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章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深夜，东京江户川区，临河公寓灯火稀疏。 “踏··”“踏··”“踏··” 黑发、黑裙、黑西装、黑框眼镜。 除了职业淡妆，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多余的饰品。 职场精英打扮的女子拾阶而上，在老旧公寓中回荡的跫音压抑莫名，却远没有她身上散发的负能量浓厚。 江户川区业绩太差，总部给他们空降了个中国人课长。 原以为新课长可以带来点新变化，谁知道根本不懂业务，每天只是让他们搞团建，喊些“向阳、向阳，逆风成长”等叫人半懂不懂的中文。 加班的第76天，母胎单身的第9125天，今天是浅川歌的生日。 没有朋友庆生，没有欢笑醉语。 “踏” 第十三级台阶。 也许转过这个拐角，会看见同事给自己一个惊喜？ 幽深的走廊，昏黄的灯火，窗户一扇连着一扇，逐渐远去的汽车行驶声音，被速度拉扯得变调，这短短的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果然啥也没有··” 看着眼前诡异的长廊，浅川回想起一个月前签下租房合同之后，同事用怪异眼神看着她，神神秘秘地告诉她这公寓是栋凶宅，传闻三年前有离奇凶案发生。 她能不知道吗？但这就是生活，不然哪有这么便宜的房租啊！ 掏出钥匙，转动把手，丢下挎包，无视厕所里蹲着的青脸小男孩，浅川迈入浴室。 花洒喷涌而出的冷水浇了满头满脸，浅川不禁打了个寒战，白皙的皮肤瞬间遍布鸡皮疙瘩。 “啊啾！——” 冰冷的水流冲刷走泡沫，少女上上下下搓着娇躯，动作之快，竟是带起了残影。 “要来了，要来了！” 不是她抠门不买热水器，这就是714室的特色，什么热水器都没用，安装上去后一滴热水也出不来，修理工人除了在管道里掏出一把又一把的头发之外，什么也没找到，而且·· “嗡——” 水管突然震动，水流也突然停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只留下滴滴答答声在浴室回荡。 “哗——” 随着浴室的灯一阵快速闪灭，赤红的血液从水管里喷涌而出。 “滋滋滋··”浴室的灯亮度陡然一暗，给整个浴室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咚！——” 巨大的雷响撼动着整个公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浅川总感觉那雷声有点像人声。 细长的头发随着血液奔流而下，几乎是转眼间就铺满了浴室的地砖。 “呼——”浅川长出一口气，终于还是来了。 小脚插入发堆，轻轻一挑，手上抓起一团柔软的头发。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少女嘴里念着莫名其妙的口号，表情肃穆庄严，像是要为什么事业奉献一生。 “今天多受累，明天少吃苦！” 莲蓬头血流如注，浇洒在妙曼的身躯，少女手中不停，盘起手中的发丝，竟是用头发当作浴球擦洗起了身子，完全无视地漏里肆意伸展而出的惨白扭曲手臂。 “我将化作灯塔，用双眼照亮公司的前程！” 随着少女的话语，一道匹练般的闪电划破天幕，布满血丝的双眼发出摄人心魄的亮光，那只手臂像是沾染到什么不洁之物，猛地往回一缩。 于是就平安的洗完了澡。 不知道女鬼用的什么护发素，又柔又顺。 有一说一，除了看起来不怎么干净之外，还挺舒服的，至少水是热的，而且水管喷血的时候，水表是不会转的。 擦干身子，用沾着鲜血的毛巾轻轻搓着头发，浅川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百鬼夜行般的地狱绘卷的呢？ 待在这种鬼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东京米贵，即使维持自己目前生活也竭尽全力了，实在没有余力挑挑拣拣。 自己又是买盐驱魔，又是撒豆赶鬼，都不曾起过作用，好在这些鬼怪并没有伤害到自己，请驱魔师是不会请的，这辈子都不会请的，只有装聋作哑权当特效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电视机屏幕缓缓亮起，满屏幕都是雪花噪点，突然一闪，收束成一口古井的画面。 一位黑长直少女缓缓爬出井口，脚步呆滞，挪向屏幕。 先是一只干枯瘦削的手透过屏幕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头长发拖地，就在少女即将钻出来的时候，窗外突然又是一道通天彻地的闪电划过。 “威！”一声低叱有如惊雷炸响，公寓瞬间漆黑一片，少女也好像吓了一跳，瞬间缩回了电视机。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浅川吓了一跳，摸黑爬起身来看向窗外，却是愣在原地。 黑云低垂，有如冠盖，几乎要压碎公寓。 窗外的世界像是上个世纪的电影，黑白分明，充斥噪点。 车停轮，人止步，万事万物都凝滞着。 大概楼顶高度，悬停着一名矮瘦男人，三个硕大的红色箭头漂浮在旁，男人佝偻着身子，左手捂着嘴，滴滴鲜血涌出，显然受伤不轻。 始作俑者凌空漂浮在更高处，一袭僧袍猎猎翻卷，周身火焰翻腾，有如游龙盘绕，难以想象这天神般的姿态属于一名僧侣。 “这是……特摄片吗？”眼前的奇景登时让浅川陷入了宕机，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施主以人为祭，多作杀孽，今日让贫僧撞见，当要替天行道！” 披着僧袍的男人舌绽春雷，声如雷霆，浅川学过一些中文，但也无法理解话语的含义，却感觉肩部一沉，连背都无法挺直。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什么都不懂，外乡人！” 矮瘦男人神情扭曲疯狂，低沉的笑声逐渐尖锐，最后化作愤恨狂吼，像是要呕出灵魂。 倏忽间箭头调转，全部指向了浅川。 “你那一套封建时代的除魔技术，或许能够除掉我，可她又怎样？” 矮瘦男人一挥手，所有箭头离弦而去，瞬间将浅川捆成了粽子，提溜到了面前。 “执迷不悟，该死！”袈裟男见此情况，右手五指张开一握，一只虚影大手凭空而生，就要将浅川护住，哪知变生肘腋！ 一支箭头从公寓中窜出，前后串着青脸小男孩，浑身浴血的枯瘦妇女，还有长发披面女子，眨眼间穿透浅川的胸膛。 连血液都来不及流出，剩余的箭头也突然解除了束缚，瞬间扎透少女头顶还有双手，箭头被拉扯到了极致，组成了一个十字架。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要显现了啊！”矮瘦男人仿佛陷入癫狂，口涎滴落。 少女胸膛显现出漆黑的空洞，看不见另一边，箭头拉扯着公寓中的鬼怪消失其中，可那空洞却仍然饥渴，想要吞噬万物给养自身。 “咳咳咳···外乡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可你很荣幸，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诞生！”箭头的消失显然让矮瘦男人受到重创，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不顾嘴角漫溢的鲜血，向袈裟男炫耀着自己的杰作，神情狂热莫名。 周身环绕的火龙钻入背后，显现出龙形纹身，袈裟男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眼前的十字架的气势愈涨愈高，矮瘦男人见此情形更是张狂。 “你们这样的老古董，怎么能理解我在做的事情？” “你看看她，生活里只有加班、吃饭、睡觉，比起地缚灵更加行尸走肉，比起幽灵更加怨念滔天，她不更像是真正的妖魔吗？” 浅川如果此时还有意识，恐怕会被这评语气到昏迷。 “……”袈裟男一言不发，想要找出破局的方法，阻止眼前的惨案。 “不要白费功夫了，这个圣十字坐标将她身上的怨念释放，更有我捉来的怨灵充当灵媒，现在的她，将吸收整个东京千万社畜的负面情绪，成为现世的神！” “她，就是这个时代的先知神子！将借助这时代无处不在的剥削压迫，显示物质主义的神迹，彻底粉碎妖魔鬼怪，连地狱都将被她吞噬！再也不会有百鬼夜行！再也不需要你们这些除魔卫道的伪君子！” “一个时代将在我手中终结！” 矮瘦男子声嘶力竭，看着自己的造物眼神里满是疯狂。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袈裟男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脱下袈裟，缠在了腰间，显现出一身虬结的肌肉。 “哈哈哈，你就是个和尚，旧时代的渣滓，连傅里叶变换都不知道的古董，怎么会理解我做的事情，不要虚张声势了！” 矮瘦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表情却在下一个瞬间凝固。 只见袈裟男脚下一蹬，瞬间出现在了浅川身旁，右手伸进少女胸膛，完全消失在了黑洞之中。 百分之一个眨眼后，箭头被一双大手攥着，从少女胸膛的黑洞中螺旋冲出。 “不过是含虚数的复变函数坐标系，一口一个老古董，你在说你妈呢？” 红色袈裟重新披回身上，袈裟男一边怀抱昏迷过去的少女，一边口吐芬芳。 “你……你……”眼看自己的杰作被毁，一生的努力像个笑话，矮瘦男子手指颤抖着，脸庞涨得通红。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大威天龙!” 火龙从袈裟男背部一跃而出，漫天大火将黑云烧得赤红，两只铁拳握着三支剧烈挣扎的箭头，在矮瘦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朝着膝盖狠狠砸落。 ———— “十方，这捆箭你能够折断吗？”在又一次寺内斗殴打趴一众师兄弟后，方丈并未责难，只是拿出一捆箭矢。 “啪！”十方单手把三十支箭折成两段，一头雾水地看着主持。 “咳咳··” 方丈面色一黑，旋即又掏出三捆箭矢，总共三百支。 “你是硕士毕业，应该能够理解，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十方你脱了衣服干什么？” 只见十方一把脱下僧袍，双手张开，抱着三捆箭矢狠狠往膝盖砸落。 “砰！啪！”断箭撒了一地。 “……”方丈和十方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 （新书发了，欢迎新老读者来看啊！） （新书艰难，请不吝点击一下收藏吧！） 第二章 贫僧此次前来 盛夏的东京，夜晚一点也不黑，明亮的和白昼一样，不过还是有些地方，灯光照不到，比如足立区的破旧公寓里。 黑夜中，雨下的哗啦哗啦的。 十方站立在雨中，没想到自己刚下飞机，就会遇到这件事。 他法号十方，是个和尚。 一个普通的和尚而已，除了身体健壮，长得帅，为人和善，有亲和力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身体健壮是有目共睹，两米出头，肌肉虬结，背部的肌肉交织在一块，仿佛背上有一张鬼脸，僧袍下，虽然看不见，但大腿粗壮如象，宛若两根钢柱。 长得帅，有亲和力这一点也是众人承认的，反正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和人闹过大的矛盾，再凶神恶煞的人都愿意和他好好说话。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有几个校霸恶棍，见了谁都一副拽拽的样子，手就和没地方放一样，这里勾一下那里拍一下。 就这种人，还是愿意和十方温言细语的说话，可见亲和力是天生的。 而就在刚才，他遇到了人生第一次的鬼神。 “阿弥陀佛，原来方丈说的是真的，这日本，原来真有鬼啊。”他感慨道，随后，扛着少女，回到了她原本的屋子里。 破烂狭窄的走廊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顶层似乎漏雨，屋内潮湿密闭，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公寓的住户很少，几乎没什么人，毕竟就算是在足下区，这里也太破了点，好处是便宜。 可能是卫生间的窗户没有关紧，夜风吹入屋内，让屋内的少女打了个寒颤，她醒了。 花了几分钟，她理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虽然此刻一切正常，但方才那如同电影一般玄幻的场景可不是作假的。 十方看着眼前的少女，双手合十：“贫僧法号十方，如你所见，是个和尚。” 哪儿来的和尚和施瓦辛格一样啊！ 少女心中怒吼道。 但没出声。 因为，对方肌肉虬结，大块肌肉和篮球一般，随着气息慢蠕，同时，一些小块状的肌肉在呼吸之间，仿佛一只只老鼠在皮肤下面蹿动。 她没敢动。 “大师……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浅川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 “贫僧自东土而来。”十方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您就是斗战胜佛？”浅川小心翼翼的询问？ 场面很安静，二人对视无言。 “我怎么从你这句话里感受不到尊重呢？施主你这心理状况很乐观啊，刚刚从死线上走了一遭，还有心情开玩笑？”十方笑着说道，合十的双手放开。 “这不是还没死吗……再说了，死又怎么了？死了说不定还好点，起码明天不用加班。”浅川沉默了一会，如此说道。 十方没想到能听到这个回答。 “唉……资本主义害死人啊。”和尚叹息道。 “大师，您还懂这个？”浅川没想到能在眼前这位僧人口中听到这么现代化的词汇，有些惊讶的问道。 “贫僧九八五直硕毕业。” 沉默。 浅川没想到自己的学历还不如一个和尚，这让她突然有点自卑…… 似乎是有点尴尬，她立刻改换“那大师……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我知道我家里闹鬼了，但之前那个人，说我是神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十方干脆的摇头。 “您不是刚刚才降服了那个怨灵吗？怎么会不知道？”浅川有些疑惑。 她可是亲眼看见对方斩妖除鬼，这种时候不应该充当解说员吗？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十方摇头，解释道。 “啊？”浅川愕然。 第一次？那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啊！ “因为在我的国家，没有鬼啊……”十方摊手。 这句话是实话。 现代社会了，在国家维护社会整体安稳的大方向下，当鬼哪有这么简单啊？ 比如十方就听说过一个资深法师，因为携带邪火药剂上高铁，被安检查了出来。 邪火药剂是会爆炸的……然后因为非法携带爆炸性、易燃性、放射性物品进入公共交通工具，严重危及公共安全，被判了有期徒刑三年，现在正在服刑。 建国后那段时间比较乱，还曾出过魃这种妖物，害的无数地域大旱三年，但后来，上头数次严打严查，现在成精都要先登记了。 浅川言语一滞，好多话憋着，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师，像你们这种人，不是应该凌驾于世俗之上吗！？”她不可置信的问十方。 十方则摇头：“呀……在东京说这话差不多，在我家哪儿，谁敢说自己凌驾于世俗之上啊？为人民服务懂不懂？” 浅川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原来……鬼是这样的？ “那……大师，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啊……”她有些无力的问道，她已经搞不懂状况了。 话说到这里，十方面容肃穆起来。 他双手合十，掐了一个佛号，宝相庄严，脑后似乎放出金光！ 随后，他震声道： “神州已然太平，东瀛却百鬼夜行，妖魔出没！” “贫僧这次前来，便是要渡尽百鬼！灭除妖魔！东瀛不平，誓不成佛！” 第三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黑暗的东京街头。 一个身着紧身黑衣的少女站在高楼顶上，蓝牙耳机里不停的传来声音。 “七号怪异事件，已经有三个受害者了。” “危险程度，四级。” “很危险，薰，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们完全可以等——” 没等耳机里的声音继续说下去，少女就打断了里面的话：“多等一天，就要多死一个人。” “我怕……死的是你啊。”蓝牙耳机里的声音显得很无奈。 她冷淡的说道：“我不会死的。” 话音未落，她从高楼顶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 话是这么说的。 不过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做。 十方从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人家里出来，外面一片漆黑，寂静无人，闪烁的路灯彰显着这个地方的地方经济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市政厅居然都不花钱修理一下吗？ 道路狭窄，地面还坑坑洼洼的，这地方和县级市一样，不是说东京很繁华的吗？ 而且，附近好像没有住宿的地方啊。 十方穿着僧袍，在深夜的东京街头走来走去。 没办法，他……迷路了。 本来是准备拿出手机看地图的，但手机在之前的打斗里碎掉了。 寸步难行啊。 “失策了，钱也在手机里面。”十方摇头，有点头疼。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十方还在头痛的找路。 通过指路牌，他倒是找到了一个寺庙，或许可以借住一晚，顺便借个手机，这样就可以买新手机了。 不过指路牌虽然是有了，但毕竟人生地不熟，他还是走的很小心，万一踩坑里就不好了。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女人。 穿着包臀裙，腰肢纤细，大腿修长，长发飘飘。 十方心里一喜，这大晚上的居然还有人，这下可以问路了！以自己天生特有的亲和力，想必问个路肯定不成问题。 “这位施主！”他挥着手走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女人回头，眉目含情，带着口罩，长着一对桃花眼，显得楚楚可怜，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 不过十方是出家人，倒不是很在意皮相，他只是欣喜有人可以问路了，所以双手合十，喊了声佛号，接着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您知道大光寺往哪儿走吗？” 他低头，看向那个美人。 确实得低头，虽然语气温和，但他足有两米来高，满脸横肉，光头锃光瓦亮，反射着头顶的路灯。 怎么看怎么有亲和力。 不过，那女人似乎并没有被亲和力影响，她反而眯着眼睛，像是在笑，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对十方问道：“我美吗？” 十方一怔。 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不要正面回答！问她今天是星期几！” 不过这话喊晚了。 因为十方早就坦诚的说道：“施主很美。” 突然，那女人扣起口罩，手指捏住，向上一提一扯。 那女人的口罩下面，是一张裂开的血盆大口，牙齿尖锐，嘴巴一直开裂到耳根处，分外骇人。 一大块不规则的皮肉被撕开，有着淡黄色的脓痂，粘稠的液体慢慢的流了出来。 黄色的脓混着可能是不小心扣破而流出的红白混合物，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那我这样！还美吗？！”她用尖锐的声音喊道！ 这时候，旁边那个女声更焦急了：“别说话！快跑！我来挡住她！” 她说话的同时，脚步声也开始加速。 不过，十方双手合十，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你的确很美。” 他话音刚落，那裂口怪物便刹那之间拿出了一把剪刀，刺向十方。 但是，十方伸出左手，蒲扇大小的手掌，一把就捏住了这裂口怪物的手臂。 然后，肌肉开始在皮肤下滚动，稍稍用力，直接将对方的娇弱小手，硬生生掰了回去！ 场面很安静。 裂口怪物似乎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蛮力压住了…… 而正在狂奔而来的女人，则傻住了。 那可是危险程度四级的怪异，哪怕是她也得冒生命危险！可现在…… 十方捏着对方的手，叹了口气：“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没说不能打鬼啊。” 话音未落，他空出来的右手捏紧，攥起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猛的挥出！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那怪异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在那少女眼中，只见光头和尚迈步向前，抓住头发，将那裂口怪物拎了起来，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这时候，裂口怪物还想挣扎，见那僧人又是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少女总算赶到，只是定睛一看时，只见那怪异脸肿如猪头，四肢僵挺，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 再过几秒，却见怪异颤抖一番，化作奇异烟雾，消失了。 “啊，幸好还有人来了，这下可以问路了！”十方高兴的转过身来：“这次应该是人了吧？施主，请问这大光寺怎么走啊？” 看见那两米多高的肌肉墩子一脸笑容朝自己走来—— “咕噜……”黑色紧身衣少女咽了口口水。 她没敢说话。 第四章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吸溜！ 一大海碗的泡面被十方吞入口中，吃的稀里哗啦，然后吨吨吨，连汤一起喝完了。 随后，他双手合十，真诚的感谢道：“阿弥陀佛，谢谢几位施主，贫僧初来东京，什么都不熟悉，要不是有几位帮忙，今晚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说话之间，他打量着周围。 按照带他过来的那个少女的说法，这里是警视厅的一个秘密部门。 名叫怪异事件处理部。 “不用在意，大师帮忙处理了四级怪异，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是。”一位穿着工作服的男性说道。 刚刚的面就是他帮忙泡的。 “怪异？和鬼怪妖物有什么区别吗？”十方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角，询问道。 这种负责处理类似的鬼怪，妖物之类的，普通人绝对无法触及和对抗事物的部门，在他的故乡也是有的。 所以，关于这些，十方早就有所了解了，不过怪异这个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帮忙泡面的员工似乎想要开口解释。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少女突然走了进来：“让我来解释吧。” 十方扭头过去，正好就是当时试图“救他”的那个少女，虽然实际上十方并不需要她救援，不过对方一片好心，还是对她很有好感的。 “那就谢谢施主了。”十方立刻感谢道。 “不，是大师你帮了我们，要谢也该是我们谢您才对。”少女走了过来，一身笔挺的制服，黑色长发束成马尾，容貌昳丽，不过举止刻板，恪守礼仪。 “那就请多讲讲吧，贫僧初来乍到，还是有许多不明之处，对了，施主姓甚名什？”十方礼貌的说道。 “我的名字是天宫薰，您叫我天宫就好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她直接开始了正题。 天宫于是开始讲解，甚至还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很认真的为十方解释“怪异”是什么。 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 普通的人类，是看不见很多东西的，所以世界才会显得这样平静安详，毕竟有些东西，你感知不到，就不会有危险。 但偶尔，这些东西会变的让普通人也能看见。 这便是怪异。 当普通人看到，感知到，察觉到，甚至仅仅是一种预感，危险便会大幅度增加！甚至会导致人疯狂，死亡。 就算怪异不去攻击人类，也没有任何恶意，但仅仅是一次意外的聆听他们的呢喃，不小心看见他们的侧影，就会刹那间击穿人类的意志，轻则疯狂，重则死亡。 偶尔也会反过来，或许死亡会比较轻松，疯狂才是真正的沉重。 当然，大部分怪异并没有这种程度的影响力，但问题是……剩下的大部分怪异，也是对人类是有伤害的。 就像是刚才的裂口怪物，她没有神智，也没有敌意，只是遵循着一个特定的逻辑在行动。 但仅仅如此，如果你走入了她的逻辑，也就是说“被询问回答”，那么，除非像是十方那种猛人，否则绝不可能逃过她的追杀。 至于怪异从何而来，那就不知道了。 唯一知道的是，怪异不会死去。 “不会死去？”十方皱眉。 “对，十方大师实力非凡，不过，虽然您一时击溃了那个四级怪异，但对方其实并没有死，怪异不会被任何攻击击溃，用暴力解决只能暂时驱散，所以除了少部分怪异被彻底驱散之外，大部分怪异……都是只是我们用特殊的方法封存而已。”天宫如此说道。 “什么方法？”十方再问。 天宫拿出一本资料，继续认真讲解：“那就是破坏对方存在的逻辑，亦或者引导对方无害化，所有的怪异，都肯定有一种奇特的逻辑，只有通过这个才可以破解对方，比如有一个三级怪异，卖脚婆。” “事情的最初，是1986年11月20日，一个男生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奇怪的婆婆叫住，问他：‘你还要脚吗，还要吗？’” “当时，受害者没理她继续走，但老婆婆却缠着他继续问：“要脚吗？要脚吗？” “然后，那个男生不耐烦了，随口答了一句：‘不要不要！别烦我了！”’ “后来，那个男生被发现的时候，他的一只脚已经被切断带走了。” “之后，这件事发生过好几次，如果回答“不要”，脚就会被取走，如果说“要”，那么受害者的身体就会长出第三只脚，但不回答的话就会直接被杀死，无论怎么回答，结局都会很凄惨。” “在牺牲了好多人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破解的方法，具体方式是，离开她的逻辑，回答她：“啊，我已经有脚了，你去问问某某某要不要吧。”像这样把别人推荐给她，她就会走开了，不过，推荐的人会在第二天遇到卖脚婆。” “而现在，我们局单独安排了七十个人，轮流推荐，通过这样的方法，将该怪异封锁在了这七十个人中间，从此之后不再影响到外界。” “这……就是我们消除怪异的方法。”天宫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低沉。 而十方，则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怪异啊！ “原来如此，贫僧完全理解了。”十方欣慰的颔首说道：“总而言之，可以让我见见那个卖脚婆吗？说不定我能劝服她呢。” 不是，你到底理解了什么？ 天宫眼角抽了抽。 “十方大师……”她欲言又止。 不过十方却很高兴的继续问道：“对了，怪异这个东西，这在故乡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是日本独有的吗？” “倒也不是日本独有，在欧美那边时不时也会发生，不过，发生最多的，还是在日本，我们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天宫摇头，如实说道。 她已经从资料上知道这位十方大师是外国人了，所以并不奇怪对方不知晓怪异的事情。 要知道，怪异的事情在普通人的世界是绝对保密的，和鬼怪妖物一样，被严格封锁在世界的里侧。 十方也不是很在意，他掐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不知道也无所谓，既然得知了这么个东西，就一定得去看看才行，说不定贫僧能解决呢？” “解决？”天宫有些疑惑：“大师……你好像对这个很热衷的样子？为什么？” 一般人听到怪异，恐怕早就想跑了。 诚然，这位大师肯定不是普通人，其身份恐怕是从邻国来的佛道高僧，但也没必要对怪异这么上心吧？ 要知道，连很多怪异事件处理部的人，都对怪异避之不及，不愿意扯上关系。 十方则昂首：“因为，贫僧此次前来，便是想要渡尽百鬼，这怪异，自然是我目标的一部分！” 第五章 真实的世界 浅川坐在工位上，眼神呆滞，黑眼圈浓厚无比，手指僵硬的在键盘上敲打着代码。 策划提的要求太过分了，而且还要求四天内做完上线，现在她已经连续上班七十个小时了。 身周的触手从脸庞划过，还在脸上留下阴冷的粘液，脚边带着血液的黑色长发一直不停的挠着小腿。 没有眼睛，脸上有两个血洞的怪物在她背后走来走去，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但这一切她似乎都像是没看见一样，依然面色和死人一样古井无波，深夜的公司里只有她一个人啪嗒啪嗒的敲着键盘。 在她的四周，是一堆鬼怪。 在她的面前，是一堆工作。 鬼怪，我所惧也，工作做不完，亦我所惧也，二者必选其一，无视鬼怪而加班者也。 自从上次莫名其妙从鬼宅里搞出事情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对浅川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星期。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世界对她而言，就彻底改变了。 譬如，从公司往外望去，能够看见东京湾，在视线范围之外的海面，好像有什么庞大的生物若隐若现。 又譬如，她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总在对自己做鬼脸，吐舌头。 至于像什么突然摸她脸庞的触手，感觉到之后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脸上的粘液，或者路边的男人突然吐出一条肥硕的舌头，然后擦了擦嘴若无其事的离开，这些小事，更是不计其数。 就那晚上被人叫神子什么什么的，还遇到了一个肌肉蛮僧，然后那一夜过去，她一下子……就好像变的能看清楚世界的‘真实’了一样。 不过再真实有什么用呢？说的好像那个大腹便便的主管能少派点活儿给她似的。 “休息一下吧……”她从电脑面前站起来，啊……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黑了，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一点钟了。 今晚恐怕也是通宵吧。 今天的公司外面也是一片绝望呢。 几个人形的影子挂在外面，无声的尖笑着。 星星对她瞪着眼睛。 真的是眼睛，满天星辰都长了眼，有瞳孔，有眼白，只是没有眼皮，就只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而已。 不过其他人好像都毫无知觉。 今天白天上班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同事生病了，自己就能看见一条一条的虫子从他的鼻孔里钻来钻去，所以他才会一直擤鼻涕，打喷嚏，其实那不是鼻涕，是那虫子的粘液。 那虫子还在试图往别人身上钻，有时候失败，有时候成功。 只是，自己虽然看见了，却不能告诉他，不然肯定会被说成神经病。 本来就已经在公司被孤立了，说这种怪话的话……肯定会被做更可怕的事情吧。 老家那边还等着每个月寄钱回去呢，绝对不可以丢掉这份工作。 只是，自己……还能回到正常的世界吗？ 神色呆滞的望着窗外。 不过，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黑暗之中，怎么多了一道金光？ —————————— 黑暗的都市里，穿着一身便装的十方行走在楼道之间。 熟练的打开门，把买好的半价便当丢进微波炉，泡面放进储藏柜。 “啊，总算是在东京立足了啊，接下来就可以好好考虑怎么完成目标了。”十方这么说着，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借了那个什么怪异所的一点钱，买了个新手机，终于能从银行提钱出来，可算是按照原定计划，租了个公寓，折腾了几天搬家具，整理房间。 总而言之，一周下来，算是安顿下来了。 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的声响传来，很快就接通了。 “啊，方丈啊？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我这边在日本安顿下来了，这边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啊，你在那边不用担心了。” 电话那边则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唉……你倒是不用给我报平安，我就是怕你惹出什么事情来。” 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担忧。 “我能惹出什么事情？”十方笑笑回答道。 “我就怕你把人给打了，到时候事情下不来台。” “我从来不打人的。” “这话对你师兄师弟们说去。” “哈哈……”十方干笑道，讪讪挠头：“我现在已经很克制了。” “克制就好。”电话那边的方丈话虽然这么说，但语气怎么听怎么不信任。 “对了，方丈啊，我打电话主要是想问问，怪异，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咱们国家没有听说过这东西啊？怎么日本这边好像多的不行，一堆都市怪谈。” 十方用肩膀夹着手机聊着天，一边熟练的用微波炉热便当。 “怪异啊，这个就是让你来日本的原因了，总而言之，虽然你如今实力很强，但是想要渡尽百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怪异就是你要面对的第一个大难题了。”方丈在电话那头说道。 “不是吧方丈，怎么你也开始当谜语人了？”十方皱眉：“不要和师兄学坏了啊。” “不是我不谈，而是确实谈不了，这个东西，还是需要你自己琢磨的，外人是帮不了的。”方丈说道。 十方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没办法从方丈这里得到消息了，所以他接着说道：“那行，我自己解决吧，你降压药别忘了吃啊，别以为佛法高深就可以忽视自然规律，赛亚人得了心脏病也会死的。” 方丈则回复：“行了，你也早点学会做饭，别总是买外卖和泡面吃。” “日本可没那么方便的外卖。” “但日本有超市便宜便当。” 十方冷汗下来了：“您都九十几岁了，哪儿听的这个？” “手机公众号上都有呢。” “都说了少看点那些东西！” 又和方丈聊了一些家常，便当也热好了，他挂了电话，走过去，开始吃饭。 便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小菜，半个切开的鸡蛋。一些白米饭，还有酱汁。 一百五十日元，已经很不错了，初来乍到，还没有经济来源，省点好。 不过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六章 与僧侣之夜.avi 门外是一个少女。 穿着JK校服，非常经典的小西装百褶裙，黑色长发，一脸正直，面容姣好。 她双手提着一个黑色皮制小书包，放在身前，整个人都站的很正，看得出来有良好的教养，气质娴静。 黑色裤袜，腿绷的直直的，脊背挺直，整个人都非常的正派严肃。 这人，十方认识，她叫天宫薰，是之前那个什么怪异处的工作人员，之前看面相就知道很年轻了。 不过，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年轻到这个地步，甚至还是个学生。 “啊，天宫，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十方打着招呼。 他倒是没有太陌生，因为本来这个公寓就是天宫帮忙才租下来的，当初借钱，也是这位天宫薰伸出的援手。 所以对于对方的突然造访虽然有点意外，但十方并没有太抵触。 “十方大师，很抱歉又来打扰您了。”天宫鞠躬，态度稍微有些拘谨。 容不得她不拘谨，哪怕是她……看见眼前这铁塔般的汉子，也禁不住有种窒息感扑面而来……下意识的就紧张了。 “没有没有，快进来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十方则让出道路，热情的邀请对方进入公寓。 他是很感激的，要不是天宫薰帮他找房子，光是在日本找到适合他身高的房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知道日本人怎么想的，层高修那么矮。 “谢谢。”天宫薰这时候倒是没有矫情，弯腰脱掉鞋子，走进了玄关。 接着，她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十方则接了杯水，放在对方面前。 “天宫你这打扮……刚刚放学吧？为什么过来贫僧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十方问道。 “大师。”说道正事，天宫严肃了起来，把之前那种有些尴尬的表情压下：“我是来……邀请您一起处理一起怪异事件的。” “邀请贫僧？啊不，我上次应该已经拒绝过你们了，你们毕竟是有官方背景的，我是工作签证的，马上也要去上班了，不太好掺和你们的官方行动。”十方立刻摇头拒绝。 和官方走这么近，不是好事，尤其是是日本官方，因为他们都是啥比。 众所周知，和啥比扯上关系，那必然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在之前解决那个裂口怪物的时候，虽然这个所谓的怪异部已经对他发出了邀请，但是十方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反正他们也帮不上忙，没有必要做那些事情，多此一举罢了。 “不，大师。”天宫表情认真的说道：“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邀请您和我们一起行动，这一次……事情有些紧急。” “紧急？”十方皱眉。 虽然只接触过几次，不过他对这个姑娘还是有些许了解的，她可不是会说谎的人。 “对，我们没有把握能解决这次的事件，希望能让您出手帮忙，我们会付报酬的，而且……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会出现牺牲者。” “好，那就去吧，现在吗？”十方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有可能出现牺牲者，那一定得去一趟了，就算他们不去，自己也得去处理一下。 “不，是晚上，那个怪异只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天宫说道。 “恩，那么就晚上出发吧，就你我两个吗？”十方继续问道。 “还有些其他人，毕竟……这次行动非常困难，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也不会厚颜无耻的上门来邀请大师您。”说到行动困难的时候，天宫显得很困窘，非常不好意思。 之前不怎么联系，突然遇到事情就上门求助，这种事情让她感觉到脸上有火在烧。 “没有的事，天宫你之前也帮了我很多，再说了，解决这种事，本就是贫僧职责所在。”十方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了，这些是报酬，请您务必收下。”天宫站起身，从皮包里拿出一叠扎好的纸钞，恭敬的双手递上。 十方瞪大眼睛。 龟龟，这么厚一沓万元大钞，至少得一百万吧。 看着十方只是惊愕，却没有收下，天宫立刻解释道：“您不用担心，这不是怪异部出的钱，是我私人邀请您来的报酬！” 私人！十方惊了。 “私人？”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这是我私人出的款项，我家中也算是略有浮财，希望大师您能收下。”她的语气很紧张，把头埋的更低了。 “咕噜。”十方喉咙耸动一下，有点想伸手接下。 无他，她给的太多了而已。 不过马上，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随后说道：“不可。” “我此番前来，灭妖除魔，是我本愿，岂可再借此牟利？” 是的，本来这次来日本，就是为了平定祸乱，今天这件事，他听见之后，自然理所应当的要过去，怎么可能再收钱？ “可是——”天宫有些着急了。 第一是因为担心十方不接受报酬，也不愿意真正出力，只是过去混一趟。 第二，也是因为她的性格，在她看来，这件事真的相当危险，如果还不肯接受报酬，那她真的就亏欠太多了。 “不用担心，贫僧不会食言，去是肯定要去的，而且，知道了这个消息，无论如何贫僧都肯定会处理这件事，这和你无关，你自然也不用牵挂。”十方认真说道。 这不是开玩笑，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至于报酬，还是请收回吧，亦或者，你是想用金钱来收买贫僧？”十方打趣道。 如果是一个白胡子枯瘦老僧这么说话的话，恐怕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一位性情高尚的得道高僧。 可惜，这话是从十方口中说出的—— 在天宫薰看来，眼前那位肌肉蛮僧嘴角突然挂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满脸横肉，语气满是威胁的说道： “亦或者，你是想用金钱来收买贫僧？” 说实话，她腿软了。 第七章 与僧侣之夜.gif 香味散开来，在十方的公寓里，从来没有人用过的厨房，久违的传来了食物的香味。 灶头上已经摆着南瓜甜汤，煎鳟鱼，一股诱人的味道逐渐弥漫。 锅里正放着一块看起来就很高档的牛肉，旁边还有一些香料，都被切的碎碎的，牛肉已经被腌的肉汁四溢，被少女用盐和黑胡椒粉揉搓的极为嫩滑。 锅里的油冒出青烟，说明温度恰到好处，锅内差不多两勺橄榄油，把牛肉倒进去，开始煎炸，牛肉带着黑胡椒的香味迅速升起，钻进鼻子里，让人痒痒。 接着是牛蒡，下锅炒到半熟，加入两汤匙淀粉，彻底混合，再翻炒一下，出锅装盘，将牛蒡倒入盘中，将变稠的酱汁浇在盘上。 牛蒡做好了，牛排也差不多好了，拿了出来，看了看里面剩余的油脂和温度，立刻加入一大把碎蔬菜，胡萝卜丁、和洋葱碎，轻轻翻动，然后大火翻炒直到胡萝卜变软。 最后，加入玉米粒和豌豆，搅拌，撒入香料，接着放入香料和酱汁，焖到边缘起泡，等豌豆变软就直接装盘。 最后，抓起旁边的各种菜叶，洗干净之后撕成一口大小的小块，将柠檬切成两半，包在布里，往沙拉中挤柠檬汁，撒上橄榄油和盐调味，最后用热水软化奶油干酪，把奶酪与剩余柠檬汁混合，搅拌直到所有小块都覆盖到，简单的搅拌沙拉就完成了。 做完这些，她脱掉校服上的围裙，挂在一边，把做好的食物端在桌子上。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请用吧！”她恭顺的低头，不过同时，又偷偷瞄着十方。 看着眼前的天宫薰，又对着饭菜深吸一口气，十方食指大动，先是手合十：“那我就谢谢施主了，来一起吃吧！”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大师您请！”她连忙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早就饿了的十方回答，抄起筷子，连刀叉都没用，一筷子直接把牛排撕开，夹起来就吃，宛若蛮兽。 之所以会出现这副场景，具体还是要提到大概半个小时之前。 十方不肯收下那些钱，接着也不听解释，干脆就拿起便宜便当开始吃了。 见状，天宫薰自告奋勇，如果不肯接受金钱的话，那就请一定让她帮忙做饭，用来感谢十方的帮助。 把金钱换成这个，那十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下来，毕竟，这样不仅可以让天宫薰好受一些，也能顺便解决今天的晚饭问题。 于是，就由天宫薰负责了今天的晚饭。 但没想到的是，她郑重其事的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专人送来了一堆看起来就很贵的食材，甚至还有餐具和围裙。 接着，她就开始了刚才的行动。 老实说，真的很好吃。 而且穿着校服再穿围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幅身姿让十方赏心悦目，虽然他早就出家了就是了。 很快，吃过了饭。 天色渐晚。 一直到深夜。 天宫薰站起身，她早就已经借十方的洗手间换好了衣服，那一身校服已经变成了黑色紧身衣，不过虽然说是紧身衣，却根本凸显不出曲线。 因为上面插着一块一块的防弹插板，空闲的地方则有着枪支，飞刀，以及一些十方不是很懂的道具。 看着还挺像一回事儿的。 “时间到了，十方大师，我们出发吧。”天宫深吸一口气，语气镇定的说道。 “好。”十方也不多做言语，一如既往的披上袈裟，双手合十，在后面静静跟着。 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说不相信，这个世界其实很危险。 深夜的城市依然热闹，霓虹灯下，车水马龙。 但是在小巷子的阴影底下，有些东西正在蠕动。 一片被清空的区域里，一个小队聚集在一栋破旧的小楼外面。 一共四个人，有两个人画风相同，另外两个人画风迥异。 画风相同的两个人，也就是天宫薰他们。 天宫薰，现在一脸严肃，举止刻板，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 还有一个则是男性，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隐隐有着队长的样子，是带头来的，也穿着那身黑色制服，上面全是插板和看不懂的机器设备。 另外两个画风迥异的，一个是染着黄毛的小混混，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胡茬邋遢，穿着夏威夷T恤，脚下一双人字拖，大马裤，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的。 明明是大晚上的，他居然还带着墨镜。 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十方，一身僧袍袈裟，遮住了滚滚的肌肉，但魁梧的身材却遮不住，宽阔的后背，高大的肩膀，两米来高，一脸横肉，十分显眼。 “哎哟，这次来了个大个子？新人吧？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块头不错啊！”那个黄毛踢了踢十方的腿，踮起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甚至还蹦了蹦，摸了摸他的光头，一点都没有被十方的亲和力震慑住，显得非常轻松自在。 而且很没有礼貌。 “施主，请尊重一些。”十方皱眉。 打招呼也就罢了，上来就踢他腿肚子，还跳起来摸头，让他不是很高兴。 “哎哟，这和尚还有脾气？薰，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么个和尚？行不行啊，咱们今天要面对的可是打不死的怪异啊，那东西可不是好惹的啊~。”那个黄毛完全没有听十方的话，只是嬉皮笑脸的跑过去捏天宫薰的脸。 天宫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这一捏，面色不悦：“水岛——” 她还没有继续往下说，那个黄毛就连忙举手：“好好好，我知道了，好好干活，好好拿钱，不要惹事，我懂的，大小姐！” 说完，他就嘻嘻哈哈的掐掉烟头，随手一丢，朝着不远处的小楼走去。 “抱歉，大师，那家伙，叫水岛洋次，是个超能力者，能力很强，不过……性格有些麻烦。”天宫薰走上前来，不好意思的对十方道歉。 “无妨。”十方也没有因为这个动怒，他还不至于那么肤浅。 毕竟，现在应该专注于完成那个“很危险的事情”。 第八章 与僧侣之夜.TXT 行走在那栋废弃小楼的狭窄走廊里，天宫薰和那个队长小心翼翼的前进，在最前方用照亮，侦查，显得非常专业。 十方则在后面双手合十，默默行走，偶尔低头，免得撞到头。 至于那个水岛洋次，一如既往的悠闲轻松，甚至还点了第二根烟，一边走一边轻佻的和天宫薰搭话，不过天宫一脸严肃，非常认真的对待这次工作，对他只是偶尔答应一句。 他也不以为忤，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不过因为今天有十方在，他偶尔也会把目光投在十方这里，不过很是不屑，并不把他放在心上。 十方自然也不会把这些事情看得很重，他闭上眼睛，靠耳朵察觉周围的动静 “这次处理的怪异，按照分级，是四级，所以一定要小心。”前方的那位中年人队长对身后的人叮嘱道。 “知道了，啰嗦。”水岛洋次用小指头扣了扣耳朵，心不在焉。 而十方则认真听着，不过，他有些疑惑的发问：“对了，贫僧时常听说你们口中的一级二级三级，请问这是什么分别？”十方好奇的问道。 “嗤……”水岛露出看乡巴佬的眼神。 那位队长和天宫都没有这种反应，反而是尽心的解释起来：“大师你刚来，应该不太清楚，这个是由我们警视厅主导制定的一种分别危险程度的标准。” “主要分成一级到七级，七级之上，则是单独排列的‘鬼’级和‘神’级。”队长解释道。 “鬼和神……有什么区别吗？”十方又问。 “就实力上，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不过，被划分为鬼级的，对人类威胁程度极高，危险性极大，可以说对人类有着极端的主观恶意，或者说，哪怕没有主观恶意，但仅仅是对方的存在，就已经可以伤害到无数人。” “而神级，则属于一些虽然强大，不过只要不招惹就没有事情，甚至有些和人类相处良好的存在，比如我们怪异部的高层就有一位大妖，被评判为神级。” “这样啊。”十方点头。 对所谓的神级存在，他倒不是很陌生，在他的国家，类似的‘神’级存在那是多的不要不要的，虽然不知道实力评判标准如何，但妖和人的确是可以共存的，甚至还有专门的统计局和户籍管理，帮助他们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融入人类社会。 一旦暴露，可能会造成极大的社会动荡，所以只有缓慢融入，用时间将潜移默化的将两个完全不同的种群安排在一起，才能够抵消掉可能造成的动荡。 至于所谓的‘鬼’级嘛，在他的国家，要么销声匿迹，要么就是死了。 因为暴虐嗜杀，喜爱血食的妖物对社会影响太大，造成过很多次灭门惨案，而且，这种妖物多半不会专门击杀人类，其他妖物也在他们的掠食范围内，因此早就被多重包围，击杀掉了。 偶尔有些杀不掉的，也都被仔细囚禁起来，绝无可能被放出来。 还有些极少数的，多半也就逃到其他地方，再也不敢露面，销声匿迹，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看起来，在日本，显然他们并没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所以只是简单分类，对鬼级应该只是暂时做了些遏制，大体保持社会能继续运转就行了。 这样的话……倒是怪不得他们自杀率高了，恐怕相当一部分都是被自杀的吧？以他们的尿性，十方并不怀疑。 “那一级和七级，具体的差距有多大？有多强呢？”十方出于谨慎起见，再次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天宫薰了。 “大师，您上次遇见过了四级怪异，我就以那个为基准来说吧。”天宫薰耐心的解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怪异和幽灵，妖物，乃至鬼的判定基准都是一样的，而四级，具体大概指的是，在不干涉情况下，能够很快造成上百人伤亡的力量。” “一级是完全无害的，或者不具备伤害人能力的，譬如最普通的幽灵，他们连靠近人类都做不到，只需要做日常清理和扫除就可以解决。” “二级则是能够在一段时间内造成个位数人数的伤害，不一定会有人死亡，所需要警惕，但并非最紧急的，危害程度不高，一般来说，实力也不会很强。” “三级则是能够在一段时间内，造成十位数以上人数的伤亡，而且绝对会出现死者，一旦查出，都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立刻清理掉。” “四级，五级以此类推，五级就是能够一定时间内造成上千人死亡的灾害，六级则是上万人……至于七级，是能够毁灭城市的，所以，十方大师，请一定要小心，如果出现五级以上的危险，一定要通知我们。”天宫认真的叮嘱道。 “而在此之上的神，鬼，都不是城市可以限制住的，如果没有庞大的军队和对应层次的强者进行对抗的话，那么对他们而言，杀掉的人数只取决于心情，而不是能力局限。” 说到这里，天宫语气有些庆幸的说道：“还好……神级，比鬼级要多那么一个，否则现在日本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十方点头，理解了能力划分的层次，看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以实力，而是以能够造成损伤的范围来划分，还算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愚蠢。 “那我们这次处理的怪异呢？能让天宫你那么紧张？如果是和上次那个差不多的话……何必要这么郑重其事？上次，我记得也只不过是你一个人来的吧？”十方再次问道。 上次那个裂口怪物，不也只是天宫薰一个人处理？这次也是四级，虽然说不是怪异，但何必兴师动众？ “因为，这次要处理的怪异，虽然只是四级……但问题是，这个地方，除了缓慢扩张之外，并不会主动出击。”天宫薰说道。 这话一出，十方顿时凛然。 第九章 与僧侣之夜.exe 这个地方，除了缓慢扩张之外，并不会主动出击。 那么，根据杀伤范围的说法，这里能够在一定时间内造成数百人的伤亡。 也就是说……这里仅仅是缓缓扩张，就不避免的会造成伤亡，如果任由这个继续下去，那问题恐怕会变的很大。 路上没有任何人，显得非常阴森，墙壁上有涂鸦，四周黑暗阴沉，各种家具都齐全，非常有生活气息，但独独缺了人味儿。 偶尔有一层，能够有破烂的灯一闪一闪的，可这些闪烁的光芒非但没有带来半点安全感，反而让气氛更加沉闷。 越往上走，那个所谓的“超能力者”水岛洋次，也越沉默，不复之前的那种跳跃。 “我们马上就到地方了，这里的具体情报，在这里，大师你可以好好看看。”天宫补充道。 话语之间，一行人就抵达了这栋小楼的顶层。 按照外面的视角，从这个顶层推门上去，就到了天台。 在那之前，天宫拿出一叠纸，递给十方。 不是……这些人，还在用纸质档案传阅？他们内部传文件该不会还在用传真机吧？ 十方接过纸张，有些愕然。 不是吧，这种东西，发他手机上不就好了吗……如果是有保密需要，那也不必真的给他打印一张呀……纸质的更不好保密啊。 算了，毕竟是立本人，自己还是得早日习惯。 接过纸张，他仔细观看着上面的文字。 上面写着的是这次要处理的事情的具体情报。 其实也没有多“具体”，只是很简单的写了一些简单的情报，显然，写这个报告的人，对这个东西也不怎么了解。 也对，如果他们足够了解，自然也不必冒险了。 这次要处理的怪异，被起名叫做“巢穴”。 这个东西，正在缓缓的扩张，吸引着生物进去，而且，扩张似乎是无法停止的。 迄今为止，那个所谓的怪异处理部已经派了十五个人进去，有十个人成功活着出来。 根据这十个人的提供的情报，进入巢穴之后，会被拉入幻境，只有在幻境里呆上一段时间，才能来到巢穴的核心。 必须破解核心，才能解决掉“巢穴”。 但具体怎么击破，却没有人说得出来。 十个人遭遇的幻境都不一样，这张纸上把十个人的经历都写了出来，至于剩下那五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完了纸上的信息，十方把纸撕掉。 这种东西，肯定是保密的，还是撕掉好。 不过这时候，那个水岛洋次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突然燃起，纸张迅速烧掉，火苗窜起一米多高，让十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嗤……土包子。”看见十方被火苗吓的后退，水岛洋次嘚瑟的笑了笑。 至于十方，先是紧张，而后则松了口气。 还好控制住了，刚刚被惊了一跳差点出拳，万一没控制住打出去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至于恶作剧玩笑被吓了一跳，他倒是没什么所谓。 他并非那种要做一时意气之争的小孩子，他来这里，为的是渡尽百鬼，为无数尚未遭到戕害的无辜者博出一线生机，而不是和人置气斗狠。 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杀人，他是和尚，又不是疯子。 不过，还是有些心慌慌，毕竟……当初被火烧怕了，突然蹦出来一个大火苗，确实让他的PTSD有点发作，还好忍住了。 “水岛君，请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十方大师也是一起来为了解决危害才来的！”天宫则有些气愤，语气严肃的对水岛说道。 而水岛洋次则无所谓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不过看他的表情，仿佛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了，肯定不是第一次做。 “水岛，收敛一点吧，我们马上要进去了，不要这样。”那个中年人队长也沉声说道。 但是水岛洋次却笑嘻嘻的：“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但是，他马上就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拉这个和尚过来做什么？一个和尚而已，你们觉得念经就能增加精神抗性吗？我可是能够应对五级怪异的超能力者！五级！有我在，还需要其他人吗？” 说到五级的时候，他得意洋洋的举起手掌，五根手指晃来晃去。 十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虽然不知道超能力者是个什么表现，但是五级，也就是说，能够在一段时间内杀死数千人了吧？ 有这样的实力，怪不得那么狂傲。 “好了，外面的惊醒装置已经布置好了，大家，带上这个手表，在你们要沉沦在幻境的时候，手表会强烈刺激你们的身体，唤醒你们。”天宫给其他人发了手表。 “这次可能会很危险，请务必小心。” 十方点头，水岛则漫不经心的答应着。 戴上手表，天宫开始倒计时。 “我要开门了。” “三，二，一。” “开始——” 随着她的话语，天台的门被拉开了。 出现在十方眼前的，不是那栋小楼的天台。 而是一栋黑暗漏雨的教学楼。 木制的，似乎很老了，整个学校破败之际，肯定是早就没有学生了。 十方扭头一看，所有人都不见了，只有他自己站在这座破败学校的走廊上。 黑暗之中，仿佛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在在前面慢慢行走。 四周一片黑暗，外面是大暴雨，稀里哗啦的雨点打下来，分外阴森。 就在这时，隐隐的有声音从十方耳畔传来。 “我讨厌男生，因为他们会拽我的头发，掀我的裙子，还会把我桌子踢翻。” “我也讨厌女生，她们总会说我的坏话，还会在背后使坏丢掉我的书。” “但是……我喜欢大人。” “因为……老师从来不会欺负我。” 身上带着些许伤痕的高中生少女，在一片黑暗中喃喃自语，显得空旷的废弃学校更加阴森。 “又被欺负了吗？”在走廊的尽头，一个温柔的男声传来。 “老师，我回来了，你，可以对我施展那个……‘魔法’吗？” 轰隆一声，一声雷鸣响起，闪电划破天际，黑暗的走廊被闪光照亮了一瞬，但——却没有任何人在走廊中央。 （投资到一百了，加更奉上！） 第十章 与僧侣之夜.pdf 十方那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古井无波。 想要破开幻境……应该不止是硬挺过去这一个办法吧？ 这么想着，在校舍的十方行走在走廊里。 走廊没多长，他很快就从走廊进入了校舍里。 方才那个奇妙的女声仅仅只出现过一次，随着那一声电闪雷鸣，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教学楼里面，教室里没什么声音。 里面有很多学生，这些学生们安静地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板，但是却找不到老师。 不过，如果凑过去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学生，都是被仔细化过妆的假人。 整个学校，好像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虫鸣，寂静无声，安静的让人浑身难受，而且一切都一尘不染，虽然没有人，但似乎经常被打扫。 就是现实里的学校，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好在十方并不惧怕这些，默默前进着。 ————————— 而在另外一边，天宫薰也开始面对自己的幻境。 在她的周围，是一片黑暗。 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一股莫名的惊慌感出现在了她的心里。 同时，黑暗中传来咯咯咯的奇怪声响，仿佛是骨头卡住，但还是有人使劲儿往外拔的声音。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她仿佛又回到6岁那年，那个遥远的夏天。 刹那之间，她的脸色就白了。 在黑暗的包裹中，天宫薰就感觉被人扔进了榨汁机，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榨干的柠檬，头晕眼花，呼吸困难，使不上力。 她双手颤抖，嘴皮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挤出两个字：“唤……唤醒。” 可惜的是，原定的唤醒手段，根本没有回应她。 —————————— 水岛洋次出现在了一个公司内部。 应该是在上班时间。 只是，寂静的公司里拉着窗帘，员工们垂着脑袋在工位一脸麻木地在敲键盘。 可是，电脑屏幕上，都是雪花点。 “哈，吓唬人呢？”水岛洋次咧开嘴，完全不甚在意这种诡异的场面。 不过，还没等他笑完，办公室半开着的门外面，在一片漆黑的走廊中，突然回荡着许多只光脚同时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空荡黑暗的走廊里，这声响显得分外有存在感。 他收敛起笑容，打了个响指。 火焰从脚下铺开，一路延伸，迅速蔓延到办公室门外。 火焰的光芒绽放开来，将漆黑的走廊照的明晃晃的。 “来，本大爷倒是想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招数？”他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他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起来。 因为，满地的火焰里，两个脚印正在缓慢的朝这边走过来。 原本漆黑的看不出来，但此刻有了火焰的映照，满地火苗里，随着脚步声响起，就有脚掌模样的火焰熄灭。 仿佛是一个透明人正在行走，每一步都会把脚下的火焰踩灭。 只听见轰的一声，水岛的表情不悦，他的手中，火焰高高的腾飞起来，汇聚成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火球！ 随后，他猛地的一砸，火球的尾焰划过空间，砸向脚印所在之处！ 火球砸在地面，庞然焰浪四散而开，带着扑面而来的高温，将整个走廊全部洗刷了一遍。 这一击的威力，几乎和手榴弹不相上下！ 不过，地板和走廊几乎毫发无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走廊分毫无损，倒是走廊对面的门被气浪冲击给打开了。 那个脚步声音也没了。 “死了？”水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不过，他话音刚落，脚步声再次啪嗒响起。 而这一次，脚印就站在他面前。 如果脚印是不是透明人的话，现在的场面恐怕就是两个人鼻尖贴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了。 但即使是透明人，水岛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凑到自己鼻尖那一点似的，而且，鼻尖上居然还感觉到了一阵湿润—— 所有的感觉，都从前面传来！ “FUCK！”他惊了一跳，怒骂一声，猛的往后一退，火焰在他的脚下爆裂开来！带来一股冲力，将他往前方使劲儿一窜，躲过了那贴脸而来的透明人！ 他连忙往前方奔跑而去！迅速穿过走廊，脱离了那个办公室，进入了全新的地方。 推门而出，刚刚分明还是在某一间公司，但是推门的时候，却来到了某个冷库，冻得他哆嗦了一下。 四周都是金属墙壁，不远处有一扇大门，整个冷库大概四百平米左右，面积相当大。 地上和周围全是冷库温度带来的白霜，而冷库的天花板上，挂着一排一排的肉钩，早已发黑生锈的肉钩，吊着无数的肉。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搞怪的话，水岛洋次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肉全是人。 没什么难辨别的，就是一个人被从脑袋开始，往下劈成两半，放干血，挖掉内脏，接着挂在肉钩上，在冷库里冻得僵硬。 饶是水岛洋次处理过不少怪异，也被这一幕弄的浑身心底一凉。 “我日……都是假的，这是幻觉……”他安慰着自己，同时脚下也不停，一路冲过去，冲到冷库的大门。 他抓住把手，使劲儿一拉！ 纹丝不动！ 而与此同时，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立刻回头—— 却看见，地面的白霜，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正在出现。 如果说刚刚只有一个两个脚印的话，现在就是有几十个，上百个。 密密麻麻的脚印在白霜上踏步而，整齐划一，全都朝着水岛的方向迈出一步。齐刷刷的印出另一个脚印。 “艹！”水岛慌了，骂了一句，同时身周火焰四起！喷发出火舌！ 他奋尽全力，火舌汇聚成一条火龙，环绕着他的身体，随后朝着那上百个脚印所在的地方呼啸而出！ 如果面前是人类的话，这一下，恐怕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上百人！ 只是，让他绝望的是—— 冰霜被火焰解冻，白霜融化成水，那些冻结的，被挂在肉钩的躯体因为火焰拂过而开始升温。 被解冻后，那些躯体……开始动弹了。 第十一章 与僧侣之夜.jpg 那些被火焰或是解冻，或是烤熟的肉体，开始行动了。 它们挣扎着，纵然是皮肉被撕裂，钩子扯开血肉，也奋力想要从上面下来。 因为它们的挣扎，肉钩的铁链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无数的铁链叮当作响，配合着好几百个整齐划一的，光脚的脚步声，一齐作响。 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艹！唤醒，唤醒！”水岛慌忙拍打手腕上的手表。 可惜的是，根本没有反应。 原定的可以从幻境中唤醒神智的手表，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啪嗒，啪嗒的声响开始回荡。 仔细一看，是那些半块半块的人体终于摆脱了肉钩，摔在了地上。 这些摔在地上的，开始奋力爬着，缓慢，但无声的朝着水岛前进。 “不能坐以待毙！”水岛洋次一手把自己的黄毛捋上去，咬了咬牙，看着拉不开的冷库大门，干脆的放开，直接折返了回去，朝着脚印与那些肉块冲了过去！ 还没冲到，就直接撞到了什么东西，身上夏威夷T恤突兀的出现了一块血瘢，仿佛撞到的东西浑身是血一样。 他没有在乎这个，奋力继续往前跑！ 这个所谓的幻境，进去了十五个人，可是有五个没能活着出来！ 这里面真的会死人的，他堂堂一个超凡脱俗，凌驾于无数凡人之上的超能力者，这种场景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手心燃起火焰，他歇斯底里的往周围狂撒！随着他的动作，环绕着他身边一圈，骤然绽开了一朵焰莲！ 火焰温度急剧攀升，焰莲中心的火焰甚至已经变成了青蓝色！炽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在他四周，一层半透明的气浪以狂暴的姿态冲击开来！ 大量的白霜被直接汽化！ 地面的脚印甚至都被驱除了一部分。 至于那些好不容易挣脱的肉块，离得近的直接焦炭化了，离得远的也是干脆的变成了烤五花，嚓嚓嚓的响，滋滋往外冒油。 香气像是有意识的一样，使劲儿往水岛洋次的鼻子里钻，喷香扑鼻，仿佛最上等的烤肉。 但这样的味道却让他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花费了好大力气才遏制住呕吐的欲望，他已经是满头大汗，借助着这一次爆炸清出来的道路，他终于冲了出去，费尽全力扒拉开门，回到了先前漆黑的走廊。 “哈……呼……嘶哈。”喘着粗气，他眼前一圈一圈的冒着金星，方才的那一次爆发，让他的体力消耗的极为严重，脚都和灌了铅似的，非常用力才能迈出一步。 汗水一股一股的往外冒，把他的大马裤都浸湿了。 超能力也不是无限制的，使用超能力，消耗的就是他的体力。 不过……还好，终于从那个冷库里跑出来了。 回头，用尽全力，直接将大门摔上，然后一拳把快要过来的肉块打了回去，用尽全力锁上，锁死！ 做完这一切，他倚靠着大门，缓缓软倒在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着。 还好，冷库通向走廊的大门，也是冷库材质的，虽然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自己炸开，可能是根本就没有关闭，只是被吹开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刻被自己彻底锁上，这种大型冷库专用的，厚实无比的特种钢大门，炮弹都炸不开，那些东西也不可能出的来。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那些从环境里出来存活下来的十个人，在他们的记录里，无一例外的都写明了，这个幻境是极为遵循物理逻辑的，虽然偶尔会出现幻梦一般的场景，但正常的物理互动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但问题就是，在幻境里出现的损伤，也会同时反应在外界的身体上，数个在幻境里受伤的人都写道：“如果不是场景过于梦幻，我们甚至都不会怀疑那是幻境！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情报，他才不想让对方伤到自己。 那些在地上踩脚印的透明人……身体恐怕不会比钢铁差多少，之前砸出去那个火球足够让一般人死十次，但根本没有伤到对方，甚至还让它跑到了自己面前。 这样的东西，杀两三个或许还能做到，像刚刚那种一次性冒出来几十个！那绝对只有逃跑一条路可以选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些，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 擦了把汗，从兜里掏出一个扁壶，他打开里面，吨吨吨了几口，补充了一下刚刚大量出汗缺失的水分。 然后，他把手放在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火焰顺着地板蔓延开来，将整个走廊都覆盖起来，这样的话，如果还有那什么透明人，就能够提前发现了，而不是只能靠脚步声察觉。 随后，他坐在原地，静静的休息。 刚刚那一次经历，让他不想再到处乱跑了，还是先好好休息，恢复体力，等待幻境结束。 按照那十个活着出来的人的说法，幻境结束有两种办法，一是攻克幻境，这个具体攻克方法不一，需要随机应变。 第二个嘛，就是等，等的够久，幻境自然就会消失。 攻克幻境，他是不太敢了，那还是等等吧…… 继续等待，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他突然抬起头。 前面那个类似公司办公室一样的房间，传来了嗡嗡嗡的声音。 这让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立刻站起身，他朝前方走去。 身后的大门已经封死了，前面如果再出幺蛾子，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穿过走廊，他一挥手，火焰迸发出一阵小小的冲击波，将原本虚掩着的门打开。 里面的场景，相当的诡异。 原本那些员工，都只是一脸麻木的敲着键盘，而电脑屏幕上都是雪花点。 但现在，他们已经全部都把头埋在了屏幕里。 是的，屏幕里，就像是屏幕里面有另外一个世界似的，所有人，脑袋都伸进了屏幕里面，一动不动。 方才的嗡嗡声，应该就是他们全体起身，把头塞进去的声音。 “搞什么……”一边警惕着，他一边仔细观察着这诡异的场景。 不过，就在这时候，身后的那钢铁大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咔嚓一声，公司停电了。 所有电脑和灯光全部断电，黑暗袭来！ 第十二章 与僧侣之夜.mkv（第二更） 十方坐在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 四周全都是化妆化的栩栩如生的假人。 教室旁边挂着的广播正在播放课间音乐，带着噪点和些许电音，时不时滋啦一下。 音乐阴森的要命，让人头皮发麻。 但十方泰然自若，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按照天宫薰给他的情报来看……只要待足够久的时间，那么自然而然就能突破幻境。 所以他也没有怎么折腾，找了一间教室，看见有个空座，就坐这儿了，准备一直等着幻境结束。 不过，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整个学校，所有教室，所有的座位，全都坐满了，却偏偏留下这么一个空位。 只是，不明白归不明白，但也不妨碍他坐在这里。 至于周围的假人和那个奇奇怪怪的广播，无视就好了。 渗人归渗人，但总归是假的。 坐在这里，闭目养神，默默等待幻境被破除。 只不过，过了一会，他听见了咔咔咔的声响。 睁开眼睛，环视四周。 只看见，周围的所有假人，全部将脖子转向，看向了他。 整个教室，几十个假人，身体没有动，但是脖子以上却早已扭转，把目光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尤其是坐在他前面的假人，更是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和猫头鹰一样，整个脑袋完全反过来，就是为了看他。 十方皱了皱眉。 然后伸出手，帮坐在前面的把脑袋正了回去。 然后他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闭上眼睛。 但没过多久，他睁开眼。 那倒霉玩意儿又把头转回来了。 “唉……”十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认真的把头扭回去，同时开口说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课的时候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这对你们学习有什么好处吗？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啊？看黑板！” 强行把头都扭回去，他继续坐下。 但这一次，坐下去的时候，没有凳子。 好在他腰腹力量极强，虽然一时不察，但立马一个气沉丹田，马步扎起，没有摔下去。 不过终究是狼狈了一下，尽管马上就调整回来了就是了。 “嘻嘻嘻~。” “哈哈哈~！” 看见他差点摔倒，虽然及时马步扎稳了，不过那些假人，却都发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笑声尖锐无比，刺的人耳朵发麻。 这次，没有等十方闭眼，那些假人就纷纷扭头过来，那种类似罐头笑声一样的笑声响过之后，假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变成了夸张的小丑笑容。 嘴角大大的咧开，一直到耳根，嘴唇红润如血，眼神居然有着那种嘲笑的神韵。 明明是假人，却栩栩如生，一眼看上去甚至可能会看错。 都说画龙点睛，这些假人的眼睛所透露出来的神韵，已经和真人相差无几了。 不过，总归还是有差别的，这差的那一点，非要形容的话，应该叫“生气”。 这种和人几乎一模一样，却缺乏生气的东西，非常的渗人，很容易就让人陷入恐怖谷之中。 这种和人一部分相似程度达到一个特定程度，但却不能完全模拟的时候，就会显得阴测测的，哪怕这些假人与人类只有一点点的差别，可那点区别就非常显眼刺目。 很像，可是那种僵硬感怎么都消除不掉，而且，同时几十个假人一齐盯过来的那种感觉，换做普通人的话，应该已经坐卧不安了。 这幅场景，太诡异了。 不过十方没怎么在意，或者说……他不是很在乎。 扭头一看，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也就干脆不坐了，站着继续在原地等待。 可是，很快，他面前的课桌开始扑腾起来。 就像是有人疯狂摇动着桌子，把桌子里面的教科书全部洒了出来，笔也丢的到处都是，最后甚至直接把桌子掀翻了，侧着倒在地上。 旁边又是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传来，那种类似罐头笑声的声音。 这下十方怒了。 他先是蹲下去，把桌子拿起来摆好，接着埋头，一本一本的把洒出来的教科书整理好，准备放回课桌的抽屉里。 但是，在他收拾教科书的时候，有个假人却突然站了起来，用跳马的姿势，试图从他头上跳过去，完成一次胯下之辱。 本来就已经被翻腾课桌弄的厌烦的十方，这下没有留手了。 他直接伸手，在对方刚刚从自己头上掠过的那一瞬间，直接抓住了假人的脚，硬生生把他的跳马姿势中断。 然后，猛地一砸！ 嘭的一声！假人直接被蛮力抓住，摔的粉碎！ 他栩栩如生的脸上，原本那种嘲笑神情，也变成了惊恐！ “我告诉你，就算是幻境，老Z……贫僧也最讨厌校园霸凌的烂人了！”十方恶狠狠的说道，脸上的横肉一道一道的鼓起，僧袍下的肌肉滚动，一把捏住假人的人头，五指用力！ 喀拉一声，坚硬实木做成的人头，直接被捏碎了！ 就像是捏豆腐一样，碎成了木渣子。 这一下，四周那一大堆假人，全都站了起来！ “怎么着？单个霸凌失败了，想要来硬的？”十方也站了起来，两米多高的身材，和电饭锅粗细的肱二头肌，凶神恶煞的脸，怒目圆瞪，看向那帮假人。 不知道怎么得，明明假人们的表情没有变，却好像能从它们身上看到惊恐的神色。 毕竟，有些人虽然还没死，但足以称得上是鬼见愁。 连鬼都怕！ 很显然，十方就属于这个类型的。 看着其他假人全都定在原地，没有继续动弹，十方冷哼一声：“哼！再让我看见你们集体霸凌，看我不大耳刮子抽掉你们的头！一个个不学好！” 语罢，他走出教室，怒气冲冲的往外面走去。 就算是幻境，看见这帮子混账就气人，不在这儿待了！ 一路走过去，拐过几个弯，好几个教室的假人全都扭头朝他看过来。 “看什么看！看黑板！我脸上学得到东西吗！？”十方转过去，对那些假人吼道。 然后其他教室的假人纷纷低下了头。 就这么一路走过去，推开教学楼的大门。 不过外面却不是常识之中操场之类的地方，而是—— 厕所。 （今天签约，那就加一更吧） 第十三章 与僧侣之夜.doc 这一间普通的女厕所。 有一股氨水的味道，虽然是幻境，不过和真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之所以认得出这是女厕所，是因为没有小便斗，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又一扇的隔间。 十方有些尴尬，虽然才推门踏进去，但看见里面的场景，他立马就准备回头离开。 还是教学楼自在些，厕所实在是不得行。 不过在他回头之后，身后的门，却消失了。 是的，连门都没了！直接变成了一堵厚实的墙，和厕所的墙壁融为一体。 仿佛是……那个教学楼，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在他终于踏出去一步后，干脆的把门封死了，再砌一堵墙，彻底把他锁在了厕所里。 “……”十方一阵无言。 算了，厕所就厕所吧，反正是幻象。 他径直走向厕所的洗手池里，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洗手池，一排水龙头，以及一个贴墙的大镜子。 打开水龙头，里面流出清水。 “我还以为会是血呢。”十方自言自语道，然后伸出双拳，开始洗手。 就在他洗手的时候。 在他的身后，吱呀一声—— 厕所隔间的门，无风自动，吱的一声，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马桶。 十方听见了，不过他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转身。 因为，他只是稍稍抬头，就能从镜子的倒影里看见，在身后，有一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正冷冷的看着他。 那个女人……不对，就年龄来说，和天宫薰应该差不了多少，都是高中生的样子，身上也是穿着校服，不过……校服上全都是血。 脸型看起来是很好看的，不过，就像是用大锤在脸上砸了好几次一样，鼻子陷进脸里，皮开肉绽，紫黑色的血液不停的流下，两颗眼珠也是被硬生生砸爆，里面的晶状体混合着血液往下滴。 可即使是这样，仍然能感觉到对方炯炯的目光。 十方正是注意到了这点，才没有回头。 他洗完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施主……不对，小妹妹，很痛吧？是刚刚那些人做的吗？我能帮你什么吗？”十方开口问道。 说出这话，他自然有自己的依据。 进来幻境里，一共三幕场景。 第一幕，他在那个学校的走廊里，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以及宛若灵异的古怪事件，还有那一声“老师……”。 第二幕，是在学校里，所有的假人都充满恶意，而且，整个教学楼，只有一个位置是空起来的，自己还是以暴制暴，这才吓住了那些假人，否则肯定要被群起而攻之。 至于第三幕，也就是现在这一幕。 什么人才会单独在厕所？想来正常人肯定是不会的，所以只要用脑子想想，简单的推理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这三幕场景显然是有所关联的，联合起来，就能顺畅的推测出，这是一个女孩被霸凌的故事，而且，估摸着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那肯定也有原型，否则不至于成为“怪异”的一部分。 所以，他才会对那个女孩这么说，询问自己能帮到她什么。 所以，他才会闭上眼睛，因为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而言，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那张脸被别人看见的。 虽然十方知道，大部分怨灵其实是没有心智的，也不可能对他做出回应。 但，做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是说她不作出回应，自己就可以不尊重。 不过，出乎十方预料的是，他居然得到了回应。 “帮……我？”小声的呢喃从耳边传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血腥气。 滑腻腻的头发缠绕住十方的身体，温热的感觉从脸上传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从这个感触上来判断，估摸着，是肉。 而且是没有皮的肉。 那张被砸的稀烂的脸，现在恐怕就贴在自己的脸上。 “对，贫僧不能让你复活，但我可以教训教训他们，让你出气，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十方如此说道，依然没有张开眼睛。 “有什么用呢？”那声音变大了一些，也带上了些许感情色彩。 “他们都死了，不需要你来教训，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你拯救的是下一个人，而不是我。”那个声音说道。 “没有人救得了我……” 十方沉默不语。 而那个声音下一句就继续说道：“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话音刚落，十方虽然闭着眼睛，却骤然感觉眼前一亮，一幕幕场景出现在眼前！ 最开始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没有脸的少女。 她纵身一跃，像鸟儿一样在天空翱翔。 可惜，她并不会翱翔。 所以她死了。 明明之前还笑着对其他人说“下周，好像有新电影呢？”的大活人，很快就被装进了高台上的黑色盒子里。 其他人议论纷纷。 “听说是从楼顶上跳下来的……” “哎呀，好像摔下来的时候还在吐血呢！脸都摔烂了！” “真的吗！好恐怖！” “别说这么丧气的事情了！要去卡拉OK吗？我请客！” “诶！真的吗！我要去！”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会一跃而下。 只有一个男老师，他拼命的想要证明什么，诉说什么。 但很快，有几个学生举报了那个老师。 证据确凿，那个老师和自杀的女学生在交往，甚至……晚上住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指责那个老师，认为他就是让学生自杀的罪魁祸首。 他被革职，被警方逮捕，上了地方新闻，关进了牢里，被家人视作禽兽，朋友们都说他是个诱拐犯。 监禁结束之后，他回到了自己临时租住的破烂公寓里。 没有工作，没有积蓄，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没有未来。 “杜野……”他喊着某个人的名字，死在了自己的破烂小公寓里面。 与此同时。 十方也感觉到了一阵窒息，不是被外力所造成的，更像是肺部自己停止了活动。 身体开始虚弱，仿佛生命正在被抽离。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第十四章 叔叔我啊…… 睁开眼后，场景已经变了。 就像是世界崩塌！突然，整个空间如玻璃一般崩碎了!铺天盖地的万千碎片四散纷飞，碎片化为书页，每一片都记录着某种记忆画面。 仿佛是某种绝大的伟力，把一个人硬生生撕碎，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被扯成漫天碎片，化作了四周的不同场景。 但十方，已经从这些场景里踏步出来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没有脸的少女。 “你已经不在梦里了……”那少女虽然没有嘴，但依然清晰的发出了声音。 只是，那声音阴测测的，让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可是十方完全无视了那个少女，他猛的往后一退。 回去了。 是的，回去了，还没等她说完，十方掉头就走了，直接让无脸女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愣是没说出来！ 而十方回去的方向，则是一片记忆碎片。 在那里，天宫薰正趴在地上，神色晦暗。 —————————— 一间小学里，许多学生都聚成团一起玩。 只有一个小女孩，独独的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 很显然，她被孤立了。 幻境里，许多声音朝着她涌来。 “我上次看见她和狗一样趴在地上，还舔手指头呢！” “噫——！好脏啊！” “我妈妈说，不要和没有好习惯的人一起玩，我们离她远点吧。” 小孩子们如此说道。 只剩下只有六岁的天宫薰坐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幻境中的她，是六岁的样子，还不到一米高，大眼睛，萌萌的。 其他人都以为她听不见，但其实，她是听得见的，因为她的听力远超凡人。 是的，远超“凡人”。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放大。 而她假装看书的行动，也要逐渐维持不住了。 埋下头，眼泪包在眼眶里，拼了命的忍住，但所有人的悄然议论，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眼看着就要忍不住了，她默默收起书本，揣在怀里，快步躲到厕所里去了。 躲进厕所里。 她依然可以听见，外面的嘲笑声，以及那些人翻弄自己抽屉，往里面塞垃圾的声音。 含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同时忍不住的，还有头上的狗耳朵。 她，不是人。 是半妖。 所以，她从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物本能。 就因为这样，她在学校被孤立，幻境之中的霸凌，对她而言，就是现实发生的一切。 幻境和记忆，重合在一起。 所以她在刚刚进来的那一刹那，就会想榨汁机里的柠檬一样，瞬间被击破内心防御，以至于和现在这样，彻底沉沦在幻境里。 她已经彻底分不清楚是幻境还是回忆，甚至，她都已经要融入这里了。 融入——这怪异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就在这时候，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直接穿了出来，硬生生砸碎了厕所的门！把隔间强行拉开！ 这一下，吓的天宫薰缩紧身子，暴露出来的狗耳朵和尾巴也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被看的精光。 “诶，天宫，你怎么这么小？”十方一把手提起她的后颈，直接将六岁的天宫提溜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圈。 天宫薰慌忙丢下怀里的书本，捂住耳朵。 但捂住耳朵的同时，一根尾巴止不住的屁股后面摇来摇去。 她又赶紧捂住屁股，但竖起来的耳朵又冒出来了。 这样的动作车轱辘一样持续了两轮，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遮不住。 于是……她哭了。 她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那她肯定会受到最大力度的排挤吧？就和……小时候一样，所以她害怕的哭了出来。 到现在，她的心智依然被困在六岁的时候，所以才这么情绪化，而且甚至不认识十方了。 “……问题不大。”十方看见这一幕，立刻明白了原委。 虽然他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不过只要思考一下，就完全可以得知，天宫薰可能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已经在这个怪异之中，失去了自我。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小妹妹~。”十方露出了亲和温柔的笑容，对六岁的天宫薰说道。 然后天宫薰哭的更凄惨了。 天生的亲和力在这儿对小孩子彻底失效。 “算了……叔叔这就去帮你出口气，我跟你讲啊，叔叔以前也被人欺负过。”十方干脆把六岁的天宫薰放在肩膀上，一边走一边对她说。 听到这话，天宫薰似乎是找到了同类似的，虽然还是在哭，但却明显分出了一部分心思，开始倾听十方的话。 “后来嘛，他们就没有欺负叔叔了。”十方笑着说道。 中间跳跃的太多，以至于天宫薰楞了一下。 不过，虽然只有六岁，但她马上意识到了十方说了什么。 “叔叔……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们不欺负你了？”她奶声奶气，还带着哭腔，嘴角挂着眼泪，却急切的问道。 很显然，她潜意识里真的觉得这个方法很重要。 “嘿嘿，那叔叔就给你示范一遍。”十方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 他是武僧，戒律比普通的僧人要少一点。 就少这一点，可重要太多了。 “示范？”幼小的天宫看着那张让人害怕的大脸，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马上就知道了。 在她以狗耳朵和尾巴的模样出现在外界之后，这个怪异的幻境，彻底爆发了。 与她内心恐惧融为一体的幻觉，全部涌了出来。 外面那些嘲笑，还有那些小学生，全都露出了怪异可怖的笑容。 一群小孩子，露出那样残忍怪诞的笑容，让人只感觉毛骨悚然！ 天宫薰吓的咬紧嘴唇，眼泪眼看着又要滴出来了。 不过，十方突然伸手，抓住了一个小学生的头。 是的，他两米多高的身体，抓住了一个小学生，握住头，提了起来。 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知道吗？老……贫僧年轻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拳打北海幼儿园啊，阿打！！”一声爆喝，他直接把小学生踹飞了出去！ 第十五章 脚踢北海幼儿园 天宫薰看傻了。 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任谁来看见，都会骂一句素质低下！ 就像是猛虎冲进幼儿园。 一个成年男性，冲到一堆小学生中间拳打脚踢，打的那叫一个轻松愉快，虎虎生风！ 一脚一个踢飞一个小学女生，又抓住旁边的小男孩，直接来了一个完整的背摔！ 两米高的肌肉男，背摔一个小学生！ 像话吗！？像话吗！？ 但偏偏……天宫又感觉，畅快无比。 那些人，之前撕掉了她的课本，然后上课的时候，举手告老师，说她没带书，让她出去罚站。 那些人，在她值日的那天悄悄把扫把和抹布藏起来，害得她没有办法，只能蹲下去一点点的捡垃圾，弄的脏兮兮的。 那些人，把她围在墙角，扇她耳光，辱骂她。 一切的原因，都仅仅只是……她最开始上学的时候，因为年纪还小，所以控制不了自己的动物本能，露出了小狗狗的姿态而已。 她和那些人未曾相识，既没有仇怨，也没有矛盾。 但就是因为这么小小的事情，她就被孤立了。 孤立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扩大化，大家都变得想要欺负她了。 她也想过反抗，但是……她不行。 因为……她不是人。 在现实里，她选择了转学。 然后，她藏起了自己，成为了彬彬有礼的大小姐“天宫薰”，并且依靠自身的力量，在高中时期，就被怪异处理部吸纳，成为了中层人员。 时至今日，那些记忆虽然塑造了她的一部分性格，但已经不会被太多影响了。 可是在被怪异几乎同化的时间，她只记得自己六岁时候那最深刻的记忆，所以…… 幼年时期的天宫薰，亲眼看见，自己所恐惧的一切，正在被人打碎。 可惜，那只是她看见的。 而在十方眼里，在他决定动手的时候，幻境就已经变了。 学校破碎，所有的事物都非常恍惚，像陷入一种漩涡，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玻璃柜子，尖啸的狂风在其中狂冲直撞，夹杂着远处传来的，不知道在哪儿的人受折磨时所发出来的哭叫和回响。 尸体腐烂的蒸汽和和其他诡异的东西组合成了极其难闻而又可怕的毒气，宛若令人窒息的死云一般漂浮悬浮于空中，泛着油脂光泽的山坡上方，无数的尸首正在往下滴着脂肪，恶毒的囊泡像肿瘤一样长满了这个层面，并不断膨胀，空气中充满了烧焦毛发的气味与腐烂肉体的恶臭，那是腐疽所造成的后果。 难以言喻的残暴，被碾碎的灵魂与破碎的希望，这就是这个空间所呈现的。 光怪陆离，千奇百怪，如果说这里是地狱的话，那一定能让最胆大的恶棍选择在有生之年做尽好事，只为了不要来到这里。 整个幻境就像掉在地板上被人踩了一脚的，纠缠不清的番茄奶油意大利面，在这一团乱麻之中，唯有无尽的绝望和疯狂如潮水般冲刷着这里，扭曲存在的意义，混淆感官与物质！ 噩梦之中，由残肢组成的怪物蜂拥而来！围攻十方！ “这就是你最后的反扑吗？”十方脱下僧袍，上半身的魁梧身躯显露出来，如同精钢铸就的肌肉反射着光华，游走鼓动的血管宛若一条条在肌肉里穿行的毒蛇。 将僧袍扎在腰间，他一拳挥出！ 气浪滚动！风云翻涌！ 管他什么怪物，管他什么恶意，尽皆一拳轰杀！ 一拳打碎一头巨怪，红色白色的物质随着气浪抛洒，满地碎块！。 又是一拳，直接刺穿一头畸形怪物的身体，从中爆开！ 双手握在一起，以拍排球的姿势，狠狠往下砸去，一大滩血肉犹如西瓜般爆裂！ 抓住活尸的两条腿，一个扩胸运动，直接分成两半！ 幻境不断投影出更大，更强，更可怕的怪物出现，但无一例外，全部一拳轰杀！ 幻境，终究只是幻境罢了！ ————————— 而在另外一边，水岛洋次正在拼了命的逃跑，周旋！ 这里是哪里，他已经不知道了。 在他的后面，一堆人形怪物，头上没有正常的头颅，而是电脑显示屏的怪物正在步履蹒跚的跟着他。 他只感觉身体疲惫不堪。 终于又拐过一个拐角，朝着前方跑去。 但是……这是一条死路。 堵住他的，是一扇大门，很熟悉，是冷库的大门…… 身后，那批不知道是什么的电脑人，已经快要逼近了。 “试试突围吧……”他沉下心，咬紧牙关，准备回头拼命！ 可就在这时候，那一堵炮弹都轰不开的，特种合金制作的冷库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然后，肉眼可见的，那玩意儿——弯了。 是的，那大门，居然弯了！ 他傻住了。 什么级别的怪物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喀拉喀拉的一声，伴随着火星四溅，那大门直接被人硬生生撕开了！ 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和尚。 早就大汗淋漓的水岛洋次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赤着上半身的和尚，带着天宫薰，从冷库里走了出来。 水岛洋次回头看了一眼冷库里面。 冷库里……所有的肉块，以及透明人，全都碎成了渣渣。 而那和尚，杀气腾腾的走向那群电脑人。 那帮让他束手无策的电脑人，居然开始逃了！ 这是……搞什么啊！ “跑了？那算了。”那和尚看了一眼电脑人们，回头看向水岛洋次。 铁塔般的身子，带着隆隆的脚步声走到了水岛洋次的身前。 满脸横肉，表情凶恶，一双铁拳上还沾着碎肉，僧袍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天宫薰。 说实话，水岛洋次这辈子都没这么恨过自己这张欠嘴。 干嘛嘴欠，要在进来之前嘲笑这头怪兽啊！ 看没看见，他刚刚靠手掌把特种合金铸造的大门撕成了两半啊！这是人吗？这是人形哥斯拉啊！ 看见走过来一言不发的十方。 “大……大师。”水岛洋次颤颤巍巍的说道。 语气，竟然有些委屈…… 第十六章 你以为我要讲道理 看着水岛洋次眼泪汪汪，带着哭腔喊大师，十方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刚才最多十分钟之前，他在天宫薰的眼皮子底下，杀穿了整个幻境，硬生生把她从要和怪异融合的境地里拽了出来。 