀,准确的说是这一股喷在李子庆脸上的鲜血,让他心中再无一丝胆怯之意。他操起那叛军遗落下来的刀和盾牌,猛的一声吼叫,迎着后面爬上城头的叛军奔了过去……   叛军与唐军在潼关城头展开殊死搏杀。叛军军士占优,唐军地形占优,先头一阵叛军略占上风,让唐军一阵被动。但高仙芝和封常清毕竟道行深厚,见势头不对,不仅将自己的卫队派了上去,更是身先士卒,亲自手持长剑上得阵来。   唐军有将帅鼓舞士气,顿时战力大增。又与叛军血战半晌过后,第一阵竟然将叛军系数从潼关城上赶了下去。   第一阵,潼关竟然守住了!   寒风凛冽,引的无数哀嚎。高仙芝和封常清面面相视,各自万般感慨。他两本都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了,按说对眼前这景象都司空见惯了。但这次,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同时感觉到了万般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叛军的勇猛,他们也看到了唐军的稚嫩,当然这些并非他们恐惧的理由。真正让他们害怕的是,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而他们将要做的却是要用手中这些稚嫩的唐军去击败,叛军几万精锐之师。   一着不慎,整个大唐帝国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中。   而现在只打了第一阵,他们就感到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唐军占据有利地形,却并未讨的半分便宜,要是叛军第二阵,第三阵又当如何?而且面前的只是一支先头部队而已,在他们身后,还有十数万安禄山的精兵。万一全部压了上来,又该当如何呢?   两人沉默了半晌,顺着城道缓缓前行,走了好一程这才停下脚步。   高仙芝看着潼关城外,叛军正在整军待战。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常清啊,看来决死的时刻就在今日了,怎么样?老兄弟准备好了没有?”   封常清撸了撸胡须道:“高帅啊,我封常清本来就是个已定了死罪的人了。能多活这几日已经算赚了不少了,何来惧怕之说?”   “唉……”高仙芝锁紧眉头,道:“想不到你我兄弟戎马一生,大小战无数,今日却被这帮跳梁小贼困在此处……”   他说到此处,顿了话语,眼眶中流露出无限的悲怆出来。   封常清道:“高帅,时局亦然如此,凭你我二人微薄之力又如何能扭转的过来?你我兄弟二人既然为大唐武将,只能舍了这一身气力,能挡一时是一时吧。拼了咱们俩人这一把老骨头,也算对的起圣上,对的起天下黎民百姓了。”   高仙芝听罢,点点头。   却在这时听得城外又一阵牛角号声响起,高、封二人心中不由又是一紧,各自拔出长剑,喊道:“叛军准备进攻了,各军戒备,准备迎敌!”   崔乾祐挥军奔袭潼城。头一阵并未用尽十分力气攻城。他只是进行试探性的攻击而已。虽然他心里对唐军的实力也有自己的估计,但是高仙芝、封常清这两个名字在崔乾祐心中兀自也有万斤份量。随随便便他也不敢造次。   第一阵攻击结束,表面看起来崔军被唐军击退,但实际上却是崔乾祐主动撤军的。这一仗完毕,他心里已经有了**分的把握。唐军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要羸弱许多。他料得再有一阵便能拿下潼关城。   崔乾祐心存这股气劲,心中暗暗得意。当日夜晚,他令麾下大军在潼关城前扎下大营。准备来日再战。   是夜,崔乾祐的将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这一夜崔乾祐与麾下部将又将潼关城的优劣仔细分析了一遍。并制定了更详细的攻城方略。   黎明时分,数十支牛角号子又“呜……呜……呜”的响彻云霄。崔乾祐骑着高头骏马,缓缓的行到阵前,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潼关城半晌。然后,只见他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进攻!进攻!”一阵又一阵的号子声,在数万叛军中响了起来。“轰……轰……”一阵震耳欲聋的抛车声响过,无数百斤大石头被高高抛起,呼啸着直奔潼关城墙而来。时间不大,便看见潼关城头被巨石激荡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抛车整整冲击了一个多时辰,忽见崔乾祐手中又一令旗挥下。数百个进攻方阵同一时刻向潮水一般,向潼关城卷了过去。厮杀叫喊声顿时响彻天际。   崔乾祐冷眼看着战场上的局势。他麾下几万军士正与唐军绞杀在一起,难分难解。经过两个时辰的拉锯战,他已经看见数十处城垛,已经有了他的兵士的身影。   “破城在望,胜利在望!” 崔乾祐冷冷的脸上,微微浮现出几分笑容出来。潼关一破,长安便是囊中之物。这份战功自然是无人可以匹敌的了。这样一来,万一将来安禄山真的夺了李家天下,那他崔乾祐至少得封个元帅。   他想罢此等美事,一手摸着腰间的剑鞘,一手撸了撸胡须,心花怒放。却在此时,一骑骑兵飞奔到了崔乾祐近前。   那军士收住马的缰绳,翻身下马,跪在崔乾祐跟前,道:“启禀大将军,安大人军令到!”   崔乾祐接过那军士递过来的军令。待他仔细看罢。   崔乾祐猛然将军令撕的粉碎,然后狠狠的朝地上撒了出去,大吼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我退军?为什么?” 第123章 王天龙征兵   潼关城守住了,大唐帝国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唐廷下旨征召朔方、河西、陇右诸道兵马日夜不停赶往潼关驰援。恰在此时,安禄山意气风发的欲在洛阳称帝,令崔乾祐退军安守陕郡,至此唐军、安军以潼关为线,进入了一段相峙的阶段。   已是朔方节度使的郭子仪最近一段时间愁眉不展,心里窝着一桩心事:临汝、弘农、济阴、濮阳、云中等郡都降于安禄山。朝廷军卒匮乏,唐皇一边命郭子仪调精兵入关中支援潼关,一边又令他东讨叛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知道自己就是再有能耐,手中无军马等于一场空。总不能让他一个孤老头子扛着大刀与数万叛军精锐去拼命吧。   这一日,风闻潼关城下,唐军暂时守住阵脚,郭子仪不由长舒一口气。当即在节度使府邸召开中上层军官军事会议。   待大小官员到齐。郭子仪清了清嗓子,撸着胡须道:“各位,奉圣谕,我朔方城前几日已经点齐五万军马,调往关中,以图护国之举。现今,朔方大营军马步卒不足两万。昨日又接圣谕,令本节度使择机挥军东进。唉……这一句“择机挥军东进”实在是难啊……”   郭子仪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从朔方东进,进袭安禄山老巢范阳,此乃一招妙棋。可是凭靠咱们手中这些军马,别说是拿下范阳,便是能将陷落的郡县能收了回来,已经算是天大的功劳了。各位,老夫此意,想必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扩充军马。而且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越精越好……诸位都是在朔方镇守多年的朝廷栋梁,对朔方周边甚是熟悉。诸位校官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拿出来?只要能按老夫刚才所说,凡在限期之内,能快招多招军卒者重重有赏!”   郭子仪话音落罢,在场参加会议将官顿时议论纷纷。议了半晌,一名致果校尉起身,对郭子仪行了一礼,道:“禀大人。大人所言属下无不赞同,只是恕卑职斗胆上言。朔方乃是边城,地广人稀,便是仅有的一些平民,也大多为游历商贾居多。往年里一年之内能征召万名军卒,已算是烧了高香了。现今大人欲打算东征,非数万军马不可。如此看来,这么大的缺口,只怕非有三五年时间不能及也。”   此校尉言罢,厅堂之内又一阵议论之声。郭子仪轻叹一口气,心道:“此校尉所言不假。此等事情我岂能不知,当今国事多秋之际,除了自行征兵却无他法。既然朔方附近无兵,便可发动有经验的军官去其他各地征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以重赏求之,料得几月之内也能征召到二、三万军马,如此便是不能成大事,也能暂且用一阵子了。”   他想到此处,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站定,缓缓说道:“李校尉所言颇有道理,只是当今紧急关头,不能坐等军卒自己送上门来。我等必须亲自到朔方周围去征召军士。我等早日征召齐备军卒,便能早一日,与叛贼决死一战,便能早一日救黎民于水火。为此,本将军特事特办,若我朔方军中任何校官,任何士卒无论官职大小。只要能征召来军卒,无论多少论功行赏。具体细则,稍后将会有执事官张榜公布,贴到各军营显眼之处。还望诸位齐心协力,各使神通,早日征齐军士,让我朔方军在此次征讨叛逆的作战中,再立新功!”   郭子仪这一招数,果然有了效果。各位将佐听罢郭子仪这一番话,虽然依然窃窃私语,暗自讨论,但面上已没有了刚才的为难之色。作为军士,能立功的地方就是在战场之上,但在战场之上立功免不了要流血,甚至殉国。但现在只需要征召军士,便可以荣立军功,这等事虽然有些困难,但是比起流血、掉脑袋来却还是稳妥数百倍。军官士卒能有此机会,哪个不开心?   王天龙也身在参加会议的人群中。自从那日他与郭子仪商讨罢为国出力的事情之后,他便被郭子仪安排在郭子仪身边,给他一个随军行走的“参军”的虚衔。   国仇家恨集于一身,因此王天龙干起活来,也很是卖力。潼关吃紧,长安方面也不顾上朔方这头,因此王天龙有大把时间来熟悉军营中的军务。只几日的工夫,他收获颇多。   今日,郭子仪挑头说出征召兵卒一事,让王天龙心中不禁一动。他突然想起了那日他带李婉儿几人来朔方路上碰到的那一伙强贼来。   四龙岗离朔方三百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那贼头目刘大龙原是唐军校尉,只是因为违反军纪,被上司穿了小鞋,这才反了出来,当了山贼。王天龙料想此人本意却也并非愿与大唐为敌,若是他能将刘大龙说服,收了刘大龙手下几千人马,这当属无愧的大功一件啊。到那时,郭子仪肯定会对自己更是高看几眼。自己与李婉儿这婚事嘛,不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王天龙想罢,心里暗自欢笑。他也明白这等收降山贼之事,也是有万般风险的。但为国为己这都是大事一件,他必须舍生一搏。   待会议结束,王天龙随郭子仪出了议事厅,来到书房。   郭子仪走到一把椅子旁边,坐了下来,转眼看着王天龙道:“天龙啊,征召军卒之事,你怎么看啊?”   王天龙本想先提此事,没想到郭子仪却主动过问此事。他心中兀自一热,忙搭话道:“大人提及此事,我觉得大人此法甚是高明,若此无论军卒将官肯定争先恐后为征召之事出谋出力……”   他说到此处,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由咧开嘴笑了笑。   郭子仪见王天龙如此,也笑了笑,撸着胡子道:“怎么?天龙,难道你也想出去走一趟不成?”   王天龙见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挨了片刻说道:“大人真是明察,我正是有此意。上次与大人提过,在来朔方的路上,遇到山贼刘大龙众人拦路。此贼麾下听闻约有三千余人马,若是能将此山贼一举收降。然后再图四龙岗周围方圆百里内的大小山寨。天龙料想少则一月,多则两月,至少可以讨得五千军马。”   “噢!”郭子仪先是一惊,后又喜笑道:“老夫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胆识,好啊!好啊!若真如你所言,这能解决大问题了。”   王天龙见郭子仪如此支持自己,对郭子仪又是一礼,道:“大人如此支持天龙,天龙这心中也是万般欣喜。不过天龙还有一个要求,望大人能恩准。”   郭子仪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王天龙道:“收降山贼,我想问大人请精兵五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郭子仪又撸了撸胡须,微笑的看着王天龙道:“请兵五百啊……”他顿了顿,微微皱了眉头,想了片刻,没答应也没拒绝。   王天龙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阵嘀咕,正当他心怀忐忑之时,却见郭子仪猛一抬头道:“天龙,我给你点精兵一千,再加两员校尉,助你成事!” 第124章 计定四龙岗【1】   王天龙见郭子仪竟然愿意给自己一千精兵附带两名校尉,心中不禁喜出望外。带着郭子仪的这份信任,王天龙第二天一早便辞别小翠与李婉儿,在校军场点齐军马,奔四龙岗而去。   这一日大队人马一路奔波来到离四龙岗五里之地扎下大营。王天龙将随行两位校尉招到大帐之中。   待各自坐定,王天龙对两位校尉行礼说道:“曹校尉、李校尉,两位兄弟一路辛苦了。两位校尉都是郭大人手下的良将,如今随兄弟费劲周折来此地收降山贼,不知道两位兄弟心中可有何良策?”   曹校尉看了看李校尉,又看了看王天龙说道:“天龙兄既然如此看的起我兄弟二人,我就斗胆进言几句。若要收降山贼,就要先给他们一点威慑力,我的意见就是先派信使送一封信上山去。给这帮山贼限定一个日期,若在规定日期内不主动投降,咱们就派大军进剿。只要给这帮山贼一些下马威,然后再施些恩惠,想必能在数日之内便能将这股山贼收服。”   王天龙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了看李校尉,道:“李校尉,你怎么看?”   李校尉咂咂嘴,道:“曹校尉所言有理,我基本赞同。不过这山贼头目乃是唐军校尉出身,想必对行军打仗也是行家。这帮山贼有三千余众,虽然说是一堆草寇,但我军稍有不慎便也可能遭到巨大损失。所以我觉得若要对付这帮山贼还须从长计议,计划周密才是啊。”   王天龙暗忖片刻,说道:“不瞒二位兄弟,对这股贼军,兄弟我倒是曾经与之对阵过。战力确实一般。连那山贼的二当家也是死于兄弟手上。若谈到剿灭,我想凭借咱们这一千精锐军卒绰绰有余了。只是我等现在的目的是收降此股山贼,所以强打硬攻的策略是万万不可的。至于说对话嘛,我军若主动找上门去倒显得咱们太过于廉价。嗯,咱们得想一个妥当的办法,让咱们占据完全得主动才是。”   曹、李二人听罢各自撇了撇嘴巴道:“天龙兄既然如此说,肯定是早有良策了。还请天龙兄细细道来,我兄弟二人洗耳恭听就是了。”   王天龙确实早有主意,只是因为他自己并非军旅中人,怕是驳了两位校尉得脸面,故而这才先问了曹、李两人的意见。现在他二人并无更好得主意,王天龙便能大胆说出自己得想法来了。   待王天龙将自己得想法和盘托出,曹、李二人不约而同得站起身,赞道:“天龙兄果然是高明,难怪郭大人会将此等重要得事情交给天龙兄来办理。我二人一切听天龙兄得安排。”   王天龙听罢曹、李二人得话,满意得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四龙岗得山贼头目刘大龙像往日一样吃完早饭,迈步来到聚义厅。四龙岗大小头目早已经在此等候这位大头领多时了。   刘大龙往头把交椅上一坐,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大声问道:“各位兄弟,最近几日山中可有什么异动啊?”   待刘大龙话落罢,一位小头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刘大龙行了一礼道:“禀报大头领,最近听闻在潼关城,安禄山得叛军与朝廷得官军打得你死我活,很是激烈啊。咱们在长安得探子飞鸽传书来说,长安得富商们都怕贼军攻陷了潼关然后杀进长安城,故而大半富商都蠢蠢欲动。有富商已经卷了家产,奔朔方而来,想必几日后便能到达咱们四龙岗。到那时,咱们这四龙岗可能借这个机会发一笔横财了。哈哈......”   刘大龙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道:“我这四龙岗几千号弟兄,往日里只能过填饱肚子得日子。想不到天助我也,如今赐给咱们如此良机。兄弟们一定要借此良机,发上一笔横财,让山上弟兄们过几日舒坦得日子。”   他话落罢,聚义厅内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可算是天大得好事了,长安的商贾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主儿,随便抓上几个,这几千号人马就能衣食无忧好几年了。   刘大龙一班人,正个个满怀憧憬,突然一个喽啰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跪倒在聚义厅堂中口中惊呼道:"禀告大……大……大当家大事,大事不好了!"   刘大龙正在兴头之上,却不想一番兴致却被这喽啰扫了个干净。他立刻拉下脸,怒道:"他妈的,出了何事,如此大惊小怪的?谁还能在老子这四龙岗闹出什么祸事来?"   喽啰忙接过刘大龙的话音,答道:"禀告大当家,山下来,来了一队官军。这队官军沿途张贴了很多告示。小的头领见这告示上写的都是一些针对咱们山寨兄弟们的混账话,所以这才派小的跑来报于大当家知晓。"   "噢?"刘大龙摸了摸下巴,说道:"官军?这倒是稀奇了,这条道上向来清静,都是咱爷们的天下,怎么会出现官军呢?"他言罢暗自思忖片刻,忙又抬头对那喽啰道:"你可曾见过那告示?速速给老子详细道来。"   喽啰道:"是。那告示上说,即日起若有滋扰沿途商贾者,以谋反罪论处,杀无赦。"   喽啰言罢,聚义厅内顿时议论之音四起。刘大龙也皱眉,心里道:"这他妈见鬼了,线报来说官军与叛军拼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怎么又从半路上杀出一队官军?还专门来管老子的闲事?哼……"   待想罢,他放眼又看了看堂上众人,哈哈大笑道:"各位兄弟,稍安毋躁。以老子看来这帮人不过是官府派来虚张声势的罢了。现在官家忙于平叛,哪里有空理会咱们。再说,咱们山上这几千号弟兄也不是酒囊饭袋。谁敢断了咱们的财路,咱们就断了他生路,怕他什么?"   刘大龙言罢,旁边一个头目站起身道:"大头领所言及是,咱们绿林干的就是这等差事。管他何方神圣,到了咱们地盘上就得听咱们的。这提脑袋的营生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干,若是官家无理,就把这帮他狗日的一起给端了……哈哈,说不定那路过商贾乖乖的就将钱财送上门来,也省了咱兄弟麻烦了。"   刘大龙点点头,又问喽啰道:"这官军大致有多少人马?"   喽啰想了想,抬头道:"小的们仔细沿途查看过,仅两百余人马。"   "噢"刘大龙听闻此言,心放下一半来,看来这官军却是为了虚张声势,安定人心这才派出些人马来的。   他把大手往案几上,猛然一拍道:"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咱的独木桥,弟兄们休要管他们。   抓来商贾,咱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是要紧。" 第125章 计定四龙岗【2】   刘大龙说罢,聚义厅内又是一阵大笑。各头领想来也是,这官军不过数百人,又何必怕他作甚?   待商议完毕,各头领退了出去,各自散去。   刘大龙手下的这帮喽啰,果然未把官军放在眼中,拦路劫财依然如故。   这一日,刘大龙手下。前山头目张小二正领一帮兄弟在前山瞎晃悠。忽见官道之上远远过来几辆马车。   张小二见来了生意,心中暗自高兴,招呼着手下得弟兄一干人等大摇大摆得拦在了道路得中间。   马车行到离张小二近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张小二扬了扬手中得家伙什,把头一抬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嘿,识趣得都给老子滚下来,将值钱得财物都给小爷们留了下来,小爷饶你等一条狗命!”   张小二这话音落罢。让张小二等人感觉到颇为奇怪得是,平素他们干这活计时,那些被劫之人见到他们这般山贼,心惊胆颤唯恐躲避不及。今日这几辆马车却甚是奇怪,不仅不躲还主动迎了上来。现在在张小二面前,那些赶车得车夫也都是毫无恐惧之意。   张小二奇怪归奇怪,只是他们这等山贼都是农民出身,心中没有那许多弯弯绕绕。再加上他们在这一带横行已久,也没有人敢来找他们的麻烦,故而也没多想。只是盼着能将钱财收归囊中,便是大功告成了。   “这是哪里来得野狗,在爷的车前面嚷嚷叫啊?”一个悠悠得声音从马车车厢里面传了出来。   张小二听完这话,心头不由冒出一股怒火起来,心道:“哟呵,今日却还真他妈的奇怪,竟然敢有人在老子面前骂老子。看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给些颜色看看,老子这以后还怎么在这四龙岗立足,还如何在兄弟们面前露脸?”   他想罢,将左右袖挽高高撸起,操起一把鬼头刀,横眉竖目,大手一挥带着四、五个山贼朝着第一辆马车就围了过来。待行至马车前,张小二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几口吐沫,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老子今日倒要看看,谁他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言罢了,用手中得刀将车帘往上一挑,正欲伸手去将刚才得罪自己的人抓了出来狠狠教训一顿。眼前得情景却让他眼睛直愣愣得呆住了。   只见这辆宽大的马车里,满满得挤满得数十个全副武装得甲士。一把明晃晃得长剑,正对着自己。“啊!”张小二惊的叫了起来,“唐兵,快……”他口中的那个跑字还没说出口,便见持剑之人,飞速的将剑锋一偏,从车中跃了出来。张小二只感觉身子被狠狠的重击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随着这一信号,后面四五辆马车也早已经随风而动,同时跃出四五十个全身盔甲的武士出来。张小二的手下,不过是一些打家劫舍的喽啰,如何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竟然都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一柱烟的工夫过了,这场较量便以唐军绝对优势取得了胜利。唐军没损一兵一卒便擒获张小二带手下三十多个山贼。   唐军营地。   王天龙见李校尉押解着三十多名山贼回到营中,心中不由一阵欢喜。在此之前曹校尉也用同样的办法擒获了四十多名山贼。两路人马均大获全胜。见这些山贼进了军营,他冲李校尉使一个眼色。李校尉会意的紧走到了张小二背后,狠起一脚对着张小二猛的踢了过去,口中骂到:“快,快给老子走着,瞎看什么看?”   张小二这倒却是被冤枉了,他这眼睛可只是牢牢的盯着地上,根本没到处张望。这一脚挨罢,心里却被提醒了一般,爬起身来,用眼睛余光四处打探。这处唐军军营却是不是很大,军营中军士看起来也只有二百来人,这与那日刘大龙给他们议事之时说的情况,完全一致。他心道:“他妈的,这打不能白挨,得想个办法逃了出去,将这里的消息传给大当家,哼,咱们山寨几千余人马,若是能暗中偷袭,这二百来人的唐军,就算是神仙也得全部玩完!到时候,老子再报此仇却是不晚。”   这两股山贼被唐军关押在军营旁侧的一处临时搭建的牢房之内。山贼的头目与喽啰被分开看押起来。张小二进了牢房,见牢房里早已经住了一个人。他仔细一看,此人他认识,四龙岗隘口的执事官。此人主要负责四龙岗那边的打家劫舍事宜。   那人见张小二也被押了进来,幸灾乐祸一笑道:“张小二,你他妈怎么也如此倒霉,和老子一起折在这帮唐军手中了啊。”   张小二听这话音,心中暗自不快。因为张小二负责的前山,那可是刘大龙最看重的一块风水宝地。张小二在刘大龙眼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红人。四龙岗这大小数十个头目,对张小二眼红的人比比皆是。张小二平日里在其他头目面前,也是扬威耀武,万般得意。今日却与这四龙岗的小头目关在一起,又听这话中有话自然是万般不爽了。   他脸色微微一红,思忖片刻,轻哼几声,见四下无人,凑到那人耳边,道:“老谷子,你懂个屁。老子这是奉了大当家的指令,前来收集消息的。前几日在聚义厅,大当家让我有机会进入唐军大营中来,探个究竟。然后找个机会将这帮唐军好好的收拾掉。哼,你以为,就凭唐军这点能耐就能将我张小二抓住?”   老谷子眨眨眼,心中虽然将信将疑,但这张小二毕竟是刘大龙的红人。此人有些能耐倒是不假,不然也断然不会取得刘大龙的信任。老谷子“哦”了一声,正待说话,却听见看守的两个唐军,敲击了几下牢笼,嚷道:“哎,哎,吃饭了,吃饭了,赶紧吃饭,明日一早送你们上路。”这两军士说罢,从栅栏的缝隙中放进几个黑乎乎的窝头进来。然后转过身,走了开去。   “明早,上路?”老谷子一听这话,吓的差些瘫软在地。这不就是说要将他们砍了脑袋么?他本是村里的二流子,好吃懒做,这才入了刘大龙的伙,平日里靠拦路讨些生活。不想这几天好日子还没过上,却要身首异处。他这心里如何不害怕?   老谷子抖抖索索的看着张小二,结结巴巴的问道:“张,张,这,这......这如何是好啊?”   张小二心中也是万般害怕,不过到底是刘大龙的红人,胆子自然比老谷子大了许多。他狠狠的压了压心中的忐忑,半天憋出几个字来:“找机会,逃!” 第126章 计定四龙岗【3】   老谷子看了一眼张小二,道:“兄弟,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逃,说的倒是轻巧,咱们被关在这笼子里,怎么逃?”   张小二白了老谷子一眼道:“能让你琢磨的透老子的手法,那老子不跟你混了?老子只问你一句,你想活命不?”   老谷子被张小二唬的一愣楞的,连连点头,道:“这还用多说,肯定想活命啊。傻瓜才没事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张小二轻嗯了一声道:“好,既然你想活命就得听老子的话,待会见机行事。”   两人待在笼子里又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天黑的见不到人影了。张小二这才用手推了推老谷子,道:“把刚才我教给你的那招数使出来,可他妈记得千万别露馅了。”   老谷子点了点头。   又等片刻,两人见一个哨兵手里握了一火把,朝牢笼这边走了过来。张小二脸上露出一片喜色,他早已经掐指算过,这哨兵一柱香左右的工夫就会转过一圈。   张小二朝老谷子使了一个眼色。老谷子会意的,朝着张小二的前胸就是一拳头,嘴上骂骂咧咧道:“他妈的,张小二,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平时里,你欺负老子,老子也就忍了。到现在你仍然欺负老子。眼看没几天活头了,你竟然还抢老子的窝窝头吃,老子,老子和你没完。”   张小二也故意大声道:“谁他妈抢你的窝头了,老子手里的这个窝头分明是老子自己的,你想抢老子的窝头才是吧。”他说完也不甘示弱,猛的蹿了上去,与老谷子“纠缠”在一处。   两人在牢笼里,你来我往斗在一处。这一幕可将巡逻的哨兵吓了一跳:虽然这两人犯都是山贼,难逃一死倒是不假。但若是在自己看守的这段时间内出了意外,他也自是脱不了干系。他想到此处,忙急走三两步,来到牢笼旁边,左右瞧看一番,骂道:“咳,他妈的,你们两人在干什么呢?都他妈死到临头了,还給小爷,没事找事。快,快,都給老子停手,停手!听到了没有”   哨兵大声呵斥完毕,张小二和老谷子却并没有听哨兵的话,罢住手。相反两人的动作幅度更大了,竟然互掐住对方的脖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看上去却似要非你斗个你死我活一般。   “他妈的,都給老子活腻味了是不?”哨兵见两人将自己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心中一阵恼怒。他将手中的火把狠狠往地上一戳,抡起手中的长枪就朝张小二两人捅了过去。他这一着虚张声势,张小二早有计较,因此并未理会,继续与老谷子搅在一处。   “快,快,装死。”张小二见哨兵已经上钩暗暗的对老谷子说道。老谷子会意的“啊”的一声假意大声惨叫,双手一摊,两腿一蹬,头歪向一处。咋一看却似真的死了一般。张小二见老谷子戏演的逼真,忙也喘着粗气,装着恶狠狠的口气道:“哼,老子就是要你死......”   哨兵见状,早已吓的浑身哆嗦。他也顾不得许多,脑子里只是想到若是出了人命,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他急忙忙的掏出腰中得钥匙,开了牢门,奔到张小二的身后,猛的起了一脚冲张小二就踢了过去,嘴中骂道:“他妈的,让你狗日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让老子背黑锅,老子削死你。”   哨兵这一脚,力大脚猛,正中张小二后背。张小二一个翻滚从老谷子的身上滚落了下来。哨兵见张小二被自己一脚踢出去丈余远,心中顿感畅快。他本欲再张口骂上两句出来,岂料他这话还未出口,却见刚才被张小二掐的半死的老谷子突然一跃而起,竟然突然间又生龙活虎起来。   这一突变,将哨兵惊的目瞪口呆,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只感觉脖颈之处被狠狠一击。顿时,他只感觉两眼一阵金花,双腿猛的一软瘫倒在地了。   老谷子又起脚朝哨兵狠狠的踢了一脚,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出来,口中说道:“妈的,知道小爷们的厉害了吧。”他话说完,忙走了两步,伸手拉起张小二继续道:“小张哥,你这计谋真是高啊,哈哈,这小子还真的上了咱们的套了。你暂且等等,先让兄弟给这小子来一个‘咱草除根’。”   张小二伸手拦在老谷子的面前道:“兄弟,咱们现在第一要务是逃离此地。杀了此人,若是被唐军发现,这些官军肯定往死里追咱们。现在听我的,把这官军的手脚捆住,嘴巴封紧,然后你我哥们儿抓紧时间赶紧溜之大吉了。”   老谷子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将那哨兵捆绑了结实,然后跟在张小二身后,悄悄的溜出了牢笼,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张小二等人逃出唐军大营。一个军卒匆匆忙忙的走进王天龙大帐之中,报道:“禀大人,果然如同大人预料,那两人已经逃出军营。”   王天龙哈哈一笑,对同在营帐中的曹、李校尉道:“唉,我刚才还在愁着如何让这两小子逃出去,给那刘大龙通风报信呢。没想到这两小子还算有点脑子。哈哈......”   曹校尉接过话题,道:“王兄,我还有一事不明。便是这两人回道山寨,报信与这刘大龙。王兄又如何能判定刘大龙定会按王兄的意向行动呢?”   王天龙道:“刘大龙此人,我早已经派人去打听过此人的性格脾性。此人也乃义气之徒,想当初这人反出唐营也并非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一个部下。现今我等擒获了他帐下近百人,而且明确明早就要砍了这帮人的脑袋,这刘大龙能不急么?他从唐军反出,了解唐军战力,凭他手下数千人马又如何会将我等区区“两百人马”放于眼里呢?所以我料想今晚,这股山贼不但会敢来劫营,而且领头的肯定非刘大龙莫属!”   李、曹二人听罢王天龙一番话,脸上将信将疑。王天龙虽然是这次领军的“主帅”,但他们都知道王天龙从未有过军营的经历,便是他们二人也不敢能信誓旦旦的说出这番胸有成竹的话来,何况这并无经验的王天龙?   未待两人继续思忖,只见王天龙猛然站起,道:”曹、李二校尉听令,速按既定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曹、李两人,相视片刻,又齐声应道:”是!“然后一前一后,迈步除了营帐而去。 第127章 计定四龙岗【4】   张小二与老谷子逃回山寨之时,刘大龙正准备宽衣就寝。他听的喽啰禀告张小二有急事相告,忙起了身,来到厅堂。   厅堂之上,张小二和老谷子两人灰头土脸的正坐在椅子之上。两人忽见刘大龙走了进来,忙齐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道:“大当家、大当家你一定要为咱们做主啊!”   两人说完涕泪齐下,一副万般冤屈的模样。   刘大龙见两人衣衫褴褛,浑身积满了尘土,又是这种语气。他料知两人肯定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忙走上前两步说道:“兄弟,兄弟慢慢说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这方圆百里之地,还有谁敢动咱四龙岗的人一根汗毛的?说出来,老子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小二哭丧着脸,道:“大当家,欺负兄弟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官军。到现在咱们兄弟伙,还有近百人落在他们手中呢。他们还说,明日一早便要将咱们的兄弟,当作山贼全部砍了脑袋。”   李谷子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大当家,小的在被那官军擒获之时,偷偷听的现在引官军到此的人,正是前几日害死二当家的恶徒。那帮官军还说,此人姓王名天龙,他们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要擒了咱们大当家,灭了咱们四龙岗这般人马呢。”   “什么?竟然有此事?”刘大龙咬着牙齿道:“他妈的,这王天龙何方神圣,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前番害了我兄弟,老子不去找他,他竟然敢主动找上门来。哼,难道觉得咱们四龙岗好欺负不成,便是前来叫阵,只带区区数百军马。他妈的,若今日不杀了这小子,咱们四龙岗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   刘大龙言罢,将大手一挥,狠狠的说道:“来人啊,立刻告知全寨大小头领在聚义厅议事,不得有误。”   四龙岗聚义厅。   厅堂之上,群雄沸腾。众头领听闻现今欺负四龙岗的人马,竟然与谋害二头领的为同一人时,个个都开始咆哮着,要立刻率本部人马去与山下唐军拼个你死我活。   “静一静,静一静。”张小二站在椅子上,大声的说道。此时,这厮已经早已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洗刷干净,因此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狼狈。他话音落罢,厅堂上暂时安静了下来。“兄弟们,这帮狗崽子,竟然敢欺负到咱们家门口来了,咱们的兄弟现在也还在这帮人手中饱受折磨,是条汉子的现在跟我张小二冲下山去,把这帮狗崽子杀个片甲不留去。”   这话音落,厅堂中又是一番沸腾。   刘大龙见各头领激情高涨,心中不由也是一阵暗喜。他明白打仗打的就是士气,既然头领们都如此主动求战,而且又是拿‘为二虎报仇’的这个名头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唐军大营,斩落那王天龙的人头。如此他这个大当家的威望肯定会在这帮山贼中,达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刘大龙想罢,摆了摆手,大厅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他说道:“兄弟们个个都有如此杀贼之人,真乃我四龙岗幸事。老子决定,今夜由老子亲自带队,将这股唐军杀个片甲不留。”   山贼们彻底疯狂了,他们此时感觉去与唐军作战,竟然比打家劫舍来的更兴奋。   待议事结束,刘大龙点齐一千五百名山贼,率领手下几名精干的头领,在张小二和老谷子的引领下,下了山直奔唐营而来。   在离唐营还有一里之地,刘大龙挥军停住脚步。为了谨慎起见,他先派了两名探马前去查看究竟。工夫不大,探马回军禀报,唐军大营一切如常,灯火通明,没有任何防备迹象。   刘大龙听闻如此消息,心中暗自高兴,将手中长枪在空中一挥,道:“兄弟们,待会进了唐营,給老子狠狠的杀,为二寨主报仇啊,冲!”他这一声令下,一千五百名山贼向潮水一般朝唐军大营涌了过去。   待刘大龙的大军来到唐军军营跟前,果然见唐军营中灯火通明,营中处处都能见唐军军士的身影。“杀啊!”刘大龙猛一拍胯下高头大马的屁股,头一个冲进营寨之内。随在其后的山贼也是个个杀劲十足,各举刀枪,见到唐军,挥刀就砍,举枪就捅。   只一会儿的工夫,唐军营中凡能见到影子的唐军,没有一个活口。而且唐军的营帐也被山贼们点燃起来,火光熊熊,浓烟冲天。   “哈哈,痛快啊!”张小二手举一把大砍刀,来到刘大龙身边,道:“大当家,真是痛快啊,咱们这大军一到,便将这股唐军杀的是片甲不留,哈哈。”   刘大龙“嗯”了一声,却没接张小二的话。他毕竟当过校尉,真正的上过战场。他觉得今晚这事有些蹊跷,他们一般人马行事太过于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挡一般。   而且那些倒下的唐军的战力,或许根本称不上有任何战力,充其量和没有使用过刀枪的农夫相似。   他又思忖了片刻,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问道:“我们的兄弟找到了没有?将唐军的兵士伤亡人数清点一下。”   张小二道:“小的来此就是要和大当家禀告此事的,小的和兄弟们将营寨转了个遍却是没有见到咱们兄弟的身影。而且小的也清点了唐军的人数。倒下的唐军,只有不到一百人众。想必是,咱们的兄弟被另外一些唐军移到别处了?”   “移到别处?”刘大龙嘴李咀嚼着这几个字,正要接着问下去。忽见一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刘大龙的马前,惊恐道:“大当家,大当家,大事不好了,唐军营中被杀的唐军不是唐军。这些‘唐军’都是被穿了唐军军服的山寨上的兄弟,咱们杀的都是自己的人啊,大当家!”   “什么?咱们杀的都是自己的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刘大龙听的老谷子这么说话,心中一惊差些没从马上掉落下来。张小二却也是一脸迷茫。正在此时,却听见周围一阵冲天炮起,四周火光大起,无数的声音喊了起来,“活捉刘大龙!活捉刘大龙!” 第128章 计定四龙岗[5]   刘大龙听闻四周杀声四起,顿觉大事不妙。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以为官军只不过是区区数百人而已。自己麾下军马有一千多人,人数上绝对占优,还怕这官军做甚?   刘大龙想到这里,压住内心得慌乱,将手中长枪往唐军营门前一挥,道:“弟兄们,都别慌乱,官军人数不多,都給我稳住阵脚,朝营门处冲啊!”   他这一声顿喝,山贼们也都从慌乱中醒悟了过来,各举刀枪在各自头领得带领下,朝营门处奔了过来。   王天龙站在黑暗处,早将唐军营中发生得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自从张小二逃出军营,从四龙岗到唐军军营沿路都有王天龙的探骑。待刘大龙快到唐军军营时,王天龙命令手下军士将俘虏过来的山贼身上的衣服全部扒个精光,然后趁着天黑,将唐军的衣服扔到牢笼里面。寒冬腊月,山贼身上空无一物,谁能忍受的了。冻了片刻,见有人扔了衣物进来,谁还管的了许多,抢过衣服就往身上套了上去。   当刘大龙人马冲进了唐营,面对一群衣冠不整的唐军,也未加细查,只片刻的工夫便将这一群“唐军”系数斩杀干净。   王天龙见第一步计成,忙又传令全军进行第二步准备。   是时,刘大龙正领着一千多名山贼往营门而来。王天龙将手往空中一举,待刘大龙的军马靠近,他猛然将手一放,口中令道:“放箭!急速射,三阵。”他这话落几百名隐匿在暗处的唐军弓箭手,一齐拉开强弓放箭,然后便听见空中“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王天龙目的是收降这股强匪,因此并未想赶尽杀绝。他手下这弓箭手中的弓箭都是经过改装过的箭,去掉了箭锋处的倒刺,并且将锋利度大大降低。改装过后的箭要不了人命,但是若被箭射中,伤痛感却更会加强烈起来。   这几百名弓箭手都是有经验的精锐之军。他们基本都瞄准着山贼的下半身,待这阵箭雨落罢,冲在前面的山贼只感觉腿部一冷,大部站立不稳,“扑通、扑通”倒下一片来。顿时一片惨叫之音不绝于耳。   “有埋伏!有埋伏!”山贼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再加上这阵阵惨叫之声,后面的山贼哪里还敢继续往前冲。唐军的二阵齐射完毕,山贼早已经又缩回去,再无人敢往外冲了。   刘大龙骑在马上,也被人流卷了回来。他现在却是慌了神。刚才唐军那一阵齐射,凭他感觉至少有五百人的弓箭手埋伏在黑暗之中。根本不是张小二说的二百余人的队伍。若是这样,看四周这阵势,至少有千人以上的唐军在游动。   一瞬间,他心中的优越感猛然被打翻在地。他清楚自己手下这人虽多,但是论装备论战力,与唐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若是以多打少,欺负两百个唐兵还能应付。突然之间冒处数千唐军,这无论如何都是应付不过来的。   “大当家、大当家,这唐军好生厉害,咱们咱们从别的地方溜吧。”刘大龙正心急如焚,却听张小二在自己身边说道。刘大龙转过头,狠狠瞪了张小二一眼,他现在真想拿手中的长枪給这小子来一个窟窿。若不是这小子和老谷子两人胡乱扯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掉以轻心,将数千人马陷于唐军包围之中。但是他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便是杀了张小二却也于事无补。   他长叹一声,道:“别处?现在还有何处可以走?”   张小二抖抖索索道:“大,大当家。小的发现后营人影稀薄,估计唐军在那里可能没有布置军马,咱们,咱们不如从那里突出去吧。”   刘大龙抬头朝后营看去,只见果然如他所说,那是一片平地,根本不可能有人埋伏。周围稀稀落落几个灯火摇曳,看上去确实好像很是安全。他咬咬牙齿又令道:“全部人马,转过身,朝后营突击。”   山贼大众此时早已经被唐军先一阵乱射,吓得魂飞魄散。听刘大龙这一阵令下,哪里还顾得了许多,争先恐后得朝着后营就奔了过去。这趟路走的还算顺当,走了一程确实没有发现唐军的阻挠。   正当刘大龙和一班人马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见跑在前面的山贼惊呼一声,然后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声响。一大堆山贼,如同下饺子一般掉落在一个巨大得深坑之中。   “不好!”刘大龙心中猛然一惊,却见陷坑旁边又起一堆火把。为首一员着校尉官服的唐军军官,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手持一把大刀,断喝道:“呔,对面的贼首刘大龙,识像的速速下马受降,不然定要你碎尸万段。”   刘大龙的额头早已经沁出股股虚汗出来。他见手下人马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折了大半,心中早已经乱了方寸。他猛一扯马缰绳,掉过头,朝旁边的一条小路飞奔过去。   这条小路还算平坦,刘大龙骑在马上,忐忑的行了一程,并未见有人追了过来,心里也慢慢的放了下来。他心中暗忖,便是折了这一干人马,自己在山寨中仍然有两千余人马。若是逃的命回去,召集人马,依靠山寨的险要固守,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又行了一程,他回头见唐军营已经离自己有四五里之遥,这才慢慢将心放了下来,口中狠狠的喘了几口气,道:“他妈的,这帮龟孙子,算你们他妈的狠,让老子今天折在你们手里。你们等着,等老子回了山寨恢复了原气,以后再遇到走这条道的唐军,老子见一个杀一个。绝对他妈的不留。”   他这话音刚落罢,忽然身后猛然又是一阵火起,有人在他身后猛一阵聒噪:“抓刘大龙啊,谁抓住这个匪首重重有赏啊!”   刘大龙被这一阵声音吓的魂飞魄散,狠狠的踢了马肚子一脚。他胯下这匹骏马,猛然加了力气,朝前飞奔而去。还没行得三五丈远,却感觉马身子猛然向前倾斜了过去。这匹骏马一声惨叫,带着刘大龙跌落在地。 第129章 计定四龙岗[6]   王天龙的中军帐内,他和曹、李两位校尉分别入座。一盆盆炭火被人撩起,烧的正旺,中军大帐内万般温暖。   王天龙手一挥,轻声道:“带刘大龙。” “带贼首刘大龙”堂下一个执令官高声喊了一嗓子。未过多时,刘大龙被五花大绑押了近来。“跪下!”执令官高喝一声道。   刘大龙虽然全身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但他将头高高抬起,对王天龙等人一幅视而不见的模样。   “跪下!”执令官又喊了一嗓子,刘大龙依然如故,不理不睬。执令官被刘大龙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起的胡须高高翘起,猛的从旁边看守军士中夺过一把长枪朝着刘大龙的膝盖处,狠狠的敲了下去。   这一棍子下去,打的刘大龙腿一哆嗦,立刻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执事官好似还不解气一般,又走上前对着刘大龙的后背猛起一脚。这一脚踹罢,刘大龙“啊呀”一声,向前跌落,扑倒在地。   营帐内众人见刘大龙如此狼狈,不由都哈哈笑出声来。   这一幕让王天龙始料未及,他没想到这执事官竟然如此凶狠。他忙站起身,狠狠瞪着执事官道:“够了,够了,給我住手,谁让你们如此对待刘寨主的,混账!”执事官见王天龙发了话,自是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忙住了手,站在旁处。   王天龙又挥了挥手,故意言道:“各位,你们可能都还不知道吧,刘寨主以前却是咱们唐军中的一员校尉。算起来,他的官职比在座各位很多人都大的多!咱们唐军中有这样对待校尉大人的么?嗯?”他装模作样的说完,又走到刘大龙旁边,脸上堆笑道:“刘校尉,这帮新兵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来人啊——,給刘校尉上坐儿。”   这话音落罢,早有人端来一个方凳,然后一阵折腾塞在刘大龙的屁股地下。   刘大龙仍将头高高翘起,口中骂骂咧咧道:“哼,他妈的,你们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老子今日落在你们手里,老子心服口服,就他妈少給老子摆迷魂阵了,要杀要剐給老子来个痛快的。老子要是吭上一声,老子就是他妈小娘养的!”   王天龙微微一笑,用手撸了撸胡须道:“刘校尉稍安勿躁嘛,无论怎么说你毕竟曾经是我唐军的一员,是为我大唐留过血汗的。咱们怎么可能杀、刮刘校尉呢。今天请刘校尉来此,其实是有要事和刘校尉商议的。若是刘校尉同意,咱们皆大欢喜。若是刘校尉不同意,这也没什么,咱们肯定是放了刘校尉回去依然做你的山大王。如何?”   刘大龙哼哼几声冷笑,道:“你这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只是别把小爷当傻子耍。你们既然抓了老子还能放老子回去做山大王?当老子三岁孩童不成?”   刘大龙一路骂骂咧咧,王天龙却是一路陪笑,引的在旁边上坐的曹、李校尉一阵怒火。   待刘大龙这话落罢,曹校尉猛一拍椅子,赫然站立道:“他妈的,你这龟孙給你脸你不要脸。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说有事与你商议那是往你脸上贴金。若论了老子的主张,屁话不和你讲,直接将你这龟孙拉了出去,一刀砍了脑袋才算痛快。”   李校尉接过话头,也说道:“就是,你这龟孙虽说也为咱们唐军效过力,但那毕竟是猴年马月的老皇历了。现在你狗日的既然为山贼,咱们就按处置山贼的规矩办理。”说完,他转过身,冲王天龙行了一礼道:“王兄,兄弟我也赞同曹兄的主张,只把这鸟人拉了出去,一刀剁了脑袋,看谁还敢不服?”   王天龙摆摆手,笑了笑,道:“两位兄弟都是为了天龙好,为了唐军好,兄弟这心里清楚。只是我王天龙是念旧情的人,而且我王天龙是绝对说话算话的人。无论如何刘校尉毕竟为大唐出过力嘛!两位贤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你们且先安坐片刻,稍安勿躁啊!”   他说完,左右冲曹、李二位校尉,使了使眼色。   曹、李二位校尉收到王天龙的眼色,又故意装着怒气冲冲的模样,坐了下来。   其实他们三人早在刘大龙背押解进来之前,早已经安排妥当。由王天龙唱红脸,曹、李二人唱白脸,三人一起合力攻下刘大龙的心理防线,让其为唐军效力。之所以王天龙要如此,却是因为,虽然现在王天龙俘获了刘大龙以下近千人马,若是刘大龙执意不与官军合作,而四龙岗的山贼再得到消息,拼死抵抗的话。凭借王天龙手下这点人马,占领四龙岗的山寨,收降刘大龙其余人马无疑一句空话。   王天龙知道,他只有尽力拿下刘大龙,他才能拿下四龙岗,他才能顺利的完成本次出师的使命。   刘大龙听罢王天龙为自己讲了几句贴心的话,不由朝王天龙感激的看了几眼,口气也慢慢缓和了下来,道:“大人有话请讲,本人洗耳恭听就是了。”   王天龙朝刘大龙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本人是奉了郭子仪大帅的命令,前来四龙岗收降你这几千号人马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你们这一千号人马,为什么左右突冲,我们没有下狠手的原因。如今国家危难,刘寨主前番又是唐军校尉,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们郭子仪大帅,有心想让刘寨主,带领麾下人马到他老人家帐下效力,为国出力,为民除害,不知刘寨主意下如何啊?”   “郭子仪?郭大帅?”刘大龙听见王天龙提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猛一咯噔一下。他早在唐军中时,就知道郭子仪的大名。今日不想竟然是郭子仪派人亲自从几百里之外,来此请自己出山的。他心中何尝不知道做山匪从长远来看,根本没有出路。若不是他无路可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一步路的。现在既然郭子仪能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送到自己的面前,让自己清清白白的重新做人,他又如何不心动呢? 第130章 计定四龙岗【7】   【今日四更完毕,累并快乐着】   刘大龙听罢王天龙的话,抬起头道:“你说的话,可都是当真?”   王天龙见刘大龙有了松口的迹象,心中不由一阵暗喜,道:“当然当真,若是我等真的是来剿灭四龙岗众人的,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讲话么?”   刘大龙低下头,思忖了半晌,然后猛的抬起头道:“好吧,既然如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需要我干些什么?”   王天龙道:“将四龙岗剩余的人马拉下山来,明日午时之前,我们还在这里汇合,怎么样?”   “什么?”刘大龙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忙又问了一句道:“你的意思是......难道你们放我回山寨?这,这不是我在做梦吧。”   王天龙哈哈一笑,道:“你没有做梦,就是放你回去。我完全相信刘校尉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刘大龙顿时满怀激动,眼眶积满了泪水,道:“王兄弟既然如此信任我刘大龙,我,我,定当竭尽全力,将我的队伍完完整整的带到此处来。”   王天龙看了看曹、李两位校尉,只见他们脸上也挂着满意的笑容。他缓步走到刘大龙身边,亲手帮刘大龙解开绳索道:“刘校尉赤诚之心,我王天龙早已听说,今晚这一场误会实在是迫不得已,得罪之处还望刘校尉勿要往心里去。”   刘大龙听罢,狠狠的点了点头,却是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王天龙见罢,朝帐外喊道:“来人啊,给刘校尉备马。”   曹、李校尉陪着王天龙来到帐外,目送着刘大龙骑上马绝尘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待刘大龙走的连马蹄声都听不到时,两人齐对王天龙行礼,口中道:“天龙兄果然是带兵奇才,难得郭大帅如此看中你。今晚若不是使了天龙兄的‘空城计’,咱们兄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将这刘大龙擒拿到手呢?”   王天龙嘴角微微一撇道:“曹兄弟,李兄弟你们过奖了,其实今日能获得如此胜利还是仰仗了两位兄弟能征善战的结果。若是换了天龙一人,便是再奇妙的计策也断然无用武之地的。”   曹、李二人见王天龙居功不自傲,也不将功劳全部占为己有,心中也满是欢喜。随后,几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回得帐内各自休息去了。   次日,刘大龙果然没有失言,带着四龙岗剩余两千余人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与王天龙汇合一处。至此王天龙讨伐四龙岗算是获得了圆满的胜利。这次出征,他以自己微小的损失,将四龙岗近四千人马系数收降,让跟他一起来此处的唐军个个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无形之中,他的威望猛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他们都不再觉得这位王大人只是一个受郭子仪器重的花瓶子了。   王天龙收了刘大龙人马,然后又借这股力劲,在四龙岗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地面上来回“清扫”,轮番清理着附近大大小小的山贼窝点。不到月余的光景,他的队伍已经由当初的千余人的队伍,发展到近万人。   朔方城。   王天龙带领着自己麾下的这支近万人的队伍进了城,刚将队伍安顿好,就急匆匆的赶到节度使府邸来向郭子仪报喜来了。这次算不得出征的战斗能取得胜利,对于王天龙来讲,也是万般欣喜得事情。他想告诉郭子仪,自己没有辜负他对自己得一番期望。   他一路飞奔进了节度使府邸,然后直奔郭子仪得书房。   待进了书房,他看见郭子仪正靠在窗口,面朝外,愣着神,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   王天龙见状,心头微微一沉,心道:“难道现在郭大人有什么军务不成,若是这样我来日再来报喜也不迟,现在还是别打扰他老人家了。”他想罢,轻轻向后走了两步,欲退出书房去。   正在这个当口,郭子仪却猛然转过身来,一眼便看见了王天龙,于是便唤了声:“天龙,你,你回来了?”   王天龙见郭子仪看到自己,便不好意思再退出去。他忙收了脚步,先行礼,然后口中说道:“嗯,我回来了,特来拜见郭大人,想将此行战果报于大人知晓的。”   郭子仪听完王天龙此言,紧锁的眉头这才微微解开一角,脸上也分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好好,天龙此次之行肯定是万般辛苦。来,来先坐下,然后再慢慢说于我听。”   待王天龙坐下,缓缓将自己此行的经历一五一十讲诉完毕后。郭子仪如同一个孩童一般,猛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一番,然后亲自给王天龙上了一盏茶水,意味深长的说道:“天龙啊,你干了一件大好事啊。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   王天龙见郭子仪虽然敞开嘴,大声笑了一番,但细看之下,他的眉宇之间仍然隐存着万般的忧虑。他的心里不由也是一紧很想知道这几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待郭子仪笑罢,王天龙小心翼翼的问道:“郭大人,刚才我见你看着窗外出神。难道最近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王天龙这句话一出,让刚才还笑容满面的郭子仪,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一般。他仰头朝天,长叹一声,撸了撸胡须,顿了半晌,这才看着王天龙道:“唉,天龙啊,你不在的这几日朝中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按说和老夫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若为朝廷着想,若为天下苍生着响的话,这事情却如同一条毒蛇,时时刻刻都在吞噬着老夫的心啊!”   “什么事,竟然能让郭大人说出如此凄惨之音的话语出来。”王天龙更是一阵好奇。他假意轻咳一嗓子,压了压内心的紧张,又缓缓说道:“郭大人心系天下,实在让我等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郭大人曾经说过当前最最紧要的事情乃是征兵。难道还有什么比征兵更让郭大人放心不下的事么?”   王天龙不方便直接问,于是动了些小脑筋,绕了一个大圈将这球踢给了郭子仪。   郭子仪听罢王天龙的话,近乎想都未想,轻轻的说道:“封常清、高仙芝已与前几日被圣上下旨处决了!”   待言罢,王天龙清楚的看见,两行晶莹的泪珠从郭子仪的布满沟壑的脸上,滑落开来。 第131章 治军[1]   书房内顿时静了下来。王天龙有心劝慰郭子仪,但是一番话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来。他明白郭子仪现在内心的痛苦,封常清与高仙芝乃是大唐的股肱之臣,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皇帝却毫无道理的将两位良将处死。便是他这个无名小卒也暗自感觉寒心,更不用说身居要职的郭子仪了。   过了良久,郭子仪好似慢慢回过神来。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长叹一口气,对着王天龙说道:“哎,让你看老夫的笑话了。”说罢,他缓缓坐下又好似自言自语道:“如今朝廷内,一无良将,二无精兵。圣上却又偏偏相信他身边的阉党之辈......”   郭子仪话到此处,却停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王天龙将他的话放在嘴巴里仔细咀嚼一番,猛然大悟起来。郭子仪这话却是说自己听的,他王天龙不也是李豫的“监察使”么?郭子仪想要告诉他的是,君臣相疑,才是这场悲剧的根源啊。   王天龙想到这里,忙对郭子仪行一礼道:“郭大人放心,咱们这塞外边城,却无阉党横行。郭大人一心为国为民,赤诚之心苍天可见,谁会丧了良心在背后指三道四呢?”   郭子仪微微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王天龙这一番心意一般,不再提这等茬子。他将话题一转,说到当前练兵之事上。   “天龙啊!此次你可是独占鳌头啊,独自一人竟然给老夫招来如此多军马,实在是大功一件。现今,屋内就我和你爷俩两人,你给老夫透个底,你想要什么奖赏,你尽管提,哈哈。”   王天龙见郭子仪如此夸奖自己,脸色一红,低了头嘿嘿一笑,心道:“哎,你这个糟老头子,还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最想要的不正是李婉儿么,这还用问。当然这个不能和他说,也说不出口啊。大丈夫一世当是戎马疆场,李豫交代的这差事,看来却是不适合我干。不若趁机去军中效力,如此乱世干一番大业出来,将来讨李婉儿进门,却也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他主意打定,轻咳一声,道:“大人问及此事,确实让天龙难以启齿。天龙想过,天龙想在大人军中讨个一官半职,以大人为楷模,为国为民效力最为妥当。”   “好!好啊!哈哈”郭子仪听罢,连连拍掌,胡子翘的老高来,说道:“我早说过,你是个难的的人才。既然你有此意,此次有立下如此功劳,论功行赏那是自然的事情。我军经过这一次的扩军,已经有六万人众,若再加以操练相信过不了几个月就能行出兵讨逆的大事了。”   郭子仪和王天龙正说的正欢,冷不丁有人在外面轻扣木门,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姨丈,婉儿前来拜见!”   郭子仪听到此音,又是呵呵一笑,撸撸长胡须道:“看我这老头子,光顾得和你这小子说闲话了,倒把这最重要得事情和放在脑后了。罪过罪过啊!”他言罢,忙回过头朝门外道:“丫头,你就别行那么多礼节了,快进来吧。”   这话音落,便听见“嘎吱”一声响动,门被推了开来,李婉儿和小翠两人一前一后满带笑容进了门来。两人先给郭子仪行了礼,然后各寻椅凳坐下。李婉儿脸色绯红,朝着郭子仪道:“哎呀,姨丈真是不巧啊,我姐妹原来只是为了和你探讨一些诗文而来,却不知你这里还在与贵客商讨事情呢。”   郭子仪哈哈一笑。他心里焉能不知李婉儿的心思,她这是怪王天龙回了城竟没第一时间去找她呢。他伸手指了指王天龙道:“天龙来老夫这里,是老夫派人去请的,怎么,你小丫头连姨丈的醋也要吃了不成?”他这一句话,说的李婉儿脸色更红了,引的小翠也不好意思起来,也是低着头吃吃的笑着。   待笑了一程,郭子仪起了身,道:“罢了,罢了。姨丈这个孤老头子就不在这里当灯笼了,让贤,让贤。这个书房就让给你们几个活宝吧,哈哈!”他说完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屋子里顿时又静了下来。一个多月的分别,待再相见,这关系好似百般微妙起来。   过了半晌,小翠先开口道:“哎哟,婉儿妹妹,你这把姐姐我拉到这里,难道就是看你们唱大戏的么。前几日,你还和姐姐我说你想这臭小子想的紧,这临了到了紧要关头却怎么一句不吭了呢。哈哈......”   李婉儿听罢这一句戏言,羞的脸色燥红,紧走几步到了小翠身边,嗔怒道:“哎呀,小翠姐,你这尽是胡说。谁说想这臭小子想的紧了,谁来这里是为了寻他了?你且是胡说,看妹子不撕烂你的嘴巴,哼哼......”   小翠假意躲了一番,又和李婉儿闹腾了半晌,这才各自罢手。   小翠边理着自己散乱的发梢,边问着王天龙道:“天龙,这次出去怎么这么久,郭大人那边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王天龙刚立了新功,心里自是得意,他努着嘴角,道:“哎,你们刚才来晚了,你们不知道郭大帅现在对俺王天龙可是器重了。这次出去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带回来近万人马,哼哼,了不起吧。”   李婉儿听他在这里和小翠炫耀,故意讥讽道:“都听说了,都听说了,别吹的神叨叨的。你带回来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江湖浪荡子之辈。怕是上了战场,人家安禄山一个冲锋,你的人估计都跑的没影了吧。”   这一句话引的王天龙面红耳赤,刚才自己的那一点自豪感顿时被这冷水泼的干干净净。他涨红着脸,怒道:“谁,谁说的这些混账话?我看那些人就是妒忌我王天龙的功劳罢了。”   李婉儿看着王天龙认真的模样,和小翠面面相觑,两人捂住嘴巴笑了笑,然后道:“还谁说的呢?刚才我和小翠姐姐来书房的路上,碰到负责城安的梁校尉,人家告诉咱姐妹俩的。人家说你带回来的那些宝贝爷,刚进咱朔方城还没几个时辰,就在街上闹出好几起事情出来。人家刚才正急着找你呢。哼,要不是咱姐妹好心给你挡了回去,看你刚才在姨丈面前如何丢脸了。”   王天龙听罢,将拳头朝桌面上狠狠的砸了下去,站起身,嘴巴里半晌挤出几个字来:“岂有此理!” 第132章 治军【2】   王天龙召回的这帮山贼,大多散漫习惯了。他们平日里打杀抢掠无恶不作。在他们的意识中,只要看中的只管拿来就是了,哪里还顾得许多。从深山老林来到这朔方城的花花世界里,更是眼花缭乱,乱了心智,一时手痒作出不规矩的事来,便是不奇怪了。   一天之内,朔方城里如同炸了窝棚一般,一连发生十几起抢掠老百姓的事件。行事之人,都出自王天龙召回的那些山匪之中。   王天龙听了李婉儿这番话,心里猛自咯噔一下。他心中此时万般懊悔,千算万算却把这些人山贼的本性给忘在脑后了。想到此,他感到事情已是万般严重,忙起了身与李婉儿和小翠道了别,出了书房,欲赶往大营之中。   刚走到节度使府门口,却见一军卒慌慌张张的往府里奔,差些与王天龙撞了个满怀。王天龙收了脚步,细看之下,才发现此人乃是营中的传令兵。   传令兵看到王天龙,也停了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长喘一口气,道:“王、王大人,大事,大事不好了。刘大龙的人与城防的人打起来了,折了六个。刘大龙正纠集人马要去血洗城防衙门呢。曹大人正率几百兵丁与刘大龙对峙,特让小的跑来报信。您,您快过去看看吧,怕是晚了,两帮人马就要干起来了。”   王天龙听闻此言,脑袋如同猛的中了一记闷棍,忙骑上马,狠狠的一拉缰绳,赶着胯下骏马向军营处飞驰而去。   待他到了营中,只见大营之中早已乱做一团。一方是曹、李校尉领着麾下人马守在营门口,一方是刘大龙带着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手持兵器欲带人往外冲,看样子确实如同传令兵所说,是去要找人报仇一般。   马一到军营门口,还未停稳,王天龙猛的一跃,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停手、停手,都停手!都不准乱动!”王天龙边扯着嗓子喊,边疾步跑进了军营。   曹、李校尉听着声音,忙回了头。两人见是王天龙,脸上不由都是一阵大喜,若同见了救星一般,不约而同的对王天龙行了一礼道:“天龙兄,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帮贼人死性不改,他们的人道街上酒肆喝了酒不给钱,还将人家老板打了。人被城防的军士抓进牢房,这帮人不服气,还想纠集人马去城防要人。更是扬言若是不交人,他们要血洗城防衙门。我们两兄弟,怕出了乱子,这才纠集手下军卒将这帮混账的玩意堵在此处,专请天龙兄来定夺。”   王天龙回了一礼,感激的说道:“有劳二位兄弟了,若不是二位兄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言罢,他转过身迈步向前走了一程,来到对峙双方的正中央站定。   刘大龙见王天龙到了现场,忙将手往空中一挥。他手下的旧部人马见状,都收了手中的兵器,往后退了几步。   王天龙微微一笑,冲刘大龙行了一礼道:“刘校尉,怎么,你刚到朔方还不到一日,便想推翻那日你的誓言,欲与唐军再次为敌不成?”   刘大龙先见王天龙对自己行礼,后又听他这话中有话,不由楞了片刻。待回味过来,这才明白这是王天龙的先礼后兵之意。他忙也还了一礼,对王天龙诉说起了委屈:“王大人言重了,兄弟虽然不敢自诩为谦谦君子。但是本人说出的话,自然也是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既然我率领手下人马归附了唐军,自然不会再与唐军为敌。只是今日那些城防的军卒捆绑我兄弟在先,我兄弟与他们理论,他们竟然动了刀枪将我旧部打死了四人,这明显就是欺负人。若是不平复了这口恶气,咱们兄弟以后还如何跟着唐军出生入死去?”   未等王天龙搭话,曹校尉缓步走到王天龙身边,附耳道:“天龙兄,却是这刘大龙手下张小二先领着十几个山贼,去城中酒肆喝酒。待喝罢不想付钱就大摇大摆的想开溜,然后与酒肆老板起了争执。这伙人蛮不讲理,还将酒肆老板打伤。刚好碰上城防的人巡逻到此,人家还未问上几句,这伙山贼竟然趁着酒劲破口大骂不说,两语不和,竟是先动了刀枪。只是这伙贼人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强,两方斗狠,这才被城防的人打折了四人,其余闹事的人也都被抓了去。”   王天龙听罢,狠狠的咬了咬牙齿。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乌合之众了。李婉儿说的没错,若是这样的队伍上了战场,别说能杀敌,不叛变就算是不错了。想到此处,他心中一阵疼痛。他看了看刘大龙的一班人马,又看了看曹、李手下的唐军。双方剑拔弩张,若一不小心发生火并,事情就无法挽救了。他想发火,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发火,相反却要笑,要稳住刘大龙一伙人,待时机成熟了再对闹事之人施以严惩。   “哈哈......”王天龙抬头向天,大笑了一番。这阵笑容让曹、李校尉和刘大龙都摸不着头脑。待他笑罢,王天龙突然转过身来,冲曹、李二人怒道:“曹校尉、李校尉你二人可知罪?”   王天龙这一言出,让曹、李二人瞪大了眼睛,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明明是这贼人闹事在先,自己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怎么又变成有罪了呢?   “王......王,这,这话如何说起......”曹、李二人气的浑身哆嗦,嘴上说不出话来。   王天龙拉了脸,轻哼一声道:“唐军军规第二十五条,你二人可还记得?军营出先异动,你二人不事先禀报上司,却敢私自自作主张,调动本部军马,差些谅成火并大事,你们敢说你们没有罪过?”   曹、李二人闻听王天龙此话彻底傻掉了。唐军军规,他们两人自从入伍第一天可能翻过,到后面谁还记得那玩意。如今王天龙提及此事,横竖都是不知道,看来这罪过却肯定是落下了。   还没等二人缓过神来,却听王天龙高喝一声:“来人啊,将曹、李二校尉拖下去,重责二十军棍!” 第133章 治军【3】   曹、李二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事会与自己也能扯上几分瓜葛。   待王天龙话音落,早有人冲了上来将曹、李二人拉到旁处,褪下下衣裤,“劈劈啪啪”好一阵痛扁。   刘大龙站在旁边,见王天龙将曹、李二人责了军棍,虽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心里却是好一阵高兴。他觉得王天龙心里是向着他四龙岗的人马的。   王天龙冷眼站在旁边看着曹、李二人被责罚军棍一言不发,待军棍打完。他又抬眼盯着刘大龙从上到下打量起来。   这一着出乎刘大龙的意料之外。王天龙这一阵眼光看的他浑身上下直发毛躁。他料知事情多有蹊跷,便装模作样的轻嗯了两声,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大人,那个......那个,若是没咱们兄弟伙的事了,咱们这一行人马就......就不讨扰王大人了。咱们先去城防衙门将咱们的兄弟接......了出来。”   王天龙冷冷一笑,道:“刘兄慌什么?你的人在唐军手中,无非也就是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不会出多大的事情。咱们兄弟之间,却是先有一笔账要算算,待算了清楚你再去也不迟啊。”   刘大龙听闻此言,心中一惊。他不明白这王天龙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他和这王天龙又无钱财来往何来的算账之说?在他愣神的当口,听闻王天龙喝道:“刘大龙,你身为唐军校尉,纵容部下在朔方城内行凶滋事,扰乱地方治安。唐军军规你应该都知晓罢,知法犯法,纵容部下,罪加一等。来人啊,将刘大龙拖下去,军法从事。”   刘大龙和他手下一班人马听了此言,都傻了眼了。刚才还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呢,不想这王天龙口气一转,矛头直指向自己了。他心中不由一阵怒火,也猛然高喝道:“我他妈看谁敢动老子试试?”他这话音落罢。他手下的军卒各举刀枪,又都围在了刘大龙的周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刘大龙眨巴眨巴眼睛,撇了撇嘴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王大人,难道你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成。老子和弟兄们从几百里地来这朔方城与你卖命,难道就是来喝西北风的?不错,今日是我让部下去朔方城里寻乐子的,这又怎么了?难道老子们要跟你们去杀叛逆,连一顿酒水都喝不得么?你他妈还想动老子,你来动一个试试? 看看老子这手下的这些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王天龙看刘大龙一脸嚣张的模样,心中怒火直往上撞,“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看明白了,刘大龙是这伙人的害群之马。若留得此人在,他手下这近四千人马便是一颗随时爆炸的炮仗,随时都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伤害。他又看了刘大龙片刻,一阵杀意涌上了王天龙的心头。   “哈哈......”王天龙仰天大笑,道:“刘兄弟,稍安勿躁嘛。治理军务贵在一个‘严’字,怎么曹、李校尉为了这么丁点事情,无端的便挨了二十军棍。你这纵容部下滋事,便能说了便能了了?都是兄弟嘛,还望给兄弟几分薄面。不然以后兄弟在军中却是如何做人对不对?”   刘大龙见王天龙的语气软了下来,又哼了一声,道:“天龙兄,却不是在下不给你面子。想我刘大龙在四龙岗说一不二,谁敢不从。怎么?现在咱们兄弟来跟你自讨苦吃,难道还要挨几顿鞭子不成?这亏啊,咱可吃不起。你若真要按那什么条例打在下的军棍,老子立刻带着队伍出城,再回四龙岗。您王大人的饭咱吃不起,咱不吃了行不?”   