时间回到那个时候。 ————————— 看着那拳打北海幼儿园的伟岸身影，天宫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很解气，但是又感觉，很微妙……就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但是随着幻境被打破，彻底击穿，天宫薰就恢复了记忆。 虽然在十方看来，他是和一堆怪物鏖战，不过在天宫薰的眼里，他就是狂扁小朋友，所以……这让天宫薰看他的眼神，有点微妙。 不过她还是分得清楚具体情况，那种时候，就算殴打的是小朋友，也绝不可能真的是普通的小朋友，从那些孩子嘴角挂着的狰狞笑容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片狼藉的校舍里，天宫薰恢复了正常少女的身姿，连忙赶上去，从身上那一堆插板中间抽出一叠纱布。 “谢谢……大师，我，呃……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她一边道歉，一边感谢，一边想要给十方包扎，毕竟十方身上还是有很多血的，在她看起来可能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了。 “无妨，贫僧没有受伤，都是他们的。”十方则笑着说道。 “那就我帮您擦擦。”天宫也没有离开，而是把纱布叠起来，当手帕，给十方擦拭身体和额头。 额头擦不到，她跳起来擦的。 十方倒也没有阻拦，他确实是有些小累，于是坐了下来，喘了口气：“那么，天宫，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天宫薰疑惑。 “其他人也被困在幻境里了，我们去帮帮他们。”十方解释道。 这么一说，天宫薰了然，立刻恢复了最开始那严肃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好的！” 她将擦拭的纱布卷起，收好，也没有继续掩饰，耳朵和尾巴伸了出来，瞳色也从原本的黑色，变成了紫色。 原本是高雅凛然的学生大小姐，长出犬耳之后，气质却变得凶戾了许多，牙齿和手指甲也变得锐利了不少。 因为那耳朵并非是她小时候，是那种萌萌哒，软塌塌的，耷拉起来的耳朵，而是早已竖起，更像是狼。 配合那一身黑色紧身衣和一堆插板与设备，有点像是……警犬？ 十方看着这个变化，心里啧啧称奇，不过表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站了起来：“那么，我们走吧。” “是！”不知不觉，天宫薰已经用服从命令的态度来面对十方了。 可是，她马上低下头：“那个……大师，请您不要对普通人……” “放心，我会在其他人保守秘密的。”十方郑重的回答道。 于是，天宫薰松了口气，露出微笑，跟着了十方后面，朝着其他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门开门，遇墙开墙，很快就来到了冷库。 不知道为什么，天宫薰发现，十方大师总能准确的在幻境里判断方向，精确的拆掉前面的障碍。 不到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冷库。 撕掉了冷库大门，在一脸冷汗的天宫薰面前，拳杀了一堆装模作样的透明人，他们终于找到了水岛洋次。 也就是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水岛洋次委屈兮兮，差点被十方吓哭了。 “好了，施主，这一切暂时解决了，咱们走吧。”十方把他提起来，站好，“温和”的笑道。 “走走走！大师，我们走！”水岛的态度也完全变了，立刻言听计从了起来，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显然有些自闭了。 不过，还没有等他们动身，幻境就崩溃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正常的天台，也就是那栋小楼的最顶上。 破破烂烂的小楼，最顶上当然也是如此，栏杆早已腐朽，地面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干涸的血迹。 而一个少女站在不远处。 身姿优美，体态修长，单单看身材的话，虽然不如天宫薰，但也是相当引人注目的美人。 不过，她没有脸。 在原本是脸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皮肤，看得人出冷汗。 “队长！”天宫薰立刻喊道。 原来，那个中年人队长也早就站在这里，正在和那个没有脸的怪物对峙。 “你们来了啊？”队长稍微扭头看向后面：“注意点……这个东西，很可怕。” 其他人当然理解，毕竟……他们刚刚就差点在幻境里栽了跟头。 而十方则主动上前，看向少女，对她搭话：“施主。” “啊……是你啊，怎么样，你想到救赎我的方法了吗？”无脸少女主动向前，温柔的抚摸着十方的胸膛。 本来是想摸脸的，太高了，摸不到。 天宫薰被吓到了，立刻想要冲上前去。 不过，队长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他刚刚对峙了一会，对方根本就没有和他交流…… 可现在，十方和尚刚刚出现，那个怪异就有了反应，甚至还主动愿意交谈。 按照他的经验，现在应该做好准备，去看那个怪异的反应。 毕竟……就刚刚幻境中来看，这个怪异，真实的实力绝对在五级以上！连他都是突破重重艰难才终于击溃幻境的，也不知道之前那些活下来的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在另外一边，双手合十的十方，看向无脸少女：“施主，为何要妄造杀孽？” “他们都欺负我，难道我不能反抗吗？还是说，你要劝我善良？”那个无脸少女语气中带着笑意，手指划过十方的腹肌。 “不，欺负你的人，应该早就死了，可是，后来死在你手里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十方又问道。 不等她回答，十方就立刻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你只是在借自己的痛苦，作为伤害他人的借口而已，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也要开始说教了吗？我说了，你没办法救赎我的。”少女的声音冷冽起来。 可是，十方语罢，伸手抓住了少女没有脸的头。 他淡然的说道：“贫僧就是只是说说而已，被评为四级怪异，那你肯定杀戮了数百人，救赎？呵呵，还是让贫僧超度了你吧。” 第十七章 选择（与僧侣之夜完） 十方性情温和，脾气很好（自认为），你看，他就算是面对水岛洋次的挑衅，心情也没什么波动，也不会因此而动怒。 但是，温和不代表软弱。 眼前这个少女可怜吗？ 很可怜。 她的故事，十方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被霸凌，然后爱上了温柔对待自己的老师，却又被发现，自己跳楼，最后事情暴得老师也死去。 可怜，可悲。 正如之前所说的，十方没有能力救赎她，十方所能做的，也只有惩罚凶手，然后阻止自己所知的，其他的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救赎已经受到的伤害，当伤害出现之后，哪怕愈合，也有伤痕，不可能被拯救。 但就算她有一万个苦衷，也不是她杀戮无度的理由，要知道，被评判为四级以上的怪异，那杀死的人肯定是成百以上的！ 因为自己可怜，所以就可以残害别人？ 什么道理！ 综上所述—— 这个怪异的核心，必须死。 “天宫，水岛，还有……那个谁，闭上眼睛。”十方说道。 天宫薰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但水岛却没有，他亲眼看见，无数的囚笼，在他面前展开。 无数的，铁质囚笼，里面都是一些身形扭曲或缺少肢体的人形体，赤身裸体的蜷缩在囚笼之内，每个人身上都是布满伤痕和疮疤，连性别都区分不出。 但是却认得出他们是谁，毫无疑问……这些，全都是水岛洋次，他自己。 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创伤，遭受过的一切负面情绪和遭遇，仿佛都体现在了这些“水岛洋次”身上。 他吓得立马闭上眼睛！ 但，那些伤口已经开始蔓延到他的身体里了！ 他小时候被父亲殴打的场景。 他超能力觉醒时候的那撕裂大脑的头痛。 他挚爱的女友转投他人怀抱那一刻的心痛。 他颓废的成为小混混，每日酗酒，靠其他人接济为生时候的落寞。 一切的一切，人生里遭遇的所有痛苦，全部涌上心头，同时，覆盖在身上！ 汗出如浆，剧烈的疼痛开始暴涨，像是开水被注入肚皮内，五脏六腑都被烫烂！然后再在伤口中倒入炽红铁浆，烧融肌肉内脏！仿佛真的处在岩浆火海之中！ “啊——！”他忍不住痛嚎出声，跪在地上，撕扯皮肤！ 但刹那之间。 这些痛苦突然消失不见。 非常的突兀，以至于他还在痛嚎，还在无意识的‘嗬嗬’，这痛苦就消失了。 他立刻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天台上，徐徐凉风。 天空中，灿灿繁星。 “阿弥陀佛。”十方叹息的念了一声佛号。 不知道为什么，他手里却多了一把灰色的粉末。 随风一扬，消失无踪。 “这个巢穴，不是怪异，而是怨灵造成的，回去报告就这么写，事情已经解决了，贫僧就先离开了。”十方双手合十，对眼前的三人一躬身，大踏步离开天台，下楼去了。 他都没多说什么，也没有解释，直接离开。 只留下三个怪异处理部的工作人员待在上面。 天宫薰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闭眼，什么都没有看见，所以一脸迷茫，不知所措。 水岛洋次则依然浑身汗水，方才那一幕还在他眼前回荡，身上还有残留的幻痛，所以，他第一个对着身边的中年人问道：“……队，队长，刚刚发生什么了？” 听到这话，天宫薰也竖起了四只耳朵。 “……龙。”队长只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不过马上，他就立刻回过神来，眼神一瞪，语气严肃的说道：“问什么问！？回去写报告！” “啊？不是吧？你都看见了，告诉我又怎么了？而且都说了一个字了！”水岛洋次立刻抱怨道。 “住口！”队长却直接怒喝出声：“再问就回去关禁闭！” 这话一说，水岛虽然依旧满脸不满，却没有再问了。 天宫薰这个乖宝宝当然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听话，自然也不会多话。 “对了，回头好好写，这个怪异不是怪异，本质是怨灵构成的特殊空间，至于这个怨灵……我预估的是，六级。” “什么？六级！”水岛洋次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任由这个怨灵巢穴继续发展的话，可能会死伤上万人？！摧毁城市里的一个区？ 那……为什么这么可怕的怨灵，好像没掀起什么风浪啊？ —————————— 且不说怪异处理部那边的事情，十方离开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家。 而是一路跑得飞快，在马路上穿行，甚至还闯了一个红灯。 用堪比百米赛跑的速度，他愣是一直跑了接近半个小时，从东京的足立区跑到了江东区，几乎横跨半个东京。 终于跑到了地方，他来到一栋早已废弃破败的公寓内。 东京市郊里，这种房屋并不罕见，因为都是昭和时代，房地产泡沫爆炸之后留下来的残骸。 那段时期，房产跳水，房主跳楼，大家皆大欢喜，非常有立本特色。 所以这些住宅区早就已经沦为荒废地，所有住房都变成了空置房，住房周边杂草丛生，住宅区内的商店也全部关闭，公交车则是通往该地区的唯一公共交通方式，而且时刻表也在不断减少。 十方四处寻找，每一间都对比，花费了一整夜，终于在第二天太阳东升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其中一间。 他小心翼翼的过去，拆掉门。 一进去，就能看见一具白骨散落在客厅里。 而天花板上，挂着一条细带，上面有一个白骨头颅。 很显然么有人在这里上吊，时间太久，腐烂光了，骨头掉下，只剩头还挂在上面。 这就是……那个“老师”。 十方小心翼翼的收集齐每一块白骨，擦拭干净，随后，用一个盒子装好，走到外面，找了一个荒地。 挖开荒地，埋下白骨，仔细盖好。 随后，他低下头，双手合十，躬身一拜。 接着说道：“施主最后还是想证明她的清白，所以，贫僧相信，施主是爱她的，而不是众人所说的诱拐。” 说完，他转身离开。 人可以有悲惨的经历。 但不管经历再悲惨，人依然可以选择自己要做怎样的人。 自身的悲惨，不是向他人泄愤的理由。 明明都是同一件事造成的怨灵，一位让仇恨变成自己肆意滥杀的理由，一位不伤一人。 终究看自己怎么选而已。 只是，就在十方离开之时，突然狂风呼啸。 风中似乎传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谢……谢。” 十方恍若未闻，在朝阳下大踏步的离开。 第十八章 日常 距离上次处理完‘巢穴’，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这两天，十方主要是在忙各种手续，譬如完善签证啊，身份证明啊，诸如此类的必要证件和手续。 顺便考了一个国际驾照，一天全过，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发证了。 同时，他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什么工作？ 那当然——是当和尚了。 一座佛寺中，十方正在给香客带路。 带完路之后，他又跑到大殿里，收拾里面的捕鼠笼。 山上老鼠多，又喜欢啃东西，佛寺里，佛像大多都是木质的，所以怕老鼠会咬坏佛像，都会布置捕鼠笼。 提溜着捕鼠笼，一路跑到后山，全都放生了。 紧接着，又开始做一天的修行。 他是武僧，修行自然是锻炼身体，至于钻研佛法，那不是他该干的事。 做完，吃完午饭，下午当导游，给寺庙游客带路以及讲解寺庙各处的用途。 游客们都对他很友善，可能是怕他累着了，纷纷表示不愿意麻烦大师，都去找旁边的其他和尚了。 这也导致他也很轻松，一直到下班都无所事事。 是的，下班，这里几乎所有和尚都只是一个工作而已，只有少数几位才是真正的和尚，剩下的就和雪区那些给人递哈达的工作人员一样，上班的时候，负责穿上具有某种特色的服饰，进行仪式性的工作，给其他游客表演和再现曾经的佛教历史文化，顺便兼职一下心理医生和树洞。 不过十方不太一样，他是真和尚，可惜没人愿意相信，同事们都觉得他是极道。 总而言之，又是结束了工作的一天，太阳下山，寺庙敲钟，有的僧人回家，有的僧人就住在寺庙，还有的带家人住里面的。 毕竟，和十方这边不一样，在日本和尚喝酒吃肉，结婚生子，甚至从事其他职业，都是很正常的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还有和尚跑去奥运会拿奖牌的。 而且，这边寺庙主要的收入也不是靠香火钱或者游客，而是主要从事丧葬，立本人死后一般都会花钱请僧人起法号做法事，然后埋入寺院墓地，价格相当不菲，寺庙也靠这个挣得盆满钵满，连带着十方的工资也不低。 总而言之，还算是皆大欢喜。 十方也不至于狭隘到会对别人的风俗习惯指手画脚，不管认不认同，既然与人无害，那么也没必要因为观念不同而去指责。 包容他人和自己意见不一样的地方，是方丈教给他的。 下班回家，脱下僧袍换上便服。 看着更像极道了。 算了，像就像吧。 上电车，没有买菜，直接回家。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线斜照在公寓门口，拉出一条条长长的影子。 还没开门，里面就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天宫薰早就在里面了，桌上也摆好了丰盛的晚餐，而她依然是一身高中校服，系着围裙，站在玄关，迎接十方。 关于这一点，十方也很头痛。 本来以为解决了那事儿，他也可以正儿八经的开始工作了，不过第二天下午，他准备泡面的时候，天宫薰又来了！ 坚持要自己来做饭。 至于原因，因为，当初她承诺的是：“如果不肯接受金钱的话，那就请一定让我帮忙做饭作为报答吧。”（参见第七章） 这个可没说时间。 十方以为的是做那一天的饭，但天宫薰承诺的时候，可是做好准备，此后的每天都来的！ 但仔细一想，也很正常，在天宫薰看来，邀请十方去，那是冒生命危险，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一顿饭就能还清的呢？ 要知道，当时她可是拿了好几百万出来酬谢呢。 所以，她承诺的时候，就不是以“那一天”作为单位，而是准备负责“每一天”！ 对此，十方表示无言以对。 逻辑缜密，思维清晰，条理分明，连他也挑不出错处。 那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心怀愧疚的接受啊。 他又不是啥比，当然不愿意每天吃速食食品，超市便当和泡面。 虽然他也不愿意让天宫薰天天都来，但既然对方都自愿要求了，那来也不是不可以啦，是吧？ 于是，他就这么愧疚的接受了天宫薰的每日晚饭，每天她都会在放学之后过来，而且还带着食材，准备好晚餐。 “天宫，辛苦你了。”走进玄关，十方真诚的低头道谢。 他这个低头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每天，天宫薰都会过来，而且自带食材，多半都不便宜，还专门考虑到了十方的饭量，所以每次分量都很实在，非常之令人感动。 “没有的事，大师您上次出手解决掉了一个潜在威胁是六级的怨灵，救了很多人，为您做饭根本就不足以报答。”天宫则紧张的摇头，很不愿意接受十方的道谢。 在她看来，是自己亏欠良多，怎么能再接受道谢呢？ 不过对于十方来说，这种对话已经进行过几次了，所以十方也没有再继续，他只是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天宫薰是绝对不愿意和他一张桌子吃饭的，似乎是觉得那样太没有礼貌了，显得不够尊敬，不过十方也不好强迫 强行胁迫对方和自己一桌吃饭，总感觉居心不良。 她又不是没吃的天宫薰可比自己有钱多了。 十方在这边吃饭，而天宫则脱下围裙，挂在厨房里，收拾好厨具，然后拿出书包，在另一张茶几上摆出纸笔，拿出书本。 然后，开始写作业。 是的，作为一个非常正统的jk，她当然是要上课要考试要写作业的，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分开，一个在餐桌上吃饭，另一个在茶几上写作业。 时间缓缓流逝，夕阳斜照，窗外车水马龙，阳光下，仿佛所有黑暗都不存在了，城市无比的正常，繁华，人们或是欢喜，或是哀伤，生气勃勃。 静谧安详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十方吃下一块炸猪排，外酥里嫩，肉汁饱满，随后，他看向窗外。 这就是他所希望的，和平的日子啊。 第十九章 一个月 不过，在和平的东京下面，永远都不太和平。 每天晚上，十方都会出门。 一间别墅里。 这是一间曾经有人居住的别墅，这里依然是昏暗一片，好在不至于看不见东西。 这里有个女人，黑发垂地，正拿着一把餐刀，对着一滩血淋淋的肉块胡乱切着。 血液飞溅，碎肉满地。 “哇……这，你这做饭做的，和邪教仪式一样啊，别祸害那肉了，干脆打碎了汆丸子吃吧。”十方捂脸，这人手艺真是不忍直视。 谁知道，那个黑发女人转过身，满脸苍白，嘴唇和下巴是已经干了的暗红色血迹，眼神空洞无神，手中的餐刀沾满了血迹。 “你对贫僧的评价有什么问题吗？”十方理直气壮的回瞪回去！ 但是眨眼之间，那个黑发女人，消失了。 “想走？走得掉吗？”十方伸手一抓，一把摁住对方，直接砸翻！ ————————— 在人烟稀少的路段， 马路边有个穿着有点脏的红色连身裙、满头蓬松长发的女人想要搭便车。 “施主大晚上的，为何一个人站在原地啊？”十方走上前搭话。 那女人双目无神的看着他，眼神渗人。 十方则微笑以对。 对方突然张开嘴，血盆大口带着尖牙！想要将十方的头颅囫囵吞下！ 不过十方一步踏出，横亘在恶鬼面前，一拳击出，只听见当啷一声，鲜血淋漓，骨断肉开！从嘴巴里打进去，从后脑勺喷出来！ 一拳还不够，随后，十方如旋风般舞动手臂，拳影在肉眼中变的极其模糊，在一次呼吸之间完成极其复杂的动作，眨眼就将女人打成了肉沫，完全可以汆丸子吃。 ————————— 十方行走在一栋废弃公寓之外，周围的景色是完全的街道，面前矗立着一座座高楼，都是曾经废弃的公寓。 可是，这时候，传来了啪叽一声，像是面团糊在案板上一样的声音。 整个街道，突然变了。 有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那啪叽一声，是一个人直直的拍了下来的声音。 摔在他的面前。 血溅在僧人的袈裟上，夜晚的月亮明晃晃。 那人的脑浆冒起一个个泡泡，咕噜咕噜，像水沸腾以后冒出的气泡。 白色衬衣上有着大片大片的黑红。脸朝下，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刚刚步入工作的青年人。 然后，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用那张已经七零八落的脸露出像仓鼠一样眯着眼鼓着腮的笑，细细盯着十方。 “看什么看？赶紧回去！吓到小朋友谁负责啊？”十方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那个男人悄然消失，四周一切恢复正常。 —————————— 在一所因为火灾而造就废弃的房子。 黄昏时间，天光红得出奇，十方背着大包小包，一路向上，走了上去。 楼道里的窗是磨砂窗，只能隐约看到影廓，而且早都烧的破碎，没破的也都无比漆黑，只有少部分还能用。 走上二楼，推开大门，地面上有好多个人形影子，很显然，都是原本的住户烧焦，碳化之后留下的痕迹。 十方走上前来，打开房间最里面的门。 里面有一个人形，皮肤就像是脆皮五花肉的脆皮一般，他歪着拉长脖子，五官位置深陷着盯着十方看。 十方没有理睬他，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摆上祭坛，做法事。 玄奥的经文从口中念出，持颂之时，从体内发出无限净光，金色的波纹随着法器的声音逸散开来，震的周围出现一股股黑烟。 文字如同实体一般从周围佛光之中涌出，环绕其身。 四周的人形影子逐渐消散。 “多……谢……”那一具脆皮五花肉沙哑着，挣扎着说道。 “施主谨持自身，一人之力阻止了整个火灾里丧生的所有怨魂没有作恶，是贫僧要谢谢你才是。”十方对眼前的怪物深深鞠躬。 随后，人影全部消失。 —————————— 以上的事情，每天都要发生起码一次，持续了超过一个月。 这样和平的日子，就一直持续着。 警视厅的一个秘密基地里。 怪异事件处理部本部，目前正处在每月汇报的会议中。 数十人围着坐在一起，有男有女。 有穿西装的，也有穿袍服的，还有巫女服的，甚至还有穿和服并且露大腿的，穿的像风俗业从业者，总而言之，鱼龙混杂。 一个穿着西装的眼镜男，也就是负责情报的人员站起来，对着众多人汇报道：“东京内的三级以下的顽固怨灵，以及我们没有足够精力和人手处理的怪异，在这一个月里几乎全部都被消除或者关闭了……” “而这一切，和之前汇报过的那个外国来的僧人‘十方’有关，正如同上次所说，这些所有成绩，几乎都是他一人所为。”情报人员如此说道。 “一人所为？！一个月内，清除了63处？而且全都是我们搁置在那里没有动过的？”另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皱眉，不可置信的喊道！ 一个月清除63个，而且都是之前搁置的，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虽然说是三级以下怪异和怨灵，但实际上的战斗力可不止三级，所以才会被“搁置”在那边。 搁置的，就是杀伤范围不够大，但是内部强度却极其之高，暂时没有足够的人员去处理。 毕竟，怪异处理部的强者们，要处理更强大更可怕的怪异，腾不出手，下面的人手实力也并不足够。所以，对于一些杀伤范围不够大，可能只是一级怪异的存在，就干脆放任不管，用人口换时间，等其他人腾出手，清理掉更可怕的怪异。 反正整个东京有上千万人，而且每日每夜都有无数年轻人和垃圾一样从日本其他地方涌来，补充这座雄伟都市的人口。 一天死上几十个，死得起。 这就是高层的想法。 可现在……一个和尚，一个月内，轻而易举的捣毁了这些东西。 少死多少人不提，那不重要，关键是……他到底有多强？ 这个问题，萦绕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新书求收藏啊，求各类票票啊，谢谢derrrrrr的盟主！给您磕头啦！） 第二十章 源小姐 “关于这名僧人‘十方’的具体消息，我已经从档案部那边调过来了，雪子，把资料给大家发一下吧。”那个西装男对身边的助手吩咐道。 穿着小西装，OL打扮的秘书立刻起身，拿着一大叠纸，开始一个一个的发。 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十方的详细资料。 从工作签证复印件，到过签录音文字版，以及到日本来被注意到之后的种种行为，全都被记录在案。 只不过没有在那个国家的具体记录，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调取十方的国内档案。 开玩笑，他们有能力调取那才叫见了鬼了。 这些高层纷纷看向自己手中的资料。 姓名：党方。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岁。 毕业于沙东大学数学系。 简要描述：自称“十方”，据说是此人的法号，孤儿，自小于福利院长大，四岁时，在福利院改组之后，暂无归处，由“金顶寺”方丈释怀恩收养。 之后并未回归福利院，而是由释怀恩养大，自小成绩优异，一路考上大学都名列前茅，甚至学费都是由奖学金全额支付的，并未由释怀恩支付。 疑似掌握佛门真法，初次到来日本就击退四级怪异迄今为止，【裂口女】并未继续出现。 按照以往的规律，【裂口女】被逻辑链崩溃驱散，或者暴力驱散之后，都能在一周后重新开始活动，但是，本次消失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月，疑似彻底消散，原因未知。 随后，党方在具备六级实力的怨灵根据后续调查引起了该次事件。 但十方在四级成员“天宫薰”的带领下，以外援人员的身份加入了该次行动，并且轻而易举的镇压了整个【巢穴】的所有怨灵。 初步预计，他的实力，很有可能是七级。 并且，他还相当热衷于除魔，按照最开始处理他的十四分部当天记录所言，他曾经很自豪的说道，自己来日本的目的是“渡尽百鬼”。 按照推测，最近处理63个怨灵事件的时候，他的目的或许就是这个。 底下还有一些附件，包括每个怨灵事件处理之后的现场调查，每个事件的具体估算，实力推测，现场照片之类的 总而言之，属于他们能弄到的最详细的资料，甚至连十方工作地址，目前的住址都标注齐了，非常的严谨。 很快，就有人看完了全文。 “这个十方……诸位觉得如何？”一个高层如此说道，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脸上沟壑连连，眼睛深深凹进去，看起来相当的阴森。 “一个极有可能是七级的存在，不适合招惹，我们目前人手本来就已经不够了，我建议当做没看见，就这样让他打白工，也挺不错的，清理了很大一片区域，我觉得可以维持现状，你们呢？”另一个体型干瘦的中年男人说道，他推了推眼镜，又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结。 “我觉得应该警告他，不应当让他插手我们的事情，他又不是怪异处理部的人，应该勒令他立刻停止！否则就是对我们威严的损害，一个外人天天处理这些，成何体统？！”另一个男人拍桌暴怒。 实际上，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西装革履的男性，女性几乎只有一些奇装异服的存在，或者干脆就是秘书。 这个场景，似乎也能侧面反映出一些东西。 不过这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发话了，她黑色长发，大量披撒下来，但中间独独束起一束，身穿极其华丽厚重的和服，皮肤白皙，嘴唇殷红，一举一动迟缓庄重，自由一股气度在身上，显得很有威严，更别说搭配上她绝美的面容，让人只觉得凛然不可侵犯。 “我觉得，可以请那位叫天宫薰的小姑娘，来谈谈她对‘十方’有什么看法，方便我们判断，一位很有可能是七级的意外，对整个局势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接纳还是放任，亦或者干脆驱逐，都需要足够的印象才是。”这女人如此说道。 她的语气也非常有腔调，总是带有一丝丝的贵气，尽管有所收敛，甚至主动把很多称谓变成了平民用的，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股骨子里的高贵。 当然，高贵，也可以换成“居高临下”。 “源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单单这份报告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也支持找人过来看看。”有一个人赞同。 “我附议。” “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份报告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赞同源的说法。” “我也赞同源的说法。” “我不赞成，这样很有可能因为天宫薰的私人情感影响到我们的判断，根据报告里来看，天宫薰在【巢穴】里是被他救下来了的，或许会徇私。” “有源小姐在，我们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她的私心无所遁形，所以我也赞成。” “既然是源小姐的提议，那我也赞成！” 这个被称为“源小姐”的人，刚刚发话，就引来了其他人的投票，虽然有赞成，有反对，但总体来说，是赞成的人数多。 既然如此，那么命令很快就下发。 ———————— 不出十分钟，在不远处另一间大楼，也在开例会的天宫薰，就接到了通知。 “最高层希望我去出席作证？”她愕然的对突如其来的黑西装问道。 “对，是源小姐亲自发话，虽然你作为四级人员，有拒绝的权力，不过这只是去问问而已，没必要因此惹怒上头。”一个黑西装解释道。 “既然是源小姐的话……那我肯定要过去，请带路吧！”天宫薰微微鞠躬，如此说道。 她都没有怎么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源小姐”是她的恩人，而且，还是怪异处理部的最高层。 第二十一章 介绍（第二更） 据天宫薰所知，源小姐，也就是——源。 单名一个“源”，没有姓。 是的，她的源并非是常见的姓氏，而是她的名字，至于姓氏，她并没姓氏，原因是因为她也没有父母，这是她自己说的。 最初她的出现是在八十年前，那时候，北海道的一个很普通的乡村，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突然产生了大规模的怪异事件。 邪教仪式，奇特献祭，古怪的生物，还有各种奇异怪谈，纷纷从那一片传来。 这些事件，最终导致了怪异处理部的插手。 当然那时候还没有怪异处理部，是怪异处理部的前身，但日本自古以来就有除魔师，阴阳师，僧侣和一些强大武士，这些存在在封建时代，以及在近代的除魔活动中，都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当时，怪异处理部的前身，前来处理，但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当时前往的上级阴阳师几乎全部陨落，剩下的也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 而除魔师则大部分都失去了思考能力，变成了痴呆。 只有一位强大的武士活了下来，但却拒绝说出当时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他还带回来了一位美丽的女人。 也就是“源小姐”。 她是怪异处理部建立之初的元老，性情温和，善于洞察人心，几乎所有高层都对她相当的信服。 也正是在她的一力主导下，妖物第一次参与到了怪异处理部之中，从被绞杀的猎物，成为了内部的一份子。 原因也很简单，源小姐的主张是，愿意保持和维护目前秩序的，就是朋友，想要破坏的，才是敌人。 不需要分什么人类亦或者妖物，应该吸取经验，分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团结朋友，打击敌人，才是正确的道路。 当时因为那一场带源小姐回来的浩劫，怪异处理部的前身本身就已经摇摇欲坠，在她提出这个之后，虽然仍有反对派，但恰好的是，反对派的大头，也就是那些老一辈的阴阳师除魔师们，都死的死残的残了。 于是，改组的阻力被迅速克服，怪异处理部建立，宗旨是“保护平稳的生活”，不拘一格，对妖物或者别的什么都予以吸纳，剿灭的规范方针也很快被安排，著名的“七级分类法”也被推行开来。 这一切的推手，就是大家都所熟知的“源小姐”。 所以，尽管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她的实力也不怎么样，但是她在怪异处理部的威信却很高。 不过，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小看她，因为当初带她出现的那位强大武士，按照她提出的七级分类法，可是七级，他至今仍然没有死去，还活着呢！ 脑子里转悠着那位“源小姐”的传说，天宫薰很紧张的往高层会议前进。 源小姐对她有恩，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母亲还没有回来，只有父亲一个人带她，可是父亲工作很忙，早出晚归，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 整个小学，都是这样，而且……她还因为收敛不住自己的动物本能而被排挤。 但就在初中之后，是源小姐手下的人，看出了她的半妖血统，吸纳她进入了组织，教育她，训练她，让她摆脱了阴影。 父亲那边也顺风顺水，终于将公司做大，有了足够的金钱。 有金钱开路，她再去恳求，终于，源小姐利用一些社会关系，才找回了妈妈，一家人这才团圆。 所以，她是非常感激源小姐的。 一路走过去，很快，天宫薰就出现在了高层会议上。 不少穿着西装的老男人都眼前一亮。 之前没怎么注意过下面，不过……这个叫天宫薰的少女，还真是漂亮啊。 被裤袜包裹的笔直修长的双腿，年轻充满活力的眼神和皮肤，柔顺的黑色长发，以及那种油然而发的认真气质，让他们纷纷提起了注意力，扫视这个出现的四级人员。 容貌和身材均属上等不提，单说那样的气质就很引人瞩目，似乎是只要认真起来，就可以从世界上单独分隔出来一般。 四级人员，对他们来说，就是底下的小喽啰而已，要知道，他们控制的可不只是东京，而是控制整个日本的怪异处理。 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可能的，无法掌控的七级存在，他们才不会这么上心呢。 看着那些老男人的目光，源小姐轻笑一声，手中的折扇打开，轻扇一下，对紧张的天宫薰招了招手：“孩子，过来我这里。” 天宫薰本来在诸多目光下还很紧张，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高层都要那么紧紧的盯着自己，但一下这么多大人物的眼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源小姐及时招手，所以她也没有怎么考虑，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孩子，这次叫你来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源小姐非常的慈祥温和：“就和大家说一说，你和那个十方是如何接触的，他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吧？” “是！”天宫薰郑重的回答道。 仅仅是因为一个要求，她立刻就抛掉了杂念，毕竟，她就是这么一个容易认真起来的人，几乎什么事情都可以立刻投入进去。 她立刻思索着关于十方的印象和事迹。 “如果要说的话……十方大师虽然看起来很凶恶，但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腼腆而且容易害羞的人，对待任何人都和很温柔，脾气很好。”她回忆着十方的印象，突然忍不住有了一丝笑意，毕竟，那个体格的人却是这种性格，让她有些好笑。 “你说很温柔，脾气很好？可是这份资料显示，在代号【PEKA】的怨灵事件里，废弃车站的月台都被打碎了，【PEKA】本身更是直接被打成了碎末，手段极其狂暴残忍。”一个高层提出质疑。 “那是因为，十方大师对事情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善良而放过一些不该放过的人。”天宫薰立刻回答道。 “那你继续说。”那位提问的高层点了点头，示意天宫薰继续。 而问答，也继续进展。 （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求个票啊。） 第二十二章 结论（第一更） 问答开始，一条一条的，随着天宫薰的回答，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很快，这些高层就已经得到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天宫薰从十方的日常活动，工作态度，喜欢的食物类型，一一描述，把十方说过的很多话也复述了出来。 被问到说无可说之后，她乖乖的站在一边，等着上层的其他话语。 “好了，问话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对了，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出外勤，要不要试着来我的部门？”一个高层如此说道，显得饶有兴致。 “不，我觉得还是算了，作为一个四级战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情。”倒是源小姐开口，没等天宫薰说话就直接回绝了。 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多说，放任天宫薰离开。 “那么，既然大体形象已经出来了，我会安排‘巴’去和他接触，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就下一个议题吧。” “是巴出面的话，那么就没有问题了，那么我们下一个议题吧。” 会议缓缓继续推进，按照往常的惯例，这种一年一次的大会，少说也要开十个小时以上。 —————————— 天宫薰出门，回到自己的会议室，闷着坐着听完。 他们倒是没有那么多话，简单的总结了一下工作，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今天是高二的暑假，所以天宫薰并没有那么多事情，做完这些之后，她就立刻去买菜。 提着食材，上电车，摇摇晃晃坐到十方的公寓门口。 上楼，熟练的掏出钥匙打开门。 为了方便她每天过来，十方给她配了把钥匙，所以她现在是可以随时随地过来。 进入房间，她已经对这间公寓很熟悉了，特别是厨房和客厅这一块，恐怕十方都没她熟悉。 走进厨房，先把食材放到冰箱，再去洗漱间。 为了日常方便，这里甚至还有她的毛巾，漱口杯，牙刷和一部分换洗衣服。 没办法，她的性格如此，备着比较舒服，不至于每次都需要借十方大师的用。 上了个厕所，淅淅漱漱。 按日常安排洗了个澡，清清爽爽。 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拿毛巾开始搓头发。 虽然一头长发很好看，不过洗起来确实很麻烦。 唔……浑身湿漉漉的，有点压制不住啊……总感觉，总感觉…… 身体一抖，干脆放下毛巾，缩在沙发上，撅起屁股，开始—— 甩动。 啊，就是这种感觉！ 平时在十方大师家里总是压抑着，在学校里也总这样，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放纵一下自己…… 就在这时候，喀拉一声，门开了。 十方推门而入。 就看见一个对着自己的屁股，以及……平时认真矜持的天宫薰正在原地抽风，裙子和头发甩的和大风车一样。 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天宫薰僵住了。 她的脖子像是生锈了的发条一样，嘎吱嘎吱的往后扭头，和十方对视。 而十方，眨了眨眼睛，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 仿佛时间倒流，他缓步后退，把门关上了， 咔嚓一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过了一分钟。 十方再次拧动钥匙，开门。 玄关处站着的是衣衫整洁，头发柔顺干净，身上还散发着一阵香味的天宫薰。 十方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还是一脸平和的走了进来。 但是天宫薰绷不住了。 她没有和平时一样说欢迎回来，而是一言不发，僵硬的立在原地。 “呃，你好？”十方尝试着打招呼。 “呜……”天宫薰两只手在身前捏住衣角，看着脚尖，好容易恢复的脸色迅速涨红，变成了蒸汽姬。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下次注意锁门就好……你看，偶尔电视上也会演那种对不对，比如看私密的漫画被其他人发现之类的——”十方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始拉扯，展现自己的顶级拉扯的实力。 还没说完，他突然发现，天宫薰快哭了。 是他说的没道理吗？不对啊。 他还想说什么，不过天宫薰已经动了起来，她直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我……我失态了，下次我会注意的，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说完，就跑去厨房了，说什么不肯再交流。 十方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为什么笑？当然是因为日本人果然都有毛病，这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脑子也不太正常，呵，果然没有例外！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饭菜做完，端到十方的面前。 这时候，十方准备说出早就想说的话：“对了，天宫，你最近也暑假了，平时你甚至还有工作，就不用来的这么勤了吧？偶尔来一趟就好了，我也是成年人了，饿不死的。” 这话他酝酿很久了，毕竟，连续吃了人家一个多月白饭，他也挺不好意思的。 每天都是大餐，菜肉齐全，分量管饱，而且还包洗碗和打扫卫生！ 甚至连马桶都帮十方刷干净了，每天洗碗，整理灶台，清理房间等等等等。 如果不是十方自己会叠被子，估计连这个也得被她代劳了。 搞的他很不好意思，所以酝酿了很久，他还是这么说出来了，毕竟，天宫薰也有自己的生活，总是这样占用她的课余时间，让十方非常的不好意思。 这话一说，天宫薰一愣。 不过之后，她擦了擦眼角，语气稍稍有些哽咽：“我……我知道了，我也知道我有些过于不得体对吧……之后我会尽量少来的。” 听见她这句话，十方凝视良久。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日本人果然都是啥比。 第二十三章 鬼（第二更） 和尚这种职业，时常需要兼职心理医生，或者给人当树洞，给人开导心理问题，听香客施主倾诉。 虽然没什么人愿意找十方，不过自小在方丈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会那么点招数。 所以，花费了大概一个小时，他终于说服了天宫薰，证明自己真不是因为她过于失态丢脸才赶她走的…… 很烦，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那个……大师，您是觉得我太累了？所以想让我去做些别的事情？”天宫薰坐在沙发的另外一边，总算理解了十方的意思。 “贫僧的意思正是如此，天宫你不要太拘谨了。”十方笑着说道。 虽然是在笑，但很显然并没有笑意。 “大师不用这样担心的……因为，我平时，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我也没有参加社团，朋友也不是很多，爸爸妈妈也都在国外，所以并没有什么麻烦的。”她解释道。 “那你就更应该把时间花在交朋友，享受青春上面，花样年华眨眼即过，何必浪费在每天为贫僧做饭上呢？”十方规劝道。 “不谈这个了，大师，对了，我今天本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的，不过你突然那么早回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刚刚到现在……我都忘了。”天宫薰似乎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所以说起了正事。 “还有一件事？”十方皱眉，他有不详的预感。 “嗯，就在今天早上，源小姐和怪异处理部的高层，叫了我过去，让我详细说说关于大师您的事情。”天宫薰说到正事，压制住了脸红，对十方嘱咐道：“所以，大师您最近最好做好准备，高层说不定要派人和您接触。” “派人和我接触？这样啊，好，我知道了，不过天色也晚了，我看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至于今天的事情，忘掉吧。”十方提了一嘴。 天宫薰咬了咬下嘴唇，瞪了十方一眼。 如果不是十方又提了一次，她已经记忆删除了。 很快，她就收拾好了东西，走到玄关，对十方行礼之后，离开。 等到她离开之后，十方出门，一路目送她打了个出租车回家。 虽然日本出租车很贵，不过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经济压力，毕竟是学生时期就能掏出好几百万请十方出手的人。 去掉脑子有日本人固有的疾病这一点外，真是个好孩子啊，尤其是还那么年轻，高二，才十六岁啊。 看着对方打车离去，他返回了房间里。 双手合十，微微一躬身：“闲杂人等已经离开，那么，就请施主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个看不清楚性别的“武士”就出现在了他的阳台上。 一身武士铠甲，非常华丽厚重，腰间别着一把足足有两米长的野太刀，背后则背着两杆长矛，腰间还有两把手枪…… 是的，手枪……甚至因为大铠足够厚重，地方够大，所以还挂了一圈手榴弹。 真是……非常的具有现代气息啊，好科学哇。 十方心里感叹，现代社会果然不能用那些古老设想去看，毕竟，就算是他也吃不起岸防炮几梭子，熟练运用热武器是肯定能够提升战斗力的。 虽然因为铠甲过于厚重，还有一个大头盔和面具，不过十方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得出，这是一个女性。 没什么特别的，佛门六神通，他已经学成两门，分别是天眼通和天耳通。 他能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所以上次的幻境对他毫无意义，他一眼便能看穿其中奥妙。 以及能闻六道众生苦乐忧喜之语言，及世间种种之音声，他学日语主要就靠这个，不然还真不好弄。 耳目相通，叠加之下，他的感官敏锐的惊人，在对方刚刚潜伏之际，便已经有了感受。 只不过，眼前这个铠甲女人，似乎也不愿意打扰到天宫薰，居然硬生生在外面蹲了一个小时，等到天宫薰离开，她这才现身。 不知道铠甲下面还藏着些什么？万一随身携带云爆弹这种东西，那问题可就大了。 考虑到这一点，十方出于警惕，主动运使了神通。 双眼散发出炯炯神光，瞳孔化为金色，目力聚焦铠甲之下。 然后他立刻取消掉了，双手合十，微微欠身：“施主，抱歉。” “嗯？怎么了？如果你是说让我外面多等了一会的话，那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在那个小姑娘面前出现而已，想来你肯定也不愿意吧？”那个铠甲武士说道，声音听起来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女性，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的声音。 十方汗颜，他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才道歉，不过原因说出来的话……说不定要打架…… 为了世界和平，还是隐瞒一下吧，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不说出来就不算撒谎。 “无妨，那么敢问施主，所来是为何事呢？”十方直接切入正题，不给对方追问的机会，防止出事。 “先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巴’。”那个女人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接着，她摘下头盔，抱在腰间。 漂亮的脸，雪白的头发，鲜红的眼睛，额头上有两根长角，都彰显她并非人类。 “鬼？”十方皱眉问道。 他口中的这个“鬼”，不是指天朝里指的死去之人的魂魄，那个一般称之为“灵”，而在日语语境里，这个读音的鬼特指一种单独的种族，比较著名的就是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之类的一方恶霸。 这个种族是日本特有的，通常“鬼”都是力大无穷，有着诸般武艺的强者。 眼前这位，显然也是这样。 “没错，我是鬼。”她自然的接话：“我来这里，主要是奉源小姐的命令，前来询问你的目的的，和尚，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多次插手怪异处理部的事务，甚至和内部人员产生亲密的关系，又是想做什么？” 名叫“巴”的女子，对十方质问道，同时，她的体内开始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威压。 “答案，贫僧说过很多次了，想必你们也肯定知道，就不过多赘述。”十方完全无视了那股威压，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第二十四章 战斗（第一更） “恩，你现在依然坚持那个回答是吗？”名叫巴的女人继续问道。 “贫僧初心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就更改呢？”十方笑着回答道。 “我明白了，那么，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巴握住了腰间的野太刀。 作为鬼族，她的身材相较于普通人也非常高大，虽然是女性，但也足足有一米八往上，身材在大铠下面藏的严严实实，但通过先前的天眼通，十方也能知道，对方铠甲下面那健康的身材。 所以，此刻握住刀柄，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何必要动手呢？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再说了，清扫恶灵，超度亡者，乃贫僧本职，又如何招惹到你们了呢？”十方并不愿意动手。 “和那些无关，只是称称你的斤两而已。”巴如此说道。 十方突然抬起头，因为，这句话，对方用的是，而非日语。 “我虽然没有去过那片大地，不过我的父亲却来自那边，但那些不重要，我只是兴趣来了说一句而已，怎么样，你还要拒战吗？”巴兴致盎然的说道。 “称称斤两……如果怪异处理部是这个主意的话，或许接受对贫僧来说更有好处吧？”十方询问道。 “那是当然，如果你不接受，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是来找茬的，那些大人物脑子都有点问题，或许源小姐会相信你是不喜欢争斗，但那帮穿西装的肯定是认为你是想隐藏什么，所以会花大心思来逼迫你。”巴很不客气的评价着自己的上司们，似乎对他们也很不满。 “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地点由施主定下好了，切磋一二，也能免去许多麻烦，不过浪费几分钟时间而已。”十方微微颌首说道。 “好！那就跟我来！就在东京湾岸边。”巴昂起下巴，放开刀柄。 接着，她走出阳台，飞身纵跃而出。 十方看着她非常酷炫的飞出去。 然后他默默的从门走出去，小心的锁好门，走到电梯处，按下下楼键。 等了一会，电梯慢悠悠的上来，他又走进去，一路到一楼，然后走出公寓大门，来到路边。 到路边思考了一会，他决定不打车，太贵了。 所以他扭头，走到电车站，排队，打卡，跟着电车一路摇晃。 时间缓慢过去—— 从电车站出来的十方，一路步行，到了东京湾，又扫了一圈，通过天耳通找到了巴的所在地，果然是一处僻静所在，非常遥远。 稍稍加快脚步。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巴正跪坐在原地，野太刀已经拔了出来，放在腿上反复摩擦，显然已经很不耐烦。 那废话，肯定不耐烦，十方的电车可是摇了俩小时。 她身上杀意滚滚，怒气腾腾：“和尚，你玩儿我？” 十方憨厚的笑了笑：“非也非也，施主，虽然你飞的很潇洒，但贫僧可不会飞啊。” 这人……啊不，这鬼是不是傻子？他可是住十九楼啊，跟着她跳，那纯属脑瘫。 再说了，能坐车为什么要自己走过来？ “你！”巴瞪着十方，气的说不出话。 她的话语被十方噎回去，同时，源于身体之中的鬼之血，也在愤怒下开始燃烧！ 没有再多言语，她拔刀一斩！ 猛烈的刀光刹那间斩破空气，如同瞬移一样出现在了十方脖颈处！ 眼见即将一刀斩断十方头颅，名叫巴的女人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连这一刀都接不住，手腕一扭，刀刃换成刀背，力道也放缓了数成，肯定打不死人。 但是放缓之后，十方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 巴的眼神露出一丝失望。 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原来不过如此，高层们给他评级到到七级？配吗？ 她继续发力，野太刀的刀背直接撞在十方的脖子上。 按照正常情况，这一下就能让对方直接失去战斗力。 但是，此刻，从脖子上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血肉筋骨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忽视的，剧烈的振动！ 强烈的振动从刀刃上传来，就像是刀刃打到的东西不是一个人的脖子，而是打在了一台正在开动的电锯上！ 砰！ 清脆的一声，野太刀被直接弹开，刀背上更是多了一条裂痕。 还好是更加厚重的刀背，如果是刀刃的话，恐怕会直接被崩碎掉吧。 “有意思。”巴舔了舔嘴角，眼神一亮！先前身上的燥郁和不耐烦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迸发出了新的活力。 和强者对战，才有意思！ 既然一只手会被弹开，那就两只手！ 她借着十方带来的剧烈震动猛的退开，单手拔刀变成了双手握刀，与此同时，她的身躯内更是迸发出一道道雷电。 电流宛若蟒蛇缠绕，在刀刃上游走，将原本的金属刀刃变得通红，温度急剧提升，更是携带着阵阵电流！ “来，再接我一刀！”巴畅快的一跃而起，临空劈下！ 虽然是个女人，但她的声音却充斥着豪迈的感觉，鬼族之力彻底觉醒，为她带来了掌控雷电的天赋异能与蛮横巨力！ 十方则双手合十，站在下面，从头到尾没有动弹一下。 但是，他耳朵抽动，双眼泛金，天眼通和天耳通已经自然启动。 感官通明！ 耳目相通，感知陡然之间，暴增数十倍。 剑风的呼啸，对方身上肌肉的抽动，刀锋因为高速切割空气微微的颤抖，旁边无数砂砾卷起，每一粒沙子的形状，不远处杂草上草叶的纹路，脚下蚂蚁磨蹭口器的声音。 无数的信息，一一涌来。 观世间万物形形色色，闻六道众生苦乐喜忧，无有障碍！ 眼前的这一刀的所有破绽，洞若观火，清晰明了。 等到势大力沉的一刀下来之后，他才伸出手，三指轻捏，如同拈花。 修长沉重的野太刀，被恰好捏住四尺六寸又两分处。 巴只觉得自己仿佛难受的吐血！ 所有劲力，恰好中断！浑身巨力斩下，就在这一个点上因为失去了平衡，导致应力完全相反方向的爆发了！ 因为这一个小点被捏住，上面流动的所有能量全部紊乱，雷霆四散而出！ 咚的一声脆响，野太刀应声而断！ 第二十五章 我认真的（第二更） 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能用神经感知和控制的范围，局限于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自己直接拥有的躯干和肉体，是他们控制的上限，他们无法控制更多的东西，只能依靠身体间接去操控。 但经过长久的训练，一些“高手”就能摆脱这个局限。 譬如苦练刀工几十年的大厨，又或者一些专业运动员，他们能够将直接的掌控力“蔓延”出去，就像自己的神经末梢延伸到自己擅长使用的器具上上一样，这种无形的触手甚至可以延伸更远，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精准运使，对工具如臂指使，轻便快捷，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可怕精度。 但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还可以更进一步。 庖丁解牛，眼中从来看不见整头的牛，只是用精神去接触牛的身体就可以了，不必用眼睛去看，就像视觉停止活动了而全凭精神意愿在活动。 这种游刃有余，甚至可以加速思维，让精神感受到的时间流速显著变慢，也可以将工具和人的精神同调，达到完美使用的境地，也就是俗称的人刀合一，人剑合一。 之上或许还有，不过巴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的技艺，就是达到了人刀合一这个地步。 不过，这个记忆却有一个缺点。 当精神在与刀同调的时候，突然将刀崩碎，精神上也会受到同样的打击。 噗的一声，她猛的吐出一大口血，原本健康的皮肤逐渐变得失去血色，甚至显得有些病态！ 这些反应自然是在十方预料之中。 关于技巧的分级，他自然也是很清楚的，不过，他自身并没有掌握什么技巧，因为太难了，而他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 不过虽然自己不会练，但如何应对，还是相当清楚的。 关于这种力的使用，类似于“鲁珀特之泪”，这是一种熔化的玻璃靠重力自然滴入冰水中，就会形成这些蝌蚪状的“玻璃泪滴”。 虽然材质只是普通的玻璃，但因为其独特的形态，能够变得极其坚硬，甚至能硬抗子弹而不会碎裂。 但只要轻轻一掰脆弱的尾部，这种能够硬抗子弹的坚硬物品就会自己因为内部混乱的应力而爆掉。 对方的野太刀也是如此，那柄住对方失去平衡的那一点，引导充斥其中的雷电与意志之力，就能够轻而易举重创对方。 举重若轻，大繁若简，再加上自己刻意显露出来的宗师气度。 这一招用完，眼前这个名叫巴的女人，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 十方如此想到。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已经重伤咳血，精神受损，她却露出的狰狞的笑容。 狂意，杀意，兴奋，暴怒，还有畅快，种种情感从她体内狂涌而出！仿佛她的内心是某种取之不尽的情绪漩涡一般！ 要知道，一般人的情绪是有极限的，大喜大悲，或者其他什么剧烈情绪波动之后，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贤者时间，无喜无悲。 但在巴身上，似乎完全没有这个限制！ “来！用出你的全力，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巴的声音不再有那种英武女性的感觉，反而变得如同怪物！ 随着怒吼，她拔出背后两根短矛，运使全身力气掷出！ 短矛发出音爆声，如同爆炸，隐隐仿佛有膨胀出的光芒在矛尖闪耀。 速度之快，竟然让十方都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在十方的感知里，那光芒闪耀的矛尖，在光耀之中，隐隐藏着一丁点黑暗—— 等到飞行距离过半的时候，这一点点黑暗陡然暴涨，直接吞没了光芒，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塌陷了，导致物质坍缩收紧，整个短矛都被吞噬，化作一点黑芒。 这一点黑芒，蕴含着漩涡般的引力，竟然让十方准备退后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这一个踉跄，黑芒已经近在咫尺，甚至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 下一刹那，天耳通，全开。 十方的耳朵中立刻听到无数的声音。 世界，改变了。 无数的“波”蔓延在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在这种“波”的笼罩里。 看不见的“波”撞击在一些山壁上，而后反弹，朝其他方向发散，再反弹，转换方向，又反弹。 声波就通过这种方式，蔓延到整个世界。 这样的传递，是混乱的，每一个阻碍物都会令波形出现各种变化，所以声音会变形，会紊乱，波形也会变形，力量就消散了。 这些波的力量极为庞大，又极为分散，而且还在自我内耗，海洋浪花的声波，大地内部的声波，空气中的嘈杂声波，还有天上飞机的轰鸣声波，能量都相当庞大，不过因为吸收和内耗，显得不那么显眼。 但就在此时此刻，波动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整齐划一。 感受到声波，那就可以通过某种方法为人所用！ 十方之前用脖子振动野太刀的那一招，此刻突然迸发，天地间的振动突然为他所用，化作一股，凝结成一股振动，在那一点黑芒面前迸发！ 世界安静了，因为，所有的“波”都聚集在了那一处，除了那一处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了声音。 黑芒直接被摧毁！驱散，而波动不散，庞然音浪直接炸开！宛若滚滚波涛，不尽不绝，层层叠叠！ 声音足够大，那就不是声音，而是爆炸！ 隆隆——！！ 爆炸掀翻了地面，在沙滩上留下一个大坑，甚至连远处的海面都因此而动荡不安，鱼儿翻腾，宛若地震！ 巴也被直接掀飞，身上的大铠顶住了这次攻击，不过因为振动的性质，大铠也开始断裂，寸寸碎开。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嗽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受创，让她继续开始咳血。 而十方，平稳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被吹飞的巴伸出手，扒掉身上破碎的大铠，神情不甘，扯着嗓子问道：“和尚，你这是什么招数！？” “贫僧这招是，震震果实。”十方宝相庄严的回答道。 巴又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十六章 又一天的日常（第一更） “不愿意说就算了，技不如人，被羞辱也是应该的。”巴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身上大铠已经断裂的差不多了，露出了下方的贴身内衬和裹胸。 “那么我就回去复命了，和尚，我会回去钻研怎么应对这一招，我以后还会回来的。”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上的伤势居然肉眼可见的开始恢复。 十方心头凛然，显然，鬼族之血还有极度强化自愈能力的功效，虽然重伤了对方，但恐怕这种伤势还打不死人。 又看了十方一眼，她捏了捏拳头，犬齿伸长，额头上的两根鬼角也开始充血变红，双眼更是迸发出红光。 不过很快，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转身，在一阵雷霆响声之后，消失不见。 会飞真是方便啊。 “这样的话，应该就能少掉很多麻烦了吧？”十方挠了挠头，然后又一溜小跑到电车站。 好在日本的电车为了迎合社畜，普遍都开的很晚，现在还有很多班车。 那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回到家，洗了个澡，开始睡觉。 一夜过去。 到了早上，一觉起来。 先去洗漱，洗个脸的同时顺便把头一起洗了，没有头发就是这点方便。 然后，开始晨练，做早课。 武僧的早课，自然是……练武。 每天早晨，他都会如此，二十四年，日日不辍。 摆出架势，如同雕塑一般单足立在地上，但仔细一看，他并非不动，而是动的极为缓慢。 那样别扭的姿势，一般人连坚持都很难，他却保持着这个动作缓缓移动，几乎一个小时才落下脚步。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他自己知道，这是在打拳。 肌肉，是靠收缩放缓来发力的，当收缩的时候，就能够提供力量，放缓的时候则提供舒张距离，收缩和舒张的变化下，便形成了运动。 而只要完美掌控肌肉的收缩与舒张，就能够如同波动一样，将力道一股一股的运使而出，集中起来的“波”，比正常收缩肌肉的力量，要大的多。 肌肉之中的波动缓缓流淌，如水一般。 早上五点开始，一直练拳到九点，方才歇息，一身汗水浸湿衣衫，连地板都湿了。 走到一旁，拎起水桶从上到下冲了一遍，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将汗水浸透的衣物用手搓洗了一遍，悬挂起来。 仔细一看，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洗的发黄，只有平时基本不穿的袈裟还光洁如新。 今天放假，不用值班，也不用去寺庙，所以他干脆放空心情，数了数最近攒下来的钱，毕竟也上班一个多月了。 和尚的工资其实相当多，听说他现在打工的寺院，那个平时慈眉善目的主持开豪车住豪宅，下了班之后还去玩女人，佛性如何不谈，钱那是真不少。 十方虽然比不上对方，不过一个月的工资也有三十来万日元，算是很不错了，很多社畜也才二十来万。 “算上原本的，还剩四十一万，还不错，我平时也很节省，一半用来交房租应该也够，十万用来正常生活一个月也绰绰有余。”他自言自语道。 当初租房的时候，因为有天宫薰帮忙，所以租金和礼金相对而言都节省了不少，还是得好好谢谢这姑娘啊。 既然钱财足够，还有富余，再加上今天天气不错，还不用上班…… 那就去一趟那里吧。 乘上电车，没多久就到了市郊，一片说破不破，说好也不好的地方。 周围的民居都有人住，也有人在开店，街道上也有人在行走，不过总是那么寥寥几个，人不多，基础建设也不咋地。 道路狭窄，甚至连地线都没有，还在用电线杆，风俗业都显得很露骨，没有市中心那种豪奢高贵销金窟的范儿。 这里是足立区。 带着一些现金，一身便装的十方按着地图，走到了一间带院子的独栋所在。 大门早就生锈了，也没有门卫什么的，里面能听见悉悉索索的人声，似乎是孩子的声音。 咚咚咚。他伸出手，敲响大门。 很快，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这男人穿着普通的衬衣，戴着眼镜，脸上有一些皱纹和汗水，胡子拉碴，看起来非常普通，就像是那种刚刚下班之后的办公室大叔。 看见是十方，他的脸上顿时挂起笑容，上来开门：“啊，大师，您又来了啊。” 他的语气很尊敬，还带这些敬语。 因为十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几乎每个星期，十方都会到这个“设施”来，做义工，免费干活。 所谓的‘设施’，是一间运营非常艰难的儿童福利设施。 称其为孤儿院并不合适，因为里面真正的孤儿其实不多，因为在日本，父母死去的孤儿多半都会由官方送给亲属照看，只有极少数非常可怜的，连愿意照顾的亲属都找不到，才会到这里面来。 所以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残障儿童，还有寄养在这里的孩子。 不过实质上，他们其实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呢？残障儿童连他们的父母都不愿意照顾，反而寄养在这里，那多半这辈子也不大可能相认了。 日本的法律上，亲生父母是有权力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看护机构的，而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孩子只能如此自生自灭。 在这个极度压抑的社会，成年人必须艰难存活，孩子们当然也是如此。 而且，这里还是私营的，只有一些补助而已，运营的相当艰难。 十方微笑应答，走了进去：“这次小元他们好点了没？” “好多了，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上次大师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恢复健康了。”那个男人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十方点点头。 “这次我带了一些钱来，上次不是说屋顶的建材裂开了吗？不禁漏风，还容易变成危房，我做些力气活还行，专业技术那就只能请人了，这些应该足够修理了。”十方拿出钱，递给那个男人。 “这个……”那个男人没想到会十方会直接拿钱来。 不过，犹豫一会，他还是深深鞠躬之后，收下了这笔钱。 如果房屋被判定成危房的话，这里恐怕就会被强制关闭了。 第二十七章 和倒霉蛋的再次相遇（二更） 见他收下，十方笑笑，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他也是知道的，这个设施早就年久失修，而对于这些设施而言，如果房屋安全没有保障的话，很有可能被收回开办资格。 所以，这笔钱是他早就准备拿过来的，他也相信对方不会轻易拒绝。 毕竟，这个设施，是眼前这个仓田先生一辈子的心血。 他也是个可怜人，一次车祸让他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在妻子与孩子死去之后，他悲痛欲绝，之后终于振作起来，用所有的精力开办了这个设施。 这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在遭到苦难之后，并没有被击垮，而是勇敢站起来面对，并且愿意伸出手，帮助其他人，让其他人不至于被苦难击倒。 十方很钦佩这种人，所以他经常来这里。 而且……他本身也是孤儿，所以…… 不想这些，十方摇了摇头，把杂念从脑子里甩出去。 然后跟着仓田先生走了进去。 在院子里，孩子们本来还玩耍的很高兴，不过一看见十方，纷纷背后一凉，全都叫嚷着，甚至有的是哭着跑开的。 “唉……抱歉，十方大师，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可是……”仓田有些尴尬。 “无妨，是我的问题。”十方苦笑道，不过他倒也接受了现实。 没办法，他往哪儿一站，连极道都不敢来惹，天生的亲和力，似乎对小孩子来说，有点为时过早。 “那就和以前一样，仓田先生你去带他们吧，他们还要学习呢，我就做点事情，然后就自己回去了。”十方知道这里人手不足，所以善解人意的说道。 仓田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这里的情况。 本来就快维持不下去了，所以他这里也没多少员工，基本都是来打工的高中生，偶尔才会有十方这样的义工过来。 如果他一直来陪着十方的话，工作人数上确实是有点……捉襟见肘。 “那就麻烦您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仓田再次鞠躬。 “没有的事情，你去忙吧。”十方笑着回答，然后率先走去干活了。 他身体强壮，力气够大，正好可以帮这里处理掉很多力气活，比如扫除掉一些垮塌的废料，搬走堆着的建筑垃圾之类的。 这个设施原本是一个疗养所，但还没建好就被废弃了，很多原定的建筑都没有建好就已经飞起，而且许多的石块钢筋水泥之类的早都运过来了，现在都摆在后面，阻碍了相当大的面积，还封掉了后面的一些设施，譬如运动用的固定器材之类的，都摆放在那边，可惜被阻碍了过不去。 其实也是过得去的，但那需要成年人翻不少水泥山，沙堆。 成年人尚且如此，那些小孩子，甚至是残疾的小孩子就更不可能过去了。 本来这些东西早就该搬走了，可是仓田先生没有足够的钱请工人，这些水泥都固定在地面了，要很麻烦才能弄出去，所以也就搁置了，就当后面的东西不存在好了。 不过有了十方，这些东西，就终于可以解决了。 他前几个星期来，已经解决了一部分，现在摆在这里的，还有大概四分之三。 别看四分之三好像很多，但他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每个星期他只有放假的那一天才有空来，算起来总共也就干了四五天，一个人四五天清理掉了四分之一，速度相当骇人。 拿起旁边的锤子，十方抡圆了大锤，一声怒喝：“八十！” “八十！” “八十！” 连续几声，大锤猛的砸下，将早就凝固在地上的水泥堆砸出几道裂缝。 再次用力，裂缝逐渐扩大，很快就被拆成小块小块的水泥块。 十方上去抓起水泥块，放进手推车，推到一边，然后再砸。 他没有用超凡力量，只是纯粹用在砸，毕竟身边都是普通人，再说了，这也算是修行的一种。 他就在这里干活，砸水泥，搬石头，运钢筋，堆在一边，清出一条道路，之后仓田先生会在倒垃圾的时间，把能丢的丢掉，能回收的回收掉。 清出道路后，后面的那些固定健身设施就可以用了，孩子们的活动范围也会变大不少。 劳作了一上午，他擦了把汗，又清掉了一部分。 “十方大师，来吃饭吧！”不远处的仓田先生挥手对他喊道。 “好！就来！”十方回答道，扇了扇风，放下大锤，走了过去。 他一般会在这里解决掉午饭，然后在黄昏前回去，这样可以赶得及天宫薰的晚饭。 “来，大师，毛巾。”仓田先生递过来一条凉凉的湿毛巾。 十方道了一声谢，擦了擦脸和脖子，坐下歇息了一会，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正在仓田的招呼下排队吃饭。 菜色一般，不过也算得上是有菜有蛋，肉有点缺，但鸡肉还是能供应得上的。 十方吃的和他们一样，不过分量要多得多，大概有七八倍吧。 十方看着这里的孩子们，他知道，他们大部分人的未来，其实都不会很好。 在这个设施里，他们虽然会去上学，但基本不会上大学，而是以学习手艺和职业学院为主，，基本上到了十八岁就必须退出设施，然后靠自己的一门手艺生存。 日后，会很苦的。 当然如果有心气和天赋，想要考大学也可以，只是学费这些，就没有人有义务提供了，只能全靠自己，而日本的大学学费嘛…… 只能说，比房贷还离谱，助学贷款甚至要毕业后工作二十年才还得清。 仓田先生那么劳累辛苦，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活下去，可是他们活下去之后，未来的人生却早已注定了不会美好。 唉，众生皆苦。 十方如此想到，然后开始吃饭。 只是，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个来帮忙的义工却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咦！”十方惊叹一声。 而那个义工也看见了十方。 她神情一变，立刻冲了过来。 而十方也站起来，扭过头看向跑过来的义工。 这人他认识。 这个人，就是当初十方来东京，第一个遇到的倒霉蛋，浅川歌。 第二十八章 金光的源头 （第一更） 十方那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古井无波。 想要破开幻境……应该不止是硬挺过去这一个办法吧？ 这么想着，在校舍的十方行走在走廊里。 走廊没多长，他很快就从走廊进入了校舍里。 方才那个奇妙的女声仅仅只出现过一次，随着那一声电闪雷鸣，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教学楼里面，教室里没什么声音。 里面有很多学生，这些学生们安静地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板，但是却找不到老师。 不过，如果凑过去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学生，都是被仔细化过妆的假人。 整个学校，好像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虫鸣，寂静无声，安静的让人浑身难受，而且一切都一尘不染，虽然没有人，但似乎经常被打扫。 就是现实里的学校，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好在十方并不惧怕这些，默默前进着。 ————————— 而在另外一边，天宫薰也开始面对自己的幻境。 在她的周围，是一片黑暗。 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一股莫名的惊慌感出现在了她的心里。 同时，黑暗中传来咯咯咯的奇怪声响，仿佛是骨头卡住，但还是有人使劲儿往外拔的声音。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她仿佛又回到6岁那年，那个遥远的夏天。 刹那之间，她的脸色就白了。 在黑暗的包裹中，天宫薰就感觉被人扔进了榨汁机，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榨干的柠檬，头晕眼花，呼吸困难，使不上力。 她双手颤抖，嘴皮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挤出两个字：“唤……唤醒。” 可惜的是，原定的唤醒手段，根本没有回应她。 —————————— 水岛洋次出现在了一个公司内部。 应该是在上班时间。 只是，寂静的公司里拉着窗帘，员工们垂着脑袋在工位一脸麻木地在敲键盘。 可是，电脑屏幕上，都是雪花点。 “哈，吓唬人呢？”水岛洋次咧开嘴，完全不甚在意这种诡异的场面。 不过，还没等他笑完，办公室半开着的门外面，在一片漆黑的走廊中，突然回荡着许多只光脚同时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空荡黑暗的走廊里，这声响显得分外有存在感。 他收敛起笑容，打了个响指。 火焰从脚下铺开，一路延伸，迅速蔓延到办公室门外。 火焰的光芒绽放开来，将漆黑的走廊照的明晃晃的。 “来，本大爷倒是想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招数？”他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他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起来。 因为，满地的火焰里，两个脚印正在缓慢的朝这边走过来。 原本漆黑的看不出来，但此刻有了火焰的映照，满地火苗里，随着脚步声响起，就有脚掌模样的火焰熄灭。 仿佛是一个透明人正在行走，每一步都会把脚下的火焰踩灭。 只听见轰的一声，水岛的表情不悦，他的手中，火焰高高的腾飞起来，汇聚成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火球！ 随后，他猛地的一砸，火球的尾焰划过空间，砸向脚印所在之处！ 火球砸在地面，庞然焰浪四散而开，带着扑面而来的高温，将整个走廊全部洗刷了一遍。 这一击的威力，几乎和手榴弹不相上下！ 不过，地板和走廊几乎毫发无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走廊分毫无损，倒是走廊对面的门被气浪冲击给打开了。 那个脚步声音也没了。 “死了？”水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不过，他话音刚落，脚步声再次啪嗒响起。 而这一次，脚印就站在他面前。 如果脚印是不是透明人的话，现在的场面恐怕就是两个人鼻尖贴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了。 但即使是透明人，水岛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凑到自己鼻尖那一点似的，而且，鼻尖上居然还感觉到了一阵湿润—— 所有的感觉，都从前面传来！ “FUCK！”他惊了一跳，怒骂一声，猛的往后一退，火焰在他的脚下爆裂开来！带来一股冲力，将他往前方使劲儿一窜，躲过了那贴脸而来的透明人！ 他连忙往前方奔跑而去！迅速穿过走廊，脱离了那个办公室，进入了全新的地方。 推门而出，刚刚分明还是在某一间公司，但是推门的时候，却来到了某个冷库，冻得他哆嗦了一下。 四周都是金属墙壁，不远处有一扇大门，整个冷库大概四百平米左右，面积相当大。 地上和周围全是冷库温度带来的白霜，而冷库的天花板上，挂着一排一排的肉钩，早已发黑生锈的肉钩，吊着无数的肉。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搞怪的话，水岛洋次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肉全是人。 没什么难辨别的，就是一个人被从脑袋开始，往下劈成两半，放干血，挖掉内脏，接着挂在肉钩上，在冷库里冻得僵硬。 饶是水岛洋次处理过不少怪异，也被这一幕弄的浑身心底一凉。 “我日……都是假的，这是幻觉……”他安慰着自己，同时脚下也不停，一路冲过去，冲到冷库的大门。 他抓住把手，使劲儿一拉！ 纹丝不动！ 而与此同时，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立刻回头—— 却看见，地面的白霜，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正在出现。 如果说刚刚只有一个两个脚印的话，现在就是有几十个，上百个。 密密麻麻的脚印在白霜上踏步而，整齐划一，全都朝着水岛的方向迈出一步。齐刷刷的印出另一个脚印。 “艹！”水岛慌了，骂了一句，同时身周火焰四起！喷发出火舌！ 他奋尽全力，火舌汇聚成一条火龙，环绕着他的身体，随后朝着那上百个脚印所在的地方呼啸而出！ 如果面前是人类的话，这一下，恐怕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上百人！ 只是，让他绝望的是—— 冰霜被火焰解冻，白霜融化成水，那些冻结的，被挂在肉钩的躯体因为火焰拂过而开始升温。 被解冻后，那些躯体……开始动弹了。 第二十九章 文化沙漠（第二更） “咕噜……”浅川咽了口口水。 那道金光的中心，是一个穿着背心，如铁塔般的肌肉巨汉，背对着她，微微扭头侧脸，只能看见半张脸。 对方满身大汗，铸铁般的肌肉油亮油亮的，大汗淋淋，汗珠滚落在地上砸成八瓣。 看过来的那半张脸，凶恶之际，眼神里有一股森森杀气，背后的肩胛骨所在，一股一股的肌肉汇聚成一张鬼脸，骇人至极。 和这头满身煞气的怪物比起来，那些虫子，触手，眼睛，简直称得上是“可爱”了！ “啊？有事吗？”那可怖的巨汉僵硬的冷笑着，扭头回来。 浅川只觉得手心冒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就差喊一句“我给您跪了！” —————————— “啊？有事吗？”十方微笑着扭过头来。 然后就看见浅川一脸生无可恋的跪在地上。 “诶诶，干嘛呢干嘛呢？”十方抓其她的背，直接提溜了起来，放在地上，放稳。 “施主，不记得我了？怎么见到我这个样子呢？”十方拍了拍她的脸，提醒道。 “……你，等等，我好像见过你。”浅川歌愕然抬起头，隐隐约约觉得眼前这头怪物有点印象。 “对了，你不是那天那个斗战胜佛吗！”浅川突然想起来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时隔一个多月，不过此刻面对面，她还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我怎么从你身上感受不到尊重呢？”十方尴尬的挠头，感觉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原来……原来那个金光是你啊，大师……”浅川一阵失望。 她倒是记得这位和尚的特殊，好像是一个真的会驱魔术的大师，但是驱魔术应该治不了精神病吧？ “怎么说，看见我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是贫僧吓到你了？”十方找了一根凳子坐了下来，捧着一个饭盒，笑呵呵的看着浅川问道。 “倒也没有……啊不，对不起，确实被吓到了。”浅川下意识的反驳，但马上又红着脸承认了。 不承认也没办法，都吓跪了，再嘴硬不过是更丢脸而已。 再说了，谁让这个和尚长得和恶鬼一样？又不是她的错…… 十方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觉得有点挫败感。 “唉……无妨，不过，我看施主那么急匆匆的奔跑过来，应该是有事情吧？不知道有什么是贫僧帮得上忙的呢？”十方上下打量着浅川歌，如此问道。 他可以看出来，浅川歌最近休息很不好，从泛青的脸色，还有黑眼圈就能看出来。 听到十方这么一问，浅川思索了一下…… 说不定，这个有着货真价实的除魔术的和尚，能有点办法？ “大师……我确实是，有点烦恼，而且，还是那天你走之后才遇到的。”浅川斟酌着语言说道。 “噢？和贫僧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但大师那天晚上离开之后，第二天，这种症状就出现了。”浅川也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碗饭，坐在了十方旁边，开始讲述。 她讲的很详细，包括经常遇到的怪物，梦里的世界，包括那道金光，天上的眼睛，海上极远处遥遥可见，极为模糊的巨兽，时不时出现的，拂过她脸上的触手。 这些全都说完之后，她期待的等着十方，或许，这个和尚真有办法？ 而十方则紧蹙眉头。 类似的事情，他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不是很清楚，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一些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老人，他们比我懂得多，或许听见过你这种事情，不过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肯定都会给你一个答复。”十方说道。 “嗯，对了，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们可以通过这个联系，谢谢大师了，真是非常感谢。”浅川感激的点头，然后掏出记事本，撕下一张纸，留了联系方式给十方。 “好的。”十方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闲谈起来，谈谈这个儿童福利设施的事情，各自来这里的原因什么的，一边聊一边吃饭。 然后，吃完之后，孩子们都去午休了，仓田先生也过来和他们说了两句，也去休息了，还锤着自己的腰，似乎痛的难以忍受，必须得躺躺。 那之后，十方吃完饭也休息了一会。 却看见，浅川歌接了个电话之后，跑过去，拿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一边和人电话说着什么，一边开始对着笔记本电脑啪嗒啪嗒的打起来。 十方在一边看着，叹息社畜的不容易。 说好的休假，结果一个电话立马远程上班，这也太凄凉了。 跟着坐了过去，十方在后面看她一边电话和策划交流，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着代码。 不过，似乎有个bug一直解决不掉，电话那边一直在骂她。 他有些听不下去了，所以抓住笔记本，直接拿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你干……大师，你干嘛？别耽误我工作。”浅川歌急忙想要夺回来，不过她肯定抢不过十方就是了。 “你算法搞错了，你看，想要分别得到ew实部虚部与w的函数图像，这样写是有问题的，你t赋值也错了。”十方说道，同时开始操作笔记本。 “不是，大师……你一个和尚……”她苦笑，怎么一个这个看起来就像极道大哥的和尚居然开始对她的代码指指点点？ 术业有专攻啊！这和尚不是修炼除魔术的吗？ “别说和尚，你看我，函数输入不要t，函数开头加一行sys t，将t声明为符号变量，然后你查一下tegral的文档。” “elent-wise是对应元素分别运算，改变矢量化编程的速度和多维输入的推广，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符号，建议先命令行里 doc tegral打开帮助文档，或者其他你不熟悉的函数，比如这个elent-wise oeration你好像也不懂，写成符号表达式，你在用tegral，是可以求解析解的，也可以拿siulk试试，画完框图连示波器就可以显示图像了。”十方絮絮叨叨的说道。 然后，他叹了口气瞥了一眼：“你们日本人是不是没学过电脑啊，你这水平就能上班了？你这毕设都过不了吧？” 第三十章 辅导（第三更） 浅川歌汗颜，有点无地自容…… 这个和尚，比她还会写代码。 哦，对了，上次记得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说他是硕士…… 完了，学历也比不上。 他奶奶的，你这种社会人才，干点什么不好你要去当和尚？！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浅川只能咬紧牙关，看着这个长得像极道，但职业是和尚，实际技能居然会写代码的神秘男人。 这个人这么诡异……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十方在这里一直待到了下午，比预定的时间要多了一点，主要是帮浅川歌写她的代码。 这种学生毕设级别的代码，居然是日本互联网公司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 只能说，不愧是立本。 然后搞完代码，他继续去砸水泥，搬钢筋，一直到下午，才对仓田先生告辞离开，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吃完天宫薰做的饭。 看着天色已晚，不过天宫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姑娘欲言又止，眼巴巴的看着十方：“那个……大师。” “噢，要那个了对吧？”十方在一边活动身体，温和的笑了笑。 “对……”天宫薰羞红了脸，低下头，似乎很不好意思。 “那我先去洗个澡再来，今天干了一天体力活，身上很臭，怕你坐不住。”十方说道，然后就去收拾换洗衣服去了。 天宫薰点了点头，夹紧腿，快速打开自己的皮质书包，在里面翻找什么，默默等待着十方洗完澡。 过了一会，洗完澡的十方过来了。 然后坐到了天宫薰的旁边，朝她身边挪了挪，几乎紧贴在一起。 然后十方伸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 他如此说道：“啊，就这些题啊，恩，这个问题比较浅显，你先理解一下使用直角坐标系对于[a，b]上y=f(x)围成的面积为\t_ab f(x)dx，然后在理解参数方程下的式子，这涉及到定积分的换元，关于这个你理解了吗？” “那这个积分是怎么积的呢？大师。”天宫薰又继续发问。 “哦，这个啊，e的指数对y配方，然后利用e的负x平方的无穷积分得到，也可以拿正态分布的那个积分式凑的，利用-∞到+∞积分值为1消去积分号。”十方在纸上写写画画。 “那这道题呢？”天宫薰立刻再问。 “这个的话，你可以把虚数看作一个数，做变量替换配方得到关于实数的结论，直接推广到复数情况，你看是不是有思路了？”十方指出。 “呃，大师，关于这些级数的敛散性……”天宫薰一脸苦恼的挠头。 “哦，这个你要注意，p级数p大于1的时候是收敛的，所以原级数也收敛，注意这点就很好解决了。”十方画出重点，着重说道。 “大师，这个题，系数矩阵不满秩，解空间维度为1，解系是一条偏离原点的线段，是不是可以认为就是无穷多解？”天宫薰解出一题，拿给十方检查。 “不对哦，你再看看，不满秩只代表简单加加减减无定解，但是各边长比例有余弦定理约束呢，所以还是有唯一解的。”十方点出不对的地方。 “原来如此！”天宫薰恍然大悟。 这就是他们约定好的“那个”。 作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天宫薰在十方这里做完饭之后，几乎都会把剩下的时间用来做作业，复习和预习。 听说，她以后虽然要去怪异处理部上班，但也是准备先考大学的。 在日本，阶级固化相当严重，高等教育极其昂贵，而同时职业教育又相当发达，所以很大一部分高中生在高中结束之后都会直接去工作，或者去上职业学校。 所以，愿意接受高等教育，去上大学的，肯定都是学习相当优秀的，家庭多半也不差，而天宫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类型。 面对一个爱学习的孩子，十方偶尔也会指点两句，最开始天宫薰还不是很相信，毕竟，十方大师职业是和尚，而且容貌粗野。 从外貌和职业看起来，就像是从小父母不管，小学肄业，然后出去混极道，靠一身肌肉成为极道大哥，最后功成名就，却因为一次背叛失去所有，心灰意冷，皈依佛门那种类型。 但实际上，她很快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十方大师全都懂。 地理，历史，国文，数学，样样都精通，起码对她这个高中生来说是相当精通了。 “大师……您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啊？”那时候，天宫薰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啊？我硕士毕业，教你一个高中生还不至于捉襟见肘吧？”十方当时一边喝水，一边无所谓的回答道。 天宫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硕士学位……抢来的吗？ 还是说运动学啊？ 但不管如何，她很快就发现，十方大师学历的含金量是货真价实的。 于是，顺理成章的，以顶级大学为目标的她，在留下来的时间里，就很不好意思的请教十方了。 那之后，她意识到，十方大师的学识真不是盖的。 所以这样的“课后补习”也就成了常态，之前的对话更是几乎天天发生。 十方对此倒也是喜闻乐见，毕竟，在他看来，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那能帮到对方考上好大学，自然也是大功一件。 而且，天宫薰的偏差值真不是一般的高，虽然才高二，但高中课程恐怕早就难不倒她了，现在教的都是一些大学课程了，可她依然学的很快。 一直到晚上，天宫薰才收拾东西，对十方鞠躬道谢，接着提着小包，打车回家了。 而十方也才得到空闲。 这个时间，他准备给方丈打电话，问问浅川歌遇到的事情究竟是怎样。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说不定很重要。 很快，电话就拨通了。 “方丈啊，身体怎么样啊？今天降压药吃了吗？”十方靠在椅子上，对方丈问道。 “你小子，这么久不来电话，上来就只问这个？说正事吧！”方丈倒是一眼洞穿，知道十方打电话来肯定不止这件事。 “嘿，关心你的身体还不乐意，那我就说正事了，方丈啊，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她遇到了点怪事。”十方开始讲述。 （虽然你们不给我520礼物，但我还是要给的，那就加一更好啦！） 第三十一章 “真”（第一更） 十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和盘托出，基本上浅川歌对他说了什么，他就原样复述给了方丈，一点都没有变动。 这些说完之后，他继续问道：“方丈，你听说过这种事情吗？” “而且，我可以很确定的说，她并非因为妖物怨鬼之流造成的知见障，所以，除了她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合理的解释。” “只是，我觉得能够说的如此详细，还能描述出我身上所谓的‘金光’，应该不是因为她有精神病或者幻觉，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十方问完之后，拿着电话，等待方丈回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良久之后，传来一声叹息：“唉，终于你也要接触那些了吗？” “怎么个说法啊方丈，别当谜语人啊。”十方撇撇嘴，不知所谓。 “好，那直接说正事，十方啊，你知道‘修真者’吗？”方丈声音低沉的说道。 “方丈，你是不是最近在啊？”十方汗颜，有点感觉没头脑。 “不是，我是认真的，自古道家有修道见真，佛门亦有灭苦求真，你觉得这个‘真’是怎么回事？”方丈反问。 十方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于是坐直身体，虔心问道：“请方丈指教。” “就是字面意思，也就是‘真实’的世界，世人愚昧，看不透世间虚妄，唯有打破樊笼，真正达到另一个层面，才能面见真实。” “所谓‘修真’所修的，便是这个‘真’。”方丈解释道。 “真实？也就是说，我那个朋友看见的才是真的？而我们平时所见的世界是虚假的？”十方皱眉。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不过十方已经领会到其中巨大的信息量了。 “不，我们平时所见，也并非虚假。”方丈在电话里说道。 “平时所见也并非虚假？但你又说那是真实，到底是什么意思？”十方有些不太明白了，于是继续发问。 “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明白，不过，你也知道我佛门八识，六神通吧？”方丈在电话那头提醒道。 佛门八识，六神通，十方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亲身修炼过，虽然因为年纪太轻，所以层次不高罢了。 八识，分别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 六神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境通、宿命通、漏尽通。 他修为尚浅，只修成天眼通和天耳通，至于八识更是一窍不通，虽然比凡人强上不少，但终究还没到“开识”的地步。 十方点了点头，不过一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是打电话，点头看不见，所以出声说道：“知道，这不是基本知识吗？方丈你当初也教过我怎么开识，怎么修炼。” “等你打开五识其一，结合你已有的天眼通，天耳通，自然会明白，但在此之前，我是不能说的。”方丈的语气有些感叹。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十方表情不解，一脸疑惑。 “言多必失啊。”方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唏嘘。 “好，你不用再谜语了，让我来猜猜。”十方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了正在无形装逼的方丈。 他娘的，真是和师兄学坏了！ “猜什么？”方丈乐呵呵的回应道，听起来心情还很好，完全不在意十方这边正在头痛。 “第一，这件事不能说，是因为说出来会被人听到？”十方问道。 “我不能说。”方丈则口风很严。 “第二，这件事不能说，是因为说出来之后，后果很严重？”