王天龙见自己的软话被刘大龙堵的死死的,心中更是生出一股暴戾之气。在这股气劲的促使下,他心中的那股杀意却是更加浓厚起来。   “刘兄弟,这么说来,你确实也与唐军顽抗到底了?”王天龙冷冷的说道:“我劝你可是要好好思量清楚,这里可是唐军的地盘,你难道就不怕么?”   刘大龙听罢,哈哈大笑道:“怕?我刘大龙自达娘胎出来何曾知道这个‘怕’字是如何写的?唐军大营又如何,大不了老子玩个鱼死网破,难道咱们四龙岗的弟兄还怕不成?哼......别说咱看不起你王天龙。那一日若不是你这货,使奸耍滑,再恰逢老子又大意了,你们能赢的了老子?若是一对一......”   刘大龙越说越是激昂,越说越是没谱。他原意也只是想与这王天龙吹吹大牛,想从气势上压住王天龙。他也不是傻子,这是人家的地盘,万一真动起家伙,他这脑袋第一个就得被砍了。   “若是一对一又是如何?”王天龙听见刘大龙话中有一分破绽,心里料定他和刘大龙之间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了。他决定利用刘大龙这句话的破绽,激刘大龙与自己以死相博,只有这样才能即防止动乱,又能趁机将刘大龙除掉。   刘大龙听了王天龙这一句话,果然中计。他也不甘示弱的说道:“呵,怎么你说这话,难道还以为我刘大龙会怕你不成?若是一对一你说如何就如何?”   “好,各位兄弟,那日果然如同刘校尉所说,在下并未与刘校尉有一对一 的对阵机会。古话说的好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今日虽说在咱唐军的地盘上,我王天龙自作主张,就再斗胆与刘校尉一对一的决胜负。若是我输了,刘校尉及其部属人马是去是留悉听尊便。若是天龙侥幸赢了,希望刘校尉,能给天龙几分薄面,让天龙执行军法,打上二十军棍。刘校尉,你看如何呢?”   刘大龙听罢,左右看了看,数千双眼神都紧紧的盯着自己。他心中暗自思忖道:“哼,老子戎马十几年,自然不会怕这毛还未长齐的娃娃。他说的这笔账,细细听来,老子都不算吃亏。赢了,咱兄弟们就走,输了,也不过是二十军棍而已。待过了这一关,老子再找个机会给他还回来,却也是不晚。对,就按他说的办。”   他想罢,头一扬道:“空口无凭,签字画押,还有在场的兄弟们做个见证。”   王天龙嘴角轻扬,微微笑道:“好。” 第134章 治军【4】   刘大龙和王天龙两人签字画押之后,又各自领了兵器来到校军场。   两人要决斗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顷刻之间在整个军营里都传遍了。军卒们都赶来看稀奇,一会儿的工夫将校军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天龙斜眼看了看周围的军卒。他心里明白今天必须要下狠手将刘大龙毙杀于自己的跟前。只有如此,刘大龙手下的近四千人马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乖乖的听自己的指挥。   “刘校尉,请了!”王天龙双手对着刘大龙行了一礼。刘大龙没有搭话,只是狠狠的瞪了王天龙一眼,而后猛一抖手中的大刀,脚下加力,朝王天龙奔了过来。待到了王天龙近前,刘大龙将手中大刀冲着王天龙就劈了下去。王天龙早看清刀的来路。他飞身往旁边一闪,然后双手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朝刘大龙的腋下斜刺过来。   这一招之下,既躲开了刘大龙的杀招,又将刘大龙陷于被动之中。刘大龙见状,不敢怠慢,手腕一抖,将刀横拉过来,来挡王天龙手中的长枪。霎那间,只见刀、枪相互交在一处,‘当啷啷’几声响,震的在场众人耳膜“嗡嗡”着响。   王天龙见自己长枪攻势被刘大龙用刀卸了个干净,忙使力往回一抽,将长枪抽到怀中,转入守势。   刘大龙先发制人未见成效,心中万般懊恼。他早料想自己无论胜负均是占了便宜,故而心中根本没把眼前的王天龙放在眼里。他双腕使力,抽回大刀,先是从上而下斜劈一招。待刀行到半途又改劈为刺朝着王天龙的腰间横扫过来。这一来一往,甚至刁钻狠毒。王天龙移步朝旁边一闪,躲过了刘大龙的斜劈,却不提防刘大龙斜劈之后还能横扫过来。   待他发觉不对,却是为时已晚,只听“扑哧”一声响过。王天龙只觉得大腿一麻,一股鲜血立刻从右大腿上喷涌而出。   “王大人,小心!”如此惊险之下,校场之上,唐军军卒无不为王天龙失声惊呼起来。   四龙岗的军卒们见刘大龙第一阵取得了先机,也不失时机的为他喝起彩来。刘大龙听着这喝彩之音,心中洋洋得意起来。   王天龙将眉头紧锁,大喝一声,挺了枪尖朝刘大龙刺来。他这一番拼斗却是使出了九分力气。刘大龙先胜一局,便是没再将这王天龙放在眼里。这一枪刺来,他也只是随便一挡,想隔开了事。他想的是,若能将这一枪隔开,然后再挥刀紧逼几步,定能将王天龙手中的长枪逼的脱手。若是如此,他便胜局已定。   岂料,王天龙这一刺却是虚招,枪到半途却又缩了回去。刘大龙只感觉手中的这刀隔了一个空,待想再回手却为时已晚。王天龙将那抽回的长枪朝着刘大龙留下的空档刺了过来,只是一瞬之间,他便连续刺出数枪,每一枪都是又急又快。刘大龙瞪大眼睛,只见眼前黑影一晃,耳听“扑、扑、扑”数声响过,数股血柱如同溪流一般从他的胸膛中喷涌而出。   “扑通”一声响,刘大龙宛如一棵被伐倒的树木,苍然倒地,一命归西。   校场上顿时静了下来,除了王天龙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过了片刻,缓过劲的四龙岗的军卒中,有人喊道:“大当家死了,咱们要为大当家报仇啊!为大当家报仇啊!”   随着这声喊叫,数千四龙岗军卒,各举手中兵器缓缓的朝唐军围了过来。四龙岗军卒人多,唐军人寡,若是火并起来,唐军注定要吃大亏。王天龙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先猛一挥手,示意唐军后退,而后一人挺长枪迎着四龙岗的军卒走上前去。   “各位兄弟,我和刘校尉先有契约,生死由命,概不负责。现如今刀枪无眼,刘校尉折了性命,只能怪他自己薄命,与我无关,与各位兄弟更没有关系。刘校尉是条汉子,他说的话一言九鼎,兄弟我信的过他,故而才有这场生死之斗。若是你们想借机闹事,我想刘校尉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感到羞耻吧。再则,我与他之间的争斗只是私人之间的恩怨,现在已经结束。若谁要借机闹事,先看我手中的长枪和我身后数万唐军兄弟答应不答应!”   他言罢,将手中长枪猛然一挺,巍然挺立,然后又一挥手。早有唐军校官指挥营中唐军,拉弓待箭,严阵以待。   四龙岗的军卒虽然人多,但此时却是群龙无首,大多数人却是没了主张。   王天龙看出大多数人左右犹豫,忙又上前几步,大声喝道:“凡是放下手中兵器,自动回营者,一概不追求责任。若是执迷不悟,继续与唐军对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他背后的数百名唐军军卒也齐声喊了起来,一时间声音震天动地,惊人魂魄。   王天龙早在和刘大龙签写文书的当口,便已密令几十名唐军军卒,趁乱混入四龙岗军卒之中。此时,这几十人众见时机已到。各自边丢了手中的兵器,边疾步后退,口中喊道:“投降了,我们投降了!我们真的投降了!”   数千四龙岗军卒中,大部已经人心浮动,见有人带了头,这些人也顾不得许多,也跟着扔了手中的兵器,退回营中。一会儿的工夫,数千人的队伍只剩下数十人还站在原地。   王天龙一枪刺死刘大龙,此时他心中的杀气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加浓厚起来。他心道:“这帮山贼土匪,一帮乌合之众,若是不杀一儆百,不知道以后还会闹出什么祸事出来。杀!杀!杀!”   他的脑袋中最后一连显现十几个“杀”意出来。王天龙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举起了双手,然后猛然一放,数百支利箭从唐军军卒手中赫然而发。顷刻之间,这最后还在犹豫的四龙岗军卒,便是连喊都未喊一声,便都倒在血泼之中了。 第135章 哥舒翰的诡计   朔方城里一场风波就这样被王天龙铁一般的手腕平息了。张小二、老谷子以及原四龙岗带头闹事的头领一个未留,全部死于王天龙的刀下。此事,后经多人相传,最后到了郭子仪的耳朵里,他惊诧了半晌,而后只是微微撸了撸胡须,轻声言了一句话,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北边朔方城里闹的翻天覆地,长安城外的潼关也万般不安稳。   时间进入公元756年1月,此时安禄山已在洛阳称大燕皇帝。封常清、高仙芝业已由于宦官的谗言身首异处。现在,潼关城的元帅乃是大唐名将哥舒翰。   哥舒翰此人,在大唐帝国内,名气更是在封常清和高仙芝之上。但此时的哥舒翰年事已高,身弱多病。面对潼关这个烂摊子他本人也是多次推搪。只是此时朝堂之上已经无将可用,唐皇李隆基百般威逼利诱,这才请得这位老将出山来。   潼关城里,哥舒翰正躺在卧榻之上。忽听房门口一个声音传了进来:“禀大帅,王思礼将军求见。”   “哦,”哥舒翰轻轻叹了一声,而后大声回道:“有请!”   待哥舒翰话音落罢,时间不大,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位身着精盔亮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来人进得屋内,将房门返身关好,而后紧走几步到了哥舒翰得近前,先行一礼,而后道:“属将王思礼参见大元帅!”   哥舒翰微微一笑,起了身,走了几步,说道:“哎呀,思礼啊,这里又没有外人,起来,起来。何须如此客气,快,上坐。”   主帅如此热情,惹的王思礼也不好意思起来。他陪着哥舒翰笑了笑,起了身,又行一礼道:“哥大帅深夜召卑职前来,不知却为何事?”   哥舒翰撸了撸胡须,道:“思礼啊,近几日军务上可还顺心?”   “回大帅的话,卑职承蒙大帅厚爱,自从管理骑兵军务以来,自是不敢懈怠。军务上,卑职不敢自夸,麾下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只待与叛军一战呢?”   哥舒翰听罢,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又说道:“嗯,如此一来,甚好啊!不过,老夫听说你与步兵统领李承光好像有些矛盾是不是啊?”   王思礼听罢,猛自一愣。他与李承光确实在军务上有些不和。只是他不知道今日哥舒翰深夜召他来此询问此事,却是何意?因此一时语塞,脸上涨得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哈哈......”哥舒翰抚着胡须大笑,“思礼啊,不必如此拘谨,老夫只是随便问问。行军打仗嘛,将军之间有些矛盾是正常的。你和李承光同为老夫手下的两员虎将,同为朝廷效力,有些事能磨合就尽量磨合一些嘛!如今国家困难之际,咱们内部再生间隙,却是于国家社稷万般不利得事情啊。”   王思礼忙行礼,说道:“大帅所言极是,卑职一定遵从大帅教诲,从此以后与李将军在军务之上多多沟通,避免激化的事情再次发生。”   哥舒翰道:“如此,甚好。思礼啊,今日老夫叫你过来,还又一件事情想问你。老夫听说你与安禄山的族弟安思顺曾经有过一些不快,可有此事?”   王思礼又是一愣,心道:“哥大帅今日甚是奇怪,前番问及军务之事,我还能想的明白。现在却突然提起我与安思顺得事情出来。这却是何意?不过,我久闻哥大帅与安禄山之间如同水火,常言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安禄山起兵谋反,安思顺这匹夫却暗自留了一手,先于皇上举报安禄山造反。现今,不但没有被处罚,反而受了封赏,难道哥大帅现在想找这安思顺的麻烦不成?嗯,若是如此甚好,老子当年受了这安思顺老匹夫的气,今日也可以一同出了。”   他想罢,忙道:“大帅明鉴,卑职与安思顺那厮确实有些过节。那年,卑职与他同在军中。这厮丈着有安禄山撑腰,在主帅面前百般诋毁卑职。最后卑职不但被打了五十军棍,还降级使用。此番郁恨藏于卑职心中多年,卑职只盼有一天能亲手活扒了这番厮的狗皮。无奈,这厮不知道使了何等妖术,如今他兄安禄山造反,这厮反而升了官位。让卑职更是满腔积郁啊!”   “呵呵......”哥舒翰笑笑,道:“如此甚好,这厮一向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便是老夫对这番狗也是恨之入骨。无奈,此前,皇上一向宠幸安家众臣,咱们拿这帮番狗却是无法,而今他不降反升,老夫和你一样,心中暗积无限得郁气。既然咱们有了共同的死对头,老夫如今倒是有一计能将这番狗死无葬身之地,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试试啊?”   哥舒翰此言一出,王思礼心中算是有了底了。他没想到竟然有此等好事,若帮了哥舒翰办了差事,一是报了自己多年来的仇恨,二是从此便成了哥舒翰的心腹之人,这往后的高官厚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思礼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倒在哥舒翰的面前道:“卑职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但请大帅吩咐。”   “好!”哥舒翰胡子翘的老高,“老夫没想到王将军也是如此有魄力之人,不过老夫把所有话说在前面。安思顺这番厮,除了安禄山这个后台之外,与国相杨国忠的关系也甚是密切。咱们如今要动他,换而言之就是要与杨国忠发生冲突,你可先想好喽。此番,若能成事倒算是为民除害,若是阴沟里翻了船来,可是后患无穷啊。”   王思礼心中又是一咯噔,“刚才已经答应大帅一起除掉安思顺,到现在便是想退也没有办法了。若是现在不答应,恐怕今日连这个帅府都走不出去。再说,现在哥大帅手握二十万重兵,权倾一时,别说杨国忠,便是当今圣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我跟着他做这等事,既能报仇,也能升官发财何乐不为。退一万步来说,若感觉事情不对,老子大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如今乱世,还怕他杨国忠来抓我不成?”   “卑职愿为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思礼衡量了几番,终于再拜。   哥舒翰听着王思礼的此番言语,脸上又露出满意的笑容出来。 第136章 杨国忠的对策   哥舒翰与王思礼定下密谋,让人伪造了一封安禄山写给安思顺的信。在信中,“安禄山”让安思顺密作内应,并扬言攻下潼关,拿下长安指日可待……送信人拿着这封密信“碰巧”又被王思礼的部将在潼关城门口抓了个正着。   “密信”立刻被送往长安。人证、物证俱在,刚刚受了圣上封赏的安思顺百口无辩,一口大大的“黑锅”由此便背了个结结实实。唐皇李隆基龙颜大怒,安思顺和弟弟安元贞都被朝廷处死,其家属也被流放千里到到了岭南荒芜之地。   庙堂之内,再次被震动了。数月之内,封常清、高仙芝、安思顺,这些权倾一时的股肱之臣相续掉了脑袋,这让朝廷内大小官员人人自危。他们都明白,当朝为官,谁人背后没有几个“仇家”,万一哪天哪个“仇家”高兴了再来几封匿名的信札,说不准安思顺就是他们的下场。   安思顺被斩首,贵为宰相的杨国忠这些日子,也感觉脊背后冷飕飕的,颇为不自在。   这一晚,宰相府邸书房内。杨国忠与心腹杜乾运正相约商量对策。   杨国忠长吁一声,紧皱眉头道:“乾运啊,当今形势对咱们非常不利啊,你可有什么见解?”   杜乾运讨好一笑,道:“宰辅大人,此话如何谈起?当今朝廷,君臣都唯宰辅大人马首是瞻,何来不利之说啊。”   杨国忠听罢,狠狠的瞪了杜乾运一眼,吓的杜乾运忙收了笑容低下头去,“糊涂!我看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一堆草料,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你难道看不出来么?哥舒翰明里是拿安顺思开刀,背地里针对的却是老夫。唉......一封造假的书信,便能让一位满是功勋的老臣身首异处,万一他再来造几封书信,你、我的人头还能保的住?”   杜乾运愣了愣,挠了挠脑袋道:“宰辅大人此话怎讲?难道圣上收到的书信乃是哥舒翰伪造的?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他哥舒翰难道有一万个胆子,竟然敢欺骗圣上,他不怕灭九族么?”   “要不怎么说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草料呢!”杨国忠又将眼睛一瞪,胡子气的直撅,“你不想想,现在谁执掌兵权?哥舒翰手中现在可是有二十万军马啊。现在谁是皇帝?他哥舒翰就是皇帝!怎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万一哥舒翰看你我不顺眼,他要再学安禄山那一招,行勤王之举,你说皇帝是杀他呢,还是要了咱们两人的脑袋?”   杜乾运听闻杨国忠此言,额头立刻沁出串串汗渍,结结巴巴的道:“宰......辅大人,果然有如此,如此严重么?我与,与那老匹夫还......还有那么一些不对付呢,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国忠看了杜乾运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唉,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啊。谁能想到哥舒翰如今却是操纵大唐江山命运的关键人物呢?若知道如此,老夫还不如派你去潼关了。”   杜乾运抖抖索索,只是一个劲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渍,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国忠见他怕成如此模样,又气又恨,鼻息轻哼了一声,骂道:“看你这点出息......如何成得大事?”他言罢顿了顿又撸了撸胡须,“你也不必怕成如此这般熊样,老夫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现在的天下还是李家的天下嘛!再说那哥舒翰的家眷老小都还在长安,谅他暂时还没这个胆子来行不轨之事。”   杜乾运长吁一口气,心道:“你这老儿,没事胡乱聒噪什么,吓的老子十魂掉了八魂。看来不能和这老小子绕弯子了,若不然他待会再给老子来几个惊吓,今天估计就要折在这里了。”   他想罢,抬手言道:“宰辅大人高瞻远瞩,杜乾运全凭宰辅大人一句话。唯宰辅大人马首是瞻。”   杨国忠点了点头,“嗯......前几日在潼关的内线来报说,那哥舒翰与王思礼曾密谋欲借‘安禄山’起兵之机,欲找老夫的麻烦。好在最后哥舒翰顾及老夫的权势,最后作罢。这事虽了,但你我可不能掉以轻心。咱们手中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兵马,已备不时之需。”   “宰辅大人,此话虽然好讲,但圣上现在疑心甚重,朝廷内部又甚是空虚,咱们从哪里能拨来军马呢?”   杨国忠抚了抚胡须,点了点头,笑道:“哼,这个,老夫自然早有安排。不过这些军马老夫准备来交给你来把持,怎么样?你能否担当此大任?”   杜乾运听罢,愣了愣,忙又点点头,道:“卑职定当誓死效命,万死不辞。”   “嗯,如此孺子可教也!”杨国忠又抚了抚胡须道。   待杨国忠话罢了,杜乾运又问道:“宰辅大人,恕小的多嘴了。不知道宰辅大人能交给小的多少军马?”   杨国忠转过头,道:“你无端问这个干什么?”   杜乾运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道:"卑职只是在想,那哥舒翰有二十万军马,咱们手中的军卒若是太少,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   杨国忠哈哈一笑,道:“你说你这脑子,咱们又不是要行军打仗去与安禄山拼命,要那许多军马干什么?现今,这军权对于主帅来讲是福也是祸啊。那封常清、高仙芝哪个不是手握重兵,结果了,只一道圣旨下还不是身首异处。咱们现在求的是自保。手中的军马不需要打的过他哥舒翰,只需要能威震庙堂就可以了。”   杜乾运听罢,脸上挤出笑来,说道:“宰辅大人不愧为深谋远虑,卑职佩服的简直是五体投地。不知宰辅大人有何妙计,卑职愿闻其祥。”   杨国忠附下身,低声道:“我明日会禀奏圣上,借京城需维护治安之机,招募士卒。人数大致在两万人上下。而后,这些军卒交给你日夜操练,然后屯军灞上。如此咱们名义上可以外御外敌、内理内乱。谅他哥舒翰也无话可说。有了这些军马在手,咱们至少可以高枕无忧了。万一朝廷内部有了风吹草动,不等他哥舒翰来,咱们先行“勤王”之举。”   杨国忠一席话,杜乾运听的甚是明白,眯着双眼,连连点头。 第137章 将相斗【1】   杨国忠上奏朝廷建立所谓的“禁卫军”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到了潼关。哥舒翰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杨国忠这支所谓的“禁卫军”却是给自己准备的一剂眼药。他还听说杨国忠要将这支所谓的“禁卫军”屯兵灞上。若真是如此,哥舒翰前有安禄山的十几万人马,后有杨国忠的几万“禁卫军”。他哥舒翰就好比一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手握重兵的哥舒翰,是万万不愿意做这只受气的老鼠的。他得到消息当即将行军司马田良丘、属将王思礼、李承光及心腹将官人等召至元帅府邸商讨对策。   待众人都到齐,哥舒翰轻咳两声,说道:“今天老夫将各位将官召至帐前,却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大家商议。”   众人见哥舒翰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每个人都在心中猜想肯定是朝中又发生了大事情,不由面面相觑起来,都不敢接话。   半晌过后,大家都将眼光投向行军司马田良丘。在座的除了哥舒翰,属他官职最大,大家都希望他能先开腔。   田良丘被左右人等看的颇为不自在。他晃了半晌身子,这才抖抖索索的问道:“恕卑职多嘴,还请问大帅,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能让大帅如此恼怒。”   哥舒翰抖了抖胡须道:“哼,咱们在阵前拼死卖命,朝中却有那么一些小人竟然敢拾掇圣上在咱们屁股后面捅刀子。这等奸人真是可杀而不可留之。”   众将官听哥舒翰如此说,才知道他所气恼的正是杨国忠。只是杨国忠位高权重,势力无所不在,谁也不敢再继续搭话下去了。   厅堂之内,顿时静了下来。   哥舒翰左右看了半晌,明白众将官的心思,哈哈大笑道:“各位不必多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老夫在,谁也不敢拿各位怎么样的!更何况此事关系着各位的身家性命,并非只是和老夫一人有关系。所以还望各位能和老夫一起拿出对策出来。”   王思礼斜眼看了众人,又看了看哥舒翰,心道:“反正老子已经和大帅在一条船上,若是他翻了船,老子也没有好日子过。看现在在场的人众,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只顾自己前途,若是没人和大帅附和,估计他一人也是孤掌难鸣。老子索性拼了,将大帅这场戏唱下去,多拉几个人下水,到时候这腰杆子会更粗一些。”   他想到此处,嬉笑几声,道:“诸位,大帅平日待咱们兄弟不薄。怎么,今日大帅需要用人的时机,却没人为大帅排忧解难么?”说道此处,他顿了顿,转过身,朝哥舒翰行一礼,道:“大帅有话请讲,我王思礼愿誓死追随大帅左右。”   其它各将官见王思礼抢先拍了马屁,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安。如今哥舒翰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尊佛爷,今后的高官厚禄或者生死全由他一句话。今日他既然将自己召来开会,说明他心中还是给自己几分薄面的。若是今日不说几句贴心话,这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   故而待王思礼话音落罢,各将官也都慷慨激昂的说道:“愿誓死跟随大帅左右!”   哥舒翰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既然大家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老夫也就明说了。杨国忠这个老王八羔子,昨日向圣上献了谗言,在咱们身后布置步军两万人马。各位想想,他老小子布置这些军马是为何用?不正是来防备咱们这些人的么?咱们这些人,在潼关抗御叛军,以命相搏。这等小人却在背后放冷箭,这不是寒了几十万将士的心么?”   哥舒翰这话落罢,厅堂内一片哗然。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官,自然知道后路被人截断的厉害之处。   一位将官,猛一拍凳子,站了起来,道:“大帅明鉴,如此处事却是将咱们将士的生死抛之脑后。圣上若是怀疑咱们有疑心,索性咱们都辞了官职,回家种田了事,省得受了这份窝囊气。”   “对!谁愿意来干,谁来干?咱们都他妈不干了!”   “让他狗日的杨国忠来干好了!他不是有能耐么……”   “老子也不干了!”   ……   一时间,厅堂内的气氛猛然飙升起来,各种愤怒之音不绝于耳。   这一片怒喝声中,哥舒翰却暗自冷眼观瞧。好半晌,直到他觉得这些声音多半都是由心而发之时,这才又咳了两声,道:“各位,各位,静一静,静一静。”   厅堂之内,顿时静了下来。   哥舒翰继续说道:“大家也不要如此着急,咱们手中这二十万军马也不是吃素的。谅他杨国忠要是对咱们动了歪心思也得先掂量掂量咱们的份量不是。无论怎么说,咱们都是圣上的官员,都吃朝廷的一碗饭嘛!大家多想想办法,集思广益,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上策嘛!”   田良丘是行军司马,他此时感觉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思忖片刻,起了身道:“禀大帅,卑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哥舒翰点点头,笑道:“良丘啊,这屋中都是自家弟兄,你有话尽管直说便是了。”   田良丘道:“咱们手下虽然有二十万军马,但是大多都是新军,站力与叛军的十几万精兵相比,相差甚远。潼关又为长安的咽喉,若是潼关有失,则我京都则完全暴露在叛军面前。不如,咱们就以此借口向朝廷上书,请求将杨国忠手下这两万军马划归大帅帐下统一调动。俗话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咱们现在这处境,巴不得再来几万军马呢。相信圣上若是权衡利弊,不会拒绝大帅的请求的。”   田亮丘此言一落,众将官无不面露喜色,纷纷点头。哥舒翰撸了撸胡须,暗暗思忖半晌,道:“哈哈……司马不愧是智多星啊,一语便解决了老夫的心中积郁,如此甚好,甚好啊。不过上书归上书,这个奏折要今日参加会议的所有将官联名上奏。前线战事吃紧,有兵不用,难道放在后方吃干饭不成,哈哈……”   此事议罢,哥舒翰又和众将官扯了些闲话,待到晚饭时分,又设宴将参加会议的众将官款待一番,这才让众人散去。   田良丘此策甚和哥舒翰的心意。待众人散去,他乐呵呵的回到书房,准备起了奏折。   却在此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末将王思礼求见。”   哥舒翰先是一愣,而后收起奏折,缓缓走到门边,拉开木门。只见王思礼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前。   哥舒翰忙伸手拉着王思礼,道:“思礼啊,来,来,快进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王思礼笑了笑,走了进门,道:“大帅,卑职不才,刚欲返回营中,脑中突现一想法,不吐不快啊。”   哥舒翰微微眯起眼,“呵呵,思礼啊,有话就直接说吧,不必和老夫绕圈子了。”   王思礼狠狠咽下口水,道:“大帅,前番田司马所言,末将极为赞同,不过末将以为光有一张奏折却是还不够。末将还有一计,不知大帅敢不敢用。” 第138章 将相斗【2】   哥舒翰听说王思礼有妙计。不由也是来了兴致,待王思礼将心中所想的妙计说完,哥舒翰不由大为赞赏。   未几日哥舒翰及属下众校官联名奏折上达天庭,唐皇综合利弊,最终允诺了哥舒翰的请求,将灞上近两万军骑划归哥舒翰指挥。   此时,灞上统军将领正是杨国忠的心腹杜乾运。虽然皇帝已经下了诏书将这支军队划归哥舒翰统一指挥,但杜乾运仗着自己背后有杨国忠撑腰,却是并没有将哥舒翰等人放在眼里。   哥舒翰连下几道军令,命杜乾运速速将灞上近两万军马行至潼关布防,但杜乾运都置若罔闻,未有理会哥舒翰的命令。   这一日,杜乾运正在大帐内闭眼养神,忽听帐外军士来报,哥舒翰大帅有军令,命杜乾运速速前去潼关商讨军务。   杜乾运听闻此言,心中暗自思忖道:“杨大人再三军令我不能擅自离开灞上军中,但这哥舒翰的军令我却又不能不听。若是不听这老家伙军令,这老家伙肯定会以擅自违抗军令给老子穿小鞋。嗯……这却如何是好呢?”   杜乾运左右一阵为难,背着双手,将哥舒翰发来的军令捏在手中,在大帐之中踱来踱去。   却在此时,从杜乾运大帐外走进来一个人,来人冲着杜乾运道:“乾运兄,别来无恙啊?”   杜乾运听得有人如此唤自己,不由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满脸笑意,正看着自己。他看了好半晌,终于认出来人,忙也换了一张笑脸道:“哎呀呀,思礼兄啊,稀客稀客,快,快来上座。”   来人正是哥舒翰军下大将王思礼。原来这王思礼与杜乾运在数十年前曾经同在军中效力,两人同为校尉,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各奔东西,不想十几年后竟然在此地相见。   两人互相客套一番,杜乾运微微一笑,道:“思礼兄,你我匆匆一别,掐指算来亦有十数载有余,今日思礼兄突然来到小弟军中不知有何贵干啊。”   王思礼听罢杜乾运此言,心中猛然一惊,心道:“没想到,这老小子戒心还真重,看来,老子还得真需要一番力气才能将哥舒翰大帅交待的事情办的妥当。”   待想罢,王思礼笑了笑,对杜乾运行了一礼道:“乾运兄,想咱兄弟十数年前同在军中效力,关系甚笃,兄弟今日前来,却是为了前番的情义。实不相瞒,小弟现在潼关哥舒翰大帅军中效力。前日,小弟经过大帅帐外,忽听有人在向大帅偷进谗言,期间提到老兄的名字,所以为兄这才上了心,细细听了一回。”   杜乾运听王思礼口中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一点他早就料到了,他现在心中最怕的也就是此事。杨国忠虽然贵为宰相,可是现在不同往日。现在谁的手中有了军权,皇帝就会听谁的。前几日杨国忠还信誓旦旦的说,他肯定能将灞上这支军队,握在自己手中。结果呢,还未过几日,哥舒翰一纸奏折,他杜乾运辛辛苦苦拉起来的军队,立刻归了哥舒翰。   此等大事对于哥舒翰来说,便是如同反掌一般。若是哥舒翰想要了自己的脑袋,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他想到此处,忙脸上堆笑,双手一礼,冲王思礼道:“哎呀呀,思礼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啊。想不到一别这么些年,心中还挂念着兄弟啊。如此,让兄弟感激涕零了。”   王思礼还了一礼,道:“哎……乾运兄说此话,就是与兄弟见外了,想那年,兄弟犯了差事,若不是乾运兄在主帅面前替小弟美言。小弟这脑袋保不保的住,都另当话说了。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我能有此机会相报,也算了我这一番心事了。”   “哈哈,既然思礼兄如此说来,我杜乾运就不再与思礼兄客气了。思礼兄但是有话,请尽管道来。”   王思礼听闻杜乾运如是说,心中暗自一喜,说道:“我那日路过大帅营帐,却听的有人在背后劝说大帅要对乾运兄动手。要以不听军令为由将乾运兄斩于军前。乾运兄可得早做打算啊。”   杜乾运被王思礼说的心中猛然一惊,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碍着有王思礼在场,他狠狠的将自己内心的恐惧压了下去,说道:“哼,这般小人,我杜乾运对朝廷,对哥舒翰大帅都是忠心耿耿。此忠心苍天可鉴,老子什么时候违抗过军令了。老子就不信,哥舒翰大帅黑白不分,能拿老子开刀。”   王思礼微微一笑,拍了拍杜乾运的肩膀道:“乾运兄,稍安勿躁嘛,你与宰辅大人的关系,兄弟我也略知一二。只是现在时局不同拉,你难道还看不出皇上向着谁么?谁能替皇上挡住叛军,谁就是皇上的红人啊。你抗令不抗令,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皇上说了算,而是哥舒翰大帅说了算。你想想,进谗言的人,肯定是与乾运兄有间隙的人。若是大帅信了,只需一纸奏折,你这项上人头还保的住么?”   杜乾运被王思礼这几句话,唬的心惊肉跳,颇为不安。他暗暗思忖,越想越觉得王思礼的话有道理,现在杨国忠那边却是靠不住了。他杜乾运不能将宝全押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安思顺贵为大将军,还不是哥舒翰一纸奏折就被拿了人头,家族众人全被流放了么。更何况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思礼……思礼兄,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杜乾运嘴巴结结巴巴,不由慌了起来。   王思礼心中又是暗自一笑,脸上不露声色,装着冥思苦想的模样。半晌,这才说道:“以愚兄之见,当务之急,便是赶赴潼关,将事情前后与大帅解释清楚。小弟不才,但在大帅眼中多少还能说的上几句话。到时候,兄弟解释清楚,小弟再在旁边帮衬几句,想必,那些奸人嘴中的诬陷之言,便能不攻自破了。”   杜乾运手捏着哥舒翰的军令,嘴巴里又暗自咀嚼着王思礼的这几句话,埋着脑袋想了半晌,这才抬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说道:“我听思礼兄弟的。” 第139章 血战云中【1】   杜乾云被王思礼糊弄了半晌,赶到哥舒翰的大营。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才刚一进营门,便被哥舒翰抓了起来,当即宣布杜乾云屡次抗命,拖出辕门外,将之处斩。   消息传到杨国忠耳朵里,这位权倾一时的宰辅又一次震惊了。俗话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哥舒翰这些手段,根本就是没把这杨国忠放在眼里。杨国忠气归气,只是哥舒翰手握重兵,他暂时没办法,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待着好机会再给这哥舒翰致命一击。   潼关将相斗告一段落。北方朔方练兵也告一段落了。   四月的北国,依然寒冷。这个月份对于云中守将薛忠义来说,比起寒冬腊月来,更是凄苦万分。他早已经获得消息,朔方大将郭子仪亲率四万大军要进犯云中城。   云中,乃是通往安禄山范阳大本营的一道重要的屏障。此役是自安禄山起兵反叛以来,唐军第一次主动反击战。因此,此役对唐军来说甚是重要。同时,由于云中是范阳的西大门,安禄山在云中也驻有重兵。是时,云中城里,安禄山手下猛将薛忠义统帅精兵两万,早已经在云中城左右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安禄山给薛忠义的命令,只有两个字:“固守!”   郭子仪统兵四万来到距云中城五里之地,扎下大营。   这一日,郭子仪带众将领查看完地形,回到大帅营帐后,便坐在一旁半晌不着声,仿佛心里埋藏着无限的心事。   众将领见状面面相觑,陪在旁边,不敢着声。   过了好半晌,郭子仪这才长叹一口气,直了身子,挤出一丝笑容道:“哦,老夫失礼、失礼了……诸位将官,攻打云中,乃是我军拔军首役,也是我唐军反击第一仗,必须取胜才是。只是刚才老夫看了云中一带贼军布防,老夫却是倒吸一口冷气。未想到,贼军之内也有如此奇人异士,竟然能将这小小的云中防御工事,修的固若金汤一般。”   郭子仪话音落罢,旁边一参将接话道:“大帅如此说,卑职心中却是万般的不服气。想我唐军四万之众。这些军士虽然称不上是精兵猛士,但云中城也只有守军两万而已,难道凭咱们数倍于敌的优势,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云中城么?”   “就是,大帅过虑了。请大帅勿要烦忧,卑职不才,卑职愿率本部军马打头阵,若攻不下城门当拿头来见!”一个将佐将头往上高高抬起,口中不服气的说道。   “卑职也愿意先下第一阵……” “卑职也愿意前往……”   大帐之内,顿时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郭子仪撸了撸胡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今日见到诸位将官的忠君爱国之心,老夫甚感欣慰。只是大敌当前,我等且不可掉以轻心。行军打仗,不能光凭借一股莽勇。大家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方为上策。”   郭子仪语罢,大帐之内顿时安静下来。各位将领都默不着声起来,在他们看看来,打仗攻城无非就是靠军力猛打猛冲,他们实在闹不明白郭子仪口中的万全之策到底为何计策。   王天龙也随郭子仪去看过地形,云中城防也令他不由心中一惊。他是第一次随军见如此大的阵势,脑中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一点主意。   大帐内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暗自思忖着。过了良久,一个将佐起身朝堂内众人行了一礼道:“李光弼不才,斗胆献上一计。”   王天龙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说话之人约五十岁上下,花白胡须,额头饱满,一副剑眉之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闪烁着刚毅的光芒。   郭子仪见此人说话,哈哈一笑,举手还礼道:“光弼啊,有你这位奇才在,看来这薛忠义将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光弼手抚花白胡须,道:“大帅过奖了,刚才随大帅去看那云中地形,在下只是偶有感想而已。云中城之敌酋薛忠义乃是有勇乏谋的莽将,而且云中地形我军几无优势地形可言。若是强攻我军固然伤亡颇大。既然如此,我斗胆建言,可否设计将敌军引出城来再击之。离云中城十里之外,有一处山坳地。我军在此处设下伏兵,若待将敌军主力调出城外之后,再在此地将敌军一举歼之,便是不费吹灰之力之事了。”   李光弼话落,一位将佐颇为不屑的道:“李大人所言计策高是高,只是将敌军主力调出城却是又一件难事。在下大言不惭,若是李大人能将敌军调出城来,在下只凭本部军马便可将敌军歼击何须大费周章跑到离云中十里之外的地段去设伏兵,这未免不本末倒置了罢。”   如此一番酸话,李光弼听罢却没有生气,只是哈哈一笑道:“陈大人所言有理,调军出城乃是本计策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也不是任谁都能胜任此事。能行此事的将领,一定要胆大细心,且一定要懂‘以虚击实’的道理方可。至于为何将我军主力设置在十里之外的山坳嘛,这个我想只要有些军事常识之人,便可一想即能明白了。”   那位挑刺的陈大人,将李光弼的话听了仔细,又暗自思忖了半晌,猛然脸色大变,完全没有刚才一副盛气凌人的颜色。他低着头,带着一个大红脸庞,退回人群之中。顷刻,一阵哄笑,顿起,臊的这位陈大人差些没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郭子仪也微微笑了笑,缓缓说道:“诸位将官所言都是为我大唐好嘛,有不同之理,更是人之常情,大家不要过多揣测。李大人口中的‘以虚击实’几个字,在座各位不知各有什么体会?有愿意引军前去调敌的将官可以站出来。李大人刚才所言,调敌乃是大功一件,若有将官自觉可以当此大任者,本帅欢迎啊。”   待郭子仪此番话落,在堂将官又是一阵互相小声嘀咕,这‘以虚击实’算什么啊?就靠这几个破字就能将薛忠义的几万人马调出城来?这不是视若儿戏嘛。两军交阵,军中自无戏言,若是行事不成,便是杀头也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了。众将官各自明白其中的道理。故而,大家只是议论的热闹,却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触这个霉头了。 第140章 血战云中【2】   郭子仪和李光弼等了半晌却不见有将主动请缨,来夺首战之功,两人心中不由都一阵隐隐着急。却正在此时,一个声响在厅堂之内响了起来,“末将不才,愿夺首战之功。”   郭子仪顺着声响看了过去,说话的正是王天龙。他心中不由又喜又惊。他喜的是,一贯被他看好的王天龙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无人敢趟这浑水之时,王天龙竟然独自站了出来。不过王天龙这一举动也让他心中兀自一惊,因为王天龙几无行军打仗的经验,而军中无戏言,若是稍有差池,此战坏了差事,却是对王天龙也是万般不利的。   “天龙,此事事关重大,你,可否想清楚了?”郭子仪有些不安的旁敲侧击的问道。   王天龙挺了挺腰板,双手对着郭子仪和李光弼行了一礼,迈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缓缓说道:“两位大人,天龙晓得此事事关重大,故而刚才所言都是在下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天龙不才,还请二位大人能给将这重任交给天龙来扛。天龙定当竭尽全力,拼死一搏,确保能万无一失。”   郭子仪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李光弼。但李光弼来郭子仪军中时间不长,对王天龙不甚了解,他也是一脸的迷茫。在场众将领也是私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王天龙心中明白,在场将领十之**对自己并不信任。他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怨气,抖了抖身子,大声说道:“郭大人,天龙为表决心,甘愿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在场众人更是迷糊了,很多人都在想是不是王天龙脑袋残掉了。这种事躲都来不及,还有傻子愿意立军令状的。众人还没完全想明白,却又听王天龙说道:“若是我王天龙调不出薛忠义的军马,王天龙甘受军法。”   “哦”郭子仪轻叹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的在厅堂之内来回踱步。待走了半晌,他猛然回头,道:“王天龙听令!”   王天龙听到郭子仪如此说话,忙走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末将王天龙听令。”   郭子仪面带威严,紧瞪圆目道:“本帅令你即刻点齐五千军马,奔赴云中城前与敌军叫阵,不得有误。若是此行有什么闪失,军法从事,你可知晓?”   “末将明白!”   “嗯!去吧……”   王天龙听罢郭子仪的话,起了身,又对着郭子仪一礼,然后转身迈开大步出了厅堂,直奔校场而去。   待王天龙点齐军马,引着曹、李校尉及五千军士,来到云中城前。   唐军来到阵前叫阵,云中城中早有人飞马报给薛忠义知晓。薛忠义自是不敢怠慢,登上云中城楼,举目观看。只见云中城门下,数千唐军军卒,立在阵前。他仔细看了半晌,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旁边众偏将满腹不解,问道:“将军,为何看见唐军叫阵如此笑起来?”   薛忠义伸出手指着唐军道:“众位请看,久闻唐军只是从乡野村下拼凑而来的乌合之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眼前这数千唐军军马横七竖八哪里有军队的模样。前番军马来报说,唐军四万余众,欲取我云中。此前,老子被唐军这四万吓的魂不附体。不料今日一见唐军却是如此模样。各位,看来这上天又将一个大大的功劳放在我等众人面前啊,哈哈……”   城墙之上,众将听薛忠义如此说,再抬眼仔细看瞧一番,果然分毫不差。那些唐军站的队形七歪八扭,哪里有队伍的样子?更有甚者,竟然是将长枪放在脚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在此时,却见唐军队伍中,一员小将全副披挂,骑马走了出来。来人伸出长枪往墙头之上一指,骂道:“云中城众叛将,竖起耳朵将小爷的话好好的听着。我乃,大唐先锋官王天龙是也。今番,老子领大唐五千精兵,前来讨阵,识相的赶快开了城门,自己将自己绑了,出得城来。老子或许心发慈悲奏请我帅郭子仪大人给尔等讨个活命的差事。若是不然,小心待我大唐天军一到,将云中城攻陷,杀个尔等片甲不留!”   王天龙一番话说罢,自薛忠义以下众将官,被这一番话,气的苦笑不得。薛忠义指着王天龙骂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众官来看,唐军营中无将无兵,亦然不是什么秘密。这郭子仪也算名将,竟然派了一个嘴角毛都未长齐的小子来自寻其辱,哈哈。”   他话到此处,将嘴角一扬,转过身道:“众将官,这黄毛小厮竟然来爷们的阵前叫阵,各位有谁愿意领兵出城,将这小厮首级取来,老子一定重重有赏赐。”   薛忠义帐下众人,见王天龙不过二十出头,又见唐军素质不齐,暗自料得这功劳取的肯定如同探囊取物一样容易。因此待薛忠义言罢,将官纷纷挥剑,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薛忠义又是哈哈大笑,好半晌,这才收了声道:“好,好,好。众将杀敌热情如此高涨,以老子看来,要不了几日便能取了郭子仪那老贼的首级了。”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眼光在众将中扫视了一番,然后说道:“曹豹,曹校尉听令,本将军令你领三千骑兵出城,一举荡平此股贼寇。若是成功有赏,若是有失,提头来见!”   虽然薛忠义此番话说的万般严厉,但那曹校尉见唐军如此阵势,自是也觉得没甚么难度,点了点头算是将此事应了下来。他对薛忠义行了一礼,转身下了城楼,来道校军场点了三千军马,出了城来。   王天龙抬着嗓子骂了半晌,喉咙正干的冒烟,却听的城门轰隆隆一阵响动。他料得贼军有人要出来讨阵,心中暗自一阵高兴,将手中长枪猛然往空中一晃。顿时刚才还懒懒散散的五千军卒,呼啦啦的动了动。   曹豹来到王天龙近前,一抬手中大刀,嚷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来小爷阵前聒噪。速速将脖子伸直吃老子一刀。”   曹豹言罢,猛然将手中大刀往空中一扬,便欲挥刀朝王天龙剁过来。 第141 血战云中【3】   曹豹拍马挥大刀欲与王天龙拼死搏杀。却在此时,王天龙大喝一声:“慢!”   曹豹收了刀,狂笑几声,道:“怎么,你小子现在知道害怕了?识相的放了兵器,举手投降,倒还来的及。”   王天龙努努嘴角,也是满脸笑意,道:“投降?你这厮会数数不,老子麾下军马比你多出这么多来,你竟然要老子与你投降,笑话!老子是看你这么大一把年纪,怕你死在老子枪下,你家还留下孤儿寡母没人照料罢了。”   王天龙这番话算是损到家了,曹豹一听自己被如此戏弄,气的眼睛珠子快要爆裂出来。他“哇哇”大喊几声,挥刀再次朝王天龙砍了过来。   这一来二去几番话却是王天龙故意设计好的。待曹豹话落,他已经知道这曹豹乃是一有勇无谋的匹夫罢了。王天龙知道欲调出薛忠义却是不甚容易的事情,李光弼那“以虚击实”四个字乃是此次行动的精华所在。因此第一阵,他必须败在“曹豹”手下。   见曹豹挥刀扫了过来,王天龙忙挥长枪挡了过去,顷刻间刀枪相交“咯噔”一声响动,震的火花点点。只一阵,王天龙便感觉出来,曹豹力气并没有自己大,若是真正交手,他有把握在数招之内将之击杀。有了这个底,他心里放了一半下来,又挥枪装模着样的与曹豹斗了三四个回合,然后一枪隔开曹豹手中的大刀,将手中长枪一挥,高声道:“贼军太盛,撤!”   王天龙这一声落罢,刚才还横七竖八懒懒散散的唐军,却如同喝了鸡血一般,撒开腿丫子,拼命的往后跑了开去。   这一幕轮到曹豹目瞪口呆了,他经过大小战也不少了,第一次见有人如此打仗的,才与自己格斗了三四个来回,便挥军撤退。待他明白过来,唐军已经奔出去几十丈开外了。“追还是不追?”曹豹看唐军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始犹豫起来了,“唐军败的如此蹊跷会不会有诈?”   正思忖着,忽听城楼上,一阵行军鼓声大起。旁边一偏将,打马到了曹豹近前,低声道:“将军,后面令我等全力追击呢。”   曹豹点了点头,道:“可敌军退的如此蹊跷,我若主动追击,万一敌军后续有伏兵,却是如何?”   偏将抬头又看了看唐军退却的步伐,说道:“曹将军,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豹点点头。偏将继续道:“若追,确实有些风险,若不追却不免有贻误战机的嫌疑,若是被薛将军问责起来,便是莫口难辨了。依愚下之见,不若我等追上一阵,随便捞点战利品,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嗯。”曹豹听罢,点了点头,道:“还是这办法行的通。”   说罢,他将手中大刀猛然一挥,喝道:“追!”   这一阵耽搁,唐军早跑的没了影踪。曹豹指挥手下一干军马,装出模样追出一里地外,随意捡了些唐军丢下的军旗、盔甲便回城交差来了。   这一阵交战,薛忠义在城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待曹豹来到跟前,还未等开口,他便猛的走上前去,冲着曹豹就狠狠的踹了一脚,口中骂道:“好你个贪生怕死的曹豹,我军一战取得胜机,你为何滞军不前,贻误战机。到嘴的肥肉被你白白的丢掉了,你知不知道?”   曹豹被薛忠义一番斥责吓的满脸大汗,忙“扑通”一声跪倒在薛忠义面前。他本想借机与自己说几句解脱之言,但又一看薛忠义满脸怒火,心道:“我若辩白,却是越描越黑,不若让他随意骂几句难听的话,我不言语,待他这阵气劲过去,也就罢了。”   曹豹想罢,便是不说话,随意薛忠义辱骂。薛忠义骂了半晌,这才足了嘴角,气呼呼的下了城门而去。   这番事罢,转过眼,到了晌午时分。薛忠义正在吃中饭,却听见城门外又是一阵战鼓之声隆隆而起。   “报将军,唐军人马又列队在城门口叫阵!”   “什么?”一股无名怒火充斥薛忠义的头顶,这上午才退下去,还没吃饭,这唐军又来。怕这领兵的唐将是猪脑袋不成。   “报将军,此番前来叫阵的唐军正是前番被曹将军击退的唐将。那厮正在城门前辱骂将军呢!”   “岂有此理!”薛忠义怒骂一声,放下手中碗筷,提盔带甲,招呼众偏将一起再次上到城门之上。   再次见到王天龙骑马在云中城门前,洋洋得意的挥枪骂阵。曹豹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前番刚被薛忠义无缘无故的骂个狗血喷头,此番他决定一定要生擒王天龙,出掉这一口恶气。   想罢,曹豹对着薛忠义行了一礼道:“将军,前番卑职大意,让这小贼脱了身去。不想这厮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二次来此送死,末将不才,愿再引兵出战,定将此贼斩于阵前。”   薛忠义听罢,不住的点头,笑道:“曹豹啊,此次出战,且不可再行犹豫,若见敌军退怯一定要一鼓作气,杀的敌军人仰马翻才是啊。若此我军士气大振,待那郭子仪老贼前来,我云中城也自能保个安稳了。”   曹豹连连应允,然后拔脚下了城门,点齐数千军马,杀出城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曹豹见到王天龙一言不发,挥刀便砍。王天龙如同前番一般,与这曹豹纠缠了十来个回合,将手中长枪猛然一挥,拨马便走。   曹豹这次学了乖巧,见王天龙要逃,口中大喝一声:“小贼,这次看你哪里逃命,今番若不取你首级,老子誓不退兵!”他话音落罢,也将手中长刀猛然一挥,引军追了过来。   曹豹单枪匹马在前,誓要斩掉王天龙的首级,因此他只身一人紧紧跟在王天龙身后。他越追越急,越追越近,眼见再有一步,他手中的大刀便可够到王天龙了。恰在此时,却见王天龙猛的一打马头,唿的转过身来,一挺手中长枪,直直的奔着曹豹而来。   “啊,不好!”曹豹眼睁睁的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长枪奔自己而来时,心中猛然一惊。但说是迟那时,他再想躲却是依然不及,只听“扑”的一声闷响,王天龙的长枪已经将曹豹刺下马来。   王天龙见曹豹以死,又猛然一挥手中长枪,却见刚才奔逃的唐军,就地摆成了防御阵形。未等曹豹军马来到近前,又听一阵声响,躲藏在军中的数千弓弩手,万箭齐发。霎时间,只听空中“簌簌”之声,不绝于耳。一阵箭雨,恶狠狠的扑向叛军而来。 第143章 血战云中【4】   唐军有备而来,这阵箭雨来的突然。叛军几乎毫无防备之下,被这箭雨猛然一击,损失惨重。曹豹一死,云中军又被唐军一阵箭雨招呼,哪里还有斗志。阵前还能站着喘气的,忙扭转头,拔腿便往云中城逃了过去。   王天龙见状,嘴角露出几丝冷笑,又猛一挥手,几阵箭雨顿时又接踵而至。剩余的云中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部分人逃回城中。   云中城楼上,薛忠义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切,无不心惊肉跳。待他们明白过来,战场之上,除了遍地云中军的尸体,唐军早已经溜的影踪全无。   “唉……”薛忠义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城砖之上。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想的是,若不是自己在曹豹临行之前给他聒噪一番,曹豹和云中军马或许不会败的如此惨烈。更让他心中惴惴不安的是,刚才和曹豹的一番对话,却是当着众将领的面数落的。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剩余的将领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薛忠义想罢,回过头来看了看在场的将领。他隐隐感觉到,这些将领虽然不说话,但眼中多少都含着不少责备之意。薛忠义顿感脸上猛然一热,但他知道自己身为主帅,无论如何不能在部下面前失了身份。   因此尽管薛忠义此时心含愧疚,脸上却平静若止水。他长叹一口气,故意骂道:“这个曹豹,老子三番四次再三告诫他要小心从事,不想还是着了这唐将的道儿。丢了性命”说罢,他抬眼看了看众将领。   众将领听到薛忠义数落曹豹,虽然都明知曹豹冤屈,但此人已死,再则薛忠义是云中城最高的指挥官,于是都识趣的点着头,附和着薛忠义。   此战,唐军以损失数百人的代价,击杀校官一名,毙敌二千余人,大获全胜。消息传到唐营,郭子仪与李光弼都自是又惊又喜。特别是李光弼,那日王天龙主动请战,李光弼还心存疑虑。若不是郭子仪果断拍板,凭李光弼一人还真没有几分胆量敢将五千军马交给王天龙调度呢。   不过初战胜利归胜利,调动薛忠义大军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换句话说,若是王天龙没有将薛忠义的大军调出云中城,他一样有罪,而不是立功。   王天龙也深知道这一点.在斩杀曹豹之后的两日里,他均按兵未动.直到第三日上午,王天龙这才又挥军来到云中城下.   薛忠义早憋着一股怨气要将王天龙一干人马,一网打尽.因此他令麾下军士,校官兵马均不准卸甲,全日待命.   一连等了王天龙两日却不见动静。这一日,终于听到王天龙又来叫阵来了。薛忠义自然不傻,他知道王天龙如同泥鳅一般狡猾,因此早在王天龙未来之前已经在云中城附近布置了数千精骑兵。换句话说,自王天龙来到云中城的这一刻起,他已经处于薛忠义的团团包围之中了。   而这一切,王天龙却是早已经知晓的。没错,王天龙早料到薛忠义会如此部署,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天龙两天后才再次来到云中的缘由。'要鱼上钩,就必须要有鱼饵',王天龙把自己与五千唐军做成鱼饵,冒死钓薛忠义上钩。   薛忠义领军出的城来,这次他却是舍了大本钱。一万步兵,五千骑兵系数派出城外。云中城内,他只放了两千不到的老弱残兵。他要赌一把,以报前耻。   王天龙见从云中城开出来黑压压的一片军马,心里又惊又喜。他惊的是薛忠义果然舍命来取自己的项上人头,而且抬眼看去,这次薛忠义出动军马不少,调动云中军出城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但是,若将薛忠义调动到郭子仪的伏击点还有十余里地之遥,万一这最后一步稍微不慎,便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他喜的是,虽然最后一步万般凶险,但对于他来说,成功的希望已经大大增加不少。   薛忠义指挥大队人马,排下阵型。他手一挥,云中军中战鼓雷动,"咚咚"之声响彻云霄。云中军中一员身材魁梧的大将打马走出阵来。   待走到离唐军不远处,站定。此将姓王名刚,薛忠义给他的任务是与王天龙纠缠在一处,待机再挥动左右伏兵保卫唐军机大事将之吃掉。   王天龙也自有打算,他明白此刻不能在此地久留,也不能不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时辰把握的恰到好处,步步引诱薛忠义上钩。   王刚挥舞着手中的大杆铁枪,瞪大眼睛,高声道:"对面那白脸的娃娃,前番我兄弟曹豹一时大意败在尔等枪下,今日老子抖枪来替我兄报仇,尔等敢应战否?"   王天龙微微一笑,抖了抖手中长枪,打马上前,说道:"这位军爷,那日兄弟本无杀那曹豹之心。只可惜,你兄弟曹豹眼神不好,硬生生的往小爷枪尖上撞,这才丢了性命。今日,你可要将眼神瞪的大些,若是走了你兄弟的老路,那可让人要笑掉大牙了。"   王天龙这几句缺德话,自是让王刚胸中火冒三丈。他知道与这白面小子搭话讨不到便宜,因此便闭了口舌,挥枪便刺。   见王刚突然袭了过来,王天龙也是不敢怠慢,操起手中长枪挡了过来。两人一来二往斗了十来个回合,难分难解。   薛忠义见时机已然差不多了。手中长剑猛然一挥,早隐藏在云中城左右侧的五千骑兵顿起缓缓朝唐军两翼包抄过来。   王天龙虽与王刚纠缠,但他眼睛却未闲着。远处腾起的灰尘早被王天龙收入眼底。他明白薛忠义已经开始做最后拼杀。   撤退时机已到。   王天龙猛挥手隔开王刚长枪,拨马便走。王刚见王天龙要"逃",刚欲拍马追上去,却猛然想到前番曹豹死的惨状。那日,若不是曹豹急着跟在王天龙身后追赶,也不至于魂飞魄散,死于非命。他想到这里,又忙打住马的缰绳,停在远处。   这一幕,可巧又被身在云中军中薛忠义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道:"王刚啊王刚,老子让你纠缠住这小子不让他溜了,你却倒好,眼见这小子逃命,竟然呆在原处动也不动。可真是气煞老子了。"   薛忠义想罢,满脸怒火冲着王刚喊道:"王刚,你狗日的不去追那小子还发什么愣呢。"   王刚正进退两难,忽又听见薛忠义一阵责骂,他心中不由一惊,下意识回头来看。却在此时,却听"扑"的一声响动,王刚只感觉心口猛然一凉,待他定眼看时,不知什么时候一支从唐军阵中飞出来一支冷箭,正中他的心窝之中。 第144章 血战云中【5】   “啊!”王刚大叫一声从马上摔落下来。口吐鲜血而死。   两日之内,云中军连损两员大将。薛忠义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追!全军开拔给我猛追上去!”薛忠义近乎竭斯底里的吼叫道。   一万步卒在此命令驱使下像潮水一般朝唐军尾随过去。王天龙知道决胜的关键时刻到了。他必须为了胜利做出最后的选择,是要保住鱼饵还是要紧紧让薛忠义这条大鱼紧紧咬住鱼钩。   唐军五千军卒中两千为骑兵,三千步卒,在开战之前王天龙已经想好,要用三千步卒紧紧吸引住薛忠义的胃口,然后再用二千骑兵来调动薛忠义。   这个想法好想,临了见真章的时候,王天龙心中却是一阵苦楚。他知道这就意味着要将三千唐军血肉之躯白白的丢送道薛忠义的嘴巴里。   王天龙更是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能顺利拿下云中城,为了能将薛忠义带进伏击地,他只能如此而为之。若是调动薛忠义失败,唐军将会复出数倍的代价。   云中军离唐军还有两百步之遥的当口,在王天龙的指挥下,唐军步卒开始有秩序的放出几阵“箭雨”。待箭雨落罢,各路步卒各自为阵开始“溃散”。   薛忠义一看眼前形式,心中万般舒畅。他连连下令,步骑并进,欲将眼前这股唐军吃掉,以解他几日来心中的闷气。   王天龙自知无法顾及步卒,故而给步卒下的命令是:“逃,逃,逃。”唐军士卒自然不是傻瓜,眼见云中军一浪胜过一浪的席卷了过来。这些士卒也是各自使出浑身解数,丢盔弃甲,一路狂奔。   薛忠义见唐军逃的如此狼狈,更是没有任何怀疑。是时,他在云中城左右布置的骑兵离唐军尚有一段距离,他手下的步卒也是被唐军甩下一大截出来。按此下去,他心中全歼唐军的计划将会落空。   薛忠义心急如焚。急令云中军骑兵全速开进,步卒全力紧随其后,全军力追唐军。顿时云中城外烟尘滚滚,人马嘶鸣,喊杀声响成一片。   云中军骑兵速度到底胜过唐军步卒。唐军三千步卒还未逃出五里地,到底还是被云中军骑兵大队追上了,只是一柱香的工夫,战场之上便躺下一大片唐军步卒,顿时血流成河,惨叫之音不绝于耳。   王天龙骑在马上,站在远处,看着唐军军卒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云中骑兵的刀下,心若刀绞。两行热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出来,他浑身颤抖着,但他知道他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这些唐军士卒的血算是白流了。   薛忠义带着众将,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云中军的战果了。损了两员大将的阴霾,在唐军士卒的鲜血面前,一扫而光。他哈哈笑了几声,得意的指着满地唐军尸首,扯开嗓门对身后众偏将道:“诸位,诸位,且看如何?我军获此大捷,实乃是我大燕之幸啊!”   众将领看着薛忠义得意洋洋的模样,都识趣的吹捧道:“我云中军此次能击退唐军的进攻,全凭薛将军指挥有方。期待将军率领我等再创大捷。”   薛忠义被这几句马屁拍的心里暖烘烘的。他正笑着,只见一骑兵卒飞马来到近前。待那兵卒停下军马,举手对着薛忠义行了一礼道:“禀大将军,李校尉让小的前来询问。目前唐军骑兵与残余步兵正向西南方向退却,我军是否继续追击?”   “哦!闹了半天还未将唐军全部歼灭?”薛忠义抬眼又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唐军尸体,自言自语道。   一偏将打马上前,附耳道:“将军,我军目前只消灭了唐军大半步卒而已,尽管如此也算大捷了。依小将之见,我等不如见好就收,退回云中城。以防夜长梦多啊。”   薛忠义撸了撸胡须,思忖道:“他妈的,老子本来打算的就是到此为止,鸣金收兵。哼,你这小子却先说出此话来,老子现在要停下脚步,他日必有不少闲话。那些不识相的长嘴舌头还道这妙计是你小子先想出来的呢。你让老子收兵,老子偏不收兵,不再追上一阵,老子这脸上焉能有面子?”   薛忠义想罢,哈哈一笑,说道:“张将军,毋须惊慌嘛。我等士气初战告捷,士气正胜,别说现在面前只是唐军剩余的几千残兵败将,便是郭子仪的主力在此,凭我手下这数万精兵也自能和唐军那般七拼八凑的新卒斗上一阵了,还怕他做甚?”   那偏将听罢薛忠义的话,却听见薛忠义故意一阵长哼。他料到自己若再固执己见,肯定会遭到薛忠义的迎头痛批,只好识趣的闭了嘴巴,不再说什么了。   薛忠义见状,脸色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出来。待了片刻,他对着前来报信的士卒道:“令李校尉率骑兵大队继续追击残敌,令步军王、张二校尉率步军士卒紧随其后,不灭此股贼寇,誓不还师!”   “是!”骑兵士卒应了一声,提缰绳打马而去。   王天龙领着剩余的唐军一路丢盔弃甲,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唐军埋伏的山坳之中。到了这里,王天龙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但是王天龙一想到刚才唐军兵卒被杀的惨状,心头依然疼痛不已。那些惨叫之声,依然在他耳边幽幽的回荡着,刺痛着他的心。   他决定要为死去的唐军军卒报仇。   王天龙咬着牙齿,翻身下得马来。他将全身上下盔甲都脱了下来,扔在一旁,而后将手中的长枪擦了擦,翻身上马,看着与他一样喘着粗气的兵士们,道:“兄弟们,虽然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我,王天龙要在此地为刚才死去的唐军兄弟复仇。有愿意与我一同作战的,留下。不愿意的,我王天龙绝不强留。”   众唐军见王天龙泪流满面,心中也都是一阵沸腾。待王天龙话语落罢,在场的唐军士卒也各自学王天龙将全身上下的盔甲脱下,扔在一旁。   一盏茶的工夫,唐军便列阵整齐,等待着云中军的到来。 第145章 血战云中【6】   云中军进入山坳之中见到唐军排出如此阵势,不禁一时惊呆了。他们不明白面前数千唐军意欲何为?   薛忠义骑马来到阵前,又是哈哈一笑,指着唐军对众偏将道:“各位,你们且看,这帮唐军已经欲做困兽之斗了。”说罢,他挥出手中长剑猛的向前一指道:“都给老子听好了,给我往前冲,擒获贼首者,重重有赏!”   待薛忠义言罢,云中军阵中战鼓齐鸣,“咚咚咚……”之声响彻天际。   郭子仪和李光弼率唐军主力隐匿在山坳左右。他二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看到王天龙率军将战甲脱弃,欲与云中军决死一战之时,俩位老者的眼眶不觉也湿润了起来。   待了片刻,李光弼抹了抹眼眶,道:“郭帅,天龙已将薛忠义兵马引了出来,是时候为死去的军士报仇了。”   郭子仪点了点头,站起身,猛一抽腰中宝剑,朝空中一挥,道:“全军出击,杀贼!”   是时,云中军刚整军准备冲锋,欲灭掉王天龙及所属军卒。突然听见“轰、轰、轰”几声炮响,山坳中顿起一片喊杀之声。   薛忠义及云中诸将被这一阵喊杀之声,震的晕头转向一阵迷糊。   “哪里来的喊杀之声?”薛忠义抬头左右四下张望,大声喊道。   薛忠义手下一员偏将算是反应的快,听着号炮和喊杀之声,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立刻道:“将军,大事不好,咱们可能中计了。唐军已经在此地张网以待了,咱们落进人家的圈套了!”   薛忠义听闻此言,差些没从马上摔落下来。汗水立刻在他额头如同喷泉般流了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传…..传……我将令,全军撤退!”   薛忠义话语言罢,旁边一个偏将打马上前道:“将军,且不可退却啊。如此我军将一败涂地,被唐军一追到底,不仅云中城保不住,咱这数万兄弟也会身首异处。”   “那依你所见呢?”薛忠义紧锁眉头,问道。   偏将用手一指前方,激昂的说道:“冲,硬冲过去,或许是一条生路。”   薛忠义长喘粗气,左右看了看,思忖片刻,狠狠咬了咬牙齿,道:“传我将令朝正前方,猛冲过去,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到底是安禄山的精壮人马,薛忠义这一声令下,云中军上下虽然处于被动,但依然阵形毫无杂乱。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猛烈的朝着王天龙部冲了过来。   这一着,实在大出郭子仪和李光弼的意料之外。他二人原来料想的是,云中军会在唐军巨大威慑之下四处逃散,却不想临到头来。云中军竟然能如此临危不乱,做困兽之斗。   顷刻间云中军骑兵已经与王天龙部战在一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郭子仪冷冷的看着山下,他知道云中军如此一来,唐军顿时失去许多优势。   此时两军交于一处,他们精心设计的滚木擂石,投枪火箭再也是用不上了。当今之计,只能用硬碰硬凭借地理与人数的优势将云中军系数歼灭。   郭子仪挥动手中令旗,唐军阵中战鼓也是“咚咚……”响个不停,数万唐军主力舍了防御工事,拔身而起,从山坳各处冲了下来。   一时间数万军马在狭小的山拗中厮杀开来。   这种突然之变,让王天龙也是措手不及。他原本只是想带领麾下剩余士卒辅助作战。不料此战仍是有他这支兵员不齐整的几千人马担当重任。王天龙见云中军奔袭的如此猛烈,也自料到薛忠义这股人马想从自己这边撕开口子,欲逃脱出去。   "弟兄们,眼前这股叛军刚残杀了我许多兄弟,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千万不能让眼前这股贼孙从咱们脚下逃了出去,随我杀啊!"   王天龙一边拎着手中长枪挑了几名贼兵,一面扬开嗓子喊了起来。王天龙手下士卒虽然人少,但一则见自己主力军队就近在咫尺,因此思想上全无压力;二则王天龙身先士卒,带头杀入敌阵,这又让军士们士气高涨,个个奋勇直前,与云中军混斗在一起。   云中军中兵士们也自知,王天龙这数千人马是他们奔向生路的一道屏障。而且情势对他们来说万般危急,周边数万唐军正掩杀过来,在此地拖的时间越久,他们这一干人马覆灭的可能性越大。   因此云中军也是个个奋勇当先,不让唐军占得一丝便宜。   双方拼死鏖战,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天龙已经是浑身上下血人一般。他左冲右突杀的两膀子发麻。但在他这一面敌军如同狂风一般袭来,他手中这几千人马只能苦苦支撑。这一个时辰下来,虽然云中军未能撕开口子,但他手下军卒也兀自倒下不少。他暗暗思忖若照这样下去,再有半个时辰他这几千军马便要与云中军同归于尽了。   想到这里,王天龙心中不由暗暗着急。却在此时,王天龙无意之中撇见乱军之中,有数名将官模样的人正与唐军兵士纠缠在一起。他从那几名将官的盔甲上可以认出,这几名将官都是云中军中校尉以上等级的军官。   王天龙脑中顿时生出"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出来,他心道:"管他这几个人什么来头,先将这几人射杀终究不是坏事。若能乱了贼军阵脚,我军便能顺利许多来。"   他想罢,唤了身边一名校官过来,吩咐这校官速速调齐数十名弓手出来,在此搭弓齐射云中军将官。是时两军混在一处,乱军中调齐弓手谈何容易?王天龙随校官左右左突右杀以做掩护,校官则瞪大眼神在乱军中搜寻弓手。众人密切配合,工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竟然凑出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弓手小队人马,另有十数人手持兵戈的甲士则随王天龙一起在旁护卫。   "听我令,各弓手拉弓搭箭,将箭囊中所有箭枝系数射出,击杀贼军将官不得有误!"王天龙将手中长枪猛然一挥说道。   王天龙话音落罢,旁边唐军校官接过话音道:"将军,若我等此时放箭,恐会误伤唐军兵士,你看……"   王天龙听校官如此说,猛一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道:"让你射你就射,再多嘴多舌,老子将你狗头割了下来!"   这一声吼叫,吓的校官不再敢说话,他忙回头冲早引弓待发的兵士喊道:"放箭!放箭!" 第146章 血战云中【7】   唐军校官话语落罢,顿时数十枝箭齐发直奔云中军将官而去。   是时薛忠义正在满头大汗领着几名偏将往前冲杀,冷不丁的耳边响起一阵“簌簌”之音。薛忠义听闻此声响,心中大惊,多年征战生涯让他明白有人在冲自己放了暗箭。他却是有心想躲,可是唐军士卒正与自己绞在一处,他若稍微躲闪便会冷不丁的挨上刀子。而且更让薛忠义胸闷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箭是从何处发出来的,却又如何来躲?   正待薛忠义愣神的工夫,箭便到了跟前。只听“扑扑”几声响过,薛忠义只感觉右臂一阵酸麻,右手猛一激灵,前番紧握的长枪拿捏不稳从手中掉落下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好一阵抽搐,还未等他叫出声来,第二阵箭雨便又至眼前。这一次,唐军士卒再没给薛忠义机会,一支箭簇正中薛忠义的右眼,直挺挺的扎入他的脑中。   “啊!”薛忠义喉咙中轻轻的发出一声响动出来,猛的将头一扬,立刻从马上跌落下来,倒在地上便一命呜呼了。随薛忠义左右的几名将官,情势也好不了多少,大半在这阵箭雨丧命,少数几个人侥幸逃脱的也是伤痕累累,失去战力。   王天龙歪打正着,让云中军群龙无首,再加上唐军步步紧逼。云中军顷刻间阵脚大乱,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镇定。一群精锐之师顿时成了斗志全无的羔羊,任由唐军宰杀……   两个时辰后。   山坳里,喊杀之声渐渐平息,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尸臭味与血腥味。偶尔传来的几声战马的嘶鸣之音与伤兵的呻吟声却似在述说刚才一番战斗的残酷。   王天龙此时骑马呆呆的立在山坳的一角,看着唐军士卒在打扫着战场。那一具具从他面前抬过的尸体,让他渐渐变的麻木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该想些什么。