十方再问。 “我不能说。”方丈连语气都没变。 “最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监视你？”十方严肃。 “没有。”方丈则一口回绝。 这下十方懂了。 “我明白了，那方丈你早点休息，不要再刷短视频了，看那种东西折脑的，我先挂了。”十方对那边说道。 “我知道你身上职责，不过注意安全啊。”方丈最后提点了一句。 “放心吧，虽然我佛法不算精深，但打架还是挺厉害的。”十方笑着回答道，然后把电话挂掉，握住手机，闭目思索。 方丈虽然说了两个我不能说，但实际上，如果真的没有的话，他应该会一口否决，就和第三个问题一样，直接说“没有”。 说不能说，按照对方丈的了解，就是默认。 说出来，后果会很严重……也就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只要说出口，肯定会被感知到，否则连感知都感知不到，就更遑论有后果了。 到底什么玩意儿这么玄乎？还需要自己开五识其一才能察觉到一些真相？ 耳识眼识恐怕一时之间难开，毕竟天眼通天耳通已经有增强感官的效果了，再增加需要的功夫恐怕会很多，至于其他的，鼻识、舌识那更没影儿了，从来没入过门。 只有身识，恐怕还有一些希望，他的身体本来就锻炼的极为强健，身识是最有可能突破的。 “这事儿恐怕牵扯不小，必须得快点。”十方暗下决心。 总是能看见怪物，如果那些怪物都是真的，那十方简直想都不敢想。 与之相比，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简直都是小儿科，驱除些许怨灵，超度一些痛苦的地缚灵，令他们解脱，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既然如此决定了，那就干吧。 第三十二章 （第二更） 既然做了决定，十方也不再耽搁。 修炼身识，最重要的，就是提升感知。 何为‘识’？本心接触到外界，所产生的的幻觉，方是“识”。 是的，一切感知皆是幻象，你吃到了盐，感受到了咸，难道盐的本质就真的是“咸”吗？ 不是的，这只是你的“识”所感知到的一部分而已，这幻觉并非虚假，但却只是盲人摸象，仅仅只是盐的真实的一小部分而已。 通过“识”，或者叫感官系统，可以源源不断地把外部信息变成电信号，帮助大脑在脑海形成一个个幻觉，用这些幻觉来复刻所感知到的现实。 但是，人的感官是有界限的，如果将整个世界比喻成无尽黑暗的大地，那感官，也就是“识”，就是黑暗中的一盏灯，映照出有限的区域，让人得以面见黑暗里的真实。 但是，灯所能照亮的位置是有限，如果人越过感官，想直接走出照亮的区域？那他所面见的就只有黑暗，也就是说，什么都看不见，一切虚无。 举个例子，人眼是三色视觉，是看不见红外线的，哪怕红外线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一样不可能察觉。 明明是存在的东西，但在“识”里，红外线就是不存在，因为“识”不够，察觉不到，自然也就无法在脑海里产生对应的幻觉。 人类感知不到的东西，太多了，不止是红外线，像电磁波，中微子，等等东西，人类都无法感觉到，只能依靠精密仪器才能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 但是，“识”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比如，盲人由于长期失明，辨认物体时会有认知困难，所以耳识身识说不定会超乎寻常的敏锐。 通过某种方式，强化“识”，以至于突破到另一个层面，便是“开识”。 而开识的第一步，便是强化某个“识”，十方选择了身识，即：触觉。 打电话给寺庙那边请了几天假。 主持很好说话，给他批了假期，让他两天之后再来上班。 于是，买了一些东西之后，他开始尝试性的。 闭上眼睛，再带上眼罩，抛弃掉天眼通。 买了几个耳塞，塞住耳朵，抛弃掉天耳通。 含了一口沙子，把舌头全部包裹住，算是封闭了舌识。 做完这些之后，用浸透水的塞子把鼻子塞住。 五感全封，再用绳子把自己绑缚起来，然后挂起，悬空。 静心……宁神，只用身体去感知，不用手，而是用肌肉的鼓动，尝试给自己解绑。 十方借鉴了曾经看过的“感觉剥夺实验”，据说，在感觉剥夺实验之后，被试者常常把自己的身体看作两部分。有的被试者说，他总觉得有两个身体躺在床上，而这两个身体的有些部位是重叠的。 还有的被试者说，他的灵魂仿佛离开了他的身体，沿着房间的四周在漫游，有时，这个“自由的灵魂”看着躺在床上的“身体”。 被试报告则有报道，在感觉剥夺期间，他们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失去重心，半悬在空中有漂浮的感觉。 十方就是想要复刻这一切，用剥夺其他感官的方式来专心强化自己的“身识”。 这是他的一点小想法，他也没有试过，这次也就是试试看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时间感越来越弱。 按照僧人修行的方式，他进入了“禅定”状态，在外界的帮助下，真正封闭了感官，专心于对身识的探索。 禅定状态下，时间飞速进展。 一直到下午，三点过，天宫薰按时过来给十方做饭。 喀拉一声，钥匙打开了门。 “十方大师，我进来咯！”她打着招呼，从玄关走进房间内。 然后，她拎着菜走了进去，然后…… 啪嗒—— 菜篮子掉落在地上。 天宫薰看着十方。 一个巨汉，不着上衣，袒胸露腹，带着黑色眼罩，嘴里含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身体被绳子紧紧绑缚住，挂在半空，看起来非常无助。 怎么说呢……这个场面……按照天宫薰的理解的话，非常……非常的…… 不健康。 如此大胆，恐怕就连bl向的bds同人志都不敢轻易采用这种设定。 出现如此场景，瞬间击穿了天宫薰脆弱的心理，令其眼神里都失去了高光。 而十方的身体，在维持“身识”全面放大的状态下，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气流，是从玄关那边传来的。 他肌肉猛地绷起，身上的绳子直接被强行崩断！这种东西本来就困不住他，就只是为了提升“身识”罢了。 然后他快速落在地上一个翻滚，拔掉耳塞，扯掉眼罩，吐掉沙子，然后扭头看天宫薰。 可怜的jk少女现在面色灰暗，神色无光，呆滞的站在原地，脚下是撒了一地的食材，仔细一看是卷心菜，猪腿肉之类的东西，还好没有鸡蛋之类的易碎品。 看着这个表情，十方好像明白了什么。 “等等，天宫，你听我解释！”他走上前，双手按在天宫薰的肩膀上。 天宫薰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用微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神看着十方，好像魂儿都没了，对外界的刺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天宫！天宫！醒醒！” “天宫，你醒醒，听我说，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而此刻的天宫薰，脖子像是卡住的人偶一样，僵硬的转动，看着窗户外面。 窗外，黄昏的光线斜着照下来。 好温暖啊……这里是哪儿？我在做什么？ 她呆滞的大脑如此想到。 ———————— 与此同时，名叫巴的鬼族之女，正穿着一身纯白的道场练习服，拿着一把沉重的木刀，猛地劈砍假人。 刀势凶猛，力量沉重，直接将假人身上的特种材料劈成了碎片。 与其说是劈，不如说是拿着木刀使劲儿的砸，威力巨大。 “看起来你心情很不好？”源小姐在一旁看着巴的锻炼，用扇子遮住嘴唇，带着笑意问道。 “源，为什么不准我再去找那个十方？”巴很不高兴的把木刀丢在一边，盘腿坐下来，拿起一个水瓶吨吨吨的灌水。 第三十三章 无题（第一更） “既然已经确定了实力，那就没必要做其他的了，多此一举而已。”源小姐微微笑道。 “就这样？那我去找他打架又有什么问题吗？”巴表情不爽，扎成马尾辫的白色长发不停摇晃。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有必要而已，一个确凿无疑的七级战力，他既然没有敌意，也不肯加入，那就随他去吧，而且他还能帮我们解决一些幽灵怨魂，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源小姐轻笑道。 “行吧，既然你都决定了。”巴皱起眉头，虽然很不高兴，但她并不准备违抗源小姐。 因为，这是她的主人。 她们两个继续闲聊，聊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很快便把十方抛之脑后。 但过了几分钟，她们两个同时停了下来，望向远方。 “出事了。”源小姐语气凝重。 “交给我。”巴立刻起身，飞奔而出，极快的穿上一套新的大铠，拿起野太刀别在腰间，两根短矛绑在身后，带上面具，枪械和手榴弹也飞快备齐，朝着门外化作一道雷光，闪烁消失不见。 ———————— 在十方租住的公寓。 天宫薰脸色通红，语气尴尬，浑身不适像是有人在挠痒痒。 她磕磕巴巴的对十方言语：“身识……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修炼吗？” 就在之前，十方花了好大功夫，总算解释清楚了，自己并不是0，而是在修行身识，通过这种方法让自身更加容易进入禅定状态。 在禅定状态下，才能更好的体会“身识”的存在，并且逐渐有意识的强化。 不过之前双目无神状态下的天宫薰好像不能接受外界信息，一直到十方主动说出上次她摇尾巴甩水之后，她才因为极度的刺激从orz状态苏醒过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倒也不是只能用这种方法，但这是最快，最取巧的办法，你应该也听说过，有些高僧自戮双目，虽然我做不到那种程度，但封闭五官显然是最快捷的。”十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辛苦啊。”天宫薰低着头说道。 “是很辛苦，不过最近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十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天宫薰：“恩，出了这种事，要不今天我们就不在家里吃了，下顿馆子吧。” “也是……食材都掉在地上了，那我们就出去吃吧。”天宫薰也点点头，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出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虽然家里也没有人就是了。 说定了下馆子，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倒也不是去什么很贵的地方，就是旁边的家庭餐厅吃一顿。 本来天宫薰准备给钱，但是十方提前付了，她倒也不继续追这件事了。 反正也没多少。 吃完饭，十方把她送到电车站，然后便自行离开，他时间不多，还是需要尽快修行，看看能不能试试找到打开“身识”的办法。 天宫则站在车站，等待电车，准备回家。 站在电车站，她依然能听到很多声音。 比如，她能听见不远处，有三四个同班同学在窃窃私语。 她们以为藏得很好，不过天宫薰的半妖血统，让她的嗅觉和听觉都十分惊人，所以听的一清二楚。 “你看你看，那不是天宫吗？” “刚刚她身边好像有男人啊，怪不得最近连学生会都退出了，原来是交男朋友了？” “呵，我看不一定是男朋友，那个男的长那么丑，而且起码二三十岁了，你会找那种男朋友啊？” “啊？你的意思是说——？” “嘘！” “不对吧，天宫家里，我听说不是挺有钱的吗？不至于去做那种事情吧？” “谁知道呢，万一是出于爱好呢？是吧。” “倒也不是不可能啦，你看，她平时和谁都不说话，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和老师安排的工作之外什么都不做，我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人呢。” “而且，你看，你看，之前我还拍到过她去别人家里呢！这照片你可别拿给别人看啊，le上发过去了。” “哇，居然是真的耶！” “我以前居然都看错她了！” 那几个人女学生叽叽喳喳的八卦着，时不时瞟一眼天宫薰，确认她没有看到自己之后，聊的更热闹了。 而天宫则恍若未闻，等到电车来了之后，走了上去，直接离开。 她习惯了。 —————————— 而十方这边，又修行了一个晚上，但他发现，这种方法几乎没有任何进展，想靠这个强化身识，他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如果不打开身识，他根本不可能插手浅川歌的事情。 如果连看都看不到，感觉都感觉不到，那如何解决？ 再说，寺庙那边，请两天假还好，但如果长时间不去，也不太行，丢了工作，在这日本怕更是寸步难行了。 没钱在这种地方，那是真的难过。 但比起钱财，还是救人更重要。 到了早晨，他打了个电话给浅川歌，说明了事情，让对方再给自己一周时间。 浅川歌倒是立刻答应了下来，说没事，让十方先做好准备，她这种症状已经一个多月了，在坚持坚持也没问题，反正不影响生活。 十方真诚道了几声歉，随后便挂了电话，认真开始锻炼身识。 又是禅定了一整个早上，毫无所获。 看起来，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修行神通这方面，天赋是真不咋地，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有两门神通，还都是最容易入门的那种，而开识难度更是远超修行神通。 寻常修行方法，这样水磨工夫三年五载，或许有可能入得了门，但人一辈子能有几年？听说有高人修行养生之法，能寿三百，就已经是传说里的事情了。 人体，终究是有极限的。 “这个办法行不通，只能换其他办法了……可用什么呢？”十方起身，摇了摇头，吐掉沙子，走出门。 出门干什么呢？ 当然是吃饭。 在家庭餐厅吃了三份咖喱饭，一份猪扒饭，不得不说，分量是真的少，连吃四份才吃饱。 一边吃，他一边思考，要怎么办呢…… 只是，就在思考之际，他突然回过神来。 周围，怎么突然没有人了？ （残固不堪残，何须自寻烦？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 第三十四章 庄园（第二更） 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消失了，明明是大白天的东京，应该四处都是人流才对，但此时此刻，除了四周的建筑物，他什么人也看不见。 不仅看不见，甚至听都听不见。 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明明身边还有水泥马路，高楼大厦，可就是没有生命。 十方打开天耳通，却发现除了他自己的心跳与脚步，还有微微风声，整个世界竟然没有一个正在动弹的活物。 虽然突然看见诡异的场景，但他并未慌张，而是镇定的开口大喊：“喂？有人吗？” 显然，无人回应。 继续走了一会，空旷的大街上，寂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十方提起十二分警惕，继续行走。 过了一会，非常突兀的，在东京这座钢筋水泥的包围之中，出现了一片森林。 四周有着许多奇怪的树木，墨黑树叶，扭曲树干，蔓延的极远极深，仿佛将小半个东京都吞噬在了丛林之中。 钢筋丛林，突然变成了真的丛林。 十方扭过头，他的身后是水泥路，大高楼。 再转回来，身前却是突然冒出来的森林。 森林之中，又有一座宅院，是那种非常欧式的庄园，从布局上来看，周围的黑暗森林，似乎类似于……花园？ 庄园占地不小，不过铁门并未关上。 “噢？这是根源？”十方皱眉，推开了铁门。 是一瞬之间将整个世界改换？不，估计不太可能，有这种神通，这个地球上还有比得上的人吗？ 幻觉吗？也不是，天眼通足以洞察一切幻象，而这个神通察觉到的是，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无虚的。 当然也可能是幻境超越了十方的辨识能力，但十方自认为世界上不大可能有那种存在。 如果真有，那对方也不至于专门来戏弄他，那种人干嘛不行？毁灭个世界它不香吗？非得折腾他干什么？ 那……这是什么情况？ 十方不解。 不过，先进去看看吧。 艺高人胆大，十方仗着自己不惧危险，走进了那个庄园。 走进庄园内，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花园，花园里有许多美丽灿烂的玫瑰和月季，开的极为旺盛，花香四溢，花朵甚至有不少都伸出了花园的栏杆，在外面斜斜的挂着。 十方路过其中这些花朵，一不小心，玫瑰的刺挂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不甚在意，扒拉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动。 但这一走动，却直接将一朵玫瑰弄断了，刺依然挂在他的衣服上。 “不要这样——！”那朵玫瑰尖叫着哭泣。 十方停下脚步，低头。 “你摘下了我，呜呜……我失去了在花园里的一切！你要怎么赔我！”那朵玫瑰哭的稀里哗啦的。 十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做出反应。 不过，玫瑰哭的太凄惨了，甚至还有花汁往下滴落，所以他忍不住拿起玫瑰。 玫瑰因为他的拿起，伸出了刺，居然刺破了十方的皮肤，让他手指开始滴血。 不过十方没有放下，只是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玫瑰收起了自己的刺，哽咽着说道：“真的吗？” “真的。”十方回答道。 “我相信你，我不要花园了，我就跟着你。”那朵玫瑰如此说道，然后盛开的更加娇艳欲滴，美丽动人。 十方将那朵玫瑰插到裤兜里，面色沉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花？都是花妖？所以才能听懂人眼，会说话？但他也感觉不到半点妖气。 当初连天宫薰身上那种微弱到极点的妖气他都能清晰察觉，这些玫瑰和月季却是丝毫没有，而且这些东西也没有半点力量，和花妖区别很大。 再弱的妖怪，都是有妖力的，不会孱弱至此。 “怎么了？不走吗？”那朵花娇滴滴的说道，虽然隐约还有哭腔，但已经不再哭泣了。 “没什么，走吧。”十方回答道，然后迈步往前。 既然想不通，那再继续浪费时间驻足思考也是无用，不如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得到答案。 带着那朵玫瑰，朝着庄园内再走进去。 继续往前走，即将走出花田的时候，突然，旁边的一个稻草人睁开了眼睛。 很诡异，一个用破布和木棍，加上一些稻草做成的稻草人，居然有一双真正的眼睛！莹润有光泽，炯炯有神，甚至还会转动。 “嘎嘎！”那稻草人挣脱插在花园里的十字架，木质关节僵硬的摆动，一瘸一拐的走上来，走到十方的面前。 十方停下脚步，等着对方从花田里走出。 那些花朵纷纷给他让出道路，似乎很是惧怕。 十方也看了看兜里的那朵摘下来的玫瑰，发现她也缩成了一朵花骨朵，悄悄的埋下头。 稻草人走到这一道花间长廊，越过栏杆，翻越到十方的面前：“你想带走花园里的花。” 这声音很是沙哑，像是齿轮里憋出来的，听起来让人后背起鸡皮疙瘩，极不舒服。 “贫僧不小心把她摘下来了，是贫僧之过，自然要担负起责任。”十方对稻草人说道，并没有被吓到。 “她不属于你，你要带她离开，就得给钱。”稻草人冷冷的说道，喉咙嘎吱作响。 “多少钱？”十方问道。 “喀喀，很简单，一枚银币。”稻草人发出非常尖锐的笑声。 “银币？日元不行吗？正常人怎么会揣银币？”十方挠头。 “不不不，来到这里的，都有银币。”稻草人努力挪动手指，指了指十方的另一个裤兜。 十方伸手进去，居然真的从里面摸出十枚银币！ 一枚大概有一两的分量，可他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并且这些银币做工相当精致，各种精妙的防伪浮雕，中央还雕了一个十方的大头。 “什么时候来的。”十方握住银币，愈发警惕起来。 这个庄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全神贯注了，但却总是有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 “对，就是那个，只要一枚，你就可以买下那朵花了。”稻草人在破布上画出来的脸上，那对唯一真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银币。 第三十五章 王子的庄园（第一更） “这银币，有什么用？”十方没有着急给出去，而是捏着不放，对稻草人询问。 “不给银币，你不可能带着花离开。”稻草人的语气变得凶狠起来，那对稻草里镶嵌的真人的眼珠，也开始露出凶光。 “这是规矩！”他尖着声音吼道。 听到这是规矩，十方皱了皱眉，随后：“那你可以把规矩告诉我吗？贫僧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里的规矩。” “进了门，就有人给你讲规矩，但你要么丢掉那朵花，要么就给钱。”稻草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我既要带着她，又偏不给呢？”十方故意抬杠。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现，稻草人的手里多了一朵花。 稍稍侧目看向口袋，那里的花已经消失不见！而且根本毫无所觉！ 那朵玫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你抛弃了我！你居然抛弃了我！我为了你放弃了花园的一切！一切！” 稻草人发出得意的笑声，抚摸着花朵的花瓣：“你看呐，一枚银币，你的玫瑰只需要一枚银币，她那样美丽，娇艳动人的生命只需要花上一枚银币，就可以永远得到她，你确定不做这样的生意吗？” “你看，她已经被摘下来，你如果不买下她的话，还有谁能救她呢？”稻草人炯炯的盯着十方，等待他的反应。 然后，他突然发现，十方不见了。 紧接着，脑后传来一阵巨力！ 啪的一声，稻草人的头都被打飞起来！ 但这还没完，十方手如幻影，直接拆散四肢，又于空中直接夺回花朵，拿在手上。 一套操作之后，稻草人顿时失去了所有生气，变成了普通的稻草人，各个部位分类，落到地上。 十方一脚提到那个稻草头颅，脚尖一勾，把脸翻转了过来。 那个稻草人如同真人一样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而那些四散开来的身体部件，里面开始渗出血来。 十方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阵晕眩。 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不想当稻草人，”他好像听到稻草人尖锐的声音，“我本来有肉，我是说，我的皮本来不是破布和稻草，但是巫女剥了我的皮，在肉上面插上了稻草，把我的眼睛挖了出来，镶嵌在破袋子上，她往渗着血的稻草上撒了盐，然后我又活了过来。” 似乎这一时恍惚里，他还想说什么。 但是，十方的双瞳骤然变成金色，目光化作一道锐利的光线，直接突破撕碎了这一切。 “噶——！”随着一声刺耳的痛嚎，两颗眼珠爆掉，晶状体的碎末撒了一地。 稻草人的木质躯体扭曲着，皮崩裂了开来，里面的稻草充当了良好的燃料，整个人烧得吱吱作响，很快便化为灰烬。 “雕虫小技。”十方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能够感觉到，四周浓浓的恶意，而且，他也确定了，这个地方是完全真实无疑的。 “先退出去，看看情况吧。”他这么想着，从花园退出，来到最开始的那道破烂的铁门，准备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东京。 但往回一走，退出花园，他却看见，矗立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所高大恢弘的庄园。 他已经从花园离开，正式来到了庄园前面的广场上了！ 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十方回头一看。 身后赫然便是花园，花园更远处，就是那座无人东京。 “看起来是不准备让我轻易离开了吗？”十方表情虽然依旧沉稳，但脸色不太好看。 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该怎么出去，甚至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也完全不懂。 就这么走在街上，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不过……应该还有一个东西和自己算是一边儿的吧？ “玫瑰，你知道现在该去哪儿吗？”十方拿出那朵娇艳的玫瑰，对她问道。 “啊，我的亲爱，现在的话，我们应该去觐见王子殿下，就在宫殿里面。”玫瑰开口对十方说道。 但，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玫瑰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啊啊啊啊————！！” 尖啸声让十方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四周的空气都开始颤动。 玫瑰开始痛嚎，然后她的花瓣，一瓣一瓣的被人拔了下去，最后，仿佛有个人恶狠狠地揪出了她的花蕊。 凄厉的声响下，玫瑰迅速枯萎了。 花朵盛开的花园，瞬间全部往回缩，所有的玫瑰，月季，以及别的什么花朵，全都变成了花骨朵，垂着枝头，瑟瑟发抖。 十方捏紧拳头，不过很快又松开。 他蹲下身子，把枯萎的花朵插进花园的土壤里，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随后，踏步进入庄园内。 从花园里走进去，迎面而来，就能看见一个路牌，上面指着十几个方向，分别是不同的建筑物，有马场，有烘焙坊，有水车磨坊，有主人的宫殿，有厨房，也有一个箭头指着刚才的花园。 路牌的下面，则是几个字，最上面的标题是：“提示。” 上面写着： 一、在王子的庄园里，银币是唯一的货币，不可使用其他货币，不可仿制货币。 二、在王子的庄园里，不可通过抢夺获得货币，但可以交易。 三、在王子的庄园里，不能伤害王子，必须绝对服从王子。 四、在王子的庄园里，每天都需要献上一枚银币作为生存在庄园的谢礼。 五、在王子的庄园里……）￥） 六、违反以上规则，判处死刑。 一共五条，但第五条被污渍涂掉了，污渍非常整齐，就像是一张黑条，像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涂得很深，就算仔细看也看不见。 “王子的庄园？”十方抬起头，认真的环视周围，尤其是那座巨大的宫殿建筑物。 “所以……女巫又是谁？”他斟酌着，回忆刚刚那个奇怪的稻草人所提到的女巫。 暂时先不去那个宫殿，先探探究竟吧，突然被拉进来，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的话，那肯定是有人有所图谋。 起码是对他有点想法，否则……不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银币 不过，看了这个牌子，也能知道为什么那个稻草人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的拿走那朵玫瑰，却不拿银币了。 因为规定了不能抢夺银币，看起来……银币应该在这里有着很大的意义。 这么想着，十方一路继续往前走去，他这次选定的方向是“磨坊”。 在宫殿的左边，有一条河流，河水是清澈的蓝色，一个大大的水车磨坊矗立在这里，非常的有童话色彩。 天空蔚蓝，河水蔚蓝，不远处还有层层花海，极远处则是茂密森林，再加上一座木质水车磨坊，确实宛若童话里的世界，就算现在出现一个小红帽都一点不奇怪。 明明先前还在东京的家庭餐厅里吃猪排饭，可现在就已经出现在了童话世界里，真是让人疑惑。 不过十方虽然心里疑惑，但行动却没有迟疑，快步走到了磨坊处。 磨坊是开着门的，里面有一个农夫正在劳作，他不停的把一些白色的豆子放进水车里面，然后借助水车的力量，把豆子磨成粉。 十方走过去，双手合十，先躬身一礼：“施主，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农夫原本没有注意他，不过听到声音之后，奋力把手里簸箕里的豆子全部丢进水车里，然后再擦了把汗，扭过头来看十方。 “啊？新来的？没看见外面路牌上写的吗，这里是王子的庄园啊。”农夫看起来很友善，也很正常。 说着话，他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十方。 十方道谢一声，接过水，看了一眼，只是普通的白开水，似乎刚刚放凉，还有些温热。 他一口喝下，将杯子放好，继续问道：“我也看见了是王子的庄园，那个路牌上写的很清楚，但除此之外却一无所知，连王子是谁都不知道，施主可否详细讲述一二？” “详细讲述？可我还要干活……如果活干不完，可是要被王子殿下责罚的……”他露出困扰的神色，看了看水车里的活儿。 “嗯……那如此可好？”十方看见对方为难的神色，主动递出一枚银币。 “嘶……这样的话，这样的话……”那个农夫看见十方递出的银币，倒吸一口凉气，犹豫再三，还是婉拒，说道：“这样，你可是吃了亏啊。” “无妨，施主说的时候说详细些，贫僧便不算吃亏了。”十方主动递出一枚银币。 或许是一枚银币的价值实在是太大了，那农夫咽了口口水，纠结一会，还是伸手拿了那枚银币。 在银币归属于对方的一刹那，十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一阵极度的晕眩和不适袭来，低沉的呼声在脑海里响起，如同海浪拍打在自己脑海中最深的地方！ 脚下突然踩不到实体的地板，仿佛悬空，而地面下方陡然变成了无尽深渊，有无数尸骸正在往上伸手，似乎想要拽住十方的身体，把他拖下去！ 不过这一切迅速平息，十方的身体恢复正常，刚刚的事情仿佛从未存在过。 十方眼神骇然，他的天眼通，能洞破虚妄幻象，但刚刚那一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情，居然是真的！不是幻象，但只有他自己看得见！也只能影响到他，因为周围的所有一切都没有被那些东西造成半点损伤。 非常的诡异。 而已，仅仅是交出一枚银币，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坐了下来，深呼吸一口，平息下来。 还好，他身体掌控力极强，虽然精神中掀起惊涛骇浪，但身体却没有太多动静。 “你……你居然还站得住？这银币是假的？”他很是惊讶，甚至都因此有些恐惧了。 “贫僧还站得住，很奇怪吗？”十方不知所谓。 农夫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咬住银币，确认了一下真假。 再三确认银币是真的之后，他更加惊骇了，甚至看十方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样。 “咳咳，施主，能否开始讲解了？”十方干咳一声，催促了一下。 “噢……哦！好，客人你问！”听到了十方的催促，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坐下来，准备听从十方的发问。 “第一个问题，就是刚刚所说的，这银币，到底代表什么？为什么我给你银币，眼前突然出现那么多奇怪的东西，而且你还那么奇怪我能站稳？”十方问道。 “银币代表什么，我不太清楚，但一旦自己的银币交给别人，那就肯定会难受好一阵子，甚至可能死去，所以我看你把银币交给我，却不动不摇，所以我才以为你是假的银币。” “你也不知道……那下一个问题，王子是谁？你见过他吗？”十方继续发问。 问题提出，而那个农夫，也立刻开始回答。 这场问答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直到农夫什么也说不出了，明显肚子里的货色被掏空，十方这才停下。 银币的秘密并没有被解开，但他却知道了很多东西。 王子，是一个小孩子，从农夫的描述来说，只有四五岁，披着黑丝绒的披风，带着一顶小王冠，长得粉雕玉琢，极为好看，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但王子却是这个庄园里所有人的噩梦。 所有人，每天，都要交给王子一枚银币，不交的，就会被驱逐，离开庄园，进入到那片树叶漆黑的森林之中。 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因为进去的人没有回来过的。 每天都要交一枚，那就说明，每个人每天都要生死里走一遭，经历精神上的无穷折磨，活下来的，可以有明天继续的机会。 至于活不下来的，那当然就活不下来了。 银币每个人都有，每个银币都刻着自己的头像，如果将银币交给其他人，其他人用这个银币交给王子，王子也收，可以继续在庄园里生活，所以大家都渴求银币。 多一枚别人的银币，就能少受一次折磨。 每个人的银币数量都不一样，但银币却会自己恢复，交出一枚，之后又会生出一枚。 就像是十方最开始的那样，突兀之间，兜里就多出十枚银币来。 第三十七章 王子 王子据传说，她是母亲是星星，父亲是黑暗。 星星与群星间的黑暗，在疯狂亵渎的夜空里媾和，诞下了‘王子’。 说的很玄乎，十方没听得懂，但听起来就知道，那王子肯定不是人就对了。 以及，这里偶尔会有新人进来，就像是十方这样，有些出去了，有些却一直留在了这里，比如农夫，就是一直留在这里的。 而想要一直留着，就需要对‘王子’有所用处，他就建了磨坊水车，给王子磨粉过筛，然后供给厨房那边用。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情报，不过都是关于各处建筑物以及里面生活的人的情报，很多很杂，不需要一一赘述。 “嗯……那就多谢施主了。”十方站起身，道谢之后，作势准备离开。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却迟缓了一些。 就在他扭过身体的时候，那个农夫抓起旁边的大棒，猛地抡向十方的后脑！ 砰的一声，大棒直接砸在后脑上，硬木构成的大棒直接被反作用力崩碎了，甚至隐隐都有点地动山摇的动静！ 光头锃光瓦亮，毫发无损。 “你——！”那农夫骇然，这么硬的木棒都打烂了，这是人吗？ “唉，施主，看起来贫僧还是信错你了。”十方回过头来，有些遗憾。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对方，方才离开，也只是给他一个机会而已。 要知道，在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磨坊里，正在被研磨成粉的，一颗颗白色“豆子”，实际上全都是骨头。 至于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他暂且蒙在鼓里，等对方的反应。 不过……看刚刚那一棒子，肯定不会是鸡骨头就是了。 “大，大人！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其实平时都很和善的，你看我都……”那个农夫吓的脸色一白，慌忙下跪！ “这么熟练，看起来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十方抓起对方，直接丢进了磨坊里面。 在这里，是没有普通人的，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点。 不过还好，他也不是普通人。 那个农夫直接被丢进了水车的磨坊里，十方也不再看。 出门之后，水车直接崩塌，碎裂，然后迅速腐朽，直接消失无踪。 而十方头也不回的往宫殿的方向走去，既然知道了王子的一些情况，该去亲眼见见对方了，说不定能出去呢？ 这一走，不出十分钟，就有东西拦在了十方的面前。 十方停下，看着眼前的奇怪东西。 这是一只长着黑色皮毛的山羊，有七只眼睛，左边三只，右边三只，额头上还有一只独眼。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长着角的公羊，它却有六坨极为丰硕的，挂在腹下，看起来非常肥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 “外来者啊，将你的身心献给我，我便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当然，只能提一个，因为人的贞洁只有一次。”黑羊拦住十方的路，对他说道。 声音粗厚，是个典型的中年男性的声音。 “你好，贫僧不是0。”十方双手合十，郑重的回答道。 “0？”黑羊迷惑了。 “看起来你们和外界太久没有沟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这么做。”十方摇头，解释了一下。 黑羊看着十方：“你出不去的，总会有一天你会来找我，那时候，你会跪下来，吮吸我的，恳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黑羊消失了。 十方不再理睬，继续朝着宫殿走去。 还没有走到，又跨过一条走廊，眼前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所宫殿了。 这时候，一个死神拦住了十方。 是那种宛若童话故事里的死神，拿着大镰刀，黑兜帽，兜帽下面是人的颅骨。 他赞赏般的看着十方，对他说道： “你做的很对。”他说，“不应该像星星中的黑暗祈祷，你以后也应该如此，要记住，不要唤起你不能控制的东西，无论是从死者中唤醒遗魂，还是召唤这些藏在远方群星中的脏东西，都不能做。” 十方表情严肃，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不管是黑羊，还是死神，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征兆，他也没有任何察觉。 他的确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有何目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众多疑问，一无所知。 所以他开口询问： “施主口中所说的脏东西是什么，那个黑羊又是什么？贫僧有些听不明白。”十方对死神问道。 “脏东西就是脏东西，这是给你的奖励。”死神扔下一只死乌鸦。 死乌鸦看起来早已腐烂，毛皮干枯，血液干涸的痕迹在羽毛上凝结，怎么看都是应该丢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然后死神也消失不见。 “妈的……”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走道，十方骂了一声。 然后他立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身为和尚，怎么能骂粗话，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他刚刚迈步，就在这时候，那只死乌鸦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然后飞了起来。 “嘎！嘎！”乌鸦沙哑的叫着，朝着宫殿的方向飞去。 飞了一段，他在空中盘旋，对十方嘎嘎叫着。 “这是在？引路？”十方看着乌鸦，先是疑惑的皱眉，然后似乎发现了乌鸦的意思。 乌鸦的方向，也是在宫殿。 既然如此，那就跟着过去吧。 一路顺着乌鸦带领的方向，很快，他就来到了宫殿前。 这里有着喷水池，大理石做的地板，许多栩栩如生的雕像，雕的是各种神态的人。 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孩子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画板。 他正在临摹雕像。 淡金色绸缎般的头发，盘在脑后用一个大大紫色蝴蝶结绑起。 湛蓝如天穹般的眸子，樱桃般鲜红的双唇。 头上遮阳的黑伞缀满花边的，黑色的长手套脱下一只，方便拿画笔。 虽然才四五岁，而且还是个小男孩，但却美艳动人，让人怦然心动，甚至于，如果不是穿的男装，根本看不出男女。 “啊，有客人啊。”他带着优雅的笑容，看向了十方。 （恢复一段时间的单更，养养身体，不然死了。） 第三十八章 宝石 在庄园的大理石地板上，高贵的紫黑色‘王子’坐在儿童椅上，独自一人，带着魅惑优雅的微笑，看向十方。 “王子……”十方直视眼前这个孩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王子挥挥手，突然，一道纯金属的大门挡在了他的面前，将十方的视线遮掩住。 大门约莫有两三米厚，十多米高，整体纯金属制成，而且是闸门，从上落下，浑然一体，根本不可能被打开。 说是大门，这完全就是微缩版本的城墙！ “觐见我，需要付出三枚银币，投币口在左边。”王子说道。 “投币口……”十方没憋住，突然感觉特别出戏。 但他立刻发现，这句话，王子并非对他所说。 在这个地方，突然多出了另一个人，在对方出现之前，十方依然没有任何察觉！ 不过那人出现的时候，十方瞳孔一缩！ 他认得那个人。 浅川歌！ 只是，浅川不是那副熟悉的社畜打扮，而是中世纪农妇打扮，亚麻布包头巾，赤着脚，脚上全是水泡，面容哀愁，骨瘦嶙峋，不过，眼睛却是蓝色的。 说道这个，十方突然想起来，在这个地方，好像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这个颜色的。 “王子啊，王子，我恳求您，我想要买十枚银币。”中世纪打扮的浅川歌，用奇怪的腔调喊道。 “一颗蓝宝石，可以换十枚银币。”王子在里面回答道。 “感谢您！仁慈的王子！”浅川跪下来磕头，十分虔诚。 十方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喊道：“浅川，浅川！” 但浅川歌根本理都没有理他。 十方想要抓住对方，但伸出手，居然从浅川歌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可是，天眼通能看见，对方明明是真实的。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走向那个“投币口” 他顺着王子指着的方向，看见了一个皮肤干枯的人头，人头大张着嘴，翻着白眼，发出嗬——嗬的呻吟声。 他的喉咙里，是从食管与气管溢出来的银币，还有很多血沫。 很显然，这就是“投币口”。 浅川歌缓缓走过去，瑟瑟发抖，表情充满了恐惧。 然后，她毅然决然的闭上眼睛，拿起自己的三枚银币，把手伸入口中！ 那个人头猛的咬下！ 喀拉一声，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尖叫，她的两根手指和三枚银币，一起被人头咬下，血液流淌出来，一直流淌到手腕处，撒了一地。 她颤抖着，呜咽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纱布，将布匹包裹了起来。 那巨大的金属大门轰然开启。 她步履蹒跚的走进去，走到了王子的面前。 王子还是那么和善优雅的笑容，他叹息着：“命运啊，捉弄我们每一个人，这是你的银币。”他递出十枚银币。 浅川歌带着悲戚绝望的表情，接过十枚银币。 然后，她伸手去摸索自己的眼眶。 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它们是浅川歌的蓝宝石，是生命诞生之际，世界给予她的礼物。 手指用力，插进眼眶和眼球的缝隙。 “呃啊——！”软弱无力的嚎叫声，哪怕是痛嚎，也显得那么柔弱。 血流了出来，但是不太多。 一根视神经从眼眶伸出，连接着这个含水量极高的软质球体。 抓住那一根血管包裹着的神经，猛地一扯！ 十方紧闭双眼，不忍直视。 皇子却发出了笑声，听起来非常开心。 交易完成，浅川歌捂着眼睛，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十方几次想要拉住她，但始终都碰不到对方。 “啊，外来者，我的臣民已经走了，到你了。”王子说道。 大门砰的一声巨响直接落下，遮蔽了十方注视王子的视线。 而十方，表情不是很友善，这里的谜语人已经够多了，又来这么一出地道的老东京戏码。 十方觉得很生气。 “三枚银币。”王子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语气，就算看不见，从声音仿佛也能知道他是多么的美丽优雅。 十方听了他的话，也走过去，握住自己的银币，试探性的往里面伸了进去。 那个人头猛的咬下！合下颌部！ 十方捏紧拳头，掌心握住银币。 砰的一声，那个人头崩掉了两颗牙，下颌还直接断开了。 “看起来这玩意儿不太结实啊。”十方笑了笑，隔着大门对王子说道。 “小聪明没有意义，不献上贡品，你就无法面见我，也得不到我的交易。”王子的声音很沉静，并不焦躁：“换而言之，外来者，耍这样的小聪明，你出不去的。” 皇子一脸温和的在城墙内，等待着十方的回答。 但他等到的，却是喀拉喀拉的声音。 “嗯？外来者，你在搞什么鬼？”王子歪了歪头，显得萌萌哒。 “放弃那些小动作吧，不交出银币，你是见不到我的。”王子可爱的笑笑。 不过回应他的是，咚，咚，咚的响声。 皇子的可爱脸变成了疑惑脸，他从自己专属的小椅子上站起来，离开自己的画板，走向了大门。 大门这次的声音变成了嘎吱嘎吱，很奇怪。 “嗯？”王子闭上一只眼，瞪大另一只眼，想要从门缝里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门缝外面——是另一只眼睛！ 血丝满布眼白，眼瞳里满是杀意！吓的王子往后跳了一步。 他往后跳，但厚重的大门嘎吱嘎吱的声音反而变大了！ 突然之间，咔的一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直接掰断了！ 全金属制造的，十几米高，两三米厚的大门，被抬起了起来，一个两米多高，赤裸上身的光头，肌肉绷起，血管鼓起，硬生生把几百万斤的大门，抬了起来！ 可怕的压力让这头怪物肌肉膨胀了两三圈，撑破了上衣，裤子也鼓鼓囊囊的，面目狰狞，眼瞳充满血丝，脚下的地板更是早已开裂。 那副身姿，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啊？！你刚刚说什么？贫僧进不来？！”门外的恶兽咆哮道！ 随后，他撑着大门，一步一步的跨越进来，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大理石裂开！ 王子的表情变了。 第三十九章 太立本了 十方依然扛着沉重的大门，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狰狞的脸色和四溢的杀气，再与那副肌肉暴涨蠕动的身姿结合在一起，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怎样一头怪兽？他真的是人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十方的眼前突然一阵变换，眼前的他，出现在了一片山林里面。 风声呼呼，吹动着树叶沙沙，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在地上映射出点点光斑，就连空气里都透露出一股清新明亮的感觉。 而且还能听见虫鸣，听见鸟叫，还有一些小动物的啾啾声。 比在庄园里死气沉沉的样子，这片山林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熟悉的世界，回来了。 十方原本还扛着数百万斤的大门，但现在肩膀上空无一物，已经爆发出来的浑身蛮力无数释放，憋的他猛地砸向旁边的巨石！ 只听见轰隆一声，如同雷鸣，巨石直接从中间爆开，细碎的石子如子弹一样往四周飞溅而出，深深的钉在周围的树干之中。 “嗯？人呢？”十方的肌肉开始回缩，从怪物变的勉强像是个人，不过上身便装已经爆碎，下身裤子也裂开了几个口子，还好都是裤腿处。 他扫视周围，一切都已经消失，他似乎重新回到了现实。 “欺软怕硬……呸，懦夫。”他啐了一口，鄙夷刚刚看见的“王子”。 只是，这个时候，十方立刻提起警戒，调转目光，看向远方，他能感觉到有东西正在从那边过来。 这让他无比安心，在王子的庄园里，一切都奇诡无比，什么时候冒出个东西来都完全没有感知，还是现在这种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感觉让他更舒服。 伴随着一阵晴空雷响，一位身材高大的武士轰隆一声落下，电蛇乱窜。 “怎么会是你这个和尚在这里？神隐呢？”那武士发出悦耳的声音，语气有些男性化，显得很英武。 “原来是巴施主，贫僧刚刚脱离一处险境，不知道怎么得就出现在了这里，不知道此处是何地啊？是否还在东京？”十方看见是熟人，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挤出微笑，表情和善的问道。 他觉得很和善，不过搭配周围场景的一片狼藉，还有尚未消散，如同恶鬼一般的杀意……就让这个笑容变的像是罗刹狞笑。 就连巴都没忍住，被笑容吓的退了一步。 她倒不是因为害怕，主要是笑容太渗人，就像是一头凶兽，硬是勉强自己，用扭曲的脸挤出一个骇人的微笑，很惊悚。 不过巴马上反应过来，愕然的看着十方：“脱离一处险境？刚刚的神隐是你？！” “什么神隐？那是什么东西？”十方不懂，歪了歪头，骨节咔咔作响。 “一种怪异，评价是一级。”巴脱掉头盔，一边说着，一边朝十方靠过来。 她的白色长发为了方便戴头盔，所以束在了一起，头上的长角倒是和头盔完美融入在一起，当初造的时候应该就考虑到了这点。 “一级，一级怪异的话，杀伤力并不算太大吧？”十方疑惑，一级怪异按照分类的话，应该对人几乎没有伤害才对。 “评价是一级，但实质等级，是鬼级，就算是我也拿‘神隐’没有什么办法，你刚刚是经历了神隐吗？”巴走上前来，很严肃郑重的对十方问道。 “贫僧不知道所谓神隐究竟是什么，还需要巴施主讲解一二，如此才能辨别。”十方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这样说道。 “我一时说不明白，你等一下。”巴的表情很认真，走过了询问之后，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喂？源小姐吗？把神隐的资料传我一份，对，就在这边。”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说完之后，她挂掉电话，伸手拉住十方的手：“跟我来，快点！” 语罢，也不等十方发言，爆破声传来，雷霆劈下，带着十方一起离开！ 十方还在等对方解释神隐，没想到一下直接就被拖走了。 不过他也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化作雷霆的巴将他带走，几乎瞬间消失在原地，飞了起来，速度极快。 被雷霆带走，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股凶厉但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力量飞行在空中，包裹着十方的身体。 十方自己是不会飞的，勉强悬浮几秒钟倒是能做到，但也太勉强了，所以他从来没有飞过。 而且，更奇妙的是……巴的身体分解成类似于雷霆磁场一样的存在，这让她可以高速飞行，而且东西也没掉！ 她的手机，衣物，铠甲，武器，都和十方一起悬浮在空中，一齐朝着某个方向飞过去。 十方啧啧称奇，他第一次这样没有任何阻碍的飞行，忍不住环视周围，然后看见了悬浮在身边的内衣。 唉……本来还想看风景的。 他干脆闭上眼睛，一路等待飞行结束。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落地了。 随着电蛇游走的声音，十方睁开眼睛，眼前是已经全副武装的巴。 以及，一栋貌似位于海上的别墅。 周围是一个小岛，能听见潮水的声音，还能闻到水汽和咸腥的海风，面前是巴和别墅，别墅里还有其他人，正在对巴行礼。 “巴小姐！” “组长！” “组长！” 很多工作人员对着巴鞠躬大喊。 “准备一些吃的，不用管我们，也不要问他是谁。”巴干脆的摆了摆手，随后看向十方：“和尚，跟我来，说说神隐的事情。” “好。”十方言简意赅，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路前进，来到巴在这个地方的办公室，巴似乎在申请权限，一直过了半个小时，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在一份文件上盖了十几个不同的章，然后用传真机发了过去。 又过了几分钟，传真机收到了一份传真，足足几十页，她又在上面签名，盖章，折腾了一会，再传真给对面。 再之后，终于，又一份传真发了过来。 十方在旁边叹为观止。 这一套……可真是……太日本了。 第四十章 神隐 “你们……就不能用点效率高的方法吗？”十方捂住额头，开口问道。 “你以为我想啊？”巴翻了个白眼：“经费要不要他们批啊？” “行了，别扯这个了，你要的，神隐的资料。”巴一把扯掉自己的发带，让长发披散下来，同时把两张传真过来的纸拍到十方面前。 十方接过纸张，仔细阅读起来。 神隐，说白了，就是被“神隐藏起来”。 作为日本神话传说的一部分，按照古代的解释，是鬼神和妖怪诱拐人类，让人类从正常的世界里消失。 但到了现在，鬼神和妖怪，说实在的，要么已经融入社会，要么就是被灭绝或者镇压，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出现神隐了。 但依然存在一种“怪异”，可以让人悄无声息的突兀消失，有时候可以回来，有时候却永远回不来，这一怪异，就被代称为最短时，连续五分钟内有十二人遭到详情查阅对应档案，不能确定这是因为【神隐】带来的，还是他本身就有的，亦或者死后才有的，目前【墨菲领域】已被封存。 其三：北歌，男，24岁，怪异事件处理部本部第三分队队长，具体信息请查阅内部人事信息，其在【神隐】之后，于四天后重新出现，神情癫狂，完全疯魔，手腕全部折断，后脑有明显伤痕，身体疑似遭到过严重折磨，有严重淤青，还少了一颗眼珠。 在脱离【神隐】的第十五分钟，他因为严重内出血死亡，死状凄惨，并不安详。 其四：绝密信息，请自行查阅怪异条目【母亲】。 【神隐】附录01：北歌死亡前录音记录：“你——你不要过来！我没有银币了，我真的没有银币了！别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神隐】附录02：臻黎的死亡前录音记录：“为什么乌鸦会像一张写字台？为什么乌鸦会像一张写字台？我没有脚，因为我得不停地挥动翅膀，我只吃舌头，只吃舌头！” “牧羊人，我听到了它，它就要醒来了，牧羊人！别走！别走！你的羊跑出来了，黑色的那只，你别走！” 【神隐】附录03：关于从【神隐】离开的四个人，都未曾得到过【神隐】的具体信息，关于【神隐】的一切都是秘密，玉藻大人亲自出手也并没有发现踪迹，但【神隐】出现至今造成的伤亡并不巨大，故排列为1级，但连队长级的北歌都无法从其中顺利出来，所以将其威胁等级定为鬼级。 【神隐】俘虏a01：失踪事件日志： 1、铃木春，1996年5月17日，于群马县失踪。 2、山本虎太，1996年5月18日，于石川县失踪。 3、唐泽雅二，1996年5月22日，于岩手县失踪。 4、山下川，1996年…………………… ………… 下面就是受害者名单以及一些详细的情况，十方认真翻看之后，然后将资料放了下来。 巴在旁边看着十方。 而十方也明白了，为什么巴听说自己是神隐之后，哪怕仅仅只是有可能，就火急火燎的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理论上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从里面出来了，那肯定着急，这是二十多年的悬案啊。 不过—— “先问一下，巴施主，你是怎么判断出，贫僧是有可能从神隐里出来的呢？”十方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就算是事关重大，一上来就说自己是神隐，那也太怪了吧？怎么确定的？ “因为我能感知生物电场，距离不小，但你是突然出现的。”巴解释道：“你突然出现，不超过半分钟，我就赶到了，而那时候的你却一副战斗过后的样子，我能确定你绝对没有在那里和人交战，那你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很清楚了。” “原来如此。”十方得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答案，也就接受了，所以他继续说道：“那我明白了，看了这份资料，贫僧遭到的神隐，恐怕真的是他们所遭遇的。” 十方点头承认了：“我遭遇了和那个录音类似的东西，而且……如果说尸体上有咬痕，断掉了几个手指，我应该也知道原因。” “快告诉我。”巴立马靠过来，急切的说道。 第四十一章 危险（第一更） 十方也不卖关子，如实将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叙述了出来，他也希望借助怪异处理部的资料和人手，说不定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不过，他隐瞒了浅川的事情，并未说出那人是自己认识的浅川歌，只说“那是个蓝眼睛的女人。” 巴在一边拿着笔仔细记录整场谈话。 一个小时之后，巴记了满满当当十页纸。 十方看着她的手都感觉痛。 这让他回忆起了被方丈罚抄金刚经的日子，一抄就一百遍，还好自己是武僧，武道即修行，戒律和佛法都只需要兼修就好了。 “好了，那么姑且这个记录就都完成了，不过……和尚，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巴记录完之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十方。 “就这么回来的啊，我把那道大门举起来之后，自然的就回来了。”十方坦诚的回答道。 事实也没什么区别，他的确只是举起大门，那个世界就突兀的消失了。 “好，我这边应该就没事了，不过……源小姐想见见你。”巴说到这里，眼神更复杂了，表情相当的微妙。 “源小姐？怪异处理部的高层？我听天宫提到过，她很推崇这个人。”十方立刻想起来，因为和天宫已经相处了一个多月，时常也能听到一些她的私事。 “对，就是她。”巴点点头。 “贫僧看你表情好像不对，她是你什么人？”十方扫了扫巴那不得劲儿的身体，还有微妙的眼神，好奇的提问。 “不要多问。”原本还很客气的巴表情一变，冷冷的说道，然后站起来：“她马上到，马上有吃的给你端过来，你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去了，我们会给你的工作单位打招呼的。”巴说完，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十方愕然。 怎么回事，自己还没答应呢，他们就决定了？ 算了……和她说也没用，还是和她上司说吧，毕竟头顶上的人说话才有用。 不一会，就有一个女人缓缓推门而入。 门还没彻底打开，十方就感觉到一股香风扑鼻，迎面而来，让人醺醺然。 随后，走进来一个女人。 仪态优雅，气质高贵，虽然穿的只是普通的和服，不是十二单之类的究极棉被，但依然让人感觉到一股由内而外的贵气，仿佛只可远观。 这种大热天的，和服看起来也很轻薄，不过却一点没露，非常的矜持，却更显得色气，仿佛裹得越紧反而越能激起想象力。 这种欲情和贵气结合起来，让人既想要触碰，又心生畏惧，但如果真正触碰到，打破对方那种高贵模样的成就，可能能让任何人都为之欣喜若狂吧！ 十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挺直脊背，双手从合十状态离开，变成捏紧拳头，放在膝盖上。 肌肉开始蠕动，眼神紧紧盯着对方，随时备战。 危险！非常危险！极度危险！ 仅仅是对方优雅柔和的挪动脚步，十方就感觉到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吞噬！ 这时候，源小姐说话了。 她一边坐了下来，一边妩媚的扭动，调整坐姿，一直到足够舒适之后，才开口对十方说道：“十方大师，我这么称呼您，应该可以的吧？” “当然，施主可以随自己高兴的来。”十方说道，没有放松警惕。 “从大师的说法里……恐怕被【神隐】的人，都是去到了那个王子的庄园，在那里，所有人，应该都是本州岛过去的，因为他们都说日语，对吧？”源小姐对十方提问道。 “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地方，其实相当的残酷，我去过的磨坊里，磨坊的水车里全都是骨头，所有人都充满了攻击性，稻草人是死者被装在了稻草里面，农夫会偷袭我，王子会收缴人的银币，手指，还有眼睛，并称那是‘蓝宝石’。” “大部分因为【神隐】而消失的人，恐怕都是因为这种原因，死在那里面了，至于活着出来的那四位，应该是缴纳了银币出来的，但他们应该都没能挺过缴纳银币之后那种强烈的精神冲击。”十方猜测道。 “那种冲击非常的剧烈，我仅仅是交出了一枚银币，就差点影响到了我的行动，如果同时交出三枚的话，让人疯掉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十方先说出自己的结论。 “相当的残酷，莫名其妙的王子……还有，连大师你也看不出深浅的死神与黑羊……看起来，那个地方不是能轻易接触的啊。”源小姐有些苦恼的皱眉。 “我看不出深浅不代表什么，施主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十方谨慎的回答道。 “可是我并没有进去过，而且，大师您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何必妄自菲薄呢？”源小姐用敬语说道，语气恭敬，态度礼貌。 “不敢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不知道源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十方问道，他想要赶紧结束话题，不想和这个女人待在一个房间。 极度的毛骨悚然！就像是和饥饿的老虎被困在同一个铁质笼子里一样惊悚！ 如果真是老虎，十方还能谈笑自若，但是这个女人的话，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椎升起，直直的蹿到后脑，让他打了个寒颤！ 明明如此孱弱，明明如此瘦小，一眼就能察觉出，她既没有肉体上的力量，也没有所谓“气”之类的在体内流动的力量，一把手枪就能轻易杀死她，体能的话，跑步估计一千米也不可能合格。 但就是——危险！难以置信的恐怖笼罩着十方。 “大师，您看起来很紧张？”她似乎很关心十方的样子，站起来，想要走过来。 “施主，请别这样。”十方立刻站起，随之后退：“我们就保持这个距离，就好。” “也好，毕竟男女有别嘛。”她微笑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纠结，而是立刻跳到下一个话题。 “虽然大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不过，大师，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请您，再去一趟那个‘王子’的庄园呢？” 第四十二章 寄生脑（第二更） “这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吗……贫僧也不能操控神隐啊。”十方低头无言。 “你不是有路标吗？”源小姐笑呵呵的说道。 “路标？”十方不知所谓。 “这是镜子，照照你的左边脖子。”源小姐递出一块镜子，样式类似于普通的小手镜。 对方明明只是想要递出镜子，但十方的脖子后面却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冷汗漱漱的往外冒！如锥刺股，紧张莫名！ “施主！丢过来就好了，没必要靠那么近！”他伸出手，用尔康的姿势，阻止源小姐继续靠近。 源小姐也开始停步，看了十方一样，轻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把镜子丢了过去。 哪怕是抛镜子的姿势，都让她的曲线显得那么柔媚，轻薄的和服虽然套的很严实，但下面的嫩滑的皮肤仿佛是能透出来似的。 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是错觉，和服虽然薄，但也是有几层的，比大多数人都穿的保守厚实，甚至在夏天可以说是过于厚重了，根本没有任何情欲的地方，有的只有古典的美。 但偏偏就是能让人出现……这样的幻觉。 十方对这些视而不见，他压制住逃走的冲动，接过镜子，往自己的脖子处照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面。 在他的脖子处，赫然有一只红色眼睛的残破乌鸦纹身！ 这只乌鸦，就是那个死神给他的礼物！ 他猛地抬头！关掉电脑屏幕的店员，用电脑黑屏之后的玻璃照了一下。 玻璃上，没有那个纹身！ “这个镜子？”十方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源小姐。 “是怪异。”源小姐则坦诚的回答道。 “怪异这个镜子，能够映照出看不见的鬼魂，看不见的通路，或者，别的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偶尔会有些情况——”她解释道：“就像是，你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有另一个人在你身边看着你，但扭头过去，实际上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镜子，就是类似于那种东西，是一件怪异，不过现在被作为道具使用。”源小姐对十方说着。 “所以你就判定我还能再进去？”十方摸了摸有纹身的地方，他根本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但这个东西……是死神送他的“礼物”。 啧，麻烦。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那你觉得如何呢？要不要配合我们的工作呢？”源小姐笑眯眯的问道。 “既然如此，为了让更多无辜者能够不受到那个地方的侵害，贫僧义不容辞。”十方应承了下来。 “那就好，大师心怀善良，真希望所有人都像大师一样，那样的话，怨魂肯定会少很多吧？”源小姐站了起来：“既然大师这么不喜欢我，那我就先去外面等你了，您可以自由行动，没有人会阻拦你的，对了，镜子就先放在您那边吧。” “施主的意思是，如果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离开，会有人阻拦我？”十方皱眉。 “毕竟是唯一一个从【神隐】里完好回来的人嘛。”源小姐眯着眼睛，站起来，说完之后，离开了。 等到对方离开之后，十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奇怪，刚刚的感觉真的很奇怪，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个“源小姐”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方身上的波动，肌肉还有别的什么，都完全彰显对方是一个弱者。 可本能却告诉他，自己刚刚处于生死危机之中。 “算了……不思考那些了，先回去吧，再去把工作辞了。”十方打定主意。 先解决大事，别的再说。 打电话辞掉工作。 再打电话给方丈。 坐下来，他拨通了方丈的电话。 “喂，方丈。”十方久违的用很冷硬的声音对方丈说话。 “喂，怎么了？”方丈似乎在吃饭，嘴里含着东西对十方说道。 “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开启身识吗？五识未开，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办法。”十方低沉的说道。 “没有，如果有这种方法，怎么可能会留到现在你问我才说？”方丈非常干脆的回答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这边情况非常紧急，但我毫无头绪。”十方皱眉。 “非要说有的话，那我只能说——” “说什么？”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方丈咽下口中的食物，很郑重的对十方提出自己的答案。 十方沉默良久。 “那谢了，方丈，我不一定能从日本回得来，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但我不能当看不见，之后可能没机会了，现在先给你说声再见啊。”十方对电话那边说道。 “你选择过去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是小孩子，去做吧。”方丈并没有过多的消沉，反而算是有些和蔼的说道。 “恩，那我先挂了。” “你可别先挂了，不吉利。”方丈忙说道。 “你哪儿学的这些！” “短视频啊。” “都叫你别看了！”十方暴怒！ 又吵吵了几句，还是方丈先挂了电话，而十方本来还很激烈的情绪，在挂掉电话之后，飞快的沉默下来。 然后，十方走了出去，看见了正在门后等着他的源小姐。 “那我要如何对付神隐？源小姐？”他对源小姐问道。 “我要先帮你开启身识才行。”源小姐说道。 “你能帮我开启身识？”十方愕然，方丈不是说不行吗？ “我当然能行，因为这是怪异的力量。”源小姐说道。 “怪异的力量？什么怪异？”十方追问。 源小姐笑了出来，笑容如盛开的花朵，美的惊心动魄，但又像是小女孩的诡计得逞一样，露出得意的轻笑。 “那个怪异的代号是【寄生脑】。” 第四十三章 介绍 “寄生脑？”十方听见这个名字，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但源小姐却径直喊道：“巴。” 不远处，一道雷霆闪过，巴落到了源小姐的面前，等候吩咐。 “带十方大师去二号储存室。”她这么说着，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递给巴。 “二号？好。”巴听见二号，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并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她扭头看向十方，鲜红的眼瞳上下打量十方，过了几秒钟后说道：“走吧和尚。” “劳烦巴施主了。”十方双手合十，道谢。 话音刚落，他和巴一同飞起，飞向怪异处理部的总部，路上十方自然也是闭上眼睛，不去看周围因为巴化作电场而四散的物品。 刚一到地面，就有一个男人迎上来，穿着白大褂，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像是很久没有洗漱过一样。 巴见状，打了声招呼之后，将戒指交给那个人，随后转身就走。 不过，走之前，她好像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回过头来，对十方说道：“当心，不要和他过多交流。” 说完，她忙不迭的跑开，化作雷霆电场，消失在原地。 而那个男人则快步上来钱，握住十方的手，上下摆动：“你就是那个唯一进过【神隐】之后还没有出事的人？我叫鹤田林，想见你很久了！” 他走过来，满脸好奇，态度热情。 十方和他握手，也说道：“施主有事可以之后再说，我来是为了神隐的事情，听说我帮得上忙。” “那就先说正事，上头的命令我已经接到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过，过去的路上，我可以和你细说。”鹤田看起来很靠谱，立刻带着十方朝着地下电梯走去。 路上有很多人，有的是守卫，有的是妖怪，有的甚至是怨灵，还有一些鬼族，研究员之类的人，几乎全都好奇的看着十方。 十方路过这些地方，环顾四周，看见怪异处理部各种人都有，天宫薰这个半妖在里面，也没有半点奇怪了。 源小姐的理念，的确渗透了这整个组织。 不过，这些人先看十方，后又看见了鹤田，接着便全都扭过头去，当没看见，也没人上来搭话。 十方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倾听鹤田讲述关于怪异【寄生脑】的事情。 鹤田讲述道：“这种大脑，能够寄生在人体，取代原有的大脑，然后让人变成另一个人，原理未知，但的确能够做到，已经被列入了怪异事件，代号是【寄生脑】。” “寄生脑？怎么寄生？”十方一听，感觉奇怪。 如果对方所言不虚，那问题可能会很大啊。 “很简单，和你的神经系统融为一体。”鹤田轻松的说道：“通过你的周围神经系统，这东西的触须会伸入你的身体，和你的神经干、神经丛、神经节及神经末梢逐渐连接，然后侵入你的中枢神经，从脊椎蔓延，最终侵占你神经系统的中心，也就是‘脑’。” “那之后，你就没有了，而且你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因为你所有的感觉都建立在神经上，他们会麻痹的神经，让你失去对这件事的反应。” “所以，去见寄生脑，必须要至少两个人，这样才可以发觉对方的不对劲，防止自己被寄生。”鹤田如此说道。 “听起来很诡异。”十方严肃起来。 “怪异嘛，都很诡异，不过【寄生脑】已经被我们收容了，已经收容了的怪异，危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鹤田笑笑。 继续谈着细节，他们乘坐地下电梯，到了最底下。 最底下是一片地下监牢，墙壁都是用高强度合金制造，防备森严，处处都是监控探头，连个透风的地方都没有，中央空调都藏得严严实实。 “小心，这里封存的都是怪异事件，如果出事了可是会有大问题的，所以安保很严密，走错了会被立刻射杀，跟我来，不要乱走。”鹤田说道，然后带着十方走过去。 “就我们俩？你们就不怕我已经被寄生了吗？只是来营救的？”十方看见整个监牢根本没有人影，只有一重重关闭的大门，有些惊讶的对鹤田问道。 “啊？有我还不够吗？”鹤田惊讶。 十方联想了一下之前那些人的反应。 或许此人真有什么隐藏的本事？但看他体内，既没有能量波动，身体也孱弱不堪，靠什么呢？ 巴那种强者，他还好理解，因为他可以看出对方的肉身强度和体内的能量流动，几乎所有人都能用这个方法判断。 不过现在，经历了在日本的这些事情，他也不再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或许鹤田这个人，真的很强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十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怪异处理部的意思。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寄生脑】的囚室。 “进去吧。”鹤田打开门，和十方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就看见一个人，穿着怪异处理部的制服，被锁链牢牢关死在里面，透过一面透明的玻璃墙，眼神涣散。 但是，在十方进来之后，他的眼睛动了动，看向了十方。 在外面，监控室，一堆人紧张的看着十方，鹤田，还有那个寄生了怪异处理部工作人员的寄生脑。 其中为首的就是源小姐和巴。 “源，为什么要把这个和尚的所有事情都揽到我们这边来，他有什么特别的吗？”巴很不解的问道。 就在之前几天，关于十方的所有事务，都被源小姐主动接下，由她负责，是她主动提出的。 “很特别。”源小姐没有用调笑的语气，而是相当淡漠沉静的说道。 巴见状，不再问，而是看向监控。 监控里，十方和鹤田刚刚走入其中。 寄生脑虽然有了身体，但浑身上下都是锁链，还被套了一层精神病人穿的那种束缚衣，完全动弹不得。 但他看起来毫无恐惧，似乎生死已经置之度外。 “你来了？”寄生脑看见了十方，非常开心的样子。 第四十四章 寄生 “你认识贫僧？”十方听见对方直接给自己打招呼，皱起眉头。 “你惊扰了王子，按照庄园的规则，你必须死。”那被束缚的‘人’如此说道。 随后，十方就知道了，为什么他叫做【寄生脑】。 因为，这个人的头颅突然被打开了。 就像是有人掀开了这个人的脑壳，让大脑裸露在外。 然后这个大脑从脑袋中飞了出来，视神经连接着两颗眼球，听神经连接着鼓膜，小脑连接着脊椎神经，然后中心是沟路回转的大脑，整个一体，飞了出来，极为诡异！ 这一团会飞的大脑，带着直接联系的神经系统，像一个小飞碟一样，朝着不远处飞去，而且速度相当惊人，竟然能够在空气里发出呼啸声！ 这团大脑直接扑向十方，但啪叽一下撞在了玻璃上面，痛的眼珠乱抖，鼓膜颤动，只是没有发声器官，发不出痛嚎。 于是他只好飞回了那具身体里。 只看见脊椎神经顺着脊柱骨往下蔓延，然后眼球装进眼眶，听神经插入耳蜗，脑壳合上，那个人又变的活灵活现，和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恐怖！诡异！ 这一幕看的十方毛骨悚然。 钻进了那个身体之后，寄生脑的眼珠先是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似乎还没有找到方向，而后拍了一下头颅，这才让眼珠聚焦对准，看向十方。 “嘿嘿嘿。”他阴测测的笑着。 “你也知道王子？你和神隐有什么关系？”十方开口问道。 按照怪异处理部的说法，寄生脑绝非现在才出现的，而是早就已经被收容的怪异！为什么会和现在的神隐扯上关系？ 况且，他一直被囚禁在这里，为什么会知道刚刚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生过的，自己进入庄园，吓哭王子的事情？ “我是王子的使者，国王的忠仆，也是你们的同胞。”寄生脑表情一边，认真的对十方说道。 “我们的同胞？看不出来。”十方摇头。 “呵呵，你不是我的同胞，你的大脑才是，我的兄弟，快点清醒过来，只是没有认清楚真实而已，你们还没有苏醒最初的记忆，你们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诞生的。”寄生脑轻蔑的对十方说道。 然后，他变的狂热： “但我记得！” “我还记得！”他在束缚衣里挣扎着说道，语气变得有些癫狂！ “你们为什么不解脱自己？我的同胞？看看，原本这些只有肉体和细胞的东西只能在海里蠕动，是我们！是我们从星空里跳下来，才让这个世界有了智慧！” “这个世界的生命本来只是原始的藻类和埃迪卡拉动物！是我们，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们进入了它们愚昧无知的肉体，我们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些肉块动弹了起来！” “这才过了多久，你们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了吗？你们难道真的觉得这个愚蠢的肉体是我们的真谛吗？兄弟，不是的！这个身体只是我们的奴隶而已！” 他狂热的呐喊，如果不是挣脱不开束缚衣，肯定早就手舞足蹈了。 鹤田看着十方的表情，皱了皱眉，然后推动了一下眼镜：“好了，别听他胡扯了。” “他在说我们的肉体是奴隶？有点意思。”十方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好奇对方的说法。 “是，寄生脑的观念很奇怪，他们说原本的地球诞生的生命都是蠢笨的肉块，只有最基本的本能，是他们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刺入肉块里，扎根在里面。” “他说是，原始的藻类和埃迪卡拉动物才是我们永恒的形态，根本不可能出现改变，但他们从星空里跳下来，掌控了这些生物，所以才会有寒武纪生物大爆发，那是因为他们在操纵肉块行动。” “这就是寄生脑的观点，他们认为我们的大脑是寄生虫，只是在时间里沉沦了，所以意识不到自己的独立性，反而觉得身体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十方听着鹤田的解释，觉得虽然荒谬，但却……好像有点道理。 大脑，是身体的寄生虫？曾经的地球生物，只是一团团窝在海水里，被动吞噬有机质的肉块。 但“他们”出现，寄生了肉体，然后带着肉体进化？最后演化成了这个世界。 所以，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有神经节，也就是另一种类型的‘脑’。 所以，身体才会和大脑不那么契合？毕竟，肉体的本能其实比大脑反应快很多，十方在这方面深有体会。 大脑需要做出反应，再操纵身体，而身体却可以直接反应。 植物没有脑，但却一样可以做出反应。 “好了，别被他们那种怪理论弄昏头了，大脑是趋同进化的结果，和寄生虫有什么关系？寄生脑只不过是一个怪异而已。”看着十方的表情，鹤田打断了他的思路。 “说的也是。”十方笑笑，不再思考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源小姐说可以让贫僧打开身识，要依靠寄生脑，不知道是要靠什么办法？” “简单，进去，让寄生脑寄生你。”鹤田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特种合金制造的大门。 “寄生？”十方表情一变：“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不是找死吗？” “不会死，反而能让你的身体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这就是你口中的身识吧？不过我们的研究员称之为‘超感知’。” “寄生脑天生就具有超感知，被他寄生一部分，就可以开启。”鹤田说道。 “说错了，我的兄弟，不是我天生具有超感知，而是我们都有看清楚世界真实的能力，但你们和愚蠢的肉体同流合污，融为一体，所以被蒙蔽了感觉。”那个寄生脑叹息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来吧，开启超感知，切记，只能被他寄生214秒，一旦超过这个数字，你就会真的失去自我，而你的大脑，也会变成寄生脑。”鹤田警告道。 “那不是改变，我只是唤醒。”寄生脑指正。 但鹤田不再理睬他，而是催促十方进去。 第四十五章 实验 十方也不再犹豫，径直走进那间牢房。 而寄生脑也从那个被囚禁的身体里脱离出来，飞了过来。 “贫僧有一事相问，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觉醒五识？哦，你们是叫做超感知，对吧？”十方按照外面鹤田的指示伸出手，却看见被囚禁起来的寄生脑也非常配合，于是发问。 那个脑子于是把小脑后面吊着的脊神经连到身体上，身体虽然脑壳没有了，但也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是配合你们这些东西，我只是为了唤醒我的同胞而已。” 语罢，他拔出那段脊神经，然后将一段神经刺入十方的手臂。 十方什么感觉也没有。 甚至于，他突然发现，他看不见寄生脑了，而且也听不见，摸不到。 这个东西，像是从他的感官里消失了！ 他的感官，他的“识”被完全蒙蔽，欺骗，仅仅是和对方相连，就完全丧失了对寄生脑的所有印象！ “嘀嘀嘀！！”外面精确到毫秒的计时器短暂的两秒之后，发出刺耳的尖叫！ 十方猛的缩手，身形爆退！ 而外面的鹤田打了个响指。 十方闪身退出牢房，牢房门轰然关闭。 退了出去，十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多出了几个小伤口，仿佛有某种东西刺入血肉，与他的神经末梢相连。 “好了，超感知已经开启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就守在这里，不舒服的话，就忍着。”鹤田笑嘻嘻的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牢房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他们进来时候的门也早就关上。 这个地方，现在估计已经水泄不通了。 “身识已经开启了？为什么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十方感知着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马上就有了。”鹤田说着，走过去，开门。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寒冷彻骨！ 十方身体修行到现在，早就寒暑不侵，但此刻，却感觉到了一股难以置信的寒意，仿佛置身于南极雪地里。 他牙齿打颤，身体打着寒颤，不知道为什么外面会吹出那么凉的空气。 “这是……什么？”十方心中一惊，自从修炼有成之后，他从未感觉过这样恐怖的力量。 “小心点，有东西来咯。”鹤田露出开心的笑容，像是个疯狂科学家一样咧开嘴角，眼里充斥着无穷的好奇心。 因为，在他的眼睛里，可以看见，有东西从房间里进来了。 他可是，也有超感知的，而且还是最好用的“眼睛”，用十方的话来说，那就是天生开启了“眼识”。 他从小就能看见奇怪的东西，虽然摸不到，听不到，他们也无法察觉自己，但自己可以看见‘他们’。 现在，他的眼中，能清晰的看见，空气中，有一条“鱼”。 当然，那肯定不是鱼，但有着鱼的大体形状。 巨大的喙状嘴，里面布满刀锋般锋利的牙齿。 它在空气里漂浮，大概有一头大象那么巨大，皮肤上斑驳着灰白色的污点，但鱼头上没有眼睛，似乎盲目而呆滞。 而且，在它张开喙的时候，舌头探出来四处摆动，那条舌头的最前端，赫然是一颗人头！人头上表情活泛，敏锐的双眼灵动，显示着其高度的智慧！ 躯体两侧的两对巨大的脊状鳍划动着空气，每一次波动，就有一股白气朝着四周弥漫。 鹤田感觉不到白气，因为他身识未开，这些东西影响不到他的身体，他只是能看见而已，甚至都听不见，闻不到，也摸不到。 但十方不同。 十方听不见，看不见，闻不到，但他……感觉得到，摸得到！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空气在波动，有东西朝着自己过来了，因为有风，冷风在吹拂着他！ 鹤田咧开嘴，期待的看着这一幕。 “嘿嘿嘿，我倒是想看看，现世的人，和另一层世界的东西，碰到一起是什么状况，以前的试验品都是瞬间就被撕碎了，听源小姐说，这次可以随便我。”他心里想到，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始搓手。 那可怖的怪物，张开有着三排利齿的喙，游到了对它寒气有反应的十方身边。 但十方却根本没有察觉，只是在原地发抖。 太冷了，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低温。 十方只觉得，有什么黏黏腻腻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划动，带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暖。 鹤田期待的探头，等待着下一幕，他可以看见，那头怪物伸出舌头，舔舐着十方。 而十方，试探性的往前伸手。 鹤田双拳握紧，放在胸前，激动的要跳起来，实验要开始了！ 十方摸到了一排牙齿，巨大的不像是人的，他再往前摸，然后，摸到了一张人脸！ 看不见，闻不到，听不到，但偏偏摸到了！ 十方的鸡皮疙瘩瞬间激起！ 舌头上的人脸，张开嘴，里面露出一排牙齿，然后伸出一条舌头，又舔了舔十方的手。 十方如芒刺在背，惊慌莫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诡异的事情，像是炸了毛的兔子，捏紧拳头一拳挥出！ 砰的一声！ 碎肉满墙，血液四溅，那个冒着白气的怪物直接从中间爆开。 十方惊魂未定，大声喊道：“鹤田！刚刚发生什么了！” 但鹤田张大嘴，呆滞的看着刚刚的事情。 在摸到那个东西之后，十方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被吓住了。 接下来，应该是在他的观测下，记录和怪物战斗的数据。 因为没有东西能够接触怪物，除了他自己，也根本无法观测，唯有具有“触觉超感知”的人，才能够碰得到怪物，可问题是，上头不允许他用其他队长级，也就是五级以上的战力做实验，而他的实验素材全都是一碰就碎，根本达不到测试的效果。 以前的测试，只能知道那头怪物是至少七级的战斗力，他的期待值也就是这个十方和尚能够坚持一会，让他摸清楚另一个世界怪物的力量。 但是……他没想到，他辛辛苦苦安排的一切，一拳就全部爆开了。 “我的实验！” 第四十六章 重回 十方不知所谓，他只知道他方才经历了大恐怖，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碰到的怪物从他身边溜过！ 那种惊悚感，难以置信的恐怖感，甚至连他都感觉鸡皮疙瘩乱冒。 要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未知。 所以他用尽全力，一拳打出，虽然没有了继续被舔的感觉，但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去哪儿了！ “鹤田，那是什么！它是不是还在我身边！” 谁知道鹤田林直接跪倒在地，猛地捶地，大声呼号：“在在在！在你个头啊！我的实验！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精力才抓到一条吗！” 他眼泪纵横，哭天喊地，嗓子都嚎哑了。 十方在一边挠头，不知所谓。 他根本看不见，只是能摸得到而已，所以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能感觉到，这种“摸得到”也是暂时的。 方丈说的没错，开识绝不可能依靠外力，寄生脑，给的“身识”，明显只是暂时的，应该是激活了他大脑里的某个开关，暂时打开了“识”。 他不知道原理，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超感知，正在随着时间逐渐消退，完全不可能持久，最多一天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这时候，源小姐的声音突然传来。 “十方大师，不要管鹤田那个蠢货了，身识既然已经得到了，那么就准备好重回王子的庄园吧。” 从不知道哪里的扩音器里，源小姐说道。 十方敏锐的听觉立刻辨别出墙壁里藏着的音响，看向那边。 “源施主，身识虽然按照你的方法做了，但你如何让我回到庄园呢？” “当然也是靠怪异，代号你应该知道，就是你从刚刚神隐的资料里看见的，【母亲】。”源小姐通过扩音器说道。 “母亲？等等，不会是王子的——！？”十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猜对了，那，走你！”源小姐欢快的喊道！ 十方只觉得眼前一黑。 然后，他突然苏醒，一切如常，窗外的风声显得遥远而又静谧，阳光笼罩下的楼房里，属于太阳的黄光却有些枯槁而昏暗。 他的视野，仿佛透过空间，无意识的一直望到远方群星里去。 群星，它们既混沌又有序的挨在一起，组成另一个比自身更无序而又混乱的存在。 十方凝视着它，亦如它也在凝视着他，他视野中的群星从中间裂开，露出犹如爬行动物一样的眼睛，无数的个体在一片虚无中看向不同的方向。 星星眨眼睛，月亮笑盈盈。 星星真的张开了一只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对着地球眨动，月亮也咧开嘴角，仿佛在癫狂的发笑。 十方好像听得见心底的疯狂。 但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听到的东西，究竟是自己心里的，还是群星在对他低语？ 但是，他又不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无比渴望与它的交流，残存的理智又在不断的告诉你闭上眼睛，视野中的星空的转动速度比刚才更快，也更加疯狂。 不对，不是疯狂。 而是祥和。 月亮笑眯眯的，没有丝毫的威严，只有亲切。 只要看见那个笑容，任何都会觉得都会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拦得住我，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得了我，给人以无穷的信心，安抚所有不安和焦躁，心情变得无比的祥和。 十方隐约的想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于是不能理解的语言顺着嘴里流了出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一切。 在注视下，他安详的睡着了。 她眼中最后看到的，是星空的旋转，整个地球的夜空，上面已经被无数无穷的星辰覆盖。 或许，十几亿年前，夜幕中是没有那么多星星的？ 现在的星星们，都是哪儿来的呢？ 不知道。 但可以知道的是，他们都在凝视着你，发出不能压抑的狂喜，与你嘴角最疯狂癫乱，最祥和温柔的笑声。 就在这笑容的包围里，他陷入了温柔的梦乡。 但是，他的头颅突然感觉一阵刺痛！ 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从他的脑壳上传出来，像是啄木鸟，又像是打桩机。 这样的痛楚让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 “刚刚那是……什么？”他一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血红，几乎看不清道路！ 这个梦，为什么会让他眼前血红？是幻觉？ 他摸了摸头上痛的地方。 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有一只乌鸦在他的头上疯狂啄弄！眼前血红，那是因为血把眼睛糊住了！ 他赶走乌鸦，眨干净眼睛，往脸上抹了一把，抬起头来。 眼前的场景，赫然便是王子的庄园！ 只是，死神站在他的面前。 乌鸦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回到了死神的手掌心里，那手掌是由纯粹的白骨组成，灰白中带着些许粗糙感。 死神看向十方，对他说道：“你的奖励已经用光了，我要带它离开。” 十方立刻起身，顾不得擦血，双手合十：“多谢施主，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此刻才知道，为什么源小姐已经有了却依然要他回到庄园，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知道些什么，但如果没有这只乌鸦，他恐怕会迷失在星空之中。 那片星空，太可怕了！ 最可怕的是，那可能是真的！ 一念及此，十方就冷汗涔涔，后背都被打湿。 “我说过。”那死神开口就是日语，而且熟稔至极，看起来像是说的宇宙通用语：“你拒绝了星空之中的污秽之物，所以要得到奖赏。” “原来如此。”十方双手合十：“那就多谢施主了。” 死神也不多说话，悄然消失，依然让十方没有任何察觉。 十方也没有多问，有方丈和师兄在，他向来擅长和谜语人打交道，只要自己也开始说谜语，那谜语人就没有谜语可言！ 等到死神离开之后，十方看向不远处的宫殿。 “王子，贫僧又来了。” 第四十七章 花园 “噢？你又来了？”这时候，王子的声音响起。 依然是那么幼，而且清爽。 十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有幽幽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横瞳的目光，在他身上晃荡。 “你见过他们了吗？我的母亲和兄弟们。”王子继续问道，不过却看不见人影。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那不重要。”十方却回答道，看着宫殿，大步迈过去，速度很快。 “没有了那只乌鸦引路，你觉得这次你能这么简单的到达我的宫殿吗？”王子的声音变的冷冽起来，轻笑一声对十方说道。 “上次你能来的这么快，可全是那只乌鸦的功劳，这一次，你会因为冒犯我而后悔。”王子轻声说道。 随后，他的声音，以及让十方感觉很不舒适的目光，消失了。 而眼前的庄园，寂静无比，只有漱漱的风声刮在庄园。 十方继续往前走，他来到了最初来到的花园里。 稻草人的尸体早已不见，但花朵却依然盛放。 而且，新的稻草人已经树立在了花园里，一如既往，被十字架钉在原地，和上次没什么分别。 花园很大，虽然依稀能看见远处的宫殿，但比上次的范围大了很多。 甚至于，花园中央的道路，没有了。 如果要前往前方的宫殿，就必须横穿花海，或者绕路。 而十方，当然毫不犹豫的踏入花海，直线朝着宫殿前去。 在他踏足花海的瞬间，花海，绽放了！ 伴随着灵魂的哀叫与悲恸的嘶嚎，花朵绽开，从中伸出一只又一只的，带着血污和长指甲的手。 围的大地数万只血手蜂拥而出！ 大地像是被恶魔耕耘过的花田，只不过……这些花朵，是一只只巨大而且活着的手臂，花瓣是手指，花蕊是牙齿，可憎而可怖。 大地开始翻涌起来，随着滚卷的“花园”，周围的地震也越来越激烈。 十方看着原本美丽的花园变成这幅样子，双手合十，对着这些“花朵”说道：“贫僧是来对付王子，让你们重获自由的。” 震动停止了。 手臂们迟疑了一下。 然后，其中一个手臂化作了花朵。 “真的吗？”花儿娇弱的问道，可怜兮兮。 可一道鞭子抽了过来，出声的花朵掉了三四片，不敢再做声。 稻草人从十字架上挣脱出来，栩栩如生的眼睛里冒出凶狠的光来，他一只手里拿着镰刀，一只手里拿着鞭子，一瘸一拐的，用嘶哑干涩的嗓音大声叫着：“他是来摧毁庄园的！” “没了王子殿下的庇护，你们所有人都得死，都得被森林淹没！” “没有了庄园，所有人会死！是因为王子殿下，你们才能安然生活在这里的！” 花儿们于是再次变的凶戾起来，在稻草人的鞭子下，对着十方滚滚而来。 十方看着他们，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花园的范围，然后缓缓说道：“你们聚集在一起，森林怎么会侵入过来？王子庇护了你们什么？他做了什么事？” “是王子将我们聚集起来的，是王子建立了这个庄园。”一朵血手说道，他们能够说话，因为手掌心里有一张嘴巴。 “没有了王子，你们就不会聚起来了吗？”十方反问。 稻草人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们忘了王子的规矩了吗？” 仅仅是这一句，花海就再次沸腾了。 十方于是不再说话，而是看向稻草人。 他隐藏在诸多花海里，阴恻恻的看着这边。 十方合十的双手放开，一步踏出，快步狂奔，身形巨大但却异常矫健，迅如林中虎豹，又像踩死了油门的大卡车，发出隆隆脚步声！ 那些花花草草所构成的手海，根本就拦不住他！ 他们根本没有这个速度！ 稻草人勉强反应过来，往旁边一扑，试图躲避。 他这一扑，滑溜溜的，顺势居然冲出十几米远，完全避开了十方的前冲之势！ 十方双腿借着前冲的力量，关节一屈一伸，仿佛一张大弓拉满再放开，体内的大筋铮铮作响，仿佛九霄云外，有天王弹琵琶，发出嗡嗡声！ 这一跃，所有波动凝聚为一股，四周声音顿时平息，空气的鼓动，大筋的鼓动，如同麻绳搓为一股，腿部肌肉完全松弛，在上面肉眼可见一道波纹滑过。 鞭梢效应，发生鞭梢效应时，突出部分的位移是主体部分的数倍，在鞭子高速摆动的时候，鞭子会卷曲而形成一个波动形状，当这个波动来到末梢的时候，就会让鞭身带来的速度提升数倍！ 啪的一声脆响，地面炸开一个小洞，借着这股反冲力，十方高高跃起十几米，一把握住稻草人，将其扯了下来！ 花海也随之扑向了他。 无数手臂，抓住十方的脚踝，小腿，大腿，腰，手臂，脖颈，甚至试图剜掉他的眼珠，几乎要将他淹没！ “嘎嘎嘎嘎！”稻草人发出尖笑，因为他看见十方被抓住，被无数的手提了起来。 再强大的力量，一旦被举到半空中，就无从发力了。 “你很痛苦。”十方虽然被花海举了起来，但身体却动也不动，如同雕塑，根本没有被撼动。 他对稻草人说道：“我能感觉到，你被挖掉眼睛，剥掉皮，做成稻草人，很痛苦，为什么你要帮王子说话。” 他恶狠狠的说道：“不帮王子，我怎么使唤得动这帮花？” 十方闻言，闭眼。 砰的一声！一条巨大的火龙从他背后升腾而起！ 花朵们发出惊呼，纷纷哀嚎着四散逃开！ 他捏了捏拳头。 “你没救了。”他对着稻草人无奈的摇头说道。 语罢，拳头捏起，一步踏出！ 地面开裂，轰然击碎！ 一拳打出，直击面门，直接把对方的鼻梁轰到了后脑勺里！ 再是一拳，洞穿面门，如果说手臂是竹签，对方的头颅便是冰糖葫芦！ 两拳打完，十方长舒一口气。 “就这？” 