他只能如同一根木头般的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兵士被抬到不远处的焚化场焚化、掩埋。   王天龙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但是如此残酷他却是第一次见。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的都是马刀划过人体撕裂开来的声响。   “天龙啊!”一阵声音在王天龙的耳边响起。他抖了抖身子,转过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郭子仪和李光弼一前一后来到自己的身边。   “郭大帅、李大人”王天龙见到郭子仪,顿觉得见到亲人一般,刚才没有的苦痛与恐惧猛然间又回到他的身上。他哽咽着,一行热泪喷涌而出。他觉得他有很多话要讲,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龙啊!”郭子仪仿佛看穿了王天龙的心思,打马走到王天龙的身边,轻轻拍了拍王天龙的肩膀道:“战争嘛,总归要死人的。但我们是正义之师,他们是为了大唐,是为全天下黎民百姓而死的。他们都是英雄。如果有一天,需要你我如此,我相信咱们都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前赴后继,随时为国捐躯的,你说是不是?”   王天龙听罢,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郭子仪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郭子仪见王天龙心情平复下来,撸了撸花白胡须,笑道:"天龙啊,此战你可算是为我唐军立下大功了。待这场恶战结束,拿下云中城,老夫和李大人一起为你请功!"   王天龙摇摇头,缓缓道:"天龙何德何能,这仗打的如此惨烈,我手下将士伤亡几乎殆尽,如何配的上这"请功"二字?"   王天龙话音落罢,郭子仪与李光弼都暗自点头,"如此能体恤下属的将领,乃是成为一代名将的基础。有勇,有谋,有狠,有情。"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将王天龙身上的分数又加了许多。   李光弼也轻轻打马上前,说道:"大帅,眼前我军大获全胜,歼灭敌军万余,俘获叛军两千余人,这是自安禄山那贼寇背叛朝廷以来,我军第一次获得如此大的胜利啊。"   郭子仪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自那安贼起兵以来,我唐军连连败退,损失军马几十万计,我大唐却是太需要一场像样的胜利了。"他说罢,将目光抬起,望着南方,心中仿佛有无限的惆怅一般。   几人沉默片刻,李光弼突然想到一件事来,忙又问道:"大帅,眼前云中城城内空虚,是否传令我唐军军卒起兵攻城了?"   郭子仪轻哦了一声,没有回李光弼的话语,却是一个人翻身下了马来,将手背在身后,在二人面前缓缓踱步起来。   李光弼与王天龙被郭子仪这突来的一串举止,弄的满脑袋都是糊涂。正当两人不知所措之时,郭子仪猛然抬头,道:"传我令,全军开赴云中城下待命。"   话语落罢,郭子仪猛然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云中城外,唐军摆开阵势。几十面大鼓"咚咚咚"同时响了起来。这声音传遍云中城的每一个角落。是时云中军在城外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传入城内。云中城留守的两名校尉及麾下数千军马,人人心惊胆颤,不知该何去何从。   云中城城头,两校尉站在城门楼举目朝城外看去,只见唐军阵中旗帜高展,刀枪如林,一片威武雄壮。   待唐军战鼓响过三通,两校尉不约而同从腰间抽出长剑来,高声喊道:"唐军要攻城了,都瞪大眼睛,准备好了!待唐军靠近城池之时,给我狠狠的打!"   一时间,云中城头每个兵卒都将神经蹦的紧紧的,只待唐军喊杀声起,与唐军做决死之战。   但令云中军所有人都奇怪的是,唐军并未攻城,反而是有数千名唐军在阵前抛土扬尘好似挖起工事一般。   云中军卒都屏住呼吸,看着城外奇怪的一幕。   待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惊奇的发现城外唐军并不是在挖什么工事,而是挖一个大坑。   “唐军挖坑干什么用?”   “不知道啊,第一次听闻有两军打仗来挖坑的。”   ……   云中城头,军卒互相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交头接耳颇为不解。   却在此时,几匹黄色军马从唐军阵中飞奔而出,来到云中城前。待这些军卒止住战马,各自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城上的军士听着,我家郭大帅有令,凡现在弃暗投明者,从城头扔下兵器,我家大帅既往不咎。凡一味追随叛逆,抵抗天军者格杀勿论。”   这些军卒喊了几嗓子,各自散去。云中城头,两校尉各自也扯开嗓子喊了开来,“兄弟们,别听这些唐军胡说八道,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有救兵前来……”   他们话还未完,却瞪大了眼睛,只见唐军阵中,一队队云中军的俘虏被押了出来,直接推翻在前番挖好的大坑里。   云中城头,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灰土又再次扬起之时,这些军卒才突然明白唐军这是在坑俘。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刚才的大坑变成了一个高高的土堆,数千云中军顷刻间便被系数活埋在那硕大的土坑里了。   那两名校尉眼睛看的直愣愣的,咂吧咂吧嘴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投降!”一名士卒高喊着,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抛出城外。他这一举动很快便成了连锁反应,一把把兵刃,接连不断的被抛出了城外。   两名校尉,面面相觑,自知大势已去,只能高喊道:“开城门!投降!” 第147章 李光弼出山【1】   唐军拿下云中城,士气大振。未几日又派别将公孙琼出骑兵攻下马邑。至此太原与朔方通道被重新打通。   唐军取得如此胜利,天下震惊。朝廷上下一扫开战以来连战连败的阴霾。   唐皇李隆基龙颜大悦不仅将郭子仪加升为御史大夫,而且更是厚令其领军回朔方休整兵马,以图大事。   是夜,郭子仪与众将领吃罢庆功酒宴,回到行军大帐之内。   短短几日,唐军接连胜利,让郭子仪也心情大悦。他自觉毫无睡意,于是便随手拿出书卷翻看开来。   待翻了半晌,却听帐外军卒报言:“禀大帅,李大人求见。”   郭子仪闻言,忙合起书卷,阔步走出帐来。只见李光弼正站在帐外,双手踱步。郭子仪哈哈一笑,迎了上去,说道:“光弼啊,你还和我客套什么啊。有事直接进我大帐便了,还通报什么,哈哈,来,快随我进帐来。”   李光弼脸上露笑,随郭子仪身后进了大帐,待二人各自坐定。   郭子仪道:“光弼啊,深夜来所为何事,你直管道来,哈哈。这次大捷你老兄的计策也是功不可没啊。老夫已经向朝廷奏请为你加封御史大夫,相信不日皇上批折便会下达。如今国家多事之秋,还需要你、我两把老骨头多多出些力气才是啊!”   李光弼看着郭子仪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脸上顿时泛起片片红晕,一股燥热涌上额头。今日他深夜来访,却正是为了向郭子仪要兵权来的。李光弼自幼便才华外露,年仅三十八岁便被当时朔方节度使王忠嗣所器重,任王忠嗣的兵马使。后因为安思顺调任朔方节度使,他与安思顺私人有些纠葛这才毅然辞官回了老家。   事隔几载,安禄山行不义之举。郭子仪久闻李光弼是个人才,这才三番五次向皇上举荐,请李光弼出得山来。云中一战,虽说是王天龙将薛忠义主力引出城外,但李光弼自认为是自己定的大计在决战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李光弼才是这场决战中的大功臣。   可是数天来,令李光弼胸闷的是,郭子仪只表王天龙之勇,却从不提自己之功。这让他心中顿生无限不满出来。他思前想后觉得若是自己一味在郭子仪军中谋差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想,既然是郭子仪请自己出山,自己找些理由问郭子仪借调些军马,他郭子仪总归会卖自己这个面子吧。故而,他这才在酒宴之后,演一出夜探郭子仪的戏来。   岂料,郭子仪谈笑之间不仅表了李光弼的功绩,而且更让他大出意外的是郭子仪竟然向朝廷表功让他拜封御使大夫。他顿时觉得却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额……额……"李光弼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又兀自支吾了半晌,这才挤出笑容道:"郭帅,今日找郭帅本只是想与郭帅叙叙旧,却无其它。不想郭帅竟然对我李光弼如此关照。我只是在军事会议之上随意胡言几句,却不想郭帅竟然给我李光弼请如此大功,我,我多谢郭帅了。"   李光弼言罢,起身对着郭子仪便是一礼。这一礼,却是由李光弼内心而发。算的上是恭恭敬敬了。   郭子仪哈哈一笑,忙起身走到李光弼近前说道:"哎,光弼啊,你何时将朝堂之中那种恭维之术学了来了?哈哈,你我都如此一把年纪了,还要玩这般虚假玩意儿么。我看中的却是你李光弼的雄才大略,你可知道?"   这一句话,说的李光弼脸上更是倍加燥热,他连连挤出几分笑容出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愧。   郭子仪又拍了拍李光弼的肩膀道:"光弼啊,你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呢?今日你不找我,明日我也自会找你商议的。"   李光弼"噢"的一声,抬起头来说道:"大帅对我李光弼真是用心良苦了,大帅旦有吩咐,光弼定尽全力而为之。"   郭子仪抚须,缓缓说道:"光弼啊,若如此说,倒是你与我郭子仪见外了。咱们拿的都是朝廷的俸禄,何必分你我呢。说白了,咱们都要为朝廷,为大唐天下太平尽心尽力才是。你是个干大事之人,这个我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些时日却是说来是委屈你了,让你在我麾下办事,未能将你的才能发挥出来。我之所以如此安排,却是因为你刚出山若将我手中军马交给你,只怕部下不服闹出乱子来。现在你在云中,立下战功,全军上下无人不知,该是让你单飞的时候了。"   李光弼看着郭子仪一脸真诚,心中猛然一热,两行泪水顺着眼角珊然而下。他没想到,眼前的老帅竟然替自己想的如此周到。他抖了抖嘴角,说道:"郭帅,你对我真如亲兄弟一般。可是就在刚才我还错怪你,我,我李光弼老糊涂了,我李光弼真不是个东西!"   李光弼边说,边面带惭愧,锤胸顿足。这引的郭子仪又一阵笑,他紧紧抓住李光弼的双手,道:"光弼啊,以前的事过去就当没发生过了。如今咱们只是小胜,若灭强敌,还是任重道远的事儿啊。现在朝中缺兵少将,正需要你我兄弟团结一心才是。若是你看的起我郭子仪,你以后就以大哥称呼我。若你有所求,只要为大唐有利,与天下黎民百姓有利,老夫在所不辞。"   李光弼虽然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却第一次感受到郭子仪的人格魅力。此时,他除了点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良久,李光弼这才缓过神来道:"大帅一言,让光弼胜读十年书。我李光弼必定遵从大帅的话,为了大唐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郭子仪道:"刚才说罢,以后叫我大哥,别大帅,大帅的叫了。还有一事,皇上下诏,命我回朔方整兵。老兄弟需要多少兵马,你说个数,在我拔军回朔方之前,将兵马留给兄弟以图大事。"   李光弼听罢,自然又一阵感激。他思忖半晌道:我只需军马五千足矣。"   郭子仪摆摆手道:"我这一走,这片天地就要靠兄弟独支了,贼军势大,五千军马怎么够。我给你留精兵一万,助我兄马到成功!"   "郭兄"李光弼听罢,只言出此二字,却是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148章 李光弼出山【2】   第二日,晨曦刚起,唐军营中便响起一阵“轰隆隆”的战鼓之声。在这巨大声响之中,郭子仪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微风拂过他花白的胡须,引的胡须一阵飘然。   待这一通鼓罢,这位老帅猛一挥手,数万军马拔寨而起,顿时大地之上车马嘶鸣之音,响彻天际。朔方军在郭子仪率领之下,走出老远,在他们的背后的山坡之上,却也有一个老者满含热泪,骑在一匹黄彪马上,注目着这支离去的军队。   良久之后,待朔方军远的连影子都看不见时,站在老者旁边的一位偏将这才附身到老者身边道:“李大人,郭帅已经走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开拔了?”   李光弼轻“哦”了一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转过头来,说道:“对,咱们也该走了。郭帅如此信任我李光弼,若是我不干出点成绩出来却如何对的起他老人家。”这话像是对周围众偏将说的,也像是李光弼自言自语。   时间不大,又一阵战鼓“轰隆隆”响起,一面大大的旗帜高高竖起,那旗帜上面一个大大的“李”字顺风招展。在这“李”字旗的引领之下,这支万余人的唐军精兵,整齐的朝着与朔方军相反的方向行进而去。   郭子仪看的没错,李光弼是有大报复的人。前番郭子仪凭借手中四万朔方军拿下云中和马邑。李光弼在心中也早已经盘算好,要凭手中这万人军马,要干出比郭子仪更大的动静出来。经过深思熟虑,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常山郡一带。   常山郡位于要冲(今河北正定一带)。此郡刚好处于叛军南、北的要害之处。若是常山郡被唐军占领,那么叛军的后路便被切断,换而言之,安禄山的喉咙口便会**上一刀。到那时,如果唐军将此卡口卡死,然后与潼关大军南北夹击,安禄山将腹背受敌,两面不可兼顾,处于被动之地。故而常山郡在唐军与大燕军的作战地图上,都是落用大大的红色标记。   这一日,李光弼率领麾下万余人马,到达常山城下。是时,大燕军主帅史思明早已经获得消息,率领麾下两万军马星夜赶往常山城来营救。由于李光弼进军神速,常山城里,大燕军并无多少军马,只有区区千余团练军留在常山城内。   团练军其实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他们是由当地有钱人家的家丁组织起来的一支零散的队伍。平日里这帮人鱼肉当地百姓,战时就是干一些搬搬辎重杂物,充些人头的活计。   常山城里的这些地主老财,听闻李光弼率一万唐军精兵来攻常山城,早是吓破了胆子。团练人少战斗力差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团练兵都是为安禄山所用。论起来,他们这都是要论谋反之罪的,那是要灭九族的重罪。   算起来,这些人也是当时为形式所迫。安禄山起兵那些日子,官军一路连连败退,丢了大半个江山。这些地主老财,家大业大,根本没有时间来转移家产。故而大部分人就稀里糊涂的受了安禄山的逼迫,加入了安禄山的团练组织,这才得以保命。   安禄山一开始风头正胜,这帮地主老财本以为安禄山十有**会得了天下。岂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安禄山得了洛阳之后,兵马在潼关城前屡屡受挫。朔方军只短短十几日的工夫便得了云山、马邑。现在又兵临常山城下。   唐军精兵,人数还是常山团练军的数倍。破城,基本上就是一顿饭的事情。这些地主老财们的心头甚不糊涂。顿时一股莫大的恐惧,笼罩在每个团练兵的心头。   李光弼不糊涂,他对这些地主老财的心理早就了如之掌。早在大军还未到来之前。他早已经派出若干探骑,混入常山城中,到处放出风声,“只要跟随安禄山加入团练的这些地主老财,在关键时刻倒向唐军的,以前之事既往不咎,若不然,待唐军攻入常山城,灭九族!”   此消息,秘密的在这些地主老财中间,流传开来。他们仿佛身处在地狱的深渊里又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几个财粗业大的财主也秘密与唐军联络,准备待机起事。   常山城头,守将史思义正手持长剑,指挥着团练兵,加固城防工事。忽然见远处烟尘滚滚,未几时,一股人潮由远而近,滚了过来。   “唐兵来了,唐兵来了……”团练兵中,许多人看见那滚滚而来的唐军铁骑,都吓的丢了手中的武器四处逃窜。   史思义见状,是又气又急。他又如此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是万般危机的。他与史思明虽是兄弟,却不是同袍兄弟。这么多年他深知这史思明的为人,行事狡诈,心狠手辣。当他得知唐兵要来围攻常山的时候,自知力不可支,曾派人报于史思明,建议常山城中所有团练军撤出常山城,待来日再收复。   但尚在百里之外的史思明只给了他八个字“固守城池,违令者斩”。饶是他这做兄弟的,见到史思明这一张信札,不由也是心中一颤。史思明向来说话说一不二,更何况他这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史思义知道丢了常山,自己无论落在唐兵还是落在自己兄弟史思明手中都是一死,所以他这心里早就做好了掉脑袋的打算。   战事未开,团练军四散奔逃。史思义左右狂呼一番,却是并无一丝效果。他本有心杀一儆百,只是待剑举起,心中又一想,“罢了,罢了,这些团练兵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若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积德行善吧,便是老子到了阎王殿,这阎王爷也得厚待老子。”   时间不大,唐军黑压压的人马便到了常山城前。李光弼先令几十面战鼓同时敲响,“轰隆隆”的鼓声,响彻天际,引得常山城里一干人马,又是心惊胆颤,坐卧不宁。   待鼓声落罢,从唐军阵中飞驰出数骑人马来。这些骑兵来到常山城前,高喊道:“常山城头的团练兄弟们,今日,我大唐天军杀到,你们可看清楚了。我大唐军帅,李光弼大人有令,凡是放下武器投降的军士,概不追究过往罪过。若是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待城破之后,灭九族。”   这几个骑兵反复喊过数遍,退回本阵之中。   史思义站在城头,将这些话听的也是真真的。他轻叹一口气,刚欲转身对身边副将说几句鼓励的话来。却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却见周边的偏将手中早已经捏好了一段常常的套绳,紧紧的盯着自己。 第149章 李光弼出山【3】   “你们要干什么?”史思义瞪大了眼睛,“当啷”一声拔出腰中的长剑。   站在史思义身后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番,然后都苦着脸对史思义道:“史将军,这些也不能怪咱们。唐军打到家门口了,人家已经放出风声,若是咱们再一味的抵抗,便是灭九族的大罪。史将军你是家儿老小都不在声旁,可咱哥儿们几个都是家大人多,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上百口子身首异处吧。您老人家都心心好,从了咱们吧,以后每逢忌日,我等多给将军烧纸钱,给您磕头,谢谢将军的大恩大德了。”   “你,你们……”史思义被这几人的话,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他再看远处城墙上,数十名团练兵士也各拿刀枪围了过来。他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若是再动一动,顷刻之间这些人便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哎……”史思义左思右想片刻后,长叹一声,将手中长剑猛的往地上一扔,紧闭双眼,缓缓说道:“好吧,既然大势已去,你们来吧!”   常山城外。李光弼骑在骏马之上,抬首眼望常山城头。虽然城内传来的消息说,今日这些团练首领会投降大唐。但他这心里依然七上八下,毕竟常山城是战略要塞。大燕军又在此经营了大半年,他们说投降就能顺利投降么?虽然城内兵马只有千余人,但是常山城也是易守难攻之地,若是贼军凭借工事守得一日,史思明大军便能赶到常山城下。到那时李光弼便是有通天神力,凭借自己这手中万余人马,也是独木难支了。   一通胡乱思想,却见常山城头依然毫无动静。李光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已经接近中午。他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又待片刻,却仍然没有动静。李光弼自知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万一贻误战机便是坏了大事。   想到此番,李光弼将腰中宝剑猛然一抽。正待他要喊出“攻城”二字的当口,只听“嗡、嗡”几声闷响,常山城厚重的城门却被人缓缓打开来。   李光弼愣了愣,只见一行人从常山城里走了出来。领头的几个人正是自己派往常山城里的探骑。他心中又兀自“咯噔”突突直跳,没想到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竟然没费他一兵一卒便拿了下来。   机不可失!李光弼当即将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挥,道:“进城!”此令一下,唐军像洪水一样卷进常山城去。   唐军进得城来,李光弼当即派人安抚众团练首领,安抚常山城内百姓,并接管常山城防,忙的不亦乐乎。直到日头偏西,才算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史思义的府邸,成了李光弼的临时行军大帐。厅堂之上,李光弼巍然高坐,有人将早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史思义押了进来,强跪于李光弼身前。   史思义低垂着脑袋,任凭周边唐军摆弄。他料想凭自己是安禄山帐下大将史思明的亲戚,而且当日自己随史思明南下的时候,也没少杀唐军这几条,自己这脑袋就得搬家。因此他也不做什么生的希望,只等待自己被砍头的那一刻到来。   “史思义,抬起头来!”旁边押送的军卒见史思义一股软塌塌的模样,又想在主帅李光弼面前表现一番,故而高声喝了一声,然后抬起脚冲着史思义的后背就是狠狠一脚。   “啊……”史思义被这突然一脚踢的身子往前倒了过去,不自主的惨叫了一声,连带着他头上的头盔也被从他头上震落下来“咕噜噜”滚出老远来。   李光弼对于眼前的史思义早有计较。他知道这史思义虽然为史思明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他们关系并不融洽。不但不融洽,而且这史思明还是史思义的仇人。原来,史思明的母亲是史家的正室,而史思义的母亲却是小妾出身。史思义的母亲因为年幼貌美深得他父亲的宠爱。但在史思义八岁那年,史思义的母亲突然得暴病而亡。后来,待史思义长大之后,才从旁人嘴巴里知道,他母亲的过世与这史思明有莫大关系。在史思义二十四岁那年史思义手持利刃,私闯当时已经位高权重的史思明府邸要刺杀史思明。无奈事情败露,史思义被兵卒当场拿下,打的死去活来。   此事在当时的大唐朝内闹的沸沸扬扬,朝野内外满人皆知。后来还是史思明的老父跪在史思明面前苦苦哀求,这才救了史思义一条性命。   李光弼不但知道史思义的这段过往经历,而且更了解这史思义也是一员猛将,深通兵法,而且他在安军军中行事已久,对安军行事部署很是了解。于是便有心将史思义招纳到自己麾下,替大唐效力。   史思义被军卒踢翻在地,摇摇晃晃半晌,翻起身子,扬起头哈哈一阵笑道:“他妈的,老子运气不佳,落到尔等手中。愿杀愿刮以听尊便,老子要是吭一声,便他妈不是一条汉子,你们来吧,给老子痛痛快快的吃上一刀,让老子死个痛快!”   李光弼看着史思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瞪着一双饱含血丝的眼珠子看着自己,不由哈哈一笑,起了身,轻抚胡须走到史思义身边道:“久闻史将军为铁骨铮铮的汉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便是落入囚下,依然豪气不减,哈哈,好啊好啊!”   李光弼这一番赞美之词倒是让史思义颇为不解,他不知道这李光弼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将头往旁处一歪道:“哼,要杀要刮尽管来,休要给小爷灌迷魂汤!”   “他妈的,史思义,你不看你眼前的将军是谁?若再敢胡乱聒噪,老子不扒了你的皮。”话音落罢,又是一脚落在史思义的身上。   “混账!退下!”史思义被这一脚踢的五脏六腑义阵翻腾,却听见李光弼大喝一声,狠狠的斥责着唐军军卒。   “是!将军!”唐军军卒不知李光弼为何骂自己,不敢再对史思义行拳脚,低着头涨红着脸退了下去。   史思义好半天才将心思稳定下来,却在这时,又听李光弼道:“你们都给我退了下去,本将军与史大人有要事相商……” 第150章 李光弼出山【4】   一会儿的工夫,厅堂内只剩下李光弼和史思义二人。四周一片安静,只听得火烛芯被燃烧时,发出的“滋滋”之音。   史思义更是一脸迷茫,怔怔的看着李光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光弼又左右将史思义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史思义身后将捆绑在在他手腕的绳索慢慢解了开来,口中说道:“史将军,让你受苦了!来,来,来,赶快请起,请起。都是那些士卒,瞎了双眼,让史将军受此侮辱。将军莫怪,待老夫查了清楚,一定严厉责罚这些军士,哈哈……”   史思义抬头看着李光弼,还是一脸迷糊。待他被李光弼扶起坐在椅子之上之时,依然感觉自己身处梦境一般。   “大……大……人,您这……这……是……”史思义被百般殴打,万念俱灭之时,却能平心应对。但面对李光弼的这一番怀柔之意,却顿时心神不宁,手脚慌乱起来。   李光弼呵呵一笑,道:"老夫久闻史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将军是聪明人,想必知道跟着安禄山一条路走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吧。这个厅堂之内,只是你我二人,老夫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今却是朝廷用人之际,若是将军能识得大体,有弃暗投明之意,老夫旦保将军不但无性命之忧,而且官职不变仍在老夫麾下效力,如何?"   史思义几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是唐军阶下囚,面前的李光弼若要取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李光弼没有一句要挟之意,而是以理据之,让自己弃暗投明,重新做人。他顿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暖流在身上流淌开来。   史思义思忖片刻,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史思义已是朝廷的罪人……但将军不但不弃反而厚礼相待。不瞒将军,史思义早就不想助纣为虐了,只是迫于家兄的逼迫才跟随安禄山走上歧途。如今大将军给我史思义一条活路,我史思义焉有不从之理?”   史思义话语言罢,忙起身朝着李光弼先行一礼,然后跪倒在地,说道:“将军在上,从今日起,我史思义身家性命全凭将军做主。若有异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李光弼被史思义突如其来的一番言辞弄的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明白过来。他心里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如此顺利,当下猛走两步到了史思义的近前,伸手搀起跪倒在地上的史思义笑道:“将军言重了,言重了。你我都是为皇上,为天下的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这才汇聚于此。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同心同德为早日将反贼平息,献一膀子力气……”   李光弼说罢,将手紧紧的与史思义的双手握在一起……   李光弼得史思义如此良将,心中万般欢喜。史思义能得李光弼赏识,讨得一条性命也是倍感欣慰。   两人渐谈感情渐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待吃过晚饭。两人正在扯着闲话,忽然见厅堂外一军卒飞奔进厅堂内来,跪倒在地,口中报道:“禀李将军,刚刚探骑来报,贼首史思明率大队人马在离常山三十里外扎营,估计明早便会抵达常山城下。”   李光弼听罢探报,轻“噢”了一声,方才还满面的笑容顿时消融开来。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踱了半晌方步,猛然冲门外高声喊道:“传我将令,所有军士紧急待命,不得有误!”   门外军卒得令而去,李光弼转头回到屋内又是一阵长叹道:“哎,不想这贼军行事也如此之快,短短半日,已经兵临常山城下。”   他这话一半是故意说与史思义听得,另一半却是由心而发,庆幸自己幸亏快了一步,若是再有半日耽搁,后果便是不可设想了。   史思义听罢李光弼所言,微微思忖道:“李大人待我不薄,再说现在领兵之人却是与我有深仇之恨得史思明,于情于理我都得在此时表现一番。一则为日后铺好路子,让李大人对我另眼相看;二则还能借此好机会,一讨多年来我这内心的积郁。”   史思义想罢,起身到李光弼身边,道:“大人何须被此事烦扰,下官倒是有些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噢!”李光弼假意一阵惊喜,说道:“哈哈,史将军但有话语尽管讲来,若能依将军之计打退敌兵,自然是大功一件。”   史思义听罢,心中一喜,缓缓说道:“既然大人如此说来,小人就斗胆讲了。若是有不周之处还望大人多多海涵。我自随史思明来到常山,算来已经有五月有余。常山城地形易守难攻。现下,普天之下,反击贼军火焰四起。安禄山虽然在洛阳称帝,但现在他手下军马便是扑灭反他得势力已是捉襟见肘,更无兵马四处征调。故而常山虽是要冲,明日史思明能带两万兵马来夺常山已是极限。我军只要能待城固守,以长弓击之,待敌攻之不下,疲惫之时,我军再出其不意掩杀而出,定能夺得胜利!”   史思义话语落罢,李光弼早将眼睛眯在一处,满脸都是笑容。史思义能想到得计策,李光弼焉能想不出来。他之所以在史思义话后笑有两层意思,一是,从史思义这几句话中,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反了安禄山归顺了唐朝,若他不是真心不会拿出如此有见地得计策出来,须知领兵带军得乃是他得兄弟史思明;二则,从史思义这几句话中,句句字字都与李光弼不谋而合。他也暗自称赞史思义果然如同外人所说,乃是一员有谋得将帅之才,可为他李光弼日后大展鸿图助得一臂之力。   李光弼又故意思忖片刻,道:“思义啊,老夫仔细斟酌过了,乃是觉得你这计策虽然看似古板,但实则为最有效击败敌军之良策。老夫决定,明日将常山城所有兵马交于你来调度,咱们两人一起携手击退叛军,你可有信心!”   史思义听罢李光弼的话,又是一阵感激涕零。当即又起身,猛然间双膝跪地,目中含泪道:“我史思义何德何能能得到将军如此信任,明日若我史思义不尽全力破贼,当提头来见!” 第151 李光弼出山【5】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光弼和史思义登上常山城头。   待俩人巡视完地形,李光弼道:“思义啊,你有何打算,现在可以说说了。”   史思义对李光弼行了一礼,笑道:“禀大将军,卑职心中却是早有计较。本来此计策是用来对付唐军的。不想,前番还未用的上,常山团练便瞬时溃散了。”   李光弼哈哈大笑,轻抚须髯,道:“看来果然是天佑大唐,此计策未用在我唐军身上,却要用在这叛军身上了。好, 好,好。你尽管说来,让老夫也听听却是何等计谋。”   史思义点了点头,指着常山城外,说道:“将军请看,常山城,墙高城后,且地势南低北高,易守难攻。再加上常山城外,护城河又宽又深,敌军若来攻城,自是首尾不能兼顾。我军只须派出大队弓箭手在城墙上以逸待劳即可。待敌军三五阵攻击不下,疲惫之时,我骑兵从城侧边悄悄潜出,然后再趁机掩杀过去。如此便是不胜,也能让敌军魂飞魄散,占尽先机。”   李光弼听罢,又仔细看了看常山周围地势,微微思忖片刻。然后哈哈笑道:“好,好啊。思义啊,你这以逸待劳的计策倒是好计。如此,我便现令你带领三千精骑兵,出西城在山谷中潜伏下来,待令一出,猛然袭击敌军,如何?”   史思义听罢,先是一愣,而后却是明白了李光弼的用意,“李光弼派自己出城,却还是要考验自己归顺唐朝的决心。名义上这支骑兵归史思义指挥,其实背后还是听从李光弼为史思义配备的偏将的命令的。”   想罢,史思义道:“卑职得令!”然后迈步下了城楼,点齐兵卒出西门而去。   李光弼见史思义离了远去,心中暗道:“孺子可教,竟然三番两次与老夫想到一处了。若是真能为我所用,真是善莫大焉啊。”   正在他想事情的当口,忽听身后有声音传来,“禀大将军,前方探马来报,贼军主力离常山城不足十里之路了,望大帅定夺。”   “哦”李光弼忙举目朝远方望了过去,只见远处天边,似乎却是有漫天的灰尘在涌动一般。他轻叹一声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去,告诉章校尉,领军备战,不得有误!”   “是!”士卒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当日照三杆之时,史思明的人马已经在常山城外列队整齐了。他现在所牵挂的,并非是他兄弟史思义的性命,而是常山城的得失。让他最后悔的是,没有防备到唐军进军如此迅速,前番还听说朔方军大部调往潼关沿线,不想才短短几个月的工夫,竟然能连下他手中三个重要战略要地。这口恶气实在让他,内心难复。   自从随安禄山起事以来,何曾受过如此败绩?今日他欲重夺常山,以雪前耻。   史思明骑在马上,正动着心思。忽然听旁边偏将言道:“大帅,军马已经齐备,是否可以命令攻城?”   史思明回过头看着麾下威风凛凛的队伍,不禁点了点头,道:“告诉军士们,今日攻进常山城者记首功,官爵加三级,凡能取得唐军军官首级者厚赏!”   “是!”偏将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阵惊奇,他不知道今日为何史思明为何做出如此决定,让其匪夷所思。   命令很快在士卒中间传播开来,军士们都沸腾了!对于这些跟从史思明起事的士兵来说,这半年他们攻城拔寨都势如破竹。在他们每个人的心目中,有两万雄兵在此,夺取眼前一个小小的常山城,乃是不在话下之事。   更有让这些士卒兴奋的是那三级提升。若在平日,进一级,得经历多少生死交错才能达至啊。今日只要攻入常山便能升官三级,这是一个大大的诱惑。   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等待冲锋号角的降临。   “呜……呜……呜”终于,一阵接着一阵的牛角号声响了起来,史思明麾下两万军卒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潮水一般的向常山城涌了过去。   史思明在看着,李光弼同样也在常山城头冷冷的看着。史思明志在必得,李光弼同样也在心中誓死要将常山城守住。   常山城头,李光弼早已经将麾下精锐的四千弓箭射手,分成四队,隐藏在高高的城垛之后。每个城垛之上,李光弼特别吩咐属下军士连夜用稻草扎成一排防护稻草垛子,紧紧密密的排列在一起。   在密密麻麻的草垛子中间又预留有若干细小的射击孔。如此一来,从城头上向下射出弓箭很是容易。但从城下向城头射箭却是相当困难,密密麻麻的草垛挡住了城下射手的视线,他们根本不知道城头上的兵士躲在什么地方。   是时,李光弼麾下四千弓手躲在草垛之后,常山城头人影稀落,这更让攻城的史思明的军士掉以轻心。有的军卒甚至连盔甲都扔在一旁,只身随着大队向前冲锋。   当这些军卒到了常山城护城河边,他们开始为他们的掉以轻心付出代价了。当这些发出狂吼的叫声的兵士开始渡过常山护城河时,突然间,只听城头之上,一通鼓声响了起来。从城墙草垛之后,忽然间冒出无数颗脑袋出来。他们各人手提强弓顺着城头的射击孔,搭弓射击正在渡河的史军兵士。   此时,虽然史军军中也有无数护卫弓手随这些渡河兵士随行。但是高高城墙头那些密麻麻的草垛看起来虽然不显眼,但是这些东西遮挡住了史军的视线,无数从史军中飞来的箭支,碰上这些草垛子,便被“吸附”上去,再也不能向前一步了。   与此同时,唐军的防御却在有利的发挥着它们的作用。四千唐军弓箭手,被李光弼分成四队,每队一千兵卒,依次轮番从射击孔中阻击着过河的史军兵士。顿时,只见常山城头,箭如雨下,十来丈宽的护城河成了史军的死亡之河。只是一会儿的工夫,河面上漂浮着厚厚的史军的尸体,史军军卒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令人不寒而栗。 第152章 李光弼出山【6】   惨烈的战事进行了两个时辰,史军已经伤亡两千余人,而在常山城头的唐军军卒却伤亡甚微不足百人。   史思明本料到不到一个时辰,便能拿下的常山城,却如同一块顽石一般,让他措手不及。他焦急的看着远处军卒冲上去,又被唐军射了回来,不由气怒交加,将血红的眼珠瞪的差些要掉了眼眶出来。   “报,报……”恰在史思明恼怒之时,偏将飞马到了史思明近前,说道:“禀,禀大将军,我军行动再次受挫,伤亡,伤亡惨……惨重。”   “什么!”史思明勃然大怒,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猛的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气喘吁吁。这偏将见史思明面目如此狰狞差点没吓的尿了裤子。   史思明长长的喘了几口气,瞪了偏将半晌,又将头转过来看了看常山城头,咬牙道:“给我用攻城车,将常山城给我撕开!”   话音落罢,偏将刚想应允领命而去,却又突然想起,因为史思明这一路奔袭是急行军。由于赶的急,而且又没将唐军这些人马放在眼里,出发之时史思明令所有人都轻装前行,根本就没带那又厚又重的攻城车。   “将……将军”偏将一脸为难,腿肚子抖抖索素了半天,说道:“禀……大将军,攻城……车,根本没有随军而行,所以……所以……”   “什么?”史思明听了偏将这番话,也顿时醒悟过来。此时他连抹脖子的心都有了,“一时大意,一时大意啊!”他独自叨叨几句,转过头来,道:“速速令军撤退,整军再战。”   “是!”偏将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领了将令退了下去。   史思明将拳头握的紧紧的,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憋了半晌,低声吼道:“若让老子抓住这常山城守将定然碎尸万段。”   只是可惜史思明这一番骂言也只是他一个人能听见,常山城头的李光弼却喜笑颜开,乐不可支。   看着城头下如潮水涌来的史军,又若潮水般退了下去,他在心中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大将军,史军退下去了!请问将军下步,我军该如何部署?”一名偏将兴冲冲的疾步走到李光弼近前,说道。   李光弼呵呵一笑,轻抚胡须道:“这贼军史思明,大名老夫也曾经耳闻,原来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之将,不想也是草包一个。今日败在老夫手下,也不算他吃亏了,哈哈……”   偏将见李光弼言语之间甚是得意,忙点头捧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以末将之见,这厮连攻五阵皆败,也该退兵了罢。”   李光弼抬眼看了看偏将,抬脚走了两步,道:“哎,如果这史思明攻几阵就退兵的话,他就不叫史思明了。你可知这厮还有个绰号叫‘史三郎’,那意思就是说这人敢于拼命。不然怎么能如此得安禄山的器重。常山城如此重要,他断然不会此挫折就此罢休的,传我将令,将事先准备的稀泥,浇灌到草垛之上,待军以战。”   李光弼口中的稀泥,就是将水、泥土、人畜尿液、粪便等物搅合在一起的东西。这些东西按着李光弼的命令浇灌在草垛之上,顿时常山城头臭气熏天,个个兵卒被这一阵恶臭熏的肚肠翻腾,呕吐不止。   “大将军,大将军,此物太臭,军卒们几乎不能站立,如何是好啊?”偏将见状不好,又飞步来报。   李光弼哈哈一笑,道:“臭是臭了些,总比送命强过许多。这史思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告诉士兵们先用布条捂住口鼻即可,待忍过这最后一阵,咱们就太平了!”   偏将听得李光弼的话,还是有几分迷糊。不过既然李光弼发话,他也不敢再多言语,忙点了点头又将此令传了下去。   这一切准备刚刚停当,却又听城外“呜……呜”一阵号角之声再次响起。   史思明经过前番几次失利,在撤退兵士之后,渐渐冷静下来。综合前沿将士的意见,这些被李光弼堆在城头的草垛正是挡在攻城路上的一道障碍。基于此,他让部下准备了万支“火箭”。这些“火箭”就是在每支箭头涂以易燃的燃料,然后再将箭支点燃后,再射上城头。他料到如此“火箭”一出,常山城头必定将引起熊熊大火,若此再趁机攻城,必将克之。   潮水般的史军,又一次涌到常山城护城河边。这一次他们依照史思明的命令,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在护城河边,搭起盾牌以做防御。而后数万支“火箭”被点燃射向常山城头。   史军士卒眼见数万“火箭”被射了出去,本来都以为常山城头这些草垛会燃起熊熊大火,但是,片刻之后,那些“火箭”却只是燃了片刻便神奇的熄灭了。   一时间,希望变成了失望,眼前,数千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与血腥味,冲刺着每一个兵卒的鼻孔。几个时辰之前,这些军卒都满怀信心,意气风发,现在每个人心中却藏着无限的失落与恐惧。甚至有人开始说,常山城里的守将会妖术,故而这“火箭”燃不着草垛,史军会伤亡如此惨重。   这些谣言顿如一阵风,顷刻间在史思明军中传了开来,没有人再敢向前,反而有人开始手足无措的偷偷的往后迈出了脚步。   “若有后退者,杀无赦!”史思明看着近在咫尺的常山城,一种无端的凄凉涌上了心头。伤亡三千余众,竟然未能越雷池一步,这种耻辱,他如何能咽的下去。   待这道将令发了下去,史思明麾下二千精锐军,手持长枪站在攻城兵卒身后督战,谁若后退,死的将会比中箭更难看。   史军军卒明白了,今番只能与唐军拼了性命,别无他法。军卒在各将佐的带领下,朝着常山城发出最猛烈的一次冲击。   顿时,一边是号角“呜……呜”鸣响,一边是战鼓“咚……咚”着响。双方的军卒都扯着嗓子喊杀起来,“簌簌”之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则是兵士中箭之后的惨叫声,其声惨烈,响彻天际。 第153章 李光弼出山【7】   常山城下,史军尸体堆积如山。史思明的军队到底还是没能前进一步。巨大的伤亡,低落的士气令史思明不得不痛心再次下达撤退的军令。   李光弼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史军退下去的身影,盘算着在城外埋伏的史思义该弄出些响动了。   想罢,他唤过偏将道:"速速潜出城外,令史思义军紧随贼军身后,待敌军行锅造饭之时猛然突袭!且告诉史将军一切行事要谨慎小心,以防敌军发觉。"   "是!"偏将领命而去。   常山城外,四千唐军骑兵正戎装以待。史思义早将常山城惨烈一战尽收眼底。待看见史思明军灰溜溜的撤出常山城。史思义从头到脚对李光弼已是万般服气了。他未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竟然又如此能耐,六千军马击退两万精兵,而且毙敌甚重。   史思义正感叹着,唐军出城偏将带来了李光弼得军令。听罢军令,史思义不敢怠慢,伸手一招,早有几匹探马来到近前。   史思义瞪大眼睛,看着这几匹探骑,严肃的说道:“我军已经击退贼敌,现在敌人正在退却途中,本官令你几人,小心跟进,断断不可让敌人发现你众人得行踪。待探得敌军疲惫休息之所,速速来报,不得有误!”   几名军骑得令,挥鞭驱马而去。史思义又从腰中拽出宝剑往空中一挥,道:“开拔!”顿时道路之上,烟尘滚滚,数千匹战马如同洪流一般向前涌动着。   待唐军骑兵队伍行了三里路远近时,史思义看见一骑飞马从远处奔了过来。未几时,这匹军马到了跟前,却是刚刚派出得探骑。   “禀将军,发现敌军大队人马在前方一里之外山洼处,正在埋锅造饭。” “噢”史思义听闻此言,猛得一扯手中的缰绳,低头微微思忖片刻,又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   探骑道:“禀将军,我等看的清清楚楚,贼军这几阵败了下来,兵士们个个累得如同霜打得茄子一般。我们还看见贼军兵士个个都东倒西歪,几乎都是懒的动弹得模样。”   史思义听罢此言,心中大喜,刚欲伸手,挥军杀将过去,却又心中猛一“咯噔”,道:“史思明诡计多端,此一阵战败,绝不会如此放松警惕。此战是我投唐兵第一阵,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我得小心才是啊。”   想到此处,史思义对那探骑道:“敌军驻地若是不远,带我前去,让本官亲自勘查清楚。”   待商议妥当,两人并骑马前行。行了一里左右的路程。探骑猛一伸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姿势。史思义会意,拉住马匹的缰绳,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然后随探骑,弓着腰又缓缓前行一段,接着伏下身子,爬行了数丈左右,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出查看敌情。   史思义看到,确实如同探骑所述,史思明麾下军卒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便是如此他也不敢大意,抬眼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将史军驻地扫视一遍。   经过一番仔细查看,史思义开始觉的并未有不妥之处,但心里却隐隐又觉得有某种不安相似。他太了解他的这位兄弟了,狡诈凶狠,便是史思明的本性。   “肯定还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史思义嘴巴里喃喃道。但尽管直觉告诉他有不对劲但是他却不知道哪里不妥当。   “是进攻还是等待?”一时间所有的选择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的贼军半晌,又抬头看了看日头,日头也已经开始西斜。史思义心里清楚,若是等待日头落了山,更是没有胜算。   一会儿的工夫,史思义额头上的汗珠如同一汪溪水,潺潺而出。关键时刻,这个抉择太难下了。   史思义拼命的压了压内心的慌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紧闭着双眼,脑子中如同大海一般在不断的翻腾着。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他顿时觉得茅塞顿开一般,将眼睛睁了开来。   “前番,你们去侦探,此次贼军来常山大概有多少人马?”史思义低下声音问着旁边的探骑。   “回禀将军,大概两万人马。”   “不会有错?”   “回将军,小人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有错。这是兄弟们几个反复核对过才敢这么说的。”   “好!”史思义听罢脸上微微一笑,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刚才已经反复估算过,连带常山城史思明军的伤亡,现在只算得史思明人马只有一万七千人众。也就是说,史思明还有近三千人马去向不明。   “伏兵!”史思义终于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出来。也只有这样算计,史思明才是他所认识的史思明。   史思义微微点点头,不禁又是一阵虚汗,心道:“幸亏小心一着,若是不亲自来查看,贸然挥军过来,中了史思明的道儿,就大事全完了。”   唏嘘了半晌,史思义终于发现了端倪。原来在史思明军驻地的右上角,有一处隐匿的缝隙,若是不仔细看,旁人根本不能发现。在这缝隙里,隐隐的可以看见旗帜摆动的影子,也能听见模糊的马嘶之音。   史思义又仔细看了许久,开心的笑了出来。他确定那缝隙却是史思明的伏兵隐匿之所。一切谜团解了开来,史思义知道剩余的任务就是等了。   此时史思明也同众军卒无二,身心疲惫。两天两夜急行军,又啃了一天的“肉骨头”,便是神仙也受不了如此劳累。一回到驻地,他部署完伏兵,便下马找了块干地呼呼大睡起来。   “大帅,大帅。”史思明睡的正熟,却听身边有人轻唤自己。   史思明嗯嗯几声,醒了过来,忿忿的看着来人几眼。没好气的道:“什么事,快说!”   来人是史思明手下一员偏将,见史思明脸色微愠,也兀自吓的浑身一哆嗦,道:“禀大帅,晚饭已经造好,请问大帅是否可以让军卒们吃饭?”   史思明将眼睛一瞪,道:“糊涂,这等小事还来烦扰老子,军卒们打了一天的仗,不让他们吃饭,难道让他们饿着肚子攻城不成?”   偏将被史思明斥责的脸色通红,他轻嗯两声,又斗胆道:“大帅,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   “妈的,你这厮说话怎么婆婆妈妈,有什么事,怎么不一次说完!”史思明迎着偏将的脑袋又是一通骂。   偏将不敢回嘴,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怯懦的道:“是,是,是,大帅教训的是,属下以后定当改之。”   史思明轻哼一声,道:“有话快说!”   偏将又是一阵点头,道:“禀大帅,汪校尉刚差人来问,他麾下三千军卒听令隐匿在旁侧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人困马乏,可否将人马先调出来吃些饭食,然后再行事?”   史思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暗自思忖片刻,问道:“我军探马回来没有?”   偏将道:“回大帅,探马回报,我军撤退之后,并未发现常山城里有军马出城偷袭我军迹象。”   “噢”史思明听罢,轻叹一声,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就差人去通知汪校尉,既然兄弟们都劳累了,就将人马撤出来吧。先行吃饱饭,然后再做计较。” 第154章 李光弼出山【8】   伏在远处的史思义的耐心一丝丝的被消磨着,却正在他心中万般焦急的当口,耳际传来一阵军马行进的嘈杂之声。   "大人,请看"在史思义身旁的探骑轻声惊叫起来。   史思义抬眼顺着探骑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果如他判断那样,在那缝隙之所,缓缓驶出一队骑兵。片刻后,这队骑兵缓缓进入史军驻扎营地,军卒们各自下马,开始吃起了晚饭。   "果然是天助我也!"史思义心中顿喜,几欲从隐匿之地跳了出来。他明白,如此,便是最好的袭击史军的大好时机,出其不意,必能胜之。   史思义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又与探骑交代几句,然后缓缓退了出来。   待回到唐军骑兵停留处,史思义骑在高头大马上猛的抽出腰中长剑,仰首,阔声喊道:"众兄弟,如今敌军正在前方埋锅造饭。本官方才亲自勘查过,这些贼军此时正防御松懈,是我军出击的大好时机。各位兄弟,为国出力,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杀啊!"   史思义说罢猛一打马,只见他那胯下骏骑"嘶嘶"几声长鸣之后,向狂风一般往前方卷了过去。唐军士卒,方才被史思义一番话说的热些沸腾,又见这位当官的竟然一马当先朝敌军冲了过去。这些兵卒在这种感召之下,也各自挥舞着手中的长马刀,紧随史思义之后,驱马狂奔。   顿时大道之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史思明方才小憩了片刻,又吃了些饭食,这才微微有了些气力。常山城首战,竟然如此败绩,让他心中万般抑郁。他清楚,军中军粮只够三日之用,若两日内攻不下常山城,退兵便是他唯一的一条路了。但常山城落入唐军之手,长时间收复不回的话,传到洛阳,便会引起人心浮动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才率军星夜赶到此处的。   "哎,难啊"史思明望着天边渐渐落下的夕阳,长叹一口气。他脑子里,现在早乱做了一团。   却在此时,忽然听见驻地东南角,一阵聒噪之声,而后喊杀之声四起。史思明心中大惊,他抬眼看去,只见无数唐军骑兵竟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般,他们纵马进了史军驻地挥刀见人便砍,同时还有无数声音想起,"杀光贼军卒,活捉史老三啊!"   史思明惊的下巴差些没掉到地上来,“这些唐军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哎哟……”他看见自己的兵卒在唐军的马刀之下,一个个的翻倒在地。不由心头猛然一阵巨疼,几欲晕倒过去。   “大帅,大帅,咱们快撤退吧,咱们,咱们顶不住了!”几个偏将见状,急忙围了过来,扶起史思明上了战马。情况万般紧急,这几人连盔甲都来不及带,上了战马,便保护着史思明向前突围过去。   史思明人马虽多,但都人困马乏,而且毫无防备。若是他隐匿在缝隙处的三千兵马不撤退出来,倒是能抵挡一阵。但现在他的手中却由于他的大意,几乎无一张牌可以打。猝不及防之下,史军兵败如山倒,一片混乱起来。   “活捉史老三啊!活捉史老三啊!”史思义此时却是万般兴奋,他知道史思明在这乱军之中。如此优势之下,他现在更大愿望是找到史思明,给他死去的母亲报仇,为他这么多年忍辱偷生鸣冤。   故而,史思义一冲入阵中,便奋力拼杀开来,并瞪大了眼睛去追寻史思明的下落。众唐军见主将如此奋力搏杀,也各自来了力气。唐军所到之处,史军是望风而逃,一败涂地。   史思义横竖杀过一阵,却不见史思明的身影。他心里不由一阵怒火,“如此大好机会,若让史思明逃归出去,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遇如此良机。”想到这里,史思义举目四望,恰好看见在离他不远处,有一位史军军官,正拔脚欲逃。史思义脑中来了主意,猛一催马,人便到了那军官的近前。   “呔,老子问你,你们军帅史思明哪里去了,快说!若是不说,老子一枪捅了你!”   那史军校官看见面前突然横出一匹战马,马上骑着一位杀气腾腾的唐军战将时,吓的两股抖动,几欲晕厥。他本想自己小命顷刻间便会休止,不想此时这将官却问的是史思明的下落。见自己有了生的希望,他又斗起胆子道:“报……报大爷,那,那将官们都从,从东北方向跑了。”说罢,他用手朝东北处指了过去。   “驾!”史思义长啸一声,舍了此军卒,引着一彪骑兵奔着东北方向便追了过去。   史思明与偏将,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一程。待稍稍安下心来之时,回过头来看,却见周围只剩下十余人马,不由肝肠寸断,老泪纵横。心道:“想我一生戎马,少无败绩,今日却败的如此惨烈,羞辱啊,羞辱啊。不行,就此一逃,老子威名便从此扫地,还是杀回去,与唐军拼个你死我活为好。”   史思明想到此处,猛的从腰中抽出长剑,拔马便欲往回赶去。他这一着,可将他周围偏将卫兵们吓了一跳,几人还以为史思明打了败仗想不开要自刎一般。众人慌的立刻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夺了他手中长剑,劝道:“大帅,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留了这条性命,待来日再来图大业,才是上策啊。”   这几句话,更让史思明羞愧交加。他本欲还想说话,只是话还未出口,便听见后面不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史老三,哪里逃,看我今日不取了尔等性命!”史思明听这声音甚觉耳熟,定眼一看,却是自己兄弟史思义。   此时的史思义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在他后面跟随百余唐军骑兵。史思明顿时明白了,史思义已经投了唐军,而且现在是带着唐军来取自己性命的。   史思明见状,咬着牙道:“史思义啊,史思义,你个小杂碎,想当初老子心软没要了你的性命。不想今日是养虎为患,你,你竟然引兵来取老子的性命,悔……恨”他说罢这句话,更觉得胸口一阵巨疼,“哎呀”大叫一声,跌下马来,顿时人事不醒。 第155章 暗流   常山一战李光弼大捷,以一万之军击败史思明两万精兵,并乘胜收常山郡九县中的七座县城。消息传到朔方,军民士气大为振奋,一时间朔方军名气大振,四方来投军者络绎不绝。   自从云中城归来,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又招兵过五万余人,这对朔方军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成绩。   这一日,朔方节度使府邸内。郭子仪设宴款待麾下众将官。待宾客坐定。   郭子仪乐呵呵的举起酒杯,斟满一杯酒道:“来,来,大家不要客气。今日尽管吃,尽管喝,这些日来,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见郭子仪如此,也都举起酒杯,齐声道:“大帅辛苦!”   言毕,众人一起将酒饮下,厅堂之内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之气。   酒过三巡。一位校官举杯站起,满脸笑容道:“诸位,诸位,且听下官一言。”   大家听闻有人要扯闲话,都住了酒杯,抬首向说话之人看了过去。此人姓刘名德旺乃是郭子仪麾下一名游击将军。   刘德旺见众人都竖起耳朵,对众人行了一礼道:“大帅,卑职听闻李光弼将军此次出征,差些将史思明那狗贼擒获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事?”   郭子仪听闻此言,微微一愣,心道:“这个刘疯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此事事关隐秘,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在今日宴会上提起呢?”   原来,那日史思义领军追击史思明。在即将追上之时,史思明却昏厥倒地。他手下偏将,多为追随史思明多年的忠勇之士。其中一名偏将急中生智,将自己衣物与史思明交换,然后分几路逃了出去。   待史思义赶到时,却见远处有一人着史思明的将帅盔甲带着几名兵卒正拼命向前奔去。"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史思义顿觉的心头热血上涌,忙朝麾下军卒喊道:"史思明就在前面,凡抓住史思明者重重有赏!"   随史思义同往的军卒也各知史思明的重要性,待史思义一声令下,他们却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各自打马围了过去。   唐军军卒奋勇,“史思明”几人也自是拼命。追了大半个时辰,却是依然只是看的人,却怎么也抓不到手。这一着,史思义眼睛红了,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涌,他猛的道:“活人抓不住,给我要死的。”   这几句话,唐军士卒听的明白,各自从腰间取下弩弓,拉弓搭箭朝着“史思明”就射了过去。顿时弓箭像雨水一般泼向“史思明”等人。纵然是这几人马跑的再快,在这箭雨之下也在劫难逃。   待这几阵箭雨射出,只听前方“啊……啊”几声惨叫,骑马之人先后从马上跌落下来,都一命呜呼了。   史思义见“史思明”落在马下,开始心中一阵高兴,直到他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史思明已经趁这机会逃之夭夭,不见所踪了。   待战事结束,此事传了开去,有人说此事乃是史思义一时大意所致,也有人说是史思义故意放走史思明。虽然只是两种说法但对史思义,却是将要面临两种不同的结果。李光弼获知此事,心中也万般为难,在给郭子仪的书信中也已经将此事写了上去。   郭子仪本人对此事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史思义亲率四千军卒已经将史思明杀的片甲不留,若是此人有心假归顺朝廷,他大可将这四千人马送到史思明嘴里。若是那样,这常山一战,便会是另一个局面了。   郭子仪思忖片刻,呵呵一笑,道:“此事李将军已有论断,今日宴席,我等只是尽享美食、美酒,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以老夫之见,就不要过多计较了吧。来,来,大家再痛饮三杯。”   郭子仪这番言语本来就是想告诉这刘德旺,此事并不是他刘德旺能过问的事,而且今日在众将官面前提此事也甚是不妥当。吃完喝完,他刘德旺该干嘛干嘛去。   岂料郭子仪话落罢,刘德旺却依然不依不饶,举了杯子走出人群,又大声道:“各位,各位,德旺不才,近日听闻那李光弼有通敌卖国之嫌。大家可以想啊,这第一李光弼领军一万便不费吹灰之力,将常山城取下。这第二李光弼这一万军马前脚进了常山,后脚史思明大军就到了,这第三李光弼尽然不费吹灰之力击败安禄山手下第一猛将史思明,而且还差些将史思明抓获。在下思来想去却总是想不通,想必这里面应该是有蹊跷吧。”   众人听这刘德旺越说越是离谱,再说下去李光弼要不了几句话,在他嘴巴里就要成逆臣了,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闹不明白这刘德旺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在这种场合信口开河。   郭子仪也是被刘德旺这后面一番话,气的脸色煞白,眼睛盯着刘德旺,手中的酒杯也开始哆哆嗦嗦起来。平日里,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者,但今日面对刘德旺这一番话,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隐隐的觉得这空气中隐藏着一丝暗流,一丝可以将他埋葬的暗流。他的脑子中突然浮现出封常清与高先芝的身影来。   “混账!”郭子仪平日里第一次,行如此冲动之举。他高喊一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往地上砸了下去,花白的胡须,不停的上下抖动着,“刘德旺,如此大敌当前,国家存亡之际,你竟然还在这里行蛊惑之言,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李光弼将军是大唐股肱之将,他对国家对大唐忠心耿耿,苍天可鉴,岂容你在这里信口雌黄,胡乱聒噪!”   众人也是第一次见郭子仪竟然发如此怒火,一时间大厅之上鸦雀无声,万般寂静下来。 第156章 婉儿的心思   好好的一场宴会,出了这等事,闹的不欢而散。   待饭罢,郭子仪坐在书房气呼呼的生着闷气。忽然听见门框“梆、梆”响了几声。   “谁啊?”郭子仪没好气的喊道。   “卑职,王天龙求见大帅!”   郭子仪听闻来人是王天龙,忙道:“噢,天龙啊,进来吧!”   门“嘎吱”一声响过,王天龙推门走了进来。他看着郭子仪一脸怒气,知道郭子仪还在为刘德旺的事儿在生气,忙挤出几分笑容道:“大帅,还在为宴会上的事生气呢?”   郭子仪抬眼看了看王天龙,抚了抚胡须道:“哼,这种奸逆小人,老夫恨不得将之剁成三段。办事不成,捣乱却有一套手段。我大唐,大唐就是被这种奸逆小人害到如此地步的。”   王天龙听郭子仪发完牢骚,紧走几步到郭子仪跟前,道:“大帅,此人什么来头,竟然敢在这许多人面前公然与大帅为难?”   郭子仪长哼了一声,踱了几步道:“满朝文武还有谁敢如此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刘德旺乃是当朝宰辅杨国忠的外甥。此人一向狂妄自大,当初安思顺任朔方节度使时,杨国忠这老狗为了监事朔方拉拢安思顺,便将此人安插至此。老夫升任节度使,此人一直是老夫胸口一块心刺。哎,小人难防啊。”   王天龙抬头看了看郭子仪那满脸的皱纹,心里猛然一颤。他今日来此,却是还有一事。下午时分,他收到长安密件,密令王天龙严密监视郭子仪与李光弼动向,并让王天龙就史思义“放走”史思明一事给出解释。   王天龙不知道为什么,前方将士为国家血流成河,而身在后方的王公贵胄却似吃饱了没事干相似,天天挖空心思、处心积虑总想找出这些股肱之士的“罪行”。   今日之事,他也很是参不透,此事才发生不到数日,连远在长安的李豫竟然也知道此事。当初,他来朔方,有人告诉他此地只是他一个“监察使”。现在看来,这里像他这样的“监察使”绝非一人,王天龙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大帅,此事倍感蹊跷。不知是不是有人想要借题发挥?”王天龙不便直接将心中的心思告诉郭子仪,只能旁敲侧击的问道。   郭子仪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朝廷设置‘监察使’以用来监控各方官员,这等事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老夫并不反对这种监察制度,只是现在国家存亡,他们竟然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说事,实在是让人心愤难平。”   一席话,郭子仪像是说给王天龙听的,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待王天龙听罢,脸色一阵燥热,他是胸有抑郁,却不敢说出口来。   王天龙轻轻哼了几声,借机压了压内心的慌乱,然后道:“大帅,此等小人之言,暂且不必理会。我等一战取云中、常山,这等战绩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还怕别人来说三道四不成?”   郭子仪抬头长叹一声,左右踱步半晌,这才说道:“天龙,你却是年轻,很多世事,你是不明白。封常青、高仙芝当年是何等神勇,为大唐立下了何等功劳,只是由于奸逆之言,便是身首异处,落了个不得善终的地步。老夫不是怕死,只是怕这种谗言害国误民啊。”   王天龙看着郭子仪,他越说越是激动,眼眶中竟然露出一丝丝的湿润出来。老头满腔的悲怆,引的王天龙不由也是一阵伤感,他想再与郭子仪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天龙离了郭子仪的书房,心中半是伤感,半是抑郁。他心道:“原来以为‘监察使’是为国为民的官员,不想却整日做的是这等监视忠良的勾当,早知道如此,老子真是不该入了这等漩涡。如今,却是如何才好,真话不敢说,假话又不忍心说。哎……”   王天龙一边哀叹,一边自责,不知觉走到后花园处。时至四、五月,园中百花绽放,绿色盎然,一片生机勃勃之像,引的王天龙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他看着这绿色,眼神愣愣的怔住了。   “天龙!”正当王天龙发呆的当口,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喊了出来。他听闻这声音,不由抬头顺这声音看了过去,却是李婉儿。   见来人是李婉儿王天龙的心不由一阵颤动。这几个月来,他和李婉儿聚少离多,便是在一起也不过是几句寥寥话语,便又是擦身而过。不想今日再这里,又遇到李婉儿,他已经封闭已久的情愫瞬间被打了开来。   “婉儿!”王天龙轻唤了一声,紧走几步到了李婉儿跟前,满怀都是激动。   李婉儿方才心无旁骛,但正当王天龙到自己的身旁之时,却也是满面红霞。一种莫名的羞怯,涌上了她的心头。以前与这坏小子王天龙在一起时她浑然不觉,这么些天不见面,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这心里却暗暗的涌起百般的思念起来。只是这种情思她羞于向旁人吐露,只能自己在心中默念。   “婉儿,你怎么了?”王天龙见李婉儿突然面色绯红,不解其意,忙关切的问道。   这一句话让李婉儿更是心慌意乱,忙办低头道:“没,没什么。”她声音低的几乎连她自己却都是听不清楚了。   王天龙哈哈大笑,道:“婉儿啊,婉儿,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怎么几日不见,你与你天龙哥的关系似乎生疏了么。却是一句话也不大声说,一个照面也不给,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李婉儿侧面偷偷看了看王天龙一眼,心中暗暗骂道:“你这呆货,以前见你聪明伶俐,满肚子鬼主意,却不想临到头却是一个大大的傻瓜。本姑娘的心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么,还是,还是另有它意?”   李婉儿如此想,却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王天龙与李婉儿这些天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与小翠见面的时间却是不少。一来,那李桂花却是为了救他们这一帮众人,丢掉的性命。二来,这些时月来,王天龙也一直在千方百计的通过各种渠道来找寻李瘸子的下落。他亲眼目睹李桂花临死的惨状,也将李桂花的临终遗言牢牢的记在心里。故而时不时的,他总是往小翠的住处跑的多了一些。他要报恩。 第157章 意外的意外   他的这些心事从未向任何人说起,便是李婉儿却也是隐约觉得王天龙对小翠是不是动了别的心思。   "天龙,今日却怎么有了空隙,竟然还有些闲心到这花园来转悠来了?"李婉儿忍了半晌,缓缓说道。   这一番话将王天龙方才的心思又勾了起来,他长叹一声,本欲想将心事和盘托出。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自己的特殊身份。心道:"虽然郭子仪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毕竟没有话柄落在他的手中,日后便是论起来,也能想法开脱。若是今日与李婉儿说了实话,日后却是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想到此处王天龙左顾右盼半晌,说道:"园中春意盎然,花朵艳丽,我料想婉儿此时肯定在此园中故而这才特意赶来啊。"   李婉儿见王天龙又耍起了无赖,脸色不由又是一阵绯红,半晌,说道:"今日却是我爹的生辰之日,想去年此时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也是在这样的园子里喝酒唱诗,好不痛快。今时今日,却是只剩我一人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话未说完,李婉儿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浑身颤动,顿生出万般柔怜出来。   王天龙开始听的倒是明白,不想倾刻间李婉儿却是泪如泉涌,脸色突变。这一变故,让他顿时手足无措,一身慌乱起来。他忙走到李婉儿近前,安慰道:"婉儿,人若逝去,却是不能复生。我想叔伯,叔母当年舍身救你逃出来,便是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见你如此模样吧?"   王天龙不说倒罢,一说这话,李婉儿却是哭的更伤心了。这些日子来,她与王天龙同生共死,经历了无数磨难,心中早已经对王天龙心有所属。他的这一番话,顿时勾起了李婉儿这数月来所有的委屈和对父母的思念之情。特别是今日对她来说又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此,她久久封闭的泪水之门,顿时崩溃。潺潺的泪水,席卷而出。   “婉儿,婉儿,这,这,却如何是好……”王天龙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女人的痛啼,更不用说眼前是他心中最爱的女人在啼哭。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李婉儿自幼生活在塞北,生性粗狂,在她意识中没有中原人这许多芥蒂。“敢爱敢恨。”在她思想中根本无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一说。此情此景,她对父母的思念全部转移到眼前的王天龙身上。冷不防,李婉儿哭了一程,可能觉得哭的不过瘾,猛的走上两步,将脸庞埋进王天龙的怀里继续痛哭起来。   意外,太意外了。王天龙顿时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愣在那里呆若木鸡。他心里感慨万千,说不准是激动还是高兴还是其它的感觉一涌而上。他原来只是以为李婉儿对自己不讨厌,但绝对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给自己来这么一手。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激的王天龙差些没腿软,趴下。   李婉儿身上一丝丝的香味,顺着气息直入王天龙的鼻息。王天龙由方才的慌乱变的陶醉起来。   身上某处却也由于这香味,变的异常坚挺起来。   世界仿佛停滞了,王天龙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美好。   “天龙”又一阵声音从旁边假山边上传了过来。   王天龙怀里拥着美人,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是陶醉。待仔细听明白这声音时,却兀自心里猛然一惊。这是小翠的声音。   “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王天龙顿觉心中一阵莫名的惊慌。   俗话说:“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小翠来到郭府,总是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在这里虽然郭家人并不把她当外人看待,但她这心里总是感觉有些异样。   放在以往,王天龙她可能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但如今世事变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家破人亡。王天龙却成了她唯一能寄托愁思的对象。但自从三人来到郭府,王天龙便随郭子仪南征北讨,很久不能见上一面。于是她也只能在闲暇时候,来找李婉儿一述衷肠。   自从山村事件后,小翠也发现王天龙时不时的总是对自己多了几分关心和照顾。渐渐的,小翠的心里慢慢也对王天龙有另一种感觉,也就算不上奇怪了。   只是和李婉儿一样,小翠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心中的这个秘密说出来。   今日,小翠午睡醒来,特意准备去找李婉儿戏耍,却不想走过假山,看见凉亭有人背影很是熟悉。待她辨认了半晌,这才确定此人肯定是王天龙无疑,惊喜之下这才失声喊了出来。   这一声落罢,小翠惊喜的跑了几步到了王天龙的近前。一直匍匐在王天龙怀里的李婉儿,这时却也是听到了声音,忙抬起头,羞的满脸通红。小翠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亭子里面并不是王天龙一个人,而是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还如此亲密,宛若一对情人一般。   顿时,小翠脸上的欢笑猛然如潮水般褪去,她万般尴尬,怔怔的站在那里。心如同从火山口一下落进了冰河谷中,刺凉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头到脚,惊了每一个毛孔。   “小……小翠”王天龙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左右搓手,宛如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哼了半晌,又道:“你,你,你来了啊。”   李婉儿虽然害羞,但是心中却没有王天龙心中这许多顾虑。她虽红着脸,但心里却想道:“我和天龙这也算是一个有情,一个有义。若是没有让小翠姐看到的话,我可能会暂时瞒下去,但是现在让小翠姐看到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郎情妾意,也不算是见不得人的事,不若我就直接给小翠说明了。”   李婉儿想罢,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待一颗扑通扑通的心,好容易慢了下来,这才接过王天龙的话说道:“小翠姐,你,你都看到了,我,我喜欢天龙。你,你为妹妹高兴么?呵呵……”   她说罢,又将头埋了下去,幸福的“吃吃”笑着。   “你……你喜欢天龙?”小翠呆呆的重复着李婉儿嘴里的这句话,宛如丢了魂魄一般,又怔怔的说:“恭喜!恭喜!”   说罢,小翠猛一转身,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哎……哎……小翠……”王天龙看着的背影,喊了一句。他本有心追上去,但他这周身却被李婉儿抓的紧紧的,还未等他反应,却感觉那种淡淡的香味又慢慢靠近了过来。 第158章 小翠出走   待王天龙回到住处,已经是月上枝头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两日过的有些混沌。先是刘德旺,而后是李婉儿。刘德旺让他乱了心思,李婉儿更是如此。他想到李婉儿不由抬起臂膀,闻了闻袖间的残留的香味,心中满是满足。   正在王天龙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当口,突然房门被一个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惊的王天龙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   “谁?”王天龙转过头朝来人看了过去。   “天龙……天龙……”一个哭腔迎了上来。   王天龙仔细一看,竟是李婉儿。只见李婉儿此时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神色很是慌乱。   “婉儿,出了什么大事了,竟然如此慌乱?”王天龙忙跳下床,紧走几步到了李婉儿的跟前,关切的问道。   “天龙——”李婉儿眼泪潺潺,身子一软扑倒在王天龙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呜……呜”大声哽咽起来,却是不说话。   李婉儿这种哭诉的方式,王天龙下午体会过一次,现在她又来一次。王天龙很是享受李婉儿身上的柔软,还有那沁人心扉的香气。   “难道是谁欺负李婉儿了?如今的丫头啊,却更是矫情了,连一点委屈也受不了,真是太不成体统了。”王天龙闭起眼睛,独自享受这种特殊的“哭泣”,脑袋中却兀自给李婉儿胡乱找着哭诉的理由。   待李婉儿哭过一程,本以为王天龙一边关怀一边追问缘由,却不想自己哭了半晌,这王天龙却只是将自己搂在怀中,别的话,一句都不讲。   “这个该死的王天龙,真是坏死了。”李婉儿突然明白了王天龙的真实想法,脸上不由也是一阵羞红,“得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色狼。”   李婉儿暗暗咬了咬了嘴唇,偷偷的伸出手,朝着王天龙的腰间,狠狠的掐了过去。   王天龙真享受这来自天际的舒爽,却冷不丁腰部一阵酸痛,不由又是一惊,“哎吆”大声叫了出来,   “你,你,你……哎哟哟”王天龙一遍怒目瞪着李婉儿,一边伸手不断上下在自己腰眼间揉着身体,“‘最毒妇人心’,你这是要谋杀么?”   李婉儿看着王天龙这幅囧样,不由“扑哧”一笑,眼角带着泪花,道:“你这坏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占本姑娘的便宜。却不关心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王天龙斜眼看了看李婉儿,缓缓说道:“我倒是刚才先问了,你怎么只是哭却不说话,我道是你吃了你表哥的作弄呢。哎,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公子哥欺负一下你,只是爱护你呢,还生的如此大气?”   李婉儿一听王天龙说这话,刚才的高兴劲却又不见了,眼睛一急,又“呜……呜”哭起来了。   “到底什么事嘛,别哭了,快快说个明白啊!”王天龙长叹一口气,说道。   “小翠姐,小翠姐出走了,呜……呜,她离开王府了。却不知道是谁惹了小翠姐不高兴了,我刚,刚到她那里找她,不见人,却只看见桌子上留了这个……”李婉儿哭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丝帕,递给王天龙。   王天龙闻听此言,差些没晕倒过去。他接过李婉儿手中的丝帕,展开一看,却见上面用毛笔画了一个小人骑在一匹马上,后面一个箭头,指着一个老头。   “啊!”王天龙惊叫一声,丝帕从他手中滑落下来。他这才明白小翠的意思,她这是要去找里瘸子去了。现在兵荒马乱,世道比这锅底灰还黑,她一个弱女子到哪里去找李瘸子去?   王天龙猛拍了自己的脑袋,他这才想起了下午亭子自己与李婉儿那一幕,却是对小翠影响竟然如此之大!   “哎呀……”王天龙猛的喊叫一声。下午他分明看见小翠眼中都是失落,却没有往深一层想。他现在才知道,每每小翠和自己对眼的时候,那眼中的温存却也是这种爱意的表达。“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我得去找她去。”   王天龙额头上也沁出了层层汗渍,快速将衣服穿戴整齐,拔脚就要往门外走去。   “不……不知道,我去的时候,这丝帕……丝帕已经留在那里了。我问过丫鬟,丫鬟说从下午小翠姐出了门,丫鬟便再就没见过她了。估计,估计得有四、五个时辰了吧!”李婉儿坐在椅凳之上,哭的梨花乱颤。   “什么四、五个时辰?那,那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她是怎么走的?”王天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脑中一片混沌。   李婉儿擦了擦泪珠,道:“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我早将此事告诉了姨丈。姨丈已经派出军卒四处寻找去了,估计要不了一时三刻便会有消息了吧。”   王天龙红着眼睛道:“不行,桂花婶将小翠交给我,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呢,不行!不行!”他连说了几个不行,拔脚出了门口,直愣愣的冲郭子仪的书房而去。   待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郭子仪的书房,只见书房里坐满了人。这几个人王天龙认识,都是镇守朔方四门的校官。看来郭子仪对于小翠离开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大帅,大帅,有什么消息没有?小翠姑娘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吧。”王天龙急的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急切的问道。   郭子仪抬眼看了看王天龙,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夫方才详细问了镇守城门的将官,小翠姑娘的确是骑马出了城门,而且竟然是往常山的方向而去的。这姑娘不知道要,要干什么?哎……不过天龙你也不必担心,老夫已经派了兵卒沿着大路去追寻去了。小翠姑娘不善于骑术,老夫料得这些兵卒一定可以将小翠姑娘带回来的。”   “常山城?”王天龙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小翠向自己询问李瘸子的下落。他为了应付小翠,就将当时刚克复的常山城随口说了出来,而且将常山的胜利与李瘸子联系在一起编了一个故事说给小翠听,不想这傻丫头竟然当了真。   常山城,虽然暂时在李光弼之手,但是如此重镇,史思明随时都会带重兵重新杀回来的,小翠此时奔常山城,无疑凶多吉少。   “大帅!”王天龙想此处,两眼含泪,猛的跪倒在郭子仪的面前,“大帅,小翠的亲爹乃是大唐官员,为了揭发安禄山谋反差些献出了性命。他的亲娘也是为了救我等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大帅,天龙斗胆请求亲自追寻小翠的下落,还请大帅应允。”   郭子仪对小翠的身世也了解一些,故而这些日子都对小翠关怀有加。现在听王天龙声泪涕下,不觉心头也是一酸。他看了看王天龙,又看了看李婉儿,思忖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159章 奇怪的小镇   王天龙稍稍准备,便独自打马出了朔方城,直奔常山方向而去。、   此时他心急如焚。他知道若有闪失,他与小翠便可能是永别了。短短半年来,他的生活全被打乱。以前他过的日子虽然也是居无定所,但在他的周围有刘全,有李子庆,有夸三这些狐朋狗党。在洛阳,他虽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但却从未有过像今番的一腔哀怨,为自己,也为这个国家。   王天龙觉得自己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他不能连小翠也眼睁睁的看着从自己身边就这样失去了。一想到小翠那日的眼神,王天龙心中不由又是一阵痛。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马的缰绳,报着侥幸的心思,顺着大道前行着。   不知觉间,天已经大亮了。王天龙寻了一夜,除了满身疲惫外,却是一无所获。   五月的朝阳,挥洒着温柔的光,照的大地一片温暖。但王天龙的心中却仍是一片冰寒。他又打马行了一程,来到一个小镇。王天龙掐指一算,这一晚上,他赶了差不多二百多里路程,若是按照小翠提早走四、五个时辰来算的话,不出意外,他已经走在小翠的前面了。他想,自己与小翠肯定是走了岔路,所以没碰上面。而这个小镇却是去常山的一处必经之所,他决定先在这里吃吃饭,歇一阵,然后再待机行事。   主意打定,王天龙下了马,牵着马在这小镇上溜了起来。他想找一处店铺将早饭的问题解决掉。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从镇头到镇尾只有一条约一里长的石板街道。街道两旁都是参差不齐的房屋。这个时间点,王天龙发现镇子里的家家户户竟然都是大门闭户,挂着幌子的店铺竟然没有一个开门的。   “哎,这就奇怪了,这地方是什么风俗,怎么都如此时辰了,竟然没有一个店铺开门的。”王天龙摸着空空的肚皮,兀自泛起了嘀咕。他抬头四下望了半晌,却竟然发现连一个人影也都不见。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王天龙越看越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但事到如今,他也别无它法,只能牵着马在这街道来回溜达,在心里默念早些能显出个人影出来,好让他这提了半晌的心稍微放放。   正走着,王天龙忽然听见“咯吱“一声响,在他身后有开门的声音。这一声脆响,如同救命音符一般,让王天龙心里也是猛然一惊。他忙回过头,奔那声音走了过去。   待走到近前,王天龙这才发现,开门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老爹,这……”王天龙刚开口,想问问镇子上的情况。但他刚只说了几个字,那老者却突然仿佛看见瘟神一般,匆匆的将身子往屋子里面藏,而且伸手就将门板给关了起来。   “老爹,老爹……”王天龙忙唤了几声,又起手敲了敲门板,但里面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了。“老爹……老爹…...”王天龙又喊了几嗓,里面依然没有声响,“唉,这,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儿?”他万般失望,只好牵着马欲转身离开。   王天龙刚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门板又是“嘎吱”一声响动。他忙回过头,刚才躲进门的小老头却又将头探了出来,冲王天龙喊道:“嘿,年轻人,你是外地来的吧,快快快,进来躲躲,不然等‘王老虎’来了,你小命可是不保啊!”   老头如此一说,王天龙倒是兀自一愣。老头却猛的紧走几步走到王天龙身边,扯着他的衣襟,急道:“你这后生,还发什么愣,快随我来,再等的一时半刻,这‘王老虎’就要来了。万一让她看上你,你这辈子可有的苦吃了,快快来……”   看老者这么真诚,王天龙心道:“初来乍到,看这地方这么怪异,先跟老者进屋也好,多少能了解了解情况。”   待想罢,王天龙随老者进了屋内,刚将门闩上,便听见街上一阵锣鼓响动,“咣、咣、咣”,随后便听见一阵声响喊道:“各家各户的都听着,限午时前,所有家户的未成亲的男丁都到镇东头石柱子处集合了,若是过时不来者,后果自负!”   王天龙听的这一声喊叫,不由心中暗觉一阵好笑,天底下还有如此滑稽之事,专门给未成亲的人找差事的。他横竖想不明白,转过头,朝着老者问道:“老爹,刚才这是什么事情?怎么官府还要未成亲男丁顶什么差事不成?”   老头皱了皱眉头,抖了抖花白的胡须,长叹一口气道:“唉,年轻人,你今日算是命好,遇到小老儿。若不然,让那‘王老虎’看到有你这么一位年轻俊俏的哥儿,你,你肯定是走不脱的了。她定要拉你去与她成亲,你,你这个娃娃这一辈子就算毁咯。”   王天龙越听越迷糊,“怎么这个世道上只听说过强买强卖的,也听过地主老财强抢民女的,这女的强抢男人的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顿了顿又问道:“老爹,难道这‘王老虎’这么有势力,官府就没人来管么?”   老头摇摇头,摆摆手道:“官府?你说哪个官府?大唐朝的,还是大燕朝的?”   王天龙皱了皱眉头,又细声道:“老爹此话怎么讲?天下不都是大唐朝的天下么?”   老头瘪了瘪嘴,长叹一口气道:“早那么些年啊,这里确实是大唐朝的官儿在这里治理。这里是朔方与云中、常山的必经之路,咱们这个镇子那个年月很是繁华的。可是自达去年,闹了兵灾,大燕军将大唐军打的落花流水,好像又来了个什么大燕国的官,没呆几天好像最后也不知音信了。现在,咱这里就没有了什么官了,就听凭那‘王老虎’的爹在那里胡乱折腾。”   王天龙“噢”了一声,继续问道:“老爹,便是这地主恶霸倒也不奇怪,怎么还和未婚男丁扯上关系了呢?”   老爹长叹一声,看着王天龙半晌,欲言却又止。又待了片刻,却捂住嘴笑了出来,道:“你这后生问这话,小老汉还真是羞于说出口。想想也是,小老儿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等不要脸皮的事情。那‘王老虎’长的据说奇丑无比,而且还是两腿残疾。早在‘王老虎’年幼的时候便是传开了。你说说,这种人家的女儿谁敢娶过门啊。这些日子,他们人家胡乱折腾,这镇上的未婚后生都跑光了。这不,昨日还说要挨家挨户搜查,故而你看这街道上连个鬼影也不见,如同死地一般。” 第160章 落入贼手   "噢,原来竟然如此!"王天龙喃喃自语。他这才明白刚才为何这镇上却如同鬼城一般,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王天龙正发呆的当口,老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天龙问道:"后生,你这却是要到哪里去?小老汉看你这满身疲惫的模样,却是好像赶了很远的路途一般。"   王天龙冲老汉行得一礼,说道:"老爹果然有些眼力,晚辈正是从二百里外的朔方而来,却是要到常山投奔亲戚而去。因为事情却是急了些,故而连夜赶路,到方才正准备打马休息,却不想遇到这档子事来。"   老汉哈哈一笑,撸了撸胡须道:"原来如此,不过看眼前你这后生娃娃却是走不脱了。要不你这娃娃在老汉这寒舍暂留半日,待到晚些时候,你再借着夜色逃出镇子去,却是如何?"   王天龙看着老汉满脸热情,心道:"现在小翠音讯难寻,我若在此地果然如同老汉所说,被'王老虎'纠缠不休的话,却是一件麻烦事。不如,依了老汉,在他家里吃饱喝足,等上半日,若碰上小翠,甚好。若碰不上,到时也可再做计较。"   王天龙想罢,冲老汉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是讨扰老爹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些银钱,放在老汉手中,又说道:"不怕老爹笑话,晚辈一路赶路,这肚子里早饿的是前心贴后心了。这些银钱还望老爹笑纳,能给晚辈寻些饭食充饥。晚辈将不胜感激。"   看着王天龙给自己的这些银钱,老汉顿时乐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你这后生也是太实在了。好吧,既然你看得起小老儿,我这把老骨头就出去走一遭弄些吃的回来。你且在我这屋子里,万万不可到处胡乱走动,可知道?"   王天龙点点头,笑道:"老爹放心,晚辈一定将老爹话牢记,决不胡乱走动。"   老头听罢,这才笑着又点了点头道:"好,你且在此,我去去就回。"说罢,老汉怀揣着银钱出了门去。   王天龙见老汉出得门去,顿感一阵困意袭来。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一路奔来,却是又累又饿,不若我借老爹这住所,暂且歇息片刻。待得老爹回来,料得也养足了精神,到那时,再起身饱食一顿岂不美哉!"   想罢,王天龙找了个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身子一歪,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王天龙睡的很是深沉,他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在梦的最后,却是一场瓢泼大雨将自己全身淋的浑身一阵激灵。   “好冷!”王天龙喃喃自语,顿时感觉睡意全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待王天龙睁开眼睛,眼前的情况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人牢牢的绑住,在他的旁边刚才那位老者也被绑的紧紧的。在他们俩人旁边,围着好几个彪形大汉,手中各持皮鞭,狠狠的盯着他们两人。   “呵,老家伙你没有听见王员外的布告么?胆子不小啊,竟敢明知故犯,在爷们眼皮子低下藏人,你活的不耐烦了不成!”一个汉子骂了一句,狠狠的举起手中的鞭子朝着老汉便是迎头挥了过去。   “哎哟哟……”老头挨了这一鞭子,脸上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迹,紧闭着双眼,好一阵呻吟。   “别惹老爹,有什么冲老子来!”王天龙见老汉为了自己受此酷刑,不由浑身一颤。他抖起喉咙大声喊道。   那些汉子听罢,哈哈哈一阵狞笑,说道:“小子,别以为没你的事,等会再和你算账,让你见识见识老子们的厉害。”   待话音落罢,却见一个汉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冲这几个汉子中的一个耳边耳语了几句。那汉子听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好了,哥几个,都给我手脚利索点,快将这小子送道王员外府上去。王老爷还要给咱们论功行赏呢。”   一个嘴角留有一缕黑毛的汉子,一脸贼笑的问道:“大哥,据说这员外的宝贝女儿‘王老虎’要从这些汉子中挑选金龟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领头汉子,歪眼看了看这黑毛汉子一眼,道:“多嘴,这些事是该你问你的么?咱爷们只管拿钱办事,别的休要多问,懂么?”   黑毛汉子悻悻的低着头,退到一旁。   领头汉子一脸讪笑,踱步走到王天龙身边,道:“兄弟,别怪哥哥啊。哥哥这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王员外的女儿虽据说又丑陋无比,又是残废,不过连兄弟我却也是没见过。嘿嘿,不过话又说过来,人家王员外,富可敌国,你做了王员外的乘龙快婿,以后却也是有吃有穿,享尽荣华富贵,倒也是美事一件嘛,哈哈!”   王天龙听罢,气的火冒三丈,却正想骂上两句。不想那领头汉子,大手一挥,早有人冲上前来将两块破布,不由分说的往王天龙嘴巴里一塞,然后扛在肩膀上,就奔了出去。   “呜……呜”王天龙嘴巴里捂着一块臭烘烘的破布,嘴上虽然不能说话,心中却早已经将这帮汉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底儿朝天。   这些汉子扛着王天龙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进了一座府邸。然后又沿着府邸的大路向前走了约莫盏茶的工夫,来到一片开阔地。他们将身上的王天龙放到地上,然后各自站在旁边。为首的那个汉子冲坐在旁边的一位老者,行了一礼道:“禀王员外,一共抓了二十位,未成婚的后生,都被在下搬道此处了,还请王员外过目!”   王天龙这才看清楚,这片开阔地上或躺或坐着约莫二十来位年轻人。只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被绳索捆住了双手,低着头,仿佛一只只待宰杀的羊羔一般,一言不发。   王员外轻哼了一声,左右撸了撸胡子,哈哈一笑道:“小三子,活儿干的挺利索啊,哈哈,若不是你小子干的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营生,老子或许会将你老小子做为老子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呢。嗯嗯……待老子去看看这些后生都是如此模样。”   王天龙看见那叫小三子的汉子,满额头的汗渍,脸色涨的通红。他估计着,这会儿这叫小三子的汉子,也定被王员外那“乘龙快婿”四个字吓的半死了吧。 第161章 王员外的女儿   王员外抚着胡须慢慢在这些后生中间踱了几步,说道:"各位后生,老爷家有的是田产房屋,你们倒是怕什么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各位总归是要结婚生子的嘛,娶谁不是娶,和谁过不是过嘛,啊,哈哈。"   王员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嗓子说出来,竟然将有几个后生吓的哭了出来。引的那几个彪形汉子也低声哈哈大笑起来。便是王天龙也觉得甚是好笑,若不是被破布堵住嘴喉,他估计也会笑的岔气过去。   看着眼前出了这等状况,那王员外也自觉没趣,抖抖胡须,转过身冲手下仆人喊道:"来人啊,请小姐出来,早日将此事了了,老子也好早日安心了!"   仆人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又听员外府邸外又一阵响动。众人抬头去看,只见又有几个汉子,肩膀上扛着一个后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那领头的汉子边走边笑着说道:"哈哈,员外爷,小三哥,看小弟们又抓来一个细皮白肉的姑爷。员外爷,这个汉子连兄弟们都看了心动,若是入了小姐的法眼,可得多赏些银钱噢。"   汉子们说罢,将后生放在王天龙旁边,退到小三子的旁边,互相逗起乐子来。   这一席话也吸引了王天龙的眼光。好奇之下,他不由也看了这后来的后生好几眼。乍一看,他觉得这后生颇为有些眼缘,看那身形好似在哪里见过相似。待这后生被放在他的身旁时,借着便利,又看几眼。这一看却将王天龙惊的差些没叫出声来。这被汉子们带进来的后生竟然是小翠。   此时的小翠,满脸尘土,头发蓬乱,全身上下一身男子服饰,嘴巴里也和王天龙一样被破布将嘴巴堵的牢牢的,满眼都是惊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天龙心中暗喜,"没想到竟然在此地能碰到小翠,虽然说相遇在这种地界儿,多少有些狼狈,但至少不用再费尽心思,漫无目的的去胡乱寻找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微微放松了一些。   王员外见后来的这个白皮嫩肉,颇为秀气,更是喜出望外。慢慢踱步到小翠身边,刚欲低头看个清楚,冷不丁的这个面似柔弱的“后生”,却猛然就地一滚,伸出腿来,朝着王员外的腿肚子就是一脚。这一脚迅猛急促,正中老员外的腿肚之上。王员外被踢了一个触不及防,身子一歪,一屁股墩坐在地上。这一幕甚是突然,在场众人先是一惊,而后看见王员外疼的咧开嘴巴,不觉又是一阵偷笑。   “员外爷,员外爷,你看你老人家心情也不要如此急切嘛,这‘汉子’脾气暴烈,别看着文文弱弱的,便是咱兄弟捉他的时候,也被他挠伤了呢。”抓小翠进府的汉子,忙凑了过来,陪着笑,扶起王员外说道。   王员外一边揉着屁股墩子,一边恨恨的冲着小翠说道:“好小子,够野的,待会儿要是小姐选中了,老子便饶了你。若是没被小姐看上,看老子不狠狠教训你。来啊,快叫小姐出来——”他说完,又一屁股坐在场外的椅子之上,直哼哼着。   瞅着这个空档,王天龙轻轻的用脚碰了碰小翠。见有人触碰自己,小翠一脸怒气,瞪目朝王天龙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待看清楚触碰自己之人是王天龙时,她不禁也是大吃一惊,嘴巴半天再也合不拢来。   王天龙正准备想对小翠暗示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道:“小姐驾到!”他这到了嘴边的话,只得收了回去。   时间不大,从院落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位女子出来。这两位女子都用轻纱捂住脸面,缓步而行,身材小巧,上下着细绸缎衣,一头乌黑发丝在阳光下,颇为引人注目。   “不说这王员外的女儿是肥胖如猪,且有天生残疾的肥婆么?怎么看起来,倒是与传闻中大相径庭呢?”王天龙心中暗自嘀咕着。   王员外这二女一走出来,不仅仅是惊了王天龙,便是在场的所有众人都是惊了一跳。刚才被王员外吓哭的几个汉子,见这两位小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身材来衡量,约莫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也收了声,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二位女子,眼睛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王天龙正胡乱思想着,却见二女子走到王员外近前,缓缓道:“拜见爹爹……”这短短几个字从二女嘴里说出来,又如同夜莺翠啼,声音里带着无数温柔熟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渗进众人每个毛孔中去。   “呵呵……”王员外咧开嘴巴,道:“女儿啊,爹爹费劲了心思,却是找了这许多后生,你们且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啊?唉,说来怪爹爹做的孽,差些荒废了我女的终生大事。今日,你们姐妹仔细在这后生中好好挑选,若是选中,爹爹今晚即可为你们将婚事给操办了。也了了爹爹这数日来的心事。”   王员外说完,二女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场地上这些汉子们走了过来。她们人还未到汉子们的近前,便闻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在场的汉子们,个个都是瞪大了眼睛,牢牢的盯着这两位蒙着面纱的女人,却是一眼都舍不得再放开了。   女子一前一后,从汉子们的中间穿插而过。待过了一柱香的工夫,这才退到场外,走到王员外耳边耳语几句,然后又如一阵风般,飘如院落中去了,不见了踪影。   “哈哈——”王员外站了起来,四下望了过去,只见全场除了后来的这个细皮嫩肉的后生好像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其余众人都仍然愣愣的张大了嘴巴,眼睛盯着二女消失的方向,却是一动也不动了,“各位,各位,刚才你们看到的就是在下的小女。她们刚才已经在你们中间选出了她们心意的郎君,唉,事情来的有些仓促。老夫这办事的手段呢,可能也有些粗糙。不过既然小女已经做了选择,为了小女的幸福,老夫也只能再粗糙一回了。”   王员外说到此处顿了顿,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不过老夫先得问一句。众位后生,若是被小女选中,做我王家的乘龙快婿,你们是否愿意呢?”   “愿意!愿意!”王员外这话音落,场上一片沸腾,便是连那些抢人的汉子也伸直了脖子使劲喊了出来。 第162章 男女姑爷   王员外听这许多声音喊出“愿意!”心中满是欢喜,乐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微微点了点头,哼哼道:“愿意!哼!晚了,这里只有两个人得到了小姐的青睐,你们啊,该干嘛干嘛去,啊,哈哈。”   言罢,王员外将手一挥,员外府邸里的仆人紧上几步只是将小翠和王天龙提溜进厅堂之内,其余人发了些银钱打发了事。   这一出,却是大大出小翠和王天龙的意外,他们俩人做梦也想不到,俩人竟双双被王家小姐选中。一个是黑脸的汉子,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同为姐妹,口味相差如此之大,便是在场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小翠和王天龙被安置在一处偏房内,此时俩人已经被去了口塞。待面面相处之时,王天龙有心狠狠“痛责”小翠一番,但又仔细上下打量小翠一身狼狈,不禁又暗自觉得好笑。小翠见着王天龙,内心又是羞愧,又是感动,还有几分怨气。复杂的心思,让她歪着脑袋,不看也不理会王天龙。   俩人相峙了片刻,王天龙到底是忍不住了“扑哧”一笑,道:“小翠公子,小翠公子,敢问何方人士,年方几何,到此地来有何贵干啊?”   小翠转过头,白了一眼王天龙,又将头转了过去,仍旧没有言语。   王天龙见自己第一阵未有奏效,颇为失落。他收了笑容,又低着声道:“小翠姐,小翠姐,你说你这么漂亮的一个黄花闺女,独自从朔方跑出来。眼下,到处兵荒马乱,匪盗横行,万一你落在哪个歹人手里,后果如何设想噢?”   这句话有些埋怨也有些戏弄的味道。小翠听罢,轻哼了一声,道:"我一个无父无母的苦命人还怕甚么,若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了,却是更好。如此便能一了百了,也省了碍人眼神儿了。"说完,她眼角竟然流出两行晶莹的泪珠出来,豆大的泪滴"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激起丝丝尘埃。   这一幕将王天龙彻底看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小翠心目中竟然有如此份量。在他的心里,他认为小翠对自己的认识还停留在"不坏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程度。今日她的这摊泪珠却告诉王天龙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小翠也喜欢上了王天龙"   王天龙愣了片刻,轻咳几声,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半晌,这才说道:"小翠姐,以前那些不快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谁说你是孤苦伶仃了,你有我,有婉儿妹妹,咱们都一起同生共死过。咱们不是亲人么。你看你这一走,郭帅府邸上下都忙碌起来,到处寻找你的下落。便是我,也从朔方一夜寻到此地,连眼都合一下,你说你是孤苦伶仃么?"   这一席话让小翠内心不禁猛然一动,她慢慢抬起眼,看着王天龙满脸的憔悴,满眼布满血丝,顿时也涌起无限的自责来,"我,我,我"她嘴巴抖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口来,却是涨红了脸,又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王天龙看见小翠这般模样,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已经有了效果,他的心里这才又踏实许多。   "咱们,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或许是小翠内心负有内疚,这次竟然先开了口来。   这话音落,王天龙抬头看了看小翠,却是没说话。这一幕让小翠,暗觉羞涩,虽然她与王天龙相当熟识,但也架不住王天龙放开了眼光看自己。   "你,你这是干什么?"小翠轻舒细眉,嘴巴一努,说道。   王天龙呵呵两声讪笑,说道:"我在看你到底哪里像个后生哥,竟然能有王家小姐看上你,要你做人家上门女婿?"   小翠"噗刺"一笑,捂住嘴道:"这家人确是有趣,人家劫道儿为钱财,这家人劫道儿却为姑爷。方才那伙人确是将我吓了个半死,到现在我这心里还在"扑腾扑腾"乱跳呢。"   王天龙点点头,接话道:"按目前看,这家人虽然没有歹意,但咱们不明人家底细,说到底这里仍然是人家地盘,若咱们贸动,说不准走不脱还暴露了咱们的身份。万一这伙人,却是叛军一伙,那咱们到时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小翠努努嘴巴,一脸不屑道:"哼,你倒是说的好听,别不是看人家王家两位小姐,细柳小腰,家财万贯,想给人家当姑爷了吧。"   王天龙听罢,瘪了瘪嘴巴,本有心再回一句嘴,却又想着小翠这心思刚稳定下来。而且这丫头心气正高,万一一言不合,再闹出岔子来,便是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他胡乱哼哼两声假意未将方才的话听明白,算是将这难堪掩盖过去。   两人换了别的话题,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而后又是一阵响动门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一个花白头发,干瘦的老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十来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   老头走到小翠与王天龙面前道:"小老汉见过大姑爷,二姑爷。两位姑爷,老汉奉王老爷之命,特送来大红绸子新衣,请两位姑爷更衣。老爷,夫人还有两位小姐正在前厅等候见二位姑爷呢。"   这一番话落罢,丫鬟们将手中盛衣的衣盘端上前来,分别放在王天龙与小翠的身边。   待摆放完毕,老头又高声道:"伺候姑爷更衣!"随着这一句话,刚才还左右站立的丫鬟,缓缓走近小翠和王天龙,然后从衣盘中取出新衣。看那模样,这些丫鬟却是要给小翠,王天龙亲自行更衣之事了。   两人明白过来,王天龙脸上带笑,这等有人伺候更衣的享受他还从未有过,因此他巴不得能有此尝试。但是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小翠,却见她额头上直冒虚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个不停。王天龙这才猛然悟道,小翠是女扮男装,若让外人换了衣装,一瞬间,便是所有事都露出马脚来。   想到此处,王天龙猛然站起身来,喊了一声"慢!" 第163章 奇怪的婚礼   王天龙这一声音落罢,老者与众丫鬟顿时兀自一愣,都住了手。老者陪笑,走到王天龙近前道:“姑爷,有何不周之处,尽管与小老汉吩咐。小老汉一定尽心尽力将事情去办的妥妥当当。”   王天龙被这老汉一句话问的也是颇为为难,人家照顾如此周全,一时却还真是无可挑剔。他假意“咳”了半晌,这才说道:“嗯,这位老爹,我呢打小生在穷苦人家,这种受人宽衣的服伺,一时还真是不习惯。不若这些举手之力的活计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这话落罢,王天龙偷偷的冲小翠挤了挤眼睛。小翠会意的也哼哼两声,道:“这位老爹,晚辈,晚辈也想自己来动手,这些小事让别人伺候,还真是不习惯。”   老者瘪了瘪嘴,左右看了看王天龙和小翠,微微一笑道:“既然二位姑爷如此说,我等只好随了二位姑爷的意思。你们在屋内换衣服,老汉和这几个丫鬟在门外候着,若是有别的什么需要,支应一声便可以了。”   王天龙和小翠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待老者和丫鬟们出了门去,他们两人将屋门紧紧关了起来。   小翠长吁一口气,冲王天龙道:“幸亏你鬼点子多,不然便是不被他们发现,羞也要把我羞死了。”   王天龙对小翠挤了挤眼睛,嬉笑道:“那不正好,也可让我欣赏一下,美女的真面目呢!”   “你!”小翠瞪大眼睛,冷不丁的伸手狠狠的拧住了王天龙的耳朵,“啊——啊”顿时王天龙疼的呲牙咧嘴,拼命的挤着眼睛。但是他知道王员外府上的人都在门外呆着,又不敢大声喊叫,一时间颇为狼狈。   小翠见状,心知王天龙不敢放肆,于是更是胆大起来,尽情的戏耍着王天龙。待耍了一程,这才将王天龙的耳朵放了开来,轻哼一声道:“看你这狗嘴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说话,这次只是小小惩罚,若再敢有下次,看本姑娘不把你耳朵给拧下来,下酒吃。”   王天龙见小翠以往火爆的脾气亦然,不敢再造次,低着头站在旁边一个劲的搓着通红的耳朵,不敢接话。   “哼”小翠得意的冲王天龙一努嘴,抱起衣服奔进内堂而去。剩的王天龙只能一个人站在原处虽有恼怒,却也是无可奈何。   待两人先后换了衣服,已经是一柱香后的事儿了。再看两人,从头到脚都是大红装束。两人均是头一次穿上如此服饰,自觉一阵新鲜,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所处的险境,又在屋内戏耍一番,这才开了门来。   “哎呀呀,两位姑爷如此着装,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啊!”王家老者早等在门口,待见到王天龙与小翠忙恭维道。   听到老汉说的如此动听,王天龙与小翠也相视一笑。王天龙道:“老爹方才说王员外和夫人,还有小姐在前厅等着我二人么?既然如此那速速引我等去拜见吧。”   老者听罢“哎”的应了一声,领着丫鬟们在前面带路,王天龙与小翠跟在他们后面朝前厅走去。   走了一程,王天龙倒是神情自若,小翠却又是一身的不自在了。横竖来说,小翠是女儿之身,本来王天龙告诉她待机行事逃走的。可刚才她只顾和王天龙嬉闹,却把如何逃离王员外府的细节放在脑后了。若是等进了洞房,人家王员外的女儿发现是个假货,这追究起来,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道此处,小翠浑身开始一阵慌乱,她轻轻的碰了碰王天龙,轻声道:“万一,万一拜了堂,咱们脱不了身怎么是好啊!我,我有些慌——”   王天龙也低声的回道:“不怕,我都替你想过了,万一今日脱不了身,待会儿你进了洞房,只管装酒醉就好了。一觉呼到天亮,待到明日,我自有办法逃离此地。”   小翠皱了皱眉头,虽然并不相信王天龙又如此通天的本事,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随了王天龙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话间,两人随老者来到前厅。果然如同老者所说,前厅里,王员外和夫人,还有两位小姐都已经在此等候了,除了这些人剩余的便只是几个丫鬟模样的人了。   此情此景让王天龙颇为奇怪,按理说王家财大气粗,像嫁女这么大的事情,便是节俭一番操办来说,也不至于才这么几个人。他见到的场面显的也太过于寒酸了。   更让王天龙奇怪的是,王员外和其它众人,竟然没有了前番的喜气,都是满脸挂着哀怨一般,好似今日不是嫁女,倒是家里办了丧事一般。   王天龙与小翠随老者进了厅堂,还未来的及说话,便听见旁边王夫人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她这一哭不打紧,引的周边几个丫鬟也跟着流了泪水出来。   “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小翠看着王天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感觉事有蹊跷,但也不好明着问,只能假意哼哼两声,看着王天龙。   正当两人一脸迷茫时,王员外颠着肚子,大声道:“哎,我说你就别哭了,哭来哭去,哭的我这里一阵烦躁。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早些将闺女送走,早些安生。咱们都是两把老骨头了,还怕他甚么?这帮畜生见家里没了人自然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不过就是要些钱的事情而已嘛,给他们就是了。”   王夫人哽咽道:“你这老,老家伙说的倒好听,他们是谁?他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到时候他们发现大小姐、二小姐都不在了,会善罢甘休。我早说你依了我,将家人遣散,咱们奔了朔方去,也不至于闹倒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啊。”   王员外长叹一声,忿忿道:“哼,你这不是睁开眼睛说瞎话么,我这身份要是能去朔方不早就去了。再说,你弟弟,我小舅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他那身份地位,咱们去了朔方,不等于自寻死路么。现在咱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夫是找不道你弟弟,也寻不着我大哥,这才受这帮畜生的欺辱。只要老子能留了一条老命早早晚晚会给这帮畜生算这笔账的。”   王夫人听罢,如同得到一张救命符一般,急切说道:“对,对,你说的对,咱们逃吧,咱们什么都不要,只要逃出去,肯定会有办法的。”   王员外,不再答话,只是紧闭双眼。王天龙清楚的看见,两行热泪在他眼角流淌着。 第164章 王员外的往事【1】   这一出将王天龙和小翠看呆住了,“这一家人怎么神叨叨的,一会儿笑呵呵的四处抓后生来成亲,一会儿又生离死别,哭天抹泪好似有莫大的怨仇一般。”   未待俩人想明白,王员外走到两小姐面前道:“女儿啊,爹爹对不起你们了,如今爹爹给你们找的金龟婿,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显贵,但也算是你们自己挑选的。如今兵荒马乱的年月,爹爹能力所及的也只有这些了。从此以后,你们各走各的路,是福是祸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这一番话说的凄凄惨惨,引的堂上众人又是一番哭哭啼啼。   王天龙和小翠俩人看见其他人哭的不亦乐乎,他俩人站在旁边好像看热闹一般,脸上颇为不自在。小翠给王天龙使了个眼色,王天龙会意的哼哼两声,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行了一礼道:“岳丈在上,受小婿一拜。敢问岳丈,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何故一家人都哭哭啼啼?却是遇到何等难事,可否与小婿一叙?”   王员外听此番话,回过头来,看着王天龙。这才想起厅堂之上,除了自家人外,还有两个“准女婿”呆在此处。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家人为了难事一时失态,不觉脸色一阵涨红,“噢,老夫失礼,失礼了。刚才老夫一时失态,还请两位多多包涵了。”   待说罢,王员外抹了抹眼角,手一挥道:“来人啊,给小姐和姑爷行成亲大礼!”   说完,几个丫鬟婆子正要往上闯。王天龙嘴角一扬,说道:“慢!岳丈在上,刚才小婿听岳丈这话里有话,却是想问个明白。若是岳丈大人把我当一家人,就请不要隐瞒,与小婿一叙实情,不知可否?”   “这”王员外眉头一皱,暗自叫苦,“方才却是一时失态,没有顾及到这两位新女婿也在场,若是将实情以告,不知道这新女婿会不会临时反悔。若是以后对两闺女不好,则不是将事情办砸了么?”他想了半晌,支支吾吾道:“噢,贤婿勿要多心,此乃我家一点私事罢了,却是与贤婿与小女的婚事无关。贤婿放心,待成了亲,我王家这财产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拿,老夫绝不吝啬。只是以后你们一定要对老夫的这两个闺女好一些,就可以了。”   王员外开始说这番话时,倒还算有些底气,待说到最后,却不知道哪根神经又被触动了,话虽然说了出来,但眼角却又渗出一行心酸泪来。   这场景,放在王天龙身上还好,倒是小翠看着看着,不由想到自己的身世来,鼻子也是一紧,流泪道:“王员外,有话就尽管说出来吧,你这样让我们看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王天龙点了点头,缓缓道:“王员外,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日你既然将咱们带进了王家的门,咱们便是对王家的难处也要分一份责任。事情你尽管说出来,若是有用的上咱们的地方,自当万死不辞。”   王天龙为什么要做这番激昂的举动呢,这其中却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前面他听到王员外提到朔方,早已经上了心,后来听到王员外又提到其它一些事情。他心中又是一“咯噔”。他又想到前面老者与他提过,这个地方曾经过过贼兵。既然如此,那王员外这难题会不会与大燕军有些联系呢?若是,又会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王天龙和小翠都抬头看着王员外。王员外狠狠的咬了咬牙,长长叹息一声,道:“也好,纸总是保不住火的,你们俩人说的对。既然是一家人,这些事便不是什么秘密,若是瞒着你们,对你们来说倒也是不公平了。”   说到此处,王员外顿了顿,缓步走到一张椅凳上坐了下来,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事也长了,五年前老夫曾经是范阳军中一名壮武将军,在一次对番族的作战中。我军中了契丹军的埋伏,损失惨重,当时领军主帅正是当今大燕国国君安禄山。此战,我军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老夫命大,只是受了轻伤,这才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来。从那以后,老夫对军旅生涯,失去了兴趣,于是便离军归了故里。”   堂上静了下来,众人都看着王员外听他讲述往事。他自己眼神高高抬起,看着远方,仿佛在回味着过去那段金戈铁马的生活。   待了片刻,王员外咂吧咂吧嘴巴道:“老夫原本此事便就此罢了,没想到年前,安禄山起兵谋反,夺了大半个天下。数月前,大燕军占了咱们这一片镇子。安禄山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老夫隐居于此,于是便托人送来名帖,邀老夫重新出山。他允诺老夫只要重新出山,便给老夫升官三级。老夫思来想去,这反叛的勾当是污蔑祖宗的事,断然是不能跟随的,于是便宛然拒绝了他。不想,安禄山身边有人胡进奸言,说老夫不想为大燕军效力,却是为了有朝一日投奔唐军,以求自保。”   “听闻此言,安禄山勃然大怒,当即令‘曳落河’要来将我王家斩尽杀绝。好在天佑我王家,就在月前,唐军在云中,常山取得大胜。大燕军退了几百余里地,老夫这才躲过了这无妄之灾。本来,老夫以为这场风波就此过去了,谁知,数天前,老夫听闻,安禄山又使毒计。向天下告示,说已封老夫为‘怀化大将军’效力于大燕军中。同时还派出‘曳落河’人马准备要取了老夫这项上人头。说来也是孽缘,安禄山派出的那行事之人姓李,江湖人称呼这小子唤作‘李大赖子’。听说此人一年前还是洛阳城里的一个泼皮,后来因为揭发他叔叔为唐军暗探有功,短短数月便升至‘曳落河’校将之职。安禄山起兵之初,此人为了刺探本地唐军消息,曾经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些日老夫对他却是要吃送吃,要喝送喝,照顾的无微不至。不想此人恩将仇报,不仅在背后行老夫的奸言,而且还想打老夫膝下这两个女儿的主意。” 第165章 王员外的往事【2】   “此次,这坏小子收了行令,更是有恃无恐。前几日派人送了信札,言辞极为恶劣,竟然说要强娶老夫的两个女儿。还威胁说,若是不同意,则要拿老夫全家人的性命开刀。”王员外说到此处,满脸愤怒,脸上的肉猛的抽搐起来,“这种恶徒,老夫怎么会将我女儿的一生幸福拿来做交易呢?所以,所以老夫才想此下策。”他又长叹了一口气,将手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两位,老夫也知此招却是有些唐突,但事出有因,还望两位多多担待。”   王天龙听罢如同被雷击一般,心中顿如火烧,“李大赖子,李大赖子,这货不就是谋害李桂花的那个人么?果然是冤家路窄,到现在这孙子还活着呢。”他的眼前又突然显示出李桂花被害的那一幕场景出来,“从李桂花胸口喷涌而出的血柱、雷电霹雳、暴雨倾盆”这一点一滴都刺痛着王天龙的心肺。   “天龙,天龙。”小翠站在王天龙身边,看见王天龙脸色变的愈发难看,眼珠子紧紧盯着正前方,几欲爆裂出来,脖颈处青筋暴起,仿佛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一般。她从来没有见过王天龙有如此神态,不由一阵胆颤让他脱口喊了出来。   王员外和众人见王天龙突然变的如此异常,面面相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贤婿、贤婿,怎么无端的生出如此大的气劲出来,却是什么惹着你了?”   众人一阵呼喝,将王天龙从臆想中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深深呼吸了一番,挤出笑意,道:“方才我听得老员外说出如此恶徒的罪行,我这心里猛一阵‘咯噔’。自从叛军反唐以来,一路烧杀虏虐,无恶不作。如今竟然还敢做出这等没有人性的事来,我,我要为民除害。”   王天龙心中略略思忖,觉得此时放出真言却是不妥,所以情急之下,编了一番假话。这套假话,却也是掷地有声,充满了男子汉气,一时又把众人给搅糊涂了。   “贤婿,这对付‘曳落河’可不是打架斗殴那么简单,他们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啊!”王员外见这汉子三言两语之间,满是胡话,吓的也是魂飞魄散。他好不容易费尽周折,就是想让自己女儿能安全离开此地。不想找来的汉子却要行什么“替天行道”之举去白白送死。一时间,他这心中却是万般焦急起来。   小翠听罢,也是吓了一身冷汗。“曳落河”她算见识过,个个彪形大汉,那日若不是运气好,她又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一想到那日的情形,她这心里就充满了恐惧,于是抖抖索索的说道:“天……天龙,咱们……就依了老员外的主意,带这二位小姐,远走他乡,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么?”   王员外又叹了一口气,道:“贤婿,难得你有这份正义之心。他说的对,我想那李大赖子来找老夫的麻烦,也就是看中老夫这名气被安禄山泼了脏水,不敢到处奔逃。但他绝对不会想到,老夫已经将我这两位女儿托付给你们,远走高飞了。老夫原本有一个结拜兄弟,我乃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史思明军下任行军司马,有了这层关系。即便是他们找到老夫家里,寻不见人,谅他也不敢把老夫怎样。”   “噢,行军司马!”王天龙心中暗自又是一惊,“这倒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现在两军对垒,有了这层关系,却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王员外撸了撸胡须,继续说道:“我早在心里算计好了,你们俩人带着我的两位女儿,从后门,上大路,然后一路向西。这里离史思明军中不远,约莫过去也就近二百多里的路程,待你们进了史思明军中寻着我那结拜兄弟,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了。唉,我老了,死活已经不足惜了。”   王员外话音落罢,厅堂内又是一阵哭声。   王天龙轻叹一口气,他没想到眼前这矮矮胖胖的小老头,竟然为了女儿的安危做出这么许多牺牲来。他此时也明白了,那些关于王员外女儿的传言也定然是那李大赖子派人所为了。他看着眼前哭做一团的王家人,心道"既然与这李大赖子在此相遇,那便是天意。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报了李桂花的血海深仇。若是此番,为了生路而逃跑,那还能算的上一个汉子么?我要留下来,而且还要想办法除掉这李大赖子。"   待主意打定,王天龙迈步上前道:"王老员外,你这一番心思听的在下心中万般沸腾。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一片诚心真可谓感天动地了。不过,听在下一言,那李大赖子既然敢下此信札,便是已经将所有情况都想的通透了,故而这才敢如此嚣张。在下来到小镇之时,却是听到很多不利于小姐的言语,由此料得,李大赖子已经早派人进了镇子了。所以,以晚辈所见,咱们不要逃,因为逃也是送死。咱们不妨动用手上可动用的力量和这李大赖子斗。我相信咱们只要同心协力,一定会将这恶贼碎尸万段的。"   王天龙说罢,站在旁边哭了半晌的一大,一小两位小姐也走了上前,抹了抹泪眼道:"爹爹在上,女儿觉得壮士话很是有道理,咱们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人家监视中,若是贸然出去,肯定也是自透落网。爹爹你不想想,咱们派出去三个送信的仆人,至今却一个都没回来。女儿想这几个人是不是已经遭了什么不测了。"   这一句话,直说的王员外额头上虚汗"咕咕"直往外涌。在此之前,他确实早派了几个仆人前去史思明军中求助,算算时日已经有四五日之多,按常理也该有了回信,但到现在却音讯全无。他虽心中早已经隐隐感觉不安,但早先他却抱有侥幸,不愿把事情往绝路上想,故而才生出这强抢女婿的歪主意出来。   王员外思忖片刻,丧气的"嗨"了一声道:"你们说的,老夫何尝不知,但那"曳落河"兵强马壮,那李大赖子心狠手辣,咱们一无救兵,二无战力却是如何与那恶贼斗啊?"   王天龙听罢,微微思忖了片刻,然后猛拍大腿道:"有了!" 第166章 智擒李大赖子【1】   这一声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将厅堂内人吓了一跳。待众人听清他说的"有了"这两个字时候,不由都是心中一喜,眼光中充满期望看着王天龙。   王员外抖了抖胡须,眼巴巴的问道:"贤婿有什么良策,快速速道来,也让咱们心中好有些主张。"   王天龙微微一笑,道:"在下想先问员外老大人,若是为了擒拿此恶贼,毁了这一方院落,员外可否会心疼?"   王员外摆了摆手,说道:"贤婿说哪里话,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老夫这心里,我这两个女儿和我这个老婆子才是我的无价之宝,断不说毁了我这院落,便是为了他们要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是万般情愿的啊。"   王天龙见王员外一番话说的是款款情深,不由一阵感动。他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便没有什么顾虑了。实不相瞒,在下不才,但也曾经与那"曳落河"交过手,这帮人虽然勇猛但智谋不足。依员外所言,这些恶贼之中,最狡猾阴险的便是这李大赖子了。如此,咱们想法将他们分隔开,再各自击破,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王员外到底是在军中供职过,听王天龙这么一说,又细细思量,兀自觉得这后生的话倒有几分道理,特别是王天龙说的他与"曳落河"有过交手的这段话,更是让他安稳了许多。他本想问王天龙为何会有此经历的,但看了看王天龙,又暗觉当着众人问此事却是不妥,于是话音一转道:"贤婿心中自信满满,老夫这心思也算放了下来。我这王家上下三十余口都是我的宗亲族人,但凡贤婿能用的上,贤婿尽管调配,他们绝对无他二话的。"   "好"王天龙环顾周围看了看,又道:"且问老员外,那信札上有无写明什么时候登门事宜?"   王员外想了片刻,道:"说是两天之后,便是后天了。"   "如此便是万无一失了。"王天龙听罢咧嘴一笑喃喃说道。   两天后,王员外府邸一阵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氛。   时至傍晚时分,从镇外走进一行人来。领头之人,年纪不大,昂首阔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在他身后,行着七、八个彪形大汉。这些汉子个个虎背熊腰,一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行人,一路行来,走到王员外府外,停了脚步。员外府门口,见了来人,忙笑脸迎了上来,道:“哟,这不是李爷么,咱们老爷早将所有事宜都准备妥当了,就等李爷了。李爷,请。李爷,请。”   李大赖子,装模着样的哼了几声道:“嗯,老子听说你们员外爷背着老子偷偷的给你家小姐寻姑爷,可有此事啊?”   守在门口的王家仆人,听闻此言,心中猛然一惊,忙答话道:“回李爷的话,这,这是哪里有的事?要是有这事,咱们员外爷怎么还可能会将府邸扮的如此光彩呢。咱们员外爷可说了,李爷年轻有为,乃是人中之龙。咱们家小姐不知道有多乐意嫁给李爷呢。”   “哟,你们老爷真是这么说的?”李大赖子听罢,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道:“嗯,算是你家老爷有眼力架儿,‘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既然如此老子就不给老头子计较了,来前面带路。”   王家仆人将话儿都听的真真的,见李大赖子如此说,忙一溜脚步走在前面,引着李大赖子一行人进了王员外府。   员外府邸大厅之上,早已经摆上了酒席。王员外和夫人见李大赖子一行人进了府门,忙迎到门口对着李大赖子道:“哎哟哟,贤婿啊,你看看,老夫和众人都等你多时了,却是什么事耽误了行程不成?”   李大赖子咧了咧嘴,道:“岳丈大人啊,实在是对不起了,小婿最近是杂事繁忙,所以这才影响了行程,还望岳丈大人勿怪啊。”   王员外听李大赖子如此称呼自己,心中差些没有呕吐出来。他轻轻嗯了几声,将心中这阵难受压了压,脸上又挤出几分笑容道:“噢,原来如此啊。好,好,好,看天色也不早了,贤婿啊,那就赶快换了衣装,然后与小姐拜堂,再入洞房去吧。”   “噢,噢,好,好”李大赖子闻听此言,眼睛早乐的眯成一条缝,双手来回的搓动着,显的万般兴奋。   王员外见罢,挥了挥手冲旁边一位仆人道:“张全,快,领着姑爷去更衣,二狗子给这些随姑爷来的官爷们,上酒上菜,先让官爷们吃喝着,这一路奔波恐怕早饿了吧?”   随行的“曳落河”被王员外这一句话说到心坎上了。原来,自从李光弼击退了史思明之后,史思明早想反攻常山城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李大赖子等几人就被指派在常山一带活动。今日算是忙里偷闲,一路风尘仆仆,滴水未进,赶了一天的路,这才来到员外府邸的。他们肚子里,早饿的是前胸贴后胸了,听闻王员外一说,口水差些都掉了出来。   李大赖子到底是有些脑子,他高兴归高兴,可脑子却并不糊涂。看着手下这伙人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不由暗自生出一股气劲来。但当着王员外的面,他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哼了两声,道:“员外爷,噢,不,我老岳丈照顾各位兄弟,兄弟们该吃倒是可以大口的吃菜。但是,此处离唐军甚近,兄弟们可的悠着点,可都听明白了没有?”   这话若是放在平日,这些“曳落河”兴许会听的真真的,但是今日不同,一则是头领大哥的大喜之日,二则这行了一天的路,确实也是劳累饥饿过度。李大赖子这话刚从这帮兄弟左边耳朵进去,立刻就又从右边耳朵出来了。   李大赖子交代完毕,见手下这帮人还算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也就没在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大摇大摆的跟着张全去更衣去了。   这七、八个“曳落河”见李大赖子走的不见了人影,急不可耐的随着那名叫二狗子的仆人走进了厅堂偏房。一桌酒席早已经摆放妥当。这帮人见了那香菜美酒,早已经是不能自已,个个是如同饿狼下山一般,扑到酒席上,大快朵颐起来。 第167章 智擒李大赖子【2】   "各位大爷,来来,今日是李爷的大喜之日,我敬大家一杯。"几个"曳落河"吃了一程,一个王家仆人端着酒杯乐呵呵的走了进来。   坐于厅堂众人听罢,停了手中木筷,抬眼朝来人看去。只见来人粉皮白面,小嘴红唇,一双大眼发出亮闪闪的光芒,虽然是个丫鬟扮相,却隐隐露出无限的俊俏的美来。   "哟,敢情好,敢情好。"一个年轻的"曳落河"接过话,眉开眼笑,"美人敬美酒焉能有不喝的道理。"他忙自满一杯酒端到来人面前,又嬉皮脸道:"这位妹子如何称呼?瞧这细皮嫩肉,可是怎么长的哟。啊哈哈。"   这一句轻佻的挑逗之言,顿时引的堂上其它人的一阵欢笑。   丫鬟却好似没将这话放在心思一般,仍是满脸堆笑,竟然伸手在这年轻的"曳落河"脸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然后又飘出一个飞眼出来,直奔年轻"曳落河"而来。男子们顿时被这女子的举动惊呆了,其余人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这举杯男子,眼光里露出无限的羡慕出来。便是这举杯男子也没料到,这女子竟然会在众人面前与自己来如此暧昧。   这些军旅汉子,平日里行走江湖,刀光剑影,何曾有机会享受这种温柔?顿时,举杯男子嘴巴张的大大的,笑容如同贴在脸上一般,动也不动了。此时他内心如同喝了三碗蜜糖般甜丝丝的,"哎,不想老子竟然走了桃花运,眼前这靓妹子,哪个人都不正眼看,却直接奔老子而来,竟然,竟然还给老子来了这般温存。这其中十之**是靓妹子看上我了。嗯,打铁趁热,我若乘机再与妹子套套近乎,说不定今天还能与那李头领一起进得洞房呐。"   男子如此想入非非,不由手中尺度也就大了起来。他将手轻轻搂在女子的细腰之上,嘴里故作姿态道:"来,妹子,既然你与哥哥有缘分,今日又是我大哥大喜之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喝喝喝!"   女子仿佛对男子这般猥琐举动毫无感觉一般,仍是面若桃花,满脸笑颜,举杯与男子一齐将杯中酒喝了干净。   "好,好,好啊!"男子占了便宜,脸上笑容连绵不绝荡漾开来,眼睛乐乎的眯成一条缝隙。   却在汉子正乐不可支之时,坐在桌面其它角落的汉子们却是颇为不乐意了。如此美事只是这汉子一人独享,他们心里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来。   当即,一位坐在年轻汉子对面的一位壮汉猛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道:"刘拐子,你好大胆子,李大人刚才再三令我等不可大意少饮酒水,你却是忘记了么?"   刘拐子一杯酒下了肚皮,真满身欢喜之时,冷不丁有人猛泼冷水过来,顿时一丝无名怒火喷涌而起。他抬眼看去,这与自己找不痛快的真是平日里与自己不对付的王三毛。原来刘拐子与王三毛平日里,行事有些间隙。今日王三毛见刘拐子与美人把酒言欢,早生无限醋意来,故而这才站起身来故意难为刘拐子。   厅堂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但是敬酒丫鬟冷眼观瞧,心中却无限欢喜。却说这丫鬟是谁?此女姓章名小兰,正是王员外府里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那日,王天龙将自己的心中计策和盘托出之时,提到需要一个角色来引诱李大赖子的部属。小兰当即奋勇自荐。因为章小兰自幼无父无母,自小就被员外夫人收养在府中,虽然名义上为丫鬟,但夫人待小兰却如同自己女儿一般。如此危急关头,章小兰挺身而出,欲报养育之恩便是不奇怪了。   章小兰见自己的“美人计”还未使出两三招来,已经凸显效果,再看刘拐子与王三毛已经怒目相向。她眼珠微微一转,又暗生一个主意。章小兰举了酒杯,缓缓走到,王三毛身边,柔声细语的道:“哟,哟,哟,这是谁啊这么凶啊。你看看都把妹子的心给吓的‘扑通通’快跳出来了,今日是李爷的大喜之日,咱们理当同喜,同喜啊。这位大爷,高姓大名?让小女子也来陪您喝一杯如何?”   王三毛那句“李爷不让喝酒”的鬼话,原本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万万没料到,顷刻之间,这美丽香艳的女子,却奔了自己而来,竟然还要和自己痛饮。这种美事,顿时挠的他心里痒痒的。但是说到底,王三毛也是个没见过女人的主儿,章小兰这一番柔情软语引的王三毛脸色涨红,手足无措起来。   章小兰将眼前一切都看在眼里,身子一扭,早已经快贴在王三毛的身上了。王三毛自小到大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忽闻一阵幽香徐徐而来,只熏的他肝胆欲裂,几欲晕厥过去。“大爷,来,来让小女子伺候大爷喝一杯水酒嘛!”王三毛鼓了鼓勇气一抬眼,便又见章小兰眼中如水流动的秋波,顿时骨头便是松软了。他那里还记得什么“喝酒不喝酒的”话语来,恰在此时,章小兰秀手一抬,竟然将自己的酒杯送到王三毛的嘴边。   袖底幽香,手中美酒,再加上章小兰的秋水一般的眼眸,王三毛便是不喝酒也自是醉了**分了。待章小兰手中的杯子到了,他眼愣愣的看着章小兰,张着嘴,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不知觉间,章小兰已经将酒缓缓的替王三毛灌入喉咙中。这一着,却比刚才对刘拐子更是亲密数倍亲热。待酒喝罢,旁边“曳落河”又开始鼓噪起来。这种香艳的场面,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一股莫名的燥热充满着这几个男人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正当众人胡乱起哄的当口,忽听“啪嗒”一声脆响,屋子中却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这声巨响来的突然,引的在场众人顿时惊呆住了。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抬眼看去,却见刘拐子正气呼呼的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王三毛,一股杀气喷涌而出。他呆了半晌,猛的吼道:“王三毛,你他妈的。平日里你就和老子过不去,今日竟然还要拆老子的台。哼,你这孙子坏透了,看见人家妹子对老子有情义,你是吃醋了是不是?什么他妈的‘李大哥不让吃酒’,都是他妈的鬼话,你不现在也喝了整整一杯酒了么,你怎么说?”   王三毛平日里跟李大赖子走的近。李大赖子如果不在的时候,他就代发号令。平素里,他爱耍个横犯个浑,几位也都见怪不怪了。今日,他本来先用不准喝酒来呵斥刘拐子,刘拐子虽然心有不平,但却也无反驳之词。但现在他亲眼看见王三毛也被章小兰灌下一大碗酒来,他这心中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了。   对于王三毛来说,平日里自己也是万般威严,说一不二。今日在众兄弟面前,刘拐子竟然敢如此大声呵斥自己,而且还是在有美女在场的情况下。顿时胸中也腾起一阵怒火,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 :“刘拐子,你这孙子瞎了眼睛了不成,这酒是我自己喝的么?这是旁边这姑娘给老子灌下去的,是我自己动的手么?你他妈的最好把嘴巴给老子闭上,再胡乱咧咧小心老子收拾你。”   王三毛说完,得意的冲章小兰努努嘴巴,那意思说,“怎么样,咱们够爷们,够气魄吧!”章小兰看见王三毛这副得意的面孔,心中更是有了底。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跑到王三毛身边,也伸出秀手捏了捏王三毛的脸道:“爷,你真帅,果然有男子气魄!”   有了美女的眷顾,王三毛更是欲把自己全身的光芒释放出来,瘪了瘪嘴巴,吹起牛来,“那是,这里兄弟几个,平日里谁敢不听我的,老子说一谁敢说二,哼哼。”   王三毛这一出,可是将落于下风的刘拐子气的七窍生烟,平日里他就受够了这王三毛的恶气,若是不为了谋个营生,他早将王三毛给修理了。今日,他刘拐子好不容易被一个姑娘看中,却冷不丁的又被王三毛“假公济私”给夺了过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刘拐子心道:“王三毛啊,王三毛,你他妈狗仗人势欺负老子也够多了,今日老子就要老账新账一起给你算算,不然老子枉为爷们。”   刘拐子想罢,伸出腿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凳,大喝一声,抽出腰刀,“嗖”的一声跳上桌子,怒道:“王三毛,你狗日的,你他妈欺人太甚,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给老子拿命来。”   待话音落罢,刘拐子猛挥手中刀,迎着王三毛就砍了过去。王三毛也自是不弱,他想到刘拐子会生闷气,早防着一手,见王三毛横刀砍了过来,早一个大步,向后退了几分,而后顺手抄起一个椅凳就挡了过去。   一来一往,俩人就斗在一处,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同来的几个“曳落河”看势不好,大惊失色,他们原料到只是一场乐子,却万万没想到俩人竟然动了杀机。