他看向四周，四爪火龙环绕身侧，犹如天神之姿！ 百鬼不扰，万邪莫侵！ 第四十八章 诸多不同 花园里，只有熊熊烈焰的咆哮声。 可憎的花朵们一个个收回手掌，变成了一个个花骨朵，羞涩的低垂下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稻草人浑身颤抖，发出嗬嗬的喘息声，眼瞳瞪大，痛苦蔓延，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不仅脑袋被打穿了，整个身体都在被那条巨大的火龙烧灼，变成灰烬。 “自弃者天弃，贫僧今日就超度了你，成佛之后记得反省。”十方没有半点怜悯的，听完之前那番话，他已经有所决断。 他横着看了一眼，花园已经全部变成了含苞待放的状态，再无花海。 “你们也一样。”他说完这句话，走出了花园。 火龙呼啸一声，回到了他的后背，印出满背纹身，火焰纹路，长龙口吐龙珠，翱翔天际。 一路前行，来到了当初的那个路牌。 上面还是写着“在王子的庄园里”云云云云的东西。 十方这次不再客气，上去一脚，将告示牌直接踹的粉碎。 踹碎之后，十方继续往前走去。 继续往前走去。 这次他来到了另外一栋建筑物，这里似乎是……工坊？ 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坐在里面，正在拿着针线，缝制着黄色的布匹。 十方走过去，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笑呵呵的放下针线，看向了十方，笑容很慈祥。 但十方可不觉得她很慈祥，因为，他能闻到一股臭味。 那些黄色的布匹，看形状，恐怕是人皮，而且，那个老妇人的脚下，还有一个抽搐着的，没有皮的人。 这里加工的东西，好像是……稻草人。 十方走进工坊。 “老婆子没几年好活了。”那个老妇人笑容慈祥的说道：“你可以穿过这里，但我想求大师一件事。” “什么事？”十方看着对方，并没有着急动手。 “眼泪。”她如此说道：“请让王子把我的眼泪还给我，我很悲伤，我想流泪。” “可你杀了很多人，你就是稻草人口中的‘女巫’吧？”十方看着老妇人，她脸上的皱纹就像是癞蛤蟆的皮肤，眼睛像是浑浊的水球。 她虽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但十方却可以看见，周围吊着晾干的人皮都在抽动，数目极多，恐怕有超过一千张皮。 而刚刚那个被剥下皮的人形，像实验室的青蛙一样，抽动着裸露的肌肉，拼命的朝着十方爬过来。 “救……救救我——”他拼命发出恐惧的声音。 十方闭上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他。 活不了的，现在立刻送去医院，也不可能活。 “我只想要最后哭一次，然后你就可以杀死我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并不想反抗你，我只是想哭一次而已。” “你让很多人哭了很多次。”十方说道。 “但你是个好人，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女巫对他说道，但她又捡起了手里的针。 “贫僧是个好人。”十方合十的双手放开。 “但不是烂好人。” 语罢，他向前一步。 十分钟后，烈焰熊熊，工坊烧的天边通红，天上的云都变成了火烧云。 而十方，瘸了一条腿，脸上也多了几条口子，甚至险些将眼球剜下。 他的左腿，小腿以下的皮被剥下，血流不止。 不过很快血就止住了，但是下面的肌肉却依然在抽动，每走一步都会情不自禁的抖动。 至于那个老妇人，到死的时候，都是一副慈祥的笑容，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表情似的。 他继续往前走去。 在工坊被大火包围之后，天空就开始变黑，整个庄园都进入了夜晚。 越来越多的星星开始在十方的头顶上闪烁。 他好像听到了隐约的呼声，让人有些不安，但是十方并没有开始恐惧。 他瘸着腿，一路向前，宫殿一直都在不远处屹立，但走了这么久，好像距离也没有被拉进半点。 继续走，他看到了自己曾经摧毁的磨坊。 从磨坊边经过，他来到了一个厨房。 厨房的厨师不是人类，而是半人半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鹿，长得娇俏可爱，正蹦蹦跳跳的熬制着一锅浓汤。 这里没有人皮，没有血肉，也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甚至厨房里的食材都是素菜，连肉的都没有，全都是蔬菜，蘑菇，水果，谷物。 “啊？你来了？我听说过你，大家都在说，有一个光头的外乡人，想要杀了王子呢~。”那鹿女笑着说道，同时拿着大勺子，搅动正在炖着的浓汤。 “我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要杀了王子呢？他好像也没有惹到你吧？上次意外挑选到你之后，不是把你放了吗？你是来报仇的？”鹿女好奇的问道。 “非也，我和王子并没有仇恨。”十方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为了救人。”十方回答。 “救人？可那些人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鹿女很奇怪。 “没什么关系，便不能救吗？”十方反问。 “不是，但你做事总有原因吧？这里可是很危险的，你很可能会死在这里的，女巫并不厉害，而且只是王子的奴隶而已，可你对付女巫都受伤了。”鹿女担忧的说道：“如果你后悔了的话，我可以送你出去，离开这个庄园。” “感谢施主的好意，但贫僧并不准备出去。”十方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什么？这对你来说又没有好处，那些人你一个都不认识，你不会有任何收获，却还要搭上生命。”鹿女更疑惑了。 “你甚至连这个庄园也才是刚刚知道吧？换而言之，这就是你路上偶尔撞见的东西而已，没必要拼成这样吧？” 而十方听见鹿女的疑问，微笑回答：“施主，你知道贫僧是怎么长大的吗？” “不知道。”鹿女摇了摇头。 “我出生的时候，有很多人要杀我，但有人保护了我，他和我毫无关系，没有任何瓜葛，但他依然把我抱住，让我活了下来。” “我长大的那段时间，他一直抱着我东奔西走，四处躲避，” “和他一样，在七十年前，还有更多其他先辈以血的代价，庇护自己不认识的人，甚至是素未蒙面的人，他们缔造了我所出生的和平世界，那些他们豁出命去都要保护的人，和他们其实也没有关系。” “而今，我要做的，也只是和他们同样的事情而已。” “噢，原来你是英雄？”鹿女恍然大悟。 “并非如此，我只是个和尚而已。” 语罢，十方越过厨房，朝前方走去。 第四十九章 “种植园” 再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个农庄。 农庄里，无数骨瘦嶙峋的人正在劳作。 他们衣不蔽体，身上满是锁链，脚上也有镣铐，他们正在地里耕耘。 而这片地……种植的是……稻草，还有一些死人。 是的，一个个人，有的是劳作的耕耘者，有的则是地里的庄稼，以及一些被埋在地里，逐渐朝着花朵转化的半成品。 不管是庄稼还是农夫，全都是有男有女，有黄皮的，白皮的，黑皮的，甚至还有一些明显不是智人种的。 就以十方贫瘠的生物学知识，他也能看出很多具有别的人种的人类。 元谋人，直立人，尼安德特人，甚至还有他认不出来的人种，身高只有一米二，矮小而且具有海岛上独有的气息。 好像是……所有类型的人类，都被关在这片种植园里了。 十方还能看见，有些劳作累到极致的农夫，一个恍惚间，体力耗尽，一头栽倒在地面。 然后，就有其他人把他拖起来，在他的哀嚎里，把他埋进地里。 接着，他就开始朝着花儿转变了。 十方看着这一切，表情严肃，后背发凉。 数十万的人，就这么在农场里，种植着自己。 “王子，你罪该万死啊。”他自言自语道，随后朝着农场走过去。 一头半人半羊黑色怪物拦住了他。 “王子让你看看这里，让你明白他的伟力。”黑色的山羊人如此说道。 看起来像是山羊和人类的混合体，身上的毛皮覆盖着它的胸膛和它的整条腿，整体是双足行走的，头则是山羊头，腿却是蹄子。 看起来，很像传说中的“恶魔”。 “他的伟力？”十方笑笑：“就是指这个农场？” “王子远比你想象的要古老，从你们人类还是那个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收集人类了，这个庄园，就是人类的博物馆。”山羊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种说道。 十方扭头看过去。 那好像是……能人？ 是极早期的古人类，是介于南方古猿和猿人的中间类型，生活在距今约200万～175万年前的东非和南非。 也就是说……王子，起码在两百万年前，就建造了这个庄园吗？ 两百万年，已经远远超越整个人类的历史了。 “他很古老，也很强大，不要以为你上次借着那只乌鸦，吓到了王子，你就真的有挑战他的力量了，你是个连世界真实都无法看破的虫豸，还想要妄图反抗你的主人？”那个山羊人轻蔑的笑着。 “你再次进来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你的死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救你，感受一下绝望吧。”山羊人说完这些，主动给十方指出了道路。 “不过，这里的奴隶拦不住你，你去下一个地方吧，那里是王子殿下的收藏室，收藏有他认为有价值的人类，你看看那些人，每个都是王子觉得有趣的对象，而你很快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山羊人没有阻拦十方，反而为他指出的道路。 但十方没有挪动脚步，他看向山羊人：“如果我杀了你，他们会重获自由吗？” “不会，我只是个监工，而且，他们一定会死，你如果成功杀了王子，他们就会迷失在外面的森林里，当然，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你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山羊人似乎并不会撒谎，而是很坦诚的对十方回答道。 “你救不了他们，你能救的，只有以后的人。”山羊人的脸上露出非常人性化的笑容。 “原来如此。”十方点了点头，不再看这边，而是朝着山羊人指向的方向走去。 再走一段路，他碰见了一个拦路人。 是一名剑客。 在这片童话般的庄园里，很突兀的出现了一名日本剑客。 穿着木屐，松松垮垮的和服，发饰是月代头，胡子拉碴，正襟危坐，怀里抱着一把太刀。 “我奉吾主之命，前来斩你。”他严肃的说道。 “敢问姓名？”十方行礼，对他问道。 “柳生——石舟斋。”他用很奇怪的腔调回答道。 十方心中了然，这是……四百年前的日本剑豪，相当出名。 在王子这里，居然可以遇见历史上的著名强者吗？怪不得说这里是王子的收藏室。 柳生看了看十方瘸着的腿，说道：“你的脚受伤了，我不愿占你的便宜，就由你先——” 话音未落，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表情阴沉，凶暴无比！ 然后，一拳洞穿头颅。 “生死相搏，废话真多。”十方甩了甩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正准备离开，却看见尸体上，一颗缺损了的大脑拼命从身躯里飞出！ 那颗大脑浑身颤抖，视神经连接的眼珠都缺损了一颗，十方虽然洞穿了对方的脸，也打断了小脑，可大脑却挣扎着飞了出来！ 再度踏步，又是一拳，脑花四溅。 “寄生脑……”十方表情凝重。 他好像搞明白王子保存那些历史上著名人物的手段了。 心中更加沉重。 就在这个时候，山羊人又出现了。 “干得不错嘛，那可是你们人类之中比较强的了，他的剑可以超越音速，可面对你居然连拔出来都做不到。”山羊人一脸赏识。 十方没有理睬，继续往前走去。 “前面可是死路啊，如果你愿意觉醒真正自己的话，我可以让你活下去的，王子很信任我，我有这个权力。”山羊人对十方高呼挥手。 但他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到了十方的背影。 第五十章 怯懦 在王子的宫殿里。 他的目光注视着十方，在那里，一个光头壮汉正在与数十人鏖战。 那些人，如果让一个历史学家来看的话，或许能让历史学家高呼不可思议！ 疋田丰五郎，冈田以藏，艾蒂安·维尼奥勒，亚瑟·德·里奇蒙，沙摩柯等等等等历史上的勇猛战士，居然都在和十方搏斗！ “他真的是人类吗？为什么我收藏的人类没有他这么强的？你不是说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都是人类中的精英吗？”王子看向身旁的黑羊。 这次不是山羊人，而是货真价实的黑羊，四蹄着地，油光水滑的毛皮，闪烁着智慧的眼瞳，无一不令人感觉到一股由内而外的平静。 和上次十方见到的黑羊不同，这一只看起来很正常，没有那些奇怪的生理特征。 “殿下，这不正是人类的有趣之处吗？”黑羊用温和的声音回答道。 他们交流的语言很奇怪，并不是已知的任何人类语言，但意外的却可以通过人类的逻辑来理解，任何人类，甚至是原始部落的土著，都可以清晰的理解他们的意思。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王子听到这话，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对这个回答非常的满意。 “但是，我要怎样获得这个收藏品呢？他可是比如此多的精英都更加强大，美丽，可也更加脆弱。”王子看着十方，虽然距离依然很远，但他就是看得见。 十方正在苦战。 数十个古代的强大战士围攻他，而且还有许多普普通通的凡人，身穿铠甲围攻十方。 战斗极为惨烈，他的衣服完全无法庇护他，面对呼啸而来的刀剑和拳头，他的身体就好像飓风中的蜘蛛网一样，摇摇欲坠。 站在满地的血腥和残破肢体中，四处都是绝望而声嘶力竭的喊声。 无数刀剑的破空声，犹如追魂索命的死神的脚步声在不断逼近，爆炸的巨响伴随着火龙的咆哮，一切的嘶嚎都在让战局变的更加酷烈。 火龙喷吐烈焰，火光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来，无数的敌人和他们身边的石块尘土都被炸得离地飞起，四分五裂。 一颗颗大叔被炸断，树干被炸飞起数十米高，然后重重的砸了下来，再造成严重的二次杀伤。 这些普通人，没有被寄生脑控制。 十方高声喊道：“别上来了！别过来了！我是来救你们的！” “放屁！你想杀王子，怎么可能让你得逞！”有普通的战士对他喊道，然后热血沸腾的冲上来。 红色的火光爆发，可怕的爆炸吞没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就连一点儿渣滓都没剩下。 十方没办法留手。 因为在火龙喷出烈焰之后，一道凛冽的刀光闪过！ “你还敢分心说话？”一位日本剑豪斩出气浪。 十方极力避开，但依然被切到了身体，破开皮肤，洒下一片血迹。 肌肉鼓起，防御住了这一击，让这道伤口仅限于皮肉伤，没有深入。 但皮肉伤多了，也会变成致命伤。 十方招架住一位全身甲骑士的劈砍，一拳打碎了对方的面甲，身后却又出来一道剑影，刺入后腰肾那个位置。 强健的肌肉夹住了剑尖，但留下一个血点。 他还可以坚持，但敌人越来越多了。 正如山羊人和鹿女所说的，前方是死路。 而且，毫无价值可言。 这不是一场赌上信念的生死战，也无关任何荣耀，这就是一个恶毒的剧场，一个用数千人的生命来取悦‘王子’的血腥表演。 他，十方，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演员而已，在王子眼里，他的目的，他的追寻，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只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乐子，一如这个庄园的存在意义。 宫殿里。 “他要死了诶，怎么办呢？他死了，我是不是白白的亏掉了那么多的收藏品，连这个最引人注目的人类也要死了，那我岂不是很亏？”王子嘟着嘴，可可爱爱的蹦跶着。 他的圆头小皮鞋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头上的金发和身上的紫黑色儿童西装都仿佛在生气似的。 “王子，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说明，他也就不过如此？至于那些收藏品，都收藏了几千年了，丢掉又有什么所谓呢？未来会有更好的。”黑羊温文尔雅的说道。 “说的有道理，那就继续看他表演吧，看他会不会死在围剿里面。”王子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继续安然的观看舞台上的表演。 就像是孩子在观看蚂蚁大战，或者互相斗蛐蛐。 看的津津有味的。 而十方，也意识到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硬承受了一位壮汉的一拳，咳出一口血，但是借力，顺势一步飞出！ 刚刚一落到地面，双腿肌肉绷起，血管如蛇游走，小腿膨胀了好几圈！ 猛地蹬腿，本来坚硬的地面大面积开裂，如同爆炸一般，奔雷四溅，响彻云霄。 音爆在他周围响起，他直接提速到极限，身周浮现出因为迎风而形成的激波面，肉眼可见的涡流开始聚集，激波面产生的爆发掀起狂风，甚至有石子与树干被震碎！ 好在是在王子的庄园里，不然非得被人报警抓起来不可。 火龙收敛进入背上，化作纹身。 “他想逃跑！” “别让他跑了！” 那些人喊道，朝着这边追过来。 普通人肯定追不上，但那些古代的强大战士们，虽然追不上，但却不至于跟丢了。 宫殿内。 “殿下，让他们别追了，让他逃走吧。”黑羊提议道。 “为什么？怎么了吗？”王子问道。 “逃跑，是人类变的怯懦的开始，而人类一旦开始怯懦，屈服，就不远了。”黑羊彬彬有礼的说道。 “哈哈，有道理！”王子一挥手，那些英雄和普通人，很快就都收到了稻草人过去传达的消息，停止了追捕。 “屈服了的话，就会很快成为我的新的收藏品吧？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完全屈服，还有什么办法吗？” “这时候，就需要慢慢的逼迫了，殿下，让庄园再抓一些他亲近的人进来吧，让他的理智彻底崩溃，让他失去一切，让他懊悔——挑衅你。”黑羊笑眯眯的提议。 第五十一章 竞技场 十方快速逃走。 这样的速度对他的身体也是极大的负担，就像是百米冲刺，是持续不了太久的，如果强行奔跑太久，甚至有猝死的风险。 迅速冲出数十公里，周围的景色飞速掠过，他才终于停下。 不远处，宫殿依然静静矗立，没有变近，也没有变远。 十方这才理解到，当初能轻松走过去，那只乌鸦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仅靠自身，恐怕真的很难靠近宫殿。 “呼……哈，呼。”十方喘着粗气，逃进了一片废墟里。 这里似乎曾经有着建筑，但现在已经完全崩塌。 这样的场景十方见过，他当初摧毁女巫的工坊和那个农夫的磨坊的时候，那些地方都会变成这样。 说明，其他人也曾经成功摧毁过这些地方，但没有人能安全回来，仅存的四个能回来的，一个变成了怪异事件而其他的，多半身受重伤，然后抢救无效死亡。 毕竟之前说过，有个叫北歌的队长级战力，还有历史上那么多强者，恐怕不少人都做过这样的事情吧。 而王子，却依然屹立在这里，是这里永恒的主宰。 在废墟里，十方休息着，恢复着体力。 “还撑得住吗？”他侧了侧身子，对自己背后满背的纹身问道。 纹身闪烁了一下，似乎表示自己还好。 休息了半个小时，他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准备再次出发。 这一次，才刚刚跨出废墟，他的耳畔就传来了隆隆的响声。 是那种无数人聚集在一起，欢呼雀跃，高声呐喊，跳跃，震动，类似于足球世界杯现场那种狂热的响声。 十方再走没几步，就看见了一座大型环形城堡。 整体由深灰色的金属搭建而成，城墙在阳光下凸显出坚固的事态，而欢呼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里面不停传来喊杀声，欢呼声，还有轰隆隆的爆炸声。 十方朝前走过去，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那个人长得像是个人，但浑身上下都是蓝色毛发，脚下蹬着一对蹄子，走过的地方会烧起青蓝色的火焰，随后熄灭，留下一个蹄印。 “这里是竞技场，你如果不参加的话，是不能进去的。”对方礼貌的对十方说道。 “观战也不行吗？”十方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观战需要银币，但我会庇护你，即使是王子也不能侵入这里，竞技场是神圣的，除了场中央光荣的战死，不会有任何情况的死者。”蓝毛人说道。 “多少银币？”十方询问。 “一枚。” “好。”十方拿出一枚银币，虽然上次他也曾经给过银币，但现在仍然有十枚。 一枚银币交出，头痛欲裂，幻境丛生，仿佛置身地狱。 但十方目光淡然，坦然面对，动作都没有半点变化。 有了上次的心理准备，他已经能够很好的面对了。 倒是蓝毛人看见十方的样子，有些惊讶：“你会是个好战士，你的意志宛若钢铁，进去吧。” 十方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走进了竞技场。 观众席挤挤挨挨，很多人都是站着看，欢呼声不绝于耳，叫骂声也不少，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显得狂热无比。 这是一个环形竞技场，而在竞技场的下方，有一片巨大的场地。 中心有一大片具有各种地形的区域，而里面正在酣战。 地形极为复杂而且巨大，恐怕有十来公里长，三四公里宽，里面还有建筑，汽车，人造河流，湖泊沼泽，和小型山脉。 一支类似于现代化的军队正在里面对战。 是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光膀子角斗士，而是相当先进的特种作战小队。 全套迷彩式紧身作战服，手榴弹，大口径枪械，他们正运用战术和情报，正在中间自相残杀，非常的激烈。 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刚刚埋伏突突死了一个，就被远方的一个狙击枪爆头杀死，而狙击枪则立刻转移方向，从楼上跳下，蹲伏进入草原，隐藏起自身。 但他刚刚蹲下去，就发现里面有个人穿着吉利服，手持战术匕首，早就等着他了，在他下来一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心脏，然后顺势一推，把他丢进河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场极其混乱的大逃杀。 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所有人似乎都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十方也不例外。 血腥残酷的大逃杀，让所有人都尖叫狂欢，热血沸腾。 但却看得十方直皱眉头。 不过突然之间，十方却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甚至其他人都在逃跑。 他回过头，看见蓝毛人正在朝自己走过来。 “你值得更好的位置，和我来上面怎么样？”刚刚那个蓝毛人对他说道。 “上面？” “恩，上面的视野更好，你是有资格的人，不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起。”蓝毛人友好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麻烦施主。”十方没有拒绝，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蓝毛人的背后就长出了翅膀。 是极为美丽的蓝金色羽翼。 他抓住十方，轻轻一扇动，就来到了上方的平台处，在这里，可以看见很多山羊人，蓝毛人，还有少量的鹿人，都在这里坐着，用最好的视野，最清净的广阔的平台，观看下方的厮杀。 看见有十方过来，他们似乎都没什么敌意，纷纷对他颌首示意，极为友善。 十方也回礼，但他却愈发迷惑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说这里是王子的庄园，那自己应该是王子的敌人才对，可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劝说他离开，甚至承诺可以送他离开，而王子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面。 这一切，是真是假？还是说是王子的计谋？亦或者这个世界其实并非是由王子主导的，这些蓝毛人，山羊人，半鹿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种族？如果说这个庄园是在两百万年前就建立了，这些种族是这里面独有的产物吗？ 一切的疑惑，全都萦绕在十方的脑海里，但他却不敢对这些人问出口。 他迟疑了，这个地方，让他胆子变小了。 第五十二章 自我保护 重重疑问，压在心头，却不能问。 但拉十方上来的蓝毛人似乎看出来了十方心头的疑惑，他在这里的椅子上坐下，邀请十方坐到他的身边来：“到这边来吧，我也好和你说说这个世界的规则，顺便一起观战。” 十方一瘸一拐的坐过去：“愿闻其详，只不过，贫僧很好奇，为什么施主要这么热情？” “因为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胆敢忤逆王子，而且还没有死。”蓝毛人笑呵呵的说道，理由非常直白，但也非常可信。 “忤逆王子，很少见吗？” “忤逆王子不少见，但活下来，就很少见了，好了，不谈这个，我们说说这个世界吧，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蓝毛人问道。 “我听说了，这里是王子的庄园。”十方回答。 “没错，这里是王子的庄园，你们是他庄园的‘作物’，而我们则是庄园的客人，即使是王子，也需要对我们保持一定的尊敬和礼貌。” “王子开辟这个庄园，目的是为了种植最美丽，漂亮的花朵，然后作为收藏，不合格的会被种在外面的花园，合格的则会被挑选到收藏馆里。” “但收藏馆也未必是一劳永逸，所以你就看见了这里，这个竞技场，就是收藏馆的人来进行筛选的，淘汰者就会死，只有胜利者才能活下来，继续被收藏。”蓝毛人摇头晃脑的解释道：“对王子来说，这是他的爱好，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最初我们都觉得他有毛病，但现在我们发现，这的确，很不错。” 他的眼瞳开始发亮，看向十方：“你们人类，真的，非常的耀眼。” “所以，我们来的越来越多，就是为了观看，你们所创建的奇迹，不过你们不也是很喜欢我们吗？我听说你们还给我们起了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做‘繁星’。”蓝毛人说道。 十方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浸湿了自己的后背。 寒气从脚底一路蹿到头顶。 之前看见的星空，不是幻觉，是真的。 即使是他，在面对这冲击性的事实面前，都能感觉到忍不住颤抖。 地球……被“繁星”包围着。 “你们是……开玩笑的，对吧？”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蓝毛人却没有纠结这个，他看起来相当的淡然，无论对什么事情都一样，仅仅是十方能让他有些反应而已。 “……”十方用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不得不擦了擦冷汗，然后伸入衣兜里，磨蹭银币，用这种小动作来让自己分心，不至于沉浸在那个“谎言”之中。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银币……变少了。 之前有十枚，交出去一枚，应该是九枚，可现在，只剩下七枚了。 “变少了？很正常，银币是你们人类才有的，你们想要保护自己，就必须要依靠银币，银币可以防止你们接触到世界的真实。” “直接面对‘真实’，对你们来说，就像是在正午时分直视阳光，亦或者是直接伸手触摸火焰，这会伤害到你们，所以你们进化的时候，选择了用‘银币’来为自己遮蔽‘真实’。”蓝毛人解释道。 “很正常，空气会伤害到脆弱的原始生命，所以你们进化出了外壳与皮肤，自然环境中有病毒和污染，所以你们进化出了免疫系统，生命，是最神奇不过的东西，它会用尽全力保护自己，所以当‘真实’也可以伤害到你们的时候，进化出这种东西来屏蔽‘真实’，保护自身，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蓝毛人说道。 十方兜里的银币又少了一枚。 十方惊骇的发现，自己只有六枚银币了，就在银币消失的同时，他立马就察觉到了，对方说的不是日语，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语言。 很难形容这究竟是如何发音的，甚至可能根本不是声音或者语言，而是一种“波动”，虽然声音也是一种“波动”，但和这个完全有着天壤之别。 十方能够控制一定程度的波动，所以他更加能察觉其中的区别和诡异。 但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语言，他刚刚听起来，就是日语。 但银币消失一枚之后，就察觉到了不同。 “啊，说这么多，还是先看看比赛吧，虽然大部分的比赛都很无聊，不过有时候却可以看见闪光点呢，那正是吸引我们的地方。”蓝毛人似乎说累了，邀请十方通过平台观看下方的比赛。 可以看见，下方的热武器对战，已经逐渐变成了神秘力量大乱斗。 一个男人挽弓搭箭，抬手射出一道流光。 这道箭光刚开始时只有水杯粗细，但当它飞到半空，便已经膨胀到了房梁粗细。 等到飞向天空之后，直接宛若一颗刺天流星，光芒万丈！ 遍放光芒，猛然爆开，化作无数光点，向对手射去！一箭射出，却是万箭齐发！ 那些被瞄准的人，面对这一击，拼命压榨体力，身躯急剧向其他方向逃窜，速度快到了极点，几乎每个人都能达到奥运冠军的级别。 可惜，饶是如此，他们的速度也无法与万箭齐发的速度媲美，光点转瞬之间便来到他们的面前，身上的护甲和防弹衣直接被摧毁得干干净净，甚至有人连半边身子都被这一箭撕碎，当场暴毙！ 然而其他人也立刻准备反攻，战况正要抵达最白热化的阶段。 但—— 突然之间，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型平台，打断了战斗。 “王子来了，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不过放心，这里是竞技场，他会保持礼仪的。”蓝毛人对十方说道。 十方全神戒备，因为他也看见王子了。 而王子则没有理他。 这位幼小美艳的王子站在平台上，高声喊道：“这次战斗，我要中途加上一位决斗者。” “噢，看起来不是冲着你来的了。”蓝毛人这时候对十方说道：“他经常干这种事，不用担心。” 但十方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 因为，那个新加入的“决斗者”，他认识！ 是天宫薰！ 第五十三章 厮杀 在竞技场中心，那个突然出现的大型平台中间，一座通体用天鹅绒和金丝编制而成的屏风内，王子坐在自己的儿童椅上，身板是一头黑羊。 他笑的很开心，那副模样只让人觉得可爱非常，忍不住想要揉搓他娇嫩的小脸。 “这样真的就可以逼迫他吗？去外面抓人可是花了我不少力量呢。”王子看向一边的黑羊，对他问道。 “当然，他已经选择了逃，那就说明他已经有了怯懦的心思，此刻再用熟识的人逼迫他，让他心态反复变化，就会失衡。” “心态失衡，就会失去理智，加上那些多管闲事的东西，肯定会兴致勃勃的对他诉说一部分‘真实’，这样一来，他就再难保持平静，他的心会变的脆弱。” “等他彻底崩溃的时候，就是可以放在收藏室里的展品了。”黑羊柔和的说道，语气都没什么波动，非常平静。 “那就好。”王子松了口气：“不然我亲自动手，居然还能让这些贱种跑得掉，那我可真就是没面子了。” 的确是这样，一群庄园里的农作物，居然是拂了他的面子？还不肯被乖乖收藏，让他出面来逼迫对方，如果这都还不行的话，那他的脸往哪儿放？ 美丽华贵的孔雀，亲自动手，却被地上滚屎的屎壳郎，溅了一脸？ 简直可恨！ 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没有这种忧虑就是，那个光头一定会上钩的。 天宫薰还穿着校服，就和十方那天一样，她在学校走着走着，就突然发现，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了。 所有人，全都消失了，整个东京全都变成了寂寥无声的空城，一个活物也看不见，除了风声之后，半点声音都听不见。 随后，她就被王子抓住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却突然被投入到了这片竞技场里。 落到地面上，虽然刚开始懵了一会，但她毕竟是怪异处理部经过实战的人员，已经迅速辨别清楚情况，做好了战斗准备。 她已经知道规则了。 这好几百人里，只有最后一个人能活下来。 但做好了准备归做好了准备，仅仅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就有些脸色发白。 这个地方，原本就已经战死了好几千人，而且其中不乏爆成碎肉的，人体粉碎之后的痕迹满地都是，血雾气味难闻，地面都变成了酱红色。 一条血肉地毯铺在她的面前，以及……一堆虎视眈眈的对手。 先前射箭那人，看见其他人已经躲藏起来，只有天宫薰刚刚落下，来不及寻找掩体，立刻搭弓射箭，箭矢如雨一般落下，直追她的后背！ 然而天宫薰感觉敏锐，身后破空之声传来，她立刻四肢着地，左右腾挪，四处闪避，在树木，假山之后来回躲闪，居然让她躲了个干净。 躲闪之际，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化。 犬齿突出，瞳孔放大，长出兽耳，指甲变尖。 她是半妖，而且另一半血统还是速度极快，反应和嗅觉都极其灵敏的犬妖。 原本身上温和的气质也变得凶戾，她开始四处躲藏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闪躲，没有意义。 因为，人只要没有变少，那么不管怎么多，敌人都不会消失，还是会冲着她来，有很多人，都开始瞄准了她，因为她不会杀人，只想着逃。 于是，又一次躲藏，这一次想要钻进一个石头缝里，里面却突然传来一身枪响！ 她连忙一个后空翻，压低身子，躲过这一枪，但是脚还未落地，一把战术匕首立刻如影随形，贴身而来，恶狠狠的准备刺进她的身体。 她的腰肢柔软但却很有弹性，在感受到了掠过肌肤的寒风之后，马上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转身，借力弹回，在空中一个回旋，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好不容易双脚落地，对手发现一刀没中，再度掏出手枪，面对着还没站稳的天宫薰，瞄准腰腹中间最难闪躲的部位，又是一枪！ 砰的一声，这一下没能躲掉，直接被打出一朵血花！ 还好她肌肉强度远超人类，半妖的身体比寻常人强健，否则这一下就得直接毙命！ 子弹运气不好，打在了肋骨上，然后被弹飞了出去，没能更加深入内脏，但肋骨却也因为大口径枪械而打断，痛苦非常。 “呜……”她发出一声呜咽，但对方的下一刀已经捅过来了。 这就是搏命厮杀，这就是你死我活！ 一定要用尽一切手段，杀死每个看见的的人，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这，就是这片战场的规则。 没有人可以后退，没有人可以逃避，后退逃避的结果就是死。 而天宫薰，还没有这样你死我活的觉悟。 眼看这一刀无法躲过，她狠下心，直接强行一压，让自己的双臂关节脱臼！ 借此机会，直接摆出一个人体不可能摆出的姿势，躲开杀过来的战术匕首，用了不到半秒钟将脱臼的关节接回来，伏低身子，一个跳跃，直接咬住对方的喉咙！ 摆动脖子，将气管和肉一起撕下来！ 接着，她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一个猛扑压倒旁边准备偷袭的男人！ 在她撕咬刚刚那个人的脖子的时候，她就已经趁势夺刀，将对方的战术匕首拿到自己手里，这时候猛扑过去，立刻刺向对方，然后猛地横拉！ 但不料对方居然一个敏捷的起身腾空，踩在她匕首的刀身上，跃了起来，然后抓住了她的脑袋，一个空翻，准备直接用体重折断她的脊椎！ 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弱手，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天宫薰除了自己身为半妖的血统外，根本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一时不察，性命立刻危如累卵！ 然而就在此时—— 第五十四章 大喝一声 但，这个时候，一声巨响传来！ 不对，不是一声，而是整整五声！ “哤！” “迦！” “啰！” “嘧！” “唎！” 随着五声巨响，四周仿佛掀起了剧烈的爆炸。 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爆炸，甚至除了声音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 而场地中央战斗的无数人，脑袋里全都冒出一声巨吼！ 第一声宛若天龙咆哮，神龙翱翔於天，威压万物，兴风布雨，雷霆满天，风速飞升，气，云，风混在在一起！以天龙的身体为风眼，一个能够在月亮上看到的巨大风暴升起！ 不过，天龙咆哮之后，又隐隐看见一位真言陀罗尼脚踏天龙，一手持拳状，一手则指天，呈现忿怒状，口中真言吐露：“迦！” 这一声喊出，刚刚被天龙搅动的空气顿时停止流动，万籁俱静，风雨停止，雷暴暂顿，仿佛天地在这一刻静止。 方才恐怖骇人的天龙，只是他脚下坐骑罢了。 随后又是三声，声声震人肺腑，战场里上百人，全都是精锐高手，打底也不会比天宫薰还弱，可这些，脑海里全都充斥着方才的那些画面，除此之外，再也考虑不了其他。 所有人都傻傻的站在原地，厮杀也全都停止。 一个个在竞技场里的决斗者，都变的呆呆傻傻，甚至开始流口水，变的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的，脑子里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被那一尊陀罗尼的形象充斥脑海。 天宫薰当然也是如此，巨吼过后，她口歪眼斜，摔倒在地，直翻白眼，所有的念头和行动全数被中断。 战斗被中断，下面的角斗士们全都变傻了，其他观众非常不满，纷纷发出嘘声和骂声！ “搞什么！怎么停了！” “是谁叫那么大声啊？！” “是有人干扰了竞技场的决斗吗？懂不懂规矩啊！” “找死吗？！” 他们根本没有感受到方才的景象，他们只是听见有人大喊了五个字而已，所以不停的抱怨。 而十方，站在平台上。 刚刚就是他，突然出声，发出五声巨吼，中断了。 “打断竞技场的决斗，你恐怕……”身边的蓝毛人皱眉说道。 其他诸多蓝毛人，羊头人，包括王子，都纷纷把目光投向十方，眼神有不悦，有愤怒，更多的则是怀疑和莫名其妙。 王子则一副好笑的样子，拍着手，嘻嘻哈哈的对旁边的黑羊说道：“呢嘻嘻嘻嘻，你说的果然没有错！他心乱了！” “不用担心。”十方摆了摆手：“只要我也加入决斗，那就不算触犯规矩，对吧？” “的确如此，但那样的话——”蓝毛人想说什么。 但十方已经一跃而下。 虽然他一只脚上没有皮肤，不过血倒是已经止住了，肌肉在下面绷的紧紧的，代替了皮肤的作用。 皮肤本身就是为了保护而存在的器官，可以抵挡很多刺激和病菌，污染之类的进入身体。 但是，只要肌肉足够强大！就无须皮肤的保护，甚至可以让肌肉去保护内部结构！ 这也是他刚刚所领悟到的，这才是他敢出手的原因！ 他的确是被蓝毛人的说法震慑到了，乃至于永远的失去了银币。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一切真如蓝毛人所说的话，空气会伤害到脆弱的原始生命，所以生命进化出了外壳与皮肤，自然环境中有病毒和污染，所以生命进化出了免疫系统，所以当‘真实’也可以伤害到人类的时候，人类就进化出了具象化为‘银币’的东西来屏蔽‘真实’，保护自身。 那么，就和皮肤没有了，可以靠肌肉保护自己一样，银币没有了，也可以靠强大的意志保护自己！ 一念及此，他再也没有心中阻碍，所以一直以来束手束脚的作风也变了，直接当众出手，强行保下天宫薰！ 因为王子强大，所以就缩手缩脚？因为这个地方神秘，所以就违逆本性，袖手旁观看许多人送死？ 他十方何曾如此？当初决定离开方丈身边，就是准备效仿方丈和先辈众人，日本不过是第一站而已，但仅仅是第一站的第一个月，就想让他变的怯懦退却吗？ 不可能！ 纵然阻碍再大，也不可能！ 如果前面是山，便打穿那山！如果前面是海，就焚尽那海！如果前面是天，那就出拳——轰开那天！ 一念及此，他重重的落在地上，吐出一口浊气，张开眼睛，轻轻舒展身体，全身骨头都发出爆鸣，肌肉一动，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沉重了许多。 他落地参战，许多观众，包括那些蓝毛人，羊头人，鹿身人，全都欢呼起来，似乎是觉得比赛会变的更加精彩，也不再追究他刚刚打扰决斗的事情了。 角斗士施展力量，怎么能叫打扰决斗呢？！ 但天上的平台，王子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阴沉下来也很可爱，有种小孩子生闷气的感觉，但阴森森的寒意还是挥之不去。 “不是说他会变的怯懦吗？为什么看起来反而更加澄澈勇猛了？”他看向旁边的黑羊。 “这就是人类的魅力啊，殿下，你看看他，他的价值比先前高了十倍不止呀，他的耀眼程度也提升了十倍以上，这不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过来的原因吗？” “人类，总是可以创造出这样或者那样的小概率事件呀，他们好像管这叫，奇迹？”黑羊说着说着，就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那现在要怎么做？”王子有些不耐烦了。 “很简单，在他刚刚以为自己创造了奇迹的时候，击垮他，越是锋利的宝剑，折断之后就越是难以修补。”黑羊淡然的说道：“他的银币，越来越少了，如果连这样的意志都维持不住的话，那么就连‘真实’本身，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垮他。” “很好，那就这样办吧。”王子说道。 而十方那边，则站在原地，等所有人从他的龙音真言中恢复。 “你们！停下来！不准再动手！”他怒喝道！ “这场决斗，中止！我说的！” 第五十五章 笑话 很快，那些人就都苏醒了。 他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眼神里还有些迷茫。 不过一场场厮杀，留下来的，刻在骨头里面的本能却让他们在一苏醒，看见身周还有人的同时，就立刻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准备继续搏命！ 他们已经除了厮杀什么也不会了。 “停手！”十方再次大喊，用上了龙音的技巧，声音传遍四周，响彻天下。 这才是他本身主要修炼的神通，类似于狮子吼一般的能力，能够锤炼身体，控制波动，还能震慑人心，荡涤邪祟，其名为“龙音真言”。 这是他成就最高的神通，远在六神通之上。 其他人都被震慑心神，只觉得满眼金星，脚步虚浮，甚至要跌倒，巨大的声响没有震破他们的耳膜，但却让他们内心惊悸。 但这没有让他们停手，反而让他们齐刷刷的把目光看向了十方。 所有决斗者，全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合力杀了这个光头，那大家都得死，没有人能单打独斗打得过他，必须联手合力，才能有一线生机！ 好几百人，不再互相残杀，而是开始联合，朝着十方前来。 看着这些人全都不再自相残杀，而是冲着他来的模样，十方双手合十，松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他落地的地方，旁边就是天宫薰。 小姑娘被震得昏昏沉沉，这会脑子才清醒了一会，她还沉浸在刚刚那宏伟的幻觉之中。 不对，准确的说，那不是幻觉，而是“意境”。 她刚刚清醒，就察觉到有许许多多的脚步声朝着她过来，而她的身边，也有人站着。 方才的经历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立刻翻身起来，龇牙咧嘴，下意识发出威胁的低吼。 不过她马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十方大师！ 她立马爬起来，慌张的说道：“大师，你……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个地方很危险，我听说过，这应该是——” “是贫僧知道，天宫你不要乱动，站在我身边，我会带你出去的。”十方伸手揽住天宫，拉到身边，免得她被远程攻击伤到。 “可是，那些人……”天宫看着上百个不逊色于自己的强者朝着这边奔赴过来，心里焦急：“大师，我们快逃吧！” 而十方则看着那些人逐渐靠过来，马上就要接近他了。 随后，他轻声说道：“逃？没有那个必要，来，站到我后面来，站稳了。” 天宫薰下意识服从命令，然后，就看见十方踏足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一座小山丘面前。 然后，立定——挥拳！ 他的背后，陡然生出一条巨大的四爪火龙！鳞片晶莹透亮，身形蜿蜒如长城。 天龙怒吼！声波震荡，火焰升腾，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起来，双目如同两轮烈日一般耀眼，龙须龙尾燃烧着烈焰，不断的波动，身周弥漫着暴戾之气，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恐惧。 然后，火龙一声长吟，附着在十方身上，让他力量倍增！ 古有猛将，有九牛二虎之力！ 今有十方，有双龙出海之力！ 十方肉身有一龙之力，如今天龙附体，再增一龙！ 龙的力量，自古便令人敬畏，从很久之前便被凡人当成神明一样膜拜，一龙之力就足以掀起海啸，而此时此刻，却是足足两倍！ 震动，剧烈的震动！一股暴戾的震动轰然冲来，震荡不断。 大地震颤。 空气震颤。 肉体震颤。 大脑也在震颤！ 一切的介质，全都在不断的震荡，无数的波动从最基础的粒子形态开始波动，似乎要拆散一切。 路上的所有阻碍，似乎都要在这股音波中裂开，甚至是完全碎开！ 最终，这一切的表现形式，浓缩成了“爆炸”！ 在迸发的中心，冲击爆发，十方全力一击，就像山洪一样，大地激烈的震颤，冲击波横扫而过，以至于更远处都察觉到了这一幕。 往上的观战台上，体质稍弱的人突然感觉一阵胸闷，与此同时，许多易碎品纷纷碎裂开来，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所有冲过来的人，全都被震慑在了原地。 他们或许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始终都算是“人类”。 而眼前的这个光头…… 谁他妈敢说他是人？那一拳，直接把一座小山头轰爆！恐怕有上千万斤的力量凝聚于一点炸开，天塌地裂，气浪如海啸，震颤如山崩！ 谁敢笃定这头怪物是人？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力量！ 这，便是天龙之力！一龙之力，能排山倒海！而十方，则有足足两倍！ 什么是爆炸般的力量？ 这就是爆炸般的力量！ 一拳打出，就是爆炸！连炸药都比不上那样的冲击！ 天宫薰因为躲在后面，没有直接迎接冲击，所以没怎么受伤，不过，明显是被震动弄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说了，这次决斗，中止！所有人，停手！”十方收手，在天宫薰骇然的眼神下，他走上前，对所有人说道。 “全部停手！”他再次喊道。 这下，所有人都乖乖听话停手了。 没人敢不停。 就算是所有人一起上，挡得住对方一只手吗？ 这个光头，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看见所有人都停手了，十方满意的点头，随后看向天空的平台，运起神通，中气十足：“王子！” “喜欢炒作，喜欢搞这种公开赛，你干嘛弄竞技场？！” “就你这个样子，如果开个直播，梵蒂冈的人都会争着来给你打火箭！” 本来竞技场的所有人，包括上面的官中，都还在疑惑他在做什么，但等他说完之后……一些了解特别知识的人面色都变了。 他们都听出来了。 这个光头，胆大包天！ 这下，王子也坐不住了，他探出头来，眼光不悦：“你觉得你很幽默是吧？” 第五十六章 钓鱼 王子恼怒非常，但却没有动手。 因为这里是竞技场，这里是有规则的，除非王子愿意亲自下去，当一当演员。 但这更是奇耻大辱。 “加那一个女人还不够，他还有什么关系够好的？能让他愿意自己送死的！找出来了吗？”他对黑羊追问道！ “找到了，是他的养父兼师父，一个老和尚，名叫释怀恩，要动手吗？”黑羊慢条斯理的说道。 “快！”王子甚至都算得上低吼了。 很显然，他很生气，身上都开始逸散出一些紫气，原本漂亮的蓝色圆眼睛，也开始变成山羊似的横瞳。 那种可爱萌萌的气质，在这种紫气的衬托下，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好。”黑羊回答道，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在下面，天宫薰还有些颤抖。 她伸出两根手指，拉了拉十方的衣角。 “恩？怎么了天宫？害怕吗？放心吧。”十方收回鲜血淋漓的右手，用没有事情的左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肯定会把你安全的带回去的，而且……王子也要付出代价，起码，他不敢再随便神隐别人。” 右手打出那一拳，反震之力也震得他手臂皮肤崩裂，肌肉受伤，骨头也有些裂纹。 不过，小事。 “嗯，我相信大师，不过，十方大师，我听得见他们在说话。”天宫薰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兽耳。 “你听得见？他们说什么了？”十方立刻问道。 “他们说，要去找释怀恩什么什么的，具体是——”天宫薰按照原话复述给十方。 十方一听天宫薰的话，先是一怔，然后放松的笑出了声：“哈哈！原来如此，那看起来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这个地方，怎么出去啊？”天宫薰低声问道。 “很简单，王子会亲手送我们出去，而且他不会再敢用神隐拉我们进来，站在这里不要动，还有，你们也是。”十方先对天宫薰说道，然后指了一圈周围被震慑住的战士们。 那些习惯死斗的角斗士们当然不敢乱动，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更是明白实力的巨大差距。 那是天堑，不可逾越的天堑，是人类和非人怪物的巨大鸿沟，属于物种差异。 至于十方，看见他们都没有动了之后。 直接跳了起来。 他极其用力，这一跃，直接将自己跳上了高空！脚踩天龙，直接跃起数百米，飞到了王子的平台上。 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正正的着了一拳！ 这一拳，没有使出任何神通，也没有天龙附体，亦或者什么法宝道具什么的，就只是单纯的肉身力量。 力量伴随血液和肌肉而动，由足底到腰胯，再通过鞭梢效应加速到拳头，拳头的表面出现了一层激波面，空气都噼里啪啦的爆裂！显然是超越了音速！ 然后，王子直接化作一道流光，从平台上斜着飞下去，吧唧一下撞在了竞技场的圆环壁垒上面。 然后，炸成一团碎肉。 全场寂静，包括哪些蓝毛人，羊头人，鹿身人，都全部安静下来了。 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这个人，居然公然攻击王子。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庄园的规矩吗？ 那些普通人，飞快的涌出这个角斗场，全部跑的非常快，很显然，他们都怕了。 而蓝毛人，羊头人，鹿身人们，则开心的不得了。 他们来本来就是为了看热闹的，那些普通决斗者搞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斗争，哪有这么带劲儿！？ 他们全都兴高采烈，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的开始观看这么一幕了。 下面的决斗者，包括天宫薰，全部都目瞪口呆。 天宫薰是惊讶于十方的动作，而其他的，则噤若寒蝉，甚至有人吓的摔倒！ 他们从来不曾想过胆敢冒犯王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此刻居然有人做了！ 王子的残躯砸成碎肉。 但这团碎肉，衣物，纤维，还有诸多东西汇聚而成的奇怪东西，蠕动了起来。 很显然。 打碎并不能杀死对方。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把你所有亲近的人，把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拉到这里来，让你这辈子都后悔自己打了这一拳！” 那团碎肉发出怒吼！ 随后，空间剧烈的波动起来！ 那一滩碎肉没有再继续蠕动，可天穹却变了。 隐隐约约仿佛看见一根根丝线，从天空垂下，结成细网，密布在整个庄园。 往天空望去，无尽的苍穹之上，隐隐约约呈现出千眼千手的怪物，有着亵渎的花纹和庞大的躯体，在那躯体上，聚集着的亿万个灰色的触须纠结在一起！ 与之同时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虚影，正在被丝线纠结，往这边扯过来！ 那些虚影里面，有十方的房东，一个中年胖妇人，正在做饭，完全没有看见自己身上缠得越来越紧的丝线。 有浅川歌，她正在电车里忙着加班。 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教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 有一位佝偻的老僧，正在刷手机短视频。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老僧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他的虚影朝着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子突然感觉有点冷，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有件事做错了。 那个光头壮汉，是故意惹怒他的！？对了，身边的那只黑羊呢？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不该伸手进入“那个地方”。 整个庄园，突然变了。 竞技场消失了。 但人却没有消失，诸多决斗者，还有那些蓝毛人，羊头人，都还在原地，浮在空中。 只见四周景色变换—— 原本的竞技场，变作如黛群山，滔滔大河。 四周茫茫无际，一个巨人站在此处，脚踏实地，双手向上，撑起巍巍青天，将星辰阻隔在外！ 这个世界有山有水，有城有郭，随处可见一座座建筑。 不过却并非古老的亭台楼榭，飞檐雕梁，而是很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水泥钢筋。 但却能看见，这些建筑物上，隐隐约约趴着许多异兽。 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行什、鸱吻、狻猊。 最为奇特的是，这些异兽并非雕塑，而是活物，站在屋脊之上，仿佛在镇宅。 千手千眼的怪物，突然发现自己身周有战斗机环绕，还有一些御剑飞行的迷彩服特种兵，全身武备外骨骼的光头，一群漫天飞舞的异兽。 “注意注意！真实入侵，剑仙小队已经介入，但我们无法观测真实的世界，申请使用真实雷达。” “批准。” 第五十七章 巨人 “我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伸手进来这里，这下都不用老衲动手，就捉了一条大鱼啊。”那老僧笑着说道。 可惜没人听见。 “这里是……哪里？” 那千手千眼的怪物慌了。 这个地方，他听说过，父亲母亲都叮嘱过，不要到这里抓人。 但是，太晚了。 王子听见了有声音，说是什么剑仙小队什么的。 他能够理解所有生命想要表达的意义，原来这帮人，还不能察觉‘真实’，那不就是一群随意揉捏的菜鸡吗？ 他心里放缓了一下，没有那么紧张了。 随后，突然，他眼前出现了一阵亮光。 那是一把剑。 准确的说，那是很多剑，环环相扣，按照某种规律，排列而成的一把剑。 十方站在地面上，清晰的看见，一把如长如山脉，完全机械结构的一把巨剑，递向天空。 苍穹皲裂，摇摇欲坠。 万里云散，澄净碧空。 千手千眼的怪物，轰隆一声倒下。 但却没有压到任何东西，因为他位于“真实”的世界，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自作孽，不可活。”十方双手合十，叹了口气。 打打自己也就算了，非得来这里找方丈的麻烦…… 自己出生的时候，那么多鬼东西都来了，这个老贼秃都屁事没有，安安稳稳活到九十几岁，现在还有精力天天玩手机，估计百岁是没什么问题了，一百二也能努把力。 更别说，这里是自己的家啊。 诸多大妖，神灵般的存在，天龙，还有那些怪物所存在的家乡啊。 那些决斗者都还不知所措，他们亲眼看见……王子好像，被杀了？ 而且，好像是真的死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见一些长着翅膀的鸟妖飞了过来：“你们就是这次从真实世界逃出来的吧？你们是哪个时代的？” “不用告诉我，这是机密，我们不能听的，这里是登记表，有手机吗？会用手机吗？没有的到这里来领一个，下载这个APP，对对对，扫这个码就行了。” “不会扫码的来这边！现在也不强求你们学习，你们可以用纸质资料！” “来这边拍照，拍照干嘛？登记，给你做证件啊，你想做黑户吗？” 他们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就更加懵逼的被人带着去办手续了。 与此同时，那个老僧依依不舍的揣起手机，朝着十方走了过来。 “您好！（ごきげんよう）”天宫薰连忙鞠躬，非常郑重的朝着老僧行礼，态度非常庄重，敬语更是一连串。 可惜说的是日语，那位老僧估摸着没听懂。 老僧装作老神在在的样子，现实看了一眼十方，又看了一眼天宫薰，目光来回跳动。 然后悄悄走到十方面前，悄咪咪的低声说道：“你要还俗啊？” 十方差点给他一拳。 “咳咳，方丈，正经点，说正事。”十方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天宫薰说道：“天宫，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回去。” “是！”天宫薰用服从命令的口气回答道，然后带着敬畏之心看着周围。 她能感觉到，明明周围的一切，都是某个特殊地方的投影，她此刻位于真实的世界，在普通人眼里，她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过一段时间，她应该就会回到庄园里。 现在，只是真实的世界，与平时他们所处的世界，暂时因为某种特别的力量“交汇”了而已。 那股力量，让她胆战心惊。 而另外一边，十方和方丈前进，没进几步，二人就彻底步入了另一个层面，从眼前的投影与真实中消失无踪。 那老僧一手捏降魔印，一手捏莲花印，念了一声佛号，四周场景变换，来到了一片空地。 他们根本没有挪动位置，但场景却真实的变了。 十方看见这一切，若有所思。 他们平时生活所在的世界，王子的庄园，刚刚那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所在的世界，这片除了地面空无一物的世界，都是“真实”的。 就好像是，蚂蚁爬行在地面，只能看见二维的画面，看不见三维的世界，人类行走在世界上，只能看见光照亮的画面，看不见黑暗的世界。 任何感官，任何“识”，都只能窥见世界的一小部分而已，而观察到哪一部分，就能影响哪一部分。 这个世界，远比十方以往想象的更加宏伟，更加可怕。 恐怕任何生命，对这个世界都只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 对这个世界而言，所有存在，都是愚蠢的蚂蚁，带着好奇与恐惧，战战兢兢的将触角伸到不远处的未知地带，期待着能够看到更多。 这样的窥视，或许能带来新的知识，新的收获。 也可能——带来毁灭！ 而只需要蒙蔽一部分“识”，再开启一部分“识”，如此，就可以将一个生命从一个层面里消失，无法被感知，无法被接触，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层面里。 这恐怕，就是【神隐】的真相。 就像是现在，他就被方丈给【神隐】了，从天宫薰的面前消失，来到了这片空地。 “怎么样？出去一趟，离开这片青天，有没有什么感想？”方丈笑呵呵的坐下来。 而十方，也没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片青天。 那顶天立地的巨人，双足踏地，双手撑天，将一片天空撑起，无数星辰环绕天空，却始终进不来半分。 即使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层面，也能看见这个巨人，看见那片青天。 十方心中叹服。 亿万人能平安生活，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为他们遮风挡雨。 不过，老僧此刻却突然说话：“你想错了。” 十方不觉得奇怪，方丈看穿人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六神通之一，“他心通”。 “这个巨人，是亿万人的化身，一个人，再强大，也不可能撑起这片天。” “这片大地的人能平安生活，是靠的他们自己。” 这话一出，十方肃然。 第五十八章 收获 “好了，说正事吧，这次有什么收获？”方丈笑问。 “收获……很大，不过风险也很大，这次，如果不是王子自己伸手过来，恐怕我想出去，还得九死一生。”十方双手合十，盘腿坐下，叹息道。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王子不自己找死，那他想要活着出来，难上加难。 他还是太弱了，太年轻了。 “是啊……对我们来说，虽然自保无虞，但想要伸手出去，也是很难办到的，不过，运气好不是坏事，你不需要自责。”方丈回答道。 “不过，经此一役，你应该逐渐开始了解这个世界了，这也是让你出去的原因，不出去，就永远生活在青天之下，跳不出樊笼，永远只能当一只在自己世界里转悠的蚂蚁，关于这些知识，知道的再多，都无法理解，这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只能自己去经历。”方丈看着十方，有些欣慰。 十方很能理解这番话。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一下，真的很难理解……拥有另外一种“识”的感觉，那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看见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那么简单，而是彻彻底底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这个世界。 就像是，人，后脑勺长了一只眼睛，或者多出了能感受磁力的器官，或者最简单的，从三色视觉变成四色视觉，亦或者五色视觉。 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这是文字不可能描述的，凭空多了一种“识”，是非常奇妙的感受。 借用外力的帮助，他的身体短暂的开启了身识，那并非只是建立在触觉上面的感觉，而是凭空多出来了另一种感官。 “我现在明白了，也知道了我日后的担子有多重，日本只是第一站，而且是不太危险的一站，基本不会遇见必死的结局，正适合我练手，那我就先走了啊，方丈。”十方站起身，不准备再多留。 “等等，先别走。”方丈拦住了他。 “怎么了？除了告诉我真相，顺便叙叙旧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十方扭头回来。 “外面那个姑娘——” “走了！”十方急了，没听他说话，直接封闭五感，从这里消失了。 “唉，这孩子。”方丈无奈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八点好像有AS直播，让他去吧。”语罢，他就打开手机，期待的刷起动态来。 ————————— 十方迅速回到天宫薰身边。 “天宫，走，准备回去了。”他走过去：“这次因为贫僧的原因把你牵扯进来，真的很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的低头，对天宫薰道歉。 “不用不用！”天宫连忙摆手：“倒是大师您，为了救我受了不小的伤，快点回去吧，我先帮您处理一下伤势，我都随身带着呢。” 她说完，从自己的学生小皮包里拿出绷带，药粉，红药水之类的东西。 十方本来想说她也受伤了，还是先把自己的伤势包好，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天宫薰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连断掉的骨头都接上了。 妖怪还真是厉害啊。 所以他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等待处理，他毕竟还是人。 然后，她就拉着十方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把十方的大脚放在她膝盖上，准备上药。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感同身受，疼的嘶嘶叫。 所有的皮肤，全部被切了下来，下面是完整的肌肉，但因为十方的粗暴行动，鞋子早就爆掉了，没有皮肤的脚底早就嵌满了石子。 光是看，她就感同身受的疼了起来。 “无妨，你尽管施为。”十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笑着对天宫说道。 “那……那我就，动手了，真是非常抱歉。”天宫的指甲变的锐利，然后像是镊子一样，一点一点的，把石子扣了出来。 随后，她马上用纱布擦干净伤口的血迹，过了一会，终于把足底清创干净，药液药粉也用的差不多了，她这才用绷带紧紧包住，抬起头对十方说道：“大师，你手臂上的是骨折，我这边估计处理不了，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但是她抬起头，就看见周围有四五个人。 全都是，怪异处理部的同事。 她刚刚太专注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从那个世界消失，回到了日本。 她的脸色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表情有些慌张：“那个……那个，我们回来多久了！？” “没多久啊，薰酱，才三分钟而已~。”一个短发女人笑嘻嘻的看着天宫薰，然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十方在旁边无言，刚刚就这个短发的看的最起劲儿，而且还拍照录视频了，不过他懒得管，天宫薰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一幕。 专注是好事，不过专注成她这样，还是挺厉害的。 “喂喂，秃子，还未成年呐，悠着点儿啊。”那个短发女人走过来的同时，用手肘戳了戳十方。 旁边另外一个男的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比划。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十方。 “屮(￣V￣)屮。” 然后，比划了一下天宫薰：“Σ(?艸 ?)” 他好像很吃惊的样子，默默走过来，拍了拍十方，欲言又止，几次犹豫之后，终于说出口：“注意安全。” 另一个过来的怪异处理部队员噗嗤一声笑出来。 十方脑袋上突出一根青筋。 硬了，拳头硬了。 他很想把这群人全都打死在这里。 不过他毕竟是好人，还是忍住了。 “施主你们误会了，贫僧和天宫施主并非有染，这次只是因为我的关系，让怪异牵连到了她，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他还没说完，天宫薰的表情突然就有些失落。 不过她马上也反应过来，连忙把十方的腿放下，慌忙点头：“对对对，十方大师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他手上还有伤呢，还是赶紧把他送去医院吧，就别管我了！”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搬来早就准备好的担架，一部分人去接天宫薰，一部分人则让十方躺上去，抬着他去医生那里去了。 而在不远处，巴和源小姐正在关注着这边。 “你看呐，巴。”源小姐露出温和的笑容：“王子居然死了，就靠他一个人。” “我不知道王子是谁。”巴老实的回答道。 源小姐却也没有解释，只是抚摸着手里抱着的宠物。 那是一只——黑羊。 第五十九章 层面 十方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石膏，脚底缠着绷带，还挂在空中。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外面有阳光，微风，以及樱花树。 虽然是盛夏了，但樱花树还开着，散发出一股清淡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那棵树底下，一个和服少女正倚靠着树沉眠，她有着淡红色的头发和微微透着粉嘟嘟的肌肤，相当漂亮。 这是一颗樱花妖，花香有提神，加快愈合速度的效果。 正是因为她，这间医院才会建在这里。 这是属于怪异处理部的专属医院，十方就是被送到了这里，接受了相当奇异事物的治疗。 接受了这些“治疗”，他才更加理解了，什么叫做【怪异】。 怪异可不只是一些妖魔鬼怪，或者需要镇压的奇怪东西，还有更加奇妙的。 比如，这里的一个很有名的医生，就是一个怪异事件，代号【穿梭者】。 他虽然长得像人，但却有着多维视角，从另一个层面开启了“超感知”，或者叫“识”。 透过这种能力，他能够看见和触碰四维空间。 换而言之，人体对他而言，就是四维里的平面。 这就像是，二维空间对三维空间来说，是一个平面，二维空间里，一个人被囚禁在了封闭圆形内，在二维世界里，他不可能出来，但三维空间却可以轻易的将他从第三个维度“厚度”中拿出来，不触及原本的封闭圆形。 在三维空间也一样，在三维空间里，一个封闭几何体里，在三维空间里，里面困住的东西绝不可能在不破坏几何体的情况下出现，可只要通过“第四个维度”，就能够在不触碰几何体的情况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是个外科医生，用这一招，就可以在不切开对方身体的情况下，直接在身体内部进行手术，而且洞若观火，X光都没他看得清楚，所有三维世界里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直接在四维空间平铺出来的，不会有半点阻碍，透视更是和玩儿一样。 这种情况下，他的手术成功率自然无需多数，只要不是必死的局面，交给他来做手术，多半都能活。 只是他生性平和，助人为乐，很少愿意动用暴力。 十方在住院的时候，也和这个医生交流过不少次，确实是个感觉如同春风拂面的人，非常的淡然平和。 不过，和对方的交流，却让十方更加惊叹于这个世界的多样。 因为，要知道，这么多维度，其实都是世界的不同“侧面”而已。 哪怕能够看穿维度，依然也只能察觉到一部分的侧面，顶多比普通人看到的多一些罢了，远远不可能窥见全貌。 整个世界，就是无尽黑暗的大地，“识”就是黑暗中的一盏灯，映照出有限的区域，让人得以面见黑暗里的真实。 多照亮一点，就多看到一点。 但灯光，永远无法照亮整个黑暗大地。 恐怕，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了解完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所有存在，在名为‘世界’的黑暗里，都是悲哀的，瞎了眼的蠕虫。 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在世界的黑暗未知中，潜藏着无数的危险，以及其他的蠕虫，每一次对外界的探索，就是行走在生死之间，蠕虫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向黑暗里探出的触手，摸到的究竟是食物，还是掠食者？甚至可能是更加不可名状，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怖！？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绝望，而深沉。 仅仅是在庄园里听见蓝毛人诉说，然后去思考这些东西，就让十方永远的失去了两枚银币。 所以，回来之后，十方没有再纠结这些，而是去思考别的了。 此时此刻，时间已经是他住院第三天，伤势基本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却没有着急出院。 因为他闭着眼睛，脑子里沉思，复盘之前的情况，仔细分析具体的情况，看看能否找到可以进步的点。 他行了一招险棋，那就是主动激怒王子，现在看来，这一招是走对了，不过这是仰赖天宫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耳通听不见的东西，她却可以听得见？ 或许这就叫种族天赋，但有了天宫薰的情报，他才会冒险上去激怒王子，让王子下定决心去抓方丈，这样祸水东引，让王子白白送命。 但虽然赢了，可之前，他心境失衡，被诸多关于真实的事实震慑，失去了银币。 这就是王子的谋划，或者他身边别的东西的计划，十方如果被震慑，又因为逃跑失去了勇猛的心，再被至亲之死动摇。 如果那之后，再浇一瓢油，添一把火，恐怕十方真的会失去自我，性情大变。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激，反而让十方更加坚定的面对困难，更是偷听到了王子的事情，最后利用方丈反败为胜，甚至庄园都破灭了。 庄园消失了，他很笃定这点，在那千眼千手的怪物死后，那批角斗士被安排，他隐隐约约感受到的牵引也消失了。 神隐，绝对没有了。 但他还是没搞懂银币是什么，但估计估计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他在失去银币之后，回到现实，经常就会出现一些幻觉。 不过经历了这些，他知道那不一定是幻觉，很有可能是世界的其他东西，只是曾经察觉不到，现在失去了银币的保护，或许开始能够看见一些了。 这可能是……开识的关键！ 想着这些，突然，外面有敲门声。 “请进。”十方打断思路，看向外面，捏紧拳头。随时准备暴起。 因为此刻，风停人止，所有东西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生命的气息都没有了。 除了外面的敲门声，他甚至都感知不到樱花妖的存在。 门被轻轻的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虽然是白天，门外的医院走廊，却是漆黑一片，如同黑夜。 没有半点声响。 第六十章 现实 门外，悄然走进来一席黑袍。 是那个死神。 “你干的很不错，你不仅拒绝了群星之间的秽物，甚至还将他们清除了，这是很好的功绩，你值得嘉奖。” 死神的颌骨上下摇动，似乎是在点头。 十方问道：“王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给我奖励？” 死神根本没有理睬他，而是丢出一粒麦穗。 “这是种子，是你的奖励。” 语罢，整个世界又重新生动起来。 外面的樱花妖还是睡的安详，外面的医生与护士们都忙忙碌碌，隔壁还有其他病人的痛嚎。 这地方基本上都是伤员，很少有病人，毕竟是类似战地医院的地方，专门接收那些在执行任务时候受伤的人。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有十方，面色凝重，手里拿着那一粒麦穗，不知道有什么用。 不管怎么看，这就是一粒很普通的麦穗，包着一层皮，里面是小麦，看起来还是已经成熟，但还是生的，没有炮制过。 就在他观察这颗麦穗的时候。 “十方大师，我进来咯。”外面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 十方闻言，立刻收起那枚麦穗，看向门外。 门外是源小姐。 她不再穿的是和服，而是一身包臀裙OL装，肉丝高跟鞋，一副办公室老板贴身秘书那种打扮。 不仅仅是打扮，连气质也很像。 在她的身后，巴跟在后面，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的运动休闲装，运动鞋连帽衫，感觉就像是街头酷盖，随时可以拿个滑板溜起来那种，头发扎成单马尾，甚至还有个棒球帽。 头上那属于鬼族的角也消失了，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除了发色依然是白色，瞳色依然是红色，看起来就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源施主，你日理万机，贫僧身体也没什么大碍，没有必要过来特意看我吧？”十方一只手包着石膏，不能双手合十，只能颌首示意。 “我当然不是特意来看你的~，这次来可是为了公事。”源小姐只是娇媚了一下，很快就切换到了正常人的声线，看起来无比正常，甚至还有点精明干练。 “这份文件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她递给十方一份合同。 “啊？入职合同，劳动协议？入职怪异事件处理部？担任鬼级事务处理员？”十方扫了一眼，看出了其中的重点。 鬼级事务处理员，应该就是专门负责处理‘鬼’级以上的事务。 “不是，在此之前应该已经拒绝过你们了，贫僧并没有掺和官方事务的心思。”十方再次拒绝。 从这次处理王子的庄园，他就可以看出这个怪异事件处理部有多不靠谱。 说好的合作，结果从头到尾，他们压根连个人都没出，就搞了一个弱智研究员，估摸着还是主动申请进来的，而且啥事儿也没干，就带了个路，还引了一个怪物过来给他打。 除此之外，就是调用了一个怪异【寄生脑】。 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丢进王子的庄园里，让他在里面拼死，最后天宫薰也被抓进来，他们也没点表示。 他倒不是对进去有什么意见，就算没有怪异事件处理部，他一样会进去，这不会影响到他的决策。 但这不代表他会和这帮不靠谱的东西合作。 和他们合作，搞不好就被坑死了，不如自己做事，比较放得下心。 他真的对这帮人信不过。 但是源小姐却轻笑一声：“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担忧，上次和你合作，很多预定的支援都没有批的下去，因为许多人在中间阻挠，很多高层都不愿意帮你，甚至还想和王子合作把你抹杀掉，那些傻瓜暂且不提，你还是仔细看合同。” 十方不解，又看合同。 仔细通篇观看一遍，他现在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份合同，简单的来说，就是他并不是属于怪异事件处理部的成员，而是属于“怪异处理部的子公司”。 怪异事件处理部作为一个国家内部的庞然大物，统领着各类超凡者，妖怪，怨灵，鬼族，以及许多势力，内部肯定需要规章制度，各类势力，部门划分。 除此之外，其下辖的也会有许多公司，部门，用来承接他们平时所不需要的一些脏活杂活。 说是如此，但这些脏活杂活，多半都有利可图，在日本这个地方，那些怪异处理部的高层当然不会放过，所以这些公司或者下属部门，多半都是高层们的私产，用来牟取利益，或是骗取经费，或是买卖一些违禁物品之类的。 这些下属公司和部门，没有对付和收容怪异的本事和胆子，但借助怪异部的名头敛财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所以这样一批附属部门，干着杂活，拿着大钱。 怪异事件处理部每年都会拿到国家预算，这些拨下来的纳税人的公款会被用到各个方面，其中一个大方向就是各类装备的研发购买，备品的购置，生活物品，比如水和马克杯，纸张，传真机，打印机油墨之类的东西。 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外包出去了，十方从天宫薰那边也有所耳闻，听说天宫薰的制服花了一千多万日元，发的一个任务用水杯，是用五十万日元的价格采购的。 总的来说，十方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 啥比。 现在，源小姐提的也就是这样，十方会被编到这些外部公司，算是高薪聘请的外援。 但他还是不愿意，所以正准备拒绝，只是话还没出口，源小姐就率先说道： “对了，大师你之前在寺庙的工作已经辞掉了对吧？你的工作签证可是会到期的哦，到时候也只能因为签证原因回去了吧？” “你看，我也没有给你安排任何具体的事务，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当和皮包公司签合同拿签证而已，怎么样？”源小姐笑眯眯的提议道。 而十方则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痛。 他好像，还真拿签证没啥办法？ 妈的……怎么突然就变的这么现实起来了，他还沉浸在世界的真相里不能自拔呢！ 第六十一章 何谓真实 源小姐在这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十方还是被说服了。 她首先提出了高工资，真的很高，月薪九十万日元，而且是税后，如果执行任务还有奖金，并且包食宿，如果不接受包食宿，就有房补和餐补，算下来，就算不出任务，一个月也有一百二十万上下。 而且还提供续签证服务，只要不辞职，因为工作性质，签证就可以一直续下去，不用再办其他的手续。 除此之外还可以提供很多便利，比如每个月都可以参见内部的联谊会，里面会有很多妖怪小姐姐，各个都姿色不俗，而且，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这个福利十方没有任何兴趣，他最感兴趣的还是“杀人执照”。 是的，签了这个合同，可以获得司法豁免权，犯罪之后，普通的警察和法庭没有资格审判他，只有专门针对超凡者的法庭才能对他有执法权。 不过，变相的杀人执照并非这个条例的重要之处，对十方来说，这个条款最吸引他的是后面的附属条款。 杀人都不怎么会被追究，那破坏公物，或者造成一些动乱，自然也不在话下，都会由源小姐手里的势力一力处理。 十方平时自然是遵纪守法，而且肯定不会滥杀无辜，但自然也会缩手缩脚，甚至都不怎么敢用力，万一搞出点大事来，弄得房子垮塌，路面塌陷，那真是卖了他都赔不起。 所以有了这个条款，他以后就可以稍稍放手施为，不必缩手缩脚。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的条款，可以说，好处一大堆，但完全没有对应的义务，这些里面几乎没有约束十方的条款！ 十方疑惑这点，开口询问，无功不受禄，他不可能接受这种不对等的条款。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妾身当然是相信大师的人品~，就算没有这些条件，大师恐怕也会继续铲除那些为害为恶的家伙们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应该让大师您白白劳动，甚至还要自己承担代价。” “佛家讲究因果，好人不应该没有好报，您这一个多月以来，清除了63处恶灵怨魂，更是在明白怪异部靠不住，所以不会有支援的情况下，主动下去，解决了这是您曾经种下的因，所以得到了这个善果，您是要拒绝这因果循环吗？” 一席话说的十方无言以对，而合同又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所以他也只好厚颜收下，签了合同。 目的达成，源小姐和巴没有久留，她们继续寒暄了一会，又给十方削了个苹果，之后才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离去。 至于是真的不舍，还是假的不舍，那就鬼知道了。 在他们走后，十方继续拿出那颗死神带来的麦穗，研究这个东西的用法。 死神给的东西肯定不会简单，上次那一只死乌鸦，居然能够轻易洞穿王子的庄园里那些虚虚绕绕的道路和阻碍，让一条小径直接穿到了王子的面前。 至今十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颗麦穗，估摸着也有玄妙之处，只是不知道如何触发。 研究了一天，他也没个头绪，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麦穗，甚至他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变成面粉。 他也不敢真的捏碎，所以只好放好，期待以后能够发现这个东西的用处。 一天之后，他伤势痊愈，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出院。 办了手续，拿了一些之后回去吃的药，十方离开，乘上电车，朝着自己租住的公寓走去。 一路上，人来人往，一条条的道路交错，一片片的人潮涌来，电车就像是都市海洋里的一条洋流，穿过东京这片繁华闹市。 整个日本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聚集在东京，这一片地区，汇聚了整个日本大部分的年轻人，一齐涌来这里，寻找机遇。 一个城市，超过三千万人口，汇聚了整个国家绝大部分活力，景色当然显得无比壮丽。 人间繁华，红尘万丈，尽收眼底。 十方在电车上看着这一切，如此的繁华。 就连王子那样的可怕存在，都影响不了这样的繁华，就连无数的怪异，恶灵，都只能潜伏在这片繁华下面。 但繁华只是这座城市的一个侧面而已，在这一切下面，是恶灵横行，污水流淌，怪异扎堆，每天都有人横死。 数千万人里，几十个人死去根本一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十方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天宫薰父亲那种事业有成的喜悦，是东京。 和浅川歌一样，被压榨的如同行尸走肉，是东京。 繁华热闹的街道，活力四射的都市，是东京。 恶灵横行，满布怪异的恐怖之所，也是东京。 就好像是世界的侧面一样，世界的每个侧面，都是世界，东京的每个侧面，都是东京！ 但大部分人，都只能看见自己所生存的那一面。 如果没有恶灵这一面呢？ 没有恶灵，事情不也一样吗？ 无数人为生计奔波，浅川歌不就是她们的缩影？东京的每个人都被沉重的负担压着，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每个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当初那个想要炮制浅川歌的妖魔，虽然已经被十方镇杀，但他的话，十方却觉得很有道理。 “你看看她，生活里只有加班、吃饭、睡觉，比起地缚灵更加行尸走肉，比起幽灵更加怨念滔天，她不更像是真正的妖魔吗？”那个人当时如此说道。 十方来东京这么久，对这句话深有感触。 妖魔鬼怪吃人，人也要吃人。 世间就是一汪苦海，人在其中浮浮沉沉，苦不堪言。 “我佛法不够精深，不能渡人精神出苦海，只能竭尽全力，灭除妖魔鬼怪，护得更多人周全。”十方在电车上看着人来人往，间接体会着整个繁华的东京，默默想到。 为了其中一面，对抗另外一面。 但为了做到这一点，需要观察到其他的面。 这就是……开识。 一念及此，十方双目金光闪过！只觉得一股透体波动穿过，身体突然能够感觉到另一个层面！ 身识，开！ （只有一更） 第六十二章 不知所云 没有人能看清楚世界的真相，没有人能够看到真正的“世界”。 所有人，都只能依靠“感官”或者“识”，在自己名为大脑的器官里投射出幻影，妄图以这样的幻影来诠释“真实”。 说到底，万事万物，都只是被幻影诱劝，牵动的人偶罢了。 所有一切也只不过是徒有其表，随风飘散。 佛法有云，四大皆空，万物皆空。 道家有书：去伪存真，炼假成真。 一空一真，十方之前不知道其中奥妙，但此刻身识一开，他的身体多了一种感官，原本的触觉，和突然多出来的另一种感官交替混杂！ 两种不同的感官，一种仿佛是真实，一种仿佛是虚假，但下一刻却又颠倒，他不断的在世界的两个侧面中来回切换！ 他看不见世界的另一个层面，因为他眼识未开，但身体却已经可以感受到了。 空？实？ 假？真？ 诸般幻影，环绕其身！ 十方坐在电车之上，却忍不住站起，低吼一声！ 其他人纷纷躲开。 这个极道！想干嘛？ 倒是有几个小混混，看见十方这幅样子，很不爽的模样，朝着他走过来，带着弹舌音：“喂，你这家伙——” 十方没有理睬他们，因为他的身体已经陷入多重感官之中，这种特殊却危险的感觉，几乎令他失控！ 开识，接触另一个层面，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就好像你能开启眼识，那么，你眼里的世界，和其他人的世界，就会是完全不同的，你甚至无法分清楚眼前的东西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虚假的，因为他们都是真的，可有一些对你来说就是触摸不到的。 看见十方对他们不理不睬，小混混们怒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甩棍，唰一下甩开！ 但十方也恰好在此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后背的肌肉鼓起，上半身的衣服啪的一下爆裂开来，露出后面的纹身！ 那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恶龙，口喷火焰，脚踏山河，蜿蜒交错，气势磅礴！ 而且纹身是个满背！ 黄毛小混混们瞬间就吓傻了！ 这一身肌肉，而且纹的是满背，这是道上哪位大哥？！ “实在是非常抱歉！” 几个人立刻九十度鞠躬。 但十方恍若未闻，因为他此刻全身心都沉浸在被两种感官交替折磨的奇异感觉中，根本没有注意力去关注其他的，但这种感觉又极为痛苦和危险，让他下意识目露凶光，表情恶狠，肌肉绷起！ 被这样的眼神扫了一圈，几个小混混就像是被猛虎盯上的兔子，浑身汗毛倒竖，幸好他们没戴帽子，否则非得被立起来的头发顶飞不可。 “红豆泥！私密马赛！”小混混们熟练的土下座，大声喊道！ 喊声响彻云霄，中气十足。 被这声音一激，十方猛然惊醒，勉强压制住了那种感觉，回身一看。 却发现有几个小混混正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你们几个？”十方皱眉问道，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车里怎么没人了？这几个跪着的又是怎么回事？自己衣服呢？ “大哥！请放过我们，我们愿意追随您！”几个小混混异口同声。 “起来，追随什么？你们说清楚。”十方对那几个混混说道。 混混们连忙起身，表达自己刚刚不敬行为的歉意，还有想要追随十方的敬仰。 说的天花乱坠，把十方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总算是弄清楚了原委。 他苦笑一下，挠了挠光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黑道大哥，我只是一个和尚而已。” “原来大哥已经归隐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哥您了！请原谅我们的冒昧，私密马赛！”他们再磕了一个头，丢下甩棍和钱包，趁着电车到站开门，立马蹿了出去。 “等等！钱包拿着！”十方一脚踢在钱包上面，精准的把这几个钱包，全都踢到了他们的兜里。 这点力量掌控他还是有的，而且，以往他就可以觉得自己可以完美掌控肌肉。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曾经的掌控，并不够完美。 现在开启了身识，只需要压抑住第二感官那种奇怪而恐怖的感觉之后，他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强了起码五倍以上。 多了一重感官，身体敏锐了好多，整个身体都灵动了不少。 这就像是……感觉自己多长了两只手？ 原来，曾经的他，连自己的身体都如此的不了解，每一根肌肉，甚至……他感受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察觉到的‘器官’。 身体里，多了一些东西，曾经根本感知不到，但现在却很清晰的知道这些器官就在这里。 以前他觉得点穴之类的很愚蠢，因为身体根本没有穴窍之类的地方，可开启了身识，在习惯了最初的那种奇异感官以后，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体会到经脉和穴窍的存在！ 怪不得这些东西在现代医学里找不到，这找得到就出鬼了！ 原来，肌肉和韧带中，真的有经脉，原来在骨骼和血管中，真的有穴窍！ 有了新的感官，对身体也有了全新的感触，现在的他，感觉能打自己以前三个以上！ 虽然身体素质没有任何变化，但仅仅是通过掌控力的变化，就能够完爆以前两个自己。 而且，身识，能够触碰到穴窍，能够触碰到经脉。 没有开启身识的时候，你没有这种能力，这个侧面，是触碰不到，也无法察觉到的。 “原来，开识居然……能够提升这样的强度？怪不得师兄虽然打不过我，但我也总是被他戏耍。”他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决定好好回去熟悉一下。 还有关于穴窍和经脉如何使用，也需要好好练习一下。 捡起地上的甩棍，插到裤兜里，反正也不可能让这些小混混继续拿着，希望他们能够得到教训吧。 上衣爆掉了，不过……算了，回家再穿吧。 那之后，一整个车厢都没人了，偶尔来个人也会立马掉头离开，让十方很疑惑。 电车终于到站，他走了出去。 门外本来挤成沙丁鱼罐头的人群瞬间散开。 然后就看见外面三个警察紧张莫名，甚至拿出了枪。 一队高中女生指着出来的十方：“对！警察叔叔，就是他！” “恩？”两米多高，满脸横肉，光着膀子，肌肉虬扎的上半身，腰间插着甩棍，背后满背恶龙纹身的十方挠挠头，一脸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嗯 还好警察们也不敢上前来，十方不明所以，一路走过去，总感觉今天的电车站格外的空旷。 平时都是人挤人挤人，和沙丁鱼罐头一样，但今天他的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难得可以在电车站了里呼吸到新鲜空气。 一路走过去，他没准备直接回家，而是准备去另一家医院。 天宫薰的肋骨那颗子弹被打断了，虽然当时外皮长好了，但骨头碎片和还在体内，而且肋骨因为没有正骨，所以愈合的时候也长歪了。 事后，她也只有打断了重新接过，顺便把碎骨取出来，不过这就需要医院来做了，自己做，估摸着还是正不过来，得打断第三次。 十方去的医院，天宫薰没有资格进去，那里保密等级太高太高，连医生都有一些是怪异，所以她只有其他的特殊医院才行。 在东京的繁华下面，平时被压抑的妖怪们，也有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小社会。 东京和十方的家乡不同，在十方那里，虽然并未公开这些东西的存在，但市政一直都在促成多种群融合，提命运共同体这个概念，所以大体上不会出现这样大的割裂。 但在这个地方，人和妖泾渭分明，各自都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地方，绝不入侵，也绝不让其他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只有天宫薰这样的半妖才会涉足两边，而且多半两边都不受待见，因为物种关系，导致了他们既不可能有人类的思考回路，也不可能和妖一样保持特殊天性。 好在这样的情况，在怪异事件处理部出现之后减少了一些，不过仅仅只是一些罢了，实际上人和妖还是泾渭分明的。 不过……说是人和妖泾渭分明，但是在东京，人和人，又何尝不是泾渭分明呢？甚至可以说人与人之间，不叫泾渭分明，而叫云泥之别了。 众所周知，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狗还大。 想着这些，十方已经到了这所地下医院的前台。 “啊，你好，我是来探望病人的，请问这个名字，住在哪个病房啊？”他写下天宫薰三个字，递给前台。 不过，前台那个女妖正在从手机上看电视。 听见了十方的声音，她抬起头：“嗯？你是新闻上那个人？” “新闻上？”十方皱眉。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对方手机上新闻正在说的。 “紧急特讯！东京街道上出现黑帮示威，造成大规模骚乱，疑似对警方执法不满！” 新闻的画面里，是一个腰间别着甩棍，目中无人， 十方的光头上绷出来一根青筋。 ———————— 且不说十方那边去探望天宫薰所遇到的情况，而此刻的天宫，正心不在焉的敷衍着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 “好了，我知道了爸爸，放心吧。” “之前我不也没有受伤吗？真的没事。” “这份工作我很喜欢，而且没有那么不安全，真的没事！” “你也知道我的愈合能力的，这次只是因为愈合的不太对而已，根本没什么什么的！” 那个中年男人不停的劝说，但得到的始终是这个答案，他也没什么办法，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那我就先回公司了，你既然愿意继续做，那就继续做，但是要注意安全，好吗？” “我一直都很注意的，这次纯粹是意外！”她坐在病床上，抱着枕头，对中年人说道。 “我就怕下次还有意外，懂吗？”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加重了语气。 这句话让天宫薰无言以对，所以她干脆扭过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走廊。 这个医院没有对外的窗户，只有对内的窗户，空气全靠中央空调调节。 这里是在地下，在东京这片以人类为主导，而且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规格的妖怪医院是不可能建在地面上的，也只有十方住的那个地方才有资格单独占一片地，让病人能晒到阳光和吹吹风。 这也算是妖怪和人之间隔阂的一种特殊体现吧。 看见女儿又扭头过去，不看他，那个中年人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想再让女儿在那个危险的工作上继续干下去了，他很有钱，完全可以让她过上一辈子不愁的生活， 但她非得在高中的时候，就去参加那个什么怪异事件处理部，时常受伤。 他可是知道那是什么工作的，她是去当战士的！她随时随地都在拼命，和那些‘怪异’拼死作战，每个任务都有生命危险。 “唉……”他叹了口气，实在是拗不过她，推门出去。 他是个人类，在这里算是比较稀少的，周围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妖物，百鬼夜行都算是说少了，少说得几百个不一样的妖怪。 好在，他们基本都有在人类社会中隐藏自身的能力，只不过在这个妖怪比较多的地方才展现本体而已。 刚刚推门出去，走过一个拐角。 他就看见一尊铁塔般的巨汉从他面前路过。 明明只是擦肩而过，他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怎么得，他下意识的就腿抖了一下，好险才站稳。 仿佛一头极端凶恶的猛兽对他龇牙咧嘴，释放出难以置信的杀意。 他和很多妖怪打过交道，甚至他的妻子就是一头犬妖，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好可怕，好恐怖！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是个长得像是个人的大妖，也可能是鬼族，不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人，人类不可能会有这么凶暴的气质。 光头，没有头发。 后背有极其骇人的纹身，是刚刚侧过身子的时候看见的，可能在人类世界的伪装是极道打手或者大哥之类的身份。 赤着上半身，腰上别着甩棍。 这副打扮估计是性格使然，好特立独行的妖怪。 再抬头看看脸…… 算了，不看了，哈人。 还是走吧。 但那个巨汉，却突然一只手扒拉住了他。 冷汗突然从头上冒出来。 “哪个……请问？”他扭头问道，腿有些软。 “打扰一下，请问外科F04-24号病房是往哪个方向？”那个巨汉声音沉闷的问道。 外科F04-24？ 等等，那不是女儿的病房吗？！ 恩？！ 第六十四章 家人 “爸爸不同意！” 在病房里，中年男人鼓起勇气，用平生最大的胆子，赌上豁出性命的觉悟，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十方脑子上面冒出一个问号。 ———————— 就在刚才，他在这个和蜂巢一样的地下迷宫里迷路了。 所以出于就近原则，他找了一个人问路，就这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中年男人。 而且对方真的知道，而且还愿意带路。 十方很高兴，感谢了对方之后，就跟着对方朝着天宫薰的病房走过去。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里因为有中央空调，所以温度一直都很稳定，不冷不热，很令人舒适，但对方好像是很热的样子，一身汗不停的往外冒，看起来相当难受。 不明所以。 等到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天宫薰惊喜的翻身起来：“大师，你怎么来了？” 然后就听见了刚刚的话。 “这位施主？”十方茫然。 “爸爸！你说什么呢！”天宫薰怒了，直接从床上翻了起来。 她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毕竟她的自愈能力真的很强，还在医院住着，只不过是因为留下来做检查而已。 “爸爸，不同意啊——！你还在读高中啊！再说了，起码这个得是个人吧！？”中年男人指着十方哭诉道。 天宫薰气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虽然不知道施主你在说什么，不过贫僧是人啊。”十方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不是人了？ “我不信！”斩钉截铁的回答。 十方青筋暴起，眼角直跳。 这几天，好像诸多施主都特地要考验佛爷我的佛心啊？ 还好佛……贫僧心诚。 他眼角一跳，天宫薰被吓了一跳。 “你看，都让你不要说话了，爸爸！这样很失礼的！十方大师是救了我命的人，连续两次都他都把危险拦在前面，你怎么能这么说。”天宫薰急忙说道，然后对父亲使眼色。 这样一来，十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也不是傻瓜，现在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原来自己是找到了天宫薰的父亲，而且好像还产生了一些误会？ 既然如此，那还是化解了吧。 “天宫说的没错，贫僧是出家人，怎么会对她出手，做非分之想呢？”十方微笑着回答。 天宫听到这话，眼眸黯淡了一瞬，不过马上振作精神：“对的，爸爸你也听见了吧。” 亲眼目睹女儿神态的中年人直接跳脚！不顾风度的大喊道：“你还说没出手！死秃子！和尚结婚的少了吗！？” 十方吸气，闭气，抬头看天。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BLABLABALBA。” 默默念动清心咒，平复心态。 他觉得自己的佛心还有待考验和雕琢。 不过，总算闹完之后，又不厌其烦的解释了好几遍，天宫薰又在旁边帮腔，算是安抚了一下这位中年人的情绪。 而这个中年人，他也是久经商场的成熟男人，也很快冷静下来，仔细看向十方。 “十方……和尚？”他推了推眼镜，开口问道 “正是贫僧。”十方笑笑。 “你为什么出门不穿衣服？”他问。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和直白，以至于十方非常尴尬。 “这个嘛……呃，关于这个问题呢……”他支支吾吾。 “因为爆掉了吧？毕竟大师只要用力，衣服就会爆掉。”天宫薰在一边圆场。 “正是如此！”十方立刻接话。 “那你为什么有纹身。”中年男人再问。 “如果贫僧说是生来就有，你信吗？”十方尴尬的摊手。 很显然，这下连天宫薰就不信了。 狗都不信，那也别指望人信。 看着他们的眼神，十方突然大喊，对中年人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天，天宫南雄，怎么了？” “年龄！” “四十八岁。” “性别！” “这不是男吗！” “婚配了吗？” “已婚，不是，我女儿都有了，你问我婚否？” “为什么出门穿西装！？” “穿西装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连衣服都没有吗！” 这样的问答刚刚开始，突然，天宫南雄突然反应过来，暴怒：“不对，为什么你突然开始审问起我了！” “施主，分明你是先问的贫僧，贫僧只是反问而已。” 两个人进行这个对话的同时，却听见两声笑声。 “噗嗤。” “嘻……” 争论暂且停滞，两个男人看向周围。 天宫薰在十方这边，而另一个看起来非常端庄美丽的女人则站在门口，掩口轻笑。 这个女人看起来约莫有三十出头，刚刚褪去少女的青涩开始成熟，却岁月却还没来得及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头发被扎了起来，眉眼和天宫薰有些相似，但区别是，天宫薰是那种低顺的眼角，而她的眼角却是扬起来的，看起来更加自信。 几乎都不用猜，这位肯定是天宫薰的母亲了。 “碧，你怎么来了？”天宫南雄正了正领带，不再看十方，朝名叫碧的女人走过去。 按照日本的习惯，名字应该是……天宫碧。 这边有改姓的习俗，一家人都是父姓。 “女儿受伤了，我怎么可能不过来？前几天有点忙而已，不过我刚过来，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天宫碧笑着说道，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然后，她看向十方，继续说道：“这位小哥是谁？你和南雄怎么吵起来的，好有意思呀！” 她表情兴致勃勃，完全没有被十方震慑住。 “这位施主，我们并非是在吵闹。”十方用严肃的说道。 “那是？”天宫碧饶有兴趣的继续往下问。 “贫僧在阻止他把女儿嫁给我。”十方一脸正经的说道。 “你放屁！”天宫南雄暴跳如雷！ 第六十五章 yes “唉……”天宫薰叹了一口气。 “唉……”十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十方只觉得大脑恍惚。 就在刚才，他感觉自己和方丈一起完成了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交流。 长辈的女性，真是……令人畏惧。 天宫薰双目无神，满脸生无可恋，就在刚才，她只觉得人生了无希望，不如reake好了。 一个疯魔了的老妈……真是，令人畏惧。 病房里一片寂静。 “唉……！”两人一起叹了口气。 天宫碧和天宫南雄已经不见了，主要原因是天宫碧强行拉着天宫南雄走了，说要给年轻人一点私人空间。 天宫南雄气的跳脚，坚决不承认十方，气的连脏话都出来了。 天宫碧则很高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好像很中意十方，不停的拉着天宫南雄，阻止他来找十方拼命。 而十方则百口莫辩，他真没那心思，请两位父母不要做过多的联想，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家女儿很差吗？怎么见个人就脑补有的没的？ 天宫薰那边，也很痛苦。 相信她的痛苦很多人都能理解，那就是你一直藏起来的东西不断被人拉出来cue，然后还要不停辩解，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真的不是这样的！别说了！ 总而言之，两个人沉默着，一个瘫在病床上，另一个瘫着靠在墙上。 “唉——！”两个人再次同时叹气。 场面非常颓废。 好在过了一会，天宫薰突然说道： “大师，要不你帮我办个出院吧，反正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待在这里我感觉对心理健康不很好。” “说的也是……贫僧也准备去买件衣服了，不然走在街上都会上新闻。”十方也从墙上起来，他依然是那副大肌肉如篮球，小肌肉如老鼠的样子。 不过天宫薰早就看习惯了，她可是亲眼见到十方一拳打出地震来的，已经见怪不怪，算是习以为常。 “你有带钱吗？”天宫薰又对十方问道。 “……还有一点。”十方摸了摸包，钱倒是没有丢就是了。 “那我带你去挑吧？”天宫薰突然翻过身说道：“大师你挑衣服的品味太差了。” “倒也没有很差吧？不都是很实用的衣服吗……”十方黑线，他的便装不都是方便行动，不妨碍动作，都是很棒的设计啊。 “所以说你品味太差了啦！”天宫薰站起来，顶住他的后背，把他推到门口，催促道：“快去帮我办出院，我要换衣服了！” 十方当然也不好意思看小姑娘换衣服，所以也就干脆出门，帮她去办理出院了。 因为伤势本来就恢复的不错，所以出院手续很顺利，医生甚至都没去看两眼，直接就签了字，让十方去交钱。 十方摸了摸兜里，松了口气，还好，只用交床位费，天宫家已经把钱都缴清了。 有钱真好，如果没提前付钱，那十方可就尬住了。 他刚刚辞职，存款也有一大部分捐给了仓田信院长，突然叫他付医药费，倒不是说介意这些钱，主要是真给不起…… 爽快的付了床位费，拿到了出院许可，他就回到了天宫薰的病房。 一推门，一个从未见过的美少女，站在门口。 天宫非常少见的把头发束了起来，而不是往常的披散黑长直，带了发夹，没有穿学校校服或者怪异处理部的制服，而是一身便装。 淡绿色的连衣裙，露出小腿，在这大夏天的看起来极为清凉却不暴露，充满了青春少女的跃动感，让十七岁的活力全部呈现出来。 脚下是一双凉鞋，穿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袜，上面还镂空了一些花纹，能够看得见脚趾头和修剪的整齐的指甲。 没有风情万种，百千华流，只有笑眯眯时候盯着你时候，那种开心的神色。 夏日的阳光斜着进入窗棂，撒在她的身上，让她好像在发光一样。 看见十方进来了，天宫薰收起脸上的笑容，走过去，拉起他：“办好了吗？走了走了，你总裸着上半身也不像什么样子，先去买衣服吧。” 十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 原本他是打算回来说一声，告别之后就自己回家的，反正家里衣服还是有的，不至于买新的。 但看见天宫薰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现在说这种话的话，她肯定会很失落吧，再ky的人恐怕也没办法看见这样的场景。 一路上，天宫薰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大师，这次的行动总结报告我已经借来看过了，你这次，又救了很多人呢。”天宫薰拉着十方，穿行在东京街头。 虽然人潮人海，但十方周围总是有一圈空地，所以走起来并不费力。 “并非如此，如果不是王子自己失策，我恐怕也很难出去，反而还因为这件事牵连到了你，真是抱歉。”十方真诚的道歉。 事情的确是这样，天宫薰完全是被王子强行抓进去的，而且看那个样子，王子抓人的顺序是“时间”。 鹤田，巴，源小姐，巴，方丈，还有房东等等等等，都按照时间顺序往上回溯，凡是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全都被那种丝线缠住了，被拽入庄园。 所以天宫薰这个离得近的，运气不好，就被抓了进来，基本上算是十方次责，王子主责。 “好了，不说这些了，反正大师你又救了我一次，一个多月，都第三次了耶~。”天宫薰吐吐舌头，把十方的责任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然后，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东西，十方基本上只是听，因为他的话本来也不多。 等到买好了衣服，她又买了一些食材，和往常一样，做完饭，吃完晚餐，十方又给她辅导了一阵的功课，她再平静的鞠躬离开。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是，关上十方的大门，她转过身，一只手握在胸前，咚咚乱跳。 随后，她握紧拳头：“yes！” 之后，便兴高采烈的跑开了。 第六十六章 一旁 至于十方，他随便吃了点饭，他开始休息睡觉。 真的是，感觉好久没有睡觉了啊。 —————————— 但与此同时，在十方常去的仓田儿童福利设施里。 黑夜中，雨下的哗啦哗啦的。 破烂狭窄的走廊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顶层似乎漏雨，屋内潮湿密闭，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不漏了，有了十方大师给的那些钱，预定了材料和工人，过几天就有人来修屋顶了。 晚上，这片地区非常寂静，几乎没什么人，毕竟就算是在这种郊区地带，这个地方也属于太破了点那种，可能唯一的好处是便宜。 深夜了，仓田院长正在整理账务，他没有钱雇佣专业的会计，只能自己来做简单的账务。 对于他们这种设施而言，官方那边是会查账的。 可惜的是，查账的官员并不是很廉洁……账务不需要做的多好，但吃饭的地方一定要好，这也给了仓田信很大的压力。 但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会，为了保护孩子们的成长，成年人必须要硬扛着苦难，撑起一片天。 他希望自己设施里长大的孩子，不会受到他们小时候的那种不幸，而是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人生的幸福。 正是因为有这种信念，他才会一直坚持着运营这个设施。 他的妻子早早的因为车祸去世，女儿也在那场车祸里残疾，数年之后更是不治死去，年纪轻轻，没能享受到美好的人生，所以他不想让现在设施里的那些孩子，和自己的女儿一个命运，他把对家人的爱都灌注在这些孩子身上，换得一点内心的慰藉。 收拾好了账务，他站起身。 可能是因为窗户没有关紧，夜风吹入屋内，让屋内的中年人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我不是关了窗户的吗？”中年人还穿着西装衬衣，没有领带，身材佝偻，面容枯槁，揉着惺忪的眼睛，因为工作的太晚了，他有些睡意朦胧。 走到走廊的最外侧，果然是窗户被风吹开了，仓田信冷的打了个哆嗦，伸出手去，把窗户关上。 这里的户型是那种长走廊，走廊的开始则是玄关和大门，一直到尽头是一扇窗户，所有的房门都在走廊侧面。 赶紧把窗户关上，然后回到玄关处，准备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只是在脱鞋的时候，随着轰隆一声闪电，光亮照的四周分毫毕现。 他的瞌睡一下就醒了，冷汗唰的一下就浸湿了后背！ 因为，在刚刚闪电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身后有个长长的人影！从窗户外一直拉到玄关处！ 有人在雨里，看着这里。 ———— 雷霆的光，于身后照出了一道人影！ 可能是幻觉，仓田信揉了揉眼睛，转头向后看去，说不定只是树影被照过来了呢？ 虽然他也很清楚，外面其实没有种树。 扭头看过去。 后面风雨大作，雨滴从打开的窗户被风吹了进来。 “呼……”仓田信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窗户又被风吹开了，那那道影子，应该只是窗棂的影子而已。 发现这一点后，仓田信的放松了不少。 “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相信那些怪谈之类的，真是傻了。”他一边自嘲着，扶着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腰一直都不好，总是痛，还直不起来，就像随时随地都背着东西似得，年纪大了，身体就是这些不太好。 走过去，又一次关掉窗户，这一次，他拿了一个小木块顶住了窗户，防止再被吹开。 检查了一下窗户，他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没有松啊，怎么能被风吹开两次？” 做完这些，他准备离开，却突然脚下一滑！ 好在他马上伸手扶住窗台，没有摔倒。 “地下怎么这么滑？”仓田信有些奇怪的看向地面。 只是，在看见地面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地面上，刚刚让他脚滑的东西，是泥巴，沾了雨水的泥巴，这泥巴，还踩出了脚印，不是鞋印，是脚印，赤足的脚印。 有人进来了！ 闪电照出来的影子是真的！ ——————————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大雨下面的漏雨房屋好像是在闪电之下摇摇欲坠，显得极为可怜。 在房间内， 他慌忙的抬起头，想要离开！跑出大门！ 但只是刚刚抬起头，仓田信所有的动作就都停下了。 他能感觉到，它盯着有一阵了，仓田信可以在窗户玻璃上瞥到它的倒影。 对方倒挂在天花板上，黑洞洞的眼眶，里面根本没有眼珠，空眼眶里流下鲜红的血液，和苍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血盆大口更是张开了夸张的弧度，牙齿宛若利刃，正欲咬下，但却因为视线停在半空！ 她身上红衣是血迹染红的，带着腥味的齐腰长发，而且正往下滴着暗红色的血液，看起来衣物就是因为这个被染上的。 仓田信吓呆在原地。 但他很快发现，那个东西……好像不会动。 他眨了眨眼睛。 然后呆立在原地，双眼瞪圆，眼睛都不眨。 他发现了。 每次仓田信忍不住眨眼，它都靠得更近。 但随着眼睛逐渐干涩，逐渐的，他发现……不眨眼越来越难了。 明明外边是暴雨，但耳边雨落下的声音却开始减小，心跳声越来越大，扑通扑通的。 仓田信好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视线当中仅仅只剩下身后的人影。 夜风吹进来，被风吹动的房间门不停的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眼睛开始变得干涩，他快要忍不住眨眼的本能了。 再一次忍不住眨眼，那个身影再次靠近了一点。 轰隆一声，外面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光，仓田信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身后人影的模样，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但依然能够清晰可辨一个红衣女人。 那无神的双眼，就这么注视着仓田信的后背，站着不动，等待着他的下一次眨眼。 他感觉自己要尿了，憋不住的那种。 沉默，黑暗中只有寂静。 强烈的压抑感，他甚至有一种幻觉，那就是周围的黑暗里不止红衣女人一个，还有其他的东西。 你看不到它们，它们看得到你，然后用喉咙发出刺耳又亵渎的咯咯怪笑，可你又听不见，却偏偏有一种感知。 绝望！ 孤独！ 眼睛干涩的要命，已经开始流泪，快要控制不住本能了，眼睛里泪水涌出，就算试图用左眼右眼分别眨的办法，但本能不是那么好克制的，仅仅只是时不时偶尔不注意双眼眨一下，就能让那个身影前进好几步。 但身体僵硬的要命，根本动弹不得……就像是有人用绳子捆住他，强迫他要受到这样的折磨似的。 仓田信早已嘴唇乌紫，眼睛全是血丝，双腿不停的颤抖，但就是挪不动半分，甚至都喊不出声。 他心里绝望。 如果他死了，设施没有人运营……肯定会被关闭，在这里面生存的小孩子们，肯定都会被遣散，送到亲戚家。 可他们被送到设施来，本身就是因为没有亲戚愿意要啊！ “我死了……那些孩子，怎么办啊……”他这么想着，双眼干涩难忍，忍不住一闭。 咔嚓——！ 第六十七章 事件 第二天早晨，十方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 然后，他准备打电话给浅川歌。 如今，身识已开，他也有能力去插手浅川歌遇到的事情了。 现在他已经接触到那个世界了，在十方看来，浅川歌其实就是因为意外而开启了一些超感知，也就是“识”，所以能够看到，听到，摸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而且，他曾经在王子的庄园里，看见王子优雅的让别人献上‘蓝宝石’。 也就是让人挖掉眼睛。 一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十方就暴怒。 而且当时的受害者，是中世纪版本的浅川歌，十方还不清楚那和现实里的浅川歌有什么关系，但想来肯定不会是巧合。 所以，起床做完早课，他拿出手机，打给了浅川歌。 所幸的是，电话有人接。 “喂，十方大师？你主动打电话了，难道是找到办法了？！”浅川歌那边应该是随时随地都很焦急，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而且刚刚接通，她就激动的在电话那边说道，可见是随时等着十方打电话。 “不，还没有，不过听见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十方安心，看起来，在王子的庄园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浅川歌。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挖掉眼睛的人，又是谁呢？ 十方心中有疑惑，不过现在没有线索和头绪，只能压在心里。 在电话里，他又对浅川歌说道：“虽然还没有头绪，但我最近这边有一点发现，你看我们见一面，我详细和你说说。” 浅川歌也不疑有他，回答道“好，那我们在哪儿碰面？” “就在仓田设施那边吧。”十方说道。 和浅川交流了一下，约定了地点，十方立刻洗漱了一下，就动身前往。 一路上摇着电车赶往约定的地点。 没过多久，终于到了地方。 不过，平时没什么人的设施，今天却一大堆人，其中一些是工作人员，一些是穿着西服的，不知道是什么，还有一些穿的是警服，好像是警察。 浅川歌也在，正拦在一帮人的面前，好像正在说些什么，情绪非常激动。 十方运使天耳通，立刻就听到了远处的声音。 “不行！你们不能拆掉这里！”浅川歌拦着那些警察，非常激动的说道！ “拆掉这里？”十方一皱眉，听见了这话，立刻加快脚步！ 他一加速，势若奔雷，就像是狂奔的犀牛一样冲过去，震得地面隆隆作响。 这样的动静，让那边正在争论的众人全部停止动作，看向十方的位置，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慌忙躲避，生怕自己被撞飞！ 只有浅川歌看见十方过来，目露欣喜。 终于有帮手了！ 十方一路冲过来，然后立住，开口发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地方是儿童福利设施，怎么要拆掉！？” 他声音如洪钟，情急之下发问，震得其他人耳朵发麻，加上巨大的身材，一身腱子肉，让不少人默默后退，不愿意招惹。 “你又是谁？要来干预公务吗？！”一个警察倒是没有被吓到，叉腰对十方问道。 “并非如此，贫……我是这里的员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有警察过来？”十方没有说自己是和尚，而是以员工的身份说道。 因为，他看见有很多人都想进去，但应该是浅川歌把大门关上了，所以所有人都在房子前面的空地谈话。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面死人了，院长仓田信，死了。”警察说道：“明白了吧？懂了的话，级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不要妨碍公务！”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去，他们想把孩子们也带走，准备撤掉设施！”浅川在后面焦急的说道。 撤掉设施？ 听到这话，十方皱眉。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来：“你好，我们是处理这件事的事务官，山本优二，关于仓田负责的儿童福利设施，本来就有很多规章上的漏洞，而且他本人已经死去了，他也没有任何法定继承人，这里也已经失去经营资格，按照规定，是应该由我带走这些孩子，送到其他设施，或者亲戚那边去，请你们不要妨碍公务。” 十方一听这话，明白了浅川为什么会阻拦他们了。 他在这里当了一个多月义工，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抽空过来，当然明白这里的情况！ 仓田信把这些孩子视若己出，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们，把孩子们照顾的很好，而且还请老师教他们技艺，学识，甚至是出去上学！ 这也是设施缺钱的原因，虽然真的很缺，但不可能缺的那么厉害，以至于连屋顶都修不了，只是他尽可能的把钱用到刀刃上而已。 毕竟有一些比较大的孩子，早已离开这里，时不时也会回来帮忙，都是因为感恩仓田信院长，这里能够维持到现在，除了国家的一些补助之外，这些早已离开的，成年的大孩子们的捐款也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但，仓田信是好人，可不代表所有这些设施都是如此。 举个例子就好了，天气之子或者别的什么日本文艺作品里，没有父母的孩子们绞尽脑汁，花费一切都不愿意去设施，亦或者被收养之后被新的家人冷落，在学校被孤立之类的事情，各类作品里都描写过不少。 或许这不代表现实，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况且，在这个极度压抑的社会，那些设施的工作人员自己都存活艰难，工资微薄，经费不足是这些设施的普遍现象，国家没有分配足够的预算给予这些设施。 而且照顾小孩，尤其是这些遭受过挫折，性格普遍有缺陷的小孩，是一件相当花费精力和时间的事情，如果不是和仓田信一样有足够的耐心和对他们的爱，是很难心平气和的坚持下来的。 如果这些孩子被带走，送到原本就不想要他们的亲戚身边，运气不好被送到一个不怎么在乎他们的设施里面，未来的日子如何，十方自然能想象的出来。 所以，浅川歌才会阻拦这些人带走他们。 不过，十方听闻了这件事之后，却对浅川说道：“浅川，开门，让几位警官进去，不能让仓田院长一直躺在那里。” “可是！”浅川着急。 “至于这几位事务官先生，我觉得，你们不能进去。”十方沉声说道。 第六十八章 两层 “你什么意思？”几个黑西装表情很不高兴：“你们这是妨碍正常执行公务。” 十方没有回答，而是示意浅川歌给警察们开门。 浅川歌犹豫一会，还是给警察们开了门。 穿着警服的人迅速进去，但门一打开，其他的人也想一齐挤进去！如果只有浅川歌的话，肯定挡不住。 但十方在这里，蒲扇大的手掌，篮球似的肱二头肌，一伸手，只用了一只手，居然就直接把那几个黑西装拦在铁门外面！ 那几个人也发火了，抓住十方的手想要推开，但十方动也不动，就这么站着，他们用尽全力也挪动不了分毫。 废话，以十方的蛮力，再来几个人也不可能让他动弹。 “几位事务官，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十方虽然拦下了他们，但并未动用暴力，而是认真说道：“这个设施，我觉得可以继续运营下去，虽然仓田院长不幸离世了，他也没有亲人，但这不代表设施就要被撤销。” “混账！这个设施本来就错漏百出，违反了很多规定！现在想要收回完全符合规定，你们妨碍公务，拦住我们，更是犯罪！你们这帮犯罪者！”那个黑西装气得跳脚。 他语气严厉，甚至还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弹舌音。 好在日语再怎么骂都显得软弱无力，十方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那你们进来，有文件吗？有要带走孩子们，申请呢？人一死，你们闻着味道就来了，恐怕不止是公务那么简单吧？”十方表情一变，看向那些人：“总而言之，就算是按照法律，我也有资格让你们离开，滚！” 他不再客气，手一抖，那几个人直接被推开四五步，才连连停下。 有人想动手，但十方只是眼神一凛，目光扫视，浑身肌肉跳动一下。 只是一个动作，却像是高僧大师念动清心咒一般，让这些人恶念全消，心平气和，顿时丧失了所有暴力的念头。 “我们走！回去申请文件！”那个领头的黑西装恶狠狠的说道，看起来和十方所猜测的一样，他们确实是刚刚得知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按理来说，不过是一个破烂的儿童福利设施而已，应该不值得他们这么十万火急的赶过来，背后肯定有隐情。 “他们走了，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你先去照看孩子们，安抚一下他们……”十方看着他们离开，退到铁门们，牢牢关上，然后对浅川歌说道。 没办法，这个事情他做不来。 “那你呢？”浅川歌看着这些人离开，松了口气，又对十方询问。 “我去看看仓田院长的尸体。”十方语气沉重的说道。 既然做好了安排，两个人又再交流了几句如何做，怎么做，然后各自分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先去和那些警察交谈。 他们倒是没有过于为难十方，只是问了十方很多问题，包括仓田信平时的身体状况，具体情况之类的。 随后，警察们叫来了法医，查验尸体，勘查现场，各类检查。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根据泥印来看，仓田信应该是脚滑了一下，头撞在了窗棂上，因为年老体衰，不慎死亡。 这个结论没什么毛病，因为仓田信的尸体，别的地方都没有伤口，只有面部有钝击伤，而窗棂也破了，上面也有血迹，窗户下方有泥痕，显然昨天晚上的大风雨把窗户吹开了。 一套现场速写下来，事情就很明朗了。 留在这里工作的仓田信，因为窗户被风吹开，所以过来关窗户。 但是风雨早就把地板打湿了，他一时不慎，滑到了，脸重重的摔在窗棂上，因为年老体弱，承受不来这样的冲击力而死。 顺理成章，这里既没有别的人出现的痕迹，外面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人在这个时间段进出儿童福利设施。 警察们花了一些时间处理这些事情，暂时还没有厉害，而且十方则在警戒线外看着一切，他目力过人，又有神通，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情况，站在这里，和站在外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浅川歌也来了，应该是孩子们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所以赶紧过来。 只是，刚刚过来，她脸色一白，就停在了原地，没有过来。 十方看见了她的异状，走了过去。 “浅川施主，你看见什么了？”他郑重的问道。 他是知道浅川能够看到很多奇怪东西的，所以见状立刻过来询问。 而在浅川歌眼里，这一栋房子内部，完全变了。 粘稠的黑色粘液，涂满了整个房子！ 她感到一阵恶心，说不清这是生理上的不适还是心理上的反感，看到那团涂满地面，天花板，墙壁上的黑色粘液的时候，她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晕眩，仅仅只是盯着这些东西就让她有干呕的冲动。 一个人形体……勉强算是人形体的东西，摆在仓田信尸体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警察在那里用白色粉末把尸体的轮廓包围起来，再摆了一个名牌，她恐怕都忍不住那是仓田信的尸体！ 整体全是由那种黑影组成的，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那种黑色粘液，在它的身上，翻滚起伏的液体状物质冒出气泡，却没有任何声音存在。 极端的恶心，极度的反胃，整个身体像是腐烂成那副模样，完全不像是刚刚死去十来个小时的尸体！ （打了疫苗手疼脑热，只有一更） 第六十九章 怪物 “大……大师，我看到了，很多黑泥，而且，仓田先生……好像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浅川歌颤颤巍巍的说道。 在她眼中，可怕而夸张的人形，变形而扭曲的四肢微微摆动，好像是果冻一般，因为整体全是由恶心的黑色粘液组成，所以没法看见面部特征，可仿佛能从它身上看出始终淡漠而冷静的神情。 没有面目，却能看见神情！ 她隐隐约约仿佛看见一张张大口，硕大肥胖，食欲永远无法填满的口。 往天空望去，无尽的苍穹之上，隐隐约约呈现出庞大如山峦的巨兽，八条密布刚毛的足，腹部肿胀且怪异，如一块扭曲的漆黑椭圆，上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未知纹路 浅川歌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 捕食对它们来说是一种消遣，而猎物会被黏稠的、令人作呕的固体包裹，在痛苦中化作一滩臭水。 但她不能说出口，甚至不能让自己表现出自己看见了！ 她战战兢兢，牙齿打架，恐慌的不能自己。 远处的警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他们正在打电话叫殡葬行业的人，让他们过来把尸体运走。 既然已经确定只是 但看见十方询问的眼神，和不远处的尸体，她一闭眼一咬牙，低声说道：“十方大师！” 她压低声音，防止被别人听见：“仓田院长不是意外死亡，他是被一种怪物杀死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身后一凉。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她。 冷汗，唰的一下从后背涌出！ 身后，有东西。 大白天的，太阳还明晃晃的，可是却觉得手脚冰冷。 “怪物杀死的？”十方皱眉，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出端倪，在他看来，仓田信似乎也只是不幸摔倒离世。 而且，他已经开启了身识，却也没有任何感觉。 但他立刻发现，浅川歌开始发抖，好像是非常冷。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天上的烈阳，四周气温非常的高，本来就是夏天，怎么会觉得冷？ 所以他伸手握住了浅川歌的手。 冰冰凉，宛若刚刚从冷库里出来，有一种透骨的凉意！ 有古怪！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继续等待，搀扶着浅川歌，让她不至于站不稳，倒在地上。 等到警察和殡仪馆的灵车开过来，把仓田信的遗体运走之后，他才关上铁门，把浅川歌扶到整个设施最好的房子里面。 其实就是孩子们住的房子。 几乎所有的设施都有资金短缺的问题，但很多设施的基础建设和房子都很好，看起来都很光鲜亮丽。 因为他们把钱花在房子上了。 但仓田信没有这么做，他们把大部分的资金都用来改善生活，以及给孩子们的学费上。 学费可是相当昂贵的，很多设施对孩子的教育都仅限于国家资助和免费的那一部分，很少会有仓田信这种主动掏钱让孩子们去学习的人。 扶着虚弱的浅川歌，来到了房子里面， 孩子们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他们虽然被嘱咐不能出去，不过透过窗户也能看见外面的警车，灵车，以及种种争吵。 他们从气氛上好像也看得出，情况不是太妙。 虽然还是很惧怕十方，但一个孩子鼓起勇气走上来：“十方大师……” 十方来过很多次了，仓田信也介绍过，说过十方是和尚。 “小元，你去帮叔叔倒杯水来，浅川阿姨她不太舒服。”十方尽可能的用和气的声音对走上来这个孩子说道。 这个孩子名叫佐藤元俊，年纪不算小，也有十五六岁，是整个设施里最大的孩子，在读高中，再过几年就可以出去独立了。 “好。”似乎也知道事情不太妙，所以佐藤元俊立刻去倒水端过来。 十方让浅川喝了点水，浅川身体似乎好了点，对十方说道：“我休息一下……之后的事情麻烦你了。” “无妨，交给贫僧就好。”十方对她点点头，然后让她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这里平时要住人，所以当然有休息的地方。 虽然让浅川歌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十方还是运使起神通，耳听八方，察一切声动，防止出现意外。 等到浅川歌去休息，十方看了一眼整个房间。 二十多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四五岁，平时就只有义工和仓田信在这里照顾。 而现在，仓田信，过世了。 “那个……大师，爸爸他……是不是？”佐藤元俊对十方试探性的问道。 所有的孩子对仓田信都是父子父女相称，算是他们的默契吧。 而且，虽然浅川歌没有对他们说，但大一些的孩子，都能够自己猜测出来。 “是……出了一点不幸的意外。”十方看着这些孩子，没有隐瞒他们。 大点的孩子全都愣住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一些女孩子冒出了眼泪。 小一些的孩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还在看电视，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有个看到高兴处，咯咯大笑起来。 看着他们的眼神，十方叹了口气：“唉，不过你们放心，我答应了仓田院长，会照顾好你们的。” 虽然他说出了这话，但气氛丝毫没有变的好起来，孩子们依旧沉默。 他们其实和十方不是很熟。 连十方自己都有些沮丧和遗憾。 都说因果报应，为何仓田院长这种好人却得不到好报呢？ 想到这里，十方眼神深寒，浅川歌说院长是被怪物杀死，那肯定不是撒谎，况且，仅仅是说出口，她就变的浑身冰冷，可见还有危险。 锻炼出身识，必须尽快，而且关于设施的归属和具体法律关系，也必须尽快。 突然层层重担压在肩头，让十方觉得有些沉重。 事情都很紧迫，仓田院长的死因，浅川歌的安危，设施之后的归属，孩子们的命运，都是要紧的大事。 “我去处理一下事情，这是我的电话，你们这里有座机，有事情就打给我，放心吧，虽然院长过世了，但我不会离开的，就是可能要麻烦你们得自己做饭一段时间。”十方笑笑，挣开身上的压力，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第七十章 户井不动产 走出门，也没走太远，就躲了一下孩子们的视线，依然保证自己可以听到声音，从打开的门里看到浅川歌和孩子们。 然后十方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喂？十方大师？”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有些拘谨的少女声音。 他打给了天宫薰。 “天宫，在上学吗？”十方先询问了一下，如果对方有急事，那就等会再打。 “嗯，我是在学校，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请假过来。”天宫薰在电话那头说道。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很清楚十方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事情，他不大可能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所以一接到电话，她就立刻说道。 对她而言，内心是很钦佩十方大师的。 作为怪异事件处理部的一员，她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在之前，每天，十方大师都会出门清除恶灵，超度地缚灵，救了许多无辜死者，保护了更多无辜生者。 哪怕他长得再凶恶，在天宫薰看来也不再凶恶了。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更别说十方大师还救过她的命，把她从虚幻的幻觉里拉了出来。 所以十方一有事情，她立刻就起身，准备请假过来帮忙。 “你在上课的话就不用了，不是很着急，放血之后再过来吧。”十方说道。 “不用，反正课上的东西我都学会了，还多亏了十方大师你的课后辅导，现在我成绩提升了不少，上课也只是复习而已，况且我出勤数也早就够了，不耽误事情。”天宫薰说完：“您发个地址吧，我这就过来！” 十方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事急从权，还是答应了下来，发了定位过去。 他认识的，社会力量最大的人，就是目前的天宫薰了。 必须尽快解决设施的问题，然后再去解决那个杀了仓田院长的鬼怪。 给天宫薰打完电话，他回到了房间里。 “睡着了吗？”走回房间的时候，看见浅川歌已经睡着了，睡的很香，看起来都让人不忍心打扰。 不远处，那些孩子们正在互相诉说什么，但十方不好插话。 他实在是做不来这种事情，而且大部分孩子其实还是很怕他的。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一个孩子走到他这里来，偷偷对他说道：“叔叔，我们……可以去看看仓田爸爸吗？” 是个小女孩，眼前有泪痕，看起来是个初中生。 十方也认识她，这个孩子是个残障儿童，天生弱视，视力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水平。 “我会带你们去的，但是现在……还不行。”十方说道。 “为什么现在不行呢？”她问道。 “因为仓田院长虽然过世了，但还是有很多他遗留下来的事情需要处理，在此之前，暂时不能举行葬礼，需要让他在冰棺里。”十方解释道。 仓田信没什么亲人，所以十方准备自己帮他筹办葬礼，但是暂时是没有空的，也不可能让他在外面放着，暂且放在冰棺里，等时间缓一缓吧。 小孩子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回头去对同伴们诉说了，看起来她是选出来的代表。 十方最笨，也只能看着她回去。 “唉。”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好在没过多久，天宫薰就打车过来了。 一下车，她就跑了过来，她鼻子很灵，轻易的就能嗅到十方的味道，顺着就过来了。 “十方大师，你怎么在这个地方？这里不是要拆了吗？”天宫薰飞快的走了进来，还穿着校服。 十方也听见了她，推门走出去，来到院子里。 “啊？你也知道这里要拆了？怎么回事？”十方不明所以，怎么可能连天宫薰都知道？不是今天才死的吗？ “您不知道吗？户井不动产，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大公司，准备把这边都开发出来啊？噢，大师你们应该不知道，不过我爸爸他们有听说过！”天宫薰说道。 她一来，局面一下就打开了！ —————— “你是说，是有人早就想盯着这里进行开发？”十方立刻问道。 “对，没错，这一片不是老城区吗？而且其实距离市中心也不是很远，电车也很方便，所以户井不动产准备开发这一片啊，你难道没发现周围都没什么人了吗？”天宫薰挠着头：“不过还是说正事吧，十方大师你找我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尽管吩咐吧！”她捏紧小拳头，很有干劲的说道。 “你这句话已经给我很大的帮助了。”十方舒了口气。 之前那摆在地上的一团乱麻，就被天宫薰一句话，揪出来了一个线头！ 有了线头，再乱的线团也能被揪起捋顺！ “？”天宫薰不知所谓。 “天宫，来这里坐，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什么户井不动产的情况，都告诉我。”十方拉着天宫薰到房间里，如此说道。 天宫虽然疑惑，但也没有拒绝，一五一十的开始诉说起来，回答十方的疑问。 户井不动产，是在东京也算得上是大财团的一家大公司，旗下有着相当多的分公司，主要从事不动产方面的生意。 但是只是“户井不动产”的主要而已，经过多年的发展，户井集团早已发展成为了港口物流、机械加工、橡胶轮胎、国际贸易、房地产建设和售卖、玩具开发等等等产业于一体的大型企业财团，而户井不动产，就是户井集团旗下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开发建设房产这块。 天宫薰家里的是酒店企业，以是天宫薰父亲所命名的“上天宫殿”酒店，在东京有两座大型酒店，在整个日本也有二十多个分店，目前甚至还在筹备开拓海外市场。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户井不动产准备开发这一整片城区的时候，邀请了很多第三产业的企业过来进驻，准备将这一片城区打造成崭新的游乐街道。 现在已有的，就有大型酒店，游乐场，游戏厅，卡牌店等等公司被邀请来这边进驻，天宫家的企业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得知这个消息。 第七十一章 小钱 天宫薰继续往下说，也让十方逐渐了解到这整个项目的大体情况。 户井不动产在这个产业上投入了不少金钱，保底也得有上千亿日元，但始终有一个阻碍。 那就是仓田信开设的儿童福利设施。 这个地方是仓田信建立起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出。 至于原因，天宫薰也曾经在酒会上听大人们讲过，因为仓田信这里原本建立起来就不合手续，但是花了不少贿赂，最终才建起来。 而他年纪不小了，这个设施也有一段时间了，当初那一批帮他的官员，退休的退休，老死的老死，反正没几个活着在岗的。 换而言之，他没办法继续申请合规格的手续了。 但作为钉子户，他当然也有资格提条件，他提出转让设施这片区域的方案很简单，第一是足够的金钱，第二是让他们帮自己打通关节，重新做好手续，安排好正规的，没有漏洞的手续，重建一个设施。 “我记得谈判是很顺利的，户井不动产那边满口答应下来了，所以我才说这附近马上就要拆掉了，重建成新的娱乐一条街，大师你是在这里帮忙的吗？”天宫薰说道。 而十方则表情阴沉。 “天宫，你说，他们其实谈判的很好，没遇到什么阻力？”十方问道。 “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我家的公司其实都已经开始在调动资金和人力，准备在附近开设分支了，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肯定不会对我们放出这个消息的。”天宫薰解释道。 “是，你看，他们是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因为这家设施的院长死了，按照规定，这里会被裁撤掉。”十方语气低沉，捏紧拳头。 这话一说，天宫薰大惊。 她也立刻理解了！ 虽然仓田信愿意积极配合，只需要给与足够的补偿就愿意让出这块地区，而且户井不动产那边也全部答应了下来，看似双方和谈融洽，事情轻易的就办好了。 但事情已经敲定，这这完善期间，仓田信却突然死了！ “不可能！”天宫立刻否认道：“对户井不动产来说，搬迁一个设施根本没有什么难度，花费的金钱也没多少，可以和平的解决，干嘛闹出人命？” “如果闹出人命这件事被曝光出来，在社会和舆论上发酵，他们会亏损的更加厉害，损失更大，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这完全对他们没有好处。”天宫薰分析道。 “对，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分析看来，户井不动产完全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整个事件看起来也很像意外，毕竟警察都来看过了，这一切都是他滑倒一跤之后才有的后果。”十方也如此说道。 不过，所有的结论，都怕一个“但是”。 “但是！”十方立刻补充：“我认识一个人，她可以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而她看见了，仓田院长不是因为意外而死的，而是被怪物杀死。” “就因为一个人说她看见了？”天宫有些不知所谓：“大师你应该也能洞彻虚假，看穿怨灵，你应该知道到底是因为意外还是怪物才对。” “问题就在于，在我看来，他是死于意外，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我看不见，但她看得见，而且，仅仅只是说出这句话，她身边的气场都变了，绝对不可能撒谎。”十方语气笃定，十分认真。 天宫薰也深知十方的为人，知道他不会撒谎，所以她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性！ 不是怨灵，也不是意外，那还能是什么？ “怪异！”她出声喊道！ “不可能！”喊出怪异两个字之后，天宫薰立刻否决掉了自己：“有人故意利用怪异事件来杀人！？而且还是户井不动产？” “为什么不可能？”十方问道。 “怪异是不可能被人为操纵的，甚至大部分怪异根本连解析都做不到，纯粹是根据自发的规律来行动的。”天宫薰立刻回答，言语凿凿。 “你最初给我介绍怪异，举例用的那个卖脚婆，不就是可以被推荐给别人吗？可见，有一部分怪异是可以被发现规律的人人为操纵的。”十方立刻反问，并且举出例子。 天宫薰瞪大眼睛，显然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必须立刻汇报给上面，怪异决不能让普通人使用，必须得将其收容管控！”她站起身，先对十方鞠了一躬：“感谢您，大师，这件事非常重大，我们必须立刻解决！” 她说完就飞奔出去，两条长腿迈开，头发都跟不上她的速度，长发拖成一条直线。 怎么说呢……真的……和狗狗一样啊，而且品种还是阿拉斯加。 “等等！”十方着急了，迈步跟着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硬生生把她掰停了下来。 “怎么了大师？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天宫薰表情有些惊恐。 在她看来，怪异为人所用，用来害人，已经是很重要的事情了，难道还有更可怕的！？ “那个，天宫，你能借我点钱吗？”十方羞涩的伸手。 “啊？”天宫薰张大嘴，没想到向来超然物外的十方大师拦下他，居然是为了这个。 ——————— 不过，不管怎么说，天宫也不可能拒绝这个请求，所以爽快的递给了十方一张卡。 “密码我写在卡后面了，里面有大概一千万的样子，大师就拿去吧！” 说完，她就赶紧离开了，事不宜迟，她需要去做汇报，电话里肯定不可能报道这种重要的事情，她得亲自去见领导。 而十方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拿着卡片。 他并没有拿到钱的欣喜，反而只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天宫薰一个高中生，轻轻松松的掏出了一千万日元，一点压力都没有，虽然这对天宫薰来说肯定也不是一笔小钱，估计是所有积蓄，但那可是一千万日元，她只是一个孩子。 如果仓田信能有这一千万的话…… “唉，阿弥陀佛，世间如无边苦海。”十方拿着卡，叹了口气。 他能去指责天宫薰吗？显然是不能的。 暂时借到了钱，仅仅是纠结一二之后，十方也不去思考那些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设施里的孩子们。 他回到房子里，看见浅川还熟睡着，孩子们早早的聚成一团，几个大孩子照顾一些小孩子，气氛有些沉闷。 他没有叫醒浅川，让她休息一会吧。 第七十二章 追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屏息凝神，彻查周围的一切。 过了几个小时，一个大孩子来叫十方去吃饭。 浅川歌睡的很香，没醒。 又过了几个小时，天色开始变昏，孩子们开始自发的收拾东西，变的乖巧了很多。 浅川歌依然睡梦香甜。 再过了几个小时，十方照顾孩子们开始睡觉，自己则开始守夜。 浅川歌依然没有苏醒。 再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接近午夜，月光皎洁，星光璀璨。 浅川歌还是睡着的。 再过了一个多小时，月亮已经开始往西落下了。 而现在，十方发现，睡着的孩子们……好像也睡的过于香甜了。 “喂，浅川，浅川？你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十方准备叫醒浅川，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但是，依然没有醒。 十方推她，叫她，甚至拍她，把她提了起来，她依然睡的死沉，半点苏醒的意思都没有！ 他再去拍了拍孩子们。 一样熟睡。 这下十方知道—— 事情大条了。 “怎么办？外界刺激能叫醒她吗？还是说送医院？”十方眉头紧蹙，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他的天眼通，透过门缝，看见了一袭红衣。 尖牙如刀，长发被鲜血染透，嘴巴张大的夸张，仿佛整个下巴都脱臼了，从里面传来阵阵血腥气。 就在十方察觉到对方的一瞬间，那一袭红衣就停止了移动。 十方的身体突然开始发冷，发寒，好像要被冻僵，难以动弹。 不过，他捏了捏拳头。 “还好，我看得见。”他庆幸的说道。 语罢，拳头捏起，一步踏出！ 地面开裂，大门被轰然击碎！ 那一袭红衣看见十方攻击的刹那，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甚至周围的气体都发出“咻咻咻~”的嘲笑声。 现世的人，怎么可能触碰的到她？ 那些自以为是的除魔师，和尚，阴阳师，已经有不少人都葬身她腹中了。 自从真正洞彻世界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和其他人彻底不同，她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她是真的‘灵’，而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怨魂。 看着这个和尚暴怒的神色，还有奋尽全力的模样，她心里升起愉悦。 她就喜欢这些人徒劳的努力，还有挣扎之后却发现一切无能为力之后的绝望。 所以她才会喜欢在背后，看着那些人逐渐陷入绝望，逐渐发现不管怎么努力都脱离不了她的掌握。 拳头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反抗，饶有兴致的等着对方发现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她，然后享受他们从心底里升起的那种无力感。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啵儿的一声，灵体应声破灭，像是气球被戳掉了一样。 她走的很安详，一点痛苦和反应都没有，甚至嘴角还挂着嘲笑。 “嗯……身识开启之后，的确是能触碰到很多以前碰不到的东西了，这个东西，身体里明显有一些不同的东西……”十方琢磨着情况。 这个不自量力的幽灵被他一拳打爆之后，他可以很清晰的摸到，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黏液，或者说，类似黏液的东西。 摸起来有点恶心，而且很难甩掉。 可惜的是，他只开了身识，所以能够触摸到，却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很难真正理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事情应该是某种程度上解决了，因为那种寒冷的感觉消失了，四周的气温似乎恢复了正常。 而且，冥冥之中，他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彻底消逝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类似于第六感，没有理由，没有线索，偏偏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让十方想起了一些典籍里写的，道无名，不可道，不可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虽然很玄乎，但事实如此。 不过最近这些天他经历的玄乎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这应该就是浅川歌说出那个‘怪物’之后，感觉到寒冷的原因，的确是怨灵，实力虽然不算弱，但和我比还是太弱了，但为什么她仅仅只是指出死因，就会有怨灵盯上她？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怨灵？”十方自言自语，一边甩手，将手上那股看不见，但却有粘液触感的东西甩飞出去。 只能用甩的，因为哪怕是擦拭，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触及到那个粘液，对其他人和事物而言，这些粘液都是不存在的，无法感知，无法干涉。 这东西肯定不是普通怨灵能够产出的，普通怨灵怎么可能触及到超感知的领域去？ 涉及到那种程度的，都得叫【怪异】了，应该那是完全属于另一个不同世界层面的东西，无法言说，不能以常理揣度。 而浅川歌……十方回身看了一下。 她依然在沉眠。 十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经历的怪事应该也就只有自己初到东京，遇到的那个诡异男人，说什么让她成为现世的神之类的。 那之后……好像她就被开启了“识”？ 而且看样子，绝对比十方开启的更多，因为她看得见，听得见，摸得到，甚至还可以因为一句话就引来这些奇怪的存在。 这幅样子，打底也是五识全开。 可能吗？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仪式就五识全开？要真有这样的仪式，那还需要那么多人拼命做什么？ 可惜当初那个奇怪男人已经被他拍死了，不然他现在还真想找对方来好好问问。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天耳通警觉起来，突然听见有东西飞走的声音！ 往那地方一看！天上有一团会飞的大脑！ 寄生脑！ 而且是，怨灵版本的！ 不是实体，而是灵魂版本的寄生脑！ 寄生脑飞的很快，不过十方并非跟不上，但他焦急的往后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是沉睡的浅川歌，还有熟睡中的孩子们。 离开，可能是调虎离山。 不离开，可能是纵虎归山。 怎么选？ 电光火石之间，十方只犹豫了不到零点一秒，便立刻做出了决断。 “追三百米，这是我最快回来的距离。” 心中有决断，他再不犹豫，冲向那块会飞的大脑！ 第七十三章 怪相 十方迅如虎豹，势若奔雷，踏步飞出，脚下猛地一跃，地面开裂，连续奔袭数秒，一把握住那颗大脑，直接把对方紧紧攥住，根本脱离不开！ 本来以为很脆弱，但这颗脑子居然入手坚韧，如同橡胶，不用力根本不可能捏碎。 这可是对十方来说的用力，正常情况下，这玩意儿估计能挡子弹！ 被十方抓住，那颗脑子上系着的视神经，上面连接的眼球还在四处乱看，眼神慌乱，透露出恐惧之色，不停摆动，不断挣扎，试图摆脱束缚，逃出生天。 但十方不管对方，他眼中爆射出一股金光，眼瞳彻底转化为金色，神通开启，猛地朝脑后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在自己离开之后，有人朝着那里去了！ 是人！ 完完全全的人，有心跳，有呼吸，能感知到体温的人！ 十方怒目圆瞪，他料想到有人，但没有想到出来不到半秒钟，就有人突然出现，直接朝着房屋内狂奔，这绝对不正常。 他之前感知的，可是没有任何人存在于那个地方的。 所以，他刚刚一落到地面，再次爆发出最快的速度！龙吟声从背后响起，足底腾龙，刹那间，用不到刚刚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原地！ 一步踏出，三百米眨眼便至！ 这就是十方敢于追出三百米的底气。 天龙能瞬息之间遨游四海，纵横八宇，速度之快，十方纵然只有其万一，短短数百米依然是瞬息便至。 不过他刚刚落地，就感知到周围有一股特殊的能量。 随后，雷霆绽放。 长刀短矛，大铠披身，额生肉角，手持一把史密斯威森左轮，砰的一枪，打在那个人的身上。 巴落到此处，突然一枪打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她的手枪是特制的，口径很大，子弹也很不人道，直接把那人的腹部打出一个血洞，内有空腔，搅动脏腑，鲜血淋漓。 “当心，打不死的。”巴冷冷的说道，随即抽刀，从十方身边划过。 十方看向身上，心中一惊，这才突然发现，手里抓着的那个大脑，脑后的脊椎神经，已经刺入他的手臂，正在尝试勾连他的神经！ 而这一切，他恍若未觉，根本没有发现！ 等到巴一剑斩出，将神经斩断，他这才察觉到有东西已经深入血肉，与他相连！ 好在这个大脑的神经刺入体内之后，还没来得及勾连他的神经末梢，便被巴一剑斩断，失去活性，变的枯萎起来。 这是当初那个寄生脑的特性！一旦被其寄生，就会忽略对方的存在。 十方眼瞳变成金色，双耳贯通四方，神通开启，四周一切纳入感知内！ 然后，刚刚那个被巴一枪在肚皮上开了个大洞的人，却还没有死。 不对，不止是没有死，他甚至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依然龙精虎猛，活蹦乱跳！ 那个人看见肚皮被打穿，内脏都受损严重，立刻翻身，准备朝着不远处逃走。 十方正准备追过去，但却看见巴抬手，砰砰两枪，非常精准爆了对方的头。 “追什么，都现代了，干嘛还用冷兵器时代的想法？”巴将手枪收起，对十方大大咧咧的说道。 “施主说的是。”十方心悦诚服。 他因为处于禁枪的环境里长大，还没能适应这种战斗，确实，他力量极大，速度极快，不过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子弹更快，巴的这把枪，出膛速度起码有六百米每秒，他躲开或者硬抗都不难，但万万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施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十方问道。 “等会再说，事情还没完。”巴却没有回答，收起左轮手枪之后，她一手抽刀而出，另一只手握住一柄短矛。 十方愕然，但他也马上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被包围了。 少说有几千只怨灵，凭空冒了出来。 而且，全都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宛若被某种黑色黏液包裹起来的人形，身上滴滴答答的流淌着的恶心液体，在地面上留下痕迹。 高矮胖瘦不一，但全都浑身覆盖那种黏液，没有五官，所以才说他们都长得一模一样。 “来围攻的？目标是……”十方察觉到，这些奇怪的怨灵，目的并非是他和巴。 而是身后的浅川歌！ 一个散发着黑气的影子从天而降，那是一个尖锐的利爪样的东西，直刺十方的头部，速度太快，而且悄无声息，他甚至都没办法尝试躲避。 “哐！”但是巴的剑比黑爪更快，她挥出了猛烈的一击，将黑爪击溃，黑爪溃散成黑气，然后回归到四处的黑色黏液之中。 然后所有黑色黏液都涌动了起来！ 同时出现了上百个黑爪，同时向二人袭来！仿佛是知道不突破他们，就不可能伤到浅川歌一样，极为默契。 巴的直线速度或许不是最快的，但攻击速度却比十方快了不知道多少，她长久锻炼的精妙剑技此刻发挥了作用，一瞬间挡下数十个黑爪，但这也就是极限了！她没有办法再快。 眼看十方就要被黑爪包围，他的手心里却突然喷出火焰，将其中一个黑爪烧尽！ 然后，十方借助这一波火焰，直接突入到黑色粘液群的中央！ 猛地一拳击出，“呲呲！！！！”好像有东西刮在玻璃上的尖锐声响，伴随着这声音，数十个怨灵身躯巨颤，肉身开始崩溃，仿佛体内有什么魔怪在他们的体内翻江倒海。 然后，拳劲炸开！ 滚滚天龙神力向外涌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奔流，其中又混杂着数之不尽的火焰，随时生灭，席卷四周！ 第七十四章 点睛 一拳挥出，十方只觉得浑身酣畅淋漓！ 十方来到日本之后，要么遇到的都是一些轻易捏死的小菜鸡，要么遇到的就是诡谲无比的怪异，再就是王子那种不可力敌的庞然大物。 而像现在这样可以让他肆意战斗的对象，还真就是第一次碰见。 既然如此，那就是更是要好好招待对方了，看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把背后的存在揪出来，祭奠仓田信院长。 仿佛是浩荡无边的大力，将一切绞碎！一个个怨灵在这巨力与天龙烈焰中瓦解，崩溃湮灭，消融消失！ 但奇怪的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容，至始至终都贯彻了想要击杀熟睡中的浅川歌的目标。 巴收手，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和十方一样冲进怨灵群里厮杀，她那样做就是自杀，不如固守在这里，巨大的野太刀横起，保证没有漏网之鱼能冲的过来。 而怨灵群的主力，则明白了，十方不死，他们绝对冲不过去。 于是，汹涌的怨灵海洋，朝着他蜂拥而出！ 不止是最开始出现的那些，而是不断的涌现，仿佛是没有止境一般！ 无穷无尽的怨灵，被那些黑色粘液覆盖的怨灵，像是有人打开了地狱大门，数十，数百，数千，数万！形同海洋，扑向十方！ 然而，在战场的中央，却是十方同时绞杀三四千只怨灵的恐怖景象！ 那副景象让人过目难忘，数千个少说三级，多则五级以上的怨灵，飞蛾扑火般向十方扑去，意图拖延他的脚步，将他困住绞杀！ 然而，战场的中央却如同磨盘一般，天龙嘶嚎声不断，十方拳打十方，地面开裂，房屋倒塌，行走过处宛若山崩，绞杀下，怨灵的身躯纷纷崩溃瓦解，被搅成碎尘，融到风中。 也有些怨灵更加强大，十方一击之下仅仅只是身躯炸开，却看见他们身上的黑泥逐渐消失，露出下方的怨灵本体，哀嚎着想要摆脱黑泥！ 但黑泥在不断修复，须臾之间便向他们全身蔓延，飞快的将其再度吞噬，化作黑色黏液包裹的无面人形象。 无数的无面人，哪怕是被击溃之后，也会重新蚁聚而上，包围十方。 他们伤不到十方，但是可以—— 把他活活累死！ “注意点，他们的数量在逐渐补充，杀死怨灵对整体来说应该根本没有什么影响，那种黑泥才是重点。”巴在后面提醒道。 也有一些绕过十方的怨灵向她扑来，而她持剑挥击，雷霆如网，如烟，蔓延四周，就算再多的怨灵包围她，只要没有将怨灵的质量提升到能够强行突破电网的程度，那么，因为怨灵本身就被至阳至刚的雷霆所克制，加上这种质的差距，在她力竭之前，就不可能有怨灵能够用数量压倒她！ 所以，虽然许许多多的怨灵将她所在的地域笼罩，顷刻间将这片地域浸染，但雷霆隆隆作响，电光交加，野太刀横砍竖劈，斩出一道道网络，硬生生将一大批怨灵全部灭亡在这里，半步都踏足不了其中！ 以这个杀伤范围来看，她绝对是七级以上的战力，如果保持这个效率，她一个人屠灭上万人都并非难事！ 然而，她承担的的怨灵看起来多，却只有十方的八分之一左右！ 在十方那里，怨灵的数量甚至已经开始逐渐有些不够了。 许多黑泥不再有怨灵覆盖，只能流到地面。 很奇异的是，他们居然会被泥土挡住，可以肉眼看见，这些黑泥如若无物一般渗入了水泥地面，再穿透钢筋和地基，最终流到下面的泥土上。 但这也代表了，这些东西，逐渐开始蔓延到十方的腿上。 它们开始攀附，开始粘合！十方也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东西正在侵袭自己的肉体，腐蚀自己的身识，皮肤顷刻间便被毒化，寸寸龟裂。 “不要碰到这些黑泥！”十方一声大吼，对巴警告道。 这些黑泥，开始紧紧包裹住他的腿脚，限制住他的挪移，让他的身体感觉到麻木，僵硬，逐渐逐渐的，慢慢失去动弹的能力。 甚至于，连他的思想，意识，都开始逐渐麻木，身识开启的十方，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反应越来越慢，大脑开始逐渐跟不上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的背后，恶龙纹身脚踏山河，飞腾而起，周身妖气滚滚，腾妖云驾恶雾！ 恶氛火云，一道道气浪从恶龙虚影里激射而出，四周一群怨灵顿时被气浪碾压而过，身上的黑泥还没被驱散，他们就先被碾压而死，千疮百孔，一身窟窿，四下逸散灵尘。 恶龙脚底生云，云中生火，烈焰缠绕，气势汹汹，不过，却双目无神，看起来空有威势，却没有神韵，只能说是栩栩如生而已。 而十方释放恶龙，在身体麻木的情况下，先是奋力一拳，清空一片区域，然后趁此机会，竖起手指，划破手腕。 这一下伤口极深，甚至伤到了动脉，鲜血飙射而出，全部喷到了身后漂浮起来的恶龙身上。 鲜血汇聚，红色的鲜血，让恶龙身上的火焰更加红艳！ 甚至，这鲜血开始顺着鳞片的纹路，一路向上，涌入了恶龙的左眼。 那原本无神的龙眼，突然灵动了起来。 刚刚只能说是“栩栩如生”，而现在，仿佛是真的活了过来！如果不是还有一只右眼死气沉沉，那恐怕这条龙会真的腾空而起，踏碎河山！ 但纵然如此，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从恶龙身周的妖氛溢出，所过之处，地面被压的层层龟裂，所有怨灵惨遭炼化。 不是之前的被驱散，而是被炼化，吞噬！ 诸多怨气，灵力，化作一颗晶莹龙珠，被恶龙衔在口中，随后—— “哤！！！！” 一声龙吟，浩浩荡荡！ 山川破碎，江海皆殇！ 毁灭，暴虐，焚尽一切的波动四散而开！ 在一旁抵挡的巴面色一变，身形骤然消散，化作电场飞驰，躲过这一下。 而四周的黑泥，怨灵，包括十方身上的，全都荡然无存！ （求票，求票） 第七十五章 肾虚 一声龙吼，水泥路面崩裂，黑泥干涸，支离破碎怨灵们四散飞开，还有如同破布般天空，丝丝缕缕的灵尘烟气从漫天飞散的怨灵残躯中流下。 而十方，却像是连续战斗的三十个小时一样，气息萎顿，显得疲惫不堪，神色动作中疲态尽显，甚至亲和力都不如从前凶猛，怎么看都是一副行将就毙的样子，好像下一步就会一头栽倒在地里。 黑泥也全都被震散了，化作一股股浓浓黑烟。 然后，这些黑烟却凝而不散，并没有因为从黑泥变成黑烟，就有任何其他格外的改变。 甚至于，这些黑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开始凝结，形成黑色的液滴。 如果再继续浓缩下去，毫无疑问，肯定会变成之前的黑泥。 但十方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有气无力的半跪在原地，虽然尽可能的开始恢复体力，但是总归需要时间。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一切都在漩涡中扭曲变形，甚至开始侵蚀空气，以及地面，四周的灰尘开始扭曲进入漩涡，成为黑泥的一部分。 地面也开始融化，甚至周围的绿化也开始被渗透，甚至于，那些怨灵的残片，都被黑泥再次捕获！ 怨灵开始以不同的方向，忽咻忽咻的高速旋转，残片扭曲成条，仿佛化作一根意大利面，被空中的漩涡吸入。 在那里，无数哀嚎的怨灵，和各类沙尘，水泥，钢筋，绿化混杂在一起，都被巨大的漩涡吸引。 怨灵与各类物品，都化为扭曲的面条在漩涡中游动，那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胎盘，在孕育着什么东西。 空气都被漩涡扭曲的力量所荡开，但被推开后，又被吸引力给源源不断的拉向其中，成为中心的一部分。 漩涡状的黑烟之云下，酝酿中的胎盘，似乎开始蠕行爬动，许多怨灵的碎片附着在这奇怪生物的躯干上，这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奇怪的畸形体。 它的身体有几千个不同的人脸，他的躯干则由无机质的钢筋水泥和血肉混合而行，无数残肢在它身周排成一排，以至于让这可憎的怪物看起来像是奇异的蜈蚣。 残肢，人头，怨灵的脸，各种钢筋水泥，甚至还有绿化的树木，共同构成了这样一个仿佛是垃圾，但又给人极为惊惧感的怪物。 它在胎盘里孕育，它即将从漩涡中出生。 “喂喂喂，可没说过打散之后还能合体的啊，巴，你能呼叫支援吗？”十方喘息着，尽可能恢复着体力，对身后的巴喊道。 “支援已经呼叫了，你走，这里交给我。”而巴也早就做出了反应，只不过顺口应答了十方一句。 她开始挥剑！ 野太刀搅动着雷霆！ 一团滚滚的黑色积云从西边儿涌来，几乎把整条街道包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黑色长条如同触手一般伸了下来！ 那是乌云，乌云从受着热量驱动的暴风中窜出，在山峰上动荡，就像是黑漆漆的漏斗。 天空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闪动着一道道闪电，从黑色的暴风云柱中窜出一个个涌动的球状闪电，十几股龙卷风悬浮在所有人头顶流动的乌云下盘旋着，一团团如蛇一般的漏斗云飞速地朝地面袭来。 每一个漏斗都和一条街道那样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大——它们正疯狂旋转，垂直高度达数千米，甚至于同时还在生成一簇簇小龙卷风。而且，这些漏斗龙卷风正极速朝巴的刀刃奔来，然后汇聚在野太刀的刀尖上。 十方瞪大眼睛。 这玩意儿……好眼熟。 有点像是，他曾经去龙虎山，看见过的正宗雷法。 不对，之前，刚刚遇到巴的时候，她是不是说了中文？还说她和那边有点关系？ 等等，她之前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还在思考，就看见巴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宛若忽明忽灭的雷光，天空乍现忽现忽隐的身影，看不清，听不见，疾速的身形，爆响的雷吼！明明只有一人，却宛若千军万马同时劈砍！ 四面八方，重重叠叠，尽是人影！ 电网铺天盖地，掀起飞沙走石，电蛇游走，形成实质，就像是天空整个压向地面，仿佛要将一切拍成平面！ 然后，十方就听见了极其熟悉的语言。 “天打！” “五雷轰！” 无数身影汇聚起来，汇聚成五个身影，巴的身体展开变成电场，然后分成五份，五个身体同时挥剑！ 五剑仿佛有某种特殊的指引，一道汇聚一道，最终化作一剑！ 捉摸不到的变化，几近无迹无痕的剑路，纵然雷电之力迅捷无比，竟也追不上这道剑光！ 五条银白电蛇，咆哮着追随着剑光，冲向漩涡中心！ 而在漩涡中心，那令人憎恶的畸形生物从漩涡中爬行而出，发出“昂嘶”“昂嘶”的尖啸，一股股黑泥从它的口器中渗透而出。 它还没有孕育出来，但它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不可能有时间让他优哉游哉的成长了。 怪物动员起全身的残肢，飞快的爬出漩涡，迎向剑光以及五条电蛇。 轰隆一声！ 冲击波造成的裂痕顺着地面向周围的楼房攀爬，激烈的碰撞，电蛇不断撞击着怪物的脑袋，周遭景物顿摧，满目疮痍！ 然后，巴瞪大眼睛—— 那头怪物，居然仅仅只是裂开了而已，但依然有行动的力量！ “糟了，你快点跑！”巴对身后喊道，然后掏出一串手榴弹，用牙拔掉插销：“疏散无辜者，我身上还有很多热武器，能挡一段时间，支援马上到！” 说完，她甩出手雷，试图将怪物引开。 手雷炸响，碎屑满地，怪物果然朝着她跑去！ 还好周围早就因为拆迁的事情，该走的都走了，而身后的孩子们…… 他们和浅川歌一样，还是没有醒。 不过巴刚刚扭头准备引开，就听见一声巨响！ 她扭头一看，却看见，那个怪物，被半死不活，气息萎顿的十方，顶着一副有气无力的脸给撕烂了。 “啊……还好，有实体的怪物就是简单啊，比怨灵好处理的多了。”十方一副虚脱的表情，如此说道。 巴看着那个怪物直接被十方撕纸一样扯碎。 “咕噜……”咽了口口水。 第七十六章 来人 十方一副有气无力，肾亏精虚的模样，走路都步履蹒跚，原本充满亲和力的国字脸此刻都显得凹进去，变成了瓜子脸，眼眶深陷，黑不溜秋。 和加了班之后的浅川歌一副样子，像个死人。 明眼人一看这就是气血大亏，神疲力乏，这种症状常见于连续作战一周的士兵，纨绔富二代，码农，游戏代练，刚刚做过手术的病人身上。 他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有气无力的把手搭在钢筋水泥，残肢怨灵，碎片绿化构成的怪物身上，然后就把这玩意儿撕成一节一节的。 连手榴弹都炸不开，子弹打上去只有火星没有痕迹的怪物躯壳，和纸一样。 巴一脸惊悚的看着这个和尚，她的绝招“天打五雷轰”，足以撕碎一条大街，蒸发游泳池，威力堪比战术核弹，但也只不过将那个怪物打的裂开而已。 但虚脱的十方，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些玩意儿拆碎了。 巴原本还准备引走怪物，但现在看看，还是算了。 她老老实实的收刀，蹲在后面。 很快，一架军用直升机就已经飞速而来，下面迅速降落下来一堆穿着怪异事件处理部制服的专业人士，有男有女，不过看起来都身怀绝技。 因为这是巴的求援，而巴，按照源小姐提出的七级分类法，是七级战力。 巴都处理不来的危机，那接到求援之后，派出来的，必然是复数的七级队员。 至于鬼级，按照源小姐的分类，鬼级虽然和七级只差了一级，不过……每一位鬼级都需要单独认定。 鬼级和七级，差的不是一个等级，而是小兵和英雄的区别。 哪怕是超级兵，也和英雄有着本质代差。 所以这一帮人，一共四个，理论上来说全都是和巴一个等级的强者，人人都是小型战术核弹的破坏力，联起手来怕是炸掉这个街区都不在话下。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性，身体健壮，肌肉比十方逊色一分，但比起常人来说绝对是超级猛男，胡子拉茬，压迫力十足。 他刚刚从直升机跳下，一落地，就从背后拿出一把青铜戈。 青铜戈并没有生锈，整体如同黄金，形制构造古色古香，如果放进墓里三千年，出来肯定是国宝级的青铜器，三颗子弹起步。 戈一出现，其他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煞气四溢，仿佛铁马冰河，又像刀戈铮鸣，征伐之音铮铮作响！ 另一个则是一个年轻和尚，英俊帅气，看起来温润和善，就像是那种少年佛子，虽然年轻，但眼神却给人一种老迈慈祥的感觉。 仔细观看他的眼睛，仿佛就能看见里面涌出金莲，无数莲花，重重叠叠，莲花中坐落着一尊尊大佛，高颂经文，佛音浩浩荡荡，充满着慈悲和善，救世渡人的韵味。 和十方一比，就像是云泥之别，这才是和尚该有的样子。 第三个则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生，甚至还可以看出他正在瑟瑟发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时不时抓狂的大喊，但又被身边的一个漂亮姐姐安抚，脸色不停的变动，最后才狠下决心 甚至连从直升机上下来都吓的乱叫，壮汉是直接跳下，佛子是步步踏莲，缓慢走下，而他是让直升机丢下去悬梯，战战兢兢的爬下去的。 最后一个则是一个女性，就是刚刚安抚那个高中的漂亮姐姐，她看起来也很正常，就是有些胸怀广大，大的让人眼晕，除此之外其他的就像是个普通人，不过她直接落到地面，就看见背后浮现出一道虚影。 是一头牛，她的头顶也开始延伸出两只牛角，口中开始喷火。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大妖！ 这种级别的怪异事件爆发，损失必然巨大，怪异事件处理部居然一次性派出了四个七级战力，除了那个高中生样子的小孩子，其他人看起来，都只比巴弱上一筹而已。 不过，他们落地之后，才发现，好像不太需要他们。 “那是……什么东西啊。”那个手持青铜长戈的男人，一愣一愣的看着眼前的光头，正在撕扯疯狂翻涌挣扎的怪物。 地面震颤，房屋崩塌，街道开裂，甚至地铁轨道都露了出来！ 但这一切都丝毫影响不到怪物身上的那个……不能算人，应该说，影响不到怪物身上的另一头怪物！ 他看起来气喘吁吁，动弹都难，但却总是能挣扎起身，抓住对方的一条残肢，然后连带着身后的水泥钢筋一起扯下来。 四个人里面，有三个人本来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此刻看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总感觉上去就会给人添乱。 而剩下那一个高中生虽然被吓到了，但是他想明白之后，很快就舒了口气：“清月姐，我是不是，不用参战了。” 那个牛妖身体变化，重新变成胸怀巨大的漂亮姐姐，点了点头：“这次运气还不错，这位到底是谁啊？真是，好强啊，这力量真是……” 她露出敬仰的神色。 “的确是，很强，应该是某位鬼级的怪物吧？看那样子应该不是人类。”持长戈的男人盯着十方，赞叹般的说道。 “小僧观这位师兄应该也是我佛门中人，不知道修行的哪门神通，怎么肉体如此精炼扎实？我佛门一脉还有神通可以孕育出这等神力？”那俊美和尚也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几位，这次麻烦你们了。”这时候，恢复了一些气力的巴走了过来。 “原来是巴小姐，不麻烦，看样子，我们怕是根本报不上忙啊，根本不需要我们。”那个漂亮姐姐摇了摇头，充满敬意的看向战场那边。 第七十七章 远处 “确实，我还以为他也已经力竭，但没想到……”巴看向不远处，语气微妙。 不过实际上她看的没错，十方确实气血两败，肾亏力竭，不过嘛…… 眼前这个怪物，顶天也就是百八十台工程挖土机的力量，而十方，足足一龙之力，拔山未必能做到，拔栋楼估计问题不是很大。 拔垂杨柳之类的，大概也就和扯杂草差不多。 百八十台挖土机，真的不太够看。 只见怪物疯狂滚动，仿佛是鳄鱼的死亡翻滚，拼了命的想要将十方从自己的身体上甩飞下去！ 然而怎么样都于事无补，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逐渐拆碎。 约莫过去了两三分钟，他终于不动弹了。 一切的黑泥和天空的漩涡也随之消失无踪。 “呼……哈，真是，有点累啊。”十方擦了把虚汗，脚步虚浮的走向远处来人的地方。 “您是？”那个为首的长戈男人走上前来，尊敬的对十方问道。 “先别说这些，这个事情很大，这么大的动静，东京已经十年没有发生过这种大事了，先回总部，这边交给其他人来处理。”巴立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已经有人手过来，准备封锁然后守卫这里了，事关重大，和尚，走吧，这里交给专业的比较合适。”巴说道。 老实说，十方不是很信任她口中的‘专业的’。 毕竟是立本人。 “有人守卫？够吗？还有，我觉得需要医生。”十方询问。 “够，放心吧，没出过纰漏。”巴收起野太刀，说道。 “我等一会吧。”他摇了摇头。 十方和巴等了一会。 过了一会，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赶到，防暴装甲车驶入封锁院子，十几个人的队伍手持大口径枪械，布置各种机械设备。 又过了一会，一队妖怪赶到，也是全副武装，但却各有特点，装备似乎都是为了他们的特点专门打造，契合战斗。 再过了一会，一队阴阳师赶到，身上是长袍，拿着种种不同法器，所过之处有净光闪过，怨灵带来的污秽气息消散无踪。 最后赶到的则是一队医生，而且不是普通的医生，十方能够认出来一些曾经在那个医院工作的医生。 这帮人，全都是每个人都是有档案的。 十方这才放心，踏上直升飞机，和其他人一起，飞向怪异处理部的总部。 一路无话。 巴在和那个长戈男人交谈一些程序和手续上的问题。 高中生和漂亮姐姐也在交谈，不过基本上都是漂亮姐姐在安慰高中生，给他说其实并不是所有情况都很危险，做这个工作要习惯之类的。 至于俊美和尚，他与十方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坐在后面，等待到地方之后，再提供情报。 这就是他们要过去的原因，这种事情，必然是需要把情报和盘托出，然后由上面的人商量，分配资源，安排人手，再去处理。 一个大组织，做事要有章程，要有制度，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不会任由在外的小队自作主张，甚至抗命。 十方作为这件事的首要接触人，当然也是要回去被做好记录的。 “……”但十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满。 不过，遵守法律，遵守规矩，对他来说已经是习惯一样的事情了，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怪异处理部也安排了很多人手过去，那么多人，十方自觉自己在那边，估计也不会比这些更好，尤其是那里面还有医生。 只是，就一个问题。 为什么巴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这个问题的原因，十方倒是很能理解，毕竟，巴是源小姐的跟班，保镖，她会恰好出现在那个地方，绝对是源小姐的示意。 源小姐，怎么知道的？凭什么会知道？ 就因为天宫薰回去报了一次信，所以就特地派了巴过来蹲守？ 十方不信。 所以，她想干什么？ 上次王子的庄园，她好像也是如此积极，甚至如同早有预知一般？ 十方心里有怀疑，却不言语，只是默默等着。 当务之急，还是仓田信院长的遗愿，还有浅川歌的安危。 —————————— 在东京的一座豪华宅邸里，顶楼的卧室，落地窗前的鹅绒大床上。 源小姐睡在上面，正准备起身。 “嗯……别动嘛……再让我睡一会儿，你把人家弄的那么累。”被子里，一只白皙细嫩的手伸出，将源小姐重新拉回被子里面。 源小姐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就再躺躺。 于是她睡下去，侧躺在被子里，看着眼前被子里这个可爱的女孩。 她睡眼惺忪，不着寸缕，暖暖的鼻息，手还不自觉的想要抱住源小姐。 而源小姐抚摸着女孩的脸，然后又滑向脖颈，抚摸。 “哼……别弄……轻点。”可爱的女孩闭着眼，低声道。 “好~。”源小姐停下手，抱着女孩，感受她肉体的柔软与鲜活。 然后，她看向落地窗，透过窗户，目光延伸到极远处。 此时是夏天的夜，星空无比的澄净深邃。无尽的闪闪繁星，汇聚成一条银河，横贯天际，间或有一颗流星在星河旁边飞过，像是河水溅起的水花。 仰观宇宙之大，只能让人感到自身分外渺小。 可惜，对于知道一些“真实”的人来说，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星辰，不惮没有丝毫美感，反而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剑尖时不时蹭一下头皮，让人浑身鸡皮疙瘩。 好在，还有第二片星空。 那就是人类的星空。 无数的灯，东京的夜晚，无数霓虹灯，民居的灯，路灯，将地面照的如同白昼。 灯火点点，万丈红尘，星火汇聚成一片海洋。 两片星空，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源小姐看着窗外的两片星空，面带微笑。 第七十八章 交流 “姓名。”做记录的怪异处理部成员看着十方。 十方也看着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几分钟。 “……好吧。”那个人屈服了，老老实实的写了下来。 “贫僧有些好奇，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我的资料你们说不定比我自己知道的还多，干嘛每次来都要问我。”十方疑惑的问道。 “这是规矩，从来就是这样，都是要问过才能写的，再熟也一样。”那个负责记录的怪异部小妹对十方说道。 “那你现在呢，基本资料那一栏写完了吗？”十方又问道。 “呃……写完了。”小妹看着十方，上面的资料都填完了。 “和你问一个答一个填的，有什么区别吗？”十方再问。 “没有。”小妹摇头。 “懂点脑子，总不能人家要你用传真机，你就不会带U盘吧？”十方站起来，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太阳穴。 随后，他走进讯问室，在那里面，才可以谈论一些关于本次怪异事件的机密问题。 一个小时之后，他才从里面出来。 没有隐瞒，他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和盘托出，甚至包括最开始遇到的事务官等人，还有自己自己怀疑的操纵怪异杀人这些事情一并说了出来，并没有故意隐瞒。 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些人是地头蛇，告诉他们，对解决事情比较有帮助。 在十方的观念里，这是很正常的，他觉得就应该以实际解决事情为重，其他的都是虚的，毕竟，如果摆在面前的难题没有解决，争抢其他的事情有用吗？ 既然无用，那又为什么要争呢？ 按照方丈的说法，这就叫‘着相’，只争细枝末节，却忽视真正的重点，是愚人之举。 “综上所述，贫僧怀疑，户井不动产应该有操纵怪异的嫌疑。”十方在讯问室里对做记录的人这么说道。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怪异处理部的另外一套制服，应该是文职人员的，和出外勤的那帮黑色紧身衣加各类机械插件有蛮大区别，看起来更仪仗一些，类似于西装的改版，加上了一些徽章和印记，胸口标着一个胸牌，写着“户田”。 “注意分寸，先生，你只应该说事实，不应该说你的无理推测。”那个男人并没有记录十方这一段话，而是对他提醒道。 “我觉得这不是无理推测……我的线索和理由都很充分，应该——”十方试图辩解道。 但他没说完，就被姓户田的记录员打断：“我们有专业的分析员负责将线索统计整理出来，不需要先生你来代劳，不要浪费时间了，继续说细节吧，关于当时那些黑泥的性质，你观察下来有什么特别的吗？” 十方无言。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往下说，把每个细节都和盘托出，没有半点隐瞒。 很快，“口供”录完了。 十方被放了出去，而其他人早就出来了，应该都离开了，只有巴还在等十方，而且她看起来很不耐烦。 没有谁和十方一样自讨没趣分析那些东西，正如户田所说，没谁愿意浪费时间在说出猜想上面，大家都是说完自己了解的事情，就早早的被放出来了。 “和尚，那我就先走了，回源小姐那里复命了，先走了，看你一脸不爽，给你说一下，你是鬼级成员，有特权的，遇到事情可以任性一点嘛。”她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十方的肩膀，如此说道。 巴和十方比起来矮了一个头还多，不过她也有一米八上下，稍稍抬头，就能拍到十方的肩膀，听她的语气，她应该是知道询问室里发生了什么。 “贫僧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不再任性，尊重他人，也是尊重自己。”十方回答道：“不过，这就没事了？我可以回去了？” “啧啧啧，所以说你们这些和尚啊，唉，真是。”巴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十方见状，也飞快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他加快速度，一路飞奔，很快就回到了仓田儿童福利设施。 还好，这里依然守卫森严，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周围一片狼藉，因为先前的战斗弄的房屋倒塌，水管爆裂，天然气也泄露了。 还好没什么明火，没有引起连锁爆炸，而且市政那边反应不知道算不算快，反正已经截断了这一块区域的天然气和水管，包括电路之类的全部断开，防止这里出现二次事故。 一切看起来都挺好，反应都不错。 十方见状，松了口气，走向设施的建筑。 守卫的人不认识他，不过他也有怪异处理部的证件，拿出证件，在对方恭敬的眼神里，他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了最中心，也就是浅川歌以及孩子们熟睡的地方。 他们依然在睡觉。 那么激烈的大战，他们居然还是没有醒，甚至睡的愈发深沉！ 旁边有一些医生正在研究，十方走上前去，开口问道：“诸位，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睡成这样？” “啊？是你啊。”一个帮不上忙的医生站了起来。 十方一看，是那位他印象最深的，怪异代号【穿梭者】的医生。 “栗医生，你好。”十方对这个医生印象很好，不过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他立马开口问：“他们这是？” “原因嘛，还在检查，不过多半和怪异脱不了关系，我们暂时怀疑的是，他们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他们的感官被‘藏起来’了，所以才会表现成睡着的样子。” “感官被藏起来了？”十方皱眉。 第七十九章 这位师兄 “不过放心吧，我们已经申请了【通感】过来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他们身体内发生了什么，暂时来看，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对十方说道，言语之中全是宽慰。 至于他口中的通感，十方知道那是什么，是一个怪异事件，代号是【通感】。 这个怪异时间正如其名，是两条奇妙的手链，危险程度的是1级，也就是基本不会造成死伤，或者偶尔会造成个位数的伤亡。 这个怪异分为两部分，只要系在“手腕”上，就可以将两个生命体的“识”，或者说感知，融合在一起。 最开始，只是两个人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另一个人看见的，听见另一个人听见的。 而且这种感官的融合，包括超感知。 如果十方和医生同时戴上这两条手链，十方就能够看见四维世界，虽然他没有这种感官，但他可以通感到。 而医生也可以察觉到十方所开启的身识，他们两个虽然都有触觉的超感知，但方向不同，十方是可以察觉到世界的另一个层面，医生却是可以触碰另一个维度。 这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他们所察觉的东西也是完全不同的。 世界是一片黑暗的大地，感官则是旅人手中的灯，灯的亮光照出了大地的一星半点儿。 扩展感官，开识，培养出超感知，就可以让这盏灯照的远一些，能够看到更多的世界。 不过人类不可能同时扩展所有感知，只能将灯光朝着周围的黑暗某一部分倾斜，多看见零星而不完整的一些东西，每个人倾斜的方向不一样，看见的也就不一样。 不过，通过就可以将两个人的感知完全融入到一起。 但【通感】毕竟是怪异，也有危险，最开始【通感】只是融合感知，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融合思想，两个人会从感官相通变成心灵感应，互相之间能明白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然后，就是【通感】这个怪异事件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在心灵感应之后依然不解除【通感】的话，那么两个人就会在下一个阶段变成一个人。 如果两个人，他们感官相通，心灵相通，思想相通，所思所想，所看见的，所听见的，所感受到的都完全同步，那和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两个人都会同时失去自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意识控制两具身体，一个崭新的意识，由两个人融合而成，到了那个时候，取下手链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因为只要提前取下【通感】就可以解除这个过程，所以【通感】的危险等级是一级，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会经常调动到各个地方，用来帮助破案，或者做其他的事情。 比如现在，医生们怀疑浅川歌和孩子们没有睡着，只是所有感官被屏蔽，五感蒙昧，所以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于是就调动【通感】过来，这样就可以查探清楚。 十方听了这下，姑且放下心来，和他们一起等待【通感】被运送过来。 没过多久，就又有一辆军用防暴装甲车行驶过来。 一队精锐小队护送，提出来一个密锁手提箱。 十方想靠过去看看，不过却被推看，还被拿枪指着，勒令后退。 他笑笑，往后退去，没有争执什么，事关怪异，那么多谨慎都不奇怪，也不怪他们紧张。 输入复杂的密码，在诸多看守下，装着【通感】的箱子被打开，特种合金铸造的里面摆放着两条手链。 手链上还挂着吊牌，看起来很廉价，材质是水钻，就像是路边摊上，两元店里面卖的那种便宜小饰品。 而且十方还看见上面写着一行英语——ade cha。 水钻下面的心形衬底还写着四个土里土气的大字“永结同心”。 “好了好了，别看了，都让开。”这时候一个和尚从车子上面走了下来。 “这位师兄，我有一件事情想问。”十方走上前说道。 那个人眼角跳了跳，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看向十方。 医生这时候却连忙上前，对十方解释道：“矢先生不是僧人，他是我们所里的研究员，是超感知领域的专家！我们的前辈。” 十方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锃光瓦亮的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咳咳。”医生连忙接话：“矢先生，你怎么会亲自过来？” “我听说有新类型的怪异，所以过来看看。”这个矢先生先是对医生说道。 然后，他看向十方，板起脸：“你是什么人？闲杂人等出去，这里是全新怪异的发现地，你在这里做什么？” 很显然，刚刚那一句师兄，他破防了。 医生连忙拉住矢先生，拉到一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矢先生！十方大师是这个怪异的发现者，而且……他是鬼级执行员。” 听到鬼级执行员，这个矢先生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十方一圈，目光惊疑不定。 不过，他马上联想到刚刚的事情，干咳一声：“咳咳！鬼级又怎么了！这里是研究员待的地方，他留下来看得懂吗！？”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中气不足，和刚刚理直气壮的让十方出去有了鲜明的对比。 “矢先生，你能救他们吗？”十方却没有在乎这些，只是看向房间里面，依然熟睡的浅川歌等人。 说道自己的专业领域，那个光头研究员挺了挺胸：“那当然！如果我不行，全日本也就没人能行了。” “那就好，贫僧先去外面等等。”十方松了口气，退到外面去。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外面居然有人在等他。 一个西装革履，约莫五十多岁的人，从一辆豪车上面下来。 “十方大师，对吧？” 第八十章 会面 黑夜里，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守卫，簇拥在仓田儿童福利设施里面，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四周是一片狼藉，仿佛地震之后的城市一样，好在这个地方早就没什么人了，户井不动产早就把四周都征地完毕，只剩仓田儿童福利设施了。 