于是几人各动手脚,拼尽全力,费了半晌工夫这才将二人拉了开来。   刘拐子和王三毛各站一旁,眼睛死死的盯住对方,却似不肯罢休的模样。却在此时,有人“咦”了一声,说道:“刚才敬酒的姑娘哪里去了?” 第168章 智擒李大赖子【3】   众人听得这一声,都转过头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刚才那位万般柔情的姑娘却似如烟云一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三毛怒瞪了一眼刘拐子,恨恨的道:“哼,他妈的,今日算你小子走运。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这孙子一般见识。若是敢有下次,看老子不拔了你的脑袋!”   刘拐子也正在气头上。他挺了挺胸脯,不甘示弱的道:“妈的,谁怕谁,有种咱们出去单打独斗,老子若是吭一声,便不是人养的。”   “你!”王三毛猛的吼了一声,却又要跳了起来,伸手也要往腰里探。他也想拔出刀来和刘拐子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一看,俩人为了几句话的不合,将要拼命,各自慌了神,忙又是一阵劝慰。好半天,俩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各自坐在椅凳之上,不再说话。   一场风波,搅的好好的一顿饭却吃了个开头。待王三毛和刘拐子各自停了手时,屋子里已经是桌倒、椅歪,一片狼藉了。   几个人摸着肚皮埋怨道:“唉,都是你们他妈胡乱搞,害的爷们儿们还没吃饱呢。”   王三毛被众人眼光盯的红成一片,真想说,“待我去与主人说说,再弄些酒菜与兄弟们解解乏”却忽然闻到一股被火烧焦的味道。他用鼻子嗅了嗅,转言说道:“唉,这什么味道?怎么有一股被火烧焦的味道?”   这一句话,引了众人的注意,几人狠狠的闻了闻确实感觉有股被火烧焦的味道,而且这味道还越来越浓厚。   “什么味道大家赶快找找!”一个声音嚷了起来。   众人忙四散开来寻找,却在这时又有人叫道:“怎么回事,咱们这门怎么打不开来了?好像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噢,是吗?”王三毛眉头一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他连忙三两步走到门边用手去拉门框,但门去纹丝不动,却是被人从外面锁的死死的。他心中猛一“咯噔”,顿觉大事不妙,忙回过头来看,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布置的很是巧妙。   房间四周竟然没有窗户,唯一一个窗户却是天窗,高不可及,也就是说,人们只能通过这唯一的门来出入。而且现在发现这门板万般厚实,一脚踏上去竟然连声音都没有。   王三毛这才感觉到事情的棘手,刚准备回头吩咐众人齐力推开门板时,却听到一声凄厉的声音惨叫起来:“火,火,起火了!”他顺着声音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房顶上“噼噼啪啪”的已经看见无数火苗在上下蹿动了。无数浓烟已经从屋顶慢慢的想下飘动开来。   "快来破门!"王三毛额头上汗珠一串串的滚落下来,猛的吼了一嗓。几人如梦初醒,都围了过来,各自从腰中抽出腰刀疯狂的朝门框砍了过去。砍了半晌,门却纹丝不动,但这工夫,屋子中的烟雾却越来越浓厚起来,不一会儿屋内已经看不见人影。屋内众人每个都被熏的满眼泪珠,想喘息一下都是万般困难了。   又过了一会儿,这间屋子已经如同一个火笼子。火光直冲云霄,门外王员外府上的仆人只是四处奔走呼号:"走水了,走水了。"却不见一个人来救。又过片刻,这间屋子开始四处坍塌下来,耳闻中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崩裂之声,刚才那番凄惨的呼叫之音却是一句也听不见了。   再说李大赖子,随着"张全"一路行走奔内堂而走。一路上李大赖子见路径两旁彩旗飘扬,树上都扎满丝绸做的花朵,满眼看去都是灿烂。李大赖子满心欢喜,心道:"看来,这王员外倒是怕了老子,也是真心对待老子,搞的如此排场,大气,嗯嗯。"   又前行了一程,李大赖子又忽然想到一事来。他走上前几步拍了拍"张全"的肩膀问道:"哎,小子,老子问你,怎么你们员外办婚事怎么也不请些亲朋好友来庆贺庆贺呢?"   李大赖子眼前的"张全"却正是王天龙,那天他想来思去派其它人来围堵李大赖子,他自己着实不放心,故而思来想去,他自己亲自装扮这个仆人"张全"的角色了。   王天龙见李大赖子猛然问这个问题,心中兀自猛然一惊,这倒算是王天龙的疏忽。他只想到如何擒拿李大赖子,却没想到李大赖子会问这一着。   王天龙假意哼哼两声,想了想说道:"禀李爷,我们员外说了,当今天下战事连连不太平。员外爷是怕给亲朋好友引来麻烦,故而这才没有大操大办,不过我们员外爷也说了,待战事平定之后,定会将李爷的婚事再从新办过。”   “噢,是这样啊。”李大赖子喃喃两声,暗自点了点头。   “李爷,到了。”王天龙指着一间房间对着李大赖子说道:“员外爷吩咐就在这个房内与李爷换了衣衫,李爷,请”他说罢将手往前一探。   “嗯……嗯”李大赖子点了点头,将手被在身后,说道:“员外真是安排的细致啊,换个衣服的地方也如此讲究。”说罢,他迈步缓缓走进到屋内。   这间房间内也是布置的富丽堂皇,红绸,红字,红烛,一切都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大赖子正呆呆的看着,王天龙又伸手道:“李爷,请,先沐浴吧。然后再更衣。”   “沐浴?”李大赖子听罢顺着王天龙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盆,木盆上飘起寥寥的水汽。他走近一看,这个木盆里面早已经放满了一大盆热水,水面上撒满了一层玫瑰花瓣,想起扑鼻而来。   这一出,李大赖子也是第一次见。他又是笑声连连,眼睛乐的眯在一处,道:“讲究,讲究,你们爷也是太讲究了,这让我倒是不好意思了。”他话虽然如此说,却已经开始自己宽衣解带开来。   王天龙偷笑了两嗓,又提高了嗓子道:“来啊,快来给李爷宽衣沐浴。”话音落罢,有四五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奔了过来,一会儿的工夫便将李大赖子脱了精光,然后扶着他进了沐浴桶。   沐浴桶内,水温调的正好,把李大赖子乐的嘴巴直咧咧,连连叫“舒服”。王天龙又唤了一声,那几个男子又走到李大赖子旁边,搓背的搓背,捏肩的捏肩。一阵麻酥酥的感觉顿时在李大赖子的全身上下游动着。   这几个汉子给李大赖子揉搓了半晌。他很是享受,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王天龙说着闲话,到后来竟是哈欠连天,眼睛沉重的再也睁不开来了。   “走水了,走水了!”李大赖子正睡着,隐约中却听见有人呼喊着。这声音飘进李大赖子的耳膜,猛然将他从睡梦中惊了过来。   “哪里,哪里走水了?”李大赖子这句话刚说出口,眼前的情景却将他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牢牢的已经五花大绑了起来。刚才那个叫“张全”的仆人还有刚才那四、五个正眯着眼睛对着自己一脸贼笑。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可知道老子是谁?”李大赖子猛烈的挣扎着,眼睛露出两行凶光出来。   王天龙呵呵一笑,道:“知道,当然知道。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如此对待你呢?”   李大赖子狠狠的道:“小兔崽子,既然知道大爷是谁,还敢对老子如此,怕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成?若是你现在将老子解了开来,老子便饶你几个不死。不然等老子外面的弟兄发现不对头,奔了过来,到时候让你们脑袋搬家可就怨不得老子了?”   王天龙撸了撸下巴,指着远处还再冒着火光的屋子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的兄弟都在那屋子里呢。想必这会儿,已经都变成了烤乳猪了吧。”   “什么?”李大赖子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黑黑的汉子竟然如此狠毒,“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老子?”   “无怨无仇?”王天龙听罢这几个字,咬着牙齿狠狠的盯着李大赖子道:“你这个狗杂种,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老子和你无怨无仇?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情,你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么?”   李大赖子伸长了脖子,一脸迷茫,又左右将王天龙看了个半晌,然后摇了摇头道:“我李大赖子虽然做过很多事,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真的与你从未见过面,又何来仇怨之说呢?”   “哼”王天龙轻轻的响了一声,道:“小翠,你出来。”待他话音落罢,小翠从旁边走了出来。王天龙指着小翠道:“李大赖子,你,你可认识她?”   李大赖子看着小翠几眼,脸色顿时变的煞白,小翠与李桂花长的实在太像了,他眼睛里由惊奇慢慢变成了惊恐,他永远也忘记不了李桂花临死的那哀怨的眼神。那眼神和眼前这姑娘的眼神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从这眼睛透出来的光,仿佛一把利剑一样直直的刺进李大赖子的心里。 第169章 酷刑   小翠早知道眼前这个人,便是谋害李桂花的罪魁祸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横眉冷对,咬着牙齿骂了一声:"畜生,你还我娘!"便带着哭腔奔李大赖子扑了上去,手脚并用,用力的撕咬,用力的撕打,她要把她这几个月的愤恨都发泄到李大赖子身上,以解心头之恨。   这一程,小翠毫无保留。她将自己平生的力气倾刻间全部爆发了出来。只一会儿的工夫,李大赖子便是鼻青脸肿,毫无人样了。   小翠的手终于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腿脚一软,浑身瘫软在地,痛苦的哽咽着。王天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万般悲痛。他是亲眼见过李桂花惨死的人,他也亲眼看见了李大赖子的残忍。所以他才想了办法让李大赖子的手下都葬身火海。现在他也要让李大赖子死无葬身之地。   "把这狗日的拉起来。"王天龙低吼一声。刚才跟在他身后的汉子七手八脚将李大赖子的手脚捆的结实,然后猛一使力。李大赖子便被高高扯起,在空中形如一个"大"字。随后汉子们又用头巾将李大赖子的口鼻捂的结结实实,密不见光。见一切安排妥当,王天龙回过头,对仍在哽咽的小翠说道:"现在这畜生已经落在咱们手上,你且也不要太过于伤心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这畜生有好下场的。我要让这畜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此慰籍桂花姨的在天之灵。"   王天龙说罢这些话,看见小翠眼眶里有无数的晶莹剔透的东西在来回滚动着。一股浓浓的怜悯之心顿然而生。他能体会到小翠胸中无限的悲伤,一股冲动让他双臂使力,紧紧的将小翠搂在怀里。"桂花姨不在了,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以后我来照顾你。"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继续道:"员外一家都在后花园,你先过去,待我收拾完这畜生,随后就到。"   这一席话,一个举动来的如此突然,让小翠是如此猝不及防。它们宛如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了小翠的心扉里。她感觉浑身猛的燥热,从脚到额头如同火烧一般。在她心里,多日来的阴霾,冰冷在这一个拥抱,一句暖言下竟然化为乌有了。她愣了半晌,轻轻的推开王天龙,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猛的转过身子,带着羞的通红的脸庞直奔后花园跑了开去。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王天龙转过身,走到李大赖子身边说道:"李大赖子,冤有头债有主,你做出这么多恶事出来,今日小爷取你性命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在那个小山村里,你无端的要了那么多无辜人的生命,今天老子怎么对付你应该也不为过了吧。"   李大赖子手脚被捆住,嘴巴也被堵住,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身体左右扭动挣扎着。   “将这畜生的衣服给我扒开。”王天龙冷冷的说道。待话音落,几个汉子三、五下便将李大赖子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李大赖子,你在老子眼前一共杀了二十五口人。今日老子要在你身上割出二十五道口子出来,然后再在你伤口上给你抹点砒霜,我想你会知道这样的下场到底会怎样吧。哈哈——”王天龙说罢,举起一把利刃朝着李大赖子裸露的身体上划了过去。“唰唰”几声落罢,李大赖子的身体上宛如开了二十五道喷泉一般,血水顺着那些口子“汩汩”的朝外冒个不停。做完这些,王天龙淡淡的说道:“上砒霜——”   这些从王员外府唤过来的小厮,平生里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见到那汩汩冒血的伤口,早已经是吓的两股颤颤,更不用说拿砒霜这种玩意去朝那伤口上抹了。   王天龙转过身看着这几个仆人,长叹一口气,心道:“也难怪这些人下不了手,他们是没有经历过那种凄惨的场面,若是他们和我一样看着亲人,从自己身边被这畜生抹杀他们还会如此畏畏缩缩么?”他想罢微微一笑,走到那些仆人身边,拿过装着砒霜的瓷瓶,扭开瓶盖,然后用小瓷勺,挖出一勺砒霜来,缓缓的放置在李大赖子的伤口上。   冒血的伤口遇上砒霜,疼痛自是不提。这一混合,伤口便永不会愈合。一勺砒霜被洒在李大赖子的伤口上,李大赖子便如同被刺了一下一般,浑身抽搐个不停,如筛子般不停的抖动着。王天龙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慢慢的慢慢的将砒霜抹在李大赖子的每一个伤口上,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木偶一般。   待所有伤口都被涂上砒霜,李大赖子身上已经如同被抹了一层红油漆一般,全身上下满是红色,一股血腥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李大赖子开始还猛烈的上下左右挣扎着,摇晃着。只一盏茶的工夫,他便一动不动了。旁边的仆人,抖抖索索的走上前去,摸了摸李大赖子的鼻息,然后猛然惊道:“大大,大爷,他,他被毒,毒死了……”   王天龙摆了摆手,轻哼了一声,道:“毒死?这种畜生能被毒死?我倒还以为这人干了这么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再不及也是个亡命之徒呢。却不想,这人只是色厉内荏的小人罢了。”言罢,他转过头,看着在他身后满眼迷茫的仆人轻声道:“他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哈哈——”   夜色,慢慢覆盖了大地。在行往朔方的官道上,几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进着。其中一辆宽大的马车里面,点着几盏灯烛,明亮的光在车厢中撒了开来。   “王壮士,多谢多谢。今番你这一着,不仅救了小女,也救了我王家上下二十几口子,我,我代我全家叩谢过恩公了!”王员外说完,举手便欲给王天龙行大礼。   “哎,使不得,使不得——”王天龙见状,忙也是身子向前一探,道:“员外爷说此话便是见外了,按理说来,我还是员外爷的女婿呢。这女婿为老丈人打抱不平还言什么谢么?哈哈——”   这一句戏虐之言,说的王员外两位女儿,面上顿飞红霞。二人抿嘴一笑,道:“爹爹,人家王公子说的极是,人前人后可是喊了你老人家好多声‘岳丈’的噢!”说罢,姐妹俩人都低着头,“吃吃”笑着。   “噢!”王员外愣了愣神,看看两位小姐,又看了看王天龙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两位小姐知道前几日的真相之后,又看王天龙颇为男子汉气魄,姐妹俩人心中都对王天龙心有所属了。”他点了点头“呵呵”一笑,道:“对,对,王公子,前番还是老夫鲁莽,还望公子勿怪。”   王天龙也脸上憨笑道:“老员外说哪里话?老大人行此等事也是事出有因,我怎么会怪老大人呢。再说,这李大赖子与我王天龙本来就有血海深仇,今日‘冤家路窄’,我大仇得报,想谢老员外都谢不过来呢。”   王员外听罢,脸上笑容堆在一处,连连点头:“好,好,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再互相客气了。前番咱们说的约定却是还算有效不?”   这一句话落罢,轮到王天龙愣住了,“王员外说的约定是指什么?难道是——他要将他的女儿嫁给我?这怎么可以,本来我心里有婉儿、小翠已经被弄的焦头烂额了,再来两个女人在我身边,这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不成?再者说,我与这两位小姐,也并无心仪之感啊。怎么能答应呢?”   王天龙轻哼了两声,本有心直接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我记得王员外那天和他提过,这老头与史思明手下行军司马却是生死之交。今日若是贸然拒绝了他,当着众人面驳了这老头的面子的话,他日再用的上老头这层关系,又如何开的了口。嗯——却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乱了战事大计,须将这层关系稳住而后再图大事。”   王天龙想罢,笑了笑道:“两位小姐貌美如花,若是天龙能高攀甚好。只是眼下,老员外宅子住所尽毁。此番奔去朔方,将老员外全家安顿妥当才是第一要务。天龙想等此事安定之后,再图计较,不知道老员外意下如何?”   王员外听罢王天龙这句话,微微颔首。王天龙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是粗粗一听都是从他的角度看事情的,友情有礼有节,横竖挑不出刺来。因此他和两位小姐,夫人都还算是欢喜。只有小翠坐在一旁,漠然不语。   王天龙斜过眼神,看着小翠这副模样,心中却也是一动。小翠这些天来,给他的震动却是太大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小翠会对自己产生感情出来。更没想到这份感情已经到了,小翠可以为了他可以置于自己安危不顾,离开朔方出走的地步。他知道刚才他对王员外说的一番话,此时肯定又深深的刺激到了小翠的柔弱的心,一种复杂的思绪顿时涌上了王天龙的心头,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 第170章 贼军压境   夜色消淡,天终于慢慢的亮了起来。一抹朝阳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常山城上。顿时城里城外都亮了起来。   常山城头上,一位老者仰首西望,身子屹立在还有些微冷的寒风中,巍然不动。   “大帅,到早饭的时间了,咱们先回去吃饭吧。您在这里已经鏖战了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再这样熬下去身子骨如何承受的住呀?”史思义对李光弼行了一礼说道。   李光弼转过头看了看史思义,长叹一声,却是没有说话。又待了半晌,他砸吧砸吧嘴,道:“思义啊,你看自上次咱们在常山败了史思明两万军马之后。还没待咱们安心几天,这史思明又带着五万军骑,再次来犯我常山。常山城是战略要地,如今敌众我寡,且来势汹汹,一旦常山城有失,云中也自是保不住。这样咱们与太原城刚搭上的通道,立刻便会再次被掐断。我军数万将士的血,就是白流了哇。如此危局,我怎么能吃的下饭,睡的着觉啊。”   史思义抬头看了看李光弼花白的须髯,暗自咬了要嘴唇,低声道:“大帅,算起来,卑职罪该万死,若是那一日卑职能再小心一些,将史思明捉了回来,便不会有现在这等烦心之事了……”   李光弼听罢,回过身来,呵呵一笑,道:“思义啊,此事我听军士都说过了,也早将此事通禀郭大帅与朝廷知晓。你,不但无罪,反而还有功,你就不要再背心里包袱了。”   “有功?”史思义迷茫的看着李光弼,喃喃了两声,又忙问道:“这些日子,卑职听到的风言风语却是不少,倒不知道卑职这‘资敌潜逃’的罪过怎么变的有功了?还请大帅示下。”   李光弼踱了两步,挥手拍了拍史思义的肩膀,用手指着城外将常山围的如铁桶一般的史思明的五万大军,说道:“你看,这就是你的功劳啊!”   这一语落罢,可将史思义吓的魂飞魄散,忙跪倒在地,惊恐道:“大帅岂不是拿卑职开起了玩笑,如今史思明阴魂不散,挥军五万来夺我常山。眼见一场恶战,均是由卑职出战不力而导致,不治卑职死罪,卑职已经是万般感激,哪里还敢谋功?”   “噢”史思义这一举动将李光弼愣住了,他也只是一愣,而后立刻明白了,又哈哈一笑,走上前,扶起史思义,道:“请起,请起。怪老夫说话未尽其详,让你误会了哈哈。”待史思义起了身,李光弼撸了撸胡须,缓缓道:“老夫说这话,却不是胡乱聒噪之言。当前局势,其实重在潼关一线。潼关城里虽然有二十万军马,但是大多都是为新兵战力极差,若不是凭借潼关城高,墙厚,恐怕现在长安早已经陷落了。洛阳一带有敌军十五万精兵,范阳周围有史思明精兵也近十多万人马。我军在云中,常山一带与敌人周旋,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史思明不能抽兵南下围攻潼关,并寻机在北边将起主力歼灭。若能如此,安禄山必将会派军北上支援史思明,以防止范阳老巢失陷。如此一来,潼关一线压力减轻许多不提。待时机成熟,我军南北夹击围攻洛阳。那么击败叛军,平定天下,毕竟是水到渠成之事。”   史思义抬眼看李光弼一脸激动,心情不由也是一阵起伏。他虽然和李光弼这位老将认识不长,而且还算是降将,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俩人已经已经形如忘年之交。李光弼元帅,忧国忧民,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所有这些,给史思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上次史思明逃脱一事,他也是懊悔万分,但每次都是李光弼好言劝慰。此次竟然找了些理由,说自己无过还有功。他心底明白,这也是在劝慰自己,但此话听来心中顿感温暖。同时,他对这位老帅的佩服之情更是深了不少。   “大帅,卑职知道,这些日子您为了卑职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卑职这心里……”史思义说着,眼睛不禁一阵红润了起来。   李光弼见状哈哈大笑,道:“你看你,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难道还要在军士面前哭鼻子不成。这让部下看见倒是成何体统啊?当前,乃是我大唐最艰难的时刻,我若还是忠奸不分,那谁来保卫我大唐帝国的疆土。当前老夫倒不是怕这史思明的五万军马,老夫怕的倒是这史思明龟缩防线,不来攻我常山。常山城高墙厚,易守难功,你我齐心合力,想来守住这常山城便不是什么难事。”   说道此处,李光弼长长叹了一口气,问史思义道:“探骑信使,已经派出去了没有?”   史思义道:“禀大帅,十队探骑信使都已经系数在昨夜敌军围城之前都派了出去。想必这会儿已经到云中了吧。”   “嗯,若此,老夫便是放心了。我常山城中现囤兵近两万人马,凭借地形,想来守上十来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李光弼这话音未落,就听见城外一阵“呜——呜”的牛角号子声,响彻天际。   “敌军要进攻了?”俩人心中猛然一惊,李光弼猛的抽出腰中的长剑,大喝一声:“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这一令下,常山城墙之上,军士们顿时忙碌开了。自上次常山一战,李光弼就料到,史思明会卷土重来,因此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除了加固了城墙之外,还在城垛之上,准备了大量的滚木擂石。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大量的菜油,又从云中运来大量粮草以备不时之需。故而,此次史思明虽然来势汹汹,大出李光弼意外。但这位老帅却只是毫无恐惧,沉着迎战。   史军牛号长鸣了半晌,只见从史军军营中奔出大量骑兵。这群骑兵,甚是奇怪,只是来回的在云中城兜了半晌圈子,并无进攻常山的意思。   李光弼和史思义看着城外,史思明的骑兵飞驰腾起的厚厚的尘烟,百思不得其解。   史军的骑兵兜了会圈子,回归大营,随后数万步兵军卒又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史军军营中开了出来。由于此次史思明是有备而来,因此抛车,攻城锥这些攻城重型装备全部也随着大队人马带了过来。   同骑兵一样,这些步军也是没有攻城的意思,只是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常山城前,走了一程,而后又回归营中。无数的抛车和攻城锥紧跟其后。五万军马闹腾了大半天,这才结束。   李光弼只是看着,微微笑了笑。他心中明白,这是史思明故意展示肌肉给自己看,给常山城里的二万守军看的。这招“敲山震虎”足以看的出,史思明绝对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果不其然,待史军所有军马回归大营后,从史思明军营中又飞奔出数十骑兵出来,这些骑兵直奔常山城来。在距常山城头数百步处,稳住马匹,然后各自扯开喉咙喊开了,“常山的主将李光弼李大人,还有各位守城的弟兄们听着。你们的皇帝李隆基那个老家伙已经完蛋了,你们都不要为他再卖命了。现今,我大燕军,五万军马已经将常山城围的水泄不通了。识相的,若是放下武器投降的,咱们一律不为难。若是执迷不悟者,死无葬身之地!”   这十几个骑兵喊了数十声,李光弼抬眼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城墙上有些军卒在史军的威慑之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若是军心乱了,这城是绝对收不住的。   “思义,你且过来。我与你交待些事情。”李光弼指着史思义唤道。待史思义走到李光弼身边。李光弼俯身到史思义耳边耳语几声。待说罢,史思义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时间过了半晌。   城外史思明的骑兵还在来回冲城头上吆喝着。突然城头上传来一阵声音:“嗨,那大燕军的弟兄们,若是咱们现在投诚,可有什么好处没有啊?”   这十几个史军兵卒听罢,不由一愣,“难道唐军怕了,竟然有人要投降?” 为首的一个校官心中暗喜,一面差一名骑兵返回大营禀告史思明,一面怕误了询问,误了大事。他忙拍马上前,道:“我们大帅说了,只要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我们将会厚厚的优待。”   “什么?听不清楚,风太大了!”城墙上的人回答道。   “我们大帅说了,只要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我们将会厚厚的优待。”骑兵校官左右探视了一番,拍马上前行了几步。   “什么?你能说大声点不?实在是听不清楚啊。你这样说的咱们听不清楚,咱们怎么投诚啊!”   城墙上又有人说话。   “我们大帅说了,只要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我们将会厚厚的优待……” 这校官边说边拍马又向前走了几步,但这一次,他话还未完。只听“嗖”的一声巨响,从常山城头飞下来一支雕翎箭。这支箭力道十足不偏不倚正中此校官的喉管。他几乎连哼都未哼一下“扑通”一声落下马来。 第171章 攻守计谋   常山城头,所有镇守城关的军士都看到了这一幕。却在此时又听见有人讲话:"大人有令,此乃常山城生死存亡关头,旦有私下扰乱军心,怯战者,斩。"说罢,几个穿着唐军军服的"士卒"被推上城头。又见空气中,鬼头刀横空闪过,那几个"兵卒"顿时身首异处,几颗圆滚滚的脑袋从城头滑落下去。   风从常山城头,轻轻抚过。此时虽然身上只是感觉有些凉意,但在镇守常山的每个军士心中却是感觉一阵冷颤。这几颗血淋淋的脑袋说明了一切,再也无人敢私下胡乱聒噪了。   待这些事办完毕,史思义兴冲冲的走到李光弼身边道:"大帅,事情已经办的妥当。想必此番军心亦然安定许多了吧。"   李光弼点了点头,撸了撸胡须道:"那几个'兵卒'却是怎么回事?"   史思义笑了笑,道:"大帅让卑职想办法,卑职就私自从死囚牢里拉了几个已犯死罪的囚徒出来,然后再与他们喂了"哑药",然后换上军卒衣物……"   "噢,呵呵,真没想到。思义啊,这件事办的不错,便是老夫也被瞒住了呢。"李光弼又是不住的颔首。   常山城外,史思明听闻军卒上报,派去招降唐军的军卒竟然被唐军射死,不禁勃然大怒。他一边伸直脖子怒骂手下这群军卒愚蠢,一边咬牙切齿的发誓要在攻下常山城后要将,李光弼等人千刀万剐。并要将常山城内军卒,全部杀光,以解心头之恨。   史思明骂归骂,但心里却不糊涂。此时若贸然去攻击常山城,无异于火中取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前番在此遭遇惨败,现在断不敢随意行事而为之。   "大帅,此番我军行师前来,兵强马壮。常山城里,估计不过区区万余人马,我军还怕它做甚?末将以为直接攻城,料得三五阵便可得之。"   史思明抬眼看了过去,说话之人乃是其麾下归德将军钱启光。此人乃是一员猛将,勇猛过人,只是缺乏谋略。听此人如此问,史思明心中不由一热。他贵为大帅,今日却只是将军队派了出去兜了一圈又回了大营,一枪未放。便是派出去十余骑兵,还有一个校官被当场丧命。初战便遇败绩,自古乃是行军之大忌。此等事出,史思明早已经是觉得脸面尽失。不想这钱启光偏偏没事找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将这茬子提了出来。   “哼”史思明轻哼了一声,眼睛斜瞪了钱启光一眼,缓缓道:“以钱将军之见,却是本帅怯战了不成?”   钱启光这才想起史思明曾经在常山城被打的落花流水的经历来,再想想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闯出了多大的祸事出来。他连忙走了几步到了史思明的近前,拜倒在地,口中言道:“禀大帅,卑职无心冒犯大帅。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帅恕罪。卑职只是想着,我军若是不主战,待远在朔方的郭子仪的大军若从朔方出发,袭击我军后方,到时候我军被敌军两面夹击,就会陷入及其被动的地步。所以卑职这才斗胆建议目前尽我军之力,全力进攻常山城。”   钱启光话音落罢,厅堂内众将官议论纷纷,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吵吵嚷嚷聒噪了一番,又一个人站了出来,上前几步大声道:“忠武将军刘一风有话要说。各位,钱将军刚才一番谏言咋一听倒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我却以为,郭子仪军现在虽然号称麾下有军兵八万众,但大多是新征召入伍的饥民流寇而已。这八万中,以我之见能有战力的人不足十分之一,凭借这些资本,郭子仪又如何敢远远奔袭三百余里来救援常山。若是那郭子仪真的敢孤注一掷,前来常山。那正好,我军可以借机布下天罗地网将郭子仪和李光弼一网打尽。”   史思明听罢微微点了点头。他却是也正是如此想的,面对李光弼和郭子仪不能大意,更不能贪功冒进,上次的惨败便是最好的教训。他踱了几步,道:“刘将军说的话,自也是本帅之意,常山城城高墙厚,我军若是一味强打硬拼难免又走上次失败的老路。故而我军要出一些奇招,对于这个,众将领可以细细考虑。谁能拿出计策出来,攻下常山城,便立首功一件。”   此话一出,厅堂内又是议论纷纷,此等谋城方法,众将还是第一听说。一会儿的工夫,刚才陷入冰冷的议事厅里又热闹了起来。   朔方城,节度使府,书房内。   郭子仪手捏着从常山来的军报,急的在书房内踱来踱去,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书房内,几位被郭子仪深夜召唤来的将军,参事也各是愁眉苦脸,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郭子仪这番转来转去,陪着一起叹气。   这一次还真是让史思明这帮人给猜着了。郭子仪军确实是光有一股花架子,看起来兵员有八、九万人之多,但是都是新兵。这样的兵别说冲锋陷阵,便是听着冲锋号声,也定会被吓的尿了裤子。这种兵卒怎么能派去打仗呢。更让他们头疼的是,由于云中战役战罢不久,军资储备也甚是匮乏。兵器、盔甲,三四个人凑合着用一副就不错了。有的队伍上,竟然十数人用一副军备。现在大唐皇帝,将所有的精兵辎重全部调往潼关,他们这边暂时是顾不上了。   郭子仪行了一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各位,现在常山军情紧急,大家说说该如何是好啊?”   坐在一旁的怀化将军龙大明拍着椅凳,站起来大声道:“大帅,我龙大明是个粗人。自古打仗“勇”字当头,我军现在虽然看起来物质缺乏,但士气和人数均占上风。卑职以为,我军凭借这八、九万人马之力,以死相博便是没有赢的把握,也会与那史思明拼个平分秋色吧。只要常山城不失,对于我军来说便是大胜啊。”   郭子仪看了看龙大明,微微一笑,道:“龙将军稍安勿躁,老夫前番已经说过,绝对不能与这史思明死打硬拼。这史思明麾下精兵强将数十万,在他身后还有几万范阳精兵。更远一点,契丹,奚这些部落他也能调出不下五万军马。你且想想,我军就是现在这么一点家底,如果全在常山城下与他拼杀的一干二净的话。那么不出几日,他又会纠结十数万军马再次来袭。到哪时,我们怎么办?”   一句话说的龙大明顿时无语,一屁股沮丧的坐在椅凳之中,不再吭声了。厅堂上的气氛顿时又变的无比凝重起来。   又过了半晌,云麾将军赵一丰轻哼了两声,说道:“禀大帅,此等时刻我军却十无计可施。但卑职觉得无计可施便是最好的计策。”   “噢,这等想法很是奇特嘛。赵将军,你且将你的想法细细道来。”郭子仪撸了撸胡须,轻走几步到了赵一丰的身边坐了下来。   赵一丰,清清嗓子道:“常山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再加上有李光弼元帅这等极富有战力的老帅指挥。以常山城现有的资源抵挡史思明五万军的进攻,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啊。这段时间,我军加紧训练新兵,同时筹措军需物质。只要我军麾下这**万新兵能有六成可用。到那时,史思明军在常山周围已经被李光弼元帅的大军拖的万般疲惫。然后我军寻机待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到那时包准可以大获全胜。”   这话语讲完,厅堂之内,又是一片沉寂。“半个月,一个月”这话说是好说,可是史思明麾下五万都是武装道牙齿,经过无数场大战的精锐之师。万一李光弼到时,苦撑不住,常山城破倒是小事,大唐可能从此再失去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这才是郭子仪现在最最担心的事情。   郭子仪抬头看了看厅堂内的每一个人,在他们脸上都刻着“艰难”二字。他尝尝叹息一声,道:“从老夫内心来说,我是赞同赵将军意见的。我军新卒,战力羸弱,如急匆匆的出击,无疑以卵击石。老夫要让李大人给我们的时间不是半个月,也不是一个月,而是要至少五十天,也只有如此,我军新卒才能训练完毕。待到这些军卒都能上阵之时,便是大破贼军之日。我们现在要的是必胜的把握,而不是差不多。”   屋内的人听罢,心凉了半截,支持一个月看起来都是难入登天,竟然还要支持五十天。这,这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啊。   郭子仪见众人都默不着声,早已能猜众人的想法。他笑了笑道:“现今,李大人的常山城凭借两万人抵住贼军五万人马支持五十天是有些难,但是若是咱们再调入精兵一万呢,结果又会如何呢?”   这一句话落罢,众人这才如同醍醐灌顶,明白了郭子仪真正的战略意图。但是,从贼军层层包围中领一万人进城,却又岂是说说玩玩的小孩游戏?一个巨大的难题又再次横在了众人的面前。 第172章 小卒顶了大差事   “大帅,此计虽然是一着好棋。但是一来朔方离常山距离遥远,二来我军中精兵却是有限。如此长途奔袭,而且要从史思明五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进常山城,便是计成,卑职想来这一万军马十成也得折去五六成了。”龙大明长叹一声说道。   郭子仪这一着也确实出乎所有在场众人的意料。这一次连赵一丰脸色都涨的通红起来,他也觉得此计甚是冒险。先不论能不能成功,这一万精兵若是从朔方抽调出去,朔方城也自是军力不足。万一再有风吹草动,却是如何处置?   生死攸关,一招棋错,全盘皆输。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屋子内的每个人头上都来回晃动着。顿时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正在此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间不大,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禀大帅,常山军报到了。”   有人将军报传到郭子仪手中,他打开军报,细细读罢,道:“各位,李光弼大人传来的这份军报上,说明的情况与我们想的基本是一致的。史思明在常山的五万人马围而不攻,老夫想来,此人也是正抓住了咱们军力不足的弱点,这才敢如此嚣张。李大人的意思,调动史思明来攻击常山城,借助常山的有利地形,削弱、疲惫强敌。而后待时机成熟,我朔方大军再进而攻之。李大人果然是深谋远虑,这种置个人安危于不顾的勇气,实在是让人佩服之至。不过,史思明若只是摆出围而不打的架势,咱们这盘棋赢的希望就万般渺茫。老夫想来,唯一之计就是将精兵拼死调入城内。如此,在史思明看来,城内军力大增,若是再围困便是徒劳无功。这样一来,他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主动权由贼军手上转移到我军手上。只要牢牢的将敌军粘在常山,过月余时间,我军定然能将贼军,围而歼之。”   众人听罢,面面相视,各自思忖半晌。龙大明长叹一口气,悠悠的说道:“若此看来,这一万军就一定要进的常山城,才可以了。这步棋一定要走的话,卑职斗胆率一万精兵,前去常山支援李大人!”他说罢,“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坚定的说道。   “我等也请求,率兵支援常山城!”其余将领也毫不示弱,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说道。   “哈哈”郭子仪见属下将领斗志如此高昂,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道:“我大唐军,有诸位无畏之士,看那贼军,焉能不败?不过眼前,各位有更重要的担子要挑。朔方城还有数万新兵,待各位将领去操练,诸位将领在练兵上都有丰富经验,所以本帅决定此次在坐各位都留在朔方城日夜练兵,以备后用。”   赵一丰一脸惊讶,问道:“大帅难道有更好的人选?只是此次任务艰巨,朔方城里还有谁可担此重任?”   郭子仪抚了抚胡须笑了笑,指着角落的王天龙道:“天龙,你起身与诸位将军见过。”   王天龙早就想主动请缨前去常山城,不想他的想法与郭子仪正是不谋而合。便是如此,这话从郭子仪嘴中说了出来时,王天龙心中兀自还是一惊。他起身,与大家行了一礼,道:“末将王天龙,拜见各位将军。”   众人见郭子仪点的竟是王天龙的名字,不由大吃一惊。王天龙前番在云中一战,舍出性命引薛忠义一幕,大家虽然还历历在目。但是他们更是知道,眼前未过而立的王天龙来朔方军中不过半年。所有参加过战役,不过云中一战而已。此次乃是决定朔方军前途的命运之战,而支援常山又是这重中之中,郭子仪将朔方仅存的一万精兵交与这个年轻人手中,他们皆不可思议。   “大帅,这……” 龙大明是心直口快之人,当即站了起来,道:“史思明乃是叛军中少有的股肱之将,此人奸诈狡猾,而且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麾下又有诸多,勇谋兼备的猛将。派天龙去,卑职恐怕……”他说到此处,停了口,却是将眼光四下探视了一番。   赵一丰见龙大明开了口,也起身,皱了皱眉头,砸吧砸吧嘴巴道:“大帅,龙将军所言有理。天龙虽然年轻有为,作战也甚是骁勇,但此等大战毕竟不是儿戏,若有闪失,这,这……”   王天龙本来还是兴致勃勃,想说一番客套话。却不想郭子仪这话才出了口,便是首先两员主要战将站出来反对自己。顿时他自觉得满脸躁红,站在那里如同一根木头一般,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郭子仪抬头看了看龙大明和赵一丰,又看了看王天龙和其余诸位官员,微微踱了两步,然后哈哈大笑道:“龙将军、赵将军,你们二位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将如此大任落在天龙这样一个毛头小伙子身上,放在谁的眼里,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句心里话,老夫当时在脑中闪出这样一个念头时,也是万般恐惧。但老夫细细想来,觉得军中唯有天龙才适合担当此次重任。大家想想,史思明是何等聪明之人。据老夫所知,叛军中的‘曳落河’早将我朔方军大大小小的官员,特点以及喜好都摸的清清楚楚的了。如此一来,他便是对我军将领作战风格了如指掌。此次作战,兵贵诡异,人家已经掌握了咱们的动向,还如何诡异的起来?便是放老夫亲自去指挥这一万多人马,也是毫无胜算的。”   郭子仪此话落罢,屋子内众人又各自交头接耳互相低声议论着。前番一片疑虑的眼神,在这段话后,消散了许多。   龙大明接话道:“卑职未想到大帅有如此深谋远虑,只是单凭此一点就派天龙去,卑职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让人心底不踏实。”   郭子仪又是一笑,抚了抚胡须,道:“嗯,龙将军此话有些道理。这也并非老夫的主要理由。老夫派天龙去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史思明这个人生性多疑。派出一个老将出马,他断然会毫不犹豫的派出重兵围堵我朔方这支生力军。而派一个未知名的小将,他却要细细考量一番了,咱们派这支军到底是疑兵,还是支援常山之军。以老夫判断,凭他的想法,但是考虑清楚这个问题就要耗费数日吧。而天龙却正好在此等时间内,寻找战机,从史军军中,撕开一条口子,冲进常山城去。这是一招险棋,但既然是一招险棋放在谁的手中都是一样。也正是由于上述的原因,老夫这才下定决心让天龙去担当此重任的。”   这一番话宛如一条暖流,慢慢流入到屋中诸人的心里。他们思忖了半晌终于明白了郭子仪的用心良苦,终于不再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郭子仪看着王天龙,说道:“天龙啊,各位将军都谈了自己的看法,你是怎么想的,也可以大胆的说出来,让将军们帮你指点一二嘛。”   王天龙这才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刚才虽然只是几句话的讨论,在他看来却无疑于一场“战争”,“各位大人,天龙自知天资浅薄,如此重任被大帅放在天龙身上,天龙却是诚惶诚恐。若说想法,天龙还没有具体的战斗谋略,但是天龙曾记得李光弼大人在云中之战说过一句话,叫作‘避实击虚’。我想此战,我会继续从李大人这句话中寻找击破敌军的方略,一定拼尽全力,不负诸位大人厚望。”   “避实击虚”这四个字一出口,屋内人大多都已经会意。不由点了点头。龙大明和赵一丰也是相互对视而笑。从这个四个字中,他们的底气顿时丰润了许多。   待散了会议,王天龙出了大帅的书房,独自一人向住所走去。此时,他的心情万般激动,久久不能平静。郭子仪的那些话和信任的眼神,在他耳边和眼前不住的回荡开来。明日他就要横刀立马,一人挥军东去了。是福?是祸?他不得而知。   王天龙走了一程,却见已经到了后花园处。他的心情不由一紧,眼前顿时涌现出李婉儿那灿烂的笑容来。这些笑容宛如一方泉水,顿时灌在了他的心田处。而后,一种甜甜的感觉顿时在他周身荡漾开来。   “是不是要去和婉儿说说话儿?明日就要出发了,万一……”王天龙独自哼哼两声,抬头看了看夜空。只见天空中繁星点点,宛如一颗颗发光的明珠。他拼命想让自己的心思安定下来,但是他越是压抑自己心中的那股激动,这激动反而来的越是猛烈,思绪越是混乱。“我是不是不该趟这浑水,万一此战不幸战死了,婉儿会不会哭的很伤心,小翠会不会哭的很伤心?打仗是那些将军该干的事情,而我只是一名‘监察使’而已,我为什么要去给他们去卖命?”这种想法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王天龙刚才再厅堂的那种气魄顿时消的一干二净,在这种的想法促使下,他的头竟然也跟着万般疼痛起来。 第173章 大帅的智慧   “天龙——”一阵温柔的声音在王天龙的耳边响了起来。   王天龙听到这声音,心中一震。他转过身,只见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看着自己。“婉儿……你,你怎么来了。”王天龙紧走几步到了李婉儿的身边。此时见到李婉儿,王天龙心中五味杂陈。一直以来,他喜欢见到李婉儿时的那种温暖的感觉。但现在当这种温暖的感觉再次降临的时候,他却有些犹豫了。明日一早,他就要出发,去干一件九死一生的事。现在这种温暖的感觉,让他对朔方,对婉儿产生了无数的不舍。而这种不舍,又竟让他产生了胆怯之心。   “天龙——你的事儿我,我都知道了。”李婉儿眉头低垂,声音嘶哑。王天龙听的出,她心中此时肯定也隐着许多心思。这声音像针一般,直直的刺着王天龙的心。他的心里,一阵疼痛。   “婉儿——我,我,原谅我没有亲自告诉你……”王天龙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一阵愧疚之心顿时涌上了心头。他此时心中有百万言语,却好似一句也说不出来似的。   “天龙,别这么说,我,我不怪你。我等你,我一直等你。若是你伤了,我养着你,一直把你养好;若是你残了,我嫁给你,照顾你一辈子;若是你死了,我陪你,我陪你一生一世。天龙,你去吧,你大胆的去吧。只有你这样勇敢无畏的男子,才是我爱的……”不知觉间,李婉儿已经靠在王天龙的肩膀之上。这句软绵绵的话,顺着王天龙的耳朵流进了他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王天龙的胸膛里,方才那颗懦弱的心顿时被这话语点燃了,一股熊熊烈火砰然而起,将王天龙的周身暖的热烘烘的。   “婉儿——”王天龙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胆怯,他猛的将李婉儿挽进自己的臂弯,像拥着一件无价之宝似的,紧紧的抱着李婉儿。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往昔那个无父无母,也毫无归宿感的小混混了。有了李婉儿在身边,他便感觉拥有了整个世界,“我活着,我会活着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说到此处,王天龙将李婉儿扶了开来,紧紧的盯着李婉儿充满柔情的双眸,半晌,继续说道:“为了你,为了千万黎民,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呜——呜”李婉儿的心在王天龙这一句话中也颤的紧,她猛的将自己的头埋进王天龙的怀里,剧烈的抽搐起来。   王天龙不再说话。他知道此时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他只是紧紧的又将面前的女人轻轻的揽入怀中。他要留住眼前来自不易的幸福,哪怕只是在今晚……   夜色渐浓,天上的星星也渐渐淡了下去。这一夜,王天龙就这样紧紧的抱着李婉儿在后花园过了大半夜的辰光。在这个柔弱的女人的身上,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无形中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围住常山城的第三天头上。   史思明像前几天一样,吃过了早饭,开始在营帐之内踱着脚步。   “禀大帅——”忠武将军刘一风急急忙忙从帐外跑了进来,差些一头与史思明撞了个满怀。   史思明看着刘一风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像,眉头不由紧紧的锁在一起,冷声道:“亏你还是个忠武将军,能发生什么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若是让军士看见成何体统?”   “是,是,是——”刘一风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半晌,这才狠狠的咽下一口吐沫,道:“大,大,大帅,大事不好了,据探马来报,朔方方向有动静——”   “噢”史思明一脸的惊奇,他停了脚步,缓步走到刘一风身边,道:“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清楚了。”   趁这工夫,刘一风也缓过气来,继续道:“今早探马来报,朔方军一万已经从朔方出发,而且进军神速。以卑职预料,不出两日便能到达常山。大帅,你看……”   史思明盯着刘一风,撸了撸胡须道:“一万兵马?一万兵马?一风,你说这郭子仪也是个做事缜密的人,他怎么会此时派一万军马来常山城呢?常山城,早已经被我大燕五万军卒,围的水泄不通。若说来个三五万朔方军,老夫这心里倒会掂量掂量。这一万兵马倒是有趣了,这老匹夫,到底要玩些什么花招呢?”   刘一风紧走两步到了史思明身边,嬉笑道:“大帅,依卑职之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那郭子仪肯定是要派军支援常山城啊。若这一万军进了常山城,便是对我军的大大不利啊。”   “嗯”史思明猛的抬头瞪了刘一风一眼,骂道:“我看你是糊涂到家了,刚才你这是没听见老夫的话么。我五万精兵困住常山城,他这一万人马,难道长了翅膀,要从我军头上飞过去不成?若不是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要从我军大营中强行而过,断不说他过不去,就算他侥幸跑了过去,这一万人马只怕进了常山城,也只剩下渣渣了吧。”   “是,是,是!”刘一风被史思明这猛一提点,头上虚汗直流,他连忙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连连点头,“大帅,明察秋毫,岂是卑职这等猪脑子能比的上的,呵呵——”   史思明没理会刘一风,只是“哼”了一声,继续道:“探马可探的这唐军主帅是谁?我刚才也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嘛。咱们现在要万事小心,不能再重蹈上次的覆辙。”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乐滋滋的。   “禀大帅,卑职倒真是不知道这郭子仪这老东西使的什么歪招,据我军探马来报,这唐军的领军校官竟然是一个叫王天龙的娃娃。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更有人说此人才入军伍不到半年多时间,还有消息说,此人与郭子仪的一个亲戚关系暧昧。依卑职想来,此等货色肯定是个草包。这草包能捞此差事,也多半是凭靠了这层关系吧。”刘一风,如数家珍,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一的摆给史思明听来。   史思明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刘一风讲罢,“嗯”了一嗓,道;“一风啊,从这些情况就很容易看的出了,郭子仪这真正的意图,并不是为了常山城。若这老头子真有意来增援常山,怎么会派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来常山,除非他脑子出了问题。罢了,罢了——”他摆摆手,“咱们不提这个了,这些军卒肯定只是疑兵,想让我军分兵去堵截这队唐军。然后借以分散我军的兵力罢了。这些唐军咱们以后就不要太过于在意了。你只需派上一些探马,紧紧跟在左右便可。”   “是——卑职知晓。”刘一风听罢,应了一声,给史思明行了一礼,转身就要退出行军大帐。   “慢——”史思明抬了抬手,走到刘一风面前,说道:“最近这常山城里可有什么动静?”   刘一风皱了皱眉头,细细思忖片刻,道:“大帅,这说来倒是奇怪,咱们不急,这唐军好似也不急似的。据卑职观察,唐军这城头之上,平日里却是连警备的兵卒都甚少,好像这些唐军根本没将咱们放在眼中一般。军中——军中——”   刘一风说到此处,忽然察觉说错了什么似的,支支吾吾了半晌,又将下半截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哈哈——”史思明看着刘一风如此窘迫的样子,摸了摸肚子,狂笑几声,道:“军中那些校官都是目光短浅之人,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常山城就真是这么好啃的?如果这样,老夫何苦,将麾下精锐系数带到这常山城来?李光弼、郭子仪,这两个老匹夫,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子。有人说老夫是上次一败之后,胆怯了。哼,笑话,老夫征战沙场这许多年,何曾有这‘胆怯’二字。李光弼这老匹夫就是想让咱们攻城,借有力地形来拖垮我军,然后再依精兵实施反击。这次,老夫偏不给这厮这样的机会。我军慢慢的将这些唐军困着。一个小小的常山,我倒要看看有多少粮食,可以养这许多嘴巴。依老夫算来,过不了十日,这唐军便会断了粮草,再过月余,我军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进这常山城了。”   史思明说罢,又得意的看着刘一风,那意思好像在问刘一风,他这计谋到底如何相似。   刘一风如何不懂史思明的意思,他陪笑,道:“大帅这招,关门打狗的招数,卑职一早就体会到了。在卑职看来,这所有大燕军中,也就大帅有如此高的智慧了。‘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   刘一风这马屁拍的史思明咧着大嘴,合不拢嘴。但冷不防刘一风又瘪着嘴巴道:“大帅,不过卑职还有句话要说,古人有曰:“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我军若一味的围而不做一些动作的话,怕只是军士们勇气慢慢消散,防备松懈,万一这城内唐军要突变事端,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那——”   这一番话,史思明听来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他思忖了半刻,抬起头道:“好,今日开始攻击——” 第174章 攻城妙计   “轰隆——”常山城头猛烈一阵剧烈的晃动起来。   李光弼此时正坐在城墙下的简易军帐之中,忽然听的几声巨响,而后又见一个人慌张的钻进帐篷来,高声喊道:“大帅,大帅,史思明要进攻了,他们已经用抛车开始轰击常山城墙了!”   “噢”李光弼连忙起身,披上盔甲,走出军帐随史思义上了城头。两人抬头朝城外看去,只见一排史军的抛车在城外排列整齐,一队队兵卒正来来往往忙碌个不停。每隔一会儿的工夫,一颗颗巨大的石弹便从抛车上被弹射出来。空气中“呼呼”之声不绝于耳。这石弹每一个都重达几十上百斤重,从数百步之外的距离,飞过来,砸在城墙之上。巨大的冲击力极具破坏力,被击中的城垛,碎裂开来的石块,四处飞溅。守城军卒若一不小心被这碎块击中,轻则受伤,重则丧命。好在战前,李光弼已经让属下校官与众军卒多次训练过躲避抛车攻击的方法,故而待李光弼和史思义爬上城头的时候,守城军卒大多都找了死角隐蔽了起来,因此伤亡并不大。   这阵抛车打了大半个时辰的“石弹”这才停了下来。“准备迎战!准备迎战!”李光弼和史思义几乎同时抽出腰中的长剑,齐声喊了起来。军卒们也各自匆忙从躲避之所,跑到所要防御的位置上待命。一股紧张的气氛顿时笼罩在常山城头。   城外史思明大帐内。史思明让属下军卒搬了椅子,坐在高处,像看大戏一般看着麾下抛车猛攻常山城。待这攻势停止,刘一风又气喘嘘嘘的跑上前来报道:“禀大帅,抛车攻击已经完毕,是否可以准许步兵开始攻城?请大帅示下。”   史思明乐呵呵的从椅子上起了身,又狠狠的伸了个懒腰,笑道:“指挥这抛车的校官是谁?怕是你刘一风的亲信吧,啊——这准头怎么差这么些,一半的石弹都打到城墙屁股上了。你倒说说,你这让我的步兵怎么冲锋?”   这一席话,将刘一风可是吓的不浅。原来这指挥抛车的校尉,正是刘一风的一个远房亲戚。原本,这人只是找这刘一风讨个吃饭的差事。但刘一风思来想去,这军中所有要职都不是儿戏一般,若安插进去,万一露馅便是大大的麻烦事。但他又架不住,这亲戚的关系和那大笔银钱的诱惑,思来想去,总算在抛车营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那个年代,抛车操作手,是关键人物。指挥抛车的人基本上只要会吆喝的都可以胜任。故而,他这亲戚也就这样混进史军中当了一名混吃喝的校尉。   “我办这事,绝对保密,除了我老婆知道,谁都没告诉啊。这史思明怎么会知道呢?”刘一风一激灵,额头上的汗“唰”的一下又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但他心里明白此事万万不能承认,便是打死也不能承认。   于是刘一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元帅说笑了,我与军中所属将官平日里都走的亲近,若依大帅所说的亲信,这所有的将官啊,都是我刘一风的亲信,哈哈——”   但是,其实,史思明说这话也就是戏言而已。他的本意就是,这抛车打打气势便可以了。并不需要步兵做什么冲锋,只是架不住刘一风这三番两次的在耳边吹风,所以才说出这茬话语出来。不想他这无意之语,差些将刘一风自己的“天灵盖”给掀了开来。   史思明看着刘一风笑中带着尴尬,心中早已将他的心思猜了几分出来。于是便笑了笑说道:“一风啊,你随我南征北战多年,你的为人本帅还不知晓么?这行军打仗,就如同做人一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这才能战无不胜嘛!那日我让你们想想有没有破军的新法,你给老夫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额……”刘一风听了这句话,心中兀自一惊。在他看来攻城,自是抛车开路,然后步兵使劲的往上冲击,数百年来一概如此。他这脑子里哪里会有什么新的想法出来?只是史思明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刘一风,他若说自己没有什么办法,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刘一风一阵紧张,支支吾吾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来。   “怎么?难道你们都当本帅的话做耳旁风了不成?”史思明缓缓走了几步,到了刘一风的近前,“作为一名将军,没有新思路,一味的循规蹈矩。老夫以为,这样的将军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将军吧。”   这句话,史思明说来,声音轻缓。但刘一风却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一般,这话的背后的杀气他就是再傻,也能清清楚楚感觉的到。史思明这不就是变相的说他刘一风无能,不配当这个将军么?   “扑通”一声响,刘一风吓的跪倒在地,心道:“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就不该趟这浑水,他史思明是大帅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一下弄巧成拙被他抓住了小鞭子,却是如何是好啊?”他后悔归后悔,却不能不回史思明的话。看着史思明逼问的紧,他脑子一转,“我若不说话,便证明我没想法,这却是犯了大忌的。但我若是随便扯出几条方略,管他娘的对不对,至少说明,我老刘一直在为他史思明,鞠躬尽瘁的考虑着。对,就随便扯两句出来搪塞一下,便了。”   待主意打定,刘一风咬了咬牙齿,稳了稳心绪,故作镇定的道:“卑职自从大帅吩咐过后,岂敢懈怠。这几日晚上,一直在揣摩大帅的意思。只是,卑职自以为卑职这方法实在是拙的不像个模样,故而这些日子,却是一直放在心中,不敢随意聒噪。”   史思明哼哼两声,伸手扶起刘一风道:“刚才,本帅说过,你与本帅南征北讨,乃是本帅的股肱之将,但有什么想法,还须如何遮遮掩掩么?方法好,咱们就用,方法不好,老夫自是也不会责怪于你嘛。”   其实,刘一风此时胸中并无半点想法,他说这许多客套之言也只是拖延时间,给自己一个缓冲的空间。只是恰好,空中一群飞鸟经过头顶,这飞鸟的鸣叫声引起了刘一风的注意,“史思明却是不喜欢猛攻城池了,此路肯定不通。既然史思明说,我无论如何胡扯都不治罪,不如我就说咱们‘飞’进常山城去。慢,慢,这好像胡扯的有点远,现在,我军军士虽多,也没有人能长如飞鸟般的羽翼啊,又如何能飞的进城去……”这一思绪虽然是一瞬间的光景,可是刘一风背后却是汗流浃背了,“妈的,既然天上,地上都不行,不若就说从地下钻进去。哎——这个可行,就告诉他史思明,挖个洞从地下钻进去。至于怎么挖,那就不是我等的事了。”   “哎——”刘一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挤出几分笑意,道:“大帅,既然您让卑职畅所欲言,卑职可就不客气了。”他心中此时忽然有了底货,这说话的口音也提高了不少,“以卑职之见,常山城既然易守难攻,我军卒若是强攻,肯定伤亡惨重。不若我军集兵卒,挖上一条地洞,从这城下钻进城去。不知大帅以为意下如何?”   “挖地洞?”史思明咋听此话,顿觉胸闷,脸色大变。他实在想不出,自己麾下的大将军,竟然能想出如此无能的主意出来。却当正要发火的当口,却又把话责备的话给堵回去了。他脑子中突然想到一件趣事,在他儿时的时候,曾经和邻家的泼皮去领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其中有一个小泼皮就想出在墙上破洞的主意来。还别说,这主意倒还是挺灵光,一般人都将房屋大门看的牢牢实实,却很少有人提防他们会在强上破洞而入。结果那一日他们大获而归。眼前,这刘一风想的不就是和儿时那主意相似么?   史思明长叹一声,未说话,只是将眼光抬起看了看远处的常山城半晌,又转过身来,盯着刘一风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刘一风更傻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帅意欲何为。   “一风啊,一风,你果然是将帅之才啊,哈哈。妙计,果然是妙计。”刘一风听到史思明如此说话,一颗心这才又放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史思明接着说道:“这些日子,老夫可让眼前这小小的常山城给折腾苦了。想老夫一路征战,何曾受过如此侮辱?上次折兵常山城之痛,至今让老夫夜不能寐。但是这常山城却是易守难攻,老夫这战不得战,退不能退,却是进退两难。这些事情都如鱼梗在喉,想吐都没地方可吐。今日,你老兄献的计谋,让老夫茅塞顿开,以老夫看来,不要数日,便可将这常山城踩在脚下了。”   刘一风瞪着眼睛,听着史思明喃喃自语,恍如梦境。他看着脚下的这边黄土,心道:“我胡乱之言,真的有这么灵验么?” 第175章 投石问路   王天龙领着一万唐军,日夜行军,这一日来到离常山城三十里地外扎下大营。   这一路行来,王天龙将眼前的事情想的很是清楚,横在他面前的史思明是一只大老虎,自己只有变成一只灵活的兔子,才能从这只老虎的嘴巴里,讨得生机。但扮演这只兔子,谈何容易。若一招不慎,便可能变成老虎嘴巴里的猎物,尸骨无存。   此次归于王天龙麾下的都是精兵,故而郭子仪给王天龙配备的将领也是百里挑一的,两名致果校尉,一名怀化中侯,两名翊麾校尉,一名昭武校尉。真可谓是强强组合。尽管如此,王天龙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他在心中早有自己的计策,但是这一晚,扎下大营之后,王天龙便将几位将领招至军中来议作战的大计。   “诸位兄弟,此番各位与我王天龙一路辛苦到此,别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想必兄弟们都知道,横在咱们面前的是史思明的五万大军,而我们将要率领这区区一万人马从这五万人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常山城去。不易啊——但是便是不易,为了常山城里的兄弟,为了大唐帝国,我们也必须尽我们的全力,将这支队伍带进城去。在坐的兄弟,都是饱战之士,上战场的经历比我王天龙自是多了不知有多少。今日,天龙斗胆请各位兄弟谈谈各自的看法。然后咱们再一同商议出一个可行的计策出来,不知如何啊?”   在座的除了王天龙,便属昭武校尉司南哥福官职最高了。司南哥福是契丹人,从属郭子仪军下近十年了。此人追随郭子仪经历数十场血与火的洗礼,在朔方军中甚是有威望。王天龙这话一落罢,其余众人的眼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司南哥福有自知之明,他早知道王天龙说罢,会轮到自己发表意见,因此早在腹内便将文稿准备妥当。他轻咳一声,道:“各位兄弟,如今敌强我弱。硬拼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咱们只能给这帮贼军玩‘声东击西’的把戏。以在下之见,我军可派一小部分军进行袭扰,然后趁其不备,再发起突然冲击,趁黑夜从敌军营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如此方能成其事。”   王天龙听罢,心中暗自叫苦,“原想这司南哥福,随郭子仪大帅征战多年,多少应该有些见解,不想却只是一个勇而无谋的莽夫。这等低等伎俩若是能骗得史思明,估计贼军这大帅早就要让司南哥福来当了。”他心里想归想,脸上却依然笑道:“司南校尉不愧是与郭元帅左右的猛将,此计甚妙,如此‘声东击西’,料得那史思明便是中途晓得上了当,也是回天无力了吧。哈哈——”   其余几位尉官,听罢也忙随笑,左右说些好话夸奖司南哥福,厅堂内顿时笑声响成一片,一派其乐融融之像。王天龙看着这场景,心却凉了一半,“不想唐军中,也是如此模样,下级拍马上级,如此劣等的计策,想必是连一个最基本的校官,也应该看的出漏洞百出吧。我是未有资历,属于干鸭子上架的角色。难道这其它几位也是白吃干饭的货色么。哎——看来,这眼前一切只能靠自己来扛了。但是,俗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便是我王天龙有天大的本领,若是与这些将领生了间隙,却也是鼓掌难鸣,死鱼一条了。”   想罢,王天龙自觉已经没有必要再找其它几人讨论下去了。于是,站起身对着大家行了一礼道:“诸位兄弟,若是和我一样,都对司南哥福兄弟的主意都赞同的话,咱们今天晚上便按这条计策行事——”王天龙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厅堂之内,其它几名校尉相向而视,半晌,都朝王天龙点了点头。王天龙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只是,此事甚是重要,为了计划的缜密,更能出奇制胜,其中的细则,我个人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不知司南哥福意下如何?”   司南哥福见自己的主意如此受人推崇,又得王天龙的大力支持,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儿。本来出发前,郭子仪早已经严令他要受王天龙的节制,一切行动都要听王天龙的指挥。他虽然口头上答应,但是心中却仍然有几分不服气。毕竟这王天龙与自己相比起来,小的太多,也嫩的太多。但是今番,王天龙从头到尾,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却让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汉子感觉心中一热。当初那些小心思,早已经消的一干二净了。   “王兄弟,如此说来便是折杀我司南哥福了。我刚才说道的那些话,只是一些小伎俩而已,能得兄弟赏识便已是司南哥福的造化了。王兄弟但有觉得不足之处尽管说来便是。”司南哥福,一边说一边笑,脸上竟然还显出三分羞涩出来。   王天龙见状,心中不由也是暗喜。他清楚让司南哥福气顺了,这队伍就好带了。当即,他趁热打铁道:“司南哥福听令!命你率领致果校尉程义,怀化中侯钱其南及所属军马坚守大营不得有误。命致果校尉郭敬一率本部军马在营地左侧山地秘密布防,以作伏兵之用。翊麾校尉刘天,张秉勋,率领本部军马,随我今夜出击,不得有误!”言罢,王天龙又将自己想来已久的谋略与众人一一说了明白,待众人再没有什么异议,王天龙这才领军出发,直奔史思明军营而去。   夜已深,史思明正准备宽衣入眠。却在此时,只听见大营东南处一阵战鼓擂响之声,不绝于耳,而后便听见帐外,军士聒噪之声顿起。   “来人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史思明起了身,抓起衣服胡乱披在身上,奔出大营。“禀大帅”一名军士慌慌张张的跑到史思明跟前,跪倒在地,道:“禀大帅,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帮人马,突袭了我军军营,刘将军已经领军马赶了过去了。”   史思明撸了撸胡须,抬眼朝东南方向看了过去。不多时,大营东南处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刘一风全副战甲来到史思明大帐时,史思明早已经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时了。   “禀大帅,唐军已经被我军击退,请大帅示下。”   史思明铁青着脸,斜眼看了一眼刘一风,半晌,才站起身,道:“刘将军,这股唐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嗯?”   “这,这......”刘一风支支吾吾了半晌,这才道:“禀大帅,卑职,卑职失职。此事,卑职实在是不知。还请大帅治罪……”   史思明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冷冷道:“你起来吧……传我军令,将探骑营校尉治罪!速速探明敌军来自何处,速速派军歼灭之。”   “是!”刘一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史思明的营帐,走了出去。 第176章 难啃的刺猬   刘一风被史思明一番责骂,吓的魂飞魄散。待回到营帐忙将手下探骑撒了出去,四处打探。王天龙本意就是“打草惊蛇”所以,刘一风派出的军士没费多少周折,便找到了王天龙的大营所在。   若在平日里,刘一风必定是先周密部署然后再待机出动。然而今日不同以往,一则,他知道这是王天龙率领的唐军,人数不多且指挥唐军的将领又是无名小辈,所以并未将王天龙放在眼里;二则,大燕军营被袭,史思明大为震动。他连问都不问直接令人杀掉探骑营校尉便是最好的佐证。他更是明白若不在短时间内击败唐军,让这位大帅动了怒气的话,他这项上人头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自是不保。故而刘一风顾不得许多,当即点齐五千精兵奔唐军大营而来。   行至唐营前,刘一风远远看去。唐营中人影攒动,灯火通明,好似毫无防备之像。他心中暗自一喜:“果然是一未经世面的草包,且不说在此地扎营已经是大错特错,竟然连防备军卒也不配备,若此就勿怪老夫无情了,看老夫如何杀你个片甲不留。”想罢,刘一风将手中的长剑猛一指向唐军军营处,高喝一声:“杀,给我杀,一个不留!”   这一声落罢,大燕军五千军卒,先备箭阵,待三阵“火箭”放过,唐营顿时四处火起,军士惨叫,战马悲鸣之声不绝于耳。刘一风见劫营初成,心中大喜,又猛一挥手,五千军卒如同下山猛虎,吼叫着奔唐营冲了过去。   待冲进了军营,只见随地丢的都是唐军的盔甲和武器,营地中一片狼藉。刘一风见之,哈哈大笑,“如此黄毛小儿,也敢带兵打仗,来扫我大燕军营,简直是自不量力。”言罢,又令道:“唐卒已经被我军击溃,各队应迅速追击,务必全歼残敌。”   这一令下,大燕军卒人人劲气十足,跟在“溃逃”的唐军后面就追了出去。唐军在前,大燕军在后,两军相距约半里的路程。