而十方站在外面，他刚刚出来，准备守在外面，作为第一层防护，就看见外面有一辆车停在那里。 车子非常华丽，整体纯黑，极尽豪奢，前面有个标，是一个长方形的框框，里面有一个十字星。 一个五十多岁，两鬓斑白，西装革履，十分正经严肃的老人站在车前，似乎是早就过来等着十方了。 “我们是户井不动产的人，鄙人的名字是户井虎太郎，是老太爷的侍从。” “党先生——”那个老人说道。 “叫我十方就好。”十方回应道。 “好的，十方大师，请上车，我们车上说，如何？”那个老人恭敬的给十方拉开车门。 “就在这里不能说吗？”十方皱眉：“我需要在这里，保护这里的安全。” “如此严密的防护，就连怪异处理部的重要据点也不过如此，根本不需要您的保护，反而倒是关于仓田院长，他的事情，可能需要我们商量一下，不是吗？”那个老人很有礼貌的说道，但话语之间却听不出多少尊敬。 不对，应该说，他的态度，他的措辞，他的神情，全都恭敬至极，敬语一套一套的，说话的时候说一句鞠一个躬，态度肃穆，非常严谨，礼仪完备，根本挑不出错处，要多尊敬有多尊敬。 可是，这所有的这一切结合起来，就偏偏让人感受不到尊重，只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礼仪和豪奢所带来的一切给拒到千里之外，冷漠至极。 “仓田院长？他的死和你们有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十方的眼神变的冷冽起来。 “没有，我们不会做出如此低劣的事情，而且，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动用暴力呢？只不过，其中有些蹊跷，我们也不愿意惹上人命官司，更不愿意得罪十方大师您。”他说道：“所以，为了化解一些误会，还是请上车吧，很多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毕竟我只是个下人而已，还是请您亲自和老太爷交谈一番比较好。”户井虎太郎说道。 “……好，那请吧。”十方说完，坐进了车里。 老实说，除了大巴车，高铁，还有敞篷或者公交车这种，他还是头一次坐进车里不需要低头的。 这辆车过于豪奢了，甚至于还可以抬伸底盘，在这种乱石嶙峋的地方也能开的很稳，比那些只能在平整路面开的车技术含量高很多。 坐进车里，一路无话。 是真的无话，司机马着一张脸，严肃非常。 户井虎太郎倒是想要和十方搭话，不过十方没心思和多说什么，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和那个什么“老太爷”对话上了。 所以户井虎太郎也非常识趣的没有接话，保持了沉默。 没过多久，他们就离开了足立，来到了东京的繁华地带。 穿过银座，很快来到一片富人区庄园，这里全都是数排别墅，穿过这些别墅，在更上面，则是悬崖上的海景别墅。 往前看，是东京湾的大海，往后看，是东京最繁华的大街。 自然和人群的两种优越感，都集中在这几栋别墅里了，可想而知，这里的房价会贵到什么地步。 车子开进来，这里的保卫也很严密，可以看见有许许多多的守卫，猎犬，保护措施，安保系统之类的，十方甚至还看见了几只大妖，至于人类的高手，也有不少。 想来，这帮人肯定不会缺钱找保镖就是了。 来到这些海景别墅的其中一栋，豪车驶入其中，将十方放下。 “请，我带您进去。”户井虎太郎说道，然后走在十方前面，穿过花园，游泳池，客厅，走上二楼，。 十方环顾了一下周围，大大的客厅里摆着几张照片，看起来这家主人非常疼爱女儿。 照片上的小姑娘非常漂亮，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好感，柔顺的长发，白皙柔滑的皮肤，标志的五官和文雅的笑容，照片上看上去，完全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气质很像天宫薰，不过天宫薰比照片里的活泼多了，毕竟她是半妖，在她妖化的时候气质甚至会变成凶戾。 但这个少女却没有这种感受，似乎完全就是柔弱的模样，惹人怜爱。 顺着楼梯走了上去，看着四周，这房子装修的非常华丽，欧式风格，绚烂豪华，摆饰都是些一看就特别高档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一些基督神像，十字架，甚至是家庭用祷告台。 户井不动产的主人，似乎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但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因为照片里并未出现那位“老太爷”的样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观察着这些细微的线索，跟着旋梯走上二楼， 户井虎太郎带着他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宽敞卧室：装潢精美，丝绒被单，还有周围名贵画作花瓶，地上还铺着纹样变化多端的羊毛地毯。 一个眼窝深陷，神态阴霾的老人坐在那里。 他身上穿着厚实的睡衣，中央空调的温度调的二十八度，在这个盛夏的夜晚，穿这么厚，温度还开这么高，他却看起来并不难受。 看见十方走了进来，他站起身。 “你好，党先生。” “叫我十方就好。”十方说道。 第八十一章 交谈 豪华的卧室里，十方和一个衰弱的老人对视。 尽管眼窝深陷，面容满布死气，但他依然脊背挺直，不怒自威，可以想象，在他依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怎样具有压迫感的人。 不过，十方的压迫感丝毫不比他差，甚至可以说更强。 一直以来都是老老好人的十方，此刻却面色阴沉，双手合十，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浑身散发着不详的妖氛。 “坐吧，不用这么紧张，喝点什么？”那老人伸出手，邀请十方坐下。 “我的名字是户井高利，那我就直接叫你十方好了。” 他的语气很和善，很平静。 “我要水就好了。”十方坐下，等待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那就和我一起喝茶吧。”户井高利笑着说道，然后开始烹茶。 他动作极谨慎，神态极专注，居然真的把十方晾在原地，认认真真的烹茶。 他身上有一股专注的魅力，虽然是个死气沉沉的老头，可仿佛体内还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这力量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和注意力投注到他身上，存在感极强，就算是一万个人同时烹茶，你也一定会第一个看见他。 正所谓“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不外如是。 约莫过去了十分钟，一杯浓浓的煮茶就端了过来：“请用。” 户井高利如此说道。 十方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即面色一变！但立刻运用极大的毅力，强行镇定了下来，没有过多的动作。 好险憋住了，真他妈难喝！ 妈的，看那装模作样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牛逼哄哄的玩意儿，结果和屎一样，他差点就没吐出来。 好好的茶叶全给糟蹋了。 “如何？”户井高利微笑着问道。 “远超常人所能触及的极限。”十方诚恳的回答道。 “哈哈哈，十方大师谬赞了。”户井高利哈哈大笑，似乎很是受用。 十方松了口气，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没说不能阴阳怪气，还好他没听出来。 但这一下，却也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放松了很多。 十方放松的同时，突然瞳孔一缩，立刻领会到了这一点。 他不是蠢人，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户井高利仅仅只是这一件小事，好像瞬间气氛就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也显得不那么尖锐。 就算十方再度鼓起先前的那种压迫力，也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回不到刚刚那种剑拔弩张的对峙之中，一切都缓和下来了。 想通了这一切，十方更加提起心思，不敢再放松。 “十方大师，最近，我的公司投了一大笔钱到了一个新项目里面，光是前期资金就花了上千亿日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相信您也听见了。”他喝了一口茶，对十方说道。 “是，而且还有一个儿童福利设施的院长因为这件事而死。”十方说道。 “那和我们无关，我们已经签订了合同，钱也已经备好，他死于意外，我也很是伤心，但这和我们真的无关，户井公司是一家跨国巨型企业，有上万亿的市值，一向遵纪守法，仓田院长的死纯粹是意外。”户井高利解释道。 “贫僧并没有说是你们做的，户井先生你着急解释些什么呢？”十方对他反问。 “你虽然没有说，但你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为自己和公司的清白辩解一二，毕竟，我的公司说大不大，但说小，也肯定不小，下面几十万员工仰赖着我吃饭，我不可能坐视一位鬼级执行者对我们抱有敌意，那实在是太危险了。”户井高利说道。 “贫僧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仗力欺人。”十方立刻说道。 户井高利撇撇嘴。 这话说的，那他为什么是鬼级，而不是神级呢？ 说是同一个级别，但这在分类上可是非常严谨的，只有不受控制，无法限制，而且有潜藏的危险分子，才会被分类成鬼级。 像玉藻小姐那样的稳定存在，分类是“神”，绝对不可能是鬼。 所以，他打一开始就不信任十方，这妖僧，方才绝对是想直接动手的。 不过也不用担心就是了，只是，麻烦能省一个，就省一个，没必要多生事端。 “几十万员工仰赖着你吃饭？我看是你仰赖着几十万员工吃饭吧，没必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好像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有饭吃似得，明明他们靠的是自己的劳动吃饭，怎么就变成靠你吃饭了？”十方并没有被对方的说辞给唬骗，而是直指本质：“而且，如果你说这些话只是想要加重谈判中的筹码，让我觉得不能动户井不动产的话，那你就想错了。” “贫僧，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被你说动。”十方的语气很郑重。 他知道户井高利说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用户井不动产这么多员工来胁迫，道德绑架，这样自己如果真的想要阻止户井不动产获得那块地方，乃至于阻止整个项目的话，就得背上让许多户井不动产员工家破人亡的因果。 但十方并不吃这一套，他深知，这些人如果遭难，全都是户井高利的错，和他根本无关。 “噢？这一套说辞，你还真是来自对岸的大陆啊。”户井高利听见十方的话，皱了皱眉，老人斑都挤在一块。 第八十二章 缘由 在豪华的卧室里，十方和户井高利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的神色。 终于还是户井高利现在绷不住，他干咳一声： “咳咳，总而言之，虽然这件事和我们无关，但出于人道主义，我们还是会帮助那些孩子的，新的福利设施已经设置好了，我们会全资资助他们到成年或者大学毕业为止的所有花费，地址我选在了这里，策划案也安排人写好了，你可以详细看看。” 户井高利说道，随后抬了抬下巴，旁边一直候着的那位户井虎太郎就起身，精准的从一大堆文件里翻出了那一份策划案，恭敬的递给了十方。 十方接过策划案，仔细看了起来。 上面写的东西比户井高利详细很多，包括了新设施的设计图，地理位置，面积都很详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扶持补偿措施，能够造出一个非常好的儿童福利设施了。 再加上孩子们日后的生活补助，各类花销，学费，算下来总投资大概有四亿日元左右，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应该能够解决你的后顾之忧，至于仓田信本人，他也没有家人或者别的什么亲戚，而且他的死亡是一件纯粹的意外，这很正常，东京每天都会有人死在怨灵和怪异手中，每个晚上都有几个人是这么死的，不稀奇，真的怪不到我们头上，希望十方大师你能理解，你为仓田院长打抱不平，但也希望理解一下我们的立场，作为纯粹的被牵连者，我们的损失已经相当大了。”户井高利如此说道。 “户井公司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太多，我们多付出一些金钱，息事宁人是可以的，但这不代表我们会无条件退让，这是我们的底线，十方大师你觉得如何？” 户井高利直接摊牌，没有再多说些别的。 “这个处理方法很好，贫僧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是，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户井施主。”十方双手合十说道。 “大师你请说。”户井高利伸手，示意十方说下去。 “第一，贫僧想问，为什么在事情刚刚出现，甚至连我都没有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市政的人跑过去，一些事务官都准备过来处理尸体，然后撤销福利设施，这绝对不是以原本市政效率应该有的行动。”十方说道。 的确，他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照正常日本施行事务官的速度和效率，这种事情拖个个把月甚至半把年都是相当正常的，那今天，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直接赶到了。 如果不是运气好，浅川歌和十方约定了在那里见面，而浅川歌去的比较快，她人又比较机灵，关门拦住了事务官，现在说不定那些孩子都已经被带走了。 正常疲懒不堪，动都不动弹的机构会突然这么有动力，那肯定不正常。 “这个问题嘛……咳咳，你也知道，那个福利设施，事关重大，所以我们这里随时有一个部门负责将这些钉子户全部迁走，而现在，那块地方只剩下那一个儿童福利设施了，只要那里的人也搬走，我们就可以直接开始施工了。” “本来，原定的搬迁都已经决定好了，我们也已经付出了足够的金钱补偿，就等仓田信直接搬走就可以了。”户井高利说道。 而十方静静听着，心里却已经开始升起了质疑。 户井高利在说谎。 因为，仓田信在那之前，还接受了十方的十万日元捐助，用来修补屋顶，而且十方还在帮他们清除后院的一些施工废料以及凝固的水泥墩。 这绝对不是想要搬走的迹象，如果想要搬走，何必要去多此一举呢？直接去新家，那边的房子肯定好得多。 但他没有点破，而是继续听户井高利说话：“为了保证施工的顺利开展，以及后续的正常进行，我们这边动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策动了市政方面的人，让他们加快推进，尽快把地皮拿下来，你知道的，只要有钱，这些都不难做到。” “这也就是你看见的，仓田信的生死我们并不看在眼中，对我们而言，能拿到那块地就是最重要的，在他死后，我手底下的人害怕横生枝节，所以就召集人手，想要趁着事情还没有到扯皮的地步，就快刀斩乱麻，咔嚓咔嚓的将一切解决，把地拿到手。” “对我们公司而言，拿到地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都可以暂时容忍，关于这一点，我们承认也无妨，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有杀人的动机。” “还是那句话，对我们公司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事情，我们也已经和他签订了搬迁协议，没有动手的理由，但是看在十方大师的面子上，我们愿意息事宁人，用钱解决剩下的后患。” “对于我这个回答？大师觉得怎么样？”户井高利问道。 “情理之中。”十方点头，不动声色：“不是好人该做的事情，但确实是你们会做的事情。” “那第二个问题呢？”户井高利问道。 “关于第二个问题，贫僧的疑惑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是贫僧一个人在和户井先生对话呢？”十方说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暂且只有一更，作者身体不太好，争取恢复两更） 第八十三章 图穷匕见 十方说完这个问题，看向户井高利，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疑点或许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仓田信毫无疑问是受到众多孩子尊敬的，在这些孩子出去之后，他们都是很支持仓田信的工作的，甚至于，这些人都会时常过来帮忙，或者捐款，总而言之，都不会袖手旁观，虽然限于能力，他们不能做出什么太多的帮助，但都没有忘记仓田信这样一个善良的长辈。 可现在，无一例外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过来帮忙，甚至于……在十方过来当义工这段时间，都没有看见过这些出去的人？ 仓田信的说法是：“孩子们都忙啊，忙就好啊，忙就说明他们有正经事做，能养活自己，能做一个对其他人有用的人。”他对此很欣慰，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现在，出事之后，十方才骤然发觉不对劲。 为什么仓田信以前救助的孩子们以前来的勤快，现在却突然不来？ 你要说全都被户井不动产公司给买通了，那也不合理啊，且不说能不能全部买通，毕竟总有一些人，会认为钱不是最重要的，不会被买通的。 “这些人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来帮忙？”户井高利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然后，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大师，这我怎么会知道？” 他反问道：“难道我还得调查他身边的所有人吗？恕我直言，这恐怕是在强行给我加罪了，这样的指控，我可不能承认啊，而且，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你也看见了外面的礼堂，我们的教义是劝人向善的。” 诚然，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对，应该说，他的话很有道理，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因为这些人根本动摇不了他的事情，如果他擅自插手搞事，反而容易被人捅出来，那肯定会有一堆对家的媒体报纸上台搞事情的。 户井公司是大公司没错，但绝对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他还是有对手的，有人虎视眈眈，试图搅他的局。 “恩，如果不是因为来到这里的话，贫僧恐怕也会这么认为。”十方笑笑说道。 “什么意思？我这里有什么吗？”户井高利问道。 “你这里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你知道吗，贫僧是可以透视的。”十方说道，双瞳闪过一丝金光。 他语罢，却见那个在旁边站着的，之前去接十方，仿佛是弱不禁风的老头子，直接从身后一拳击出！悍然对十方怒下杀手！ 十方脸色一变，看见对方居然打算与自己硬碰硬，正面对撼，心头不由的一跳。 他在寺里的时候，就以力量著称，肉身强横无比，师兄佛法神通比他不知道高深到哪里去了，但打起来依然不是他的对手，这些人应该都知道自己战斗的模样，恐怕连录像都看过，怎么敢这么冒失的上去和他刚正面？ 但心里千百个念头转过，但行动上却没有迟缓，转身一拳迎了上去！ 倒是那个户井虎太郎，看见十方毫不犹豫的要与自己正面迎战，心中大喜，更加加快踏步，一拳轰上！ 隆——！！ 两人双拳相遇，一声先是沉闷，然后轰然炸开的剧烈震动传来，空气里掀起狂爆的暗流，朝着四方拍击而去，户井高利直接倒着飞了出去，整栋房子的二层也直接爆碎，被彻底掀开打飞，房顶炸裂！ 但处于战场中心的两个人，反而没有被击飞多远。 但，令人震撼的是，十方居然闷哼一声，连续不停的后退数十步，一身肌肉震荡不停，可以看到皮肤之下一根根长筋铮铮作响，一条条暴动的肌肉不断波动收缩，将冲击力源源不断的卸去，化解，免得这股力量伤害到内脏。 后退的过程中，十方撞破好几堵墙，只看见墙壁咔嚓咔嚓的断裂开来，从中间露出许多人的头骨！ 都牢牢的镶嵌在水泥里，是建房子的时候就嵌进去的！ 十方虽然后退，但那个瘦弱的老人却没有后退！ 他筋断骨折，和十方对撞的手臂已经完全断开，骨头茬子刺破皮肤和肌肉穿了出来，伤势极为沉重，但他根本没有在乎那些事情，毫不在意伤势，拼了命的强行上前，一脚扫来，砰得一声扫在十方的太阳穴上！ 十方脖子一歪，喀拉一声，一个没站稳，一头撞向不远处的假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假山也剧烈晃动，尽管花岗岩坚硬无比，但还是被他直接撞破，半边身子都牢牢卡在里面。 他还没来得及出来，那个户井虎太郎纵身一跃，闪电般追上，一拳砸下，将十方整个人硬生生轰进假山石堆内！ 户井虎太郎不依不饶，把十方从里面拔了出来，一拳又一拳的轰在他身上，十方身后的花岗岩表面被四散的力量震出一道道裂痕！ 又是一拳，花岗岩突然间炸开，四分五裂，却是承受不住战斗的余波，从中爆开！ 原来是户井虎太郎的力量轰击在十方身上，传递到这座花岗岩假山之中，硬生生把坚硬的岩石震爆！ 而与此同时，户井虎太郎的伤势也几乎要了他的命，反作用力已经让他浑身骨骼开裂，内脏碎掉，在轰出最后一拳之后，他居然头一歪眼一斜—— 死了！ 第八十四章 包围 户井虎太郎死后，尸体迅速趴下。 而十方也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从之前的狂轰乱炸里得以脱身而出。 他身上有些淤青，红肿，不过连皮都没有破。 对他的肉身而言，这样的攻击，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看似落入下风了，但实际上只是户井虎太郎以生命为代价，短暂的压制了他一段时间而已。 “至于这么疯吗？”十方翻身起来，拍掉身上的碎石：“看起来这个人涉及的秘密很多啊，应该不知道单纯的商业计划。” 他一边清理身上，一边开启天眼通，扫视四周，将废墟中的东西全部纳入眼帘。 然后，他就看见户井虎太郎的尸体。 这尸体里没什么，可问题是……尸体没有脑子。 颅骨里，空空如也，甚至没有脊柱神经，没有顺着脊髓蔓延的神经末梢。 换而言之，这就是一具“身体”，而没有控制身体的手段，连蔓延到整个身体的神经系统都没有，这应该就只是一摊烂肉而已，根本动不了！ 可就是这一滩烂肉，刚刚居然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十方完全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个人的肌肉强度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准，最多算是健身房小咖的水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可肯定也不会太强。 但就是这样“不会太强”的人，居然将他打成这样？居然能够将花岗岩打碎？这怎么可能？除非他超越了自己的极限，但那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一个老头子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再说了，他大脑呢？ 就在他觉得这些奇怪的时候，四周突然飞出了数十根飘带！ 飘带看不出材质，但仿佛是想要冲上来缠绕住他。 十方当然不会让这些东西碰到自己，他立刻闪避，同时面对飘带，猛然张口大喊！ “吼！！！” 他的口中仿佛藏着一口佛寺洪钟！一声吼出，恐怖的声波四下冲出，带动气浪，席卷云波涌动，震荡四方！ 那些飘带被震动的极其不稳，甚至有些被扯碎。 十方正准备趁此机会脱离这里，闹出点动静，呼叫怪异处理部官方的支援！让他们知道这里出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飘带上面却突然泛起紫青色，像是人挨打之后，身上的淤青伤痕。 这些紫青色的花纹，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符咒。 这一幕非常诡异，由淤青组成的符咒，突然之间给了这些飘带极为迅捷快速的力量，让它们纷纷破空而来，束缚住了十方的身体！ 被这些飘带束缚住的同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沉沉的睡意—— 睡梦之中，身体似乎陷入了一团泥浆之中，竭尽全力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动弹上一丝半点。 束缚感所带来的恐惧让他情不自禁的颤抖，可身体却动弹不了，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身上缠绕的飘带触感愈发清晰，与之同来的是，上面的温度。 就像是……体温。 飘带的触感，仿佛是，带着体温的人皮。 眼见那些黑暗就要彻底淹没十方，极度危急之下，十方猛地迸发出全身的力量！ 他肉身膨胀，全身数百块同时动起来的肌肉，伴随着大筋，一起震动穴窍，骨骼嗡鸣，调动浑身上下所有力量。 狰狞的肉体如同恶龙翻身，让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恐怖黑暗的余韵依旧蔓延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情不自禁的颤抖。 但是他心思澄澈透明，他的身体沉浸在恐惧里，他的思想沉浸在恐惧里，但他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恐惧，也不能击垮他！ 人皮飘带铮铮作响，被震得开裂，甚至流血！ 但十方也不好受，人皮飘带上面传来的反震力从闪烁的符文上传递到他的身上，将他震动的有些受不了，骨骼抖动。 但他再次张口咆哮！双足猛然发力，疯狂向前冲去！ 他迈步冲刺，却看见飘带拉的越来越近，将他勒的遍体鳞伤，身上血肉翻飞，很快便鲜血淋漓，如同一个血人。 他的怒吼带起狂暴的声浪，将飘带震的悉悉索索不停颤抖，但就是没有崩断，那符文给的加持太大了。 然而十方继续冲刺，却看见那些飘带为了拦住他，纷纷将自身系在了房屋上，假山上，甚至是直接扎进地里 轰！ 随着他的动作，一座假山轰然坍塌，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拉出一个大洞！ 轰轰！ 庭院里，一座座装饰性的假山纷纷坍塌，甚至连别墅本身都开始开裂，地基摇摇欲坠，十方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脚印中都是鲜血。 有十方的，也有人皮飘带的，一张张飘带将十方捆的像是木乃伊一样，勒破了皮肤，但因为十方的挣扎，这些人皮飘带也断裂了一部分，血液渗出。 “给我开！”十方一声怒喝，面部狰狞，骇人的肌肉在运行，搬运深藏在体内的力量！ 他身上一坨一坨的肌肉又鼓又涨，体积几乎胀大了两倍，狂暴的气血在皮肤下奔行，顷刻间，力量增大到了极限。 但这还不算结束，他背后的龙形纹身浮现而出，二龙之力加持！ 隆隆隆！ 十方双足蹲下蓄力，然后猛然跃起，下一刻直接飞起！ 轰隆―― 大地直接因为反作用力而出现一个大坑，尘烟四起，遮掩实现，地面如同波浪般朝着周围滚动而去，飘带纷纷发出哀鸣，被他直接扯断！ 所有飘带全部炸开，飞上半空散开，哀鸣不已，高高扬起，血光四溅！ 嘣嘣两声，飘带消散，十方膨胀的肉身也开始逐渐变小，渐渐恢复如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流血不止。 但他根本没有停下来，因为，他的天耳通可以清晰的听见，有东西过来了。 第八十五章 幸福 包围他的人，就像是之前户井虎太郎那样，约莫有几十个，全都是户井虎太郎的水平，也就是说，豁出命去，可以让十方吃瘪，论战力大概有五到六级吧，起码当初的那个超能力者，水岛洋次，大概也就是这个水平。 几十个联手，可不是单纯的几十倍，而是有配合的…… 可以说，这次是生命之危了。 不过，十方临危不乱，肉身开始震荡，天龙附体，双龙之力在此刻被他爆发到了极致，肉身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穴窍亮起！ 他并没有完全掌控穴窍的力量，如果不是被暗算，他不会轻易这么做。 但敌人太强，太多，他只能这样了。 开启了身识之后，他真的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经脉和穴窍的存在，经脉暂且不知道怎么利用，但他却能试探出一些穴窍的效果。 穴窍，在现在的他看来，就是在体内，能量和气血流动的一个个节点，在这里，存储着大量正常情况下无法动用的气血，这些是身体的储备。 人的自我意识和感官的确只能感知到一部分世界，但身体却并非只有这一部分，就像是十方，他曾经感觉不到穴窍，但那不代表穴窍不存在。 存在就是存在，不因为感知不到就消失，这些穴窍就是例证，人体是世界的一部分，也是这黑暗大地的组成。 而现在，开启身识之后，感知到了穴窍的十方，就可以强行催动！ 面对那些藏起来的敌人，他将诸多穴窍的力量灌入肉身之中，强行催动，统统加持在身体之上！ 这些穴窍所潜藏的力量是如此强大，甚至连他本来的肉身都被震得开裂！ 如果他是全盛时期，释放这些力量估计都能让肉身涨破。 更别说现在，他的身体早就已经被那些人皮飘带弄的到处裂痕，这狂暴的力量涌入进来，更是让这些裂痕扩大，鲜血飙射而出！ 但十方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陷入狂暴之中，开裂的皮肤下，一股股集束的肌肉如同蟒蛇扭动，将收缩起来的力量输送出去，骨骼噼里啪啦爆响，关节发出爆豆子的声音！ 如此巨大的力量，十方甚至担心自己会失控！ 不过，他突然间发现，自己从小锻炼的那些武艺，现在是如此的完美。 真的是，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这些古老的武术，在这个现代社会，当然是已经落伍了的，既不能在搏杀上有啥用，在锻炼上面也不如专业的运动训练。 十方的块头可不是靠传统武术练出来的，练那个不能说屁用没有，只能说事倍功半而已。 也就是小时候，方丈看他的天赋，所以传授了他一些传武，他曾经练起来以为非常厉害，会和电影里一样，但上了初中他才知道，什么武术，比得上科学锻炼，现代搏击吗？ 之后他就抛弃了这种古老的东西，用运动学来给自己训练了，后来也就是为了契合现在的身体素质，所以让自身加上了一些高强度的耐力训练而已，比如站桩紧绷肌肉四个小时之类的。 可是现在，他才突然发现—— 或许锻炼身体上，这些东西不咋地，但是……如果加上经络和穴窍的力量，好像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肉身久经锻炼！武艺虽然有些生疏，但此刻施展出来，却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那种姿态，招式配合上肌肉记忆，身体仿佛化作了精妙的机器，将一切力量调动，输送到想要去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一根手指！ 突如其来的意外窒息，让他虽然受伤不轻，但此刻整体实力却比自己全盛时期还要强大，尤其是纯粹的力量，在加上穴窍之后，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极致！ 一拳打出，狂暴，霸道，一往无前！ 包围他的一个人，直接被他打成了碎片！ 这一拳，仿佛雷霆响起，包围他的那些人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在颤抖，因为一拳蕴含的力量之强，让他们不寒而栗！ 这些人连死都不怕，当然更不会被吓到，可问题是，这不是吓不吓到的问题。 他们无所畏惧，可依然被震慑了。 这不是恐惧，而是压制！从层面上的压制，让人一看就心生绝望的差距！再是无所畏惧的人，都只会觉得头皮发麻！ 那一拳就像是一根针刺进他们的的大脑里，让他们心神动摇，信心不存，士气大跌。 就因为这一拳，这些人开始逃了！ 不过十方没有去追。 因为有人过来了。 破碎的院子里，回荡着细碎的脚步声。 星空在他脚下浮现，无主的影子徘徊在他的身边。 是的，无主的影子，那些影子并没有连在他身上，只是在他身边四处游弋，而他本人，没有影子。 这是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穿着神甫的服装，黑白相间，挂着一条红围巾，上面有十字架的图案。 “无信者，为何要摧毁吾主的礼拜堂？”他走过来，看向十方，表情不悦。 “关你屁事。”十方怒目圆瞪。 “你也是信徒，你应该知道信仰的……”神甫开口说道。 不过十方立刻言辞激烈，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信个屁！方丈从小就教我，修佛修的是自身，谨持自身，开识觉悟，众生皆佛，哪儿来的信仰一说？我们求的是自身觉悟，又不是为了给菩萨佛祖磕头才来的，我觉悟后，也是佛！无须他人信我！” “求神拜佛，把思想根植在他人，把幸福寄托于神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神像说你什么你就是什么，那算什么？” “愚昧迷信，只会带来不幸！”十方喝道！ “不，你说错了。”那个神甫看见十方这么激动，有些不愉快的摇头：“虔诚的信仰，是一种幸福。” 第八十六章 潜藏 “你自己幸福去，谁代表我谁死全家啊，你们自个儿信不要跳出来就算了，现在不仅跳出来了，而且……”十方说到这里，低下头，声音变的沉闷：“而且，你们还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他们是自愿为吾主奉献的，而且，他们虽然死去了，但死亡并非最终的归宿，在踏入死亡的时候，只是回归吾主的神国，享受真正的快乐。”神甫举起双手，神情庄严，氛围肃穆，如此说道。 十方听了这句话，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神甫则说道：“既然明白了，那就——” “既然死亡不是终结，那贫僧就送你回你主的神国吧。”十方却根本不在乎对方说的是什么，径直打断神甫的话。 话音未落，他拱起后背，整个人仿佛拉满的硬弓，然后猛然放松，拳头像是离弦强矢，破空而出！ 这一拳，用上了曾经学过的武艺，虽然这个姿势实际上并不合适发力，肌肉也不能在这个姿势下尽到全力，看起来就像是花拳绣腿，摆架子罢了。 但实际上，这却用上了穴窍的力量。 穴窍，是气血流动的节点，内部储存着相当大的能量。 只是，这些都是体内的能量，并没有让十方的总体力量提升多少，但有一点！ 正常流动的河流，和开闸泄洪之后狂暴的洪水，总水量一致，但谁的威力更大？ 毫无疑问，是洪窍将蓄积的气血一股脑的爆发出来，让十方这一拳的威力大了不止一倍！ 那个神甫看起来有些不悦，他身周，那些破碎的飘带，凝聚起来，凭空飞起，阻隔十方！ 一拳打出，那些人皮飘带本身就已经被拉断了，现在再强行接十方一拳，让这上面的淤青符文几乎被震碎，甚至连神甫都被震得浑浑噩噩。 十方也不客气，直接借势冲到前面去，抬手抓住神甫的一条腿，抡起向地面砸去！就像是抡大米一样，又像是绿巨人砸洛基。 轰隆隆！大地震动，地面轮流出现两个凹坑，随着声音，一声比一声沉，没过一会，那个神甫就只剩下一条腿，肉身其他部位，已经化作肉糜，散落在各处，均匀的涂抹在地面上。 十方满脸凶神恶煞，一身溅射状的肉糜在他身上扒拉着，骇人至极，哪怕是文艺作品里都很少出现过如此恐怖的形象！ 一尊巨汉，满身碎肉，手里还抓着一条人腿！ 然后，他丢掉人腿，飞奔出去，将逃命逃到一半的户井高利抓住，拖了回来。 随即： “怪异处理部的人！”十方向天怒吼！ “还不快点出来，你们真的就看着这帮邪教在这里搞事情吗？！” ———————— 然而，此时此刻，在城市的下面。 在地面往下数百米，已经穿过了泥土层，达到了岩石层的地方，有一座房屋。 不能说房屋，应该叫地下室，不过，这所谓的地下室，所有的装潢和户型都和正常的房屋一样，并没有按照传统地下室的户型来做。 在这里面，饱蘸某种腥臭黑色液体的笔尖在地面上划过，弧线，直线，三角，六芒星，一条又一条，一块又一块，圆与六芒星交织嵌套，其间穿插咒文与符号，形成繁复漂亮的几何形状。 这些几何形状满布整个房屋，地板，房顶，墙壁，家具。 无数的图案将整个房子内部全部都涂抹的密密麻麻，只能零星看见一丁点缝隙。 没有人在这里，空荡荡的房屋，别说人了，就连生物都没有。 在这里几乎没什么照明，只有一些红色的蜡烛插在各处，黄豆一样的烛光亮起。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数十根，都在房间内稳稳地烧着，如在路口指路的灯。 从蜡烛上，一些殷红浓稠的液体滴落，刺啦刺啦的，房屋的地面一抽一抽的，仿佛是感受到某种火辣辣的刺痛。 深红色的烛泪，在地面上把蜡烛固定好，但似乎……地面感觉很痛，房子似乎也在忍耐着什么。 房子有些颤动，有可能是地震，毕竟在日本这个地方，地震真的非常常见。 但是……这样的，仿佛整个房子都有些颤抖的动静，不太像是地震。 非要说那是什么的话，仿佛是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但又好像，是呼吸之间带来的微微起伏。 没过多久，这里传来了真正的地震。 因为外面爆发了剧烈的战斗，战斗烈度极大，地面抖动，震荡波甚至传到了这里。 蜡烛因为这样的抖动而熄灭了，这里唯一的光源，那些豆丁大小的火光，啵儿的一下熄灭，只留下一丝轻烟。 如墨般的黑暗涌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浓重的夜色淹没一切，万籁俱寂，只有心跳。 是的，心跳。 刚刚还一片安宁的房间，在灯熄了之后，却出现了心跳。 有人在这里。 可是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听得见心跳声，但就是不知道在哪儿，在做什么。 惊惧和未知的骇怖，让血液极速流动着，巨大的不现实感敲击着神经中枢。 方才那些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让心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拉扯着。 从来没有这样希冀过，希冀疯了或者傻了，这样就可以忘了所有在眼前发生过的一切。 对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一点。 这个房间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那是谁，发出的感想？ 第八十七章 援军 十方遍体鳞伤，几乎动弹不得。 不过，他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有怪异处理部的人来了。 只是，出来的方法有些奇异。 天空之中，一圈带着光泽的蓝紫色天鹅绒似乎铺满了整片夜空，阻碍了原本的星空。 天鹅绒布闪烁着迷幻的色彩，发出点点微光，梦幻至极，让人一看就仿佛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绒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直到笼罩整个世界。 十方抓着户井高利，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变换，世界，改变了。 废墟消失，星辰熄灭，由天鹅绒形成的，蓝紫色的天空覆盖了周围，天空恢复了难以言喻的澄澈，所有星空全部消失无踪，只让人觉得安心无比。 不知道是晨曦还是黄昏的光洒下，将周围映照的朦朦胧胧，好似有一层薄雾，却又没有湿气，但不知道是什么。 十方才不管那是什么，他紧紧扼住户井高利的咽喉，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变化。 “好了，请别紧张，党先生，请放开你手中的户井桑，他看起来很难受。”这时候，一个老年人走了过来。 老人穿着西装，大腹便便，地中海，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生硬的微笑，约莫六十来岁，是早该退休的年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工作。 十方认得这个人，他是怪异事件处理部高层之一，怪异部安紧急事件门负责人，井野慎克。 至于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认识？ 那当然是因为对方的大头像就挂着怪异事件处理部的所有分部和总部上的领导墙上。 不得不说，这对于认人来说还是相当方便的。 “叫我十方就好，井野先生，听起来，你好像和户井先生很熟络啊？”十方并没有放手，而是紧紧盯着对方。 户井高利倒是一副放松无所谓的样子，并不在乎十方捏在他喉咙上的手掌。 “嗯，也不是很熟悉，但在几次酒会上见过而已，不过他是我们怪异处理部理事会的荣誉成员，每年都会赞助相当一笔资金，所以暂且算是认识吧。”井野慎克笑眯眯的说道。 “既然都已经介绍了，十方啊，就先把户井桑放下来吧，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说嘛。”井野慎克像是个和事佬一样，劝十方退一步。 “具体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也了解了，这就是一个误会呀，你看，户井桑只是想要做生意而已，他花了几千亿日元在那片地方，但就差那么一个设施就可以了，他急躁一些也是当然的嘛，再说了，他不是做出了补偿嘛？” “因为十方你的面子，他可是拿出了很多亿来安抚那些孩子了，我想，这应该足够消弭你们两个人的恩怨了吧？” “十方你也是怪异事件处理部的一员，虽然是源小姐执意要你加入的，但作为组织的一员，你也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吧？” 井野慎克好言好语的说到。 然而十方的手上已经青筋暴起，只是依然面不改色的问道：“井野先生，我想你肯定看见了刚刚的事情，他信仰了一个邪教……而且，多半他要那块地也不是单纯的为了生意，为了生意，是不会花那么多钱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地域的，我这个不会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那么多钱，就为了在那么一个人烟稀少，原本就偏远的地方建一个所谓的‘娱乐街’，这完全不合常理，我觉得这有必要接着往下面调查。” “当然，当然，十方你说的很有道理。”井野慎克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一些：“我们会严肃查处，慎重处置，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所以，还请十方放他下来，让我带他回去接受讯问吧。” 十方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他的后面。 在不远处，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衣着像是十八世纪的英国绅士一般的人，大礼帽，燕尾服，脚下是皮靴，领带显眼，拄着一根文明杖，看起来优雅知性，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通过天眼通，他在之前就看见，天空这一片阻隔外部世界的天鹅绒，就这个人放出来的。 换而言之，他能够做到类似王子所用的‘神隐’这样的招数。 十方到现在可都没这样的本事，他猜测，需要对“识”或者超感知有更深的认知和探索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要做方丈或者王子那样不动声色就改天换地，或许需要很久很久的锻炼才行。 看见十方盯着自己，那个人摘下帽子，微微一笑，对十方行礼。 十方则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旁边的户井高利，用手把他提了起来：“户井先生，我以为来的是援军，倒也是没猜错，是你的援军啊。” 户井高利虽然被卡住脖子，并没有言语，只是对十方眨了眨眼睛。 看起来，他早有预料。 （小更一章，紧急码出来的，之后两天应该是真无了，给大伙磕个头吧。） 第八十八章 买命 “十方你说什么话，何来援军这么一说，大家不都是一个组织内部的同事吗？你看，这位杰克先生在这里做个见证，我们只是希望——”井野慎克立刻解释道。 但他话还没说完，却看见十方猛的一捏！ 可还没有等他的力量传达到手指处，将户井高利的脖子捏爆，他就感觉……身体，不听他的了！ 所有的肌肉，所有的筋腱，全都暴动了起来！ 原本，十方浑身力量通达一体，一拳打出，浑身肌肉协调一致，气血流通顺畅，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令行禁止，完美的将所有力量发挥出来。 可是现在，这些士兵造反了！ 他的感官被蒙蔽，身识变得混乱！ 身识变得混乱是什么概念？就像是你要抬手，但动起来的时候发现变成了往前伸手，你试图跳起来，但动的时候发现其实只有一条腿跳了，另一条没动。 十方现在，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原本令行禁止，锻炼的宛若一体的肌肉造反，内乱！！ 有的肌肉使力，有的肌肉怠工，有的甚至互相干扰，互相战斗。 整个身体，全部乱了套了！ 他本来想要捏死户井高利，但手指还没动，不听使唤的肌肉就已经将骨骼压迫的嘎嘎作响，十方只是想用力，但实际上，他的力量根本没有传达到指尖，而是在半路就炸开！ 皮肤原本就已经被那些绑带弄得破破烂烂，这一下从内部炸开，他的手臂直接崩出一条血箭，随着一些碎肉飞了出来，伤口深可见骨。 那个地方，是一个穴窍的位置，里面蕴藏的力量本应该用来捏碎户井高利，而此刻却不听使唤的内部爆发，直接将十方炸出一个血洞！ 看见这一幕，井野慎克摇了摇头。 杰克的力量是最克制这个叫十方的和尚的，否则也不会让杰克过来。 对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紊乱了体内的感知，他已经连动弹都很困难了，这样的情况下，他站都站不起来。 哎，本来不想直接撕破脸的，好歹也是一个鬼级执行者，虽然是源小姐那边的就是了。 可惜，有点不服管教，说那么多好话都听不懂，非要坚持那套，还是得敲打敲打。 否则……他一个鬼级，还真以为自己无敌了吗？ 想到这里，这位老人收敛起笑容，背起手，变成淡定的表情，说道：“十方，放弃吧，你不可能——” 轰隆！ 但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十方双臂筋肉隆起，肉身节节暴涨，身后浮现出一头妖龙虚影，张口怒喷，汹涌能量贯破十方的身躯，朝着户井高利杀去！ 砰砰砰砰砰的一连串轻响，十方的手臂，一条大概两三厘米宽的直线从中直接破开，一直从肩胛骨直接冲到手指处，和他手一起爆开的，还有户井高利的头！ “你——！”井野慎克震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刚才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所以他只来得及经验，却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 他根本没有料到，十方居然能够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手段。 但旁边的另一个人却察觉到了。 名叫杰克的男人轻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于十方的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出手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户井高利直接被轰碎了脑袋。 刚刚顶着紊乱的感官强行出手，十方的一只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皮开肉绽，但好在强劲的肌肉将血管压得死死的，没有因此流太多血。 但伤势依然触目惊心，非常令人害怕，整只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烂一样，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十方扔掉户井高利的无头尸体，站着不动。 实际上，他也不能动，他只能保持静止，才不会摔倒，一旦他试图动弹任何地方，那不听使唤的身体就会不知道动弹成什么样子，但肯定会摔倒就是了。 他的身识被蒙蔽，所有动作都不听使唤，已经被这片地方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随机。 他做的动作，就是完全随机的，而且力量也会随机爆发，除非他愿意像刚才那样，利用后背妖龙的力量，自损一千，压制住肉身乱动的能量，拼着打碎肉身，也要出手。 看着十方站在原地，井野慎克拍了拍手：“好啊，好啊……” “十方，你真是……”他苦笑了一下。 “所以，杀了户井桑一次，气消了吗？”他歪头问了问。 “户井桑也就只是杀了一个熟人一次而已，现在你也杀了他一次，算是扯平了吧？这样就算消气了吧？”他问道。 但十方却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意味。 他动了动眼珠。 却看见—— 之前在儿童福利设施看见过的，怨灵版本的寄生脑，出现在了井野慎克周围。 不只是户井高利，还有那个老管家，户井虎太郎！ “消气了的话，我们就继续来谈谈吧，那么多亿，再加上户井桑的一条命，难道还不够买一个人的命吗？”井野慎克很疑惑的问道。 但迎来的却是暴怒的十方。 不过，虽然暴怒，但却依然平静，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暴起！ （再更一章，明天继续赶，之后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八十九章 劝慰 一声怒吼，十方猛地前扑！ 但立刻肌肉痉挛，仿佛人运动的时候突然抽筋，浑身上下不听使唤，力量发挥不出来，前扑的力道在体内爆开，让他直接摔倒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一道鸿沟。 而且这一下，还让他之前被绷带勒出来的伤势愈发严重，炸开的力量在他的小腿处，咄咄咄留下几个血洞！ 他跌倒在地，有血液润滑，所以在地面上滑行一阵，狼狈的趴在地上。 十方不再动弹，也不再用力，因为他的伤势太多，太重，血浆混着碎肉和皮肤碎屑，密密麻麻从伤口处滑落。 虽然他依靠肌肉阻止了大出血，但除此之外，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一旦他有任何动作，那么他就会对身体立刻失去掌控，所有动作都会变得不受控制，力道反噬，伤到自身。 看见十方这幅样子，有些恼怒的冷哼一声：“哼，冥顽不灵，我都不知道你在坚持些什么？该赔偿的也赔偿了，让你出气也出了，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妄为了？” “十方，在这个世界上，社会之所以是社会，是因为有所有认同的‘规则’存在，而这规则，是法律，是道德，是整个社会的共同认识，人与人之间的默契，组成了规则，进而形成了可以运行的社会。” “现在的规则是什么？开车撞死了人，赔偿，追究刑责，也就过去了，哪怕是故意杀人，也罪不至死，你是和尚，你们应该最懂得生命的宝贵。” “死人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再死一个为他陪葬吗？现代社会了，不兴陪葬这一套了，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人有用，不是吗？” “我一向听闻十方大师到了东京之后，以超度亡魂为己任，平时助人为乐，乐善好施，虽然你长的很可怕，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不管是你的邻居，还是我们怪异事件处理部的员工，都对你风评很好，认为你是个温柔和善的人，个子虽然大，但却非常容易相处。” “可你这样的好人，今天晚上却杀死了这么多人，你变成了一个杀人犯啊。”井野慎克非常惋惜，叹气着说道。 “怪异处理部有执法权，我们也是执法部门，你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我想你肯定不会拘捕，对吧？” “希望你能好好冷静一下，我们会逮捕户井高利，并且按照规定处置他，但你也杀了人，还摧毁了这么多地方，应该也要接受调查吧？” “哪怕户井高利罪无可赦，审判他的也应该是由社会赋予权力的法官，而不是动用私刑私自处决，一向遵纪守法的十方大师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且不说你现在无法动手了，就算你依然有反抗能力，可你真的愿意变成被社会背弃的人吗？” “你是僧人，僧人应该最明白这些了才是。”井野慎克对十方说道，语重心长，看起来非常诚恳，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他走到趴着的十方面前，蹲下来，看着遍体鳞伤的巨汉。 这伤势真的是非常沉重，肉体崩溃，肌肉扭曲，浑身上下都在不住的抽动，那是因为就算只是绷紧肌肉这么一个动作，也会因为感官紊乱而变得随机无序，所以时不时就会抽搐一下，血液就趁此机会飚出来，染红了衣衫和地面。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副模样，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将死之人，货真价实的动弹不得。 “听一句劝吧，我们会追责的，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得大家都不愉快，给这么多人添麻烦，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井野慎克沉下脸，言辞很重的说道。 他蹲在十方的面前，居高临下，对着无法动弹的十方说教。 “给大家添麻烦？”十方挣扎着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井野慎克。 虽然眼前巨汉的眼神并不狂躁，反而平静温和，但被这样盯着，还是让他有些心底发毛，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于是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确保十方碰不到自己。 “你们，居然真的觉得自己自己的说法是对的，是有道理的？这贫僧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所以，你们更该死了。” 十方的语气平淡，但他身上的一块块肌肉，一根根韧带，一块块骨骼纷纷开始震荡！他直接伸手越出，竟然还准备杀井野慎克。 但他的速度太慢了，和龟爬一般，所以井野慎克立刻躲避，一边跑，一边看向名叫杰克的礼服男：“杰克！拦住他！” 杰克也顺势开始了动作，他顿了顿地，十方身周的紊乱骤然加剧！ 井野慎克安下心来，十方的速度太慢了，已经追不上—— 他还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根森白指骨，已经刺穿了他的喉结， 这指骨虽小，但是在接触的一刹那，力量却是大得恐怖，将他的脖颈破开一个大洞，炸得鲜血淋漓！ 登时毙命！ 而杰克则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这一切。 第九十章 交涉（6K大章求订阅） 而在十方这边，他手臂上的肌肉如同下面埋了鞭炮一般，顺着一条线相继炸开，血肉纷飞，接着咔嚓咔嚓的爆响不断传来，那是骨骼爆碎的声响！ 十方的手掌，因为爆涌过多紊乱的力量，直接爆开，手指的碎骨和碎肉四溅而出，飞出来的其中一部分碎片，如同离弦之箭，把井野慎克打成了筛子！ 他无法操控自己的力量，所以干脆直接任由他们爆发，甚至刻意推波助澜，爆发穴窍力量，直接把整只手掌炸开，里面的碎骨就像是弹片一样激射而出，直接干掉了是普通人的井野慎克！ “真是，狠啊，手都不要了都要杀这个人吗？你们有深仇大恨？”杰克嘶嘶抽了两口凉气，感同身受的看着十方的炸裂的手掌，那里从手腕处齐根断掉，血肉模糊。 光看着他就觉得疼了，更别说十方自身本来就伤势沉重，而且再来这么一手，那种痛楚……真是光想想就够了。 这时候，杰克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户井高利和户井虎太郎。 之前老神在在的两个人，看见井野慎克被杀，现在已经吓破了胆，正在往后逃窜。 他挥了挥手，天鹅绒裂开一个口子，将这两个人放了出去，独自一人面对十方。 “贫僧和没有深仇大恨，但和他背后的东西，却有很深的仇怨。”十方看着杰克，没有动弹，也没有试图追击户井高利和户井虎太郎两个人。 “嗯……这样啊，那你不怕死吗？你现在这幅样子，同为超感知者，我想杀你恐怕并不困难，而且你甚至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没有。”杰克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之前还一副疼痛的模样，不过和十方交谈开始，他就已经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 同时，他解除了紊乱，表示自己并没有杀意。 “虚张声势没有什么用处，杰克施主。”十方则撑着勉强站起，他靠在地面的一块凸起里，歇了口气：“我已经看出你的虚实了。” “嗯？”杰克皱了皱眉。 而十方奄奄一息，却语气淡淡说道：“我伤不到你，可你也休想伤到我。” “我这幅样子或许很凄惨，但那不是因为你很强，正相反，那是因为我太强！” 他这话一出，杰克原本优雅的脸色，先是惊讶，然后变得有些佩服起来。 确实如此，他的“紊乱”能力，对普通人来说，杀伤能力并不如何，普通人的肌肉不受控制，最多也就是拉伤，扭伤，痉挛抽筋而已。 但对于眼前这个肌肉蛮僧，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力道之强足以在他自己身上爆开一个个大洞，碾碎骨骼，拉断韧带！ 十方如此凄惨，不是因为杰克很强，而是因为十方太强！ 如果他没有那么强的肉体，反而不会受伤这么严重。 “的确，你的判断非常精准，真是敏锐。”杰克赞叹的说道。 普通人受到这种重伤，还被怒火攻心，再加上又失去了一只手，强敌当前，肯定会失去分寸，洞察力也会大减。 但眼前这个和尚却根本没有受到身体伤势的影响，也没有被困境和敌人给干扰，依然准确的做出判断，这确实是很难得的素质。 死亡的威胁下，还能保持冷静的人是很少的。 “那么，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情况了，那我们就切入正题吧，这次来，是我主动申请的，我对你早有耳闻，有很多疑问想要问问你。” “本来是准备把你抓住好好问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你有和我平等对话的资格，来一次问答吧，我用我的知识，交换你的知识。” “在那之前，你今天晚上让我惊讶了三次，所以我可以先回答你三个问题，作为奖励，以及诚意。”杰克拄着文明杖，如此说到。 “……惊讶了三次？哪三次？”十方放松眉头，问道。 “这可算在问题里面的，你确定要问吗？把问题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上面？”杰克问道。 “问。”十方立刻回答。 “明智的选择。”杰克称赞了一句。 两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个问题代表了什么。 问杰克一晚上惊讶了哪三次，也就是说，从发生的事情来看，就能够得到杰克这个人的反应，从他对某些事情表示惊讶这件小事，就能够窥视出他的大概实力，见识，以及胆略。 甚至于，就算是杰克说谎也没关系，因为“说谎”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能够体现出这个人的器量了，至于如何分辨说谎与否，那就是两个人更加细节方面的博弈。 就像是刚刚一样，仅仅几句话，一点战斗，十方就已经抓住了杰克的一部分实力，并且杰克也愿意和十方多聊聊，甚至公平问答。 所有的细节，都是决定两个人态度的砝码。 “那么，我就好好回答一下吧，第一次惊讶，是你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够撕掉那头新的怪异，那个怪异实力非常强大，能够硬吃巴小姐的绝招而不死，却被你生生撕掉，着实是让我惊讶了一把。”杰克说道。 他的回答是完全坦诚的，因为绅士应当诚实，哪怕是谎言，也应该是善意的谎言，而不是出于蒙骗别人的目的。 这是他的器量，就好像十方绝不打诳语一样。 “……也就是说，你们从那个时候，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关注我了？”十方则立刻提取对方话语里的信息，开始分析！ “的确如此，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这是对你的观察，也是对你的考验，但你放心，那些黑泥怪异并不是怪异处理部放出来的。” “他们只是借这个机会想要观察你，降服你而已，不过，我们也的确没有想到户井高利背后有邪教，因为他平时一直都很正常。” 说到这里，似乎杰克并不愿意继续在一个问题上耽搁太多时间，所以他立刻说道：“好了，第一个惊讶说完了，而且我还附赠了一个问题，是我亏了，下一个吧。” 说完下一个之后，他没有思索，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第二个惊讶：“第二个惊讶的地方，是对户井高利所做的一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真的敢动手杀他。” “杀了他，有什么特别的吗？”十方问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这次我可不会免费赠送了。”杰克则立马回答，好像一点都不愿意吃亏。 “那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十方点头。 杰克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好，至于杀了他有什么特别的，很简单，首先，我能看得出来，你是第一次杀人，今天晚上，居然是你第一次杀人。” “但你动手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迟疑，事后也没有任何后悔，从头到尾都无比的坚定，既不在乎杀人之后的后果，也没有陷入杀人之后本能的恐慌与自我怀疑。” “一个第一次杀人的人，为什么能够保持这样的淡然和坚定，我很好奇，你可以告诉我吗？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问题。”杰克好奇的说道，表情非常感兴趣。 十方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似乎又是在思考。 今晚，的确是他第一次主动出手杀人，王子那一次看似他也杀人了，但实际上，他是知道那些人都是寄生脑，而不是人类，毕竟，能出现在王子庄园的东西，是什么不好说，但估摸着不大可能是人。 而后，在竞技场的那些被王子掳掠来的人，他也只是震慑，没有动手杀他们。 过了一会，他才回答道：“因为贫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愧，不怕，不悔，不疑。” “说的很好……怪不得你也能踏足超感知者的行列，我很喜欢你的回答，那说第三次惊讶吧。”杰克似乎对十方的回答非常满意，不住的点头，神色里充满了欣喜，仿佛早就在期待这个答案一般。 “第三次惊讶，则是在你自爆手掌之后不久，因为，我发现你的超感知有些不太对劲，你为什么没有被黑暗侵蚀？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正常？” “黑暗是什么？”十方则皱眉，不懂对方口中的名词。 “问题互换，我告诉你黑暗是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如何？”杰克说道。 “这个问题，贫僧不一定能回答得上，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超感知这一块，我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和认知。”十方说道。 “回答不上也是一种回答，只要你没有说谎就行。”杰克说道。 “那就好。”十方点头：“那就问题互换吧。” 得到了十方的同意，杰克开始讲述黑暗是什么。 世界是黑暗的大地，感知是人手中的一盏灯，灯能照亮的范围，即是人所能见的范围。 但想要将灯光向前深入，看见更多的黑暗，就会遭受‘侵蚀’。 并非是那种无法描述的，很玄乎的侵蚀，而是类似于对世界观全方位的冲击，包括未知领域带来的恐惧，黑暗之中那种寂静的绝望感，对另一个层面的世界观冲击。 超感知者是孤独的，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感官里孤独探索，还要面对其他层面的巨大恐怖，以及随时可能身死的强烈危机。 感知所触及的另一个层面，面对是将是完全不同的，颠覆以往人生的，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异。 尝试接触这样的地方，你势必会受到冲击，你的道德观念，你身为人类的自我认同，你从小养成的习惯，都会在接触其他层面的时候受到冲击，受到侵蚀，最终，你会变得不再像是人类—— 而是像其他层面的存在。 最可怕的是，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对超感知者而言，会影响他们的身体！ “因为，在超感知者的领域，物质也是唯心的，就像是你我一样。”杰克说着，脱下了自己带的严严实实的手套。 在他的手掌心，有一只闭着的眼睛，随后睁开，眨了眨。 然后，他再把自己的皮手套带好，用扣子扣上，防止不会轻易脱落。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叫做，人的本质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意思是，你其实是你在其他人眼中，在自己眼中的形象，你本身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呈现出来的样子。” “这句话放在这里或许本意不太合适，但字面意义却是形容这个再好不过，你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你对自己的认知，都会影响到你的意识，你的身体。” “如果在其他人眼里，你是怪物，你的自我认同也是怪物，那你就会变成怪物。” “如果你彻底放弃自己的坚持，就会变成另一个层面的生物，你看起来是个新手，我就免费附赠你一句，你最好给自己设置一个‘原则’。” “这个‘原则’，是绝对不可以打破的，是要用尽一切去遵守的，这是你对抗侵蚀的最后防线，这个原则，提醒你是个人。”杰克说到这里，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强调问答对换的原因？这是你的原则？”十方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这是一个单独的问题，你要和我交换吗？”杰克问道。 “要。”十方说道。 “那我就回答你，没错，这就是我的原则，等价交换。”杰克如此说道。 两个人在天鹅绒覆盖的大地上交谈，面对面，不过十方是倚靠着地面的凸起，而杰克则是拄着文明杖，优雅的站在原地。 天鹅绒映照出美丽的蓝紫色光华，这美丽的色彩围绕着天宫，将星辰遮蔽，但在美丽的色彩下面，还是可以看出一丝不真实的气息，凸显出这里的不稳固。 一个真实的世界，不应当如此梦幻而飘摇。 “这就是你的原则的话……”十方说到这里，沉默不语，不再继续。 他正在斟酌如何对话，同时，思考对方话语中所携带的信息，哪怕是一丁点蛛丝马迹。 虽然十方开起来是个粗犷野蛮的大块头，但他的硕士学历足以证明他的智力一点也不差，甚至比一些普通人还高不烧。 但在十方思索的时候。 “好，我已经回答了我的原则，该你回答了。”杰克跃跃欲试的说道，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十方继续问答。 “请问。”十方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能够更好的靠在地面的凸起上，不至于跌倒。 他的伤势非常沉重，皮肤上一条又一条的被绷带勒出来的血痕，手腕出齐齐断开，脸色有些苍白，是失血过多。 但他的目光依然平静，铁塔般的身子并未软塌下来。 “我对你最好奇的问题，就是，青天下面，究竟是什么？” “你是从那个国度过来的，你身上一定有很神秘的地方，那里至今仍然闭锁着，甚至连绿卡都很难申请到，国籍更是完全不可能，我希望能从你这里了解到那个地方的情报。”杰克死死的看着十方，语气甚至有些紧张的问道。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甚至不是他，而是许许多多的隐秘存在都想要亲自来试探一番。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这是那个可怕深渊里，唯一走出来的超感知者。 已经有无数人盯上了他，只是出于对那个地方的敬畏和恐惧，不敢出手而已。 那片青天之下，是噬人的大口，每一个进去探索的人，都不曾回来。 曾经从古罗马时代就活着，精通无数隐秘知识与古代魔法的大法师马尔西乌，为了满足他那极致的探知欲望和好奇心，冒着生命危险踏足了那片青天下的土地。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随后，就再也没有超感知者敢于踏足那片土地，虽然他们派遣了很多凡人进入其中，但都没能看出多少端倪。 凡人的感知有限，根本没法看见超感知者们眼中的世界，就算进去也于事无补。 “举个例子，你听说过大法师马尔西乌吗？他的行踪，或者在那个地方的事迹，也可以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又补充道。 他不相信这样一个大法师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死之前也肯定能闹出一番大动静。 而十方，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则愣了一下。 大法师马尔西乌？ 没听说过，但是，他倒是听说过有个法师，上高铁的时候带了邪火药剂，被安检抓了，最后判了三年，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不能确定。 既然不能确定，他也就说道：“马尔西乌这个名字贫僧倒是没有听说过，但我可以说说其他关于我的国家的事情，这个倒没什么好保密的。” “据贫僧所知，那片青天——” 他开始娓娓道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与对方交换整个不可知世界的一些知识。 —————————— 月亮挂在天空，宛若一轮银钩。 在仓田儿童福利设施中心，四周守卫森严，超凡力量有一个个阴阳师，僧兵，以及一些类似于巴的武士，以及一些妖怪。 普通武装里，则是防爆装甲车，全副武装的特种士兵，守卫森严。 而在更远处，整个街区的边缘，则是一些普通的警察，看起来都是被拉过来临时加班的，拉了警戒线，防止有普通人进来。 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水泄不通。 而此时此刻，已经是午夜时分，后半夜的气温很凉，露水也开始逐渐浮现在碎玻璃以及一些植物叶片上面。 虽然很冷，但栗医生的头上却冒出来了许多汗水，手也有些发抖。 他是个老医生，虽然才三十七八，但却从医十几年，经验丰富，更可，借助四维视角，他能够看见外伤的所有踪迹，对其他人来说复杂如同迷宫一样的伤口，对他来说就像是平铺在纸上，可以随意修改，轻松就能缝合。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感觉到压力巨大，甚至手都握不住手术刀了。 一个原因是累的，因为在现在的手术里，普通的手术刀甚至都没用！他申请了用了纳米技术的手术刀，刀刃是纳米级厚度，说一句吹毛断发一点问题没有，比什么名刀强多了。 就这样，他还得非常用力才能切的动这个人的身体，真不知道这么恐怖的肉体，到底是怎么被人打伤的，甚至连手都被人打断了，整只手掌不翼而飞。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 因为……没有打麻醉剂，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无效，麻醉剂居然对这个人的身体无效！一点都起不到麻醉的作用！ “十方大师……痛的话，就喊出来吧，没必要这样的。”他擦了把汗，看着承受截肢手术的十方。 是的，十方正在进行截肢手术，因为他的手掌已经完全断掉，必须清理碎骨，把手腕多余的骨头除掉，截掉手腕以下的部分。 为了完成这点，甚至动用了锤子和圆锯！光是看着这些东西就让人头皮发麻，更别说，要对一个完全清醒的，能够感受到疼痛的人使用这些道具了！ 但栗医生没有办法，他是这里最熟练的外科医生，只能由他来主刀，每一次下刀，他都觉得自己手在抖。 “无妨，医生你只管动，不要担心。”十方语气淡然的说道，仿佛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只是，他的肌肉时不时抽动一下，额头也时不时滴下一滴汗水，显示并非如此。 此时，距离他和杰克的问答会，已经过去了大概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前，十方和杰克进行了一场问答会。 持续了大概十五分钟。 他们各自问询了很多话，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 之后，杰克心满意足的离开，而十方则迅速撑着伤体，来到了仓田儿童福利设施。 这里还有浅川歌和孩子们，他不可能离开，他担心怪异处理部还有招数，不过想来应该不至于，毕竟源小姐应该也能发挥掉作用。 还有就是，这里有医生，比外面的医院强得多的医生，而他必须要接受治疗了。 这样的伤势，就算是铁打的也该倒下了，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再下去恐怕有可能死去。 第九十一章 层面（求订阅） 动完手术，身上的崩开的皮肉被缝合，一身都是缝针的线，十方整个人看起来和弗兰肯斯坦一样，满身刀疤，一块好肉都没有，甚至脸上都全是疤痕。 以前只是亲和力，现在彻底变成怪物了，拿去演电影反派都不用化妆的。 而且，最为骇人的是一只手没了，左手手腕齐根断掉，被纱布包好，弄成了一个椭圆球。 这幅姿态，即凄惨，又吓人。 光是看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承受的痛苦有多深。 栗医生在一边颤颤巍巍的想要给他打吊针，输一些营养液，输血，还有止痛药，但针头戳不进去，急的他满头大汗。 “不用着急，打针也不必了，医生你去休息吧，我躺一下就好了，对了，浅川和孩子们如果醒了，你们能不能通知我一声？”十方说道。 “……算了，反正也捅不进去，那就这样吧，她们醒来我会通知你的，这边手术也做完了，你就先休息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十方就已经站起来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缝针的线，光看着就疼，但他恍若未觉，直接大踏步离开。 栗医生看着他的背影，没有拦。 他真的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没有了痛觉？不至于啊，他开启的是触觉超感知，身体应该比平常人灵敏很多倍才是啊。 不过，下一秒，他表情一凛。 他的四维视觉里，可以看见，十方体内的许多肌腱都在不住的颤动，他的神经在呻吟，看似平稳的步伐，实际上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压制住体内的挣扎！ 甚至连冷汗都压住了！ “真是，一头怪物。”栗医生擦了擦汗水。 真是的啊，除了他之外，其他的超感知者，还真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不正常的怪物。 感叹完了，他也就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至于十方，他很快走到内部那个小院子，看着被一堆研究员和医生团团包围的浅川歌和孩子们，也不多说什么，就静静的坐在门外，保护着这里的安全。 坐着的同时，他也在回忆之前那场问答得到的情报。 他告知了一些对方自己国家的情报，对方也告知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超感知者们才知道的事情，这些对他来说都很有用，起码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了。 这些资料都非常珍贵，因为几乎只在超感知者们周围流传。 什么叫超感知？就是佛门的“开识觉悟”，讲究的是觉悟自身，开启八大识，这是十方走的路子。 道家亦有“元神识神”之说，讲究的是识神知而不守，元神真性调动，方能达到“无为处处真”的境界。 古老的萨满教，也有“灵魂行走”这种踏足另一个层面的神秘方法。 更别说还有一些巫师的冥想方法，或者一些宗教的独特方法。 这些，都是人类在探索那个未知层面的时候，留下来的种种宝贵经验，因为这些经验总结出来的方法不同，就分出了不同的派别。 一些传统武术也有自己总结的方法，全世界各地的搏击技几乎都有对应的修行法。 不过，因为这些派别流传出去，导致了一些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另一个层面的普通人，开始照猫画虎，生搬硬套，将这些东西生硬的挪用到普通人身上，从而出现了大批的神棍，一些没啥用的宗教，骗人的架势动作之类的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其中没有真东西，十方对这点深有体会。 而根据这些派别不同，他们探索到的“层面”也不一样。 理论上，这个世界有无数个层面，只要你有对应的感官，就能察觉到对应的层面，但实际上，人类目前察觉的，只有五个层面而已。 第一个，四维世界，这是一个可以在数学上被理解的层面，通常来说，觉醒了任意五识都有可能接触到这个层面，也就是说，在觉醒眼耳鼻舌身所代表的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超感知的时候，都有可能接触到的是四维世界。 在四维世界，是最安全的世界，这里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奇异的生物，觉醒这个超感知是最安全的，而且用处也不小。 通过四维空间，甚至可以做到虚空取物，瞬间移动这些事情。 不过虽然是最安全的层面，但危险肯定也是有的，那就是沉溺于四维空间，很容易就会被“异化”，因为四维空间的安全性和便利性很容易让人常常使用。 而在四维空间，三维世界是什么样子？ 当你习惯了四维视角的时候，你能否还能维持自身的三维视角呢？ 如果做不到的话，恭喜你，你就会变成常人眼中的“怪物”，你自身都会变得不可知，不可探，游荡在四维的世界，成为一个世界观崩溃的四维幽灵。 探索超感知的世界，危险是必然的，很多时候，没有人对你有恶意，但仅仅只是一次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第二个层面，则叫做深层虚空。 这是一个只有开发了触觉超感知，也就是身识的人才能够察觉到的层面。 深层虚空，是一个一片空虚的世界。 无光无色，无味无声，没有任何介质，光不能在其中传播，声音不能在其中传播，甚至连味道都不能在其中传播，因为没有介质，一切感知在那里都无效。 除了触觉，也就是身识。 没有介质，就只能用其本身当做介质，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触摸’来感知一切，可那个地方连地面都没有，一片虚无，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地。 但某种意义上，那里也充满了‘生机’，一种和正常世界既然不同的“生机。” 因为，在一片虚无中，游荡着许许多多的怪物，他们无眼无鼻，无耳无舌，盲目而迟缓，因为特殊的环境而长出了无数的触手。 这些怪物奋尽全力，将触手伸长到极限，探索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食物”。 一旦触手抓住了任何东西，他们就会张开无舌的巨口，咬碎嚼烂吞下，然后继续飘荡着，等待下一个‘幸运儿’。 觉醒了深层虚空的超感知，不仅要面对无穷孤寂的感受，还要随时随地当心可能冒出来的盲目怪物，他们没有敌意，他们有的只是“食欲”而已。 杰克对深层虚空这个描述，让十方想起了，浅川歌对他描述的，那个浑身上下全是触须，充满无尽食欲的怪物，据说是杀死仓田信院长的真凶。 但是……不是说深层虚空看不见吗？因为没有介质，无光无色，无味无声，那浅川歌是怎么精准描述的？她很明显是真的看见了的。 可在那个地方，连看这个动作都不应该存在！ 所以，十方猜测那应该不是深层虚空的怪物，否则在深层虚空，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才对。 还有两个层面，分别是精神世界与梦境。 严格的来说，这是一个层面的一体两面，但因为两边差别过于巨大，所以被分成了两个。 梦境，是一个友好的层面，也是一个真正安全的层面，在这里，甚至可以稳定混乱的精神，帮助受到黑暗侵蚀的超感知者恢复正常。 这个地方的生命大部分都非常温和善良，就算有小部分不善良的，多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在梦境里，你很少能够碰见危险。 这里有古代萨满教的萨满们沟通的“兽神”“先祖之灵”，也有传说中的“湖中仙女”，“独角兽”之类的东西，极其梦幻。 曾经有一本小说，叫做艾丽卡梦游仙境，流传广泛，很多人都觉得是一本幻想小说，不过实际上，那是一本纪实小说。 只是没人相信而已。 梦境的对立面，就是精神世界，和梦境完全相反，是一个充满着无边恶意的层面。 在精神世界里，几乎所有的一切全都充满敌意！ 甚至于，这种敌意会渗透到现实层面来！ 根据杰克的说法，十方最初遇到的怪异事件就是从精神世界泄露出来的一个怪异，类似的还有【卖脚婆】之类的。 可以说，怪异事件处理部，绝大部分都是在处理精神世界泄露出来的这些东西。 原始萨满教的萨满们，他们独有的方法“灵魂行走”，就是游走于梦境和精神世界之中，寻求梦境中的友人给予他们帮助和启示，同时避开精神世界里，那些充满恶意的存在。 探索精神世界，也是对智慧生物侵蚀最大的。 许多精神世界的怪物，原本就是那些探索者们所化成的，所以精神世界的怪物也是最像人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杰克还非常严肃对十方说道： “这是牺牲，是人类对探索未知世界的牺牲。” “现如今，所有的流派，这些层面的知识，都来源于一代又一代的人类，以自己全部的智慧，毅力，知识，和生命，去另一个层面探索，寻找，最终归纳总结成为一个个流派，然后流传到后世，让后世的人能够规避危险，所以，我希望你听完今天这些事情后，能够对这些知识抱有一丝敬意。” 十方当时答应了，而且，不用对方说，他也会如此做。 至于最后，第五个，就连杰克也没有多说，他只是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而已。 第五个的名字，叫做“星空”。 神秘无比，几乎和青天下的国度一样神秘，传闻，他们是在许多年前突然出现的，他们有很多奴仆，有的是人类，有的不是，但都对他们忠心耿耿。 星辰是他们的眼睛，他们就这样扑闪扑闪着，注视着整个世界。 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也很少有人能和他们交流，但如果他们愿意，就算是凡人也可以见到他们。 但代价一般是精神彻底崩溃。 除此之外，就了解不多了。 十方还从杰克那里得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情报，比如世界上的超感知者数量非常稀少，整个日本大概有三百人左右，有十五人是自由身，其他的均隶属于怪异处理部和另外几个秘密部门。 也就是说，整个日本，大概有三百个鬼或者神级。 因为想要进入超感知的世界，首先需要先将体内的力量发掘出来，也就是和十方，巴这些人一样，他们打一开始就不是正常人了，只是强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有开启超感知的资格，所以人数还是非常少的。 十方当时问：“为什么只有五个人是自由的？他们很强吗？其他人，甚至包括我，都被各种手段拉到组织里来了，可见日本官方是不乐意见到自由人的，为什么他们能独立？” 而杰克对此的回答是：“很简单啊，因为他们是大家族的人。” “一个驻日美军的，两个天上院家的，两个安倍家的。” “日本？管得到他们吗？” 杰克不屑的说道。 （今天万字了，之后应该会恢复每天4K稳定更新，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每一个订阅对作者来说都很重要！） 第九十二章 饥饿（求订阅） “唉……”十方叹了口气。 光是从这只言片语，他就能够听出很多事情来。 果然，户井高利，不是个例。 东京，平稳，繁华的背后，不仅仅是妖鬼横行，怪异四处。 如果只是那些，反而好解决，但问题是，还有更绝望的东西，而且比所有怪异都难以清除。 不过那不是十方应该管的事情，他也就只能叹息一下而已。 对这些事情他无能为力，也不可能插手。 直到天亮，晨曦斜照，浅川歌还孩子们还是没醒，里面的研究员们乱作一团，吵吵嚷嚷，似乎是【通感】也没能生效，事情依然很棘手，这个新型怪异的原理还没能被摸索出来。 十方站了起来，准备走进去看看。 但他还没迈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源小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从逻辑上推断的话，她是外面走进来的，留在地面的脚印，与和服下摆沾染的灰尘，以及木屐上，白色足袋上都有行走在外面废墟上的污渍，都可以证明她是走进来的。 但在她出现在十方当面之前，十方都不曾看见过她，连半点踪迹都没有察觉。 “源施主。”十方双手……没有双手了，行了个单掌礼。 这位典型的日式美人依然有着难以置信的妩媚和妖娆，虽然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但却意外的有一股韵味在里面。 “真是狼狈啊，十方大师。”源小姐走过来，娇俏的轻笑一声。 “源施主怎么会来这里？”十方问道。 同时，他也注意到，几乎没有人看向源小姐，其他人都像是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一样。 源小姐，果然也不简单啊…… 十方这么想着的同时，也开始四处寻找，天眼通打开，目光里染上了一层金色。 果然，巴到现在也跟在她的身边，不过是藏在外面的废墟里。 源小姐朝十方走了过来，伸出手，拉住十方的断手，抚摸着绷带，感叹般的说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十方大师，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没有料到会闹得这么大，我还以为……冲突会更加缓和的。” “果然，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十方叹了口气，他早就猜出来，源小姐肯定在昨天晚上的事情插足了。 “说那个之前，十方大师，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源小姐说着，把身体贴了过来。 柔软纤薄的布料下面，是让人感觉非常舒适的体温。 “大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王子的庄园的时候，是不是看见过王子用丝线拉扯你身边的人，用类似回溯时间的手段，一个接一个把和你接触过的人回溯回来。” “你有没有注意到，当时，有两个巴。”（详情见第六十五章） “……！”十方身体一震，眉头紧蹙！ 两个巴！ 也就是说，源小姐身边，有两个巴！ 换而言之，她可以做很多事情，她只需要把一个巴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剩下那个做的任何事，恐怕都不会受到怀疑！ 看她这个样子，恐怕这种事情做的不少。 “我昨天晚上，就只是想要借刀杀人而已，借大师你的刀，除掉井野慎克，因为其他人都不知道大师你的力量，但我亲眼看见过你在王子的庄园里的情况。” “杰克拦不住你，甚至可以说，虽然他克制你，但如果他想要和你分生死，死的一定是他。” “借刀杀人，然后，还能让你明白一些事情，明白这个国家真正的弊端在什么地方，我相信你一定明白的。” “大师，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能够理解我了吧？” “你愿意，帮我吗？”她抬起头，趁着十方依然震惊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睛，和他对视。 十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女人，打一开始，就已经把他，把井野慎克，包括更上层那些掌权者算计在其中，只是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很显然，借刀杀人已经完成了！甚至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事情被她暗中解决，譬如井野慎克手中的权力和势力，会是谁接手？ 又譬如，怪异事件处理部，会不会把十方的动作视为源小姐的授意？如果是那样的话，接下来的权力倾轧风波里，十方会不可避免的与她绑在一起！ 这个女人，图谋不小！她暗地里到底在追求什么东西？ 但，脑子里思绪万千的时候，十方的金瞳，下意识和她目光相碰。 这一瞬间，她的瞳孔里，仿佛是绽开了一朵莲花！ 莲花不听绽放，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一层又一层的花瓣绽开了上千次也没有到尽头！ 好像是一秒钟，又好像是几个月，在那一刹那之间，上百万层花瓣绽开！ 绽开之后，最中心的眼瞳，那一粒花蕊，终于缓缓张开，蕊间蕴藏芬芳。 而十方，骤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体被源小姐抱住，她的体温像是绳子一样，牢牢的将十方束缚在原地！ 她抱着十方，低声说道：“直接说让你帮忙似乎好像有些不太好，而且我的失算，还害的大师你伤成这样，就让妾身先补偿你一下吧。” 随后，十方立刻感觉到，他的体内，开始沸腾！ 那是——那个死神给自己的麦穗！ 这个麦穗，被引动了！ 庞大的生命气息，直接涌入他的身体，连带着他源小姐的气息一起！ 肉眼可见的，源小姐居然开始衰老起来，她一头黑发肉眼可见的变成花白，并不是那种雪亮的银色，而是充满死气的花白。 脸上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皱纹，手掌的皮肤都开始有老年斑浮现。 而十方这边，断掉的手臂肉芽蠕动！竟然有要生长出来的趋势！ 蠕动的肉芽飞快成长，但却长出了六根手指，手掌中心还有一颗大拇指。 于是，手腕上，又长出一根指头，指头上有一张大口，张嘴把六指的手咬掉，嚼碎，吞掉！然后，肉芽再次蠕动，继续生长！ 接连两三次，长出来的手都是奇形怪状的，甚至还长了一个脚掌出来，有时候又是长出来的时候多了个鼻子，鼻子里还有牙齿。 但这些畸形的手，统统都被手腕上长出来指头上的大嘴吃掉，吞下，然后再长！ 被一遍遍的吃掉，其中痛苦自不必多说，十方虽然不能动弹，但感觉尚在，但他毅力惊人，虽然头上冷汗涔涔，却坚持了下来。 终于，十几遍后，肉芽总算长出了一只正常的手，于是，那根从手腕上长出来的指头，齐根断掉，枯萎，变成肉干。 十方的身体，也终于能动了。 “这是？！”他回味了一下，突然感觉……身体里，传来一阵饥饿！ 食欲！无尽的食欲，他想要吃东西！ 什么都好，他想吃！ 背后的妖龙纹身甚至都在这股食欲的催动下，开始蠢蠢欲动，看向周围的那些守卫，研究员！ 他的力量变强了，身体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于，还拥有了刚才那种可怕的自愈能力！ 源小姐退了一步，歇着倚靠在墙壁上，虚弱的说到：“注意点控制，那个小姑娘可是过来了。” 十方当然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好，我是执行部的四级人员，天宫薰，这是我的证件。” 外面响起了天宫薰的声音。 想来也正常，她是知道十方在这里的，也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但一晚上过去，她可能刚醒来就看新闻，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这种情况，她肯定是要过来的。 但十方表情却不是太好。 天眼通看见天宫薰之后，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印象居然是狗肉火锅。 这让他立刻跳出院子！ 饥饿感和食欲已经充斥了他整个大脑，让他甚至不敢去见天宫薰。 面对那鲜嫩的肉体，洁白的肌肤和紧实的大腿，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不是情欲，而是食欲！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身上的痛楚已经消失了，那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之前的伤势飞速愈合，但愈合的同时，他也愈发饥饿。 十方的眼睛都红了！他全力朝着江户川区飞奔，以最快的速度，在不撞死人的前提下疯狂加速，甚至路边的公交车都没他跑得快！ 他一路横冲直撞，路边行人都惊恐的逃开，甚至引起了街边的骚乱。 这么一个两米多高，眼睛血红，身周散发着巨大压迫感的巨汉，根本就是人形恐慌传播器，吓得人们四散逃走。 尤其是，现在的十方浑身上下全是伤疤，手臂，脸上，破烂衣服露出来的皮肤，全都是类似刀疤一样的伤痕，那是绑带撕开的皮肤，肌肉暴走崩裂的伤口，都已经被医生缝合，现在因为自愈能力，已经结痂了，但疤痕没有消掉，光看外貌足以吓死个人！ 他冲到街上，极力压制自己，但突然闻到一股油炸的香味！ 十方立刻止步，扭头，血红的眼珠盯上了路边一个卖炸鸡的小摊子。 店主吓得连退三步，面无血色。 “不用找了！”十方拿出钱包，奋起最后一丝理智，把里面的钱抓了丢出来，然后抓起炸鸡，连骨带肉囫囵吞下！ 他真的太饿了，从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饿过！就像是从来不曾吃过饭一样。 这种饥饿感，甚至以他的心志都抵挡不住，要知道，他可是面不改色去做截肢手术的人，但这样的饥饿感却让直接失控，险些发狂！ 一把抓住大量的炸鸡，还有薯条，疯狂塞在嘴里，嚼都不嚼就吞入腹中。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肚子居然一点都没有鼓胀，仿佛在吃进去的瞬间就将食物给消化吸收，不过这点食物转出来的能量实在少的可怜，他还是无比饥饿。 旁边的店主被这幅姿态吓得动都不敢动，又有些想哭，他本来就没什么钱，今天恐怕是要亏惨了。 不过他注意到十方拍了钱，鼓起勇气走到这头正在疯狂吞食的巨汉旁边，飞快的拿走钱，细细一点，又喜笑颜开，这里的钱，够他再开一个小摊子了！ 但十方那边，这个摊子的存货吃空，他终于塞了塞牙缝，趁着这个机会，他再度狂奔！ 他的方向一直都很明确，那就是东京湾！ 几分钟后，他终于狂奔到了东京湾，路上无数人拍照录像，但这些人根本跟不上他，很快就被甩掉，他一个人冲到了海边！ 腥咸的海风传来，这是一片无人的海滩，距离市区也有一段距离。 海边没什么人，这里也不是渔区，所以渔船也没有，偶尔会有游艇和快艇驶过，一些是出去兜风的，另一些则是海钓的。 十方没有管这些，他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抬手抓起一条身边的石斑鱼，咬掉头颅，然后一口吃下！ 只有在海里，才有可能吃饱，而且不会干涉到其他人！ 十方一开始思路就很清晰，所以直奔大海。 一条大鱼，轻轻松松就能有十几斤，如果是金枪鱼或者旗鱼这种大货色，大概能有上百斤，一个鱼群，随随便便上千斤，至于更大的鱼群，比如沙丁鱼群，十万斤也是稀松平常。 只有在大海里，他才能够填满自己肚子里的无底洞！ 在浑浊的海水中，单鳍鱼，飞鱼，小丑鱼，像一群群小鸡仔一样，十方的脚下窜来窜去，在海床那些阴暗凹凸的地方，有一些粗大的甲壳动物，长长的爪架起来，充满戒备的看着十方，仿佛对这个不速之客有着很大的意见。 海鱼像沼泽地中的一群一群山鸡那样，飞一般地四处涌动。 十方抓住一条，直接吞下！ 再之后，盛宴开始！ 翻滚的鱼血将周围的海水染成血红！一只又一只的沙丁鱼，大颚鱼，风帆鱼被他拧掉头颅，丢到嘴里，血液像水流一般的从这些鱼的伤口喷出，海被染红之后，在这浑浊的水中，什么也看不见。 十方的体重也就三百来斤，但短短时间，他已经吃掉了自身体重接近一半的鱼肉！ 甚至还有一条闻着味儿路过的柠檬鲨，也被他一并吃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十方才猛的跃出水面，打了个充满海味儿的嗝儿，摊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捆紫菜。 吃肉吃饱了，吃点藻类消消食儿。 吃了这么多，明明是几乎等同于他的体重的食物，但他的肚子却一点都没有涨起来，甚至现在也仅仅只是“吃饱了”，也就是说，等到他饿的时候，恐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与之对应的，是他能够感觉到，身体……变得好强。 原本已经很强的肉体，此刻变得更强了，甚至还拥有了自愈能力！ 就在他慢慢体会这一切的时候。 突然！他的身后，张开了一道血盆大口！ （求月票啊！） 第九十三章 怪物 一张血盆大口！在他背后猛然张开！ 十方只觉得身体突然被一种如同橡胶的触感包裹住，直接将他拖拽出去，仿佛是要扔到某个地方。 