又追了一程,大燕军卒已经能看的见唐军手执火把发出的火光,听的到唐军的人喊马嘶之声了。   “杀啊,唐军已经被我们给追上了,大家追上去,杀光他们。”在大燕军各队校尉高声嘶吼下,大燕军如同旋风一般往前刮了过去。但,这次并没有他们所有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军卒才又行了几步,突然感觉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中一般,身子猛的往地下,沉了下去。“陷坑!”大燕军中有人惨叫道,但这声音只是如微风一般,轻轻飘过,而后便听道无数声惨叫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数止步不及的军士落入坑中。待后面有幸免的军卒拿来灯火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偌大的陷坑里早已埋了无数被削尖的竹签,那些掉入坑中的军卒,宛如一串淌血的糖葫芦一般被穿在这竹签之上,惨叫着,蠕动着。更多的早已经一动不动,命丧黄泉了。   “刘将军,刘将军——”刘一风此时骑在马背之上,还满脸乐滋滋的向前走着。但听前面追击的队伍,一阵嘈杂之声。队伍的队形也开始乱了起来。刘一风,微微皱了眉头,心中正要火起。忽见,一校尉慌慌张张的奔到跟前,“大事,大事,不好了。前面,前面有陷坑,很多军士都掉进陷坑中,死了。怕是,怕是,中了敌军的埋伏了!”   “陷坑!埋伏!”刘一风听闻这话,一时愣住了,他嘴巴里喃喃道:“刚才敌军还丢盔弃甲,哭天喊地的呢。中了埋伏?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却在刘一风这咕哝的当口,只见四周猛然火起。火把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数不胜数,伴随着火把还有无数的喊叫声:“大燕军,已经被咱们包围了,杀啊,杀啊!”   黑夜中,不但刘一风懵了,数千大燕军卒也慌乱了。前面有陷坑,进不得。四周地形不明更不敢乱动,他们唯一能找的路就是往后退。一时间,前面的军卒往后退,后面的军卒来不及退却与前面的军卒撞在一起。一时间,数千军卒宛如一团面团一般,挤成一团。   王天龙骑马在一处山岗上,见山岗下敌军已经乱了,心中乐开了花。心道:“郭大帅,果然料事如神。这帮贼军欺负我是个未长全毛的后生,如此不把我这个“豆包”当干粮,竟然只派这么点军马出来。哼哼,现在,老子倒要看,是谁要了谁的脑袋。”想罢,他将手中长剑猛的一挥。大燕军,只听一阵鼓声响起,顿时天空中“簌簌”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声音的,却是和大燕军刚才相似的“火箭”。   大燕军卒,数千人马聚拢在一起。这三面来的箭阵杀伤力极大,一阵箭雨落罢,大燕军便倒下一大片人马。被射死的人便罢了,那些被射中腿、脚或者眼,胸的军士发出一阵阵的哀嚎声,引的其余没有受伤的军卒也是两股颤抖,不知所措。   刘一风到底是有多年沙场经验的老将,他虽然此时,胸闷的几欲吐血。但却是没有乱了阵脚。他骑在军马之上,吼道:“前后左右军卒起护盾,中间军卒拉弓反击,不得有误。”   听得主帅如是命令,刚稍微乱了一阵的大燕军,迅速从惊慌中反应过来。趁着唐军拉弓扯箭的间隙,熟练的排起了盾阵。大燕军的“盾阵”刚排好,唐军第二阵箭雨就撒了过来,但这一阵,大燕军损失不大。   刘一风长喘一口气,暗暗的道;“苍天保佑,好在老子聪明了一把,让所有军卒都带了护盾,这次虽然不幸入了敌军的圈套,但是有了这护盾,能排成盾阵,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待老子领军撤回大营,引军再战。”想罢,他又高声喝道:“护盾散开,所有弓手,奔左翼齐射!”   顿时间,大燕军所有护盾手,齐刷刷的将护盾撤开,大燕军卒也毫不示弱万箭齐发。   王天龙见计策进行的如此顺利,正一阵欢喜。却不料,刘一风这一手却让唐军兵士一阵大乱。大燕军这一阵射罢,唐军也伤亡甚多。   刘一风知此处乃是不可久留之地,故而,待这一阵得手,忙又令恢复“盾阵”全军在这“盾阵”的保护下徐徐往后撤退。   这一着让在场的唐军将领都为难了,他们又连发几阵“箭雨”,但都是收效甚微。再一看,若是让这大燕军再往后撤上一程,大燕军便出了唐军的“口袋阵”了,若此王天龙灭掉刘一风这部分大燕军的计划便会成为泡影。到那时,史思明肯定已经明了唐军的作战意图,王天龙再想进入常山城,便如同登山一般了。   王天龙额头上的汗,顿如雨下。他瞪着那缓缓移动的大燕军,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但他此时毫无更好的办法。若说办法,他想的只有一个,就是全军冲击,与大燕军来个你死我活的近身肉搏。但王天龙也不糊涂,若行此法,大燕军卒都不吃素的,便是唐军最终能取了胜利,也将是伤亡惨重。若是如此,他早就直接率军杀进大燕军营,奔往常山城,倒还来的痛快了。   一时间,王天龙想的头疼欲裂,左右为难。又过了片刻,却见大燕军已经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便要出了包围圈了。王天龙长叹一口气,暗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想今日百密一疏,不能巧取,看来只能硬攻了。”他刚想,纵马挥剑领唐军对大燕军发起攻击。却听见有人在他身边喊道:“大人……”   王天龙转身一看,是翊麾校尉刘天。他应了一声,冷冷道;“有什么事速速讲来,大燕军快要溜了。若是啰嗦事情,就待打完仗再说了。”   刘天犹豫了片刻,抬头看了看王天龙,却是没敢再继续说话。王天龙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于霸道,不由也是不好意思起来,道:“刘校尉,但有话只管讲来,方才是我太过于急切了。有话但说无妨!”   刘天听罢此言,这才道:“王大人,我刚才只想提醒大人,咱们营中还有几十坛老油呢,这些老油本是出发时计划用来火烧大燕军营的。现在情况紧急,卑职想提醒大人可否先将这几十坛老油拉出来应应急?”   “老油?”王天龙猛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过来,这些老油确实是出发时,临时决定带上的。当时他想的是,万一自己的计谋得逞,可以沿途将大燕军的军营燃烧起来,以混乱敌军。当下,方才射出的“火箭”用了一部分,还有几十坛便是堆在山岗后的坳口处。   “哎呀呀……”王天龙将长剑插回剑鞘之中,欢喜的道:“好你个刘校尉,看你平日话语不多,关键时刻,竟能如此当大用,此番算你一个大功。”言罢,他大手一挥,冲后面军卒喊道:“来啊,随本大人搬老油坛去,老子今天要给这帮孙子来一个道烤全羊……” 第177章 巧计进常山   大燕军在刘一风的指挥下,缓缓往后移动着,数千军卒整齐划一,让唐军只能瞪着眼睛干看着。   与此同时,王天龙却亲率着数百军卒,奔着那堆放老油坛子的山坳而去。   “王大人请看。”刘天用手指着堆着的一坛坛老油。王天龙顺着刘天的手看了过去,这一个坛子几乎半人高,这几十坛子油得有个近几千斤的份量。   王天龙看罢,点了点头,转过身,冲刘天笑道:“既然刘校尉给我提了这个建议,想必刘校尉在心中自是早有计较了。有什么想法,倒是说来我听听。”   刘天听罢,低了头,想了片刻,道:“回大人,初时,大人与众将议事期间,卑职就想到引蛇出洞这一着了。无奈大人只是询问了司南哥福校尉,故而卑职,卑职这才不敢胡言乱语。方才听闻大人口中一阵焦急,卑职这才斗胆将卑职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恕卑职直言,大人若是能早想到这一层,将这些老油布置在燕军的必经之路上,待其经过之时,再用明火引发,想必方才这大燕军便是早已经片甲不留了吧……”   刘天这话,王天龙听来仿佛有问责之意。但此时大敌当前,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与这些常在军旅之内滚爬的老油子动嘴皮子上的工夫。又听刘天,继续说道:“卑职听罢大人的军事部署,已经私自替大人将这个漏洞补了起来。再挖掘陷坑的同时,卑职也命令军卒在大燕军退路上挖掘了数道导槽。我军只需将这些老油倒入导槽之内,然后引火点燃,想必这股燕军定然无路可逃了。”   王天龙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如此足智多谋的人才。虽然此人容貌一般,而且有些话他甚是不爱听,但凭后面这几句话。他早已经将刘天的所有缺点都统统抛在脑后。当即命令军卒将所有的老油,迅速运送到刘天所说的导槽处。   这些导槽,设计的相当巧妙,不但在横竖交叉形成若干个“井”字。而且在导槽的底部,刘天甚至还铺了一层薄薄的布条,防止油渗入土层。   老油慢慢被王天龙等人倒入导槽,这些油顺着导槽四处游动,工夫不大已经将导槽铺的满满的了。   刘天选择的这块地方在王天龙布置的“口袋阵”出口处,此地中间低,两边高,因为只是浅浅的山岗,所以当时王天龙怕自己的计策暴露,故而并未并未设置伏兵。   “口袋阵”出口离大燕军被困的“口袋阵”底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王天龙等人将所有老油都汇于导槽后,又等了片刻,大燕军的“盾阵”这才缓缓来到此处。   大燕军中,刘一风看见前面就是一片开阔地,心中也是异常欢喜。此地地势,不宜设伏兵,这一着早被他看在眼里。也就是这个疏忽才让他钻进王天龙的“口袋阵”的。   “兄弟们,咱们再加把劲啊,再朝前走一程,便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坡,咱们只要在那里守上片刻,史大帅就会发兵来救咱们了。到那时,咱们再来给这帮唐军好好的算算帐……”   大燕军卒听刘一风这话,心中也都暗自高兴。差一点都成了唐军的箭下孤魂了,此时又看到生的希望,这种欢喜自是不言而喻了。   几千人马,排着防御队形的方阵向前走着,丝毫没注意到,在黑暗之中还有数百双狼一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   数百步之外,王天龙的心也绷紧在了一起,他看着这缓慢移动的大燕军人群,“扑通,扑通”直跳,几欲要跳出了胸膛相似。   “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王天龙闭起眼睛默默的数着,待“一步”这两个字从他嘴巴里跳出来时。他轻轻的喊道:“点火!”   话音落罢,数百支隐匿许久的“火箭”被射了出来。黑暗的空中顿时又再次被这火光照亮了。“盾阵”也是神经紧张的大燕军将领,早已经看到了空中划过的“火箭”,猛的喊了出来。在这声音里,大燕军所有军卒又是很潇洒的将盾牌迅速举起,排成“盾阵”。但这次,他们没有再此迎来好运。   只见这排“火箭”并没有落在“盾阵”之上,而是落在旁边的导槽中,顿时导槽中火焰喷射而起,一片熊熊火海。   这阵火从脚底而起,而这老油可燃性又很是厉害,一时间,火苗顺着大燕军的裤腿直窜而起。无数的燕军军卒顿时成了火人。霎时,情势急转直下,大燕军兵士被火燃着的,就地打起了滚,想把火扑灭。那些没有着的也四散而逃。方才坚不可摧的“盾阵”顿时化为无有。   “杀啊!”王天龙猛的抽出宝剑,往空中一挥,唐军军卒从各个方向朝大燕军发起了攻击……   最后的攻击没有悬念,刘一风和数百大燕军卒被生擒,其余均被唐军军卒斩杀于阵前,无一个逃脱。   大燕军军营。   刘一风在前,司南哥福在其左,王天龙在其右,他的身后刘天手持长枪不紧不慢的跟着。待远远的看见大燕军营寨门时。王天龙勒住马匹,冲刘一风道:“你且给我好好的听着,你送我等到了常山城门口,我们自然饶了你的性命,若是敢在中途胡乱聒噪的话,哼,就休怪咱这几位小爷手下无情了。听着没有。”   “是,是,是,不敢,不敢!几位小爷如何说,我就如何做,保证不敢随意乱动。”刘一风低着头,声音压的低低的。   “嗯,你倒是识趣,走吧——”王天龙又一提马缰绳,这一行“大燕军”又开始缓缓向前行着。   到现在王天龙的计策最关键的一步就要开启了。这个计策细细看来还是有很大风险性的,先是骚扰大燕军,利用大燕军的狂妄围而歼灭之,而后将所有唐军装扮成大燕军然后再堂而皇之的从大燕军军营中穿过。若是这其中一个步骤出了漏洞,则王天龙所有的计划都将付之东流。然后幸运的是,这所有的步骤都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到了这最后的一步,王天龙更是将心提在胸口,暗自默念千万别出任何茬子。   “站住!”队伍离燕军大营五十步开外时,便听见有哨兵高声喊了起来。   王天龙手朝天一挥,队伍停了下来。“兄弟们,我们是刘大人的队伍,刚打了胜仗回来了!”   “噢,是刘将军的队伍啊!打了胜仗了啊!恭喜恭喜啊。”哨兵边说话,边举了火把走到队伍的前面。拿着火把左右照看了一遍。“刘将军,大帅有令,说让您回营以后,先去大帅那里通报一下战况。”哨兵朝刘一风行了一礼,而后说道。   刘一风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在盘算如何能从唐军的囚禁之下逃跑,“若是现在大喊一声就跑,显然是不现实的,如此不仅我个人性命堪忧,而且这批唐军强行袭营,后果一样严重。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情况传了出去呢?”   正想着,哨兵对着后面的寨门,大声道:“刘将军得胜回营——开寨门——”   “轰——”巨大的寨门慢慢的被打了开来。刘一风忽然感觉一阵压力迎面而来,情急之下,他悄悄的用脚将自己的战靴慢慢褪下,缓缓的提溜到地上。   “进营——”随着一声令下,这股“大燕军”缓缓的开进了大燕军营之内。待全部进了大营,哨兵又冲着城门上喊了一声:“关营门——”   王天龙引着这股唐军顺着路基一路朝着常山城行进着。他此刻心中万般惊喜,所有的计划进行的都如此完美,照这速度,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到了常山城下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朝着大燕军的营寨看了过去,只见大燕军营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际。   “果然不亏是燕军名将,这大营扎的井井有条,宛如铁盘一般。”王天龙正暗自赞叹着。   忽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着这马蹄声的,还有万千个呼声:“抓住前面的唐军啊,别让他们跑了——”   “大人不好,咱们行踪还是暴露了!怎么办?” 司南哥福等人盯着王天龙问道。   “还能怎么办!司南将军速速领军朝常山城门处快速移动。我与刘天校尉率领卫队,带着刘一风将军殿后。咱们陪着这些大燕军,玩一玩——”王天龙颇不以为然的说道。   “大人,如此却是万般凶险啊,万一,万一这燕军急红了眼将大人——” 司南哥福见王天龙竟然如此仗义,内心顿时有说不出的激动出来,不由都大声劝道。   王天龙笑了笑,看着刘一风的脚道:“刘将军,不惜脱光了脚为燕军报信,咱们这些无名小辈,若不留下来,岂不是浪费了刘大人的一片心意不成?”言罢,他收了笑容继续道:“司南哥福听令,令你速速领军与常山城守军取得联系,而后将所有唐军完整带入城内不得有误!违者按军法处置!”   “是!” 司南哥福看着王天龙那张威严的脸庞,浑身一酸,一行热泪奔流而出。他转过身,用手一指常山城,“出发——” 第178章 收买人心   李光弼忽闻朔方军派来援军,心中万般惊喜。但将司南哥福等唐军迎进城来,却又忽闻王天龙等人还在城外时,却又将心猛然揪在一处。李光弼本是心高气傲之人,他清楚王天龙在郭子仪心中的份量,若是王天龙此番为了支援常山城而丢了性命,那他觉得此生便是又欠了郭子仪一个永远还不掉的人情,这是李光弼万万不想看到的结果。   李光弼想到此处,当即披褂整齐,让史思义点齐五千骑兵,开了城门准备救王天龙。   却在此时,有军兵报:“禀大人,朔方军王天龙王大人已经到了常山城门口,请示下。”   “噢——”李光弼暗暗应了一声,忙道:“快,快开城门,迎王大人进城。”说罢领着一行将领直奔城门处,迎接王天龙。   “天龙——”当李光弼看着满脸汗水得王天龙,心中猛然一紧,不由失声喊了出来,“你,你辛苦了——”话到此处,老头子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心头一酸,一行眼泪夺目而出。这一程从朔方,闯大燕军营,有多少凶险,李光弼不需细问,心里清清楚楚。他这眼泪是为王天龙的勇敢流,也是为郭子仪对自己的兄弟情义而流,更是为了大唐帝国有如此多不顾生死得股肱之士而流。   豆大得泪珠顺着李光弼花白得胡须,一颗颗落在尘土之中,激起无数细小得尘埃。这些泪珠也打的在场数十名将领的心中,激起阵阵波澜。   “李大人——”王天龙也紧走两步,扶住李光弼的肩膀,道:“老大人这,这是——”   李光弼抹了抹眼泪,挤出几分笑来,“让各位看笑话了,让各位看笑话了。”说罢拉着王天龙的手,“天龙,司南哥福校尉对老夫说你却是被贼军包围了,这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未待王天龙答话,司南哥福走到王天龙身边,耳语道:“王大人,刚才李光弼听说你被贼军围住了,还准备点齐军卒出得城去前去搭救呢?”   王天龙听罢心中也是一热,道:“罪过,罪过,让老帅担心了,哈哈,说起来还是怪我经验不足,竟然没看到这刘一风这厮暗中为叛军通风报信。大燕军追兵来到我们几人的面前之前。我们将刘一风用绳子的一头绑了起来,然后将另一端绑在兵士的马上。刘一风为了保命,跟在马的后面边走边朝敌军大声喊停。这家伙一直将我们送到城门口,我们这才放了他回去呢。”   “哈哈……”众人一阵笑,李光弼撸了撸胡须,“刘一风这小子狡猾多端,没想到这次竟然栽倒在你这个毛头小子手里。想必这小子即便是回到燕军军营内,也要被史思明那厮骂的狗血喷头了,哈哈……”言罢,他又对王天龙及众将领道:“各位,如今承蒙郭子仪大人关照,近万朔方军加入到我常山城来。这下轮到那史思明要傻眼了,哈哈——不过,各位也不要掉以轻心,毕竟现在仍然是敌众我寡,常山城无论如何不能有失。待等到郭大帅,领兵来常山的那一日,咱们再和那史思明新账老账一起算……”   “是——”在场各位将领,齐声说道。   常山城外,大燕军帅帐内,十几枝火烛被点燃了开来。史思明端坐在正面的帅椅之上一脸杀气。大燕军各级将领分两排端坐,刘一风被捆的牢牢实实的跪倒在史思明的面前。   “各位——”史思明冷眼看了刘一风道,手在空中猛的一挥,“面前跪倒的这个人大家都认识吧。刘一风刘将军,我问你,让你领军去消灭唐军,你倒好竟然将这唐军引进我军大营来。你好出息啊,你怎么不领他们将老夫这项上人头取了去?若是那样,你立刻就能到唐皇李隆基小儿那里领取高官厚禄,就不至于在本帅帐下受本帅差遣了嘛——啊——”   刘一风知道这次,自己是莫口难辨了。所有情况都摆在眼前,五千燕军军卒全军覆灭,而且唐军也是通过自己通过了大燕军营,这其中任何一条罪都是死罪。他还有什么话为自己辩解呢。他听着史思明骂了半晌,待史思明停下言语时,这才抬起头,“大帅,我刘一风罪该万死,我没有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但求大帅看在我追随大帅十数年的份上,让我刘一风战死在常山城前,一雪前耻。”说道此处,他已经是满眼含泪,声音哽咽。   在场校佐,大多为刘一风的心腹部将,听闻自己的将官如此说来,不由心里也是一酸,“呼啦啦”一声响,跪倒一大片来,高喊:“大帅明鉴,刘将军一心为国,鞠躬尽瘁,此次出师不利,乃是兵家常事,罪不至死,还往大帅格外开恩,免了刘将军死罪吧。”   这一出,大厅上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的见蜡烛的“滋滋”燃烧之音。   史思明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看着面前这跪倒的人群,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今日,唐军援兵进了常山城,他又得到来自朔方的线报,朔方城郭子仪正在日夜训练新军。他料得这朔方新军再有月余便可以派上战场,若是等到那时,再拿不下常山城,这形势转瞬间便会发生逆转,自己这几万人马说不定就成了郭子仪的嘴里的一块肥肉了。故而他思来想去,原来制定的围而不歼的计策已经不再适应当前的需要。他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他死战常山城。而面前这新犯了错的刘一风便是最好的人选。   “哈哈——”史思明猛拍了一下椅子,然后拔身而起,缓缓走了下来,来到刘一风面前,“没想到,你刘一风,人缘还是蛮不错的嘛。便是你常扣他们的军饷,更在军营要职安插自己的亲信,却还是有这么多人为你讲情。不错,不错!你倒是说说,这些人是不是都和你平日有瓜葛,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啊?嗯——”   此番话落,刘一风心中又是一惊,他没料到,这史思明竟然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的多的事情。他心道:“看来平日里竟是我自作聪明了,自以为做事隐秘,却不想还是瞒不过史思明这老狐狸。哎,罢了罢了,反正多少都是死,我不能再连累这些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了。”   想罢,刘一风直起腰板,抬手对着那些与他跪倒的将领说道:“各位兄弟,是我刘一风犯下的罪孽,让我刘一风一人来承受,与其他人无关。你们断不需要陪我一起受罚,你们都起来吧。待我死后,有兄弟能在我的祭日之期,来我坟头上烧些纸钱,我刘一风也就满足了。”   那些为刘一风求情的人,多半是跟随刘一风出生入死的战将,还有一些也从刘一风这里得到过不少好处。“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刘一风这番话有情有义,一时间便是这些再战场上连死都不怕的男儿,也是泪水涟涟,哭成一片了。   史思明见火候已到,微微的咳嗽了几声,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刘一风是死还是活,当不能让本帅信口开河,胡乱定罪。本帅向来是一个奖罚分明的人,嗯,行军司马何在?”   行军司马便是史思明营中主管军务的军事长官,此人姓张名明亮。这个人谋略国人,作战勇猛,只是平日话不多。而且此人便是前番与王天龙救下的王员外的故交。   张明亮没料得这摊子破事,怎么无缘无故的又扯到自己头上了。但是既然史思明叫到自己,自己也不能说仍然躲于人后。他硬着头皮,“行军司马,张明亮听从大帅训示。”   史思明抬眼看了看张明亮,微微一笑,道:“明亮啊,如今你主管着这大营的军务,你且看看这倒是从军法上该如何处置呢?”   张明亮听了史思明这话,一时间转不过弯来,“这大帅提的军法到底是唐军的军法还是别的什么军法?我若以唐军的军法来说事,当然不可,这便是大逆不道有叛国之嫌。我若说大燕军法,这自从安禄山当了皇帝以后,也没定下什么军法啊……事关人命,若说错了话,便不说这史思明拿我开刀。便是这刘一风手下这数十亲信也不会将我善终啊。”   张明亮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额——”他支吾了一番,无意一抬头却看见史思明却也在紧紧的盯着自己,他的眼神里竟然没有一丝杀气,令他意外的是好像还有别的一些东西隐藏在里面似得。   要说还是张明亮脑子转的快,他心中猛的一激灵,这才明白了史思明其实本意并不是要来杀刘一风,但又不好开口为刘一风去了死罪的身份,故而这个嘴只能由自己这个行军司马来开。想通这一层,张明亮高声道:“大帅英明,当此两军对垒,胜败乃是常事,而且刘将军在被敌军所俘虏的逆境下,仍然不顾自己安危为我军报信,这种忠心实在是感天动地。以卑职看来,便是罚刘将军免除所有军职,留在原职待罪立功比较妥当!”   史思明听张明亮如此一说,也暗暗长叹了一口气,他也怕这个张明亮不理解自己的意图,胡乱说一番,若此他便是有心保刘一风却也是回天无力了。他乐呵呵的道:“好吧,既然军法若此,咱们就按军法,免去刘一风所有军职,仍留原职待罪立功吧!” 第179章 勇探敌营   刘一风受了史思明的恩惠,自然以死图报。他指挥麾下军士,接连三天猛攻常山城。那几日,抛车发出的石弹如同雨点般,砸向常山城。   李光弼也早预料到史思明会来这一手,因而早作了防备。三天的厮杀,你来我往,敌我双方均死伤惨重。   于此同时,史思明令手下军士分三处,偷偷的挖起了地道,直奔常山城底。这一着却是李光弼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   这一日,李光弼与王天龙、史思义一等将领在常山城墙上巡视。   李光弼撸了撸胡须问史思义道:“思义啊,被贼军损毁的城墙,现在如何了?”   史思义指着面前一段城墙道:“禀大帅,前几日,贼军猛攻我城防时破损的城墙已经修补完毕。只是卑职有一事不甚明白。这几日不知为何,贼军却毫无动静。这实在让卑职琢磨不透。”   王天龙接过话头,也说道:“大帅,我也发现史思明这段日子有些不太对劲。自从那三天猛攻过后,这些日子来。他们每日都是稍微冲一阵,便退了回去。在我看来,却好像并不是真心攻打城池一般。”   李光弼点了点头,思忖半晌,道:“老夫最近也颇为奇怪。算来史思明大军围城,已经近二十余日。现在他们不退不战,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若再拖下去,对他们万般不利么?”   “大帅,我是想,是不是这帮人又再动什么诡计?我们能想到的,这帮人肯定能想到。”   王天龙说道。   “嗯”李光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思来想去老夫还真是拿不准这帮人在动什么心思?”   王天龙道:“大帅,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想知道这帮人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能派人偷偷溜出城去,探个虚实。”   “派人出城,探虚实?”众人被王天龙这话震惊了,“常山城外,层层叠叠被史思明军围的如同铁桶一般。再说,自从上次王天龙用计偷过史思明大营以后,史思明肯定对这些招数有了防备。再想进去,谈何容易?”   李光弼微微叹了一声,王天龙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只是此次若去,路途凶险,他要让谁去?属下这些官员,一般的校尉他不敢派,万一被史思明发现,便是“打草惊蛇”。若是如此,再派人去必是难如登天。他能放心派出去的只有史思义和王天龙。但是这两人派谁去,他都舍不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天龙仿佛看穿了李光弼的心思一般,冲众人行礼言道:"大帅,天龙不才,愿赴敌营探查真相,望大帅恩准。"   "噢……"李光弼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王天龙竟然会主动请战,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王天龙只身带军闯敌营,来支援常山城,已经是难得之举,现在竟然还要再探敌营,且不说这能不能有所收获,但是这份心意已经让他觉得万般沉重了。"天龙,这怎么使得?万一有差池,郭帅那里我却是如何交代?这份人情,你又让老夫怎么偿还?"   "李大帅言重了,我等已是大唐军卒。大丈夫能以马革裹尸乃是荣耀,何来人情之说?这等事,我不去做,也自有别人会做,我王天龙这条性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啊。"王天龙说道此处,独自笑笑又说道:"实不相瞒各位,我王天龙自幼便是孤儿,为了活命。偷鸡摸狗的事情,还真没少干。算起来,这军中还真的没有第二个人比我王天龙更适合干这种探营的事情了,哈哈……"他说这话,在场众人却不知道是不是该笑还是该为这种壮举表现出应有的敬意。   "大帅,既然王大人愿意出城探营,卑职斗胆请求与王大人一起同往。卑职久在叛军混迹,关于叛军的排营布阵甚是熟悉,卑职前去定能助王大人一臂之力。望大人恩准。"   李光弼顺着话语看了过去,说这话的人却是史思义。他心中又是一震,"王天龙都只身请愿了,若我再舍不得史思义,而寻一己之私,却真是过意不去了。"   李光弼抬头看着城外半晌,长叹一口气,"好吧,天龙,思义。既然你二人都有为国捐躯的决心,老夫再说不是倒是老夫不讲道理了。你二人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一遇到什么麻烦,立刻速速返回,千万不可恋战。探敌营事小,保全性命事大,切记切记啊!"   王天龙,史思义见李光弼说此番话语时,眼角湿润,不由心中也是一阵感慨。而后众人又细细商议了,探敌营的一些方略后,这才散了开去。   是夜,子时时分。   从常山城墙头缓缓掉下两只箩筐下来,待箩筐落了地,从箩筐里先后爬出两条黑影出来。这两个人左右探望一番,见周边未有什么异常,这才将身子一猫,向史思明军营方向奔了过去。   果然不出李光弼所料,自从上次王天龙创营事件后。史思明将以前的单岗单哨,换成了多岗多哨,而且还在军营外布置了大量流动岗哨。因此这兵营看起来固若金汤一般。   王天龙和史思义在史思明军营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回合,却也没找到合适的入口进得营去。   史思义不由心中隐隐急躁起来道:"天龙,这左右没有口子进的去,咱们来来回回已经折腾好几个回合了。再磨蹭下去天就要亮了。若是那样,咱们可真就成和尚头上的跳蚤,明眼物了。进退两难不说,还可能丢了性命。要不咱们先回城去,待找到更好的机会,咱们再出来。你看呢?"   王天龙仔细看看叛军军营,又暗自思忖片刻道:"史将军,我倒觉得咱们若是来来去去才容易暴露目标。我相信,这么大一个军营若说一点漏洞没有,自是不可能的。我想的是,咱们再等上一时半晌,若是有机会咱们就进去,若是没机会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明晚再做计较。这样便省的人多眼杂被发现了。你看如何?"   史思义想了想,王天龙说的也有道理,这贼军中,"曳落河"的人无孔不入,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进出城被这帮人撞见呢。待想罢,他点点头道:"好吧。" 第180章 朔方军的胜利   两人潜伏了半晌,却仍然不见有下手的机会。史思义不禁又开始着急起来。   “天龙,咱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吧。”   王天龙回头看了看史思义,笑了笑,“怎么会一直等下去呢,你看机会不是来了么?”   史思义顺着王天龙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大燕军营前来了一溜马车,每辆马车旁边跟着七八个军卒,原来这竟然是送军粮的车队。   “怎么会如此巧,刚好今日遇到燕军的送粮马队。”史思义看着那马队喃喃自语道。   王天龙拍了拍史思义的肩膀道:“不是巧,是我已经观察了很长时间。这燕军每隔五日便会有马队前来送军粮。史思明很是狡猾,为了不露痕迹,他每次都让军卒在深夜才将军粮送到军中,不想阴差阳错竟然给咱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史思义点了点头,他这才知道这几天王天龙每晚都跑到城头上,却是为了查看这个。他心中不由对王天龙暗生佩服之心。   有了这送粮的马队,事情变的简单了许多。王天龙和史思义很容易混入送粮队伍中,进了燕军军营。   史思义对史思明的扎营布阵,倒是不陌生。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三转两转来到一个大帐篷前。   “史将军,斗胆问一句,咱们这是要……”   史思义回过头,微微一笑,“这是神策军军营,为首校尉乃是我结拜兄弟钱思仁。想必找他,会有些收获吧。”   “哦”王天龙应了一声。随着史思义悄悄奔帐篷走了过去……   事情办的相当顺利,等二人从钱思仁的大营中出来时,他们已经知道了史思明的最新的绝密计划。   次日,李光弼召众军官议论此事。有人献计,用大口缸倒扣于地,然后附耳听之。如此便可找到敌军地道方向。然后对挖之,在快与敌军地道接通之时填充大量干柴,老油。只要通道一接通,当即点燃干柴木料,以大火浓烟熏之,敌军避免不及,必死伤惨重。   五日之后,史军三路地下通道均被唐军浓烟烈火烧的如同火炉一般,损失军卒上千人,通道系数塌陷。   此时,史思明已经围住常山月余。朔方大军在郭子仪的严厉督令下,日夜操练,提前完成了训练任务。而后又令全军速速东进。   四月十一日,唐军十万大军经过一路追击,将史思明军困于九门城附近。史思明见无退路,只得舍死一战。结果打败,除几千人马拼死厮杀,逃往博陵(今河北定州)。至此常山城一战,唐军以大胜而告终。 大转折 第181章 神秘的食客   九月,长安。   往年的这个时候,长安正是秋意正浓的时节。但公元757年的九月,长安却是呈现出一片“万物凋零”的景象。   已是中午时分,含光门街天字一号饭庄仍是门可罗雀。   “小贵,小贵,你这小兔崽子又死哪里去了?还不快给我站在门口迎着客人去,要是老子这生意黄了,你小子也着喝西北风去。”天字一号饭庄老板田大壮,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厅,不由心急如焚。一腔怒火没地方撒,只好指着趴在饭桌上发呆的李小贵胡乱骂一通。   “老板,我,我这就去——”李小贵边应着声,边紧走几步到了门外。“南来的,北往的客官,过来看,过来瞧噢。京城首屈一指的‘天字一号’饭庄,好吃,好玩的玩意儿,应有尽有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李小贵看着眼前空荡荡的   含光门街随便喊了两嗓子,应付着田大壮。“人毛都看不见一根,谁会来吃饭?”又喊了一程,李小贵心里暗暗发起了牢骚。   “小兄弟,你这‘天字一号’可真有好吃的?”李小贵正郁闷的紧,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问道。这一声来的突然,可是将李小贵也吓了一跳。他忙转过身子,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四个身着盔甲的军爷。   若放在一年前,李小贵兴许看都不会看一眼这四个人。那时候,能在这条街上溜达的人非富即贵。作为专门接待外国使团的天字一号饭庄,眼前这几位是万万不可能与李小贵搭上话的。但是时移势易,如今的长安城连皇帝老儿都跑的没了踪影,为了活命,谁还去摆什么谱子?能照顾自己生意的,那就是大爷。眼前这几位虽然看起来,与以往来天字一号的达官贵人比相去甚远。但领头的,却也是个致果校尉(武官正七品上),虽然官不大,但也不算小吧。   “好歹算是有了生意,若是能拉这几个人进饭庄吃上一顿,随便赚几个银钱,想必老板不会再给老子脸子看了吧。”李小贵想罢,脸上堆笑,“这几位客官爷,刚才可是问小的话呢?”   为首的一脸络腮胡须的致果校尉,伸手撸了撸胡须,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在此咧咧,我不给你说话还能和谁说话?”   李小贵听罢,张着笑脸,“几位爷,别的咱不敢胡说。要论这吃,咱们天字一号饭庄,那可是在这长安城属一属二的。想当年,来咱这饭庄吃饭的,那可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您几位爷想啊,咱这店若是没点实力,那门匾招牌不早让人家给砸了么?”   这几个人听完,相视一笑。致果校尉说:“今日是我兄弟生辰之日。咱兄弟走了几条街,却怎么也找不着一家开门的饭庄。若你这“天字一号”如同你说的这般,你且带我几人前去,随意吃上一顿,庆贺庆贺……”   “请,请——”李小贵连连说‘请’,将这四个人带进了天字一号饭庄内。   田大壮见李小贵,引了客人进来,开始还是满脸欢喜。但待看清楚这四个人都是身着戎装的军卒时,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他将李小贵偷偷的拉到旁边,“你,你他妈眼瞎了,这种人怎么也敢往咱家店里领?你,你他妈要坑死老子啊!”   “老板,你可看清楚,这几个人是唐军,是咱皇帝的军卒。这怕,怕什么?”   “什么他妈的唐军,燕军?老子现在看到这些人,腿肚子都转筋。前几个月,那帮贼人杀人的场面,你没看到么?那人头一颗接一颗的从老子脚边滚过,吓的老子至今晚上不敢闭眼睡觉。老子不管,你从哪里请来的这帮人,再给老子请出门去。听见没有?”   田大壮说完瞪大了眼睛,狠狠的朝着李小贵的脖子上就一巴掌。   “老板,这——”李小贵还想反驳,可是看着田大壮一双血红的眼珠子,他觉得自己再说也是无益。万一这田大壮发起狠,将自己辞了,丢了吃饭的家伙,那却是亏大了。想到这里,他只好悻悻的走到那四位军卒身边,冲领头的致果校尉行了一礼,“哎呀呀,几位军爷,事情太不凑巧。您看,小的将几位军爷引进店门来,按说小的该将几位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然后再欢欢喜喜的送出门去。只是刚才小的去了后厨看了看。后厨的师傅给小的讲,现在战乱时期,物资匮乏。储存的食材已经用的精光,哎,实在是对不住几位军爷了,还请几位爷高升一步,到别的店去吃饭吧——”   “你——”李小贵这话说罢,坐在致果校尉身边的一个彪行大汉,猛的一拍桌子,“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狠狠的瞪着李小贵。李小贵自己理亏,又见汉子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早吓的腿脚哆嗦,将头狠狠的低了下来,不敢与之对视。   致果校尉见状,笑了笑,拍了拍汉子的肩膀,“既然如此,我等几人就不来讨扰了。告辞,告辞——”说罢,又对几个汉子道:“咱们走——”   李子贵看着这四个人走出“天字一号”饭庄,这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汗水已经铺满了他的整个脸庞,“这世道他妈到底是怎么了?”李子贵看着四个军卒的背影喃喃道。   田大壮做梦也没想到,生意会突然变的如此兴旺起来。准确的说,在那四个军卒被赶出去后,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许多食客来。这些人身着华丽,满面笑容,进了天字一号,二话不说直接点菜。而且都是专挑贵菜点。   没顾客来,田大壮愁,这一下子来这许多人,田大壮却也是愁。他知道,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命都保不住,谁还有这闲心穿戴整齐来他这店里吃饭啊?但怀疑归怀疑,自己做生意,人家来吃饭,总不能把这一般子食客都往外轰吧。要是那样,他还不如早将饭店关张了事了呢。   想了半晌,田大壮觉得心头堵的慌。他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想再从这些食客身上找些端倪出来。但来回走了一趟,却只见这些食客老老少少都有,众人只是吃饭,与平常无二。田大壮这才送了一口气,正欲再走回柜台内,却看见在有一饭桌上摆满了酒菜,却无人上坐。他心里一阵嘀咕,“李小贵,李小贵——”   李小贵听见田大壮唤自己,不敢怠慢,三两步跑到田大壮跟前,“老板,老板,你找我?看,我真忙着上菜呢,您这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田大壮指着那桌无人上坐的酒席说道:“这,这里怎么没人坐,你们却也上了这么多菜啊?”   “噢,这桌菜,是邻桌的客官定下的,说是人马上就到,到时候一起结账——”   “喔——”田大壮听罢,点了点头,心又稍微放了放。但他就在他这心还未完全放安稳的时候,却看见门口出现四个眼熟的身影出来。顿时他这心思又被高高的悬了起来。 第182章 兄弟重逢   这四个人进了店门,径直的走到那桌没人坐的饭桌上坐了下来。   “哎——哎——”田大壮见状,忙唤了几声,疾步走了上去,硬着头皮道:“这几位,几位军爷,咱们这桌酒席,可是,可是留给别的客人的。您,您们几位还是高,高升一步去别的店吧——”   四个人相视一笑,为首的致果校尉冲田大壮行了一礼道:“以在下看,您就是这店的老板吧?实不相瞒,这些来你店的人都是我叫来的,这桌酒席也是我让人定下的……”   田大壮听闻此言,只觉天旋地转,两眼模糊,“怎么着,这许多人都是这些人叫来的?难不成真是夜路走多了,今日真的碰到鬼了不成?本来这生意就不好做,碰到这些“吃白食”的可不是要了老子的老命了么。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吃白食”跑了,不然的话,明日这店就得关张。‘天字一号’十来口子就得喝西北风了。”待一他这一阵胡思乱想过后,精神更是恍惚。   恰逢此时,"天字一号"门口过来一队军士,为首的军官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他身后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这队军士,田大壮却是认识,乃是卫戌军一部,是专门负责维护这一带治安事宜的军队。田大壮如见到救星一般,拔脚跑出门外,拦住为首军官的马匹倒头便拜,"军爷,军爷啊,您可要给小人做主啊。今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几个流窜的军卒,来到小人店中,白吃白喝。您要不给小人做主,咱家这十几条性命,就得去喝西北风额!"   田大壮一席话外带上身泪俱下的表情,让骑马军官先是一愣,而后瞪大圆目朝身后军卒一挥手,"弟兄们,京都刚刚光复,竟然有人胆敢视大帅军令于不顾。来啊,将店中这些白吃白喝的无耻之徒都给老子绑起来。"   军官一声令下,军卒们各手持刀枪"呼啦啦"朝着"天字一号"饭庄便奔了过去。   饭庄内,众人喝酒吃菜,聒噪的真欢。忽然而来的军卒却将众人惊的魂飞魄散。待看清来人都是唐军装扮。众人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致果校尉,缓缓起了身,走到军士面前,说道:"各位兄弟,不知来此,有何贵干啊?若是有得兴趣不如一起也来吃上几杯如何啊,哈哈!"他这笑容还未落下,便听见从军卒身后传来一阵声音"无耻之辈,天子脚下鱼肉百姓不以为耻,还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诱惑卫戌军。来人啊,将屋内之人都给我拿下!"随着这声音落罢,屋子内顿时没了声音。这些吃饭的人兀自也没想到,吃一顿饭竟然把卫戌军给招惹来了。   那致果校尉也是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冲进来的军卒们见面前之人乃是七品武官,各自也不敢贸然动手。"怎么,都愣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让老子亲自动手不成?"门外的卫戌官见手下军卒迟迟没有反应,不由也是一阵火起。吼骂着,跨步走进门来,口中咕噜道,"老子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的神圣,竟然惊的老子的人马不敢妄动?"待骂完,他的目光也刚好与这致果校尉的目光撞在一处。   田大壮见有人如此为自己撑腰,心里早乐开了花。他也跟在卫戌官身后走进门,紧走几步到了卫戌官的近前,指着面前致果校尉道:"军爷,就是他,他带人来的,快抓住他们,可别让他们跑了!"   让田大壮奇怪的是,面前的卫戌官却好似没有听到田大壮这番话一般,仍然愣愣的看着那致果校尉。那致果校尉也是直直的看着卫戌官如同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半晌后,让田大壮更看不懂的一幕发生了:卫戌官口中唤了一嗓"兄弟",而后泪流满面,又三两步走到致果校尉面前竟然与他紧紧的抱在一处。   "他妈的,这些人都是一个窝子里的耗子啊!"田大壮见两人哭的撕心裂肺一般,他心猛然如同跌入冰窖内一般,"看这两个人如此动情,看来明天早上,老子这'天字一号'就得关张大吉了"他一阵绝望,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致果校尉与卫戌官哭了一程,忙转过身子,对着身后几人喊道:"刘全,子旭,夸三,快,快过来。你们看看,谁谁来了?"   刘全,李子旭,夸三见李子庆与面前之人抱头痛哭,本也是一阵奇怪。听的李子庆唤自己,忙三两步奔到两人面前,待他们细眼看清来人,也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三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各自嚎啕大哭起来。   五个汉子如同受了莫大委屈的孩童一般,又哭了一程这才止了声音。王天龙用手分别在四人的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这才泪眼带笑道:"他妈的,你们几个龟儿子,都他妈还活着,活着哇……"   其余几人也是先抹了泪,本想笑,却不想王天龙这一句随意的宽心话,却猛然让他们想到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泪水又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王天龙到底老成一些,他见若是一个接一个的哭下去,这一天的时辰也不够,这短短一年多,命运赋予几人太多的磨难了。想到此处,王天龙转过身拉起早已经摊在一旁的田大壮说道:"老板,你再去弄上一桌酒菜,今日是我兄弟生死重逢的日子,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你可明白?"   田大壮可不是傻子,他前番虽然有些失望,但从这几人刚才那一番表情中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肯定都是过了命的兄弟。再则,他先前怀疑这四个人乃是混吃喝的兵痞子,但既然与卫戌官认识,这酒菜钱肯定是会有着落了。   田大壮想通了这些,又见卫戌官又新增了一桌酒席,自然银钱又多了不少,不由也是换了张面孔,喜笑颜开起来。 第183章 兄弟之约   待几兄弟分别坐定,王天龙又挨个仔细的将几兄弟看了个仔细。   “哈哈。刘全、子庆、子旭,夸三,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们。自去年我从洛阳逃了出来,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们了呢。”王天龙抬手举起一杯酒,“来,我们兄弟难后重逢,实属不幸之中的万幸,大家一起喝一杯——”   王天龙如此提议,众人也是一片欢喜,同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刘全在洛阳时,与王天龙走的最近,此番也是泪水流的最勤。他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哽咽道:“王三哥。也就短短数月不见,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游击将军了。让兄弟着实为哥哥高兴的紧呢。”   王天龙又举杯饮了一杯酒道:“刘全,子庆你们怎么会想到出来从军的啊?”这一句无心之语,又勾起了刘全等人的思绪。这几人不由又是一阵伤心。待王天龙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眼角不由也湿润了。洛阳失陷时,他人在朔方。故土沦落,他心里早知道会有很多人流离失所,或者死于非命。但没想到刘全也会落入如此惨境。   “子庆——”王天龙怕刘全再次伤心,忙喊李子庆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几人后来不是在潼关哥舒翰处效力么,怎么又会来到长安城来?”   李子庆拾起筷子,吃了些酒菜,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话长。本来哥舒翰元帅在潼关屯军二十万。那安禄山个矮骡子数次令崔乾祐起兵攻击潼关,但每次都是铩羽而归,一败涂地。本来我兄弟几人从军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出人头地,只是图一口饭吃而已。崔乾祐数次失败,我兄弟几人,本以为就此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岂料,六月时,太上皇帝李隆基数道令牌催促哥舒翰元帅,出军潼关收回洛阳。岂料,崔乾祐贼人甚是狡猾,设下毒计,哥舒翰将军一时不慎,二十万大军几欲全军覆没。好在我兄弟几人当时处在后军,后退之时,腿脚转的比常人欢了一些,故而这才算捡回一条命来。”   这其中的细节,王天龙是比较清楚的。自从常山之战后,史思明两次大败而归。此后月余时间,朔方军在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带领下,连取沙河、嘉山大捷。并将史思明军围困在博陵一带。至此河北全境几乎全落在唐军之手。却在这一片形势大好的关头。杨国忠却又动了歪心思,他怕哥舒翰战后会找自己算背后暗箭之帐,数次怂恿唐皇催促哥舒翰出潼关与安禄山军决战。郭子仪得到消息后,大惊,数次谏言,潼关军仍坚守,只要朔方军攻下博陵,夺取河北全境。安禄山军与范阳的联系将被完全切断。到那时,叛军前不能进,后不得退。无粮草无援军,不战自乱。但老迈昏庸的李隆基却置如此忠义之言而不顾。一意孤行,令哥舒翰大军出了潼关。哥舒翰年纪老迈,再加上病魔缠身,守潼关兵将虽然多但是训练严重不足,据关守城是绰绰有余,但是要与手握精兵的安禄山决战,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果然,哥舒翰率军出潼关,遭遇崔乾祐埋伏,大军在数日之内损失殆尽。潼关,长安相继陷落。一时间,又是千万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长安失守,唐皇李隆基出宫北逃,在马嵬驿。先是愤怒的军卒与将官杀死杨国忠,而后又逼迫李隆基赐死杨玉环。七月,李亨在灵武(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即位,是为唐肃宗。同时,由于长安失陷,朔方后方被贼军威胁。郭子仪和李光弼不得不从河北主动撤退,回到朔方主动防御。九月,唐肃宗以近乎苛刻的条件向回纥借兵15万,在郭子仪率领下,经过数次血战,这才光复了长安城。   李子庆饮过一杯酒,又缓缓说道:“我兄弟几人讨得一条烂命,日夜兼程逃回长安城,岂料贼军更是疾速。未等我兄弟几人到长安城,长安城已经落入贼军之手。无奈之下,我只得率兄弟残兵百十人,在长安附近的山林之中,与贼军兜起了圈子。这才二、三个月不到,原来逃出来的五百多兄弟,已经只剩下几十人。近闻,唐军已经光复京都,这才想领着活着的兄弟和他们的家眷好好吃一顿,然后再各自散伙。不想阴差阳错竟然在此地遇到了兄弟……”   李子庆说罢,几人不约而同一阵哄笑。待笑罢,王天龙道:"几位兄弟以后可有何打算?"   李子旭嘴里咬着一根鸡腿,含糊道:"王三哥,咱们还能干些撒?如今这长安也光复了,但贼军却还在咱洛阳横行霸道。我哥可说了,等散了伙,先替刘全兄弟寻着他老娘。然后等官军光复了洛阳,咱们再回去过往日舒适的日子呗。"   李子庆狠狠瞪了一眼李子旭,骂道:"好好吃你的鸡腿,尽胡说八道,你以为回洛阳能有这么容易?洛阳现在成了叛军的贼窟窿,咱们唐军要夺洛阳谈何容易?"   王天龙长叹一口气,猛的将杯中酒喝干,愤愤的道:"子庆,刘全,子旭,夸三。无论容易不容易,这洛阳咱们是一定要回去的。因为咱们是喝洛阳的水,吃洛阳的饭长大的。咱们若是在外逍遥,那些还在叛军魔爪下苦苦挣扎的人,又要靠谁去拯救?   "对,王三兄弟说的对!"夸三在旁边听了半晌的话儿,此时也像突然醒悟一般,自斟一杯酒,起身来到王天龙身边道:"三哥说的对,这些日子,咱们在外漂泊,虽然时间也才几个月,但在我看来却是度日如年。我算想明白了,只要一天不把叛军给灭了咱们就一天没好日子过。我提议咱们不到处晃荡了,就跟着王三兄弟混了。以前,咱们哥几个都是在棍棒下讨生活的,现在就算再多几分凶险也没撒了不起的。各位兄弟,你们说呢?"   刘全,李子旭,李子庆听了夸三的话,细细思量一番微微的点了点头。 第184章 军事会议   王天龙将李子庆四兄弟安排妥当。正欲进入大帅府,欲将此喜事告诉小翠知晓。他人刚走到大门处,却是有仆人告诉王天龙,“郭子仪与广平王李豫正在书房等他,有要事相商。”王天龙听闻此言,不敢怠慢,忙疾步直奔书房而去。   待王天龙进入书房,只见广平王李豫正坐在上首,郭子仪及众将官,分坐下首。   “末将王天龙参见,兵马大元帅,郭元帅——”王天龙不敢怠慢,进了门,分别朝李豫和郭子仪各行了一礼。   李豫朝王天龙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郭子仪用手一摆,示意王天龙坐下,然后缓缓说道:“各位将官,今日天下兵马大元帅,广平王李豫殿下将大家召集至此,却是又要事与大家商议。老夫希望各位能积极献计献策,为光复大唐尽自己一份力。”   唐肃宗即位,在坐的校官都明白,眼前这位所谓得广平王便是将来的太子,更是以后得皇帝之身。因此,无人敢怠慢,都将耳朵支起,听着李豫得训示。   “各位,承蒙皇上圣明,此次调动蕃汉联军十五万大军经过全军将士血战,将落入贼军之手月余的京都,又重新夺了回来,此乃我大唐当今第一盛事。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各位必须清醒的要认识到,贼军当前仍然势大。大唐帝国仍有半数疆土依然处于贼军铁蹄之下。所以,我等必须再接再厉,不能懈怠,直到将这些贼军全部消灭殆尽方能罢休。”李豫说到此处,将手臂狠狠得朝空中一摆,“为了不辱皇上使命,本王,噢不,本元帅与郭元帅,决定再接再励,挥军洛阳,争取用月余得时间,拿下洛阳城,而后将所有贼军赶过黄河去。大家有没有信心——”   李豫言罢,本期望在坐得将领都会也与他一样振臂高呼“有信心!有信心!”但是事与愿违,他这话音落罢,屋内却是鸦雀无声,一片沉静。李豫见无人捧场,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悻悻的轻哼了两声,瞅了瞅郭子仪,示意他快出来说几句话来与自己解除尴尬。   郭子仪会意,撸了撸胡须,缓缓的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道:“各位,刚才广平王殿下已经与大家讲的很清楚了。陪都洛阳仍然在贼军的魔掌之中,一日不夺取陪都,圣上一日便不得心安。在坐的将士都是大唐的股肱之臣,夺取陪都的重任自然落在各位的肩膀上。大家有什么好的谏言,现在都可以大胆的讲出来。”   见德高望重的老元帅开了金口,在坐的将士也不好意思再缄默了。大家心中都万般清楚,当前唐肃宗为了夺取长安,以屈辱条约从回纥借兵。这些回纥人虽然是帮唐军夺回了长安,但是这帮人却与贼军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烧杀抢虐之事,也没少干。他们犯下的罪恶,让老百姓和唐军军卒早已生出许多不满出来。现在这些军士又要与这些回纥人,去夺取洛阳,他们怕洛阳的老百姓落入与长安一样的下场。让唐军将士帮助外族兵士抢夺虐杀自己的同胞,这种心思,是他们万万不愿接受的。   “大元帅,我军刚攻下长安,百废待兴。再则军卒一路连连征战,已经万般疲惫,卑职斗胆谏言,可否令士卒们能不能在长安,潼关一线稍事休整。待过上一段时日,再整军再战,一举拿下洛阳……”郭子仪听出这话中含的无限的无奈,他心中何尝对肃宗的做法不是万般反感。但是他作为一忠臣,却是明知皇上的做法,有悖伦理,却仍然不得不为之。他心中的苦痛不比这些校官少一分半分。他刚想说话,却听的“啪”的一声响,李豫将手中的折扇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两眼瞪着说话的那位校官,道:“哼,你倒说的轻巧,你可知,你们休整一天,我大唐要向回纥送多少银钱么?本王知道,在座的各位对圣上与回纥签订的条约有意见,但是大唐此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不若此,我大唐帝国便有可能步入覆灭的境地。到了那一步,国之不存,这些回纥人仍然可以大摇大摆的挥戈南下,残杀我大唐军民,夺取我大唐财产,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如今,我朝虽然羸弱,倍受内外番族的欺辱。这就更需要在坐的各位,同心同德,忍受这胯下之辱,卧薪尝胆,待我大唐恢复元气之时,便是连本带利问这帮番人讨账之时。”   李豫这一番话,说的在场将领面红耳赤,不由都低下了脑袋。再也没有人敢提及休整之事。   洛阳是王天龙的故乡,得知下一步唐军准备收复洛阳,王天龙心中自然万般欢喜。虽然在坐的将领,大多职位都比他的军衔高出一大截来,但这事与他的家乡有关,因此,他还是抖了抖嗓门,道:“大元帅,郭元帅,若要收复洛阳,卑职却是有事要谏言。”   李豫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王天龙,心中不由也是一阵高兴。数月前,王天龙在他眼中却还是一个江湖小混混,小瘪三。那时,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对王天龙进行了一番训练。却不想,这王天龙到了郭子仪的军中,虽然没有探得多少郭子仪的消息,但是却为大唐的征战立下了不少功劳。短短数月已经荣升到游击将军之职。这其中虽然说大部分都是王天龙自己努力的结果,但自然也少不了李豫这伯乐之眼的功劳,因此,李豫无论什么时候看王天龙都是觉得那么的顺气,舒服。   “天龙啊,本王知道洛阳是你的故乡,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讲来。今天这个会议本来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嘛,你就不必拘泥,直接说罢。”   王天龙抬手朝大伙行了一礼,说道:“此番我军围攻长安,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我军自身伤亡也不小。而且洛阳乃是大燕贼军的首府,据卑职所知,部署在洛阳周围的叛军就有近二十万余。我军虽然士气真胜,但是万一一招不慎,就怕落入哥舒翰的后尘啊。所以卑职斗胆请求大元帅,一面在长安一带休整,一面派出内线,安插进洛阳城。待到时机成熟,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洛阳城,成就一番大事,指日可待。”   李豫静静的听完王天龙的话语,砸吧砸吧嘴巴,没有言语,只是抬头看了看郭子仪陷入了深思之中。 第185章 智进洛阳【1】   一轮明月如同玉盘挂于天际。 大帅府邸花园内,早有人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数人正围着酒桌而坐。 郭子仪端起酒杯说道:"诸位,今日又要送天龙远征了。上次常山,今日洛阳。都是九死一生的活计,来来来,让我们都举杯为天龙饯行。" 王天龙也端起酒杯,却还没待他说话,便听见小翠和李婉儿一起掩面而泣。   "哎呀呀,你们,你们这又是干什么?我现在是大唐校官,去干些为国为民的事,是职责所在。再则说我王天龙福大命大,哪里这么容易就丢了性命?”王天龙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般,自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小翠明白王天龙的心思,只是用手轻轻抹着眼泪,却没说什么。但李婉儿不是洛阳人,洛阳陷落与光复与她来说,关系并不大。故而她哭了一程,埋怨道:“姨丈,你也却是恁狠心,上次在常山,天龙已经尽了全力。此次怎得又派他前去洛阳,难道这数十万大军中,除了天龙便是没有人才了不成?若天龙此番出了什么意外,却让,让我怎么活……”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哭笑不得,王天龙听来脸上也是羞的通红。郭子仪哈哈笑过一程,道:“婉儿,你的心思姨丈如何不明白,既然今日咱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姨丈就答应你,若是天龙完成了这次任务回来。姨丈做主将你们的婚事给办了,却是如何啊?哈哈……”   这一下轮到李婉儿不好意思了,她将头埋在胸口,含笑狠狠的点了点头。   王天龙也陪笑了一阵,却又意识到什么。忙转过头朝小翠的位置看了过去。只见小翠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没了人影。   次日,王天龙和李子庆等人很早就出了城,往洛阳方向而去。出潼关,经陕郡,这几日来到洛阳城下。事实上,在洛阳陷落的这段时期内。洛阳城里,一直都有朝廷的人在暗自活动,只不过他们的目的是收取各方面的情报而已。此次王天龙来洛阳,除了要将留在洛阳的人马调动起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最好能在洛阳城里拉起一支秘密的队伍。只有这样,在郭子仪大军攻洛阳之时,才能派的上用场。   几人远远看去,洛阳城门口戒备森严。王天龙一挥手,几人不约而同下了马。   “三哥,眼见就到洛阳城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李子庆有些迷惑的问道。   王天龙指着城门道:“朝廷大军威逼洛阳,洛阳城里的贼军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已经早做了防范。你们看城门旁边那些站笼……”几人应声仔细看了过去,这才看清,城墙根下排开一溜站笼,早已经塞的满满的了。在站笼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众人看罢不由一阵心冷,倒吸一口凉气。   “三……三哥这倒是如何是好?”夸三有些胆颤,结结巴巴的说道。   王天龙思忖片刻,道:“贼军加强戒备,我等自然不能和这些人来硬的。若是一着不慎,咱们兄弟几人便可能折进去。可惜这帮贼军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咱们都是洛阳子弟。这等雕虫小技,怎么能难的到咱们。”   李子庆等人看着王天龙胸有成竹,将信将疑的问道:“三哥,此处可是万般凶险的关口,咱且不能随口逗乐子噢。”   王天龙撸了撸下巴,笑道:“子庆,往日兄弟我倒是逗你不少,今日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兄弟我怎么会说出没有把握的话出来糊弄大伙呢。眼看咱们这也行了一路了,不如先找个饭庄好好的吃上一顿。只有力气足了,才能干活嘛啊,哈哈——”   李子旭一听到吃,却是来了精神,大嘴巴咧开,“还是三哥体恤兄弟啊。我这肚皮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胸了。吃,好好的吃他娘的一顿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也不看看眼前是什么时候了。小心你这吃饭的家伙儿丢了。”李子庆倒是比李子旭明白了一些,狠狠的瞪了李子旭一眼骂道。   王天龙瘪了瘪嘴巴,走到李子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庆兄弟,别急躁,相信兄弟肯定会有办法安全进到城内去的。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再灰溜溜的回去吧。”   一句话说的李子庆面红耳赤。他一抹嘴巴,“谁,谁说回去了。我只是看着子旭老喊吃喊喝的心里发毛的慌……”   王天龙见李子庆如此说,便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他想的是兄弟几人既然一起出来扛此大事,便不能斤斤计较,若是弄的几兄弟心里生了间隙,便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几人牵着马,朝前行了一程,路边还真有一个简易的饭庄。所谓饭庄也就是一个破旧的草棚子,前面挂着一条幌子而已。饭庄的主人乃是一个老汉和一个青年。看上去是父子二人。由于此饭庄靠近洛阳城不过一二里的距离。所以生意并不是太好。   王天龙几人到店时,店里只有两位着燕军军服的校官模样的人在里面边吃着东西,边聊着什么。   老头见来了客人,忙迎了上来,“几位爷,吃饭啊,里面请,里面请。”王天龙将手中的马拴在旁边的拴马桩上,径直往里面走了进去。他早就看见这两位燕军的校官了。王天龙不怕,但李子庆几个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刘全。他胆子小,从来打仗也只是往人后躲。刚才看到一溜的黑乎乎的站笼早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两位军爷更是如同木雕一般定在那里动也动不了了。   这两位燕军校官,恰好正是洛阳城门执勤官。本来俩人并未注意到王天龙几人。但刘全的突然胆怯,让这俩人不得不将目光汇聚在刘全身上了。 第186章 智进洛阳【2】   两名燕军校官慢慢起了身,冲刘全喊道,"嗨,那个门口的小子,你过来……" 这一言语,却是将王天龙和李子庆等人都惊住了。他们不约而同转过身,只见刘全额头上的汗珠如同喷泉一般汩汩的往外冒着,脸色煞白。王天龙情知事情有些不妙,他更是知道若是刘全的真实身份被识破的后果。王天龙眼珠子一转,忙紧走几步到了刘全身后,猛起一脚照着刘全的屁股蛋子就是狠狠一脚,"他妈的,你这个傻二,没听见燕军大爷叫么,还不快去给军爷们请个好去!" 这一脚,王天龙自有分寸。待落下,将刘全踢的一个趔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王天龙又故意弯身去拉。趁这功夫,他附身到刘全耳边,"刘全,别怕,哥几个家伙都在腰里窝着呢。万一出了意外,咱们会和这几个贼军拼了的。你好好站起身,与他们随意敷衍几句话便了。" 有了王三这番话,刘全这才感觉腿上稍微攒了些力气,站起身来。王天龙拉着刘全,陪着笑脸,到了两位校官面前,"两位军爷,咱们几个人乃是走南闯北做些小买卖的商人。这位名唤:刘小二的乃是我内家的一个侄儿。他幼小时,患了一场大病,故而生性胆小,刚才见了两位军爷如此威武的模样,这才吓的浑身哆嗦,不能答军爷们的话。若有不周之处,在下代我这侄儿给两位军爷赔礼了!" 王天龙说罢,朝着两位燕军校官深深一礼。这两人看王天龙说的如此客气,相互一视,而后缓缓坐下来,"噢,你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啊?最近乱党贼子猖獗,你说你们是商人,光上下嘴唇这么一说,就能让咱爷们相信么?实话告诉你,以老子看你们就是有些像唐军的探子。哼,老子当了这么些年的兵,还能没有这点眼力架儿?你说,是爷们儿将你们锁回去慢慢问,还是怎么着啊?" 这一句话,惊的刘全差点没趴下。好在,王天龙紧紧的拉着刘全的手臂,他这才能站的安稳。王天龙看着这两位燕军校官的脸色并无异样,再听这话语也并无太过于生硬。他已经料到这校官说话的本意了。他又弯腰给两位校官行了礼,口中说道,"两位军爷办事铁面无私,这可让我等草民佩服的紧。两位大人且坐一会儿,待在下拿些见证给两位官爷证明在下良民的身份。"这两位校官看王天龙恭恭敬敬,而且话里有话,心中甚是欢喜。果然,王天龙将刘全扶到李子庆一桌坐下,又从随身行李中掏出银钱出来,而后转过身,紧走几步到了两位燕军军官面前,"两位官爷辛苦,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小本生意还需要官爷们多多照顾,这才能讨的一碗饭吃。这些小钱,给官爷们买些酒水解解乏,还望官爷笑纳。" 这两位校官看见王天龙手里的银钱,早乐的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呀呀,这位兄弟客气客气了哈哈。果然是走南闯北的商家,就是有眼光啊。如此有眼光的商家又怎么会是唐军的探子呢?哈哈……"说罢,二人又相视一阵讪笑,将王天龙送的银钱各自揣回袋囊之内。 王天龙又与两位校官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回到自己的饭桌坐定。几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才将悬了半晌的心,放了下来。 店老板见没了事情,这才忙又跑了过来,唱道,"几位爷,来吃些什么?"说罢,老头又压低声音,"几位爷,这两人平日没什么鸟事,只是来我这小店干些讹诈钱的营生。几位爷既然已经交了钱,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想必他们是不会再来寻麻烦了。"老板说罢,几人自是又长舒一口气。 这一程惊吓,闹的刚才并不饿的几人,也感觉饥肠辘辘起来。王天龙为了更像商人自是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乐的店老板,跑前跑后合不拢嘴。 一柱香的光景,所有菜全部上齐。王天龙使出眼色,几位便是大块朵颐起来。众人挑了些闲话,互相聒噪着。待吃了一程,却听见饭庄外几声马嘶鸣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匹黄彪马停在饭庄门口,一个身着白袍,头戴斗笠的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待将马匹安置妥当,此人也迈步走进店来。   “老板,来一碗面。”此人进门找了一个空置的饭桌坐了下来。   未待店老板应答。俩个燕军校官,又互相对视一笑,起了身,冲来人道:“嗨,那,那个小子,没看见这里坐着两位军爷么?你,你过来,让爷们儿看看你是不是大唐的探子。”   来人被斗笠遮住了半边脸,听到这两位校官的故意刁难,只是将头稍微动了动,却依然坐在饭桌前,未动。   “哟呵——”一个燕军校官看着来人这副模样,不由一阵火起,将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猛然起身,道:“他妈的,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来个胆肥的,敢和爷们儿们叫板的,老子倒要看看,你长的如何三头六臂?”   话音落罢,他紧走几步,朝来人走了过来。王天龙只达来人一下马,眼睛也就没闲着。虽然来人戴着斗笠,但是王天龙凭感觉,来人绝非一个男子。因为男人走路力大沉稳,但来人轻飘飘的宛如踩在棉花上一般。再有,经过刚才与俩个燕军校官的交锋。王天龙知道,这俩人都不是善茬。肯定会为难这个头戴斗笠之人的。果不其然,几句话下来,俩个燕军军官口中已经杀气浓浓,王天龙不禁为来人捏了一把冷汗。   王天龙想着心思的当口儿,那个燕军军官,走到来人跟前,“他妈的,叫你没听见不成?”边说边伸出手一把,将来人的斗笠扯了下来。顿时,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张白净的脸庞呈现在众人的面前。王天龙瞪大了眼睛,来人竟然是小翠。 第187章 智进洛阳【3】   "小翠,真的是小翠",王天龙惊的差些没有叫出声来。原来,王天龙那日说要来洛阳,小翠就已经动了跟他一起来洛阳的心思。但是她知道自己若与王天龙提及此事,他肯定是一万个不同意。于是,她又使出了上次那一招暗渡陈仓的招数,偷偷的跟在王天龙身后,来到洛阳。她早已经看见王天龙几人进了饭庄,本打算走进来给王天龙几人一个惊喜的,但万万没想到,一走进来,便看见两个"瘟神"。她再想回避,已是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佯装镇定要了一碗面。但她更没想到,这两个"瘟神"会主动来找自己的麻烦。一时间,小翠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的愣在那里,直到那贼军校尉将小翠的斗笠扯掉,露出本像来。   "哟,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大妹子哟。"贼军校尉眼愣愣的看着小翠,边露一脸贼笑,边伸出手朝小翠的下巴抚了过去。另一贼军校尉,也是一脸笑,“兄弟,我说这小妞细皮嫩肉的,依小弟的想法,会不会是那唐军派来的探子,不如咱们将她带回营去,好好的讯问一番如何啊?”   “那敢情好啊,现在情势危急,咱们可还真得瞪大了眼睛啊!”贼军校尉一边应着声,一边仍然继续着他的“罪恶”举动。但就在他这手快要碰到小翠的下巴的当口,却听见“啪啪”两声脆响。小翠竟然不知道,关键时刻哪里来的力气,冲着贼军校尉就是两个响亮的耳瓜子。直打的那贼军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妈的,看你这婆娘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对老子动手……”他狠狠的瞪着小翠,嘴里狠狠的咒骂着。一双手已经朝着他腰中的短刀摸了过去。   小翠的这个举动,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料到,因此这几个耳刮子扇过之后。她整个也是愣在原处,脸色涨的通红,全身一阵颤抖,看的出,她也是害怕的紧。“当啷”一声脆响,贼军校尉趁机已经抽出腰刀出来,他本意只是想逼小翠就范,却也不是真要了小翠的性命,因此这刀虽然抽了出来,只是来回在小翠眼前晃悠,并说一些恐吓的话语出来。却在此时,这贼军校尉的脸上还是挂着一脸得意的淫笑之时,冷不防只感觉腰眼子处一凉,而后胸口猛然一热,“扑”的一声,一大口浓血从胸腔直冲喉管,最后从口中喷涌而出。贼军校尉,还没来的及看清来人是谁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气绝身亡了。   另一贼军先也是笑着,但听一声响动,再看同伴这死的惨状,哪里还顾着笑,“啊”的一声尖叫,猛然站起身来,直奔侧门而去。他欲拔步而逃。那至死贼军校官的一刀,却是王天龙几人所为。