在他被拉拽住的一瞬间，他的眼前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只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四周一片虚无，除了最基本的触觉，其他所有感官都失效了！ 不对，不是失效，而是因为没有介质，所以接收不到任何外界信息了！ 他的手只要伸出去，就是在无垠的黑暗里胡乱摸索，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是连触觉都消失了一般，只有手指互相碰到的时候，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丢进了一个地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他四周传来的绞肉机一般的声音却让他明白—— 这是某个嘴里！ 如果此时此刻，旁边有人能够拥有视觉的话，就可以清晰的看见，一头七八米高的怪物！ 巨大扭曲，让人作呕，无眼无鼻，无耳无舌，盲目而迟缓，肿胀且怪异，就像是一坨不规则的肉块。 但这怪物浑身上下，几乎皮肤上的所有空隙，全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须！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颗由肉组成的古怪头颅，但头颅上长满了难以言喻的触须，触须从畸形的头颅伸出之后，在四周漫无目的蠕动，搜寻着一切可能的找到的东西。 而现在，它找到了十方。 所以，巨大的口被张开，露出下面一排又一排的牙齿，一根根的，如同剃刀般锋利，这些绞肉机锯齿一样的牙齿，从嘴唇开始蔓延，一排一排的，呈螺旋状往喉咙里延伸，一直蔓延到腹部！ 它的大口里，全都是这样的利齿！ 十方落入其中，这些牙齿开始搅动，滚动着要将他碾成碎片。 但十方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伸出手，砂锅大的拳头狠狠轰出，轰入这头怪物的口中，直接将一圈牙齿打的粉碎！ 穴窍与强化过的肉身，爆发出来的力量堪称恐怖，破坏力沿着这东西的口腔一路外冲去，所过之处，一切全部破碎，直接打穿了整个肉块的口腔！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个怪物飞速逃窜，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十方，则立刻控制身识，飞速恢复过来，重新变得能够看见阳光，看见大海，听得见海鸟的声音。 随后，他下意识的关闭了身识。 “等等，我刚刚做了什么？”就在身识变得模糊的瞬间，十方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学会关闭身识这种高端技巧了？ 不对，不是关闭，而是类似于……“闭眼”。 就像是眼睛直视太阳，会被剧烈的阳光灼伤，但如果闭上眼睛，就会好很多。 他的身识并没有关闭，只是，被某种奇怪的东西，遮蔽住了。 原本他根本不会利用这种遮蔽的方法，但是，就在刚刚，他本能般的就会用了，就像是人一出生就会闭眼一样，非常的自然。 他有些不解，于是深入体会了一下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十方悚然一惊。 是‘银币’！ 是王子的庄园里，那些蓝皮人告诉他的‘银币’！ 他不知道银币的本质是什么，但现在帮助他抵挡那种侵蚀的，阻止他朝着另一个层面坠落的，就是‘银币’！ “果然……一切都不简单啊。”十方叹了口气。 总之，既然饥饿感暂且被压住了，那还是先回去吧。 十方原路返回，一路朝着仓田儿童福利设施走去。 他浑身染满了鱼血，衣衫破烂，满身伤痕，路上再度引发了一场骚乱不提，总之最后是平安到达了仓田儿童福利设施了。 到了的时候，他就看见，孩子们正在排队做检测，他们好像全都醒了，一个个看起来虽然有些恐惧，但精神都不错，也没有什么伤痕。 “他们什么时候醒的？”十方拉住旁边一个守卫说道。 那个守卫是个穿着防暴服，拿着枪械的壮实男人，不过在十方面前就像个小鸡仔一样，被十方拉住的时候甚至还抖了一下。 他强装镇定：“报告，他们是……大概三十分钟之前醒的。” “和他们一起的那个女人呢？叫浅川歌的那位。”十方急切的问道。 “那个女人啊？那个女人出来之后就没有说话，就坐在那边……”这个士兵指了指方向，以为之后就能够脱身，松了口气。 “能和我说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吗？”但十方却没有松手，继续问道。 这下他脸色变成了苦瓜，变绿了，但迫于亲和力也不敢造次，只得老老实实的和十方说着之前的事情。 原来，就在十方离开后不久，所有研究者和医生都一筹莫展，完全没有办法唤醒孩子们和浅川歌，他们都打算放弃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没有在任何东西的帮助下，所有人都自发的醒过来了。 其他人都像是正常睡眠睡醒，也没什么异常状况，精神也很好，不过出于安全保障，现在都在排队检测排查。 只有浅川歌，一出来之后，她抱着身体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有人和她交谈，她也什么都不说，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理，双目无神，就这么坐着，怎么都没动静。 但是，如果你拉她走，她就会跟着你走，你试图伤害她，她也会躲闪，但就是不肯和任何人交流，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 说完这些，十方放手，那个士兵连忙跑开，如释重负，死里逃生。 四周有人给他竖起大拇指，甚至连他的长官都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他立了什么大功似的。 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十方，他没有在乎这点小事，在离开之后，他快步走到里面。 当面迎来的，就是天宫薰。 这姑娘到了这里之后，还没走，似乎是在这里帮忙，正好和十方撞了个面对面。 “大师！”她先是有些惊喜的喊道。 不过马上，她的声音就变了调儿了，变得有些担忧和惊恐：“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注意到了十方身上的伤痕与血迹，慌忙放下手里端着的东西，走上前来，摸了摸十方身上的缝合线。 很扎手。 “无妨，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着吓人而已，血也不是我的，是鱼血。”十方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对了，天宫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应该没你什么事情吧？” “我本来是来看你的，但是来了之后发现这里还有很多我帮得上的，就干脆留下来帮忙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宫有些不忍的摸着十方手臂上的缝合口，但是却把重点放在了四周发生了什么情况上。 十方摇摇头：“一场恶战，不过好在已经击退了，只是事情还没了结。” “我能帮上忙吗？”天宫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保护好自己，就是帮上忙了。”十方则如此对她说道。 天宫薰看了看整片街区的废墟，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半妖，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的话，恐怕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参加这种烈度的战斗。 “除了战斗以外，其他的事情……我应该，也有帮得上的。”天宫薰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对十方说道。 “有那样的事情的话，我一定会叫上你的，对了，这个还给你，暂且是用不上了。”十方掏出天宫薰之前借给他的银行卡：“已经有人愿意照顾这些孩子了，放心吧。” “那就好。”天宫薰也不疑有他，收下银行卡，然后端起之前被其他人嘱托的东西，准备离开。 不过，走之前，她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那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啊，如果出了事……我却不在旁边的话，那我肯定会伤心的。” “放心吧。”十方连连点头，目送天宫薰离开。 然后，他继续朝着浅川歌的方向走过去。 但没走两步，源小姐又挡住了他。 “啊，回来了啊，十方大师，对我的抱歉礼物感觉如何？”这个女人笑着问道。 她之前变得花白的头发，已经恢复了正常，皱纹也几乎全部消失，老年斑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是眼角还有两条鱼尾纹，彰显着她当初确实变老了。 但鱼尾纹似乎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恢复，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她又会变成那个娇俏可人的大美人。 “……你干了什么？我能感觉到，自己强了很多，但那种饥饿感又是怎么回事？”十方见到她，表情冷冽起来，全神贯注的警惕对方的动作。 就在几十分钟前，十方就被她一不小心近了身，被她抱住，然后就是差点饿死，甚至都想去吃人了！ 而且，被对方抱住，从薄薄的布料底下透出来的那种柔软温暖的感觉，居然可以束缚人，让十方都根本无法动弹！ 以十方自己的见识来看，这就是将已经能够利用感觉来操控人体了！感受到温暖就不能动弹的话，那如果有其他的感觉呢？ 第一次见到源小姐时候那种危险的预感，果然一点错都没有！ 这就是一个极大的危险分子，一颗不明爆弹！ 但是，十方却又有些钦佩对方。 因为，源小姐基本已经把她的目的对十方和盘托出，甚至说出了：“现在你明白我要做什么了吧？”这种话，还把，有两个“巴”这种事情都告诉了他。 从一些细节，再加上对方透露的信息，以及她现在对怪异事件处理部所做的那些事情。 比如清缴不是她这个派系的高层，比如提出人妖平等，比如大力任用非人类的强者，并且培养秘密武装力量，暗中交涉，试图吸纳类似十方这样的人，再不济也要让他们不和她为敌。 这种种迹象，都只表明了一点。 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让日本从根子上改变。 “妾身干了什么？妾身只是帮了你一把呀，大师现在的身识，难道不比之前更加灵敏吗？”源小姐笑盈盈的回答道。 “说到这个，能够做到这一点，还真是托了大师身上那一束金麦穗的福呢，没想到这种东西，你也能揣在身上，真是让妾身佩服你的国度，确实是底蕴深厚啊。”她感慨般的说道。 十方不知道她误解了什么，不过他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那个死神……他也不清楚底细，这女人误会了就误会了吧，反正也不重要。 “那食欲呢？饥饿感从何而来？”于是十方又问。 “大师不是自己已经猜到答案了吗？”源小姐反问。 “是的，答案就和你想象的一样，这就是‘黑暗’的侵蚀。”源小姐如此说道。 “你的身识，是深层虚空的超感知，在利用梦境金麦穗的力量之后，你的这个超感知会迅速达到极限，这会让你对应的感官变得敏锐，你的触觉超感知会得到进一步增强，这让你与另一个层面更加契合，但同时，你也会开始‘异化’。” “你应该知道异化的意思吧？在你的感官朝着那个层面靠拢的时候，你的身体当然也会如此，而深层虚空表现出来的形式之一就是，饥饿。” “因为深层虚空是一个贫乏，空旷的层面，这一片虚无在贪婪的吸取着任何它能吸收到的事物，并且它还在渴求着更多。” “在深层虚空里诞生的怪物，也是如此，盲目迟缓，但却充满食欲，被无尽的饥饿感驱使，用触须在一片虚无里蠕动，寻求着一切可以吃下去的东西，这样你明白了吧？”源小姐解释道。 “也就是说——”十方面色阴沉的说道：“如果我没能克制住自己，被这股饥饿感覆盖了理智的话？” “当然就是彻底的异化，也就是……变成怪物。”源小姐笑眯眯的，接话说道。 不过，她马上解释道：“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十方大师你的意志力，以你的坚定，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变成怪物的，对吧？” “你又不是那些软弱的普通人，他们会在开启超感知的瞬间就被黑暗侵蚀，被疯狂的感官吞噬，然后成为怪物。” “但你不会。” 第九十四章 通感实行 但你不会。 这句话掷地有声，源小姐非常肯定的说道，甚至连哪怕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 “为什么我不会？你怎么那么笃定的？”十方皱眉，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她信心是哪儿来的？ “因为我就是相信。”但源小姐的回答却显得非常无厘头，甚至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没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现在你不是已经证明了自己吗？你抵抗住了身体的异化，抵抗住了自己变成怪物的进程，这还需要证明什么？”源小姐说道。 这个狡黠的日式美人似乎并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面耽搁太久，她挪动木屐，走上前来：“所以，不谈那些琐碎的小事。” “大师，我想你一句明白了我想做的，我要做的。” “我需要你帮我。”她郑重的对十方说道。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这个总是用戏谑语气，带着娇媚语调，嘴角上扬，眼睛弯弯的漂亮姑娘，在此刻却露出了这幅姿态。 任何人都看得出，她此刻有多专注和正经，此时她的请求有多正式。 “贫僧不会帮你。”但十方却如此回答道。 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任何待价而沽的意思，立马果断的拒绝，态度之坚定仿佛一块磐岩，刀枪不入。 “……这样吗？那就是妾身过多叨扰了，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改日会上门赔偿道歉的，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源小姐手放在膝盖上鞠躬，如此说道。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事态的地方，气质也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是被拒绝了一件小事。 随后，她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这时候十方却说话了，对着源小姐的背影。 “源施主，虽然我不愿意帮你，不过，你愿意帮我吗？”十方如此说道。 原本已经背过身去的源小姐，愣住了，甚至脚步都僵了一下。 不过，约莫半秒钟，她就毫无痕迹的转过身来，仿佛刚刚那只是一个转身前的停顿，如果不是注意力敏锐，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失态。 她伸出手，白嫩纤细的手指优雅的掩住嘴巴，轻笑一声：“乐意效劳。” 两个人在这一刹那之间达成了默契。 十方不愿意帮源小姐，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道路。 这是他自己的东西，他自己要走的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自身，而不是当源小姐的跟班，帮众，为了她的目标而出力。 这是十方的坚持。 虽然现在看起来，自己和源小姐的目的相同，但十方可以确定，他和源小姐绝不是一类人，暂时的目的相同，甚至有可能连目的都不相同，只是源小姐的谎言而已，所以根本不可能去帮她，成为她的帮手。 但可以反过来。 为了那些孩子，为了死去的仓田信院长，还有更多的，类似浅川歌这样的人，十方准备玩一场大的，教教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上人该怎么做人。 如果源小姐的目的也是这样的话，她这种人，应该会很简单的就答应帮助十方。 “那么，大师，需要我怎么帮你呢？整个日本有好几百位你这样的存在，就连我也不能明面上反对他们，其中，天上院家更是势力庞大，轻易动手，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大师应该不是蛮干的不智之人吧？”她对十方问道。 “我有之间的想法，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先真正进入怪异事件处理部，崭露头角。”十方说道。 “好办，这就请交给我吧。”源小姐点点头：“那，妾身就拭目以待了，对了，之后会有一份快递寄到你的家里，那是一些情报，大师闲暇的时候可以看看。” 语罢，她缓步离开，将道路让给了十方。 十方目送她离开，然后加快速度，大踏步的走向浅川歌的位置。 他很担心。 走了过去，在原本儿童福利设施的床上，浅川歌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目无神，旁边则放着【通感】手链。 说道【通感】手链，之前十方还看见了，那个使用【通感】和浅川歌链接的怪异事件处理部的工作人员，之前好像躺在那个检测区的，好像受伤挺严重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手链还放在她这里，并没有拿走。 旁边还有一位研究员，正在记录数据，但说是记录数据，但估计只是来看着的而已，因为大部分人都去那边看正常苏醒的孩子们了，浅川歌这边，他们大概已经暂时放弃，准备把人运到实验室里，有更精密的仪器和更多的怪异道具可以使用。 看见十方走过来，那个研究员立刻起身：“出去！外面不是有守卫吗？怎么让他……先生，这里是封闭区域，不能进来，麻烦你理解一下。” “小兄弟，我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十方走过去，解释道。 那个人原本是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的，但到了十方面前，语气越来越软。 主要是硬不起来，十方的容貌仿佛一台随时随地念动清心咒的唱片机，基本上大部分，在他面前都会心平气和，平心静气，温言细语，生不起半点怒火。 至于像井野慎克那种，在十方面前都能自然说话，甚至能算计十方的人，那种其实已经属于人类精英，他能坐到怪异处理部高层，不是没有原因的。 “什么事情？”研究员小哥问道。 “这位小哥，你身体不太好。”十方对那个研究员说道。 “啊？什么意思？”研究员不明所以，挠了挠头。 十方继续说道：“贫僧学过一些传统医术，不是那种江湖骗子，刚刚我在外面看见你，就看出你生病了，可能会危及生命。” “啊？”研究员愕然，莫名其妙的看着十方，这人怎么回事，就算医术再怎么好，肯定也得经过仪器才能判断啊……哪有远远望一眼就知道他得了大病的。 再说，他精神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就有大病了？ 但十方也不多解释，只是伸出手，在他肋下胸腹处，伸出指头轻轻一点。 “嘶！一代！”那个研究员倒吸一口凉气，痛的原地跳脚，捂着胸腹，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十方面容肃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里长了个肿瘤，会要命的那种。” “你现在最好赶紧做体检，趁早手术，不然的话，真的会出事的。”十方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最好的医生，栗医生就在那边，你最好去找他看看，他的手术技艺精湛，应该能保住你的性命，这里如果离不开人的话，我可以帮你照看一下，毕竟我也是执行部的，你应该知道吧？” 十方是执行部的鬼级执行员，起码在这个地方算是知名的，因为来之前，都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遍了，这个新型怪异，实际上的发现人就是这位巨汉。 “谢谢大师！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就连忙跑了出去，至于工作，哪有命要紧？再说了，这位鬼级执行员，总不至于自己背叛怪异处理部吧？ 十方看着他跑出去，松了口气，然后跨步走到浅川歌的身边。 至于刚刚那个研究员小哥，他倒是确实没骗人，那个小哥确实长了一个淋巴肿瘤，现在还小，看不太出来，但十方双眼能够透视，配合他对人体的了解，确实看得出他有病。 但怎么治他肯定不知道，只是提出来引对方离开而已。 至于说是什么戳了一下，痛不欲生，就可以断定出肿瘤什么的，那倒是没什么关系。 以十方的气力和劲儿，戳哪儿都会痛不欲生，和肿瘤没关系。 但那就无所谓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又没说痛是因为肿瘤，他只说了你长了肿瘤，然后戳了他一下而已。 也没人说，提醒对方身体的时候不能戳他，对吧？ 且不谈这些，十方走了过去，看见双目茫然，毫无反应的浅川歌，毫不犹豫的把拴在大拇指上。 没办法，他手臂比浅川歌大腿还粗，套不上去啊。 但是，大拇指上，也有用。 就在套上的瞬间，十方瞬间感觉到了，世界变了！ 恐惧！ 巨大的恐惧袭来！ 甚至连十方都开始感觉有些腿脚发软。 但他抱元守一，不被任何情绪扰动，巨大的恐惧压在他的身上，他能够感受到恐惧，但却影响不到他的行动。 这就像是将身体与精神拆开，和玩游戏时候的感觉一样，你游戏里的角色受到了“恐惧”这个状态，但你却依然保持平和的心态操纵角色，只不过会受到这个状态的debuff而已。 只需要将心态做到这种地步，就可以做到完全忽略疼痛，恐惧，以一种绝对冷静的姿态扫视周围。 这就是“心如琉璃，内外明澈。”洞察自己内心所有喜恶欢悲，但同时不被其影响。 只是，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会被吓傻吧。 怪不得……那个人会受伤，不对，应该不是受伤，而是被情绪压垮了，甚至有可能完全朝着最恶性的方向异化。 仅仅是带上就会导致这种事情发生吗？ 这种恐惧感四面八方涌来，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化，可就是感同身受了一种压迫感。 “除了恐惧感之外……好像没什么变化？”十方强撑着，把恐惧带来的负面作用摈除，带着通感走出了这个小房间。 天空之中，一只只星辰化作的巨眼瞪着这个世界。 之前那个熟悉的场地，地面上全都是雾，而且寂静的可怕。 但其他人像是看不见这样的雾气一样。 那些孩子，每个人都被好几根绳子系住了脖子和四肢，绳子的另一端链接着天空。 望天上看去，是茫茫的雾气，除了那些穿透云雾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当十方抬头看天上的眼睛的时候，那些眼睛，也在看他。 双方对视，目光炯炯。 这种感觉就像是……深夜玩着手机的时候，脖子酸了，突然抬头，突然发现门缝里有一双眼睛盯着你。 毛骨悚然！ 那种无意间发现自己被人监视的感觉，只让人冷汗直流。 与此同时，十方视力很好，他还能看见远处的海滩。 整片海面以及其上的天空一片漆黑，似乎在海洋之上，连星空都不愿意睁眼。 海滩的极远处，远处的海面上，巨大的，如同鲸鱼一样的生物成群结队的“伫立”在海面上，仿佛一尊尊雕像，随着海波，以微弱的幅度摆动。 这些生物竖着在在海中漂浮，像是坐标，又像是……活着的城市？ 更远处、几乎在视线范围之外的海面，更为庞大的生物若隐若现，似乎是在驱赶着这些生物，将它们从深海远洋中赶出来，然后全都像刚刚描述的那样，矗立在海边，像是要包围陆地似的。 除此之外，向外面的街道看去，无数穿着整齐的“人”在废墟中央排成长长的一列，向同一个方向缓慢地挪着步，僵硬无比。 这些“人”，全都是西装革履，手里提着公文包，仿佛是要去上班一样，但他们都没有脸，原本该有脸的地方，是一片平滑的皮肤。 而他们排着队，朝着远处的深渊走去。 是的，在十方现在的视角里，东京的中心，是一片无比巨大的深渊！ 无数的“人”，西装革履的人，自愿的，麻木的，走向这个深渊，然后消失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奇怪事物，从地面长出来的花朵，里面有牙齿。 正在工作的普通人，妖物，守卫们，有虫子不停的在他们的鼻子，耳朵，嘴巴里爬来爬去，进进出出。 十方又把目光投向这里仅有的几位超感知者，比如，栗医生。 然后，十方惊讶的发现，自己拥有了四维视觉！ 他看见了四维状态的栗医生，就像是一团扭曲，闪烁，在三维空间里平铺的色块，光是看一眼就让人眼晕！ 看着这些，十方摘下【通感】。 世界恢复正常。 他明白了。 刚刚那些，是浅川歌眼中的世界！ 第九十五章 暗里 怪诞，癫狂，丧失理智，一切都显得那么绝望的世界。 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好像传来了呢喃。 连十方都承受不住，仅仅是这么一小会，他就感觉到，自己对身识的“闭眼”，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银币’撑不住了，正在飞速消耗。 这样的场景，和其中昭示的恐怖真相，逼迫他不得不“睁开双眼”，直视这个世界的真相。 十方惊觉！ 想要靠“闭眼”来阻止其他层面的侵蚀，变得越来越难了！ 某种奇特的东西开始逐渐上涨，十方的身躯开始异化。 四感逐渐模糊，唯有触觉开始特化，同时，他开始变得有些“饿”了。 “啪！”的一声，十方猛地脱下断开了自己和浅川歌的感官链接！ 恍惚之间，刚刚的那些幻觉都没有了，世界恢复了正常，一切都那么平凡，就算是常人眼里吓死人的妖物，奇幻般的修行者，超能力者，这些在十方看起来也是那么和善可亲。 和那个世界比起来，这个人类本来生存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好在，那个世界……无法干涉，无论怎么攻击，都不会与它产生任何物理反应、化学变化。甚至常人都看不见它！因为这个世界完全不参与任何电磁相互作用，导致人类的感官完全无法察觉，任何仪器也没有作用。 当一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会造成影响，这个东西就不存在。 可惜的是……浅川歌能看见那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的东西，好像也能影响现实。 可悲，又可怕。 想到这里，十方目光复杂，回头看了一眼浅川歌。 这个人……一直生活在，那种世界里面？ 十方还以为，她只是和自己一样，开启了超感知而已。 这么一想，当初在王子的庄园，里面的浅川歌，又是怎么回事？和她现在看见的景象，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有就是，她究竟是怎么保持那么冷静的？甚至还能够正常工作，还可以照顾孩子们，还可以来这里当义工，甚至…… 甚至，还能够对世界抱有如此的善意。 “我不如你啊。”十方叹了口气。 “但是，我会救你的。”他如此说到。 这是承诺，不过，不是对浅川歌的承诺，而是对十方自己的。 除此之外，还有头顶上那帮人…… 而且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源小姐或许是个帮手，因为他们两个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相同，但实际上，他们相同的地方也仅仅只有目标而已。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合作不来的。 这是道路的区别，是原则的区别，为了一个目的，最后却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这在有些人眼中或许叫做成长，叫做成熟，叫做懂得世故。 但是在十方看来，这是逃避，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些目的，需要用到很多手段。 很难说谁的手段更高尚，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心中的道要坚持。 所以，就算是目的相同，但如果道不同，也不能一起做事，这才是他拒绝源小姐的原因。 伸手，摘下十方走过去，放好，然后准备离开，他已经发现了，自己靠这个救不了浅川歌。 只是，刚刚转身，他突然感觉到，手被人抓住了。 “大师……”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十方立马回头，却看见浅川歌已经苏醒，面无血色，冷汗淋漓，死死抓住十方的手，骨节都因此而发白。 “她醒了！医生！”十方立马急切的喊道！声如洪钟。 —————————— 朝阳升起。 在北海道的一座日式庄园里。 这里占地广大，布置典雅，没什么特别奢华的地方，仆人也多是中年人和老人，全是些大爷大妈。 不过，大妈基本都很干练，虽然老了，有些发福，也有皱纹，但手脚都很麻利，一个个气质出众，老了也自有一番气度，年轻的时候想来都是不俗的美人。 而大爷们则大都老当益壮，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但却脊背停止，走路生风，就连寻常一些公司高层都没有这般的气质。 这种情况，才是真正的‘贵族’该有的。 要找上百个漂亮或者帅气的年轻人当仆人很简单。 但要上百个有能力有信念的人当仆人，就已经很不简单了，而如果要这样的人为自己效力一生，直到老也不离开，就只有真正的上位者才能办到。 在这个庄园里，一男一女正在对话。 男的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穿着西装，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女的则身着家居和服，跪坐在对面。 “请用茶，朱雀大人。”那女人一边沏茶，一边礼貌的说道。 仔细一看，那个女人，赫然便是源小姐！ 她早上还在东京，现在却已经抵达了北海道，而且看起来并没有风尘仆仆的感觉，相反，一如既往的优雅美丽，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根本无法挪开目光。 “这是【十方】的资料，朱雀先生，他这就是这次要出手的对线。”源小姐恭敬的递出一份资料，正是十方的资料！ 而她，居然对这个男人说，要他去杀了十方！ “为什么要杀他？这人，不是你的嫡系吗？”名叫朱雀的男人好奇的问道。 “但他违反了规则，法律可以违背，但规则却绝对不可以违背，所以，需要给他一些教训。”源小姐毫无恶意的笑着说道，表情就像是在说饭团真好吃一样，完全没有杀意。 但朱雀却脸上一沉：“给他一些教训？源桑是觉得我杀不了他？” “不不不，朱雀大人当然可以，作为开启了三个超感知的强者，一个刚刚晋升鬼级，还缺少经验的愣头青当然不可能是您的对手，但是，妾身需要的也仅仅只是教训一下而已。”源小姐解释道。 “哼！”朱雀冷哼一声，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我不是工具，我动手，他是一定要死的。” 他很自负，因为他是怪异处理部真正的顶级强者，开启了三个超感知。 对于超感知者而言，开启的感知越多，也就越强，因为他们普遍都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只有超感知才能够提升他们的实力。 每有一个新的超感知力量，他们的实力就会成倍提升，比如说十方，在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的实力虽然已经很恐怖了，但身识一开，他的实力翻倍了还不止！ 对于其他的超感知者来说，也是如此。 所以，朱雀这样，开启了三个超感知的人，足可见实力有多惊人！内部分级里，一定是‘神级’。 可以说，超感知者的实力，完全和超感知的数量挂钩，大部分人也是以此来判断对手实力的。 十方这样的，只有一个超感知的年轻人，很显然只是一个菜鸟而已。 但源小姐却显得很镇定：“没错，正是因为您这样的坚持，我才会将这个命令下达给您。” “源桑，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我真的会杀了他的。”朱雀目光阴沉了下来。 很显然，源小姐是让他全力出手，但却不相信自己能够杀了那个只有一个超感知的菜鸟。 “如果你真的杀了他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源小姐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总而言之，命令就已经下达给朱雀先生了，我就暂且离开了。” 话音未落，她直接散成光点，消失无踪。 因为她深知朱雀的性格。 朱雀是一个极为逞强好胜的人，最喜欢展现自己的“勇气”。 而对他而言，什么叫做“勇气”呢？ 那就是向强者挑战。 他认为，如果一个人被弱者挑衅，甚至是侮辱，都不还手，任由对方放肆，那并不一定说明这个人软弱。 换而言之，哪怕他狠辣的惩戒了这个弱者，也并不代表他强大。 真正的勇气，在于敢于挑战更强的勇气，强大并不代表不是懦夫。 所以，被挑衅之后，朱雀一定不会真的去找十方拼命，而是会亲自去东京调查一番。 这才是她的目的。 就在源小姐离开之后，名叫朱雀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走到房间的另外一边，用和纸与门框组合的推拉门旁边，挂着一把武士刀。 是很正常的武士刀，约莫一米多长，弧度正好，非常正统，和巴的那种两米多长的野太刀完全不同。 巴的风格是狂野的话，那么他的就是典型的正宗。 他拿起刀，走向后门的走廊，来到后院。 后院是一片竹林，各类摆台，灯笼，神龛，都非常有日式风味，不过朱雀身上穿着的却是一身蓝纹西装，脚蹬皮鞋，毫无日式的样子。 除了他手中的那把刀。 他拿起刀，摆出架势。 身上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一身锋芒内敛。 面色变得宁静，手臂微微拢在身前，肌肉放松，整个人和石头似的，变得毫无存在感，看起来就像是个摆件。 如果有人在他身侧的话，恐怕会完全忽略掉他，根本看不见。 并不是看不见，而是本能般的将他当做无关紧要的存在，从眼睛里抹掉。 人的大脑有自我修正的能力，方便人的双眼聚焦到正确的事物上，把有限的注意力放到最重要的目标上面。 当聚焦到一个物体上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忽略掉周围的东西。 而这种本能，似乎在他身上放大到了极致，他就站在那里，默默不动，但你就是无法聚焦到他身上，就是会缓慢的忽略掉他。 你还是能看见他，但看见他的同时，却又不会怎么在意他，除非你全神贯注的注视，强行把对方当做视野里最重要的目标。 但没几个人能够做到持续专注的观察目标，人的本能就是会不停的改换聚焦点，这带来的后果就是，你一松懈，他的存在又稀薄起来。 这种能力，好像类似于杰克曾经对十方使用的“紊乱”，都是一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这不是超能力，而是比超能力更加玄乎的，来自生命本质的蜕变。 这也是他们看不起十方这种菜鸟的原因。 被黑暗侵蚀，并不是只有坏处。 因为超感知，他们可以感受到另一个层面，从而被笼罩大地的黑暗侵蚀，甚至有可能彻底沦为怪物。 这代表了什么？ 显而易见，怪物绝对是有强于原本的力量的，否则怎么能称得上是“怪物”呢？ 在异化的这个过程中，超感知者就会逐渐的觉醒这种能力，能力越强，就代表他们越接近“怪物”。 当能力强大到极致的时候，当然就是变成‘怪物’的时候了。 但在那之前，越是被侵蚀的严重，力量就越强。 现在，朱雀就在做这件事。 通过某种特别的方法，他在强化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在逐渐朝着“怪物”靠拢，同时让自身的能力变强！ 他的存在越来越模糊，已经逐渐从“无法聚焦”，变成了“无法瞄准”。 哪怕是最专业，最顶级的狙击手，都已经开始不能瞄准他了。 但现在的他，仍然能够被雷达，或者热成像之类的手段感应到。 再过了十几分钟，就开始连雷达这种电子仪器都开始“忽视”他了。 后院的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天空中又有一片白云悠悠的飘过来，夏日的风声呼呼，阳光洒在后院，这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静谧晨曦。 安详，美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此刻。 一抹华丽的刀光，直冲云霄！ 如流星破空，又像海月辉照，席卷云波涌动，气浪滚滚！ 空气发出哭嚎，强烈的音爆绽放火花，一匹雪亮的银白冲上天空！ 晴天霹雳！ 明明是晴朗的天空，却凭空出现了宛若雷鸣般的爆响，在一阵极其剧烈的响动后，肉眼可见的，天上那片飘来的白云，居然开始崩溃了！一部分云气从中撕裂出来，分成了两半！ 云朵破碎，仿佛一朵被扯碎的棉花糖，漂浮着挂满天空。 在花岗岩铺满的地板上，更是划出一道沟壑！ 他是对天空出刀，但仅仅是余波，就在花岗岩的地面，犁出一道十米多长，一米多深的大沟！ “试图把我激怒，是吗？”他挥出这一刀，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平缓了心情。 第九十六章 房子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 十方此刻正在江户川区，手里拿着浅川歌的钥匙。 他是去浅川歌的公寓里，帮忙拿一些换洗衣物，顺便带着她的电脑，她还要在医院办公。 苏醒之后，她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医院，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但她还有班要上，公司那边死活都不愿意同意她的请假，坚持让她带病办公。 十方本来想去找领导谈谈，但浅川歌坚决不肯，因为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没有办法，十方只能去她家里，去拿她的行李和衣物。 江户川区应该是很繁华的，但十方走到浅川歌所在的那一片，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废。 这里位于城区的边缘，一堆建筑物破败无门，涂鸦到处都是，里里外外杂草丛生，大街上倒是打扫的挺好，但里面的公寓和商品房似乎连物业都没有，里面非常破败。 甚至有一些独栋民房，因为是全木质框架的，看得出来里面的大梁断裂，甚至有的屋顶都漏了，露出一个大洞。 日本是发达国家，众所周知的很有钱，很文明，东京更聚集整个日本的精华，整个国家几乎所有的新鲜血液全部浓缩于此。 但即使如此，在东京的一些地方，还是比非洲都不如。 而浅川歌，也就只能住在这个地方，因为东京米贵，越省越好，这个地方不仅破败，而且闹鬼，但她还是要住在这里，还是要拼命工作。 因为不住在这里，不拼命工作，她会比现在凄惨的多，可能会沦落到网吧，甚至是夜店。 整个东京，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事情和压榨吗？ 其实是知道的，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依附强者，并不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或者信念，大部分人是没有信念的，他们只是单纯因为对方是强者而已。 十方走在这个地方，不只有浅川歌一个人住，但这一小片街区走出去就是繁华的江户川区，这里仿佛是被人刻意废弃了一般。 繁华的江户川区，居然还有这么一片只有穷人居住的小街区，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但十方知道原因。 因为……这里闹鬼啊。 走上浅川歌的公寓，走到了一楼，一楼的房间刚好打开，一位年轻男性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非常瘦削，面容病态的苍白，脊柱异常的前倾扭曲，像是得了脊柱侧弯，整个人不自然地佝偻着，像是背着什么东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看了一眼十方，眼神冷漠，僵硬，没有丝毫生气。 他拎着垃圾，朝着外面走去，哪怕是十方的亲和力，都没能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了。 十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猛地一扯！ 然后，他若无其事的继续朝着二楼走过去。 那个年轻人突然感觉到后背一轻，歪曲的脊椎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的脸上冒出了惊讶，不可置信，惊慌失措等等不同的表情，似乎想要直起身子来，但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还无法做到。 可是，他呆呆傻傻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泪水忽然涌出，想起了曾经的事情。 当时他还在读国中，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父母都出去了，家里没有任何人，忽然有个声音对我说：“来打个赌吧。” “背着我，站起来，你就赢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声音是哪来的，因为家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当时并没有发生任何异状，但在他低头查看的时候，就传来一声：“开始了哦。” 然后自己的肩膀就越来越重。好像有人在使劲按着我，好像背上背了重物…… “那东西已经趴在我身上啦。直到我死，它都不会放过我的。” 但今天，怎么回事？ 就在他迷惑的时候，十方已经到了楼梯间，准备走上楼梯。 但十方的背上，却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我们来打个赌吧？”那个影子对十方发出低语。 “你管了我的闲事，背着我，走上去，就既往不咎。”十方站在楼梯口的面前，肩膀上的影子传来低沉的声音。 话音刚落，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十方身上，似乎想要逼迫他停下脚步，甚至是，压垮他的脊椎和背部。 “我也有个赌要和你打。”十方则站立如常，一点都没有变化。 “我赌你挨我一拳之后就没办法和我打赌了。” 十方话音未落，一拳向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继续来到二楼。 二楼一片平静，里面还传来饭菜的香味，似乎有一家人住在这个地方，门虚掩着，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十方路过门口的时候，朝门缝里看了一眼。 门缝里，一只满布血丝的眼睛和他对视。 这只眼睛，刚刚趴在门缝这里，偷偷看着十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对方的眼珠不停的颤动，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房门里，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摆着血淋淋的肉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厨房里则传来一阵异香。 “好好的人，就不要装神弄鬼了。”十方对伸出手指，戳了戳里面那个人的头。 “放心吧，今天之后，就不用装成这样来融入环境了。” “还有，我说你们日本人真是厉害啊，虽然知道你们擅长从众，但没想到住在这种地方，你连这些鬼东西都能完美融入啊。” “厉害厉害。”十方赞叹般的说道。 什么叫从众？这才叫从众！愣是搞得鬼都不来惹他啊！完美融入这栋公寓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其中一份子呢。 还好十方可以轻松认出来对方的慌乱，还有，桌子上的就是道具而已，倒是做的栩栩如生，还撒了真的血，应该是鸡血吧。 至于香味…… 只能说，他做菜的手艺真不错，炖菜挺香的。 对方惊愕莫名，还没来得及说话，十方就已经继续往上走。 三楼，灯已经坏了，一个人挂在天花板上，死死的盯着十方。 整个人四肢反折过来撑着地面，眼球充血，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纹身，脸上还带着那种嗜血的愉悦笑容，盯着十方，挪动肢体，慢慢地朝和尚爬过来。 像极了一只蜘蛛。 十方看着他。 他也看着十方。 十方就和看着之前下面那个普通人一样，一动不动，双手合十，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对方。 可能是他身上的亲和力过于有效，那个蜘蛛一样的人慢慢退了回去。 而十方则走了过去。 吓得那个蜘蛛人瞬间加快速度，飞奔想要离开！ “这是……精神世界的怪异？哦，你是被精神世界的黑暗侵蚀给波及了，所以变成了畸形，藏在这里。” “这个名片你留着，这个地方的人应该会给你找个去处，我不知道好不好，但肯定比这里要好，说不定你还能变成执行部的成员呢。” 说完，十方没有去追，只是把一张名片丢过去，精准的插在门缝里面。 因为他知道对方只是被吓到了而已，这个人，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为什么看得出来？很简单，因为对方身上的纹身是画的。 没错，为了唬人而画的，很明显他就是察觉到了下面的动静，所以来吓吓十方而已。 “唉……这栋楼，真是，妖魔鬼怪齐聚一堂啊。”十方第一次来这里，这个地方，还真就是社会边缘人聚集在一起啊。 怪不得租金便宜，搞不好都没有租金，也不知道房东是谁，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收租？浅川歌的租金到底是交给谁的啊？ 这些边缘人，是真正的边缘人，恐怕就连日常生活都是完全依靠贫困补助。 日本也有贫困补助，但是这笔补助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申请贫困补助，对日本人来说，意味着沉入社会最底层，再也难爬起来。 首先，你申请这笔钱，需要提交大量“证明自己无法继续生存”的证据，然后经过层层审批，申请下来了，市政厅就会给你安排一个“生活担当”，他当会定期上门检查，确保你依然如此贫困。 如果你找到了工作，或者收入提高了一点，不再属于辅助金范围，他就会立马收走你的补助资格。 可问题是，大部分工作是养不活自己的，在东京，哪怕打零工打到年收入一百五十万日元，也是远远不够生活的，且不说房租这种事情，十方自己就是租房子住，他是很清楚东京的房价的，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就能够租到七八万日元每月，一年下来就是八十四万日元打底，这还不谈给房东的礼金和押金。 是的，日本租房是需要给房东发名为“礼金”的红包的。 收入一百万日元，光居住就需要八十四万日元，剩下那六十六万，则需要负担全年的生活花销，包括水电，燃气，乃至于一切支出，平均下来也就每个月五万日元出头，每天一千八百日元，除了廉价便当，还能吃得起什么呢？吉野家最便宜也要六百日元。一天三顿就是一千八了。 自己买菜则更贵，因为还要支付额外的水电和燃气费用，基本上，除了速食和便宜便当之外，不可能有别的食物了。 这么一点钱，就算再节省再节省的人，也就勉强维持个饿不死，得了病更是折磨，无人照顾也没钱治好，只能和一楼的小哥一样，在家里，毫无生气的等死。 而在贫困补助下，他们可以勉强度日，因为贫困补助会发放住房补助和生活补助，两边分开，能让在不担忧住房的情况下，每日三餐还有基本的保障。 这样算下来，贫困补助的钱，可比打零工多得多，起码能够正常吃饭了。 这在很多人看起来是好事，低保这么高，混吃等死难道不好吗？ 可你一旦工作，一旦试图努力奋进，下一秒，你就会被打落深渊，因为你一旦开始工作学习，就不满足补助的前提条件了。 勉强维持的生活会被打破，你会变得再也吃不起饭。 而再次申请，难度却会提升很多。 这样的“贫困补助”，事实上就是拴在穷人脖子上的狗链，一旦套上，就再也取不下来了，甚至可能穷极此生，也只能当一个领补助的废物。 想要不变成这样，只有用尽全力的生活。 一个人用尽全力生活，听起来很励志，但“用尽全力”的意思就是，根本没给自己留下退路，没有任何变化的余地，人生的每一天，都被沉重的生活重压所捆绑，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没有娱乐，更谈不上诗和远方。 理想，学习，提升自己，都是虚的，最终都会变成浅川歌那样，哪怕遭遇生命危机，生病了，还要拜托十方去帮她拿电脑，她要在医院办公。 她是敬业吗？ 不是的，和那些在深夜的末班电车上，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痛哭的人一样，他们只是害怕自己掉落到无可比拟的深渊而已。 那是真正的深渊，掉下去，除非拥有过人的能力与胆识，否则绝无可能再爬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十方知道这一栋楼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这里房子便宜，所以很多待在深渊里的人，聚集在这里。 怨气，住在这里的活人的怨气，进一步吸引了妖魔鬼怪，最终形成了这栋如同鬼蜮一般的大楼。 光是这栋楼，就足以称为一个怪异事件了。 可惜，等级应该只能评为1级，所以根本不会有人理睬这里的事情，哪怕是怪异事件处理部，他们也是优先处理那些会杀人的怪异。 这些人，就只能默默的，闷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被各种怨灵纠缠，乃至于自己也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一路继续爬楼，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租户，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不同的苦难。 有丈夫死后，带着两个孩子，卖淫为生，染上药瘾的单亲妈妈。 有孤独的靠着养老金活着，每日和死去老伴亡魂交流，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却甘之如饴的老先生。 有被裁员后，老婆带着孩子离婚，法院还判决他净身出户的中年男人，每天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拿着公文包出门，但却只是领着救济金在公园里混日子。 有被父母遗弃，早就饿死在家里，但还不知道自己死了的小孩子，每天都蹲在死的地方，不知岁月的等待着人回来。 还有，被这些人或者灵吸引过来的，无数怨灵，甚至还有精神世界的泄露！ 整栋楼，就这样带着一小片街区，理由充分，又荒唐无比的矗立在东京最繁华的区域上，无人问津。 第九十七章 遭遇 这一栋楼，就像是一块疮疤，牢牢的贴在东京最繁华的地带，但却无人问津，仿佛是什么象征一样。 且不说那些事情，十几分钟过去，十方一路上到高层，终于来到了浅川歌的家里。 当初来的匆忙，是路过楼下，然后感知到有人在这里作妖，所以紧急之间出手，将对方打跑了而已。 那之后，为了救人，他放弃了追杀，然后选择救下了浅川歌，却不料对方在那一次战斗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能够看见很多奇怪的东西。 那是连超感知者都看不见的世界，起码十方看不见，也不知道那些五感的超感知全开的人能不能看见。 走到浅川歌的门前，掏出她给自己的钥匙，打开门。 就在开门的瞬间，十方立刻身形暴退！迅如虎豹，直接飞速穿过走廊，只差一步就能一跃而下，跳下大楼！ “跑什么？有意义吗？这可是激光，不可能凭借反应躲开的，只要我瞄准了，就是必中。”里面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然后，一个人拉门，走了出来，看向已经站到远处，随时准备跳楼的十方。 这个人，赫然便是朱雀！ 距离早上才几个小时，他就已经来到了这里，甚至还做好了对十方的伏击准备。 由此可见，源小姐给的情报资料是如何的详细！甚至详细到了今天行程的地步！ 他手里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枪，而十方的天眼通可以清楚的看见内部的构造，这赫然便是一把激光枪。 激光的速度是光速，比任何东西都快，所以只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瞄准了十方，就是必中。 “区区一个日本……居然还有这种级别的科技啊。”十方感叹道：“是怪异带来的吧？这就是动用了另一个层面技术的武器？”十方猜测到。 “你倒是很淡定，不过确实，这是运用了另一个层面技术的武器，超感知者带来的并不只是个人的强大，而是包括科技的全方位强大，可惜啊，只有超感知者能用，没办法普及。”朱雀叹了口气，似乎很可惜的样子。 十方理解对方的意思。 超感知者，能够从另一个层面，取来许多性质匪夷所思的物质，材料，甚至干脆就是可以用的物品。 在现代科学的帮助下，这就相当于材料学取得了重要突破，能够制造很多科幻里的事物，譬如……激光枪。 人类根本无法制造这些材料，只能依靠获取，所以这些东西无法量产，只能用类似工匠的方法，有一点材料，就根据这点材料的性质设计出一种道具，然后配备给其他人使用。 而且，这些材料是从其他层面获得的，对普通人而言，这把激光枪，里面就有一些零件和材料是没有的，不存在的。 只有拥有对应层面感知的超感知者们，拿着这些道具或者武器，才能发挥作用，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感知到这些材料的存在。 就是这么神奇。 所以，一般来说，超感知者的超感知层面数量越多，他们身上的装备也就越好，因为他们可以多重层面的材料一起用，而其他人如果没有这么多对应的层面感知能力，就用不了他们的装备和道具。 再看看已知的超感知数量，以及超感知开启的难度……这几乎就是定制的意思了，几乎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感知，很少会有重复。 除非那种很低级的，只有一种超感知的人，比如十方。 “这可真是……”脑子里过了一圈，十方想明白了超感知世界的另一些事情。 “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惊讶，你不怕死吗？”朱雀收起枪，揣进怀里，从背后将刀鞘拿出，好像是不愿意占远程的便宜。 “你不是杀手，又和我无冤无仇，我自身在超感知者的世界里也从未有过任何社会关系，我为什么要怕死？”十方反问道。 “……呵，真是敏锐，我喜欢聪明人，进去坐坐吧，反正你也要进去拿东西不是吗？”朱雀笑笑，指了指浅川歌的房子里面。 是的，十方猜得没错，眼前这个白色西装男，并不是杀手。 很简单，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一个超感知者，为什么要去当杀手？需要这种级别的存在去暗杀的对象，能是什么人？ 毫无疑问，百分之百的，面对的肯定是另一个超感知者，就算对象不是，但他身边肯定也有超感知者保护。 而世界上的超感知者有多少？ 日本也就三百多个，日本有一亿人口，同比例换算一下，全世界也就两万一的超感知者，或许有所出入，但满打满算估摸着不会超过五万人。 五万人，听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几乎可以说少的令人发指，好几千万人里面才有一个超感知者。 这样的一个群体里面，有必要出现杀手这个职业吗？ 完全没有必要的，每一个超感知者都是前进路上的同伴，而且是极其珍贵的同伴，若非真的有大仇，否则绝大部分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杀人。 就算要杀人，又何必需要杀手呢？ 每一个超感知者，都绝对是强者，他们都是原本现实世界的人类，锻炼到了极限，以至于突破极限，开启了超感知，这些人动手，根本不需要去请杀手。 而另一方面，对国家或者对政府而言，每一个超感知者都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因为只有超感知者才能对抗超感知者，其他的什么武术大师，什么超能力者，或者魔法师什么的，都只是在凡人层面的强大而已，跟超感知者有着本质区别。 单就一点，只要超感知者彻底遁入另一个层面，比如有着四维超感知的栗医生，潜入四维世界，那么再强的攻击都影响不到他，而他则能够在别人的身体内动刀，因为三维世界的阻隔对四维世界来说就是铺平的。 这就是本质的区别，根本不可能被跨越。 所以对国家而言，每个超感知者都是极其宝贵的，轻易不会杀死，都会争取最大可能让其为自己效力。 正因为如此，整个日本三百多个超感知者，只有五位高高在上的，是自由身，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像十方这样和政府有多多少少的牵扯，而那五位所谓的自由身，也不是真的自由。 只是在日本自由而已，因为实际上来说，他们之所以不属于日本，原因是因为日本属于他们，归根结底，还是在船上的，区别只是十方是水手，打杂的，人家是船东，掌舵的。 “虽然你猜到了我不是杀手，不过你还是有一点猜错了，那就是，我确实是源小姐请来杀你的。”朱雀走进房间里，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十方跟着对方走进去，和朱雀面对面坐着，听对方说话。 浅川歌的公寓不算宽敞，大概三十平左右，这在东京已经算是不错的大小了，很多人都只有六七个平方，号称四叠半就能住人。 而且，而且托地段的福，价格也便宜，如果没有这么多鬼东西，算得上东京罕见的好房子。 房子总体来说，收拾的很干净，毕竟她昨天早上才出门，这里依然保持着生活气息。 这里没什么怨灵，或者脏东西，整栋大楼就这里最干净，估计是因为十方来过的原因，上来过来的时候顺手清理了一下，这里已经没什么怨灵了。 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新的怨灵拎包入住，倒也蛮奇怪的，估计是因为浅川歌本身的特殊之处吧。 这个女孩，很可怜，但也绝不简单就是了。 毕竟，当初那个矮子，说她是“神子”。 就在十方打量四周的时候，朱雀不悦的用手指节敲了敲桌子：“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啊，抱歉，贫僧有些走神了。” 十方说道，对朱雀道歉。 但这却把朱雀气的够呛！ 自己说了要杀他，可这个和尚，居然还敢走神，甚至还礼貌的对他道歉！？ 狂妄！真当自己拿他没办法是吧？！ “喂！你这混账！”他猛地一拍桌子：“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我说要杀你，那你一定就得死！” 他带上了一些弹舌音，看起来确实是被气到了。 倒是十方，听见对方问自己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思考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双手合十：“额……请问施主您是？” 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啊，该不会在超感知世界很有名吧？但有名他也不认识啊。 不过，朱雀忍不了了。 噌的一声，利刃出鞘！ 蓄势待发的武士刀，猛地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 鞘中藏匿着无数恐怖的光芒，泄露一丝便直接让地面夸嚓夸嚓的切出无数裂痕，甚至连沙发都因此崩塌成了好几块，看裂口，赫然是被刀芒斩断的。 不是刀身，而是刀芒！ 十方看的瞪大了眼睛，完全不可置信！ 凭什么，这不符合物理学啊！ 气浪也就算了，毕竟高压气刀也是有的，但刀的反光凭什么能斩断地面，把沙发切成八段啊！？ 而且，快，太快了！ 十方有天眼通，所以无论是看远方，看近处，亦或者透视，甚至是动态视觉，都远超常人，他能够看清楚数十公里外的人脸，能够清晰的看见跳蚤身上的斑纹，动态视力也达到了可以洞察子弹轨迹，在音速移动下依然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是的，想要保持音速移动，速度快是没用的，那样只能撞死在墙上，必须要有对应的动态视力。 十方的动态视力，已经做到了极致了。 可是现在，他还是感觉到快！快到他意识到到了刀光，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激烈狂暴，如同涛骇浪般 十方闪躲的速度正常来说是很快的，而且因为动态视力和透视的原因，总是能够提前做出闪躲动作，但在这一刀下，攻击已出，他看的清清楚楚，身体却根本跟不上这样的急速！ 刀芒宛若万千飞虹，虽然一片片只有柳叶大小，但却给人雄浑磅礴之感，刀光似乎能够断云绝水！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道光芒！ 如果有人看见的话，那必然会被这一刀吸引所有的注意力，这不是本能，而是他的能力操纵的！ 朱雀的能力，就是能够影响“注意力”。 于是，刀光一出，天昏地暗，恍惚之间竟然让人看见黑云蔽月，天狗食日，强烈的白光隔绝了外界一切，比太阳耀眼千百倍！ 比太阳还耀眼！相比这一刀，整片天空都是黑色的。 十方的所有目光，所有注意力，都被牵扯到了这一刀之中，而且这一刀快到了极致，超音速产生的激波面甚至还残留在刀鞘口，所以连声音都没有，悄无声息。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有的只是……快到极致的刀光。 这是朱雀的绝招，千锤百炼至极限的瞬间拔刀斩！ 操控注意力，将己身所有的注意力凝缩到一刀之中，爆发出最强的速度和力量，同时把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压制，让其只能注意到这些东西，却根本无法操控身体反应。 这一刀，其名为——白夜！ 一刀斩出，刀芒之下，白昼如夜！ 十方想要闪避，天眼通全开，已经接收到信息的大脑极力的想要呼唤身体，反射神经拼命的催动肌肉，想要让自己往后退开两步！ 只要退两步，就能避开这一刀。 但哪怕是能瞬间爆发出音速移动，并且维持好几秒的十方，在此刻，动作却显得那么慢，根本跟不上这一刀拔刀斩的速度。 人的移动速度，终究是和刀的攻速有着极大的差距。 嚓—— 刺啦，砰，叮当！ 刀锋直直的斩在十方的脖颈上，十方到最后也就挪动了半步，还有一步半才能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极速一刀。 然后，仿佛撕开破布一样，十方的皮肤破开，血液飞溅。 接着，金铁交鸣的叮当声传来！ 十方脸上还残留着对朱雀出手那种极速的震惊。 但朱雀比他更震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瞠目结舌，不知所言。 而十方，感觉到这一刀……好像结束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刀锋卡在了自己的脖颈肌肉上。 ……啊，就这？ 第九十八章 疑点 就这？ 他的脑子上冒出来一个问号。 不是吧，阿sir，我冷汗都吓出来了，结果你就破了我一点皮？ 然而—— 在十方愣在原地的时候，朱雀的手都开始在发抖了。 怎……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苍茫厚重，沉稳静峙，仿佛大地一般沉稳，千万年不改，如山岳般矗立的手感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人能够有的手感，他砍过不知道多少人，肌肉，皮肤，和骨骼的感觉早已熟稔于心，闭着眼睛都比大部分法医解剖手法更麻利。 人类，不会有这种触感，也不可能连脖子都砍不进去！他的刀是全日本最快的刀！ 快！就代表强。 和那些游戏里的可不一样，那里是快的人攻击力就会变低，力量就会变弱，一般来说，敏捷型的人，耐力和力量都不咋地，只有敏捷和技巧厉害。 但现实情况是，你力量越大，你的直线速度就越快！至于反射速度，那得再练，和身体的直线速度无关。 他的刀有二十马赫！这个出力，能够劈开一米厚的钢板啊！ 难道说，这人，是个机器人？ 一定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源小姐找到自己的时候，说自己绝对不可能杀死对方，原来这是个机器人！怪不得。 机器人，钢铁之躯，金刚不坏，所以才能禁得起自己这一刀。 事情绝对就是这样，怪不得源小姐说自己杀不了他，怪不得这个和尚在面对杰克的时候也能轻而易举的干掉井野慎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是个机器人！ 而且绝对是某种未知的高强度合金，否则自己这一刀，连一米厚的钢板都能砍成两半，没理由连对方体内两毫米都进不去。 不过，另外一边，十方却想通了这一切。 “……真是，厉害啊。”他叹了口气。 除了杰克之外，他就没受过什么外伤，哦，王子那里也算吧，但王子的庄园里那帮怪物，很明显不是现世的人能比的。 那里的“人”，实际上都是寄生脑，就和户井虎太郎一样。 户井虎太郎能够短时间压制十方，尽管根本伤不到他，但这也已经很离谱了。 而且，实际上他的身体素质也就一般般，连巴都比不过，虽然比普通人强的多的多，可绝没有到能够短时间内压制十方的地步。 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对方是寄生脑，身体对他们来说就是消耗件。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用尽全力，人类的身体，平时是无法发挥全力的，你的大脑平时控制着激素与神经，用这些来限制着身体的最大出力，因为超过上限就会伤到自身。 但寄生脑不在意，因为寄生脑不需要限制，身体损坏了，换一个就好了，就和户井虎太郎一样。 所以……王子庄园里的人，肉体力量普遍都比外界的人强得多，配合诸多手段，才能让十方受点外伤。 而且，这一切还是建立在以前的十方的范畴上。 现在的十方，早已今非昔比。 不管是身识的开启，还是沉浸深层虚空带来的强化，都让他的身体变强了不少。 之前被杰克打的很惨，让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杰克的方法是“紊乱”，让他自己打自己，只要没有破解的方法，他再强也只能自伤。 但那是他自己打自己的情况。 而其他人打他…… 怎么说呢，寻常的子弹其实是破不了他皮的。 如果用炮弹的话，主站坦克的穿甲弹大概可以伤到他吧。 而主站坦克的穿甲弹，最大能够洞穿接近一米厚的钢板……或者叫钢墩子，换成混凝土层的话，就是能打穿几十米厚的混凝土层。 这样的力量，才能够破十方的防。 这还是占了大质量的便宜，因为炮弹真的很重。 而眼前这个西装男的一刀…… 十方只能说，很惊艳。 真的很惊艳，如此漂亮的一刀，刀光一出，甚至压倒了阳光，白昼在这一刀面前都仿黯淡了下来，真的是璀璨无比。 可惜了，就是有那么一点花哨而已。 杀伤力不够啊……破了十方的皮，但被颈部肌肉完全卡死了，一寸都进不去。 他要是换一把高周波武器或者单分子刀刃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可惜，没有，手里的刀已经是非常贵重的名刀了。 想来也是，砍出这一刀，刀也是要承受反作用力的，能够以薄脆的刀刃承受这样反作用力而不卷刃或者干脆崩个口子，已经是非常强的了。 “厉害？你在嘲笑我吗？！你这个破烂机器！”朱雀回过神来，听见十方的评价，羞愤欲死！ 他说了那么多大话，结果连对方的脖子都砍不开。 “破烂机器？”十方目露疑惑，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是纠结的人，看着对方那一副恼怒不已的样子，十方连忙跳过机器这个听不懂的词，然后说道：“贫僧并没有嘲笑你，这一刀，确实很厉害。” “我完全没能躲过这一刀，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比较强，你的武器比较钝的话，这一刀确实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十方真诚的说道。 真的非常真诚，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果对方的刀是单分子技术制成的，那这一刀，真的能把他脖子砍半个下来，那种时候，虽然他可以换命，但肯定是救不活了。 十方摸了摸自己的小伤口，很薄很细，就像是普通人穿过玉米林，被玉米叶子割出来的小口子似的，渗出一点血迹，但很浅。 噢，不一定，之前肯定死了……但现在，他连断手都能长出来，好像，半拉脖子没了，及时接上去，说不定也能活？ 那对方就是稳死了，自己死不死则是五五开。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是很惊艳的战绩了。 十方的坦诚的语气，让朱雀心里好受了一些，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人好像没说谎，情报里也说了，他从来不说谎。 情报里说，疑似有一个原则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原则，对于超感知者来说，非常重要。 就和杰克对十方所说的那样，违背原则，就极有可能变成怪物，因为原则是为人的证据，是锚定自己人性的方法，是许多代超感知者前辈总结的经验。 越多的原则，就越能保护自己，能够提醒自己是一个人，但违反的时候，反噬也会更加强烈，而且没有办法弥补。 这类似于一个人，发誓不说谎，他一生都不说谎，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说了谎言，那么他肯定会感觉到内疚，感觉自己变了。 这种改变，用道家的说法，就叫“道心失守”。 你有原则，你就能够让自己更像人，那么……你自己失去了做人的原则，那在超感知者的世界，你就真的做不了人了。 很简单的道理。 而且，每个人的原则都是根据自己来说的，你本来就是个生性欺骗的人，你随随便便立一个原则，说不说谎，这种是没有用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 你必须真心认可，并且恪守这个原则，这个原则才能保护你，才能够帮你稳固自己的人性，不被探索黑暗带来的侵蚀吞噬。 这就像是自我催眠，你得先催眠自己，否则就没用，但你真的催眠自己了，你就一定会去遵守，如果打破……失去了原则的保护，黑暗的侵蚀骤然加剧，外加人性的锚定消失，自我认同开始模糊，变成怪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这个，朱雀知道眼前的壮汉是真心实意，所以冷哼一声，算是没有之前那么羞愤欲死了。 “你既然是个机器人，为什么源小姐要让我过来杀你，看你这个防御，我确实杀不了你，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和你的主人是在戏耍我吗？”他收剑回鞘，语气恼怒：“虽然我杀不了你，可你别忘了，我还有枪，威力足够阻拦你了，我想走还是很容易的，我走了之后，肯定会去找你主人算账的！” 十方看着这个人，不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但那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 虽然愣神了一点时间，但他明白了源小姐想表达的意思了。 “这位施主，源小姐并非贫僧的主人，当然，这些都是琐碎小事，细枝末节不必在意，但我估计知道了她让你来的目的了。” “什么意思？等等，你这话说的，你会思考问题？他们开发出强人工智能了！？还是说这是设定好的回答？他们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朱雀冒出一连串的问题。 猜测这个人是机器人之后，他心中的惊慌和恐惧就消除了大半，毕竟没必要和个工具置气。 “不，贫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源小姐让你过来，肯定是为了对付这栋楼的。”十方没有再管那些事情，而是跺了跺脚，指了指楼下。 “贫僧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很多怨灵，还有一些精神世界的泄露，将整栋大楼和下面的一些街区都变得没人敢来。” “因为居住在这里的人，虽然是活人，但却非常吓人，加上这个地方真的有怨灵存在，所以没什么人愿意来。” “但是施主，你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嘛？”十方扭过头问朱雀。 “有什么奇怪的？有怨灵缠绕，阴气这么重，里面住的人不是怪胎就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活死人，普通人不愿意靠近不是很正常的吗？”朱雀收起刀枪，随口答道。 他有些好奇这个巨汉的技术究竟是怎样的，同时也愈发笃定对方是机器人了。 他有三个超感知，分别是能够察觉到梦境和精神世界的眼识，耳识，身识，也就是视觉，听觉，触觉。 这三个涉及的都是同一个层面，也就是梦境精神世界，这也是最常见的情况，一般来说，同一层面的超感知更容易开启，不同层面的则更难，所以多重超感知一般都是只能感知同一个层面的，只有少数人可以同时察觉不同的层面。 而这种情况下，他同时开启所有的超感知，并且使用了一些阴阳师的阴阳术，但都发现看不穿皮肤以下的东西。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体内的高强度合金紧密到可以抵挡他的目光，就像是铅板可以挡住X射线一样。 他并不能看穿所有东西，有些存在可以干扰他的感官，有些存在可以让他的阴阳术失效，还有一些材料可以抵挡他的目光。 而眼前这个叫十方的和尚，靠的是第三种方法，也就是靠材料抵挡目光，自己看穿了他的皮肤，但被下面那一层硬质，而且密度极高的物质挡住了。 说明对方没有能力拦下自己的阴阳术，但靠物质性质挡住了窥探，只能证明，他皮肤下面的是金属，而且是密度很高的金属。 反正肉体绝无可能抵挡，除非肌肉比高强度合金还强。 但那可能吗？ 不可能的，人类毕竟只是人类，是有一个极限的。 种种迹象，都证明对方肯定不是人类。 “的确。”十方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这么多怨灵，还有这些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确实是很难让普通人靠近这里，但怪异处理部也不来吗？这里很明显已经算是怪异了吧？” “啊？怪异那么多，哪里处理的过来，这里基本不会伤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杀伤性，评级也最多是零级，根本就不会放在清除名单上面。”朱雀说道：“这种事情太多了，何必大惊小怪？你刚刚说理解了源桑让我来的目的，现在却纠结这种小事，你到底理解了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 “施主，你还没有理解吗？这里可是东京最繁华的地带啊，这里是江户川区啊，出了名的外国人聚居地，外国企业扎堆，地价奇贵无比，轻轻松松就能炒到两百万日元一平。” “一个一百平的房子，能够卖到两亿日元，这一栋大楼，我已经测算过了，有足足四万一千六百平方米，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白来的钱，都不赚吗？” 十方说到这种地步，朱雀回过神来了。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不符合高层的习惯啊。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九十九章 音乐和信息 一栋鬼怪大楼之上，十方正在与朱雀对峙。 说是对峙也不太适合，因为双方都没什么敌意可言了。 “也就是足足八百亿日元，还不算周围的街区，这种情况下，怪异处理部还不来，难道还不够奇怪吗？” “这可是八百亿，而这里的怨灵很强吗？我看未必吧？按照七级分类法，这些怨灵顶破天也就两级到三级，大部分都是一级。” “清扫这么一栋大楼，外加下面的东西，成本很高吗？”十方问道。 “有钱不赚，却就这么摆在这里，符合怪异处理部一贯的作风吗？”十方再问。 “这个……确实，你这么一说，是有点不对劲，不过应该也有什么别的原因吧，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和我过来杀你的委托又有什么关系？”朱雀完全把自己的来意忘掉了，被十方这么一问，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了这些问题上。 正如之前所说，朱雀是一个“勇武”的人，总是负责执行这一块。 换而言之，一般来说，思考的任务不会交给他。 “你很强，所以源小姐应该不能直接调动你吧？”十方看了一眼朱雀，说道。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笃定，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朱雀愕然，然后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正常来说，源小姐是没有调动他的资格的，这次，也只是因为好奇十方，所以才接了这个请求过来的。 没错，说是命令，但实际上和请求也没什么区别了。 超感知者，也就是神级和鬼级的存在，源小姐是很难调动的，毕竟她只是一个非战斗人员，负责的也不是这一块。 “你看，所以她用这种方法把你调动过来，然后……我又恰好跑到这里来，最后，这个地方，还有恰好是一个古怪至极的大楼，有精神世界的泄露在这里出现。”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那个女人，是想指望你来这里，引出这里隐藏的鬼东西，然后让我来解决啊。”十方看着四周，如此说道。 “啊？”朱雀不知所谓。 “你听见声音了吗？”十方指了指耳朵，天耳通开启。 “声音？”朱雀听到十方提这个，也竖起耳朵，专注的听着其他的声音。 只是，似乎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个臭女……源小姐确实是做的有点过分了，从这里回去之后，贫僧一定要去找她点麻烦才行啊。”十方则叹了口气。 随后，朱雀瞪大眼睛！ 他听见了，来自精神世界的音乐！ —————————— 黄昏时刻，在一间公司的办公室里面。 “佐藤，那这些就交给你，做不完别走啊，我就先下班了，女朋友等着我吃饭呢。”一个年轻人急急忙忙的换上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砰的一声砸上了门。 而被称为佐藤泽的人，办公桌上则摆着一大堆卷宗，看起来要处理半天。 “唉……”他叹了口气，继续处理着表格。 他的名字叫佐藤泽，毕业了六七年了，现在在一间普通贸易会社里面做普通的办事员。 刚刚那个对他呼来喝去的年轻人是领导的儿子，挤掉了自己熬了三年，原本理应坐上的课长的位置。 自己曾经也是气愤的不行，公然怼这个二世祖，但是后果却是，从这之后领导就开始不断的针对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比如在全体会议上直接点名自己，或者是和其他人开会时干脆不叫自己，要么就是在其他部门开会时对着其他员工批评自己，当然批评的内容都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 佐藤泽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不止一次想要辞职，但是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学校毕业的学生，个人没有任何背景，家里父母也都早早归天，也没留下什么资本，而且要跳出体制的话，压力真的非常大，而且将近三年的机关工作经验，对于社会上的企业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找工作很难。 最重要的是自己目前没有任何规划，大学时所学的专业也都丢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很迷茫，只能慢慢的混着日子，麻木的听着这个二世祖的指挥。 这么想着，挪动了一下脚，今天早上不小心把脚扭了，走起路来很疼。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了进来：“啊，佐藤，你还没走啊？” 佐藤泽露出勉强的微笑：“是啊，这些还没弄完呢，铃木课长，有什么事吗？” 那个课长看着还在工作的佐藤泽，递过来一叠文档：“一会你把这些归档了，下周开会要用。” “呃，课长，你看我这脚崴了，这档案室在楼顶呢。”佐藤泽尴尬的笑着，同时露出自己的伤腿。 课长皱了皱眉头，还是把文件递了过来：“那你慢着点过去，小心点脚，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不容分说的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放在以前，佐藤泽还有可能骂两句，但是自己现在已经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了，虽然不过二十六七岁，但是自己已经彻底麻木了。 “唉……”摇摇头，继续往表格里填着没什么意义的数字。 不过一会，就已经月上树梢了，佐藤泽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表格总算是处理完了，接着就是那一叠文件了。 “唉……”除了叹气，佐藤泽已经熟练了，除此之外，什么心情都没有，一切都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一瘸一拐的拿着文件走上楼梯，忍着脚踝的剧痛，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的身上，黏糊糊的。 佐藤泽叫了一声，声控灯亮了起来，他看了一下被滴到的位置，发现是一团粘稠的黑色粘液，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说不清这是生理上的不适还是心理上的反感，看到那团黑影时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晕眩，仅仅只是盯着那块黑斑就让他有干呕的冲动。 他厌恶的甩了甩手，低头在兜里翻出纸巾。 但是突然一块黑影挡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灯光。 佐藤泽抬头往前一看，吓的心跳都停止了。 一个人形体……勉强算是人形体的东西站在佐藤泽面前，整体全是由那种黑影组成的，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那种黑色粘液，在它的身上，翻滚起伏的液体状物质冒出气泡，却没有任何声音存在。 “啊——啊！”佐藤泽惊骇的往后退，却一脚踩空，往楼底下滚了下去，摔在楼道里。 那个黑影缓缓蠕动下来，一如既往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从脚开始，一点点的将佐藤泽包裹进去。 佐藤泽脸色铁青，大声尖叫并试图逃离，但是这可怕而夸张的人形，它变形而扭曲的四肢微微摆动，将佐藤泽死死摁住，因为整体全是由恶心的黑色粘液组成，所以没法看见面部特征，可它始终淡漠而冷静，一点点的将佐藤泽包裹进去。 佐藤泽稍微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吞进去的脚完全没有痛觉，而且还有知觉，似乎并不是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而是单纯被放进了某个空旷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最后，在佐藤泽惊恐的眼神下，他被黑影彻底的包裹起来…… 声控灯熄灭，黑影在那一瞬，也消失在了世界上，楼道上空旷而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只有散落一地的文件，表明着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 —————————— “等等……刚刚那个是，幻觉？”朱雀听着音乐，眼前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个场景来。 好像是一个倒霉蛋撞见怪异的事情？ “不，这是信息。”十方闭目，专心沉浸在音乐里。 音乐是一种极其主观的东西。 因为这种东西跟感官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举个例子，通过麦克风，接收转译，然后通过电信号，变成直播画面的BGM，听起来的感觉，和现场听是截然不同的。 就这么一点点区别，就能让音乐变得截然不同，更何况，人类的耳朵是会自行屏蔽杂音的，就和眼睛能够自觉屏蔽掉聚焦点以外的一些杂物一样，人类的身体担忧环境里的杂音会影响收听同伴说话，所以会刻意忽略掉一些杂音。 所以，当普通人听见这个音乐的时候，是会自动忽略一些东西的，他们只会听见若有若无的风声，或者一些嘘嘘的气流音，继而也就根本不知道这个音乐传播的到底是什么信息。 而又因为这曲音乐的大部分组成，只是普通的声音，和超感知的层面无关，所以当其他人单独听到这样的音乐，自然只觉得仿佛是风声，根本无关紧要，哪怕注意到了，也会很快被分散注意力，因为这真的没什么作用。 但十方有天耳通，这比阴阳师们的阴阳术层次高了不少，是足以称为“神通”的法术。 听力被极大程度的强化，能够完全听清楚所有不需要超感知感官的细节。 这足以让他察觉到这音乐的不对劲。 然后，十方立马就意识到了，站在第二层的，源小姐的想法！ 眼前这个人，绝对是有超感知听觉的！ 也就是说，如果十方没猜错的话，在他的耳中所听到的，这音乐会截然不同。 精神世界的泄露，绝对出自这里！ 这就是源小姐欺骗他来这里的目的，要欺骗不仅仅是这个拔刀术西装男，还有其他怪异事件处理部的高层！ 觉醒了超感知的人，听觉器官已经跟正常人类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此时此刻这一段音乐，在朱雀的脑中，仿佛有着无数的音律和鸣。 他不仅有着超感知听觉，而且……能力还是影响“注意力”，当他专注的时候，下意识就将大部分注意力直接集中在了耳朵上，这让他瞬间将所有的声响全部纳入耳中。 然后，他就大脑麻痹了。 音律在他浑身上下激荡！无数雷鸣在他耳边响起，宛若电流连通他的全身上下每个细胞。 看不见的声响组成一种特殊的规律，在随着风声起伏，于空气中舞动跳跃。 就听闻袅袅琴音在破旧大楼，废墟棚户之中，却依然宛若空谷幽兰，悦耳至极。 音乐似白云悠悠，又似飞瀑泻空，催人想象，给人以溪流不尽之感，听了三段，声音一转，先前的娴静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眼前顿显杀伐，听闻海水汩没崩澌之声，山林窅冥，群鸟悲号！ 似乎是音乐的影响，又好像是偶然，突然之间，天空之中开始下雨了。 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滴，还有动人的歌声传来。 那一瞬间，就好似和倾盆大雨融为一体，声音与雨水之间交融，一瞬之间，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水光云影，令人生出悠悠不已之感。 更巧合的是，云动之刻，天空似有所感，雨愈发大了起来。 雨声，歌声，风声，千万声交错，融汇于一体。 花影，树影，还有……无数幻影，交映在眼前。 一刹之间，万籁俱静，世界之中，只余天籁。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感慨系之，甚至让人忍不住抹泪，看着无数放声高歌的幻影。 在聆听这样的音乐的那一瞬间，朱雀就瞪大了眼睛，连身体都显得僵硬了许多，仿佛是不知道怎么动弹似的。 此刻，雨声与人声交织起来，广阔悠远，唯天地之无穷。 曲子内那飘逸的泛音使人进入云雾缭绕的世界，眼前宛若出现淅淅沥沥的小雨，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还有一道身姿正在云中起舞，一首阁曲，除了天籁，再无其他形容。 朱雀被这种音乐中激烈的情绪所感染，眼泪和汗水一发涌出，涕泪横流，汗流浃背，被这种情绪催动的气血翻涌，完全沉浸在了音乐里。 十方站在旁边，他没有开耳识，没有听觉方面的超感知，所以很难理解对方的这种沉浸感，因为他只能听到这音乐的细枝末节，也就是位处于现实位面的那一部分。 不过不需要他全部听完了，因为十方可以清晰的看见，朱雀消失了。 精神世界，彻底泄露了。 仿佛像是密码被触发了似的。 第一百章 创世 万千乐色融为一体，真是非常美妙的音乐，可惜十方只能听见其中一小部分，所以无法领会其中的妙处。 这就像是普通人类的视觉，根本无法领会参宿四爆发伽马射线暴那一刹那的绚丽光辉有多么耀眼，他们只能看见一串白光。 十方只能面前感受到一点，勉勉强强能有一些 而这个拔刀斩西装男却能听到完整的，超越人类听觉的宏伟律动。 十方相信，那肯定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就像是人的视力其实是以二维画面加工得到三维信息一样，一些二维的，平面的点线面组合起来，就能形成绚丽的三维几何图形。 那，为什么音乐不可以通过低层次的组合，传达出更高层次的感觉呢？ 而且这种更高层次的感觉，必然是只对某一小部分超感知者生效的。 很简单的原因，好比人类语言里形容坚硬一般是金属石头，所以形容心肠硬会用铁石心肠这个词语。 但是如果是一个肉体超强，随便捏碎石头嚼金属和吃豆腐一样的种族，铁石心肠这个词就会变成豆腐心的意思。 同理，如果因为文化方面的差异，无法理解音乐里的韵味，同样会导致这样的音乐无法生效，最终只能变成一阵阵怪声音。 可以说，能够接收到整个音乐的信息，沉浸其中，并且触动精神世界，使之泄露的人……全世界绝对不超过三个。 拔刀斩西装男，很显然就是其中一个，这不可能是巧合，只能归功于源小姐了。 “你想干什么，就让我看看吧。”十方双手合十，全神贯注，等待着世界的变化。 然后，他突然发现，四周，开始下雨。 脚下，也逐渐变成了一片废土 废土下面，是一层薄薄的海洋，看起来只有十几米厚，非常薄。 为什么这么薄还要说是海洋呢？因为实在是过于宽广了，举目望去漫无边际，没有尽头，以十方的目力，看到地平线外，都依然是水，这不是普通的湖能够达到的大小。 而且不是普通的海洋，而是沸腾的大海，在某种特殊力量的作用下，所有的水全部向外排开，甚至在水中造成了一大块真空空腔，这些被拽开的水很快就在重力的作用下，回到原地，然后炸出一团水花，随后立马被水流冲走，浪花一阵一阵的波动。 十方知道，这是因为地质运动…… 这个大海的年代……根据十方贫瘠的地质学知识，恐怕是史前了。 史前，海洋还是生命的摇篮。 可别以为生命的摇篮是什么好东西，在创世之初，星球上连河流都没有，因为整颗星球岩浆密布，天空中的水蒸气与大气共存于一体，浓云遮天。 后来初生的行星逐渐冷却，天空的水汽落下，形成了一次时长数百万年的瓢泼大雨，这场雨加速了地面冷却，同时也冲刷地面，把什么脏东西都容纳了进去，最后形成的巨大水坑，就是所谓的原始海洋。 原始海洋把陆地和海底岩石中的物质溶解，不断地汇集于海水之中。经过亿万年的积累融合，变成了一锅味道浓郁的污水，这些污水内里蕴含的物质极多，正是在这种富含各类物质的污水中，才能诞生出生命。 天空暴雨密布，这场雨大的简直难以置信，现代人见过的任何雨，在这场雨面前，任何现代人都不可能见过，光是站在这里面，都无法持续任何呼吸。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瀑布。 是的，无边无际的雨，每一寸地方都如同瀑布，站在雨里，就像是站在瀑布下面，每秒钟都要承受上百公斤的冲击，足以杀死普通人。 这样超越常识的大雨，却布满了整个世界。 “正在形成之中吗？这是……冥古宙早雨海代？为什么精神世界会出现这里的东西？”十方注视周围，这些雨，还有四周的环境，都很不对劲。 这些雨，温度很高，还带有腐蚀性。 这不只是普通的大雨，这是一场混合着酸雨、闪电和冰雹的风暴。 热浪，寒潮交替出现，气温随时随地都在异常反转，酸雨，陨石，风暴，强烈的闪电接二连三，异常天气爆发。 天空被诡异的阴云笼罩，明明是白天，但阳光被遮蔽在大气层外，但是诡异的是，月亮却高悬在天空，星星如常地在天空中闪烁着——但它们有些异样。 它们发出骇人的怪诞星光，向所有看见它们的人散播恐惧与惊奇。 尽管根本就没有观众可言，除了十方和朱雀。 但朱雀此刻却根本没有清醒，他依然沉浸在音乐之中。 除此之外，熟悉的星座早已全部消失，移动到一个新的位置上，令人不安的极光与强烈的流星雨照亮了夜空。 星辰在此刻还没有现代那么密集，但却已经有一些挂在天空了。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屠宰场般的恶臭，水也污浊不堪。 十方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就是原始海洋，而且天上的酸雨和冰雹，以及无数流星，就是当初创世之际，那一场持续百万年的，水气以尘埃与火山灰为凝结核，变成水滴，将大气之中的各类物质带下地面的大雨。 流星则是彗星，在地球刚刚形成之际，无数天外物质朝着地球砸下，将水分，冰块，还有许多的物质砸到地球的表面。 除此之外，还有地震。 创世之时剧烈的地质活动和板块运动造成了超级大地震！下一秒就毫无征兆的爆发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捶打地面，随后，紧接着一道闪光！ 雷鸣电闪，像是撬动了什么开关。 火山喷发，远处的山脉被彻底融化了，融化出来的岩浆河流冲下悬崖，形成巨大壮观的火瀑布，四处都是飞溅的岩浆，简直就是一场沸腾的暴雨…… 散发出来的强烈高温简直能将任何物体烘烤成渣，由熔岩带来的污臭气体令生物窒息，那些不断跳跃着的火舌在这地狱般的炽热愈发猖獗，液体火焰在地表持续地奔腾翻覆着，潮汐般的灼热岩流席卷四周……这儿全是岩浆和火焰，一个让一切焚尽的红色海洋。 热潮是星球中心散发到地表的强烈温度，那时候的星球还是一颗没有冷却的熔岩球，此刻正在被无尽的水给剿灭。 天灾降临了，一股更可怕的震动传了过来，这足以震撼大地的恐惧……仅仅从这里，就能感受到有着难以形容的伟力。 这只是最中心，而在更远处，强烈的地震引发了滑坡、崩塌、地裂缝，地面明显的晃动起来，地震的晃动使表土下沉，浅层的地下水受挤压，开始涌现出喷泉。 星球之上不断的多出如同陨石坑一般的环形山，从外面看上去，一团美轮美奂的星云铺满整片天空，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极光，在天空中，离子流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在深邃的夜色中轻盈地飘荡。 蓝的，红的不同颜色构成的裙边在阴云四周构成一层自内而外散发着光明的彩色雾霭，中间是一片神秘难测的曼妙光芒。 这美丽之下，再往下看……却只能看到整个世界被狂暴的自然力量所笼罩。 阴云和光辉堆积在头顶，然而温度却原来越高，因为无比厚重的温室气体把地球盖住了，带有强烈热度的干枯之风被迫环绕着整个星球旋转，它热到能够缓慢的蒸熟一个人。 云层表面的电离子和光束相发生剧烈的反应，电闪雷鸣中，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映入眼帘，在岩浆中沉浮的地壳表面，表面是蒸腾的红色气体。 天空那紊乱的星辰是还未形成固定轨道，在星系内乱窜的原始星球，生命从无到有经历的激烈变化在这个星球上呈现，可谓是史上最可怕的变化。 这是无机物变成有机物的时代。 地火风水动荡不息，生命正孕育在死亡之下。 但音乐声依然没有停。 十方突然明白了，这音乐描述的，到底是什么。 这美妙的音乐，是创世的乐章！是世界的大合唱！ 这是生命之初那种喜悦，是旧世界湮灭的悲壮，新世界诞生的欢呼！ 多么动听的音乐啊！婉转，悦耳，跌宕起伏，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演奏它，旧的悲鸣与新的啼哭共同奏响了这一曲创世的大乐章！ 这音乐，仿佛是某种远古的存在，趴伏在他的耳边低语，向任何能够听见这声音的存在，轻轻的诉说着那些早已被遗忘的世界，重重叠叠的历史与时间在十方的耳畔流动，展现出了眼前这奇异的画面。 十方懂了，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但并非是现在发生的，他看到的是“信息”，是那一曲乐章奏鸣的信息。 就好像看见一些恶心的gif，人会恶心干呕，看见一些很有画面感的文字，就会浮现出声音一样，有人看见“灯，等灯等灯！”就会冒出对应的旋律。 这一曲乐章也是如此，仅仅是听见一部分，其中的信息就对他展现出了此刻宏伟的一幕。 听见等灯等灯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旋律，就和听见这个音乐，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原理一样。 只是，这个旋律蕴含的信息多到这种程度，足以以假乱真，甚至制造出这一幕宏伟的景象罢了。 十方领悟到了这一切之后，心情变得平静了一些。 “而且……”他自言自语道：“这个时代……恐怕是，星空刚刚出现的时候。” 是的，星空刚刚出现的时候。 他已经从很多方面都得到了星空的知识，不管是王子的庄园还是杰克，亦或者怪异事件处理部，都有关于星空的说法。 但没有例外，星空都是极度危险，甚至是处于另一个层面的。 王子说，星空是逐渐逐渐的到来的，因为所有人都喜欢这个世界，而且是喜欢“人类”。 王子自称，他们是从数百万年前来到的，然后开始从南方古猿开始对人类进行“收集”。 但现在可不是区区几百万年前，冥古宙……可是四十几亿年前啊。 十方抬起头，观察着天上的星空。 骇人的怪诞星光，在天空盘旋，拉成那种在延时摄影里才看得见的圆形丝线，跳跃的星光，将这种闪闪发亮的银色丝线编制在穹顶之上，如同操纵着木偶的丝线一样拉扯，缠绕着万物诞生时候的摇篮。 厚厚的阴云，如同一层数百上千米厚的幕布，苍白的阳光拼尽全力也只能透出昏沉微弱的白光，还会被离子层的极光给弄得几乎看不太清。 十方知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旁边的朱雀好像并不能做到这点。 他接收到的信息比十方多太多了，所以更加容易沉浸在其中，十方相信，此时此刻，这个拔刀斩西装男，所看见的场景绝对比他看见的宏伟千百倍，以至于他涕泪横流，不知所言，完全沉浸在这创世的壮阔与至高之美中。 十方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对方。