他早已经看出小翠生处危险之中,便已顾不得许多,冲李子庆使了个眼色,李子庆与王天龙便一左一右悄悄的朝那贼军官围了过来。就在贼军刚欲靠近小翠的紧急关头,李子庆出手了。他手握一把尖刀狠狠的朝着贼军的腰眼捅了上去。另一贼军,刚逃到门口,王天龙业已赶到他的身后。他猛的伸出手,一把捂住贼军校官的嘴巴,另一手也连着两下朝着那校官的背部狠捅过去,只片刻的工夫,那贼军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一动不动了。   饭庄里的店老头和小伙计见了这许多些血将地上染的通红,早吓的如同两个筛子般只是站在原地不停的抖动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天龙将尖刀朝着贼军校官的衣衫上来回荡了荡,擦干了血迹,然后走到店老头面前道,"老爹爹,却是抱歉了,这竟然弄脏了您的宝地,这个地方你二人暂时是呆不得了。在下这里有些银钱,你们拿了到别处先暂避一时,等到洛阳城光复之时再回来吧。"说完,王天龙拿出一些银钱放到老汉手中。   老汉看着手中的银钱,又看看王天龙,哆嗦着嘴角,"你们,你们是朝廷的人马?"   王天龙笑着点了点头。老头眼角顿时湿润起来,喃喃道,"朝廷,却是没有忘记咱们,咱们,咱们可是有救了。"说罢,老头转身拉着小伙计,从侧门缓步走了出去,一会儿的工夫便消失在王天龙的视线之中了。   "三哥,事情都处理完了!"   王天龙转过身,看着店内,血迹被扫的干干净净,如同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这才将手一挥,"走",边说着,边伸出手拉起早已经吓的直愣眼神的小翠,一起走出饭庄,骑上马,绝尘而去。   王天龙一行几人对洛阳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并未费太多工夫,几人便骑马来到一处僻静之所。这是一处山坳,待甩蹬下马,除了王天龙和李子庆,其余几人均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半晌都是说不出话来。   "三哥,咱杀了贼军校官,下一步,却是怎么办?"隔了一会儿,李子庆拍了拍王天龙的肩膀问道。   王天龙并未搭话,却是长叹一口气,冲着小翠道:"谁让你来的?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么?万一刚才这贼军不是两个人,而是十个八个人的话,你这却不是想害死我们么?"他说这话口气生硬,小翠本身就是害怕被王天龙再一嗓子吼叫,惊的浑身猛一颤抖,两行热泪夺目而出。   刘全见王天龙发了怒火,忙附身过来,"三哥,这事儿都过去了,好赖不也没出什么祸端么。依兄弟之见,就,就别计较了?"他本是一番好意,带着笑脸来劝王天龙,没料到他话音刚落。却见王天龙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刘全,"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刚才若不是老子多个心眼,你现在还能张嘴说话?刘全啊刘全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你这孙子还是这么一副熊样。"王天龙气的脸色涨红,滔滔不绝说了半晌,越发来劲起来,"你们几个都仔细听着,咱爷们儿这次不是过家家,却是干的掉脑袋的营生,谁孬,谁就和小翠一起回长安去,别跟着老子一起碍手碍脚!" 第188章 智进洛阳【4】   王天龙一阵话落罢,在场除了小翠哽咽的声音外,众人都住了嘴。刘全更是脸色羞的通红,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小翠哽咽了一阵,抹着眼泪道:“王三,别以为你改个名字就能来欺负姑奶奶……我不回去,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回去……呜……呜……”   刘全听小翠如此说话,也将头抬起道:“三哥,小翠姐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都不回去,咱哥们儿更不能说回去之类的话了。要不兄弟这辈子怎么抬头见人呢?”   王天龙看着几个人,长长的叹一口气道:“哥几个都听明白了,咱这次出来,可都是干的掉脑袋的活计。兄弟一场,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去送死。若是哪位兄弟,心存胆怯,现在便可以退出,我绝不阻拦……”   几人互相望了一眼,李子庆道:“兄弟,你这说的是撒话,我等既然出来便已经知道这活计的危险性。咱们干这种事从大了说,是为了大唐,从小了说却是为了咱们自己。这帮贼军祸害我洛阳百姓,让咱兄弟有家不能回。咱们这段时间在外面漂泊这么久,这其中的苦楚,大家都心知肚明。三哥,不用多说了,咱兄弟都一条心跟着你干,就是死都他妈值了。”   “对,三哥,咱们都跟着你干,一切都听你的,谁他妈再孬种,该杀该刮只要你三哥一句话。”李子旭和夸三也异口同声的说道。   刘全看几位兄弟都表了态,咬了咬牙齿道:“三哥,兄弟这么多年,你知道的。虽然我刘全平日胆子是小,但是我娘是因为这帮贼军,现在生死不明,此仇不报,兄弟有何等颜面苟活于世。三哥,你看我以后的表现。若是再怯战,你就用你那腰刀给兄弟来一个痛快,在场兄弟做个见证,我刘全绝对不怪你。”   刘全这番话,全是由心而发,因此说将出来,眼眶湿润。王天龙听来也不觉心头一酸,差些落出泪来。但他知道,现在这几个兄弟中,他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更不能随意让他们泄气。王天龙想到此处,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他起了身,对着各位兄弟深深的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各位兄弟既然如此说来,那么现在大家便是将命都锁在一起了,谁生谁死自有天定……万一谁不幸丢了姓名,活着的兄弟一定要年年拜祭……”   “好!”   “好!”   ……   几个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一股暖流在几个人的体内来回流动着。   “哼!你们都说的如此痛快,那,那我怎么办啊!”小翠看着几个男人在一旁万般激昂,却不搭理自己,焦急的跺着脚喊道。   李子庆等人相互一笑,都知趣的退了出去,他们都知道,小翠这头,只能王天龙自己摆平了。他们谁都说不上话的。   “王天龙你个死小王八羔子,快,快过来给我说清楚些!”这里不是郭子仪元帅府,而是洛阳城下,小翠好似得了底气一般,“怎么,他们都可以为家乡出力,就我不能么,你倒是说说清楚。”   王天龙楞了,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和小翠较真,愣了半晌,这才说道:"你是个女儿家家,这事危险极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出来,让我怎么对的起桂花姨啊。"他不提李桂花倒还好,这一嗓提到李桂花,小翠的泪水"唰"一下如同喷泉一般,潺潺而出,"行,你还记得我娘,那就成。那我更要进洛阳城,为俺娘报仇了。"   王天龙知道小翠脾气,更清楚自己也拗不过这妮子。自己万一不答应,她自己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想到这里,王天龙瞪大了眼睛,郑重其事的道:"既然如此,你这一路都要听从我的指挥,你能保证么?"   小翠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王天龙转身唤过李子庆等人到身边,"既然咱们都自己拿了主意,咱们就在此稍稍歇息片刻,待到天黑时分进城。"   夸三摆了摆手,"三哥,这话让兄弟有些听不明了了。先不说这贼军会在天黑关了城门。便是刚才咱们杀了这两个贼军校官,他们便会加紧巡查。万一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岂不是大麻烦。"   "夸三,你这狗日的,刚才还在兄弟们面前立了重誓,转过身你他妈的就后悔了?"李子庆指着夸三的鼻子骂道,"要是你胆怯,就独自回去得了。"   "我,我不是胆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不是这意思是撒意思……"李子庆有些不依不饶。   王天龙见两人抬起杠子,不由想起那日怂恿李子庆打夸三的情景来。他"呵呵"一笑,分别拍了拍两人肩膀道:"两位兄弟,都多虑了。夸三兄弟不是怕死,他这话倒算是有几分在理。但是夸三,咱们这次也并不从城门进城。"   "不从城门进城?"几个人都瞪着眼睛看着王天龙,"三哥,你这可别和咱兄弟们开玩笑,难道你指望兄弟们背上长着翅膀飞进城去不成?"   王天龙神秘兮兮一笑,而后对着李子庆和夸三道:"子庆,夸三,你们还记得去年咱们为了争夺三街口那几个店铺的混架不?"   李子庆和夸三面面相觑半晌,而后一同羞笑:"三哥,那都是老皇历了,还提那个做甚。咱们现在可是要商讨进城的事宜啊。"   小翠听王天龙说到他过去的恶行,不由来了兴致,"恩,这事虽然过去了,但现在咱们不也闲着么?你就说说让咱们解解闷也好啊。"   "对呀,三哥,听我哥说当时斗的还蛮凶的类。有几百号人吧。"李子旭也来了精神。   王天龙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当时子庆和夸三联手与我干仗,我手下人少将寡,结果没有斗赢。我其中一个兄弟受了重伤,最后我只好带着他就躲在今天这个地方……"   李子庆见王天龙不避讳,顿时也来了精神,"三哥,你还别说,提到此事兄弟还真是有些纳闷。自那次打架之后,我与夸三几个城门都派人日夜看守,最后你们是怎么进城的?"   王天龙神秘一笑:"待天黑,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第189章 智进洛阳【5】   众人见王天龙说的神神秘秘,心中也只是半信半疑。一路行来,又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几人也是疲惫万分。待分了些干粮吃罢,竟然各自找了一块地方呼呼睡了起来。 待到几人再次被王天龙叫醒时,睁开眼睛一看,空中已经是繁星点点了。 “三哥,这黑灯瞎火的,咱们是不是要弄几个火把照着路,以防磕碰着。”李子庆抬头看看四周,小心的问着王天龙。 王天龙说:“当然不能点火把,万一把那些贼军引过来,得不偿失。好在,这条路,我前后走了至少几十趟,还算熟悉。待会儿大家只需一个接着一个跟在我后面便可以了。还有就是,咱们的马不能骑了,都将马鞍卸掉藏了起来,然后将马的缰绳扯掉,把它们放了生。然后将那些银钱,随身带好便可。” 待王天龙说罢,众人各自又是一阵忙乎,半晌,这才把事情准备妥当。然后王天龙在前,小翠在其后,最后李子庆收尾。几个人摆成一字人形,跟着王天龙慢慢向前摸索着往前行进着。虽然不是满月,但是借着星光,这一路还算顺利。一炷香的工夫,几人来到一个弯弯曲曲的水沟旁边。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护城河。“你们都先蹲下来,让我去探探当年留下的大石头还在不在?”王天龙将手一挥,然后弯下身子,顺着护城河边慢慢摸了出去。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王天龙兴奋的道:“摸到了,摸到了,都慢慢的到这边来吧。” 待人都汇聚到王天龙的周围。他说道:“这城墙下面有一个排水孔。这个秘密还是有一次,我去偷别人的鸡,然后被主人家发现了。那家人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跑的时候,眼神一恍惚,掉到一个深沟之中,然后被水冲了一程,这才发现这个秘密的。排水孔在水下,所以待会儿要闭起鼻息,从水层下方穿过那个排水孔,这才能进的城门内。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明白了" 李大庆几人异口同声答道。对于这帮汉子来说,这点事儿就如小儿科一般,毫无难度。"好,既然兄弟们都明白了,那咱就下水了。"王天龙说罢抬脚就欲第一个下水。却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手却被一只手猛的拽住,"天龙,我,我不会,不会水……"这声音虽然微细,但李子庆等几人立刻哄笑起来。他们这笑都是幸灾乐祸的笑,王天龙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小翠这个娇嫩的妹子却是不会游水的。王天龙头"嗡"的一下,大了起来,眼前这护城河虽然不是很深,但算起来也起码有两人多深,让一个不会水的妹子,要玩这种把戏,这难度就不是一般二般的高了。他正为难,李子庆几人一起上前道,"三哥,时候不早了,咱哥几个先走一步。剩下的小翠妹子就交给你照顾了啊,哈哈……咱们在当年那丘家废弃的庭院里等你。"几人说罢,头也不回,一个猛子朝水下扎了下去,再听水面上只剩下涟漪之声,倾刻间,几人便身影全无。 "你们这帮无情无义的孙子,老子,老子……"王天龙想骂出几句脏话,但李子庆几人已是人影不见,此时再骂,便有与小翠怄气之嫌。他不得不收了声,狠狠的跺脚,长叹一声。"天龙,这到底怎么办啊?"小翠那娇滴滴的声音又传入王天龙的耳际。王天龙想来想去,半晌也未想出一个妥当的法子出来,因为小翠不会水性,王天龙便是再厉害,拖着这么一个大姑娘在水下潜行十来米,也无疑于天方夜谭。 末了,王天龙实在没有良方,脑子一热说道,"小翠,不如,你暂且在此停留一晚呆明日天色亮起时,你从城门处进城好了。我与李子庆几人在城内等你。" 这话音落罢,小翠"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你个死没良心的王天龙,这种馊主意你也想的出来。这荒山野岭的,你让我一个女儿家家呆在这里,也不怕我被野狼叼了去么?哼,我知道了,你就是希望我被野狼给叼了去,这样你才能和你的婉儿妹妹双宿双飞是吧。我早就知道你嫌弃我碍事,欲除之后快了。王天龙啊王天龙,你这心肠可真黑啊。呜……呜" 这一嗓子来的突然,把王天龙吓的不轻。此时正是寂静之时,小翠这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在这夜晚也传出老远来。他们现在就在护城河边万一让守城的军兵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姑奶奶,小姑奶奶,你别哭了,别等会儿真把狼给招惹来了。谁说我喜欢婉儿,我喜欢的是小姑奶奶你呀。" 王天龙这本是情急之下的安慰之语,但在小翠此时听来,却是万般舒服。她也相信王天龙这句话是真的。不然不会千番千里迢迢只身追自己,不然也不会危机时刻置于生命不顾而杀了贼军校官。她感觉脸上顿现一片燥热,又细细的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了。"王天龙见小翠住了声音,心中窃喜万分,又随口答道。 小翠不说话了,现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又过片刻,王天龙看着星光已经开始暗淡了起来,不由心中一急道"小翠,现在该怎么办,我听你的。万一不行的话,我陪你到天亮,咱们再从城门口想法混进城得了。" "不,那样太危险了,万一咱们再被军丁认了出来,咱们都有危险,咱们就从这里进去。" "从这里?可是你不会水,我拖着你,万一不慎,却也是危险。水下可不比陆地,喝几口泥水倒是小事,万一喂了水龙王,却是大事啊。"   “你只管下水好了,剩余的事我只有主意。”小翠捂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真的可以么?”王天龙还是不放心。   “别再啰嗦了,再折腾,天该亮了。”小翠催促道。   王天龙摇了摇头,无奈的下了水,游到城墙跟前。“小翠——小翠——”他返过身看时却发现刚才还在岸边的小翠,竟然踪迹全无了。 第190章 勇闯翠红楼【1】   “小翠,小翠——”王天龙惊恐的连连喊道。他慌忙从墙角游回岸边,但确实已经没看到小翠的影子。“小翠,小翠——”王天龙又唤了几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王天龙急的六神无主,浑身颤抖,眼泪“唰”的一下,顺着眼角就下来了。刚才还好好的,难道只片刻间,就阴阳相隔了么。王天龙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正在此时,王天龙只感觉身边水面一阵响动,一个人头冲水中冒了出来。这一着来的突然,差些没把王天龙吓出尿来。待他细看,这人竟然是小翠。   小翠冒出头来,竟然还冲王天龙笑,“看你那傻样,人家说不会你倒还当上真了?告诉你,姑奶奶虽然是女儿身,可俺爹很小的时候就教会俺下水了。刚才只不过故意试试你。嗯,还行,看你还算有些良心,知道疼人哈哈。”王天龙被小翠这话,气的哭笑不得,“马小翠,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竟然……”小翠却如没事人一般,游到王天龙的身边,猛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王天龙还没看的清楚小翠到底意欲何为。只感觉有人在水下扯自己的腿。“哎……”王天龙还没来的及喊出来,便觉身子一沉,朝水下落了下去。   待护城河的水没过头顶,王天龙只感觉有一个身影紧紧的贴了上来,他知道这人肯定是小翠。“小翠,你要干什么……”王天龙情急之下,竟然想喊出来。却不料,嘴刚张开,一股凉水顺着嘴角就灌了进来。一向水性娴熟的王天龙竟然在此情景下慌乱起来,手脚胡乱鼓捣。却在此时,小翠竟然抱住王天龙,更让王天龙意外的是,黑暗之中,王天龙感觉到一张热辣辣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   王天龙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当他喝了许多护城河河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着孔道,爬进洛阳城时,一把瘫倒在地,“呕……呕”的朝外吐着河水,倒是小翠如同没事人一般,笑呵呵的蹲在他的身边,帮他拍着后背,奚落道:“看你这熊样,刚才不还号称自己是熟悉水性的么?怎么这会儿,竟然连走路也是走不动了?”王天龙呕了一阵河水,这才缓过神来,“马……小……翠,你,你,你……”小翠瞪着眼睛,嬉笑道,“我,我,我怎么了?若不是我,你差点给那龙王爷当女婿去了。怎么?你不谢我,难道还想怪我不成?”   王天龙抹了抹嘴角,心里明白和小翠在这里斗嘴,是自讨苦吃,于是便收了声音,气乎乎的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好似想到什么事情一般,转过身,低声道,“刚才,刚才,我这脸上……嗯……是怎么回事?”小翠万万没料到王天龙会提这茬子事情。刚才确实是小翠心动故意冲了上去吻了王天龙,本来这种天知地知的事情,却被王天龙当面戳穿出来,虽然现在只有王天龙与小翠两个人,但是小翠还是羞的满脸通红,脚下加力跑了开去。   丘家院落里,李子庆几人等的内心万般焦急,“夸三,咱们这事办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丢下三哥和小翠,他们万一出了什么茬子……”   夸三笑道:“子庆兄弟,你这人就是太实在了,你难道看不出小翠对三哥的一片心思么。我可早看出来了,一路上小翠的眼光可老在三哥的身上上上下下来回溜了好几个来回呢。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人家此时正在享受温柔的香味呢……”   “哈哈……”几人听罢不由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正笑着,院落门突然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刘全歪着耳朵,听了片刻,笑道,“来了,来了,我去开门。”   几人提了半晌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时间不大,刘全陪着王天龙和小翠走进亭子来,李子庆看见小翠和王天龙身上仍旧湿漉漉一片。不由都是一阵哄笑。这阵哄笑让王天龙想到前番在水中小翠给自己来的热烈一吻来。不由也觉得难为情起来,脸色通红。众人见状,更是认为小翠和王天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哄笑的更厉害了。   “你们,你们笑什么笑,讨厌……”小翠被这几个男人笑的也是全身发麻,怒瞪着面孔说道。   刘全做了个鬼脸,手舞足蹈,道:“刚才兄弟们几个在说,从今天开始是不是要叫小翠为嫂子了,哈哈……”   “嫂子?”小翠猛的抬起头,心里虽然被刘全这话乐的美滋滋的,但是脸上还是显出嗔怒出来,“刘全,你胡说,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刘全见势不妙,忙拔腿便逃。   刘全在前面跑,小翠在后面追,引的几个人又是大笑一番。待两个人耍了一会儿,王天龙站起身,“刘全,小翠,别胡闹了,都快过来谈正事了。”   几个人围拢到一起,王天龙道,“洛阳城里已经有了咱们的人,待会儿,咱兄弟几个要去和那里的人接上头。你们看,谁和我一起去?”   “三哥,咱们这接头的地点是在哪里啊?”李子庆问道。   “翠红楼!”   “翠红楼?” “翠红楼?” “哈哈……”   几个男人一听要去这个地方,口中不禁都暗暗咽了口水,“我去……”   “我去……” “三哥,我,我去……”连一向让王天龙觉得最靠谱的李子旭也把手高高的举起来。   “他妈的,你看看,你看看”王天龙挥手指着李子庆几个人,“看看你们这几个人这点出息,怎么着?是没见过大姑娘还是怎么着。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咱们这次去是办公事,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懂不懂?不是让你们他妈的去享受温柔乡的……”   “那,那,那我也去……”刘全低着头笑,喃喃道。   “我也是……” “我也要去……”   王天龙这一番话,却并未将几人吓唬住,几个人还是争先恐后的要跟着王天龙去“翠红楼”。王天龙见几个男人一副打满鸡血的模样,不由哭笑不得。却在他难以决断之时,却看见小翠将手朝着空中一挥,“你们,谁都不准去,我陪他去!” 第191章 勇闯翠红楼【2】   “你?你去?”李子庆几个人瞪大了眼神,“嫂子,你知道那‘翠红楼’是什么地方么?你也敢去。”   小翠用手抚着自己的发辫,漫不经心的道:“哼,你们都当姑奶奶傻子不成,不就是窑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因为是窑子我才要陪你们三哥去,省的这小子花心泛滥。背着我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出来。”   刘全听罢,笑道:“哟,嫂子,这都还没过门子,这心思就放的如此宽。要是哪天咱三哥真娶了你,他这日子还有个好没有啊哈哈……”   小翠嗔怒双目,瞪着刘全,骂道:“你这死兔崽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这是为了这小痞子好,你懂什么?再瞎说,看我不撕乱你的嘴巴。”   说罢,小翠秀手一扬,又要来追打刘全。刘全见状身子一滑,又溜出老远出来,引的众人又一阵笑。   待两人又兀自戏耍了半晌,王天龙挥了挥手,正着脸道:“好了好了,都别闹腾了,快过来谈正事。”待众人围拢过来,他继续道:“此番来洛阳,咱们的任务繁重,本来我想的是和刘全去翠红楼,但刚才小翠一句话却是提醒了我。如今,洛阳的贼军肯定已经在各处布下鹰犬。若是几个男人同去,未免会引起怀疑,那时倒还真不好办事。故而此次我决定和小翠去这‘翠红楼’走一遭。剩余各位兄弟,分散开来,四处去寻往日的兄弟。然后天黑之后,咱们还在此处汇合。”   众人听罢,都点了点头。王天龙又道:“此次我等来洛阳,情形已不同于往日,各位兄弟务必小心谨慎。若是遇到异常状况,保住性命要紧。”   李子庆道:“三哥,你就放心吧。这种事情,咱们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是现在天刚明亮,我等出去势必会引人耳目。而且‘翠红楼’又是晚上时分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最容易下手。所以我建议,咱们都抓紧休息一程,待到晚上,咱们再分开,各行其是。”   王天龙听罢,点了点头,“子庆所言,也是我所想的,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一起点了点头。   待到天差黑时分,王天龙又好生交代了几句,这才与众人分手,带着小翠奔翠红楼而去。   饱经战乱的洛阳,虽然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繁华,但一路上依然人来人往,这多多少少让王天龙和小翠,对这座城市少了许多陌生感。两人走到‘翠红楼’附近时,竟然惊奇的发现,这片街道上,依然是灯笼高挂,人头攒动,与往日一般无二。   王天龙在来之前,已与小翠定下主意,让小翠扮成‘窑姐’的模样,两人一起浑水摸鱼,进得翠红楼。见翠红楼热闹非凡,王天龙不由也暗暗放下了些心思,直接轻搂着小翠的蛮腰,径步走进了翠红楼。   一进翠红楼,王天龙惊呆了,洛阳城被战火摧残的破旧了,但是这翠红楼里却竟然比以前更是繁华了。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四溢的胭脂水粉的香气,差些没让王天龙鼻血喷涌而出。却在他眼睛直愣愣的当口,冷不防一只玉手,在王天龙腰间狠狠的掐了下去,“你这个色狼,看见眼前这些美艳,却是拔不动脚步了么。怪不得你那些兄弟都要跟着你来这里呢?”王天龙一边咧着嘴巴,一边笑道:“怎么会,怎么会。你与我认识这么久,我王天龙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咱们这次来主要是接头的,我对这些胭脂水粉可是没有什么心思的。”   小翠撇了撇嘴巴,嘟哝道:“哼!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倒是说的倒好听。刚才你那眼睛上下左右,四下张望,别以为本姑奶奶没看到。若再胡乱张望,待回去看我如何收拾你!”   王天龙又笑,轻轻的说:“你看你这醋吃的,我若不四处看却如何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顿了顿,又道:“小翠,这里没有旁人,我倒是想问问,你真的喜欢我么?”小翠没有提防,王天龙突然与自己来了一句这么不正经的话儿来。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来,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不妥当的答案。她只好又是努着嘴,狠狠的朝王天龙腰下掐了过来。王天龙知道小翠的手的厉害,忙往旁边躲闪,一来一往之间,他眼角扫过二楼楼角,却见一间房屋门打了开来。从屋子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那男的虎背熊腰,一身彪悍,以王天龙的经验此人肯定是从军的武官。因为武官常年马上马下,四处征战,天长日久便会落下罗圈腿的小疾。那女的,却是浓妆艳抹,婀娜多姿,光艳照人,一看便是红尘中人的打扮。武官喝的醉熏熏的,一步三摇,两个小厮扶着正欲下得楼来。后面那女人一脸笑容,跟在后面,边走边对武官说着什么话语,引的武官也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王天龙停下脚步,又仔细敲了半晌,用肘子碰了碰小翠,道:“看着那女人没有,那便是咱们的接头人‘紫妍’,她也是这个翠红楼的头牌窑姐。”   小翠看了看紫妍,又看了看王天龙,“哼,你小子还真是眼福不浅啊,如此艳丽的美人,落在你手中,你能不动邪念。打死我都不信。”   王天龙皱了皱眉头,义正严词的细声说道:“小翠,咱这次来是干正事,别把醋吃的太多了,坏了大事。”   小翠听了王天龙此话,心中顿觉不快,“自己为了眼前的男人,受了如此多的委屈,甚至拉下女孩子的面子,来到这藏污纳垢之所,没想到竟然换取的是这样一句伤人心的话来。”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酸,眼角两行泪水不禁流了出来。   王天龙见小翠流了泪水,不由慌了神,忙紧走几步,“小翠……我……”他话音还未落罢,却听到背后有声音传了过来,“哟,哟,这哪里来的山花野草,竟然敢来我翠红楼抢生意,却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成?” 第192章 勇闯翠红楼【3】   王天龙与小翠回头一看,却是几个面相凶恶的汉子站在面前。王天龙虽然也算是“老江湖”了,但是对这窑子里的规矩,却知道的甚少。原来这窑子里姑娘是不能做私单的,每个姑娘必须跟一个老妈子,就是俗称的老鸨子一起。由老鸨子带领若干姑娘到各场子里串场。 每个场子里,都又专人看着自己场子里的姑娘和地盘,绝对不允许外来的流莺来场子里拉客。   故而,王天龙今天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刚刚搂着小翠的蛮腰走进翠红楼的当口,便已经被翠红楼的打手头目田大膀给盯上了。   这小子长着蛇眼、鹰钩鼻,膀阔腰圆。他原本也是范阳城里的一个混混,后来犯了事,被官府盯上,正走投无路时,恰好安禄山反叛,四处招兵买马。这小子立刻眼珠子一转,入了安禄山军做了一个兵卒。 天大膀这种人虽然是地痞无赖出身,但却并不是一无是处。此人自从加入安禄山军,作战还算勇敢,立了若干功绩,渐渐的被安禄山手下大将张通儒所注意。洛阳陷落后,张通儒被安禄山官封京兆尹。为了铲除新京反对安禄山的势力,张通儒从军中搜罗了一批像田大膀这种有在社会上闯荡经历的鹰犬。在洛阳城实施了铁血手段,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待新京安定后,又将田大膀等人安插在他所拥有的赌场、妓院等地,用做打手之用。专门用来震慑那些没事捣乱之人。   田大膀见小翠与王天龙大摇大摆的走进翠红楼,冲手下使一个眼色,七八个打手立刻跟在田大膀身后,悄悄的围了上去。却在王天龙看见紫妍的当口,他们被田大膀给围的严严实实的了。   小翠眼泪还挂在眼角,还来不及擦拭,却见田大膀等人,不由吓了一跳,刚才自己的那点委屈早被惊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阵莫名的恐惧。她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一双手紧紧的拽住王天龙的手臂,浑身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   王天龙到底是见多识广,见势不妙,微微一笑道:“各位兄弟,不知道这话所谓何意,我却是听不明白。难道这‘翠红楼’不是姑娘随意找,乐子随意耍,供人玩乐的地方么?难道我找什么样的姑娘还要事先与诸位兄弟通报一声么?” 田大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天龙,努了努嘴道:“你小子哪里来的?懂不懂规矩,来翠红楼竟然带外面的姑娘。怎么着,看你小子想捣乱不成?”这一句话,把王天龙兀自惊了一跳,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小翠刚一进这翠红楼的门,便被人盯上的原因了。   “如今不同往日,若是在以前,老子定与这般地痞理论理论,但是现在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自当早些脱身才是。”王天龙脑子中猛一闪念,眼珠子一转,张开笑脸,“各位兄弟,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就是给我十个胆子,小弟也不敢来此滋惹事非啊。小弟是久闻'翠红楼'紫妍姑娘美色天下一绝,故而这才慕名而来拜访。谁知道绕了一圈没有找到紫妍姑娘,这才……犯了各位兄弟的忌讳。在下赔礼赔礼了。若是各位请得紫妍姑娘出来,在下定当酒肉吃着,银钱花着,绝不再让各位兄弟为难。”   田大膀听王天龙如此说来,便是不好再继续为难,"好吧,只要来我翠红楼使的银钱便是客。兄弟先将眼前的妹子打发了再随我来。"小翠听田大膀这一席话虽然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她知道此时也不能耍了性子胡来。王天龙会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些银钱塞到小翠手中。又说了些明里宽慰的话儿,将小翠送到门口这才算了了田大膀的疑心。   田大膀见王天龙送走小翠,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脸上,竟然倾刻间,充满了笑意,虽然在王天龙看来,这每个笑容都像贴在田大膀脸上一般。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能也以礼还礼了。 "哎呀呀,兄弟随我来,随我来。"田大膀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七八个汉子识趣的各自散去,"看兄弟就是明眼之人,竟然知道我翠红楼紫妍姑娘的名头哈哈……不是我给你夸啊,咱们翠红楼这紫妍姑娘,便不说放在这洛阳城,便是放在全国来说也是属一属二的……"   王天龙被田大膀攥着手,在翠红楼内穿行了半晌,来到一间房屋门前。"兄弟,这便是紫妍姑娘的闺房,你尽管进去便是。"王天龙抬头看去,这房间和刚才看的那个紫妍的房间却不是同一个房间。"这……这"王天龙刚想询问几句,田大膀却不由分说的推着王天龙,"哎呀,兄弟,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愣着干什么?直接去了!直接去了。" "嘎吱"一声,王天龙被田大膀拥着进了房内,还未待王天龙缓过神来,门便又被"嘎吱"一声关了起来,"兄弟,好好享受啊,明日我再来接兄弟。"门外,田大膀扔出一句话,笑呵呵的离了开去。   “公子……公子”王天龙还没回过味道来,便感觉腰间有一双温温柔柔的手搭了上来。王天龙见过女人,却没有如此亲近过女人。只感觉一股股幽幽的香气,顺着那人的指尖由腰部徐徐而上,进入王天龙的鼻息。这种幽幽的香气,让王天龙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燥热,一双脚也是忽然间没了气力,站立不稳几欲跌倒。   “公子……公子,过来嘛……”那女子秀手缓缓使力,这力虽然轻缓,但却足以让王天龙顺着这力道前行。王天龙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公子……公子,你就睁眼看看奴家嘛……”那女子见王天龙半晌没反应,主动晃动了身子,到了王天龙的面前,身子一紧,那手臂蓦然从腰间已经游到了王天龙的脖颈处。 第193章 勇闯翠红楼【4】   “别……别”王天龙抖动着身体,轻声的说道。那女子仿佛没有听见王天龙的声音,轻轻一笑,双手竟然开始朝胸口摸来。女子这一着,却突然让王天龙清醒起来,“老子来此地,却是为了接头而来的。如此让一个女子牵着鼻子走,恐怕酿成祸端。”如此一想,王天龙晃了晃脑袋,一把手抓住那女子往自己胸口游走的秀手,猛的睁开了眼睛,“要来,大爷我自己会来,还用你多费心么?”   王天龙这时才看清楚,眼前女子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周身却也是说不尽的妩媚,道不尽的妖娆。“公子……公子你弄疼小女子了……”女子秀手回抽,微微低着头,一手捂住罪,嫣然一笑。“噢……噢”王天龙如梦方醒,猛的送了手,“嗯……嗯”此时王天龙渐渐觉得有了些底气,“姑娘芳名啊?”   女子道:“公子唤小女子作小兰便了……公子如此良宵夜,眼看时辰不早了,不如让小兰陪着公子吃些酒菜,然后歇息如何?”   王天龙挠挠后脑勺,心道:“这些胭脂水粉无非都是逢场作戏,讨些银钱罢了,我若不从,势必会让她生了疑心。我若假意从之,然后让她带我去见那紫妍,岂不是少了许多周折。”想到此处,王天龙点了点头,“如此可就麻烦小兰姑娘了。在下喜酒,小兰姑娘尽管多上些酒水,免得喝的不尽兴乱了心情。”听王天龙说话,小兰心中暗喜。客人多喝酒水,便可多分些花红,对于这些女子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她点了点头,微微道:“公子稍候,待小女子去去就来。”   小兰满怀笑意飘然而去,剩下王天龙一人。他这才长长的喘过一口气息来。这种情形完全在王天龙的意料之外,他倒不是心疼眼前的这些开销花费。他这才想到,刚才是自己太过于冒失,既然紫妍是唐军在洛阳的眼线。他刚才就不应该脱口便说出她的名字来。现在细细想来,他倒惊了一身冷汗,所幸紫妍是这翠红楼的头牌,他的那番话让人想来,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但同时问题也来了,紫妍是头牌,以他现在这身份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接近呢?如果好接近的话,那田大膀也就不会把他带到小兰这里了。   正胡思乱想着,小兰那翠滴滴的声音响了过来,“公子,酒水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公子入席吧。”   王天龙一脸拘谨,小兰见了紧走几步伸出秀手拉着王天龙的手,柔声道:“公子……来嘛……”待王天龙坐在小兰的身边,小兰一双玉臂一展将王天龙的脖子搂的紧紧的。顿时,王天龙脖子以下又是一阵僵硬,待回过神来,忙道:“小兰姑娘,你把我搂的喘不过气来,咱们该如何饮酒呢?”小兰见王天龙从脸到脖子涨的如同猪血一般,不由扑哧一笑,“这位小哥,你也算来咱们翠红楼的奇人了。本姑娘见过无数来翠红楼戏耍的大爷,没有一个像你这么见着姑娘还红着脸的。难道小哥是第一次来咱们这烟花柳巷取乐子么?”   “我……我当然不是了!”王天龙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姑娘多虑了,在下嗜酒如命,见到这美酒还有这美人,自然是早已情不自已,红了些脸庞算得了什么?来,我与姑娘痛饮三杯先......”王天龙话音落罢,起手斟满三杯酒水放在小兰身边。小兰含笑,一口气将三杯饮了个干净。这一着,可是将王天龙吓得厉害。他本想着能将这面前的小兰用酒水熏个七分醉,然后讨些话来。却不想这三杯酒,加起来约有半斤左右,这小兰一口起灌进肚肠之内,如同没事人一般。这倒让王天龙为难起来,他自认为自己的酒量也算不错,但最多也就是二斤烧酒的量。照这样下去,还没等他把小兰放倒,他自己估计就得醉上一天。   王天龙知道那样的后果,暗暗思忖了半晌,绽开一张笑脸,“小兰姑娘,我只听闻这翠红楼中,数小兰姑娘这酒量数一数二,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都是与自己分的花红有着莫大关系的事情,焉能不放在心上。她忙点头,“是,是,是,这翠红楼里除了紫妍姐姐,别人都是我手下败将了。”王天龙听到小兰这话中有“紫妍”二字,心中不免又是猛的“咯噔”一下。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装着莫不经心的模样,道:“既然如此,在下和姑娘不如来玩个局,谁输了便来喝酒,却是如何啊?”   对于这种游戏,小兰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横竖都是消耗掉大量好酒,无论谁喝最终结果都是让小兰的荷包又鼓了几分。   “好,公子说要如何?”小兰又是一脸笑。   王天龙拎起一瓶酒,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咱们玩骰子赌大小,谁输谁来喝酒,怎么样?”   “好——”小兰满口答应,从旁边桌几中取出骰子。两人分左右开始摇起骰子来。王天龙自幼混迹赌场,对于这种摇骰子的小玩意儿,自然是不在话下。他开始先输几盘给小兰,让她一阵得意。而后渐渐反败为胜。小兰只一盏茶的工夫便又一斤多的烧酒下了肚皮。饶是小兰酒力雄壮,此时也有了七八分醉。   王天龙见时机已到,对着小兰缓缓问道:"小兰姑娘,还说你这酒力海量,且看看才三两杯你已经成此模样了。你要醉了这些酒却是谁陪在下饮?若是在下喝的不痛快,在下可是要打道回府的噢。"   小兰虽然八分醉,却并未全醉,她听王天龙说这话,心中却是不糊涂。若是王天龙今夜从这屋子走出去,她这银钱可是要大大打了折扣。为了稳住王天龙,为了得到更多的银钱,她嘟嘟囔囔的道:"公子别走,本姑娘现在就去请救兵,今天陪公子喝个不醉不归。" 第194章 勇闯翠红楼【5】   "请救兵?会请谁呢?"王天龙目送小兰离去,心中又是一团乱麻一般。他现在有了一股想离开的冲动,但刚走到门口,却又犹豫了,"若是我今日从这门里走了出去,他日再进来'翠红楼'不免又要被那些打手滋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是今日见不到真正的紫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想罢,王天龙转过身子坐回桌几边,自夹了些菜肴吃了起来。   工夫不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兰被一个同样也是打扮艳丽的女子搀扶着走了进来。那女子一边嘴里说道,"你看你,今日不方便嘛,就少喝些酒,万一身子喝出个好歹出来,却是如何办哟。"一边用眼睛朝王天龙看了过来。这女子的眼光刚好与王天龙的眼光撞在一处。待王天龙看清女子,惊的手中酒杯差些掉落下来。进门女子正是紫妍。   小兰摇摇晃晃的走到饭桌旁边,冲王天龙招了招手,脸上一阵似笑非笑,“公子……今天……今天你运气不错啊。碰巧我紫妍姐没有应酬,你且……且与我紫妍姐来玩摇骰子,若是输了,今日可要……可要在小兰这里,这里歇息一晚噢!”王天龙见小兰眼光迷离,心中暗笑,“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正想找紫妍她却主动送上门来了。果真是天助我也。”   “紫妍姐,这位公子摇骰子可是有……有一套,你……你却是要与小妹报……报仇噢。”小兰说完,便一屁股坐在椅凳之上,迷瞪着眼睛又看了片刻终于伏在桌上呼呼睡了过去。   紫妍和王天龙见小兰真的睡了过去,不由都是一阵惊喜。紫妍自己斟满一杯酒递到王天龙身边,“公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道可否喝过咱们洛阳城的老米酒啊?” “那是当然,洛阳城老米酒须用鲜脆的高粱再辅以白马寺的清泉水然后经过七七四十九日才能酿成。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啊!” “既然如此公子且尝尝此酒却是不是洛阳城的老米酒?” “这酒不是老米酒,这酒却是兑了水的老刀子酒!”   一通暗语对罢,紫妍和王天龙脸上都显的兴高采烈的模样出来。其实早前紫妍和王天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时王天龙与紫妍只是相见而不相识。此次对罢暗语,他们才算的上是真正开始认识了。   王天龙轻轻摆摆手,轻轻的道:“紫妍姑娘,没想到来到这翠红楼找你,差些让人抓了去,捅了篓子,还好,谢天谢地。这小兰姑娘却是在我本要绝望的当口,将你请到我的面前。”   紫妍嫣然一笑,“看你是误会了,不是她请我来的。却是我主动来的。其实你和那位姑娘一进翠红楼的门,我便知道了消息。只不过我没预料到,你们会被田大膀给盯上。好在田大膀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这才当你是普通的客人给送到小兰的房里。而刚好你误打误撞,让小兰醉酒,出来搬什么‘救兵’,我也就趁这机会来会你一会了。”   “噢……原来……”王天龙听紫妍如此说,惊的差些叫出声来。紫妍将手放在嘴唇边"嘘"了一声,暗示王天龙不要声张,"郭大人早已经派人与我联系,让我助你在这洛阳城扎下脚。只是我这角色比较特殊,平日里不能随意走动,而且这翠红楼里到处都是贼军的爪牙。一着不慎,便可能折在他们的手上。所以从今后你找我必须谨慎从事。"   王天龙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平日里想见姑娘一面也甚是不易,若是如此咱们万一有些事情想打个招呼,却不是万般艰难?"   紫妍咬了咬嘴唇,想了片刻,笑道,"办法却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王天龙将眼睛瞪的溜圆,"这次出来,我等都是拎着脑袋出来的,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姑娘不怂恿我当太监,便是有一千件事,我王天龙也在所不惜。"   紫妍听罢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王天龙身边,"你且站起身来,让我瞧瞧。"   "噢"王天龙不知道紫妍要瞧什么,但听她这么说,自然不会怠慢。他缓缓站起身。紫妍围着王天龙左捏捏,右捏捏,时而思忖,时而点头,只是没有甚么言语。这一阵眼光,将王天龙看的浑身起了一身疙瘩,"紫妍姑娘,您这是……   但有什么话,直接说来便是,这,这是何意?"   紫妍轻挥秀手,掩住嘴,笑道,"刚才经过本姑娘一番查看,过几日公子就来我翠红楼做一个"龟公"吧,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也方便与我传递消息。但有个风吹草动的时候,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龟……公"王天龙听闻此言,差些没有晕过气去,"这,这恐怕不妥当吧。紫妍姑娘,这,这不妥当。"   "哼"紫妍低垂秀眉,嘴角轻撇,"刚才不还自诩只要不当太监,做什么都可以的么。"龟公"虽然不好听,但又不需要你出卖色相。咱们只是为了更方便联络,将我所获得的情报传了出去。再则这龟公来去自由,他们挣的是份子钱,你若不来,随时可以不来,也不会有人盯着,对于你的拉队伍的计划也是没有丝毫影响。更重要的是,"龟公"可以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人物。若是你能将叛军的军官拉几个下水,咱们这事情不更是好办的多么?"   紫妍一席话,如同一个个鼓点敲击在王天龙的心头。他长叹一口气,细细思量,觉得这紫妍的话也是很有道理。今日是万般巧合,若是以后再有急事来寻紫妍想必不会再有此良机。万一联系不畅岂不是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王天龙狠狠的扯着领袖,点了点头。   紫妍见王天龙应了自己的提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出来,"既然王公子以大局为重,紫妍这先给公子有礼了。"说完,她身子微向前倾,欲给王天龙行礼。   "哎,哎"王天龙慌了神,忙伸手扶住紫妍,"姑娘为国忍辱负重,天龙这点牺牲算的了什么?"   紫妍正要继续客气,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195章 洛阳首战【1】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王天龙和紫妍早已装出亲密的模样来。来人见状,笑着走到两人跟前,行了一礼,"哎呀呀,原来紫妍姑娘正与这位公子把酒言欢啊。我这滋扰了滋扰了。" 紫妍和王天龙回头一看,来人却是田大膀。   紫妍故意拉下脸来,"田大膀,你不知道姑娘们陪客人饮酒作乐之时,是不允许有人打扰的么?你,你难道不懂规矩?" 田大膀又是一阵讪笑,"紫妍姑娘说哪里话,这种规矩我田大膀自然比谁都清楚,只是刚才吴大人突然驾临,非要找紫妍姑娘说话,你看,我,我这也是没了法子啊。" "噢"紫妍不紧不慢的喳了口酒,"这也不和规矩吧,咱们这翠红楼不是规定着先来后到的规矩么,若依了你我今后却是如何做生意呢?"   田大膀一听这话,着急了,他清楚若是这些头牌姑娘与自己为难,谅他有三头六臂也是毫无办法的。"紫妍姑娘,你看这吴大人位高权重,岂是咱们惹的起的?"田大膀又是一脸堆笑。 "位高权重又如何?惹不起又如何?咱这翠红楼的主子好像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吧,还没见过有谁敢在这里耍什么威风的。"   田大膀被紫妍这几句话堵在这里,却是再也没有什么话儿可以接下去的了,一时间脸色涨的通红。 紫妍又举杯与王天龙假意相视一笑,然后喳了一口酒,"来,咱们喝"王天龙会意一饮而尽。田大膀见两人如此亲热,颇为无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狠狠的跺了脚,转身准备离去。   紫妍见状,轻轻放下酒杯,唤了一声,"哎,哎大膀兄弟,别别忙着走啊!" 这一嗓子将田大膀弄糊涂了,刚才还对自己冷若冰霜,怎么才一会儿的工夫便成兄弟了?但是田大膀长久混迹江湖,脑子也甚是灵光,忙停了脚步,转过身又是一张笑脸,"紫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旦请讲来。" 紫妍抖了抖秀眉道:"我想问大膀兄弟是不是做这个活计有些力不从心啊?"   田大膀没料到紫妍会与自己提到这茬子。他确实心中有无限的怨言,原本他只是一个看场子的打手,但平日里还兼着半个"龟公"的角色。田大膀身强力壮,但嘴巴,脑子却不甚灵光,因此几个月不到,早将翠红楼的姑娘得罪个精光。这些姑娘,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因此,田大膀这活计干的很是憋屈,姑娘们不给田大膀面子,他便要在来的客人面前受气。从他心里早不想惹这些个麻烦了。 "紫妍姑娘,你知道的我田大膀生来便是忠厚老实之人,嘴巴不甚灵光,这等事情让我来干确实如同用根木桩敲蚊子——有力使不上啊。   紫妍笑笑,拿过一个空酒杯,斟满一杯酒,起了身缓缓走到田大膀身边,“大膀兄弟,其实你的苦处,我何尝不知?你看我身边的这位公子呢,其实是我一位远房的亲戚,刚好家里闹了饥荒,这才千里迢迢找到我谋份差事。既然大膀兄弟,干的如此辛苦,不妨你去与老板说说,将你这棘手的差事交给我这兄弟,如何?”说完,紫妍将酒水递到田大膀面前。   田大膀看着紫妍手中的酒,瞪大了眼睛。紫妍这一席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嘴巴不灵,但脑子不傻。他清楚若是紫妍愿意,自己去找这翠红楼的老板说,一样可以成事。紫妍之所以让自己去说,无非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让自己有台阶可下。田大膀不是傻瓜,这种好事他自然不能错过,“哎呀呀,如此说来面前这位公子竟然是紫妍姑娘的亲戚。怪不得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如此好事,我田大膀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德了。甚好,甚好啊!”   紫妍笑笑,“那就多谢大膀兄弟如此给我紫妍面子了。来,来,这杯薄酒就让我替我兄弟敬你了——”田大膀也乐呵呵的接过紫妍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紫妍姑娘,你看我这酒喝也喝了,这吴大人那头……”   紫妍微微一笑,对王天龙道:“表哥,这大膀兄弟帮了咱们这么一个大忙,咱们也得帮帮人家大膀兄弟不是?你若有事就先结账回家,这头我待明日会与小兰说了清楚。”说罢,紫妍起了身,随着田大膀一起出了门去。   王天龙回到丘家大院,已经接近子时时分。李子庆等几个人见王天龙回来,忙起了身围拢过来,问询详细情况。待王天龙说完,突然发现竟然没有小翠的身影。   “小翠到哪里去了?”王天龙问道。   “小翠,小翠……”李子庆几人见王天龙问到这个事儿,互相看了几眼,都低着头,没有说话。“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王天龙追问道,“刘全到底怎么了,你说。”   刘全见王天龙问道自己身上,撸了撸下巴,结结巴巴的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小翠姐从这翠红楼回来就哭,算起来哭了好几个时辰了,这刚刚才睡下吧。”   “哭?她怎么又哭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就是啊,咱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口中还嘟嘟囔囔的说,你和翠红楼的小娘们儿,如何如何了,要等你回来给你好看呢?”   “啊——”王天龙瞪大了眼睛,“老子这是为了胜利,舍了身子,还遭她如此痛恨。万一,明日我要告诉她,我要潜入翠红楼去当‘龟公’,她还不得生剥了我啊。兄弟们,你们,你们可要给我说几句好话啊。”   “三哥,这种好话咱们可替不了。小翠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她发了火,你倒进了翠红楼安安逸逸的享受温柔香了,咱们还要和她每日相处呢。万一这妮子发起狠来,咱们这几个人谁也搬弄不了她啊。”刘全坏坏的笑道。   “哼,早知道就该把她弄会长安去。发起狠?她能怎么发狠?我倒要看看这妮子发起狠来到底能把我吃了啊?”王天龙听罢一拍大腿,愤愤的说道。   却在这时,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声音,“哟,这是谁啊?说话这么大口气,怎么,从这翠红楼回来,腰杆子就粗了一圈了不成?” 第196章 洛阳首战【2】   众人一起回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翠已经站在众人身后了。   "小翠,小翠,你,你来了啊?"王天龙心中猛然一惊,忙换了笑脸,"刚才子庆他们都说你已经睡了,所以,我这才没有让他们去叫醒你。"   小翠瞪着圆目,指着王天龙道,"哼,你这小王八羔子就把我马小翠想的这么不懂轻重么?你只要是为了正事,我绝对一千一万个支持你,你还顾虑什么?"   听罢小翠这句话,众人都扭过头,几人都不信这话竟然是从小翠嘴巴里说出来的。"小翠,小翠,三哥这次可是要去做,做"龟公",你,你这也能答应?"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只要为了能将贼军早一日赶出洛阳,我还能有什么意见?"说罢,小翠一扭头又如同风一般的离去了。   "大义""懂礼"几个人看着小翠的背影怔怔说道。王天龙也愣了半晌,这才喃喃自语道:"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难道还需要她马小翠应允么?"   李子庆几人听罢王天龙的言语,不由又各自暗自偷笑。又过片刻,王天龙回过神来,问道:"子庆你们几人这次出去,事情弄的如何?"   李子庆听王天龙问这个问题,脸上顿时没了笑容,"哎,三哥我这和子旭跑了一天,结果倒是碰到几个过去的老人,只可惜那几个王八蛋一听说咱们要去玩命,顿时就没了声音。我猜这帮小子他妈都是软骨头,没戏。"   夸三那边的结果和李子庆差不多少,刘全这边情形稍微好了一些,有五,六个以前和王三关系密切,且家里生活困苦的兄弟答应和王天龙几个人干,反正不干也是活不下去了,与王天龙一起干兴许还能有个活路。   王天龙听罢,砸吧砸吧嘴巴,皱着眉头,“嗯,这倒是麻烦事儿,当日我在郭帅面前夸下海口,至少能征召到数百人马,然后在洛阳城里做下内应,咱们这全部算上才十来个人,能顶什么事儿啊?”   刘全紧走几步,“三哥,话也不能这么说,想当年咱兄弟打地盘不也是从咱们两兄弟开始的。然后才慢慢发展壮大的。要不是安禄山这王八蛋,咱们兄弟不也是有百余人众?”   王天龙叹一口气,道:“话是如此说,但是现在事情紧迫,咱们哪里还有这么久的时间办事?若是等个一年半载的,咱们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了。”   几人听罢王天龙此言,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屋内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到每个人的身上,将他们先前的一点信心,灭的一干二净。   “三哥,难道说就这样了,咱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要真是这样,我觉得咱们还不如回长安郭帅军中,上阵杀敌来的痛快。”李子庆将手往空中一挥,说道。   “对,咱们回军中拿真刀真枪和这帮狗日的干多带劲。”李子旭也瞪大了眼睛。"   "不可,不可"站在一旁久久未说话的夸三说道,"三哥,以我看来,事情虽然没有咱们想的这么简单,但也并非没有一丝希望。以愚弟想来咱们要想成事光靠这种游说并不妥当,咱们得举起大旗。"   "大旗?"李子庆喃喃道,"你这都什么主意呢?难道要咱们做一面旗子,上面写上咱们要打击叛军?呵,你这不是拿咱兄弟脑袋当儿戏么?"说完他白了夸三一眼。   "大旗,大旗"王天龙喃喃细语了半晌,猛然抬头,笑道:"哎呀,不说咱夸三兄弟足智多谋呢,这招棋路,果然让我恍然大悟,好,好。"   王天龙和夸三相视一笑,引的李子庆三人又是一愣,"三哥,你们两人玩什么哑谜呢。快快说出来,也让咱们兄弟明白。不然咱这心里跟吃了耗子般,直挠挠啊"   "哈哈……"王天龙笑了片刻,撸了撸下巴,"刘全,亏你小子还饱读诗书,怎么也弄不清楚这里面的名堂呢?想当年陈胜,吴广起事反秦,也是先将一布帛放在鱼肚子里,然后命人将那鱼捞起,后再制造声势。而后再举兵起事。当时受暴秦图虐者甚,陈胜吴广一呼百应,最后这才推翻了暴秦。这种办法咱们也可以学学。"   李子庆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天龙是想唱一出戏出来,引起洛阳老百姓的注意。"哎呀,夸三没想到你狗日的干了一辈子坏事,今日终于做了回善事,不过这话说说容易,具体干起来,不知三哥有什么想法没有?"   "具体的想法,不可能那么快有,但是夸三兄弟一句话倒提醒了我。咱们可以这样先去买些活鱼,然后学陈胜吴广的模样,写上布帛然后塞进鱼肚子里,再将鱼放会洛阳周边的河流里。若是这鱼被洛阳老百姓抓到,肯定在百姓中间引起轩然大波的。到那时咱们再在洛阳城干几票大活儿,哼,想必这样,到那时咱们的人肯定是多的要不完了。"   王天龙话音刚落,李子旭就张着嘴巴咕噜道:"三……三哥,这,这许多鱼都放,放了岂不可惜了,留几条咱自己吃吃,行不?"   李子旭说罢,众人哈哈大笑。李子庆被他这话,气的脸色涨红,"吃,吃,吃你他妈就知道吃,咱们这都谈正事呢,没事,你一边呆着去!"   李子旭被李子庆一通骂,悻悻的低头站在旁边,众人见罢又是一阵笑。待笑过,王天龙道:"子庆,刘全,夸三兄弟,你们原来的住所还在不在?"   刘全和夸三摇了摇头,李子庆却道:"咱们家可能比较破烂,家还算全乎,不知三哥可有事?"   王天龙点点头,"刚才子旭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若是咱们几个人都在这丘家院落呆着,万一出了事,贼军肯定将咱们一窝端。所以我想咱们最好分散来住,以便避开耳目。" 第197章 洛阳首战【3】   王天龙按约来到翠红楼。做这个行当,王天龙一开始觉得并无什么难处。“龟公”嘛,无非就是给倒倒茶水,然后如果有客人到,给引荐引荐几个姑娘,这种活计毫无难度。但王天龙才干了一天,便明白了这田大膀的苦处。翠红楼上上下下近百位姑娘,王天龙一人要负责近二十余人的活计。每位姑娘习性、爱好大相径庭,光是倒茶这一项工作就让王天龙忙的晕头转向。到了晚上,待客人一进门,呼天抢地的喊着姑娘的名字,王天龙又得一个一个的将客人往姑娘房里引。最最头疼的是,有的姑娘的客人来的早,走的早,有的姑娘的客人来的晚,这其中要协调;还有有的姑娘比较吸引客人,或许三五个客人争抢,有的姑娘一晚上都坐冷板凳,这其中又是要费王天龙无限的心思。客人多,王天龙愁;有的姑娘没有客人,便会把怨气放在王天龙身上,他也愁。   好不容易熬到天将亮的当口,王天龙已经全身如同浮在云彩中一般,走路一步三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回到住处,便倒在床上,却是再也不能动一动了。   待王天龙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快落西山了。“三哥,你醒了?”刘全见王天龙睁开了眼睛,高兴的问道。王天龙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他娘的,这活计真不是人干的事儿。才干了这么一宿,老子这全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样,浑身无力。”小翠撇了撇嘴,轻轻的坐在床边,“不会是让翠红楼的那些姑娘,给绕的眼睛花了吧。要说是累的,打死我都不信。真的这么受罪,那些男人怎么还如同吸血的蚊虫一般,贴着上去呢?”   王天龙见小翠又来给自己较真,冲刘全使了个眼色。刘全会意的忙上前道:“哎……那个,小翠姐啊。其实三哥去翠红楼,主要是打入贼军内部,获取一些消息,然后有利于咱们反击,这些事儿您不都很清楚么。昨天你还当着李子庆他们的面儿支持三哥呢。你看三哥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呢。小翠姐是不是先给三哥弄点吃的,让三哥有了力气,更好的......”   刘全话还未说完,小翠抛了一个白眼,“刘全,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穿一条裤裆,别当我不知道。他想吃饭他有嘴不会自己说啊?我看,倒是你刘全想吃饭了吧。”   刘全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咧开嘴巴,狡辩道:“小翠姐,你说这话可是冤枉我刘全,我却是主要为咱三哥考虑啊。不过如果小翠姐能大发善心多做一份的话,我刘全倒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呸,你这张嘴和这王癞子一样,油嘴滑舌的。你说我马小翠上辈子招谁惹谁了,怎么和你们这帮人搅和在一起……”小翠长叹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天龙和刘全看着小翠走出屋门,不由相视而笑。小翠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两人再清楚不过了。未过片刻,一阵菜香飘进屋内,引的两人肚子里直犯口水。王天龙看了看刘全,道:“还是你有办法啊。我现在可是拿这马小翠没有一点办法了。”   刘全摆摆手道:“三哥,你没看出来么。这小翠姐对你倒真算是死心塌地。你看他关心你,爱护你,吃你的醋那也是为你好啊。”这一句话,又让王天龙脑子中突然显现出那晚在水中,小翠献上的热吻来了。虽然当时夜色昏暗,水中冰凉,但是那丝温暖却一直让他记忆尤深。王天龙被刘全戳中穴道,脸色通红。他晃了晃脑袋,“你小子,小子瞎扯什么?我,我和她怎么,怎么可能?她以前可是一直都很讨厌我的,这你不都清楚么?”   “行了,三哥,你还装。你看你那脸红的如同猪血一般,还给兄弟不老实,再说人家小翠姐哪点配上你这熊样……”   “他妈的,你还来劲了是吧。别提这个了,快给老子说说你们将昨日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王天龙瞪了刘全一眼道。   刘全忙识趣的笑了笑,转换话题,“今日一早,我和子庆依你的吩咐,去那市场买了近百斤的活鱼,然后再在每条鱼的肚子里塞上‘天军一到,贼军必除’的布帛字样。然后顺着洛阳的引水渠道放了出去。我估计这会儿,那些靠捕鱼为生的行家,估计已经早乐的合不拢嘴了吧。这不,还剩两条小的,就给三哥拎过来了。兄弟知道你辛苦,让小翠姐给你做了补补身子……”   “你……你他妈的,你这干的算什么事儿。好好的你留两条干什么?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些消息,尽快让洛阳百姓知道。”   刘全撇了撇嘴巴,道:“三哥,你说的这些兄弟何尝不知道,但是兄弟们不也要吃饭填饱肚子不是么。这一通事情,折腾的兄弟伙骨头都散了架,难道不该补补么?你看看咱们这来洛阳城二三天了,却没有吃过一顿好的。我早上还夸口,让子庆几个人一起过来好好聚聚呢。”   王天龙正要反驳,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着脚步声来的还有李子旭的声音,"哎呀,我说怎么这么香啊,果然是刘全哥说话算话,这香气捣腾的俺这五脏六腑都扭在一起了。"随后,便是夸三的声音,"是啊,三哥对咱兄弟,真是没说的。今天一定要吃顿饱饭了,哈哈"   这几句话落罢,王天龙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与刘全唠叨了。他狠狠瞪了刘全一眼算是作罢。   待酒菜上齐,几人先是在王天龙面前故意将小翠赞扬一番,而后便露了本相大块朵颐起来。只一盏茶的工夫,一桌菜便被扫的精光了。   "好吃,好吃,今天算是让我李子旭过足了瘾,谢谢三哥,谢谢三嫂"李子旭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他这一番话,引的众人哄笑,也引的小翠红霞满面,将头深深的埋了下来。 第198章 洛阳首战【4】   "对了,三哥刚才我和子庆买鱼的路上,你猜我碰到谁了?"刘全一边剔牙,一边说道。   "谁?咱们在这洛阳城还有熟人?"王天龙撸了撸下巴说道。   "噗"刘全将口中的菜叶子吐在地上,悠悠的道:"我看到了孙广财这个老王八蛋。三哥,你没想到吧?"   "这个老东西!我倒还真是没想到,不说这老东西全家去太原倒腾生意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呵,三哥更让咱想不到的是这个老孙子投靠了安禄山了,而且听以前的兄弟讲,这老东西竟然在叛军中还谋了一个差事,叫,叫什么。哎,叫什么我忘记了,但是这老王八蛋现在可牛气了。以前在洛阳就不是什么好鸟,现在有了叛军撑腰更了不得了。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啊。就刚才,还听说他抢了一个十六岁的丫头,今天晚上办酒席呢。"   "噢,竟然有这种事情?"王天龙咂咂嘴巴,思忖片刻道,"子庆,刘全,你们确定今天晚上这姓孙的要有好事?"   李子庆一抹嘴巴道:"三哥,刘全说的没错,我也看见了。这姓李的人家财大气粗,我顺着门缝看进去,人家这前前后后摆了几十桌酒席,祝贺送礼的也是人山人海,我刚才还和子旭说,要不今天去这人家去吃顿白食呢?"   听完这话,王天龙仰天哈哈一笑,"好,好啊,果然是天助我也,咱们要什么就来什么。这姓孙的不是贼军的官员么,咱们今天晚上就去和他老帐新帐一起算。上次是让他跑了,这次非要把这老小子连根给它拔了。也让咱们这"天军"露露威风。"   一听这话,几位兄弟都来了精神,"三哥,咱们要试试拳脚了呗?"   王天龙点点头道:"既然已经放出了风声,便要有所行动,不然怎么能让洛阳城的老百姓相信咱们呢?这孙广财以前便和我王天龙有生死过节,如今拿他来开第一刀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待王天龙话语落罢,夸三道:"三哥,这去露威风,我夸三同意,但是敌众无寡。咱这连着小翠加在一起不过十来个人。如何斗的过人家么?”   王天龙站起身,缓走两步,“兄弟,俗话说‘兵在精而不在多’,咱们这些兄弟都是经历过出生入死,无数厮杀的,只要计划得当,除去那老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听罢,各自点了点头,“三哥,如此说来你这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了?要不说出来与兄弟们听听。”   王天龙道:“既然咱们是在人前出威风就要出的彻底,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咱们。所以这才要在人前将这老东西击杀。”   “人前?”李子庆几人瞪大了眼睛,“三哥,咱们这玩的是不是有点大啊。虽然说这孙广财的府邸也不算大,但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要了他的性命,这,这……”   王天龙又笑,"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孙广财碰到我王天龙算这小子倒霉"言毕,王天龙将自己的想法与众兄弟一一说明,几人又细细商议,待感觉安排妥当,这才与李子庆分手各自准备去了。   天完全黑时,孙家院落却是彩灯高挂,人声鼎沸了。孙广财今天"老牛啃嫩草",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娶一个十六岁的丫头,来贺的人中一半是来拍孙广财马屁的,还有一些却是专门来看热闹的,"到底什么样的丫头会被孙广财看中?"   "鸣炮,奏乐!"一个人的声音喊了起来,待声音落下,一阵鞭炮噼里啪啦的在空中炸响开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刺鼻的味道,随着这鞭炮响起的,还有一阵唢呐的声响。在这阵鞭炮和唢呐声中,孙家院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互相寒暄着在酒桌上坐了下来。"开席"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待声音落罢,十几个"冲天爆龙"被点燃开来,这些烟花顿时在空中拉开了十几道亮丽的轨迹。待烟火完毕,几十个传菜的小伙计,端着菜盘熟练的如同小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着。不一会儿孙家大院里,碗筷碰撞之声,喝酒行令之声,男女骂诮之声,还有断断续续唢呐伴奏之声汇集在一起,不绝于耳。   "子旭,子旭你慢点吃,火绳准备好了没有,你他妈再看看,别灭了?万一关键时刻出了问题咱们回去就不好交代了!"刘全看着身边正吃的满嘴流油的李子旭,附耳轻声道,"你他妈少吃点,不然待会儿跑,跑不动?"   李子旭手里正捏着一只肥油的鸡腿,边啃边道:"刘全,你怎么变的跟俺哥一样絮絮叨叨的,如同一个老娘儿们。我李子旭做事没有分寸么?再说了,咱们来给这老王八蛋送礼,也花了不少银钱,老子要不把本钱给吃回来,怎么,怎么对得起咱三哥么。"   "我……你……"刘全被李子旭这一句话堵的全没词了。他明白李子旭这种人多说也无益,这莽汉除了王天龙,李子庆谁的话他也不听。他只好在心里狠骂几句"鬼孙子"解解闷气了事。   刘全没有胃口,这李子旭倒越吃越来劲,他自己吃到兴头,看刘全只是盯着前面的场子一动不动。他夹了一块猪蹄到刘全面前,"刘全哥,你看兄弟一个人吃,吃的再多也不尽兴。这猪蹄外焦里嫩,你也来尝尝嘛。"说完,李子旭竟然夹着猪蹄往刘全嘴巴里塞了过来。"   这一着可算把刘全给惹火了,他猛一拍桌子,"李子旭,你他妈猪,猪托生的么,你就知道吃吃吃……"刘全这一巴掌拍的用力,惊的桌子上酒杯餐盘跳起老高来。这一下,不仅将李子旭吓住了,同时也将酒桌上其它食客的眼光吸引了过来。李子旭自己讨了没趣,将那肉蹄一下扔自己嘴里,闪过身去,不再理会刘全。但和刘全在同一桌的一个黑脸汉子,却把眼光放在刘全脸上,便不再移开了。 第199章 计除张亮【1】   此人长着一双小贼眼,一只鹰钩鼻,一张阔大的嘴巴里,露出一排黄板牙。他轻斟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偷偷的将眼光从上到下将刘全看了个仔细。所有这些刘全却是没有注意到。待看到李子旭不理会自己,刘全长叹了一口气,又暗自坐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却是有些冲动了,在人前人后,自己不该如此急躁。   “新郎,新娘敬酒——”又一声喊罢,孙家府邸彻底沸腾起来了。随着唢呐声高起,一双穿着大红袍的新人从里间里走了出来。刘全在桌下轻轻的用手碰了碰李子旭,“哎……哎……出来了,可要盯紧了!”李子旭此时也吃的肚子滚圆了,他在袖子上把手擦了干净,点了点头。   这对所谓的新人,一个头上没有几根毛,一个正值豆蔻年华。孙广财在前,后面一个小丫头在他的身后拉着脸跟着,脸上写着千百个不愿意出来。他们每走过一桌,整桌的食客便会站起身来也举杯同贺。   夸三,李子庆还有刘全找来的几位兄弟,分开混在人群之中。一桌轮着一桌,当孙广财走到场地中央的当口。坐在别桌的李子庆给刘全使了个眼色。刘全点了点头,又将消息通过眼神传给其他几位兄弟。依王天龙的计划:当孙广财走到人群中敬酒之时,这些兄弟会将身上暗藏的“震天雷”一起用火绳点燃,然后扔向人群之中。“震天雷”是一种威力巨大的炮仗,这十几个“震天雷”一起响起,现场肯定会一片慌乱。到那时便可趁混水摸鱼了。   “刘全——”刘全正紧张的看着现场,忽然旁边的李子旭忽然轻轻的碰了一下刘全,“哥,哥,这,这火绳不小心给,给灭了。”刘全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他差点又伸手给这李子旭一个耳光。但他的手抖了几下,还是忍住了,“你,待会儿,看见炮仗响,就喊‘土匪来了’大声喊——”   李子旭点了点头,恰在此时,只见空中十几个燃着火星的物件在空中划过,直直的奔着孙广财而来。“嘭、嘭、嘭……”十几声巨大的声响在这仅方圆之地先后炸响开来。“土匪来了,土匪来了——”李子旭听到炮响,猛的站起身来,冲着人群喊了起来。   这一折腾,如同炸了锅一般。这十几个爆竹,威力自然不同小觑。四散开来的碎屑,将孙广财周围的食客炸的鼻青脸肿晕头转向,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再加上李子旭这一嗓子,更是乱上加乱。一时间,数百食客人人自危,四处逃散,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孙广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正要拔脚找来家丁维持秩序,却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襟。"谁?"他喊了一声,刚准备回头看,忽觉腰部一凉,一个硬硬的物件戳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接着便觉得喉咙口像堵住什么东西一般,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却是再也一动不能动了。   第二日孙广财的死和"天鱼"的传说传遍了整个洛阳城,"燕军逆天而行,惹得唐皇震怒,于是派唐军进了洛阳城,取走了孙广财的项上人头。"这些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越传越是邪乎。到最后传到王天龙耳朵里已经变成"燕军逆天而行,上天震怒,于是派天兵下界,夺取了孙广财的人头。"   得知孙广财被顺利处理掉,王天龙心中自然很是高兴,而且这事传开后,一下子便有三十多位以前的兄弟通过李子庆几人要求入伙,这又让王天龙的信心猛然增加了数倍。   这一日他刚进翠红楼,便被紫妍叫到无人的地方,"天龙,这孙广财的事情可是你们干的?"   王天龙笑了笑,"紫妍姑娘真是洞察秋毫啊。这事,本来想等着办完后再给紫妍姑娘说,没想到全被紫妍姑娘猜着了。"   紫妍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天龙,这事真是你们干的话就要小心了。昨夜听我一个小姐妹说,她有一个客人,昨晚喝醉了,拍着胸脯说要为我这小姐妹赎身。我这姐妹问这客人,你哪里来的钱?结果,那人说,他见过杀孙广财的凶手,如果他能将这窝人连根拔起的话,官府肯定会有大量的银钱赏赐。到那时,替我小姐妹赎身便是易如反掌了。"   王天龙这才明白紫妍竟然是为了这事找自己,不由也是心急起来,"紫妍姑娘,说这话的人,你可是认识么?"   "认识,认识"紫妍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这人姓张名亮,说来,在这洛阳城中也算上一号人物。他现官居致果校尉,虽然官职不大,但是此人管的却是肃清洛阳城所有反叛的人士。我曾经数次买通杀手对这人进行刺杀,但数次都被此人逃脱了。你们被这个人盯上,可是万万要小心啊。这人手段可是心狠手辣。"   王天龙思忖片刻道:"紫妍姑娘,若依你说此人一来倒算是翠红楼的常客,二来此人只是与我兄弟谋过面,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住我兄弟几人是不?"   紫妍点点头,"我听我那小姐妹的口气,这人应该只是了解了你们的部分信息,但是前番我说了,这个人我与他打过交道,张亮倒不是一般的酒囊饭袋,相反,此人相当有头脑,前几个月好几个大案都是他参与破获的。依我的主意,这个人要尽快除掉,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乱了咱们的大计。”   “那承蒙紫妍姑娘费心了,既然如此,若是张亮这厮再有什么行踪,还请姑娘及时告知在下。依姑娘所言,这张亮狡猾多端,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想一条周全之计。要么就不做,要么就一次将这事做的彻彻底底的。”   紫妍捂嘴轻笑,“天龙,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还怀疑郭大帅的选人是否能胜任此事,但今天看见你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倒是让我紫妍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第200章 计除张亮【2】   王天龙回到住处,将李子庆、刘全几人召集到一起,将紫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众兄弟听罢,眉头紧锁,半晌都没有讲话。   小翠做罢饭走进门,看见屋内仍然一片沉寂,微微皱皱眉头,走到王天龙旁边,“天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这事是咱们做的,就不要怕它什么,快,快让兄弟们一起先吃饭罢。”   李子旭肚子饿的快,此时早饿的前胸贴后胸了。他听见小翠如此说话,心中自然很是欣喜,还未等王天龙说话,便笑道:“小翠姐所言极是,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哥哥们,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呵呵……”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刘全听见李子旭又如此一副贪吃像,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三哥,我想起来了,那日咱们去诛杀这个孙广财就是李子旭一个劲的吃吃,最后将火绳弄灭掉了,无奈之下,只好让他喊了些捣乱的话出来。现在想来,是不是李子旭的喊这些话的时候,让那张亮着了门道了。”   “嗯?”刘全这一席话,其它几人都将眼光投了过来,“还有这事?有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亏得紫妍给咱们报了暗信,不然咱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全……你不要胡说……啊。分明是你当时拍了桌子的时候,引的那什么亮的注意了。”李子旭听刘全将此事说的与自己有关系,心里早打起了鼓,他明白要真是让李子庆也认为此事和自己有关,结果肯定和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忙收肠刮肚,找些理由与自己撇清关系。   李子旭这一话落,众人又将眼光放落到刘全身上。刘全脸色涨的通红,“李子旭,你狗日的,不是你一个劲的吃、吃、吃,我会拍桌子么?吃,吃……”   “刘全!”还未等刘全将话说完,王天龙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打断了刘全的话,“子旭你将话说的明白,什么拍桌子被人注意,你给三哥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李子旭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李子庆一眼,又思忖了半晌,说道:“三哥,我,我这也是猜……猜的,那晚,我是惹了刘全哥生气。那个时候,我看见坐在刘全哥对面的一个小眼的男人一直盯着刘全哥上下来回的看了好几遍。当时我是没有将此事特别放在心上,今日三哥提及此事,我猜,猜那人是不是就是张亮……”   “噢……”李子庆狠狠的瞪了李子旭一眼,对着王天龙行了一礼,“三哥,看来还是我疏忽了,早知道这小子老是闯祸,我当时就该将让子旭与我们坐在一桌,这……”   “哈哈……”王天龙伸手拍了拍李子庆的肩膀,又转过身道:“各位兄弟,咱们既然是兄弟,当然得一起面对眼前的艰难。小翠说的对,既然这事儿出了,咱们就不该怕。今日不是找谁的不是,咱们得赶快拿出一个主张出来,解决此事。眼看咱们这好不容易才刚刚聚拢了几十号人马,万一让人家将咱们连窝端了,那不是让人悔青了肠子。”   众人听罢,点了点头。夸三接过话儿,说道:“兄弟们现在在贼军眼皮子底下活动,一切行动都要多加小心。为今之计依我看来,尽快找到张亮此人,想办法将其格杀,斩草除根,才是上策。再则子旭、刘全兄弟已经被这张亮挂了像,依我之见,这几日,两位兄弟须在家避避风头,以免意外!”   王天龙听罢,撸了撸下巴,道:“等等……”夸三这一席话,猛然如同一束火把,将他脑子猛然点亮,一个主意一闪而过。但这主意也只是一闪而过,王天龙忙打断了夸三的话,细细体会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屋子里的人,都被王天龙这一声喝惊住了,几双眼睛都直刷刷的奔着王天龙而去。过了半晌,王天龙仿佛想到了什么,狠狠的将手在大腿上一拍,“嘿——”众人被他这一声,吓的不由都是一哆嗦。小翠狠狠的往着王天龙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这狗日的,一惊一乍的,你说话就说话么,叫什么?可吓死我了!”   “哈哈……”众人一起笑。李子庆瞪大了眼睛,道:“三哥,看你这么高兴,难道有了什么妙计?如此速速讲来给咱们兄弟好好听听。”   王天龙砸吧砸吧嘴巴,“我这里有一个想法,若说是妙计不妙计什么的么?那还要看看刘全和子旭的胆子了?若是你们二人胆子够大,我这就算的上是妙计,若是你们二人觉得害怕,我这计就算不上什么妙计,甚至不能一用。”   刘全和李子旭一听,都不约而同道:“三哥,你也愣是小瞧了咱兄弟,你说怎么办,咱俩就听你的怎么办,绝不二话。”   王天龙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拉了李子庆与夸三到了门外,又是一阵咕隆着。   这段工夫里,李子旭轻轻走到刘全身边,“哎,刘全哥,这三哥到底想的什么招儿呢,还这么神秘,背着咱们将我哥和夸三哥喊出去单聊……这,这会不会……”   刘全回过头,瞪了李子旭一眼,“哼,怎么你怂了?刚才和我一起喊的时候还这么带劲,闹了半天,你他妈就是一孬货!”   “你……你骂谁呢?”李子旭听刘全这么骂自己,一股无名火顿时冲上了头顶,他“啪”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刘全的衣领,举手就要砸了过去。   小翠见状,忙跑了过来,“你们都吃饱了撑的啊,这,这是干什么,快,快撒开……”说罢,她用手使力,将李子旭推了开去。   “他,他,狗日的骂我!你,你没听到么?”李子旭瞪大了眼睛不服气,脸色涨的通红。   刘全正准备回嘴,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王天龙几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刘全知道这事要是被王天龙知道自己绝没有好下场,哼了哼,住了声。 第201章 计除张亮【3】   见王天龙走了进来,小翠刚想张嘴问他们几人到底出去商量什么。但又一细看,却发现李子庆的脸上好似淌着些泪痕。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忙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刘全和李子旭也发现了事情有些怪异,都轻轻哼了几声,兀自坐了下来,也没有着声。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咳……咳”王天龙干咳了几声,“刚,刚才我和子庆、夸三出去商量了一下,前,前番,我那个计策有些不妥,所以,咱们另外想办法吧。”   李子庆惊的抬头,忙道:“三哥,怎么,怎么?不,不,你不能光为我考虑,咱们得从大局出发,你刚才的想法却是好办法,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呢?”王天龙低着头,没有回答。夸三也是将头埋在怀中,没有言声。李子庆知晓两人的心思,于是不在问他们,把头转过来,朝着李子旭,“子旭,哥哥问你,你怕死不?”   “额……啊?哥,你这是?”李子旭被李子庆猛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却是一阵迷糊,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愣在那里。   “我他妈问你,如果为了咱们兄弟们的安危,你怕死不,你听不明白啊?”李子庆猛瞪圆了眼珠子,看着李子旭。李子旭不明白李子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但看着李子庆这么凶,颤颤的道:“不……不怕……”话虽然出了口,这声音却是小的可怜。   “子庆,你就不要难为子旭了,他,他还是个孩子!咱们这些当哥哥的怎么能让他去白白送死呢?要去也得是刘全去,这主意我决定了,你就不要再较真了?”王天龙猛的站起身来,“刘全,三哥让你去挑一个重担,你敢去不?”   刘全听王天龙这话音儿,早明白他要面对什么了。待王天龙这话落,刘全猛然站起来,“三哥,你这倒是见外了。我刘全跟随你也小五、六年了,我刘全什么为人你三哥难道不清楚么?什么事儿,你就听您一句话。”   王天龙点了点头,“兄弟,我思来想去,此次也只有委屈你了。此事若能成,则咱们兄弟都能转危为安了。”   “三哥,你,这……”李子庆还有些心有不甘的喊道,“我兄弟子旭是人,刘全就不是人了么?若此,我,我李子庆不服!”   王天龙微微一笑,道:“子庆,前面我倒是想到子旭是你弟弟,要保护他。现在想来,让刘全去更是正确主张。这张亮是个老滑头,子旭毕竟年轻,若是露出马脚,咱们肯定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这件事上,兄弟,你就不要太逞强了,咱们只要做好后续措施,保护好刘全,这功劳也不能小觑啊!”   夸三听了王天龙的话儿,也干净过来劝,“是啊,子庆,天龙说的没错,子旭毕竟是个孩子,让他担当大任,太难为他了。等抓到那张亮个小畜生,让子旭好好的上去喂饱了他,这彩头也是少不了的嘛。”   两位都如此说,李子庆暗自思忖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二人的主张了。   翠红楼的客,永远都是如同出了头的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会冒出一茬来。今日,华灯才上,翠红楼的门前早已经是人头攒动,声音鼎沸了。   王天龙里里外外不停的忙乎着,眼睛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放松下来。张亮自从上次来了一回之后,好几天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了无踪影。惹的王天龙这心思七上八下不得安稳。还是那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不知道背后有张亮这么一号人物,他们几兄弟或许会和平日一样,快快活活的。但是知道了这个人,仿佛在背后立刻长了一双无形的眼睛一般,总感觉有人时时刻刻的在背后盯着,如鲠在喉。   陪着王天龙一起难受的,除了李子庆兄弟几个,还有紫妍姑娘。她心里明白这张亮的厉害,于是这些天更是前前后后一阵有意无意的布下许多眼线出来,一等这张亮出现,她肯定是及时能得到消息。   王天龙左等右等,始终没有见到紫妍给自己发信号。他不免心里又开始失望起来,“他妈的,难道今日又是一场空么?这张亮小子,到哪里去了呢?”正琢磨着,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喊道:“楼上小燕见客咯,张大爷特来惠顾咯——”随着这声音落罢,一个打扮富态的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上得楼来。   “张大爷?小燕?”听到这几个词,王天龙的心猛然一惊,他知道这小燕就是张亮的老相好。“这张大爷会不会就是张亮呢?”王天龙没有见过张亮的模样,只能靠着这些只字片语,胡乱的猜测着。那个所谓叫张大爷的男人也已经上了二楼,兴匆匆的朝小燕的房间奔去。待与王天龙擦肩而过的时候,王天龙仔细的打量了此人。只见此人虽然满脸笑意,但是腰间鼓囊囊的,依他的经验这人十有**腰里别着家伙。   “来妓院找乐子,还带家伙,这人不是张亮又能是谁?”想到这里,王天龙这悬挂了好几日的心终于算是有了着落,总算慢慢的缓了下来一些了。   待那男人进了小燕的房间,王天龙左右顾盼,见无人注意,忙假意溜达,来到紫妍的房间门前。又是一番警觉的查看过后,他伸出手,轻轻的在紫妍门框磕了几声。片刻之后,紫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王天龙侧过身子,闪了进来。   “紫妍姑娘,我刚才……刚才看见一个男人进了……”王天龙兴冲冲的说道。只是还没说完,紫妍伸出手,示意王天龙停住话音。王天龙见状会意的点了点头,闭上嘴巴。紫妍伸出手,扯住王天龙的衣袖,往床边的方向拉了拉。两人行了几步,紫妍这才压低声音道:“张亮这厮,甚是小心,你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子是张亮不假,但是此人今天来之前已经派了数个跟随装着嫖客混进翠红楼。天龙,你若是选在今日动手,这危险性可比往日大了许多呢!”   “跟随?紫妍姑娘,你,你怎么知道的?”王天龙听了此言,刚才一番兴奋顿时荡然无存。   “嗯,我在翠红楼这些年,学的就是这种看面识人的本领。那些人以前都随这张亮来过翠红楼几次,因此我都了然于胸。这些人,一般都在大厅周围,寻几个流莺装装样子,你待会儿出去,就能看的出了。”   王天龙点了点头,正待更详细的问下去,却听见门外先是一阵敲门声,后有人喊道:“紫妍姑娘,吴大人来了——” 第202章 计除张亮【4】   “来了,来了——”紫妍冲王天龙使了个眼色。王天龙会意的闪了身子,站在旁边。紫妍走到门边,“咯吱”一声,将门打了开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外,见紫妍开了门,张开双臂一把就将紫妍抱住,“哎呀,宝贝,可是想死我了,哈哈……”“死鬼,有人……”紫妍娇嗔的应了一声,轻轻的推开了来人。“额——”来人将眼光往王天龙身上扫了一眼,轻“咳”两声,“这,这位是谁啊——”王天龙抬头,笑着看着来人,“小的乃是翠红楼的‘龟公’,刚才却是紫妍姑娘有事吩咐在下。‘大人’前来光临,小人这就告辞,告辞了。”说罢王天龙便迈脚出了房门,然后返身又将门关了起来。   王天龙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这姓吴的胖子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待想了半晌,猛然醒悟,这人就是那日一开始来翠红楼时,紫妍送走的那个武官,看来这姓吴的对紫妍姑娘很是钟情了。王天龙想罢笑了笑。他明白,当前最紧迫的是先将这张亮给处理掉,这等风流事不属于自己管理的范畴。   翠红楼的大堂里,七七八八的坐了十来对成双成对的流莺。王天龙假意溜了一圈,果然看见其中几个“客人”果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虽然不时也与流莺打打闹闹,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很警觉的四下扫视着。   王天龙见眼前情况确实如同紫妍所说,比自己想象的情况复杂的多,不由也为了难。他本来的计划是引蛇出动,原来的“蛇”只是张亮一个人,不想现在的“蛇”却又多了几人。这让王天龙对自己的计划又无端了多了几分担心。如何将大厅这几个人处理掉,是摆在王天龙面前的首要的难题。   王天龙挠了挠头,思忖了半晌,终于想到一条计策出来。他定了定神,装着好不在意的模样走到大厅内,自言自语道:“哎,如今这世道,便是有钱人的天下啊。有钱人可以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也没人敢管。没钱的人啊,简直是连猪狗不如,还遭人骂,哎……”   这一席话落罢,旁边有好事的客人搭过话,“哎,兄弟,难道你这又是遭了什么苦处了么?哈哈……按我说啊,你这年纪轻轻的娃儿,又生的如此一副俊俏的模样,却如何做这龟公,随便到哪里去寻一份差事也比你这活计强百倍千倍嘛。”   另一个人也笑了笑,摸了摸身边的红颜的脸庞,缓缓道:“这位兄弟说的话没错,这种贱差事,不做也罢,天下吃饭的路子多了呢。如今天下不太平,依你这身板就是去投军也总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嘛,哈哈……是不是啊小宝贝……”这人说罢,在旁边这位女子身上狠狠的啄了一口,引的大厅数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王天龙摆摆手道:“哈哈……各位兄台对兄弟我如此关照,可让在下感激涕零了。不过兄弟这话却不是为了我自己,却是刚才有人说了一句话才引的兄弟如此感慨啊。”   “哦——”王天龙如此说,更是让在场的几位男女都来了兴致,“却是什么话,能让兄弟如此感慨,可说来与咱们一起听听?”   王天龙撸了撸下巴,故做深沉的道:“那可不行,行有行规,道有道行,咱们这跑堂的怎么可以胡乱聒噪,万一传了出去,可是有人要要了在下的小命的噢!”   “哟——能有这么言重?如此一说,咱们兄弟可更是要听个究竟了!出了什么事,都有咱们替你撑腰呢,你大可不必怕,啊——哈哈——”一个大胡子男人站起身走到王天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哟——你们到底什么来头,能有这本事?我却是不敢相信,万一我说罢,你们拍拍屁股不管了,我找谁去?”王天龙低着头,独自细语。   “他妈的,你这孙子,这等啰嗦,老子说了替你担保自然是能保你狗命。怎么的那你还信不过咱们兄弟么?”那汉子见王天龙轻视自己,猛的一拍桌子,然后猛的拉开外衣,一把利刃豁然显在王天龙的眼前。王天龙见罢心中暗喜,“这几个人果然是随张亮来的跟随。”他暗暗探了一口气,挤出几分笑容,“这位爷看来却是大有来头了,既然如此给在下面子,我要是再不知趣,却是不懂规矩了。”   那汉子朝天“哈哈”一笑,“知道便好,有什么话你就快快说来,就别给咱兄弟饶什么弯子了,让老子听着觉得哽的慌。”   王天龙暗暗一笑,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装出几分神秘道:“哎——这说来话长了,咱们翠红楼大爷多,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儿。但是这些爷中,大多却是平易近人,但是也有那么一些人仗着自己兜有几个臭钱就胡乱说话。这不,刚才就有个不知哪里来的土财主,在下只是见了他,没来的及闪身,就当着面儿给在下一个大耳刮子。而且这人更恶劣的是,还看着大厅骂‘他妈的,一群穷鬼没有钱也敢来翠红楼找乐子。找姑娘坐大厅,那不是畜生配种才干的活计么!’哎呀,几位兄弟,你们是没听到那厮说话的面孔,简直是万般恶心。本来,兄弟我不能胡乱将这些讲给你们听的,但是看几位兄弟对在下好,我这才将实情相告。”   “什么?畜生配种?那个王八蛋真的是这么奚落咱们兄弟的么?他妈的,咱们没招惹这货,这货竟然敢口出狂言,他妈的,老子看这孙子是活的腻歪了。你……你告诉我,这孙子在哪里,老子要去和他理论理论。”   王天龙听罢,连连摆手,“唉唉…..兄弟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世道,谁知道谁呢,说不定这人真有什么来头。不就是一句话么,咱们就当他放了个屁罢了,扇扇也就过去了,何必如此当真……”   王天龙这话还未说完,一个站在他身边的汉子,猛的从腰部撩开长衫,“唰”的一声,从腰部抽出短刀,“哼,这话你说晚了,咱们兄弟被受此耻辱,你竟然说算了。快,把那孙子给咱爷们找出来,让咱爷们见识见识,若是再敢说个“不”字,看老子不在你肚子上先来个口子,给你透透气!” 第203章 计除张亮【5】   “各位、各位大爷,既然各位大爷执意要如此。那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与……与在下无关咯!”王天龙故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说道。   “哼,少他妈废话,你只管带咱们爷们去便了。咱们爷们儿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出了事儿,咱们爷们儿兜着不会与你有半点关系,你且放心就是了。”汉子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道。   “如此说来,那在下只好顺着几位爷的意了。且随我来吧。”王天龙低着声,又一副倍受欺凌的模样。转过身,朝楼上走去。张亮的几个跟随,刚才被王天龙一阵激,早已经怒不可遏,也各自丢了怀中的妹子,跟在王天龙的身后。   王天龙前番料得现在去紫嫣屋中寻乐子的肯定是武官,而且这官儿肯定还不小,不然怎么会生的一副圆滚滚的肚皮出来。刚才看那面相绝对也是个硬杆杆的主儿。他这才敢想出这一出“借刀杀人”的计策出来。   待几人走到紫嫣屋子面前。远远的就听到屋子里,紫嫣和那个男人柔情蜜意的声音。王天龙停了脚步,转过身冲身后几人行了一礼,“几位大爷,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的人就在这屋中寻乐。可怜小的,还要靠着这份差事混饭吃,别的就不能陪几位爷去了。几位爷……高抬贵手,让我小的……”王天龙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背后的汉子面面相视了片刻,其中一汉子说道:“滚吧……”   王天龙心中暗喜,脚下使出劲力,只片刻的工夫便闪的不见踪迹了。   紫嫣与武官喝酒正在兴头上。这次让王天龙猜着了,这武官还真是大有来头的。他人唤着吴庆,乃是燕国怀化将军,正是军中三品大员。此人自幼家庭困苦,少时便入了军,作战勇猛自是不必提,更重要的是吴庆有一般武将不具备的谋略。因此他深得安禄山的宠幸。安禄山被儿子安庆绪刺杀之后,吴庆又投靠了安庆绪。安庆绪自然也不傻,如此一将才自然也是加以重用,于是便将洛阳城的城防的重任交在吴庆的手上。吴庆此人没有别的爱好,唯一喜好就是喝酒唱诗,恰好在这翠红楼紫妍的才艺当数头筹,因此深得吴庆的器重。   “哐当”一声,紫妍的房门被推了开来,巨大的声响将紫妍和吴庆吓了一跳。紫妍手中的酒杯,更是被这一惊,吓的从手中掉落下来,“啪嗒”一声,摔的粉碎。吴庆毕竟是军人出身,片刻的工夫便镇定了下来。他缓缓的站起身,看着门外的几个陌生人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他妈的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这屋子里有客人么?识相的快给老子滚出去。”   门外几个人互相望了望,一个身着短衫的人冷笑道:“呵呵,这人有了钱,腰杆子果然是比常人粗了许多出来。他妈的,口气还挺冲啊。你这孬货,也不看看你在谁的地盘上呆着?他妈的竟然敢在爷们儿背后说爷们儿的坏话。今番你这几个爷爷,要用拳头让你长长见识——兄弟们给我上——”   这人话音落,吴庆已是料知大事不妙。虽然他不明白对方来的是谁,但是双拳不敌四手,拔脚跑路总归是无错的。待这几个人,冲进屋来,吴庆一伸手将紫妍轻轻一揽,把她拨到自己的身后,又一伸手抄起脚边的凳子奔着当头的就砸了过去。吴庆虽然身材有些发福,但毕竟是经过无数次血战杀出来的人物,实战能力自然不弱。只听“噗”一声闷响,当口的汉子“扑通”一声,侧着倒在地上,顿时人事不醒。跟在后面的汉子见吴庆竟然有此身手,不由都是暗自一惊。吴庆趁着这几人愣神的当口,一顿拳脚,砸开一条血路,夺门而出。   “追——快他妈的给我追——”见自己的人被砸的人事不省,短衫的汉子忙吼了一声,大手一挥,首先冲了出去,跟在吴庆的身后就追了上去。   王天龙没有想到这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当然也更没有想到这生出一堆肥肉的吴庆动起来竟然如同一只狡兔一般,眨眼便没有影踪。   这一闹腾,翠红楼中那些莺莺燕燕却像没事人一般,只是站在旁边看个稀奇。待人都没了踪影,她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好像这事从来没有发生一般。王天龙站在角落暗自笑了笑,“这翠红楼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天龙见张亮的几个手下都奔吴庆屁股后面追了出去。这个空档正是他费劲心思想要的。王天龙忙奔出门,冲躲在暗处的刘全几人发了信号,然后又快速的奔到楼上小燕的门前,伸出手便朝着门框便敲了起来,边敲还高声喊道,“小燕姑娘,出,出人命了,快,快要小心了……”   此时,张亮正和小燕正在温存,被这突然的一席话也是吓了一跳。张亮平素在外,仇人也是不少。这不明不白的话,还倒是有人来找自己报复呢。没有细想,他忙站起身,“唰”的抽出短刀,开了门便奔了出去。   楼栏之上,刘全早等在门外。见张亮冲了出来,先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朝着张亮就扔了过来。张亮见势不对,侧身闪过。   “张亮,你狗日的还认识老子不?听说你满城的在找老子的行踪。小爷今日来了,小爷要要了你的狗命——”刘全又冲张亮咋呼道。   张亮瞪大了眼睛,将刘全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猛然一惊,“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面前这个人不就是那晚上与自己同桌吃饭,涉嫌杀了孙广财的贼人么?好,好,好。不想自己没找到这帮人头上,这帮人却先找到自己了。如果能将面前的汉子擒拿,这回去肯定是大功一件!”张亮想罢,低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孬货,拿命来——”说罢,手挥利刃,摆开架势,奔着刘全就冲了过来。 第204章 策反【1】   刘全见势不妙,转身便逃。“小兔崽子,哪里逃?”张亮眼见到手的“鸭子”快要飞了,哪里舍得罢手。他高喊了一声,跟在身后便追了上去。刘全脚下工夫自然也是很不一般,转瞬的工夫便已经到了门口。“李大江叫上人,跟我追——”张亮移步到了大厅,还以为自己的几个跟随此时还在厅堂之中。他来不及细看,只是高喝了一嗓子,便随着刘全的脚步冲了出去。   两人出了翠红楼,刘全有意放慢了脚步跑一阵停几步,如此反复,一直将张亮引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这才停了脚步。刘全前脚刚站定,张亮后脚就到了。他仰天长笑几声,“小兔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识趣的你站在那里别动,待老子抓到你,还能给你些优待。哼,若是不识趣,就别怪老子先给你吃上几刀子了!”   张亮这话音落罢,刘全没有应声,却反而迎着张亮往前走了几步。张亮冷笑,“哟呵,行啊,你这小兔崽子还挺有种——”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从张亮背后传了过来。张亮以为这几个人是自己的跟随,于是头也未回,喊道:“李大江——这小子就在眼前,快速速将他给老子抓了过来——”他话音落罢,却没有人回他。“李大江——”张亮转过头又唤了一声。夜色之中,随着这声呼喝,却听见黑暗中一阵“呼呼”声,跟了上来。张亮顿觉大势不妙,就地一滚,欲躲开这一暗袭。但这一着,却是在张亮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生的。他想躲却是如何来的及。他只感觉腰眼和腿肚子上各自一紧,一阵热辣辣、麻酥酥的感觉顿时在全身扩散开来。还没容他爬起身,便又是几棒子迎着头就扑了过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张亮便是倒地不起,一命呜呼了。   张亮死了。在他的尸体上也发现了一张写着“天军一到,贼军灭亡”的字条。洛阳城再次被震动了。由于张亮的命陨,孙广财的案子也便成了一桩无头案,再加上郭子仪大军频频调动,逼近洛阳。洛阳城中燕国的权贵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上去查这些案子。   王天龙连续干了两单大活儿,原以为这会有一番血雨腥风的行动呢?却不想,呆了几日,风平浪静,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这次却是连紫妍也跟着一起摸不透了。   “紫妍姑娘,若是有什么行动,我倒还能理解。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怎么也不见这贼军有动静啊。这种平静却是让我这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心里反而慌乱了!”王天龙说道。   紫妍抚了抚衣袖,缓缓道:“此事让我也兀自是琢磨不透。孙广财和张亮虽然说在洛阳算不上什么大名目的官员,但是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意外丧命竟然没有人继续追查下去,看来洛阳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也在忐忑自己的前途,根本顾不上这两个人的事了。”   “哦”王天龙思忖片刻,道:“若是如此来说,咱们下一步的行动不就可以更便利了,哈哈——”   “天龙,且不可掉以轻心。依我对这些人的了解,他们中能人异士却也是不少的。咱们行的不是处理掉几个人便了的事儿。我在想,如果咱们队伍真的壮大了,他们还会坐之不理么?”   王天龙点了点头,“紫妍姑娘提醒及是,现在的这点事儿和郭大帅的吩咐比,却是还有巨大的差距。不过这个开头还算差强人意了。”   紫妍道:“天龙,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王天龙道:“眼下,聚拢的兄弟虽然有五六十人众,但这些人实际上在事情中却是派不上多打的用场的。眼看郭大帅已经开始部署攻打洛阳的战役,我这却是干着急没办法啊。我在想是不是能不能另外想一些办法。”   “别的办法?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紫妍如此问,倒是让王天龙弄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心里打的是与紫妍想好的武官的注意。他想的是,如果能和紫妍一起策反这个武官,拉出一票人马出来,这便是一劳永逸的事情。但是这主意他也是想想,却是不好意思提出来。毕竟若要行这样的计划,势必要将紫妍拉入其中来。若是成事倒是皆大欢喜,若是出了意外,紫妍的性命则是受到直接的危险。王天龙又怎么好意思将这种事摆在台面上呢?但是不说出来,依现在的速度,他这支队伍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拉的起来。   紫妍见王天龙脸色涨的通红,支支吾吾不知所以,心中顿生疑问,“天龙,有什么话就讲出来。支支吾吾的干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藏着不想让我知道的么?”   王天龙轻“咳”几声,又思忖了半晌,说道:“紫妍姑娘既然问到这里,若是我说了却是觉得对不住姑娘,若是我不说,眼下却是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哎……”   紫妍见王天龙这般模样,已经猜出王天龙的心思了,而且她也知道王天龙以王天龙的性格断然不会主动将他的想法提出来的。她微微笑了笑,长叹一声,轻轻的说道:“天龙,你知道我为何答应郭大帅,在洛阳城做你们的内应么?”   “额——”王天龙皱了皱眉头,道:“紫妍姑娘这话,倒是把我问住了。实不相瞒,当初来洛阳前,我还以为和我联系之人是一位男子。来了之后,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紫妍姑娘这样的巾帼。姑娘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给天龙说说这其中的原因。”   紫妍听了王天龙的话,半晌却是没说话,又过片刻,待王天龙再看时,只见紫妍满眼饱含热泪,眉宇之间仿佛蕴藏了无限的冤屈一般。   “紫妍姑娘……”王天龙见自己引出了紫妍的悲伤往事,忙打着圆场道:“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姑娘且不必当真,权,权当我说胡话罢。”他说完再看时,紫妍已经如同泪人一般了。 第205章 策反【2】   紫妍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原来紫妍出生在一个官宦人家,自幼家境富裕,并饱读诗书。去年,紫妍同自己青梅竹马的钱家公子刚定了亲,并约定过了新年就将亲事给办了。岂料才定亲没几个月,安碌山便举旗造反,月余不到,大半个大唐江山尽落贼手。紫妍的爹由于也是朝廷官员,故而也未能躲过这场浩劫。贼军捉住紫妍的爹,先是引诱他归顺贼军。但紫妍的爹却誓死不从。最后,贼军见老头嘴巴死硬,一怒之下动了杀手,将紫妍的爹当着众百姓的面儿,用利斧,剁成四段。当时紫妍和母亲也躲在人群中,当紫妍母亲看着紫妍的爹变成血人,受到莫大打击,当场便晕倒在地,没过几日便撒手而去。   孤苦伶仃的紫妍,本来想钱家避避风头。却不想钱家老爷早投靠了贼军,幸运的是一个与紫妍关系甚好的钱家丫头好心相告。紫妍这才没有落入贼手逃过一劫。后来紫妍随着难民到处流浪。一个举目无亲的女子,走投无路下最后只好落了翠红楼,这才算是有了一片安身之所。   数月前,恰逢唐军派出密探来洛阳。一日,密探为了掩人耳目,进了翠红楼。恰好这密探竟然是紫妍父亲的旧交。紫妍得知唐军要在洛阳安插一个内线时,当即毛遂自荐应了这份差事。她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多少能力,但是她更知道她能力虽微,但她应该献上自己这微薄之力,只有这样才能告慰自己父母的在天之灵。"   王天龙听罢紫妍的话,也是泪流满面,"紫妍,真是对不住,惹的你想起这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来。"   紫妍轻轻抹了抹眼泪,笑了笑,"生死自有天命,但是这笔血债却如鲠在喉,一日不除,我紫妍便一日不能安稳。天龙,你看在我如此深的仇恨面前,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讲的?若是能将这帮贼军斩尽杀绝,就是要了我紫妍的性命,又有何妨?"   王天龙点了点头,"血债要用血来偿,紫妍你放心你的仇,还有千万百姓的血债一定会原原本本让这帮孙子给还回来的。"说罢王天龙将自己的想法与紫妍和盘托出。紫妍听了王天龙的主意,却是半晌没有言语。   王天龙见紫妍的脸色变的愈发凝重起来,他便知道这事对于紫妍来说肯定非同小可。他又忍了片刻,小心的问道:"紫妍姑娘,此事是不是很是为难?若是如此,便罢了,咱们将这种事放在一旁,再想别的法子好了。"   紫妍站起身,在屋子内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道:"天龙,你这想法太大了。大的让我有些吃惊。不过我细想了一下这个办法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这个吴大人向来与我照顾倍至,他也曾好几次给我提过要将我赎身。我,我想这个计划也并非不可能……”   王天龙看着紫妍半晌,问道:“紫妍姑娘你知道这,这意味着什么么?你愿意这么做?”   紫妍轻叹一声,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可为,有很多事不可为。像我这样一位弱女子,已然走到这一步了,还想图什么?能为国为民做一点事,紫妍已是很开心了……”   紫妍说这番话时,语音低沉,眼角满是泪花。   吴庆上次找紫妍饮酒,莫名其妙被人追打,以他这种身份被人追打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情。好在当时他腿脚利索跑的快,因此并未被那些人追上。后来吴庆派了些人秘密的追查,查了几日没有查出结果,也只好作罢。   这桩事情让吴庆耿耿于怀,还有件事更让吴庆闹心。才几天的工夫,连续两员官员被杀,而且尸体上都出现相同字迹的字条。这原本来说是官府衙门管的事情,于自己一个三品武官没有一丝联系。但是凭借吴庆多年的嗅觉,他感觉这事儿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这种怪怪的感觉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吴庆总感觉有样东西吊在自己腰间一般,若隐若现。   有了这些事情,吴庆好几日没来找紫妍开心了。这一日,吴庆处理好公事,看天色还早,便收拾停当,又准备去翠红楼找紫妍叙旧。他腿刚迈出大门,便见远处走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短眉鼠目,身材瘦小,一缕山羊胡贴在下巴上忽上忽然下,像是一贴狗皮膏药贴在上面一般。见到此人,吴庆头"嗡"的一声顿时大了一圈。此人名字唤作张大刚,乃是安庆绪手下最得力的"密探"。他平日干的活计便是打探各方官员有没有脱离的嫌疑。对于燕国来说,已经过了刚开始起兵时那种所向披靡的时光了。短短一年不到,所谓的燕国也进入了多事之秋的岁月。先是北方几个郡先后起事,宣布归附大唐,而后便是安庆绪伙同安禄山近侍杀了安禄山谋了大燕国皇位,而最最让燕国官员心颤的却还是郭子仪率领大军夺了长安而后所向披靡,剑锋直逼洛阳。   这些所谓燕国的官员都很清楚,他们这近一年来干的都是谋反的活计。本来这些跟着安禄山起事的人,以为能夺了李唐的天下后,吃香喝辣,享受几日神仙般的生活。谁能料到,好日子来的快,去的也快。时局让他们看不明白,也让开始让他们心惊胆颤起来,他们不得不再认真考虑以后的出路。谋反是要灭九族的,而若现在再反燕归唐的话,新的唐皇已经下了诏令,过往事情概不追究。这一诏令,让处在迷茫的燕国官员多多少少又看到一些希望……   这种希望对普通的官员是有效的,但安庆绪不傻,他清楚自己是万万不能走这条路的,自从安禄山反唐开始。他们就没有了退路,除了死战别无选择。所以他对自己麾下的官员一面收拢人心,一面安插无数像张大刚这般忠心的鹰犬到燕国的各个区域里。若发现有异心的官员,绝不手软。 第206章 策反【3】   张大刚这种人在官场是不受待见的。因为这种人是靠着别人的脑袋谋取自己的利益。吴庆也是如此。他本想着转身避开张大刚,但脚还未转过弯来,便听见张大刚一声唤:“哎呀呀,吴大人好啊。下官来拜见吴大人,不想吴大人还亲自出来迎下官。这让下官情何以堪啊……哈哈……”   吴庆听着张大刚这番寒暄,再看着他那一张讪笑的脸,晚上吃的饭食差些没吐了出来。他知道张大刚这小子,心黑手辣,就在前几日还将自己的的一个亲戚送上了断头台。但是这人深得安庆绪的信任,虽然在官职上这张大刚比吴庆小了好几级,但是张大刚背后有大树可以依靠。吴庆便是心中有一万个讨厌,也只好转过身来,对着张大刚行了一礼,脸上也挤出几分笑容,“哎呀呀——张大人啊,张大人,你说你来我府上,也不早派人来通报一声。也让我好备些酒水,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嘛!”   张大刚又将小眼眯住,小胡子一撇,道:“吴大人客气,客气了。今日下官前来只是与吴大人有几句话聊聊罢了。有讨饶吴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多多包涵噢。”   “哪里,哪里,请,请——”吴庆说着,身子往里让了让,然后高喊了一声,“来人啊,上茶——”   待吴庆和张大刚分主客坐定,吴庆道:“张大人来不知所为何事?但又什么话 ,还请道来。”   张大刚抚了抚胡须道:“其实下官来找吴大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额……只是近来下官听闻前几日有人在翠红楼欲袭击吴大人,不知道可否有此事?”   吴庆听了张大刚的话,顿时猛然一惊,“这厮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此事,只有我和我的心腹知道。若说是我那心腹之人露了消息,断然是不可能的,那小子这么些年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将此事告知张大刚的。那就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张大刚一直在派人监视我……”想到此处,吴庆隐隐觉得脊背上一阵汗渍汩汩的冒了出来。   吴庆脸上堆笑,假装镇定,“呵呵,张大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本官虽然不是一品大员,但手下还是有那么几万人马的。在这洛阳城里,哪里还有谁敢来着本官的不是。张大人……你这是多虑了。”   “哦”张大刚轻轻叹了一声,“吴大人,本官说前番话,却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人一人心系洛阳城全城城防的安危。故而,下官这才斗胆来吴大人府上提醒一二。下官前来,却还有一件事儿,要说与吴大人知道。翠红楼中那个名唤作紫妍的姑娘,经下官的人仔细查证,原本是旧朝官员的女儿。在此次先皇剿灭前朝乱军的过程中,此人心系前朝,被我先皇灭了性命。想必此女也是对我朝怀恨在心,心怀叵测。所以,下官在此还请吴大人以朝廷安危为重……”   吴庆终于听明白了。果然如同自己猜想,张大刚早就派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不但如此竟然还调查紫妍。一股闷火,直冲头顶。吴庆猛然站了起来,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道:“张大人,你这管的好像太宽了些吧。老子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咱们国法上还没有规定这一条说,官员要和谁在一起还要先通过你们来管吧?”   张大刚见吴庆脸色有些异样,知道此事让吴庆动了怒气。不过他干的就是这种差事,对这种反应司空见惯了。再则,自己这背后有皇帝这种大山撑着,谅这些官员也只是喊喊,还能拿自己如何?因此张大刚并无半点畏惧,反而笑着劝慰道:“吴大人,吴大人,息怒息怒。我知道,下官啰嗦这么些话,可能让大人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下官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从大人的安危来考虑的啊。哎……下官干的这却是不讨人待见的活计,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吴庆见张大刚一副小人得志,莫不在乎的模样,恨不得给这小子一刀。但是张大刚后面这几句话,吴庆却是听进去了,“人家既然敢来,来了既然丝毫不隐晦,自然有他的底气。自己再怎么牛气,又能拿这种小人如何呢?惹不起,就躲。”想到此处,吴庆双手一举,道:“张大人话既然都让你说了,本官也算知晓了。本官还有公事要办,就恕不奉陪了——”说罢,吴庆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门去。   张大刚吃如此奚落,冷冷一笑,“姓吴的,咱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言罢也出门而去。   吴庆本本来心情不佳,被张大刚如此一折腾,心中积郁更甚。紫妍早已经将身世告诉过吴,吴庆也早有给紫妍赎身之意。因此他并未将张大刚的那些鬼话放在心上,反而此时此刻他更想见到紫妍。因为他知道被张大刚盯上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张大刚能奔着自己的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下得毒手,对于一个唐朝官员的后裔,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吴庆未多做考虑,带上几个心腹兵卒,换了衣衫,悄悄出了后门,奔翠红楼而去。到了翠红楼,依然如同往昔一般。翠红楼前人潮涌动,没有一丝异样。进了翠红楼,早有人认出吴庆,“哎哟哟,吴大人,今儿什么风将您老人家吹到咱们翠红楼来了,请,请——”   吴庆一挥手,几名亲兵会意的停住脚步。“嗯——”待吴庆进了翠红楼,他轻叹一声,“紫妍姑娘可在房中?”   龟公看了看吴庆,道:“禀吴大人,紫妍姑娘在房中。不过……不过……”   吴庆听龟公如此支支吾吾,心中很是不快,“他妈的,在就在,不在就不在,什么不过,不过的。”说罢狠狠瞪了龟公一眼,大踏步的奔楼上紫妍的房间而去。   “吴……吴大人,请,请留步……”吴庆刚行了几步,龟公跟了上来说道,“紫妍,紫妍小姐可能今日有些不方便。”   “嗯?不方便?你到底什么意思?”吴庆瞪大了眼睛。一双圆目瞪的龟公,吓的退后两步,再也不敢吭声了。   “哼”吴庆轻哼一声,大踏步上了楼,又紧走几步来到紫妍的房前,“紫妍,紫妍”他喊了几嗓,推开紫妍的房门。眼前,让吴庆大吃一惊,屋子里除了紫妍,还有一个人。吴庆仔细一看,竟然是张大刚。 第207章 策反【4】   吴庆愣住了,脑袋"嗡嗡"着响,"张,张大刚你怎么在这里?"他这一激动,竟然连后面"大人"两个字给省了出去。   张大刚咧开嘴巴,故作深沉的想了片刻,"噢,吴大人,此种场所,没有人规定大人来得,下官却来不得吧。哈哈……"   吴庆听这话,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直气的牙齿咬的格格直响。却又听到张大刚,继续冷言冷语说道:"哎呀,吴大人,这紫妍姑娘今日可是由我做东,卑职还请吴大人退避片刻,不知吴大人意下如何啊?"   "你……"吴庆感觉自己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很明显,在这场较量中,吴庆已经处于下风。"张大刚,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庆拼命压抑自己的愤怒,但是话音中已经没了前番在自己府邸的那种霸气了。   张大刚脸上的笑已经变的肆无忌惮起来,"吴大人,咱们男人来这种地方还能干些什么?不就是找些乐子么,哈哈。哎呀,吴大人,卑职已经付了钱,还请大人暂时回避一时。"   张大刚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刺在吴庆的心坎之上。此时此刻,虽然吴庆贵为几万兵马的统帅,但是却在一个无赖面前束手无策。紫妍满眼含泪看着吴庆,嘴巴咂巴了几下却是没有说出话来。与之对应的却是张大刚脸上得意的笑容。吴庆愤怒了,他狠狠的将手砸在桌子上,大声喊道:"来人啊!"   这一声音如同洪钟一般。躲在屋外的"龟公"忙应着声跑了进来。"吴大人,招呼小人,有什么吩咐?"   吴庆将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吼道:"快,快把你们老鸨子给我叫过来。老子,老子要给紫妍赎身!"   "噢,噢,啊?"龟公的眼珠子差些没掉了出来,"吴大人,你,你说什么?"   "他妈的,你这到底是什么耳朵?老子说要给紫妍赎身,你没听明白?"吴庆又吼了出来。   "是,是,是"龟公连忙点点头,他看吴庆这样子若是自己再迟疑片刻,还未等与张大刚火并起来,先得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岂敢怠慢?   张大刚看吴庆如此火气,脸上不但没有任何表现,而且竟然还露出笑容出来,"好,好吴大人,真是看不出来。咱们吴大人,不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女人身上也是如此凶猛,着实让卑职佩服,佩服。"   吴庆没有理会张大刚,只是轻"哼"了一声。张大刚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出门外,冲着大厅喊道:“来人啊——”   “嗯?这小子他妈要干什么?”吴庆听张大刚这一声呼喝心里一阵奇怪。工夫不大,几个人从楼下冲了上来,对着张大刚一礼,“参见大人——”“嗯——”张大刚拉长了声音,又返回屋中。“嗯……嗯”张大刚装模着样的“嗯”了两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黄颜色的丝帛,义正严词的说道:“奉旨,捉拿要犯——”然后他头轻轻一摆,站在张大刚身后的几个人会意的迈着步子就冲了上来。分左右抓住紫妍的手臂。   吴庆这下可是傻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人家张大刚是有备而来,怀中竟然揣着遇人可以便宜行事的御赐金帛。凭借此金帛别说一个小小的红楼女子,便是他堂堂的三品将军也可以不问缘由抓入大牢先审上几日。当然,他也知道这张大刚不是傻子,自己手握重兵,张大刚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情况下断然是不敢乱来,但是对于紫妍这样一个红楼女子,而且又是这样一种背景,他张大刚却是有着充分的理由下手的。   “张……张大人……啊”却在此时,翠红楼的老鸨子急匆匆的赶到了。她一见紫妍的房门,便看见如此“剑拔弩张”的样子,差些没将她的魂魄给吓了出来。她知道此事甚是棘手。但是,紫妍是翠红楼的红牌,再则这翠红楼多少也有些官家的背景,她知道紫妍被带出翠红楼的后果,于是老鸨子便是颤抖着腿,也脸上贴着笑,紧走几步到了张大刚的近前,“哎哟,我的张爷啊,你看看什么风可把您这贵人给吹来了。难道是我翠红楼的姑娘得罪您了不成?让张爷发这么大的火气,来来,张爷消消气,改日啊,我将今日的事告诉咱们翠红楼的大爷,让咱们的的大爷啊亲自上张爷的府上陪不是。张爷啊……”   老鸨子这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张大刚猛的一伸手,一个大嘴巴子迎着老鸨子的方向就奔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过后,老鸨子被张大刚这一耳光打的原地轮了两圈,晕晕乎乎的,却是连东南西北也是分不清楚了。张大刚冷笑一声,“哼,你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怎么着,拿你家大爷来压老子?信不信老子连你这翠红楼给你一起封了?嗯?”   老鸨子这才知道张大刚今日来翠红楼,却是为了玩命来的。不敢再含糊,赶忙点了点头,颤抖着说道:“信……信……”说罢这两个字,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出来,任由着泪花在眼眶中晃荡,也不敢让它们流了出来。   张大刚又哼了几句,在屋中踱了几步,道:“哼,你们翠红楼的人给老子听清楚,我怀疑你们翠红楼有人私通唐贼。自从今日起,翠红楼所有的姑娘都不准离开翠红楼一步。”说罢,他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老鸨子,狠狠的加了一句,“若是让老子发现有人明着一套,背后一套,哼哼,别怪老子手下无情。”   老鸨子早已经被张大刚这一出吓的浑身如同筛子一般,除了拼命点头之外,别的却是一样也记不得一般。   张大刚又冷笑,走到呆若木鸡的吴庆身边道:“吴大人,呵呵,你看咱们兄弟这情谊还算深吧。既然吴大人对这位紫妍姑娘感情如此深厚,也把下官给感动的要泪涕俱下了。嗯,好吧,常言道,君子自当成人之美。下官先告辞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还望大人在翠红楼玩的开心,啊,哈哈……”   张大刚说罢,长笑一声,将手一挥,带着麾下几名士卒摔门扬长而去。 第208章 策反【5】   张大刚走了。吴庆一脸沉重,此时的紫妍反而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反而有几分窃喜。以刚才看起来张大刚与自己为难,却是因为吴庆。如此以来,策反吴庆则是有了莫大的希望。   紫妍抹了抹眼角,走到吴庆身边,从他背后抱了上去,“吴……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那个恶人是谁?竟然连你这个三品将军也拿他没有办法。如此,我的性命是不是不保了?”   吴庆将手捏的“格格”直响。他心中此时也是万般起伏。张大刚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避讳,羞辱自己。这口气,便不是为了紫妍,他吴庆又怎么能咽的下去。   “紫妍”待了半晌,吴庆轻轻的转过身来,将紫妍揽入怀中,“你相信我,有我在,谁都不会伤害你。今日的事,是我不好,我答应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谁……”   话未说完紫妍已经将秀手伸了出来,堵住了吴庆的嘴巴,“我,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这些年月你照顾我已经照顾的够多了。我一个红颜女子又如何值得大人去做如此牺牲?人,生死有命,自从我父母惨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就已经明白我的命就是如此。我又何必拖累别人和我一样受此折磨呢?”   “紫妍,紫妍,你听我说,我,我爱你。我,我要娶你,我要用八抬大轿将你正大光明的娶进门去,我要让你看看在这个世界上,我吴庆是最爱你的人,你,你等着——”吴庆说完此言,一扭头,迈开大步走出门去。   房间里,紫妍看着吴庆离开的背影,眼角又渗出两行热泪出来。为了自己的命运,也为了吴庆临走时的那两句话。   吴庆大闹翠红楼的事儿,王天龙当天便已经知晓了。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是时,郭子仪已经率领数十万大军兵发洛阳,并在新店(河南省郏县西)与庄严、张通儒所率领的十五万贼军形成对峙。若新店陷落,洛阳便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唐军面前。郭子仪派人来信,让王天龙在洛阳城闹些动静,让身在前线的贼军军心动摇。若此,唐军便可以更容易破敌大军,夺取洛阳城来。   王天龙综合当前形势,觉得还是要从吴庆入手。这一日,王天龙又悄悄的进到紫妍的房间。   “紫妍姑娘,当前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唐军已经到新店了。不知道你那边进展的如何了?”   紫妍低头思忖了半晌,猛一抬头道:“天龙,我问你个问题,你却是要好好的回答我,可以不?”   “额?”王天龙没想到紫妍会如此问自己,再看她的表情仿佛心中有无数心思一般,“紫妍姑娘,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若有话请尽管讲来。”   “你,你相信有一个人会对你好,好一辈子么?”紫妍缓缓说出这句话,脸上通红。   王天龙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紫妍竟然会问自己如此有“深度”的问题。他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不是让你有些为难?”紫妍笑了笑,“或许像我这种女子根本没有资格去博取别人的爱怜……”   “紫妍姑娘,你为何会这么想呢?我觉得,只要喜欢你的人一心一意对你,便可以了。你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王天龙说这番话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显现两个人的影子出来,小翠和李婉儿。   “那,那……我这样对待吴庆岂不是……”紫妍低下头,缓缓说道。   王天龙恍然大悟,原来紫妍说这些是因为她也对吴庆动了真心,不想继续策反吴庆了。看着紫妍,王天龙的脑子如同被重物猛的敲击了一下,“嗡”的响了开来。这种情况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紫妍姑娘……”王天龙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若是我猜的不错,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吴庆对吗?”   紫妍见自己的心事被王天龙一语道破,又将头埋了下去,半晌才红着脸点了点头,“昨天,他那么舍身保护我,让我很感动。天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孤苦伶仃,难得有吴庆这样一个人为我舍生忘死,我,我……”   王天龙笑了笑,说道:“紫妍姑娘,人生在世难得有一知己。首先祝贺你。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吴庆现在首先是叛军的官员,若是再与叛军沆瀣一气,与唐军为敌,他的下场我不说,你也能猜的到。你难道想看着他跟着这谋杀无数百姓的罪恶之军,一起覆灭吗?”   “我……”紫妍被王天龙这么一说,心思又开始波动起来,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却在此时,只听房门“嘎吱”一声响动,惊的紫妍和王天龙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来。   “吴……庆”待紫妍看清来人,惊的差些没有晕厥过去。一般晚上才来翠红楼的吴庆今天竟然在大白天悄无声息的来找紫妍。“紫妍姑娘,没事我,我就告辞了……”王天龙也是兀自惊的差些没有跳起来。他灵机一动,想了一番客气话,冲紫妍行了一礼,装着没事一般,转身朝门口走去。   吴庆依然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待王天龙走到身边时,吴庆伸出手,“站住……”   王天龙一愣,而后笑脸道,“爷,可有什么事情?”   吴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你在,咱们就算是有些缘分,这么急着走,却是何意啊?”言罢,他一手拎着王天龙的衣袖,一边返身将房门关了起来。   “吴——庆,他,他不过是一个‘龟公’,何必难为他?”紫妍见王天龙被吴庆紧紧攥住,脸色早已经吓的惨白,浑身颤抖起来。   “‘龟公’?紫妍到现在你还在骗我?你到底还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从第一天我见到这小子起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翠红楼,我早已经安插了眼线,严密监视这小子的动向。哼,你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王天龙,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这一席话,特别是“王天龙”这三个字如同一把利刃,直通通的刺入王天龙的心中。 第209章 策反【6】   王天龙看着吴庆,脸上露出笑来,"大人,在翠红楼,知道小人名字的人有数十人之多。以大人的尊贵身份唤出小人姓名,实在出乎小人意料之外,但是这些也并不能说明小人有不轨之心吧。"   吴庆紧走几步,盯了王天龙半晌,猛然敞开脸庞,哈哈大笑起来,"王天龙,你这小子到现在还给老子耍花枪呢?实话告诉你,现在不但是我在查你,那张大刚估计这会儿也快找到你了吧。你给老子老实些兴许还有活路,若是你落入那姓张的手上嘛,便是你有九条命也是活不成了。"   王天龙和紫妍听了吴庆的这番话心里不由都是一颤。王天龙紧紧的盯着吴庆,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真的暴露了?即便如此,这姓吴的也甚是奇怪,他嘴如此胸有成竹,怎还会费这许多口舌,给我们扯这么多?恩,此事看来很有蹊跷。"王天龙正想着,紫妍倒先沉不住气,起了身猛走几步到了吴庆的身边,"这么说,你今天是来捉拿咱们两个人的了?你,你……"   吴庆冷冷的道:"职责所在,由不得我了"话音落罢,他转过身对王天龙道:"王天龙,噢,王校尉请吧。我可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本将军的军卒可都在门外候着呢?"   "恩"王天龙轻嗯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恐惧,迈开步子朝门口走了过去。"你不害怕?"吴庆看着王天龙脸上一脸平静,笑着问道。"我王天龙心中无愧,何来惧怕之意?"王天龙回过头答道。"好,算是一条汉子,有些骨气,那就别废话了走吧。"吴庆又一伸手将门打了开来。   门外,果然如同吴庆所说,楼上楼下布满军兵。这些军卒全副武装,手中兵器铮铮发着亮光。王天龙正走着,突然"扑通"一声响,待他回头看时,却是紫妍被眼前的气氛吓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王天龙见状,忙跑了上前扶起紫妍,"紫妍,紫妍姑娘"待唤过几声,紫妍缓缓张开眼睛,眼里满是泪珠,"天龙,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把事情告诉吴庆……庆的"   王天龙听罢,心中一震,但是他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对紫妍骂上一顿,打上几脚也是于事无补的。好在他这几天有所预感,让李子庆等人换了住处,想必暂时不会牵扯到他们。想到这些王天龙的心稍微放了放,"紫妍姑娘,生死各有天命,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王天龙命不好。你看,我现在有美人相伴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说完便一手扶起紫妍,一步步的往楼下走去。   吴庆带着兵马包围翠红楼,这么大动静,早有人悄悄通知老鸨子了。王天龙与紫妍刚移步到楼下,老鸨子也恰好赶到。她迎着吴庆,笑道,"吴大人,误会,误会啊。紫妍姑娘和这小龟公只不过做一些皮肉生意罢了,怎么,怎么会是奸细啊!还望大人明查啊!"   吴庆冷笑一声,猛的转过身来冲着老鸨子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来的突然,打的老鸨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后,“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吴庆瞪大了眼睛,盯着老鸨子道:“哼,天子脚下,你这翠红楼竟然敢窝藏反贼?难道你不知道本将军是干什么的么?今日,按法令本该将尔等全部锁拿,带到衙门问罪。不过本将军姑且念在尔等初犯,暂且饶过这一回。但是若谁胆敢再胡乱聒噪,定重罚不赦!”   众人见翠红楼老鸨子都遭此奚落,谁还敢再多言半句。吴庆转过身,将大手朝空中一挥,“众军听命,翠红楼只准进,不准出,若有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遵命!”吴庆麾下甲士,齐身高呼道。   “将逆贼押上囚车,斩立决!”吴庆又瞪大了眼睛,吼道。   “斩立决?”王天龙听到这三个字,脑子立刻如同被雷电轰击过一般,“吴庆,你身为官员,没有证据滥杀无辜,你不是人——”   吴庆没有理会王天龙的咆哮,依然是冷冷的面容将手一挥。早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奔了过来。分左右抓住王天龙与紫妍,三两下将俩人推进了囚车之中。   “起——”待这一切完毕,有人高喊一声。吴庆骑马在前,一排军兵赶着囚车在后,一阵肃杀之气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   天色将黑的时候。翠红楼外的大道飞驰而来一彪人马。为首的一人涨红了脸,骑在马上,挥舞着马鞭,高声喝道:“闪开!闪开!”。这队人马,如同一股狂风般卷了过来,路人纷纷避让。待这队人马到了翠红楼外,为首的那人飞身跳下马来,直奔翠红楼而去。   “张大人——”翠红楼有人认识来人,忙打着招呼。   张大刚瞪着血红的眼睛,将手中马鞭往空中一甩,“你们老鸨子呢?快叫她出来!”对于翠红楼的人来说,吴庆今日发狠是意外,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个张大刚。人人都知道这厮是什么来头,谁敢怠慢。   未过多时,老鸨子被人请到张大刚面前。“张,张……”老鸨子还没将话说清楚,便听的“啪啪”又是两声脆响,待众人看清楚,只见老鸨子原地转了两个圈后,白皙肥嫩的脸上又多了几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张大刚咬着牙齿道:“老子告诉过你,要你看紧这个紫妍,你这胖脑壳是不是长在屁股上了?现在她人呢?你倒是说——”张大刚双手紧紧的抓住老鸨子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   老鸨子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吴……吴大人,他,他……”   “他妈的,老子还不知道是他把人抢走的么?这人到了他的手上,他妈,他妈全完了……”张大刚咆哮着,好似还嫌不解恨,又伸出脚狠狠的在老鸨子身上踹上一脚。这一脚是如此用力,近两百斤的老鸨子竟然在张大刚这一脚下,倒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出数十尺远来。 第210章 重回流水轩【大结局】   晨曦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般,撒向洛阳城。洛阳城外,无数个黑点沐浴着这晨曦,慢慢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这些黑点奔着洛阳城的方向由远及近,未片刻,便听见如同潮水般万马奔腾的声音。在这千军万马当中,无数面大旗高高的迎风飘扬着,树在队伍最前面的旗帜上,大大的写着一个“唐”字。   数日后。   洛阳城的一条大街上,“噼噼啪啪”鞭炮之声响个不停。待鞭炮声响过,一个汉子站在一所店铺的门前,冲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一拱手,“各位街坊邻居,‘流水轩’今日又重新开业了,欢迎,欢迎,欢迎大家……有钱…..没钱……”说到此处,汉子的喉咙仿佛塞了东西一般,支支吾吾了半晌,涨红了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着,引的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出来。“李子旭,你,你给老子下来——不让你说,你自己非要说,你看看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李子旭咂吧咂吧嘴巴,摸了摸后脑勺,嬉笑着:“刘全哥。三哥和我哥不在,我不就凑这机会露露脸么,要不然等他们回来,可真是没我李子旭什么事儿了。”   “哟呵,还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有些心眼的嘛。不过你这一通话可是将三哥和小翠姐,噢,不不不,应该叫三嫂子了,也不对,这两位嫂子,不分大小这到底也把俺给绕弄迷糊了……”   两人且说着,听闻几声礼炮响起,尔后一阵铜锣"咣咣咣"随后鸣响起来。"来了,来了"刘全脸上一阵欣喜。时间不大,这阵队伍便来到"流水轩"门前。走在最前的是身穿新衣的王天龙,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满脸笑容,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穿着新衣的吴庆,在二人身后是三顶披红的大花轿。走在花轿后的却是一队身着豁亮铠甲的武士在这武士中间有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也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脸笑意。   这队人来到流水轩门前,有人高喊"落轿"。待声音落罢,王天龙等人聚在流水轩门前,围观百姓有人认识老者,高喊一声"郭元帅"便跪倒在地,其余人闻声也随之跪倒在地。   郭子仪见状,乐呵呵的抚了抚花白的胡须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都起来,起来吧。你们都受苦了……"   这一句话虽然短,但说出来却如同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浇了一桶老陈醋一般。顿时,哭声四起。是啊,短短几个月,洛阳已经今非昔比,多少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妻离子散。"受苦了"三个字承载了人们多少的痛苦与悲伤。王天龙几人见状不由也是满脸心酸泪。   待哭了一程,郭子仪又道:"乡亲们,父老们,过去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今番,官军收复了洛阳,咱们一起奋发图强,重建家园。我想,过不多久,一个崭新的洛阳城,便会重新屹立起来的……”   “重建家园!”   “重建家园!”   无数声音响起,伴随着的还有震天动地的礼炮声,一起响彻天际……【全书完】 后记   无论好与坏,【大唐枭龙传】终于完结了。   按惯例首先还是要感谢一些支持我的人:酒徒大大,啸狂,skycrane、权记、晴格儿等所有与我送花投票的朋友,正是由于你们的一路支持小鱼才坚持到现在。   由于本书是小鱼第一本完本书,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在下一本书里,小鱼会吸取本书的教训,多多改正。   太多的客套话就不赘述了,下一本书定于五一前后发,名字叫【西游—万劫缘】希望到时候能得到朋友们的继续支持!!!!   再次谢谢,鞠躬!!! --------------------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