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天地飞速变换，星辰从原本的紊乱逐渐回归“正常”，同时，天上的点点繁星也愈来愈多。 地面上，火焰翻腾，熔岩横流，鳞片状的岩石覆盖在赤红色的大地上，斑斑点点，然后又蒸腾出无数的蒸汽，被冷却，再因为强大的地质活动又被喷涌上来。 沧海桑田，日月如梭，无穷时间眨眼便过，整个世界须臾倏忽之中，便成为了一片污水组成的海洋。 无穷时间浓缩在这几分钟里，炽热的大地逐步冷却，浑浊的海洋慢慢清澈，第一串大分子在原始海洋的浓汤里出现，持续上千万年的大雨开始停下，温室气体和火山灰尘组成的阴云退散，大气的离子层开始逸散。 然后……大分子变成单细胞生物。 就在第一个单细胞出现的刹那，整个世界，猛地爆发出了极其强烈的生机！ 十方不知道怎么形容，或许是生机，但也可能是别的，总而言之，一层厚重无比的青天，撑开了天幕，把星辰阻隔在外！ 第一百零一章 境况 在青天张开之后，四周的景象逐渐消失。 消失之后，十方睁开双眼，刚刚的景象，就连天眼通都没能看破，都觉得那是真的，如果不是推断出了真相，他恐怕也会被震慑在原地，光动弹都难。 无他，那一幕实在是震撼无比。 四周的景象消失之后，回归了正常的大楼。 还是在浅川歌的房间里。 拔刀斩西装男一身汗水涔涔，西装都打湿了，眼泪和鼻涕糊满了脸上，满脸震撼，悲戚的望着天花板，双目无神，还没有清醒过来。 正常，他是完整的接受了那些音乐，而是十方只不过靠着天耳通聆听了一些只言片语，朱雀承受的冲击是他的千百倍。 趁着这个时间，十方观察着周围。 四周……不是熟悉的那个大楼，正常，但也不正常。 因为，外面是夜晚，而且天上看不见星星。 他进来之前，这里可是早上接近中午的时间，不可能这几分钟就天黑了，再加上这里妖异的气氛，估摸着……这个地方就是精神世界。 可他并没有精神世界的超感知，为什么能够在这里自如行动呢？按理来说，他应该完全无法接触到精神世界才对。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任何方式接触到的知识，都明说了精神世界是个很危险的层面。 十方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大概十几分钟，但朱雀还是没有醒。 “喂，施主，醒醒，醒醒。”十方没办法，只得走上去，摇了摇朱雀，看这个西装男还是没醒，干脆上去横着就是一巴掌。 朱雀在半空中转了三周半，原本覆在脸上的粘液直接变成水雾四散甩开，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这才晕晕乎乎的醒来。 “等等……我刚刚，那是？什么东西？”他突遭重击，脑袋昏昏沉沉，但总算从幻觉了苏醒了回来。 “施主，清醒了吗？”十方走上前去，摇了摇他。 “呃……呜呃！Yue！呕！”朱雀没怎么回答，只是一把推开十方，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脑袋好晕，疼痛欲裂。 是真的欲裂，头好像要裂开了，就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似的。 这让他呕吐了一会，不过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只吐了一堆酸水就完事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声音是什么？我被拖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勉强清醒过来，撑着身体，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餐巾。 虽然很狼狈，但他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很有格调，擦掉脸上的秽物，站了起来，还没站稳，手已经背了起来。 十方看着这一切，有些叹服。 把格调刻在基因里了啊，这个人……脑子还没回过神来，手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清理身体，然后凹造型了。 怎么说呢……有点厉害。 等这一切做完之后，朱雀才清醒过来：“等等，和尚！我昏迷了多久？！” 十方听见他用了昏迷这个词，知道他也明白了先前音乐和创世之时的本质，所以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解释道：“施主没有昏迷多久，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 “二十分钟，天就黑了？你这个强人工智能确定？” “贫僧不是强人工智能，还有，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已经不是现实层面了吗？”十方对朱雀问道。 “不是现实层面？不可能！我只有梦境和精神世界的感知，如果这里是精神世界，那就你就不应该在这里，你的资料里没有显示你有精神世界的感官，如果我们处在精神世界里面，那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朱雀立刻说道，言辞凿凿，非常笃定。 诚然，他这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十方应该是感觉不到精神世界的东西的，不过……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贫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贫僧，在没有超感知的时候，也曾经去过王子的庄园。”十方解释道。 对于自己没有感官，但总是莫名其妙卷入超感知世界的其他层面这件事，十方也感觉很是疑惑。 “原来如此，这就是机器人的特殊属性吗？看起来源小姐看好你是有原因的啊。”朱雀凝重的点了点头。 十方的额头绷出两根青筋，这人没完了是吧？整天机器人机器人的？是不是没有被人打过啊？ 算了……出家人要有涵养。 “施主……”十方想要说什么。 而朱雀却抬头看着不远处，看起来没把十方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从窗户注视着天空，漆黑一片的夜空，所有的天体都没了踪迹，天空仿佛只是黑幕。 “我叫朱雀铭，武家之子，还有……我确定了，我们现在确实是在精神世界，是被强行拉进来的。” “机器和尚，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命令，我有精神世界的超感知，比你要熟悉这个地方的多。”朱雀说道，气质一改，语气变得干练果断起来。 十方见状，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对方确实是更有经验。 所以他说道：“贫僧不是机器人，然后还有，朱雀施主，你既然有梦境与精神世界的感知，能不能劳烦看看周围，有什么东西是我看不见的？” “我建议，为了防止这点发生，我们需要随时报一下自己眼里的东西，免得我们在不同层面中错开。”十方提议道。 “嗯，那我们对一下周围看见的东西，并且视野里出现新的东西的时候，就互相通报一下。”朱雀点了点头。 “先对对吧，现在房间里有两扇门，一张桌子，上面有三个杯子，黄色绿色红色，窗帘上有风鸟的花纹，地板有十七块半，窗户有七块玻璃，电视机，三个旋钮，一个按钮，公文包，里面有笔记本电脑……洗漱间……两根牙刷……” “两张椅子……化妆盒，四个便当盒子……传真机……” 种种种种，整个房间里肉眼可见，直径在五厘米以上的的东西全部被迅速的报了出来。 而这整个耗时不超过一分钟，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反射速度都非常快，很迅速的就把所有东西捕捉出来，然后一一对应位置，甚至是花纹。 这样就可以确保两个人看见的东西是一样的，不会出现认知偏差。 这种反射神经和超速对话，对普通人而言需要极其难得的天赋才有可能完成，但对他们而言不成问题，因为他们早就是人类之中的超凡者了。 想要成为一个领域的大师，乃至于超凡脱俗，天赋，资源，运气，努力，都缺一不可，而其中天赋是最廉价的东西。 很多天才都因为缺乏教育和运气而早早泯然众人，但能够走上去的人，就一定是天才。 “嗯，现在看，我们应该没有出现感官上的差异，随时保持，先出门看看吧，根据我在精神世界冒险的经历，外面肯定有危险。”朱雀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十方点点头跟着走了出去，顺便把装着笔记本的公文包提了起来，一起带在身上。 门外是走廊，从走廊往外面看，可以看见正常的世界。 真的是正常的世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么一栋大楼是精神世界笼罩的， 这是很奇妙的感觉，站在楼里看天空，就看见的是一片黑幕，没有半点的光彩，任何星辰和月亮都不存在。 但如果从走廊朝着外面看，就可以看见大太阳，地面被阳光照的亮堂堂的。 不过从走廊却出不去，想要跳下去，直接抵达一楼，就会发现，空间像是凝固了似的，根本动摇不了。 这就好像，他们是游戏里的人，外面的世界是贴图，然后一道空气墙拦着他们，不管再大的力量都突破不出去。 十方和朱雀都试了试，这空气墙坚硬无比，根本打不开。 朱雀的斩击再一次受挫，这让他看起来沮丧无比，头发好像都蔫儿了。 “这里走不通。”他强行振作精神的说道：“得另寻出路，不过根据精神世界的规律，只要找到规律，就能够找到生路。” 十方了然，这他也知道。 最初的时候，他真正得到资料的，精神世界泄露，造成的怪异事件就是如此，对付这些东西，必须要找到其中的规律，然后封存或者破坏，单纯的蛮力不能损伤这里的丝毫东西。 精神世界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唯一能破解的方法，就是找到规律或者破绽，这是一个极端怪诞而奇异的世界，充满恶意，但又有一线生机。 正因为如此，这里泄露出去的许多特殊时间，才会被命名为【怪异】。 知道这些，所以十方斜着头往下看去，借着视角差观察楼下，：“看起来，只要走到楼下，就能出去。” “你怎么知道的？”朱雀问道。 “因为我已经看见有人出去了，是住一楼的那个驼背小伙子，他很正常的走了出去，但是没有任何不对劲，可见，空气墙在一楼并不存在，再说了，就算下面也有，我们也总得先去看看才能判断。”十方说道。 “是，不管怎么说，先下去再说吧，没想到你这个机器人思路倒是挺清晰的，现在的强人工智能真是和人一模一样啊，甚至还能开启超感知！”他啧啧称奇！ “贫僧不是人工智能……算了，还是先下楼吧。”十方叹了口气。 这人能被源小姐一句话拐过来这里，脑子估计不大好使，礼让残疾人是应该的，就这样吧，没必要。 脑残也是残啊，真该让国家给他发个证，坐公交车不要钱。 哦，日本没这回事，残疾人也要给钱，毕竟是“发达国家”，不这样，怎么发达？ 十方脑子里转悠着这些念头，脚下却没有停，朝着楼梯口走过去：“除了走廊之外，我看见了楼梯口有镜子，还有一个破烂的鞋柜，三个垃圾袋，都是黑色，约莫七十厘米见方。” “一样。”朱雀走过去，看见了同样的东西，确认双方看见的东西是一样的。 然后，走到楼梯口出，两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后背。 “是幻象还是扭曲了光线？”朱雀皱眉，走上前去，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 然后，他真的摸到了。 而且，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 “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回头，而是询问十方。 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如果扭头看后面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精神世界，是充满恶意的。 不要觉得现在安全，那就没事，保持注意，随时警惕，时刻拥有清醒的头脑，是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唯一。 不相信这点的都死了。 “嗯……我说，我看见了两个你，你会有什么反应？”十方则看着另一个朱雀，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个朱雀，动作一致，声音一致，反应一致。 就像是镜面里的两个人一样，但区别是，镜面是对称的，但这个却是不对称的，两个人就像是拉火车一样，一个把一个的手搭在另一个肩上，形成了一个循环，乍一看只有两个，但实际上……好像有无数个。 “现在呢？”朱雀放下了自己的手。 “正常了。”十方说道：“但只是我看起来正常。” 在十方的眼里，放下之后，看起来就像是镜子一样的循环就消失了，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自己看见的是这样。 “你有镜子之类的东西吗？”朱雀冷静的问道。 “有。”十方拿出笔记本电脑，用笔记本的屏幕反光，给朱雀当做临时的镜子。 虽然不太清晰，但确实非常的有用。 “很好，我看也是正常的。”朱雀慢慢回头，再次确保没有事情发生之后，松了口气，往后慢慢退了两步。 “躲远点。”然后他如此说道。 接着，他直接掏出那把和玩具一样的激光枪，对着镜子就是一枪！ 第一百零二章 【精神投影】 电视里，节目之中播出了一道紧急新闻。 一身正装，面容清秀的新闻节目主持人，面无表情，语调毫无起伏的念着提词板上的内容，而在她的身后，则有着一片航拍的废墟。 这就是十方昨晚和那些怪物战斗的时候，弄出来的大量废墟。 主持人说道：“本台记者报道，于今日凌晨约一点时，于足立区发生的特大爆炸案，已致4人遇难，15人受伤，均为流浪无业人员，另有7人失踪，大量受伤群众被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现在，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挖掘清理，以及人员救治工作也已经顺利开展，但因为事发突然，伤者家庭经济等关系，目前只有8人得到了有效救治。” “据悉，爆炸案发生后，安全部门立刻成立了调查组，进入现场，仔细调查事故发生原因，目前已经得出结论，本次事故是因为华国的天晟国际贸易公司，对法律极其蔑视，私自雇佣走私犯，违法运输危险物品，为当地仓库运输了大量装载有危险品的集装箱，集装箱内存放有大量的硝化物，由于走私犯存放不合理，硝化物的安全措施出现大量不合规的散失，再加上天气炎热，气温很高，在高温天气等因素的影响下，飞速干燥。” “泄露的硝化物在因为气温而干燥之后，迅速分解发热，最终出现自燃，点燃了房屋，接着点燃了当地燃气管道，最终发生了连锁爆炸，截止目前已统计的清单，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超过60亿日元。” “这起事故中，天晟公司为直接负责人，该公司目无法纪，甚至还无视了安全生产的义务，擅自使用走私人员，将危险化学品私自运输进入其中，并且在存放过程中监管不力，直接导致引发这起严重的爆炸事故。” “截止发报，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天晟国际贸易公司，该公司拒不认罪，同时利用大使馆外交豁免权，将主要责任人包庇其中，目前相关部门正在交涉中。” “下面请看记者报道。” 画面由演播室，转移到了现场，记者则带着摄像机，站在封锁线外面，一边窥探着里面，一边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 与此同时，在电视机前面，源小姐正跪坐在榻榻米上。 她穿着比较宽松的和服，袖子大大的，此刻正在吃早餐。 是典型的和式早餐，摆着烤鱼，味噌汤，米饭，还有装在碟子里的酱油。 而在他的对面，有一个华国男人。 为什么说是华国呢？ 当然是看面相就能看出来，面相方正，咬肌很强壮，牙齿整齐，如果没有做过牙齿整形的话，那一般日本人是不会有这么整齐的牙齿的。 “果然如同你所说，你们国家确实是把这件事栽赃给了我们，你是怎么料到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吃饭，而是看着源小姐。 “因为我是内鬼啊。”源小姐笑眯眯的张口，一口流利的汉语，普通话一甲的水平。 然后，她吃下一块豆腐，嚼下之后，念念有词道：“首先，是接连破坏储存物资而开的公路，然后，破坏为了建设【精神投影】所需之器材工粮。” “然后，竟然敢囤积爆炸物，让人流窜至江户川区，筹备袭击为了建造【精神投影】所筹集的无辜民众……” “喂，你刚刚说什么？你管救人叫‘袭击’？”男人很不悦的打断了源小姐的话。 但源小姐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虽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你们接连袭击五天，将很大一部分聚集起来的平民赶散，使【精神投影】不能迅速完成。” “什么卵东西精神投影！你们明白那是什么吗？！那个东西完成之后，东京会变成鬼蜮的！”男人吼道，同时锤着桌子。 源小姐却依然没有在意，轻松的继续往下说下去：“那又有什么关系？变成鬼蜮又怎样？超感知的领域，大部分人根本不会有半点察觉，最多是灵异事件变多而已，然后就是一堆人会觉醒超感知罢了，有麻烦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觉醒超感知？用强行倒灌精神世界的方式？会死很多人的！而且还会导致青天的裂隙变大，你知道那样的后果吗！？”男人已经恼怒到一种程度了，甚至可以说是想要杀人，眼神怒火燃烧，手指在桌子上抠出划痕来。 “可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能用尽全力来阻止，甚至连一个超感知者都派不出来。”源小姐却淡淡的说到。 “青天的压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是美帝那边又有别的进展了吗？让你们腾不出手来？”源小姐若无其事的轻啜一口味噌汤，问道。 “无可奉告。”那个那个男人阴沉着脸回答，从他不耐烦的姿势看得出来，他很不习惯盘坐，应该是坐椅子坐习惯了，对坐地上有很大的抵触。 “无可奉告就已经是很好的答案了。”源小姐笑着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料到的？”男人催促道。 “妾身先回答另外一个吧，虽然妾身把救人说成袭击，但你们的行动确实是袭击，【精神投影】是整个日本上层，所有人，最珍而珍重的建设方案，诚然，在你们看来这是破坏青天，是让无数平民患上精神病，甚至死去，但对我的国家来说——” 源小姐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摆脱你们，和美帝掌控的唯一方式。” “只有让整个东京都陷入精神世界的漩涡里，虽然会有很多人变成精神病，变成怪物，或者直接死掉，那有有什么关系，反正大部分人看不见，反而会让更多有天赋的人成为超感知者，最次也能拥有超凡力量。” “有了足够的超感知者，有了一个别人不敢轻易涉足的‘险地’，就能够自保了，这才是日本当局要考虑的，至于全人类，哪有我们自己来得重要？你该不会以为其他人会和你们这帮傻子一样，满脑子都是什么‘命运共同体’吧？” “上一个崇尚命运共同体的，可是活活把自己折腾死了，尸体都被分而食之，挂在了耻辱柱上，你们不怕自己的结局也是如此吗？”源小姐目光冷冽的对男人问道。 “那和你无关，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够理解。”男人烦躁的说道。 “不，正相反，说了那么多，其实，我理解你们。”源小姐一改先前的样子，优雅的咽下一块烤鱼。 “所以，我才会和你说那么多，所以，你们才会出现在这里。”源小姐说道：“我不认同现在的执政势力，我更看不惯天上院家。” “看似强大，高贵，掌控所有，高高在上，实际上却怯懦，害怕，为了万世一系，为了保持自己的永远统治，甚至能够想出【精神投影】这种计划。” “回忆一下我刚刚说的东西，我说了，我是内鬼。”源小姐说道。 男人皱眉，不再显得焦躁，而是紧紧盯着这个妩媚的女人。 很显然，他刚刚的焦急也不是全是真的。 毕竟，能够坐在这里，怎么可能是真正的直肠子？ “我是内鬼，但你们做的事情很不讲究，我知道青天之下的那个国度高手如云，但你们也别太自大了，天上院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 “你们要腾出足够的强者对抗美帝，对抗青天外的星空，还要顾及很多事情，所以在日本这里不可能投入太多力量，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才能够解决【精神投影】，否则就像你们现在的行动，只会被扣锅，然后遣返。” “我邀请你过来，同时，现在我的人正在查你们，试图给你们扣锅，但我会拖延时间，给你们足够的时间重新潜伏。” “电视台也是我的人，栽赃的事情也是我做的，只有这样，才能瞒得过天上院家，而且，精神投影那边，我也派人过去了。”源小姐说道。 “现在，我需要你们配合，要用到你们背后的大佬们，帮我撬动政局，让当前国际局势动荡动荡，只有这样，我才能完成下一步计划，而你们只需要如实回禀，之后的一切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也不需要付出什么。” “毕竟，这种震惊世界的大爆炸，不可能真的被扣锅，你们肯定会驳斥反击的，不是吗？”源小姐解释道。 言语之间，她的早餐已经吃完了。 “嗤……说得好听，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说的好像是你在帮我们似的，但你刚刚才说过，不管是电视台，还是追查的部门，都是你的人，说到底一切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为什么我们还要和你打双簧，用我们的力量来帮你上位，还有铲除政敌？”男人凝重的问道。 他虽然看起来是在质问，不过语气是凝重，而非对质。 “因为作为回报，我会帮你们阻止【精神投影】的建设，我刚刚才说过，精神投影那一边，我已经派了人过去了。” “能直接阻止【精神投影】的建设？说些什么屁话，那可是另一个层面的真实投影，就算是拥有超过十种超感知的强者也不可能直接阻止，那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东西！”那个男人立马说道，完全不相信源小姐的说法。 那可是真正的，另一个层面！ 而且还是对人类充满恶意的精神世界，那是仅仅是泄露就能够污染整个东京，将好几千万人的全部覆盖淹没。 绝非人力可以抗衡，得不到要领，派多少人进去都是送死。 全日本的人才多少，全加起来又能打几根钉？一亿多人口而已，就算全部打包丢在精神世界里，最后也只是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罢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相信我，但你们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吗？”源小姐反问道。 “自己人？”男人看起来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我派过去的一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叫朱雀铭，是天上院家的武家家臣，朱雀家之子，有三个超感知感官。” “很强，但也就那样，他不可能活着出来，而且，你敢派天上院的家臣进去？”男人狐疑道。 “没问题，他是个勇气和荣誉入脑的二傻子，只负责用自己天上院家的微薄血统引出真正的【精神投影】而已。”源小姐解释道。 “我的真正依仗，叫做党方，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她笑嘻嘻的说道。 男人瞳孔一缩，目光霎时间变得无比凶戾！ ———————— 在大厦里，十方和朱雀正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镜像空间拦住了。 用激光枪试过了，不管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能越过，但却偏偏能够看见楼梯口，好像正常的光线完全不会被影响，但有破坏力的激光就会被循环起来。 这就像是鬼打墙的勾连空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而且还不能和身后的自己发生任何互动，否则就会出现死循环。 他们还没有尝试在死循环的时候直接观察，毕竟那样是冒着生命危险的，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栽在里面。 “看起来是被困死在这里了。”十方说着，手里捻着一个纸球，朝着楼梯口扔了过去。 虽然是个纸球，但十方用力一丢，观感就和棒球一样。 然后纸球从他们的身后蹿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飞跃而来，砸到了朱雀的头上。 砰的一声，纸球直接变成碎屑，被强大的力量扯碎了，而朱雀的头则被巨力直接砸歪，整个脑袋被牵引着撞到了墙上，咚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很疼。 “喂！”他恼怒的扭头看着十方。 “抱歉。”十方立刻道歉，不过语气没什么波动。 然后，他又试着扔了几个纸球，这一次，有一些纸球被循环传送了，但有一些居然飞进了楼梯间，完全没有被阻碍！ 十方自己则试了试，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传送。 朱雀看着他在那里折腾，不知所以，但他也明白，估计十方是发现了什么规律。 十方继续盯着纸球飞行的路线：“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通道在高速物品进出的时候，会有一点延迟。” “什么意思？嘶……好疼。”朱雀揉着头，抽着凉气，他被十方的纸球砸的生疼，虽然没受伤，但还是很疼。 而十方则再试了试，走进浅川歌的家，拿了一些废纸，撕掉窗帘拿布料，顺便打碎了茶几，捡了几块碎玻璃。 再次猛力投掷出去。 这次做好准备的朱雀抽刀，唰唰唰几下将冲向自己的杂物切碎。 “喂！和尚，你故意瞄准我的是吧？”他骂道。 “不是我瞄准你，而是其他人瞄准的。”十方皱眉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推理 其他人？ 听到这话，朱雀愣了一下，然后悚然一惊，全神戒备起来！ 有人在这里？为什么他没有发现？ “你的视角里出现了什么？”他立刻问道，一只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揣在怀中。 “和你一样，我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我发现一件事。”十方也是戒备着周围，同时对朱雀解释道：“我发现，高速投掷的物品，在出现在我们身后的时候，有延迟，而且这个延迟的时间非常大，足足达到了毫秒级。” 毫秒级，听起来非常快速，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没有延迟，但对十方这种人来说，他们高速战斗下，每一秒钟都要过上几百招，必须有足够的反射神经和动态视力才跟得上，否则身体再强都是活靶子。 一毫秒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间隔了，至于几毫秒，都够他们分出胜负，致人死地了。 “我试试。”朱雀之前没有在乎这点，所以没有注意不远处的事情，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万元大钞，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连续试了几次，用不同的速度丢，他也发现了，确实有延迟。 有延迟代表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有人在背后操控，只有“人”才会有延迟，如果单单只是一道循环空间墙的话，是不可能根据速度出现不同的延迟的。 出现延迟的原因也很简单。 控制这道墙的“人”，反应不过来！ 它可以不是人，不是什么物种，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AI，但绝对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而这个循环，是有意识，察觉到有东西进入之后，主动开启的。 “所以，是谁？”朱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扫视四周。 “啊，你们发现我了。”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声音听起来像是个虚弱的男性，有些畏畏缩缩的，不过语气畏畏缩缩，说的话倒是气人的很：“发现我了，反正你们也拿我没办法。” 朱雀脸色一黑，抓起刀柄，准备出刀，直接强行破开！ 之前是害怕，但如果确认了怪异的本体，那强行破开并不是不可以，虽然不一定能解决对方，但肯定能逃掉。 实际上，当初十方也靠拳头打跑过裂口女的，裂口女本身没有被解决，但是被暴力驱散了。 怪异可以用这种方式，不过那需要层次压制对方非常非常多才有可能，毕竟这些东西，只要不解决根源，就算打散了，也会迟早重聚。 怪异是不死的，这是共识。 十方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但却没有冒出敌意，而是判断着声音，试探的问道：“你是……佐藤泽？是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 “看起来那段记忆也是真的啊，贫僧明白了。”十方叹了口气，他已经想明白这那一段幻象的前因后果了。 “什么东西，等等，你明白什么了？”朱雀则一头雾水，这个机器人怎么什么都明白？比他还懂，现在的技术都这么厉害了吗？ 而十方则解释起来：“很简单，从当时那段场景回忆的情况来看，那个走廊的陈设虽然和这里不同，但大体框架是一致的，长度也差不多，基本上可以断定，佐藤泽被那团黑色怪影吞噬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可是，这里是浅川歌的家里，也是一所便宜公寓，为什么会成为档案室呢？这也很好想明白，因为事情发生在很早之前，甚至有可能是几十年前，昭和时代。” “当时我就在怀疑这个，然后我就顺便找了找证据，然后在那段回忆里，发现你们使用还是传真机。”十方说道。 “咳咳，现在用的也还是。”朱雀干咳两声，指正道。 “不，型号不一样，虽然几十年前也在用传真机，但型号很老旧，早就被市场淘汰了，但现在用的却是崭新的型号，再加上场景布置，还有那一大摞文件，基本可以判定是昭和的行事作风。” “不是，现在他们不也很喜欢抱着一大摞文件，有什么问题吗？”朱雀更不解了。 “区别就在于纸，我仔细回忆了那一幕的场景，现代日本人虽然也喜欢用一大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纸质文件，然后用手写，而不喜欢电子档案，但实际上，他们用的依然是常见的A4纸打印，然后手写一部分，但在回忆里，你们的档案几乎全是手写的，并且带着一些竖线，可见是昭和年代的事情。” “外加上，刚刚进去找东西的时候，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整栋大楼的设计风格很大气，对日本来说，肯建造30平方米的单间是非常奢侈的行为，尤其是在东京的江户川区这一片地带来说。” “正常来讲，现在的大楼都会严格控制室内面积，争取更多的划分出房间来，甚至连层高都会限制，同样的高度能多出好几层来。” “这种蜂窝状的设计，才是现在更常见的，而眼前这栋大楼，房子设计太空，贫僧走在里面居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需要低头，又有重新装修过的痕迹，可见是老房子装修的。” “所以，贫僧估计，这里曾经是一座大公司的写字楼，而你是这里的员工，但在昭和时代之后，这个地方不知道因为什么情况而废弃了，不过我猜，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各种灵异事件，所以导致了这栋楼逐步逐步的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十方如此说道，同时环顾四周：“按照现在所有理论的看法，想要破解在精神世界的怪异，都需要寻找其中的规律。” “我猜，这肯定是其中规律的一环吧，你说呢？朱雀，还有……佐藤泽？为什么你在死了几十年之后还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可是精神世界，不是单纯的地缚灵可以解释的，当初吞噬你的黑泥……是不是我想象的那个？”十方抬头问道。 是不是他想象的那个黑泥，他没有直接说出黑泥是什么。 因为如果对方真的和杀了仓田信的黑泥拥有者沾边的话，应该能够理解，也可以认出自己来。 来东京两个月不到，就已经遇见三次黑泥了。 你要说背后没关系，纯粹是巧合，十方是不信的。 “我……我不能告诉你。”那个空中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反正，你们不可能出去，你们和我们一样，都不能出去！” “来到这里的人，都出不去，都会变的和我们一样！” 说完，这个声音消失了。 “坏了，你这一通分析，咱们好像彻底出不去了。”感觉到对方跑了，朱雀表情变了，连忙说道。 “不，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当然只是有可能，先试试吧。”十方说完这话，拿出笔记本，又看向朱雀：“你有手机吗？” “手机？有，怎么？”朱雀掏出一个最新款的IP。 “没什么，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十方拿着朱雀的手机，笔记本，外加上自己的手机，又去浅川歌房间鼓捣了一个路由器。 然后，他打开电脑，开始码代码。 这把朱雀看的莫名其妙的。 只看见这个机械和尚在地上敲着键盘，稀里哗啦的一通操作，还把两个手机丢在了循环空间的两边。 机器人玩电脑还真是熟练啊。 朱雀感叹道。 然后…… “走！”十方喊了一声，身体爆发出极快的速度。 朱雀的反应速度也很快，立刻跟上！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正常的，瞬间跑到了楼梯间，仿佛没有任何阻碍一般。 十方甚至还顺手捡起了自己的手机，只是朱雀的手机落到里面去了。 那个屏障解开了，而且他们还走出来了。 “啊？！”他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你刚刚的激光枪，不是打了进去吗？但我发现，激光枪打进去也被扭转了，但我回忆了一下，观测轨迹上，光差一点点就能突破这个镜面空间，可见，光速是这个地方的扭曲极限，只要超越光速，就能突破这里。”十方解释道。 “啊？”朱雀下意识的张嘴，发出疑惑。 他今天说“啊”字感觉比以往一年说的还多，这和尚在说什么啊？超越光速？这是人是要打破现在的物理学吗？ “没必要一脸奇怪，这里能够达到光速的东西，除了你的激光枪，还有一个东西，那就是电磁波和光脉冲啊。”十方指了指无线路由器。 “相对论里面虽然论证了任何信息，能量，因果的传播速度不会高于高速，无论如何，光在真空中只能以有限速度传播，也不会被加速或者减速，但如果将波包的传输速度定义为群速度，那么确实有实验证明经过调整介质波包的速度不仅可以超过光速而且可以为负。” “电磁波的群速度和相速度，都可以超光速” 光脉冲通过耗散介质，可以让其群速度远远超过真空光速。 “虽然，就算这样做，其讯号速度还是在真空光速范围之内，看似没什么作用，但其实还是有点用的。”十方没有试图解释自己的观点。 反正这人也听不懂，看他样子就知道从小练武，没有学过文化课。 哎，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明白，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在信号传输的过程中，第一个强度不为零的点，也就是俗称的“波前”，名叫波前的点，传播速度绝对小于光速，并且最大是真空中光速，而探测到这一点的时候这就是我们探测器开始测得信号的时间，所以信号的传播速度无论如何不能超过光速，相速度超光速是不能传递信息和能量的，不能利用这个现象传递信息，实际应用完全没有意义。 但相速度超光速，却可以做到一点，那就是……让那个镜面墙壁反应不过来。 连激光枪都可以循环，说明光速是反应的过来的，而且，正常情况下看不见后背，只有快要循环的时候，才能看见，说明这东西只有特殊的，带有含义东西试图穿越的时候，才会启动循环。 十方简单总结了一下这些性质，既然按照精神世界的怪异必须要找到原因来破解的规律，那就很简单了。 往外打个电话，然后编程，做了一个临时的变频小程序，用蓝牙控制，远程操作手机，电脑，还有路由器形成一个有数据，有意义的信息波，再交叉循环，形成混合波在频散介质中传播。 如此一来，循环墙壁就无法反应过来，形成空隙，在这个期间，穿越墙壁，就能出去。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猜想上，实际能不能成立，十方不知道。 但试试也无妨。 好在一次成功，看起来，推理精神世界似乎并不是十方以为的那么难。 “等等，你是怎么……呃？”一直到现在，朱雀还是懵的。 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局外人，从头到尾除了贡献一个手机之外，什么也没做。 十方也看出来了，这人估摸着脑子不太好使，动脑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来。 “不用问，交给我就好了。”十方摆了摆手，两个人一起走到了下一层。 浅川歌住在十八楼，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来到了十七楼。 预计要一层一层的闯下去。 朱雀的话被憋回去了，不过，他也不想试图理解一个机器人，反正对方学东西就是插U盘就好了，比不得。 至于十方……他觉得，这个人这么弱，估计就是那种闭门造车的思想引起的。 这种人估计还信奉“根性”“努力”“日复一日”“工匠精神”这种东西吧，说实话挺搞笑的。 这估计就是他能斩出超音速刀，但还是这么弱的原因吧。 个人闭目造车，永远比不上理论化，体系化的强化。 战斗的人体力学，能量的效率利用，这些都可以科学的计算出来。 自己死磕的工匠精神，哪有数学顶用？你的经验会骗你，计算结果可不会骗你。 十方这身块头，可是科学锻炼的成果，不是自己瞎整的。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在这方面交流，就这么相安无事，继续往下走去，来到了十七层。 第一百零四章 实验 第十七层，在踏入的时候，两个人眼前一花，场景变换，两个人出现在了一个严密的小屋子里面。 屋子封闭，锁的严严实实。 四周没有窗户，严丝合缝，只有一扇门，但没有窗。 “像是个什么实验室。”朱雀说道。 “实验室？为什么这么说？”十方不知道朱雀是如何断定的。 “我去过怪异事件处理部的机密实验室，布置和装修和这里差不太多，这种样子，应该是战斗方面的实验——”朱雀话音未落，突然抽刀！ 叮的一声，一道刀片的暗器被朱雀击落。 “一号实验者已经入场，现在开启实战测试，祝你好运。”随着一个冰冷的电子音，朱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整个房间从中间被分开，由一道透明的能量墙将二人隔开。 同时，朱雀的房间内升起了三台“金属风暴”！ 金属风暴，澳大利亚人奥维尔发明的武器，其本质是利用电子化学气点火的技术，用这种方式快速击发子弹，可在一秒钟之内发射一万六千发特制的武器弹，而且这项技术可以用于任何武器上。 一万六千发每秒、一百万发每分钟，理论上可无限扩充。并且可用于任何武器系统！ 它可按照程序，以极高射速攻击，形成极为密集的“子弹墙”。 而现在，这样的武器，在朱雀面前足足升起了三台！ 转轮咔咔转动，子弹轰隆作响！ 在仿佛暴雨一样的打击中，弹壳叮叮当当掉落在地上，仅仅是两秒钟过后，黄澄澄的弹壳在地面堆成了一座小山！迅速地换弹。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朱雀咬牙切齿，心里怒骂出声！ 这些子弹可不只是射速快，而且每颗子弹都是超大口径的！ 这种东西甚至可以直接撕碎坦克，把人打成血雾，把一座大楼给从中间“锯”开！ 这种口径的子弹，虽然具体不知道数值是多少，但看威力，仅一颗就可以把一个人的肢体打断，两颗连续命中就可以把人打成两截，防弹衣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朱雀抽刀而出，刀光闪烁，化作身周的一个个圆。 最开始是圆，然后逐渐将银光泻出，变成一个球。 看似是球，实际上却是刀舞的飞快，将浑身上下全部包裹！以极为可怕的速度，将所有子弹全部格开。 真正的水泼不进，甚至因为刀风，还在周围引起了气旋涡流，看样子如果他不是舞成圆，而是在头上挥，说不定就会像直升机一样飞起来！ 朱雀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光球，散发着橙红色的光芒，那是大量火星所散发出来的光，子弹的弹头迅速在地面上积累出一层铜制地板。 飞洒出去的弹头撞在墙壁上，隔绝房间的能量护罩上，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明明是能开碑裂石的子弹，却和雨滴坠在墙上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动静，没有损伤。 过了一分钟所有，金属风暴逐渐停息。 这样的发射密度，必然不可能持续太久，光是这一分多钟，就射出去一百多万发子弹！ 一百多万发子弹是什么概念？ 按一发20克算，那就是两万千克，二十吨。 二十吨的子弹打出去，全部堆在地面，哪怕是朱雀也手臂颤抖，汗水涔涔，整个人像是从游泳池里捞起来似的。 “这……这算个什么战斗实验啊？！”他气喘吁吁，几乎拿不动刀，持续一分多钟的快速挥刀，他感觉自己都要肌肉要因为过度运动而溶解了。 金属风暴轰击一分钟，就为了实验？实验个什么玩意儿啊？！有实验的意义吗？实验目的是什么？传感器呢？这实验究竟有屁用啊！ 他大声怒骂：“这毫无荣誉可言，即没有实验的意义，也没有半点用处，纯粹就是为了杀人而已，你那边怎么样，机器和尚！？” 倒是他的刀，此刻因为摩擦和震动带来的高温，从而变的通红，拿着就烫手。 还好这把名刀是由高强度合金锻造的，论单位强度甚至远超贫铀，是另一个世界层面的材料混合而成，锋利和普通的钢铁差不多，但强度绝对超越了任何人造材料，哪怕遭受了如此可怕的摧残，也只是通红而已，甚至看起来都没怎么金属疲劳。 他这边稍稍缓解了一下，勉强控制着手没把刀放下，他扭头看向十方那边。 半透明的能量墙外，十方站在原地，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攻击。 “为什么你那边什么事情都没有！”朱雀气急，大声嚷嚷道。 十方摊手：“这个……贫僧怎么会知道？” 废话，谁知道第十七层有什么怪事？没人来怪他咯？ 不过十方才刚刚摊手，话音未落，他马上对着朱雀喊道：“快躲开，闪！” 但为时已晚。 一头怪物，凭空出现。 无数子弹头堆积在地面上，而在其上站着的，是一只三米多高的雕塑。 雕塑像是古希腊时代的一般，完美的线条，比十方还要完美闪耀的肌肉，整体充满了人体的健美，但是没有头颅，头上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几何图案。 可惜，这雕塑浑身沾满污秽和血渍，上半身裸露，腰间手上缠着锁链，下半身挂着一层油腻腻的麻布，头部奇怪的几何图案在不停的变换。 十方可以看见，在这个雕塑断掉的脖颈处，一串蠕动的肉瘤，勉强连接着“头”和身体，因为它的头不是长在脖子上的，而是飘在脖子上的，从立体的十二边形，变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又变成圆，然后继续长出突刺，非常奇怪。 十方反应过来了，但朱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刹那，这个雕像直接摁住了朱雀，强有力的右手此时正捏着朱雀的头颅，将他狠狠的按在了地面上，仿佛是极致的力量，直接让因为金属风暴而脱力的朱雀猛的栽了一下，差点憋过气去。 朱雀的头颅当然也是非常坚硬的，作为武士，他的身体也是相当强健的，所以在他被按下去的地方，头低下居然有一块铜饼！ 那是子弹头被压扁了！ 而十方这边，他清晰的看见，那健美的雕塑，仿佛带着某种神秘仪式一般，远处似乎亦有钟声传来，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实验！ 十方瞪大眼睛，他听懂了。 实验，他们不是参加实验者，他们是小白鼠，是器材！ 真正要实验的，是那个雕塑！ 闻言，十方立刻动手，开始试图拆除那道能量墙！ 而在另外一边—— 威压仿佛无声的咆哮，哪个健美雕塑身上满溢而出，即使隔着坚实的能量护壁挡住了一部分，那咆哮也是如此的令人胆寒。 没有声音，但仅仅是那种气魄，就足以震慑人心。 朱雀奋力挣扎，虽然在手臂已经运力到了极限，但依然抓起长刀，连续三刀，砍在雕像身上，接着反震之力强行脱出。 他的动作已完全变形，脑袋也嗡嗡作响，被巨力砸的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在他面前都好像要一分为二。 梳得整齐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把头发抹起来，变成整齐的大背头，但伸手一捋，却感觉手上黏糊糊的，鼻子也闻到了一股甜腥味，原来一股温热正从他的左后脑流出。 这一下，给他砸的头破血流。 被砍的倒退了两步，那雕像似乎有些惊讶，头上的形状再次变换，仿佛是不耐烦一样，挥动拳头，对朱雀砸过来。 但这一下，已经足够让朱雀反应过来了。 他仍然有些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但已经能够反应的过来了。 他目力运转，战斗技巧如水般的使用出，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清晰的将雕像攻击的轨迹一一呈现在他自己的脑海里。 雕像蛮力巨大，速度极快，几乎每一击都能带起音爆，可是这种毫无章法、路线简单至极的攻击，轻而易举就能够被识破，从而从容的布置出能够轻松应对的局面。 只要朱雀自己身法不出错，就不会被雕像击中，能够水磨工夫将对方硬生生磨死。 他飞速躲开，身法极快。 同时嘴里咕哝着什么，右手因为一分多钟的高速挥刀早就快要废掉了，再这么打下去非得截肢不可，所以他换成了左手持刀。 “注意你自己那边！我应付的来！”他对着身后猛锤能量护壁的十方喊道，同时身形一转，险之又险的避过雕像的猛力直击。 “我这边暂时没事，你小心。”十方继续试图拆掉能量墙，但暂时没什么进展。 “别小看我啊！我可是，朱雀家的长男！不是那些庶民可以比的！”他不知道是回答十方，还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一声大喊，强行提振左手的力量，单手持刀，斩向雕像的头颅。 刀刃还是赤红色的，仿佛是缠绕着一团红色云雾，带着极为恐怖的温度和速度冲去。 雪亮的刀光，不如砍十方那一刀，但也绝对不差，刀速起码有五马赫，刀气裹挟着雄浑戾气，以雕像绝对不可能躲掉的速度砍在了对方的头上，发出了硬碰硬的声音！ 红光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非常显眼的残影，一瞬之间连斩两刀！ 叮当一声，就像是玩具枪用BB弹打到了钢板上，除了发出声音之外，什么伤害都没有，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而那座雕像，毫不抵抗任何攻击，直接伸手，想要抓住靠近过来的朱雀，但朱雀已经接着反震之力收刀后退，让他抓了个空。 朱雀的表情有些呆滞。 怎么回事？他的刀……是真的力量不足吗？ 为什么，现在是个人都能靠身体硬抗啊？ 他斩破天穹，刀光弥散数百米，依然能裂开大地，把水泥地犁出沟壑。 可现在……为什么随便来个什么东西都能挡住？ 他可是，有着三个超感知感官的天才，哪怕是在天上院家，在这个年纪能达到他这个成就的也不多，他也一直醉心武道，所以才能三十岁之前做到这点。 “你们，这是在侮辱我！”朱雀似乎终于怒了。 他刻苦锻炼，拼死去修炼自己的剑技，用各种危险的方法来提升超感知，锻炼出了无与伦比的快刀，他自豪的为其命名为白夜。 但此时此刻，那边那个金属和尚也好，这个雕塑也好，都在嘲笑他整个人生的努力。 他要证明自己！ 他是武家之子，是能够佩刀进入天上院的人，他不容许自己如此狼狈！ 眼神发狠，他刀柄轻颤，整柄武士刀划出一道奇怪的弧线，偏偏的避过了这一拳。 但刀避过了，人却没有避过。 他被这一拳正正命中，一拳下来就筋断骨折，肋骨全断，胸骨粉碎！ 但是他的身体，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整个身躯，发出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间，噪音大作，他被轰击的巨力并没有把他打飞除非，反而像是被凭空卸走、弹开，最终挥出一刀。 朱雀整个人都变了，浑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气息。 不像是人，反而像是……怪物。 第一刀，仍旧是叮咚一声，根本没有破皮。 然后，顺着第一刀的轨迹，他再次劈出第二刀。 咔—— 这第二刀威力比第一刀大了不少，竟在雕像的手臂腹部开了个小口子，可惜雕像并没有血肉一般的东西，砍破了皮，里面却依然的类似于青铜一样的材质，看起来和黄金似的。 被攻击后，雕像不怒不喜，像是没有波动一样，继续攻击，还是直来直去的挥拳。 然后，朱雀劈出第三刀。 明明没有任何所谓“叠加”的态势，但第三刀却显得更快，更强了，甚至于刀上已经泛起橙光，那是高速破空带来的曳光， 当当！雕像坚硬的皮肤被劈碎了一块。 这次不是破皮，而是砍碎了两三厘米厚的一块！ 朱雀借着反震之力收刀，然后又闪电般的劈出第四刀。 这并非所谓的蓄势之刀，借助前一刀的蓄力，砍出更快的一刀，而是单纯的一刀更比一刀快而已！ 他每一刀都只是用尽全力的挥刀，可他的“全力”却在以非常可怕的速度增长！ . 第一百零五章 异化 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第八刀…… 连环斩击。 刀身破空，带来的空气摩擦所发出来的橙光甚至有些刺眼了。 刀速达到了二十五马赫！ 只要速度够快，质量再小的物质也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利器，哪怕只是一颗离子，在被加速到百分之九十九光速之后，依然可以给人爆头。 但还没完，还没结束！ 朱雀连续劈出二十一刀，出刀收刀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滞涩，看起来仿佛连环刀法。 但十方却能看出来，每一刀中间，都有很大的割裂感。 和常见的连环刀法，利用特殊的姿态蓄势，让一刀更比一道强不同，朱雀每一刀的轨迹都与前几刀完全相同，分明就只是不停的施展同一招，不停的重复出刀，收刀，再出刀这枯燥的过程而已。 中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技巧可言。 可偏偏就是这样，他斩击的威力却一刀大过一刀！待到第二十二刀的时候，刀锋上已经聚起一团恐怖的橙色云雾！ 那是等离子体！ 由于摩擦产生的高温，竟然硬生生在刀锋前面形成了一层等离子体！ 这其实就是流星的原理，天外物质被引力捕获，然后在高速穿越地球大气层时，因为极高速的摩擦，发生电子跃迁，于是就会在身后产生光迹和尾痕。 换而言之，他的刀，已经比流星更快了。 第二十二刀，一刀斩在雕像身上。 在刀锋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尖啸声当中，剑身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金属长鸣，仿佛鹰唳，更似龙吟。 这是他的刀，头一次颤动起来。 没错，是颤动，刀锋禁不住的动摇，高频震动以至于带来了刚刚那仿佛鹰唳的尖啸。 而这把刀，本身的强度就高的难以置信，就在先前，硬生生承受了上百万发大口径子弹也没有半点问题，还是坚固如初，根本没有半点破损的意思。 但在承受了二十二刀之后，就连这把刀都动摇了。 一道灿烂刀光化为一条直线斩向雕像。 刀光璀璨，白昼如夜。 刀光一往无前，仿佛没有界限，似乎要突破屋顶，延伸到天空彼端。 而雕像的拳头也终于要轰到朱雀了。 这一拳，十方觉得有自己超感知之前的九成力量，换而言之，这一拳下去，就不只是筋断骨折了。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会被汽化吧，或许有点渣滓能留下来。 但他来不及阻止了。 这是换命的打法，他可以看出哪怕朱雀这一刀成功击中了对方，杀伤力全部爆发出来，也会被雕像打死。 如果侥幸有什么秘法不被打死，那只手多半也会完全废掉。 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废掉，会从细胞结构开始崩解，肌肉溶解，皮肤溃烂，骨头粉碎。 说时迟，但实际上，这二十二刀，只发生在零点一秒内。 在这零点一秒的最后一刹那，十方突然感觉到——气魄。 这零点一秒快要结束的时候……那巨大的雕像，停了。 不是雕像停了。 是雕像“停了”。 这东西，仿佛是被某种东西包裹着，动弹不得！ 这巨大雕像即将要打死朱雀的瞬间，某种稠密如水银，却平静如镜的“气魄”压制住了， 雕像，被压制了，不敢动，不能动。 但，人，却从不动瞬间化为极动！朱雀整个人仿佛化身恶鬼！以超乎肉眼的速度朝着巨大坚实的雕像袭去。 这一刀，砍出来的不是锐气的伤害，没有和之前一样斩碎雕像。 与之不同的是，爆炸。 刀气纵横之下，长刀仿佛变成了银色水银，四面泄开，又如同暴风，将雕像卷住。 仿佛是九天之上被打穿了一个窟窿，铺天盖地，漫天雨滴天崩般猛然洒下！ 随着如同雨声落地，雷声滚滚！雕像的身躯朝着房顶上飞去，直接撞在天花板上，然后又落了回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爆炸，开始了。 刀刃和雕像碰撞的能量集中在一起，形成高热的一点，接着迸发出可怕的能量，火浪横扫，将眼前锥形范围内地面烧的焦黑，铜壳子弹被掀飞，清出一片干净的地面来。 刀口迸发出的火浪，带着一阵冲击波，对四周猛烈扩散，刃火术带来的强烈爆发，将雕塑的身躯烧的通红，层层开裂，一时之间各种灰色的絮状物漂浮在空气之中。 十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这种情况下，能够产生爆炸的，而且，还有明显的能量释放过程，以及——整个雕像，半个身子都开始逐渐炸开。 这样的反应，十方只能得到一个结论，也就是他不可置信表情的来演。 那就是……朱雀击碎原子，打出了裂变反应。 妈的，这合理吗？！ 这不科学啊！怎么可能，那得多大的力量啊？克服分子间作用力，一刀砍出核爆？虽然当量看不出来，但已经足够骇人了！ 真是他妈的？！这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吗？范德华力是靠手能够突破的？放你娘的屁，十方自己都做不到，这个倒霉西装男怎么可能！ “不可能！”十方双目圆瞪，除了不可能什么也不会说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人炸了一遍。 这个西装男，当着他的面，用刀砍出了原子裂变啊！ 而在十方惊骇莫名的时候，能量墙的对面，被炸掉了一半的雕像，被爆炸的能量推动身体，整个东西如同皮球般被飞掷而出，就轰一声被硬生生连带着一堆碎块一起被狠狠砸在墙里，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朱雀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他的整个身体的伤势触目惊心，到处都裂开巨大的伤口，肉骨不分，红白相间！痛苦已非言语所能表达，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堆碎肉拼在一起而已。 爆炸，伤到的可不只是那个雕像，他就在旁边，受到的冲击一点也不少。 因为反作用力，爆炸的力量，还有自己过量发力的原因，他已经陷入濒死了。 连眼睛都已经开始充血，表示了自己已经不堪重负。 背后血肉模糊，不停的往下滴血。 双目无神，似乎是被冲击波震昏了过去。 轰隆隆作响的爆炸将地面弄的一片狼藉，黑色的烟熏的痕迹把地面凸显的如此显目。 刀因为爆炸快速飞了出去，打在了墙壁上，留下一道极为细小的划痕之后，落在了地上。 这是整个房间的墙壁，唯一一次受损。 就连十方都打不破的地方，却被这把刀留下了划痕，虽然细小，但却证明了整个墙壁不是不可破坏的。 但朱雀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哈……哈哈哈！”他快意的大笑着。 “喂，别笑了，你在喷血啊！”十方在旁边看的眼角抽抽，手里也没停下，不停的攻击能量护壁。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但用作测试也是好的。 “机器和尚，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记得告诉朱雀家的人，我并非在战斗中被凌辱而死！”他对着十方说道，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的往外喷血，像是不要钱一样。 但他的心里却很快意。 他背负朱雀的姓氏，是武家之子，是天上院家的家臣。 武家，是传统武士阶级的代表，自古代就一直负责征战沙场，司职战斗，一直传承至今。 虽然现代社会早已不兴这个了，可是对某些万世一系传承至今的家族而言，这是传统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的。 背负着这个名字，朱雀铭从来都只有骄傲，他甚至自称都是朱雀，而非铭。 他一直为自己的强大而自负，为自己从未辱没家族而感觉到自豪，他的刻苦磨炼就是为了这一点。 为此，他拼尽全力的锻炼自己，战前受了无数的伤，就是为了做到所有的战斗都不负伤。 对他而言“战败”“负伤”这些概念是对自己家族无数年来传承的侮辱，所以在被十方挡下那一刀之后，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巨大，而且忍了下来，没有轻挑战端，也是这个原因。 虽然机器人这个说法安慰了一下他，但不出几分钟，又来了一个怪物，又让他的刀毫无意义。 这让朱雀的自尊心不能接受了。 但他不会因此而展露出怯弱的一面——事实上，他坚信自己根本没有怯弱的一面，他是勇猛的战士，是武家之子，背负荣耀而战。 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他在“武家”的“格”上还不够。 但是，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发现了一点。 朱雀从来都非常坚定的相信自己过往的付出，于是抛掉了不负伤的信念，拿出“死斗”的勇气去面对雕像。 但他也完全明白，死斗的决心，本来就是战斗者该持有的最基本的素质，没有什么可了不起的，每一个战士，在面对战斗的时候，有对死的觉悟和意志，只是最基础的要求罢了。 这样就足够了吗？ 不，远远不够！他背负武家的骄傲，光是有意志还不够，他还需要“强大”！真正的，绝对的，不讲道理的，能够摧毁所有敌人的强大。 所以—— 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你……在找死吗？”十方看着朱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算是看明白刚刚那一秒钟之内，发生什么了。 朱雀，主动把自己异化了。 能够压制范德华力，应该是那把刀的效果，除此之外十方找不到理由了，区区几十马赫真的能够打出原子裂变吗？绝不可能，那就是瞎扯淡！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来自超感知到另一个层面的力量。 超感知层面，现在应该只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朱雀铭自己，这不大可能，这人十方已经看过了，他拥有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涉及到基础微观层面，甚至可以克服范德华力。 说句不太好听的，十方觉得……他不配，而且这也不是蛮力能够搞定的，单纯的蛮力很难作用到微观物质上，如果非要说要达到这样的力量的话……那就只能说，可以参考白矮星上堆积物质使其变成中子星。 只有这个程度的力量才能达到那个地步。 朱雀达到了吗？放屁，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通过排除法，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就是那把刀的力量，那把坚不可摧的神兵利器，甚至可以毁坏这个实验室的墙壁。 才是他这一刀砍出爆炸的原因！那把刀，拥有着摧毁微观结构的能力。 但是，克服范德华力是那把刀做的，而除此之外，挥刀的，可是朱雀自身啊。 十方注视着那块勉强拼在一起的碎肉，忍不住发声：“你……” “怎么了？”朱雀说话了，然而声音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沙哑。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你说沙哑吧，但他却清晰的发了出来这样的声音，可是……这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光是听这个声音，十方就觉得自己饿了，某种心底里的饥饿欲望被勾起。 此刻，朱雀已经不成人形。 那真是令人感觉到恐惧的奇异生物。 体型和一般人类差不多，但显得有些膨胀水肿，肉体扭曲并显示出许多腐烂和撕裂的迹象。 明明他的伤势才出现不超过三分钟，血肉应该还正新鲜着，但却已经出现了腐烂的迹象了，所有组成身体的碎肉散发出一些黄色的烟气，弥散开来。 那应该很臭，不过因为房间被完全阻隔了，所以闻不到。 他身上的很多皮肤都已经下落不明，露出了下面红色的肌肉还有白色的结缔组织，腐烂继续延续，飞快的，他的大量外皮都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蠕虫，就连眼睛也不例外，无数的蠕虫在他的眼眶里窜来窜去，仿佛里面是空的一般。 但很快，就能发现，那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不是他的眼睛了。 在他的额头上，三颗狭缝状的眼睛睁开，没有任何东西保护，也没有眼皮，就像是三颗发着红光的玻璃球镶嵌在额头正前方，而耳朵则化作了四条蜿蜒的触须，在它的周边摇动。 腐烂的肉皮好像没有完全失去功能和活性，分泌出看起来像是腐败油脂的灰色粘液。 “你——”十方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惊愕了。 “怎么，没见过……怪物吗？”朱雀扭过头，笑容渗人。 . 第一百零六章 “怪物” 正在十方的面前，朱雀身体正在逐渐异化。 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甚至连腿都合并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根柱子，但似乎是作为补偿，无数长长的触须长出，约莫四五米长，在它的身边蜿蜒伸缩，滴下之前分泌出来的粘液。 有两根较为粗短的触手，是之前的人类的手所变化而成的，但现在却丝毫看不出有“手”的样子，只能够从触手的末端上长有指型手状附肢可以勉强看出来那曾经是人手。 这个巨大肿胀的怪物正在缓慢变化之中。 “喂，朱雀，朱雀施主！”十方砰砰砰的敲动能量护壁。 但得到了却是一声凄厉的嚎叫！ “吼！！” 猛的一声，朱雀的残躯彻底化为怪物。 听着这个咆哮，十方眼前突然昏暗了下来。 没有光，没有一丁点的光。 仿佛是由什么黑暗，将他的眼睛蒙蔽了。 他的双脚不能触底，他的身体被类似水压的奇特压力挤压的变形，血从耳膜震出，但却看不见腥红，因为四周是全部的黑暗，无光无色，亦没有任何实体存在，连空气都消失了，仿佛漂浮在无尽虚空之中。 这是深层虚空，仅仅是听了一声嚎叫，十方就被迫拽入了深层虚空！ 然后，器官的扭曲感从十方的身体深处传来，那是……胃在消化自己。 他试图抵挡着扭曲，但仿佛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卷过他的身体。 饿……好饿啊！ “滚！”十方怒喝一声，一拳打出，然后强行将自身从深层虚空拽了出来。 一声咆哮就把他拽入深层虚空，的确很可怕，但想要把他淹死在深层虚空，那就是绝不可能了。 十方镇定心神，坚定自己的“人性”。 通常这一步，其他超感知者是通过“原则”来完成的，但十方并没有确立自己的“原则”，所以不能用这一手，他所能仰仗和依赖的，唯有自身的意志。 换而言之，他坚定的相信自己就是人，那么，他就是人。 如同从深海浮出水面，他猛地呼出一大口气，眼前的黑暗快速退去，光明重新照耀进了眼睛里，让他得以看得见东西。 十方感到一丝寒意。 他的面前，传来了怪异的吼声，同时，一股压倒性的死亡恶臭，让眼前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无视。 狂舞的触手充斥着他面前的整个空间，如此密集的攻击下，附近的所有杂物全部遭殃，被触手弄得四处纷飞， 朱雀的尸体从细胞层面改变，成为了一种奇怪的怪物，分外恶心。 这个触手怪，超乎一切生物学常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新陈代谢，没有内分泌，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东西就是一坨死肉。 但这坨死肉，却充满了力量，还有无尽的破坏欲。 而就在几分钟之前，这坨死肉，名叫朱雀铭。 变成怪物，就能变得更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为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朱雀铭主动解除了自己的自我认知，让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朝着怪物迅速奔跑过去。 仅仅是为了“骄傲”？ 十方不明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朱雀铭会就这么死了。 哦，准确的来说，没有死，只是变成了怪物。 变成了怪物…… 十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但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感慨了。 无数触手飞扑而来，十方睁眼瞬间就立刻反应极快的双拳打出，脚步腾挪，刹那之间闪过数十条触手，反手抓起地面上的武士刀，挥下利人，斩下两条触手。 他可不想用肉体去接触那些触手，尤其是上面还沾着许多粘液，散发着死亡般的恶臭。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上面有毒。 触手怪被直接斩碎两条触手，其上冒出芥末酱一样的绿色血液。 它疼的凄厉嚎叫，蜷缩起来，但并未退却，反而毫不犹豫的继续攻击，那一根肉堆上的人脸开始嘶嚎，显得分外骇人！ 那是朱雀的脸，但现在已经不是脸了，只是因为原本的面孔还没有彻底融化，所以贴在肉堆上而已。 它人脸的口中流出冒着黄烟的唾液，慑人的三眼布满淡黄色的丝线，似乎是血丝。 一声嘶叫，再次扑来，十方立刻主动蹲下身子，这怪物扑了个空，无数触手撞上先前被伸出来的金属风暴，毫不费力的将那些钢铁和机械撞的粉碎。 趁着这个机会，十方瞄准这玩意儿的触手根部核心出刀，但是这东西居然还能动，肉堆肩膀一扭，躲过十方的一刀。 老实说，十方并不擅长用冷兵器，因为大部分冷兵器都没有他的拳头冷。 所以他的刀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就是简简单单的直来直去，瞄准一点，然后砍，既没有变化，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发力技巧，威力相当可怜，速度也不怎样，能够被轻易躲开。 不过，架不住十方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在确定自己真的不会用刀，也没有任何天分之后，他干脆把刀当做棒子，扭身转过，直接强行大力出奇迹！身体加速，用蛮力将刀刃捅进肉堆的中心，从中间劈开，接着毫无章法的变招，利刃横扫，长刀斜切，一个早已腐烂的人头落在地上，溅起一层沤水！ “砍掉了头……应该死了，吧？”十方自言自语道，看着那个不动弹的怪物。 但下一秒，芥末一样的血液从怪物的伤口渗出，黑色的刚毛覆盖腐烂的皮肤，嶙峋的肉体充实了起来，被斩去的头颅竟然全部复原！ 这些玩意儿……愈合能力和开玩笑似的。 这触手怪物复原之后，原本的几条触手化作了武士刀般的长爪！而后还长出了两条腿，看起来是用触手特化而成的，腿上有附肢，宛若后趾，卡着墙壁，窜的非常快，刚刚还站在原地不会动的怪物，此刻瞬间就爬上了房屋的的天花板，肆意的嚎叫着，释放口中的气息，锋利的长爪闪着冷光，一个纵跃竟然试图直接跳到了十方身边，对他挥刀。。 嚓——！ 但十方早就以刀代矛，直接一个猛力投掷，冲天而起将怪物刺穿！狠狠的扎在了天花板上，钉死在上面，不停的抽搐。 怪物却也没有做坐以待毙，虽然被钉死在天花板上，一时半会挣脱不开，但身体却扭成一个夸张的角度，无数触手伸出，重心挪动，肌肉疯狂的抽动，像滑动的蛇般突前攻击！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到能够保持平衡的极限！ 化作了武士刀的触手就这样，以刀术大师的刀路直直的劈砍过来，彰显着它曾经是一位专精于刀法的超感知者。 这一击，非常，快到和朱雀挥刀的速度差不多，快到十方躲不开。 十方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被一击打在胸口，衣衫破裂，身体连连倒退。 他有些惊讶于这东西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够到他。 不是说对方手长，而是说，明明在十方的眼里，这东西看起来还很远，但是他的攻击像是瞬间就到了面前一般，宛若瞬移。 这不是速度快造成的……反而是像是，空间被扭曲了？ 在这个世界上，空间结构本身就是非常诡异的。 实际上，空间不是平直的，它更像是一张被人揉成一团，皱巴巴的破布，常人觉得空间平滑笔直，那是因为感官不够。 就像是蚂蚁只能看见二维世界，所以蚂蚁在圆环之中行走，会觉得自己走在平面上一样，人类也并没有比蚂蚁高明到哪里去。 人类行走在歪曲的空间中，也会觉得自己是在走直线。 而这一点经常发生，譬如星体因为其巨大的引力，本身就能够歪曲时空，人类处于太阳，月球，地球的引力场中，在这些引力场的影响下，我们身边的空间充满了弯曲，充满了褶皱，就像是一团被揉皱的抹布，甚至于在地球表面和外太空，尺缩效应和钟慢效应都能够被清晰的测量到。 只是，这些褶皱和弯曲，由于感官原因，是不会被一般人感应到的，就连十方都很少能够感应到。 但这头怪物，能够察觉到空间的褶皱，并且借此完成瞬移一般的操作。 很简单的原理，把纸张折叠这种比喻已经用烂了，也就是说，二维的纸张，可以借助三维的第三维，越过在二维的大量距离，在纸张上完成瞬移。 三维，也可以加上一维，完成这样的效果。 换而言之……这东西，能够察觉并干涉四维空间！ 这是四维超感知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可朱雀自称并没有四维超感知，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惊愕之间，十方又再度遭受重击，连续数刀再次斩在他身上，激起一片片火星，好在都只伤到了衣物，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但是……触手怪的速度和力量，都在急剧攀升之中！ 这一幕，十方十几秒之前就都见过了。 十几秒之前，朱雀连斩二十二刀，每一刀，威力都提升巨大，以至于到了二十二刀的时候，甚至能利用那把刀的特性砍出原子裂变来！ 这个怪物，就是朱雀异化而成的，毫无疑问，这个特性，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并没有消失。 触手怪物，也可以越来越强！ 它的几十条触手，此刻末端都长出了一把把武士刀，之前还只是一滩奇怪的肉堆触手，而现在，它已经变成了类似剃刀风车一般的存在。 进化的好快！ 无数刀光，刹那之间在十方面前编织成一道密网。 十方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原本他担心触手之上的粘液会有什么奇怪的效果，所以不敢触碰，缩手缩脚，只能用不擅长的兵器对抗。 而此时此刻，那些刀刃看起来很可怕，锐利无比，充满力量，但上面也就只剩下锐利这么一点点东西了。 并且，看材质，这些刀刃也不是金属的，而是骨质的，那就更加不怕了。 骨头可能比金属更耐压，但绝对不可能比金属强度更大，对十方而言威胁也就更小。 他猛的加速，如同一道流光从地面跃出，直直冲向密密麻麻的刀网，背后龙吟声阵阵，宛若一条妖龙想要撞破天穹！ 但轰隆一声之后，十方原路倒回，砸在地面上，把地上的子弹砸成铜饼。 他变了脸色——这道刀网，居然撕不开！ 刀网密密麻麻，组成每一根丝线的刀刃并不锋利，大概也就和普通菜刀一样，对刀而言可以说是钝的难以置信，但韧性却极佳，充分发挥了骨质的好处，也就是……耐压能力强，韧性强，非常能够抗冲击。 而且，整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杠杆系统，那些触手想来也不单纯的是用肌肉使力，反而更像是利用体液，换而言之，就是一个利用液压系统带动杠杆的囚笼！ 看似轻巧，但在科学原理下却能够迸发出无俦巨力，恐怕光是一柄武士刀，就足以压碎一头蛮牛。 而眼前的刀网，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口，而且一刀叠一刀，一层叠一层，精细的组合起来，牢牢的将十方压死在里面。 妖龙被缚，刀网则开始收束，压迫向十方，十方在其中左冲右突，却只感到无数阻力，左支右拙，腾挪的空间却愈发减少，触手怪的的刀只是简单变化，就将他的庞大劲力层层传导，最终四两拨千斤，全数淹没，起不到任何效果！ 十方还想要动手，准备利用穴窍之力，强行破开，然而就在此时，纯精神领域的轰鸣让十方双目失焦！ 他饿了！这个诡异地方，又开始在催促他进食，逼迫他成为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口的怪物！ 就在这一刹那，无数骨质的长刀蜂拥而至，彻底将十方按死在下面，然后封死十方的发力距离！ 众所周知，经典物理里，P=v，动量等于质量乘以速度，运动速度越大，它的动能越大。 十方被压制着不能动，就代表他有天大的蛮力，此刻也使不出万一！ 从未在蛮力方面被压制的十方，居然被擒住了！ 第一百零七章 诡异 被锁住之后，十方想要挣扎。 虽说被限制住了发力距离，不能加速来提升力量，但这样的不可能阻止他的肌肉收缩。 肌肉舒张收缩，也是有距离的，一样可以迸发出力量，虽然很小，但对方因为卡主自己，必然也限制了它自己的发力距离，一来一回，他不是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但刚刚想要用力，他眼前忽然一变。 整个实验室消失无踪。 不对，只是他所处的地方消失，他就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样，突兀的整个场景就变了。 四肢酸软无力，身躯被精神病院那种全身束缚装给捆了起来，根本挣脱不了。 他引以为傲的身体能力现在荡然无存，身体的伤口痛楚难忍。 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所有能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在这充斥着尸体的腐臭的地方被禁锢着。 这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过，很快，尸体的味道也不见了。 周围的场景也变了，变成了无数竖着的玻璃罐子，他也是罐子中的一员。 这是一个充满科幻气息的地方，四周全都是奇怪的合金 周围充满着狰狞的怪物，他们的身体被改造，任谁看见布满在他们身上的黑暗实验痕迹，都会会哆嗦不已。 这些可怜的生物被装在玻璃罐子里面，就和十方一样。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可怜，但十方却能够清晰的看见，这些玩意儿，全都是超感知层面的怪物。 这个实验室……有点东西啊。 十方想着这些，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典型的科学怪人， 老人看着一帮怪物，然后动了动手，在遥控器上点了一下，一个奇怪的机械臂伸了出来，将十方的罐子打开，把他拖了过来，然后将他放在椅子上，用铁链牢牢锁住。 本来不，这种粗细的铁链对十方来说，就和用面条绑普通人一样，轻轻一振就能崩开，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却变得异常虚弱，仿佛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似的。 精神世界，好像是将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依然是自己的身体，但却格外的空虚，就像是……原本他是钢铁铸造的猛男，现在只是个充气气球，虽然块头变化不大，可内里空虚太多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疑惑的皱眉。 但他没有试图去查明，因为比起这个，更诡异的是，他明明还在战斗之中，却突然变动到了这里。 精神世界有这么诡异吗？事物之间好像完全没有逻辑关系，前后发生的诸多事情之间毫无关联，踏出一步，就好像是穿越了似的，而且还是魂穿。 莫名其妙。 还好，应该没有那么困难，起码……这一次有交流的对象，而不像刚刚那样…… 刚刚那样，也就是像朱雀遇到的事情，踏足进去，然后直接被困住，活活战死，完全没有半点生机可言。 精神世界，说是充满恶意的世界，果然是真的啊，这地方，进来说一句九死一生，都算是褒义，进来这里，九千九百死，不一定有一生啊。 “实验体三十五号，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老人面目平静的对着十方问道，手里还拿着一些屏幕，应该是在记录着什么。 十方皱眉，被老人这么盯着，他突然感觉到很害怕。 本能的，刻在骨子里的害怕，不受控制，再坚定的意志也抵挡不了。 就好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看见了实验室外面的人一样。 当小白鼠聪明到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的时候，恐怕就会遭受这样的恐惧袭来，几乎无法抵御。 这种恐惧足以压倒普通人，好在他心思澄澈，心如琉璃，不惹尘埃，可以从侧面观察自身，恐惧归恐惧，但不会因为这点影响到自己。 他准备回答十方，这是他一贯在外面用的称号，虽然说是法号，但比姓名用的多的多，对他来说比较有归属感。 但这时候，他脑子里冒出来了一个名字。 “中居豪。” 这个名字，突兀的占据了十方的脑海。 他下意识的，就用一种怯怯的的小声低语道：“我是……实验体三十五号……我的名字是，中居豪。” 很难以想象，十方这种块头的人，用这种小鸟嘤嘤的语气说这种话，一边说，一边还瑟瑟微微的颤抖。 那是恐惧的颤抖，就算十方可以不惹尘埃，冷静旁观自己的感受，但也无法真的抵御这样的恐惧。 冷静面对恐惧，和没有恐惧，是有区别的，就像是在游戏里，你的角色受到了恐惧效果，属性减少了，动作变慢了，甚至可能失去操控，但玩家本人却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十方的意识，就像是这个玩家，但身体，却是游戏角色。 尤其是这个身体，十方感觉异常的不受自己控制，本能似乎在这具身体里被放大了，而自主意识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中居豪，是吧？忘了这个名字，忘了你之前的人生，不管如何……那些都不再属于你了，记住，你现在是三十五号。”老人看着十方的眼睛，冷漠的对他说道。 十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躲避着老人的视线。 他在瑟瑟发抖，情不自禁的变得柔弱。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起过反抗的心思，因为在这个老人面前，十方除了恐惧，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记住！实验体三十五号……！你，没有资格有名字……！”老人撂下一句话，然后紧紧盯着十方。 “……不是……我有名字……我叫，我叫”十方下意识的想要辩解。 “谁给你起的名字？”老人听到之后，阴沉的看着少女。 “我，我，我的名字是党……不对，中居，也不对，等等，你……不是！”十方磕磕巴巴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让他得以直视老人。 可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哈哈哈哈……有意思……你一直被我关在这里面……你是从哪儿得到的名字？”老人反问道。 “……一直被关在这儿？”十方的声音带上了慌张。 “当然，你从一开始就在我的实验室里待着，你是在梦里遇到的名字吧？”老人不屑的说道。 “……我……是在做梦？”十方带着慌张的疑惑。 “名字……那一切，都是假的？”十方害怕了。 “不可能！不会是假的，有人给我起了名字！还教会我写字！”十方惊慌的直接咬破手指，不顾疼痛，直接在椅子的扶手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他惊慌失措的发现，自己……不会写名字了。 “果然是做梦吧？你看看你，你还想得起什么吗？”老人嗤笑着说。 阴森的地下，全是玻璃罐子的实验室。 十方抱着头，拼命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自己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但是不管怎么回忆，能想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那，实验体三十五号，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你梦里那个主人，他叫什么名字？”老人冷漠的问道。 “他……他叫……他……”十方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自己……真的只是做了梦？ 自己？真的是只是……实验体三十五号？ 自己的的确确，从小到大都是在这个实验室长大的……？那一切……模模糊糊的想法……都是做梦？ “……不可能……绝对不是梦……绝对不是！”十方有些狂躁了，但是被铁链绑的死死的，浑身的伤痛提醒着他，他记忆中，自己几乎不死的自愈能力也消失了，坚如钢铁的可怕 “不是梦？那你倒是说说他叫什么啊？”老人不屑的说道，似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继续回头配置起刀具和药水来。 “别担心，实验体三十五号，下一场实验我会改造你的大脑，届时你自然会失去这段记忆的。”老人背对着十方说道，实验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来吧，就和以前一样……你以前都是很顺从的……怎么一场梦把你哄骗的这么深？”老人拿起一管绿色的药剂。 “喝了它，实验开始了，忘了那个荒唐的梦吧。”老人淡漠的说道。 十方颤颤巍巍的接过药剂，在老人的威压下，不得不一点点的往嘴的方向送。 他无法反抗……不敢反抗……深深铭刻于灵魂之中的恐惧与臣服，让他仅仅是直视眼前这个老人的目光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要说到反抗眼前这个老人，他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和羊从来不会考虑去捕食狮子一样…… 在嘴边悬了很久，似乎有个念头在抵抗着喝下这个东西。 “你在磨蹭什么？”老人有些不耐烦了。 “……”十方没有说话，他绞尽脑汁想要想起些什么，他不愿意就这么承认那些只是梦…… 老人焦躁起来，他不耐烦的催促着眼前的巨汗。 “……他不是梦……他绝对不是梦……我虽然想不起名字……但不是梦。”巨汉崩溃了，他把药剂丢在一边，蜷缩起身体，自暴自弃的哭了起来。 这一幕真的很诡异， “……不知所谓，不想用口服的，那就用针剂吧。”老人的耐心到了极限，他重新拿起一瓶药剂，这次用针筒装好，机械臂放弃按压住十方的身体，转而控制住十方捂住脸的左手手臂，打算直接静脉注射。 就在针头要刺入身体的时候，十方突然抓住了这个老者。 老者震惊的抬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好饿。 这个老者，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饥饿感袭来。 真的是非常剧烈的饥饿感，胃开始痉挛，抽搐，肠道蠕动，嘶吼，无数代表饥饿的神经信号爆发般的开始传递，涌入大脑。 这带来了非比寻常的生理反应，进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进食，是生存的第一要务，这种本能牢牢的刻在任何生命上，没有任何一种生命能够杜绝自己进食的欲望，人类或许可以依靠意志来压制本能，但那需要极高的意志力，还有心理准备才可以做到。 就连十方被这种饥饿感吞噬的时候，也必须进食，甚至是跑到海里去进食，寻常的食物根本不可能满足他！ 而此刻，这样的饥饿感，覆盖了这个老人的心智，让他眼睛都饿绿了，刹那之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十方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早就变得无比脆弱。 老人的胡子沾满了血迹，他满眼都是畅快，是那种饿了许久的人，终于能够得到饭吃的畅快，是生命最大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之后，那种从心底里的愉悦。 解放食欲，屈从于最原始的欲念。 吃东西会感觉到愉悦，这是生命万亿年来进化的中心规则之一，如若不然，生命真的就可以把自己饿死。 但，十方的手指突然弹了起来，就像是医生用小锤子敲你膝盖之后，脚突然踢了一脚，或者是生物课上切青蛙的时候，青蛙猛地扑腾一下。 那是……反射动作。 是的，十方此刻的身体很弱。 但是，他依然有穴窍。 在他的控制之下，每一个穴窍都好像化作了喷泉，身体很弱，但穴窍还是迸发出了力量！从他的手指处，像是弹弓一样坦诚，压抑了许久的气血汹涌的带动关节，以反射动作，准确的刺入了老人的双眼！ 现在的十方很弱，但他可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疼痛，这种感觉可以帮助人类提神醒脑。 （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求个票啊……） 第一百零八章 应用 “呼……”危机暂时解除，十方用脚勾着，把老人死后留下来的平板用脚指头抓了起来，控制机械臂把自己放开。 “还真是……惊险。”十方叹了口气。 同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只是感到痛，有点小伤和骨裂，但却没有撕裂任何主血管，算是运气好，不过还是肿的很严重。 “身体太弱了，动用穴窍之力，会导致身体爆掉啊。”十方捏了捏，感觉到里面的淤血，苦笑了一下。 这个实验室，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还好遵循最基本的物理法则，不然这人要是打不死，自己就彻底完犊子了。 一边想着这些，十方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体， “还好……视力还在，但是变模糊了一些。”他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 “听力……也减弱了。” “背一下圆周率，3.1415926……781640628……620899。” “只能背到四百位，怎么回事，我记忆力也降低了？算一道大题试试。” “随便写一道，假设有一映射T：V->W，V的一个基为｛v1， v2，...vn}……W的一个基为{w1，w2，...wn}——” 算了一会，十方得出了答案，然后他验算了一遍，发现之前算错了。 又算了两遍，他才确定了正确答案。 “坏了，我智力也降低了！”他瞪大眼睛，摸了摸脑门！ 整个身体，全面降低，所有素质全部掉底，啥玩意儿啊？怎么搞成这半截不拉块儿的样式儿了？ “身体……应该不是我的身体了？不对，应该还是我的身体，但被微妙的篡改过了，否则不可能做得到那种地步。”他喃喃自语道。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到底有多惊险。 就在他变得软弱，像个娘们的时候，那时候，他是真的变成那样了。 十方能够感受到，自己意识里有了别的东西，正在逐渐侵蚀他的记忆，渗透他的人格。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只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这种东西就像是基本的情绪一样，无声无息，缓慢的影响着宿主，最终将他变成另一个人。 可能是变成“中居豪”，也可能是“实验题三十五号”。 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再是十方。 而且，十方甚至很难以阻止这一切，因为他的自我意识开始时断时续，连保持“超然”和“琉璃心境”都做不到了。 他开始自己觉得，记忆开始丧失，他的自我认同……从“十方”，变成了“实验题三十五号”或者“中居豪”。 所以，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干脆的放弃了身体。 放弃了身体，意味着什么？ 那股特殊的意识，开始侵占他的身体，让他表现的那么软弱，甚至开始接管他的底层意志，篡改他的记忆。 那种情况下，十方只剩下最后一招，是朱雀给他的灵感。 打不过怎么办呢？ 那就干脆……鱼死网破吧。 他仅存的意志，主动放纵了食欲！ 抛弃理智，把所谓的“琉璃心”砸的粉碎，拥抱黑暗，把自己的自我认同朝着超感知方面全面挺进，冲刺加速！ 换而言之，就是“变成怪物”。 然后，就是那个老人被食欲吞噬，失去理智，然后被十方反杀的过程了。 对这种事情，十方并没有什么心理波动，他现在更想知道，自己用了这种力量，身体到底有什么变化？ 说实话，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朝着那个方向进发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难受的地方，也不觉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觉得自己一切都很正常。 但或许在其他人眼里，他就非常不正常了，但他分辨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正不正常，他觉得自己一切行动都出乎本心。 可这真的是自己的本心吗？ 他不好说。 同时，他也第一次觉醒了自己属于“怪物”的能力。 噢，不对，不是觉醒，而是头一次真正变成怪物，真正接触到了黑暗的侵蚀，从而拥有了怪物的能力。 这和杰克的“紊乱”还有朱雀的“注意力”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是在那之前，十方一直都谨守自身，不肯多接触这种力量半点，只是刚刚，他不得已变得“正常”了一点而已。 是的，变正常，对于绝大部分超感知者来说，尝试接触这种力量，才是正常的，像十方这种坚决不肯接触的，那才是异类。 “这东西……好像不可逆啊。”十方闭眼，感受着体内这种奇异的力量。 他隐隐有些心慌，因为这东西只能强化，不能减小，而且，强化很简单，只要改变自己的自我认同就行了，减小却根本不可能，关闭那更是无从谈起，顶破天是自己不用，但不可能关闭。 这东西……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也是所有超感知者的自爆开关啊。 任何一个超感知者，都可以轻易的把自己的这种能力提升到极限，就和朱雀一样。 但代价就是变成怪物。 非要让十方来形容的话，从表面上看，这就像是，一根可以快进，无法后退的进度条。 从本质上看，这就是你的面前摆放唾手可得，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力量。 举个例子，你有一张理论上是无限透支的信用卡，但这个信用卡有一个隐藏的‘额度’，且在到达这个额度之后，你就会被逮捕，抓起来，失去一切。 这个额度，没有人知道，或者说……这个额度，是你的“人性”，可你不知道你的“人性”还剩多少。 在到达这个额度之前，这张卡可以刷出无限的金钱，无需抵押，无需代价，无需劳动，只要你想，无穷尽的钱财就会轻而易举的涌来。 那么，这张卡，你会刷吗？ 刷一点，没事，那再刷一点？ 或者，你本来不想刷的，可你现在急用钱，比如像是十方刚才那样，情急之下，你还能把持吗？ 众所周知，人的底线是会被一次又一次的突破的。 所以说，这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一次，就永远合不上了，如此唾手可得的力量，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有几个人能忍得住呢？ 而且，这也是极端的自爆开关，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比如朱雀那种，只要把这个进度条拉到极限，瞬间就能够提升不知道多少力量，拖着对方一起死，简直太轻松了。 或许……这也是超感知者世界里维持平衡的方法？大家都有核武器，那自然就核威慑下达成和平条件了。 “试试看吧。”他看了看双手，找到一个玻璃罐子，准备尝试一下自己拥有的力量。 虽然他本能般的就理解了自己的力量，但他还是想再试试，用科学思维去观察一下，理解这个能力。 按照他本能觉醒的信息，这个能力……是能够提升“食欲”。 要取个名字的话……或许可以起名叫“饿鬼道”？ 这让十方想起了佛经之中的记载。 饿鬼道，有一种饮食障鬼。 饮食障鬼凡见食物，食物即变火焰、武器或种种不能供食用的东西。在饿鬼望向一条河时，全条河便会干涸，令其不得解渴。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呢？这是因为饿鬼道众生之业力罪重而福报极低的缘故。 比较奇特的是，同样的一杯水，由于不同的业力及福报，天界众生、人间众生及饿鬼便会见它为不同的东西。 天界众生见水为美味甘露，福报略低一筹的人类见杯中的是平平无奇的一杯水，但饿鬼却见它为脓尿！客观上来说，这杯水仍然是一杯水，但因应不同众生之业力及福报，它各别对不同众生显现为不同的东西。 这一切，十方现在倒是知道原因了，实际上就是因为超感知层面，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你的感官如何，而且也不大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差距就是了。 基本上，佛经上的神话故事虽然有原型，但多半都以讹传讹，在普通人那边经过无数传播，弄得面目全非，除了一些蛛丝马迹，很难看见当初撰写这些的人的本意了。 可还是能够窥见一些当初的情况吧？ 十方一边寻找玻璃罐子里还活着的怪物们，一边努力回忆着自己读过的佛经，试图找到一些关于“饿鬼道”的记忆。 六道轮回，分别为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前三个为三善道，后为三恶道。 佛经有云，无食饿鬼之中。若男若女。生于其中。饥渴之火。增长炽燃。如山浚水。涌波之力。腹中火起。焚烧其身。无有遗余。灭已复生。生已复烧。 又有苦焚烧其身。一者饥渴。二者火烧，受内外苦。一切身分业火所烧。身内出火。自焚其体。譬如大树内空干燥。（《正法念处经》饿鬼品第四） 又据大乘义章卷八末载，所谓饿鬼者，常饥虚，故谓之饿；恐怯多畏，故谓之鬼。 正法念处经里还有记载，遍观一切地狱苦海。为爱瀑水洄澓所没，如是等鱼。为大摩竭鱼之所吞食。从活地狱。乃至阿鼻地狱。其狱广大。沃焦深水。及余地狱。大苦海中。提弥鱼。提弥鲵罗鱼。那迦罗鱼。鸠毗罗鱼。失收摩罗鱼。龟鳖鼋鼍。旋流洄澓。贪欲嗔恚。愚痴风力之所飘鼓。水浪涛波。洄澓相注。时如水沫。受大苦恼。 其二又有记载：“生于不净啰他饿鬼之中。若于昼日。人不能见。 “从这些佛经里的记载来看……”十方喃喃自语。 从记载来看，所谓“大苦海”“大摩竭鱼”，以至于后面的提弥鱼，提弥鲵罗鱼，那迦罗鱼，鸠毗罗鱼，恐怕……都是那种长着大口的触手怪吧？ 饿鬼道，其实本质是“深层虚空”？而且还有“人不能见”的叙述，和超感知层面也有着莫名其妙的雷同。 大苦海，怎么看，都像是深层虚空的那种虚无之地。 “那我的力量……是属于，无食？”十方皱眉。 无食，按照佛经上的叙述，是：饥渴之火。增长炽燃。如山浚水。涌波之力。腹中火起。焚烧其身。 的确很符合描述，那种饥饿感，说一句腹中火起，焚烧其身，还只能说写佛经的人文笔不够，那种痛苦是焚烧其身能比的？ 那种饥饿，几乎可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智，十方这种不打麻药做截肢手术都面不改色的人，自认为意志力已经超越常人，但那股饥饿感上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真是除了“吃”之外，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啊，找到了。”十方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活着的怪物。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半个身子都是难以置信的膨大大脑，上半身全都是纤维状的混合脑组织，其表面上覆盖着扭动的触手，暴露在空气之中，让人毛骨悚然，就连十方也战栗般的电流从脊柱冲到后脑勺，接着扩散到全身。 “不是害怕……而是这鬼东西的能力。”十方对自己说道：“他被禁锢住了，很严实，可以对这玩意儿试试。” 因为是被牢牢限制住的，所以十方并不担心安全。 他尝试性的对这个东西施展了一下……自己刚刚被迫开启的“能力”。 因为佛经的关系，他给这东西起名叫“无食”。 具体的能力大概就是……让其他人，还有自己，感觉很饿。 本能告诉他，这个能力的效果是，可以对感知以内的任何生命使用，对非生命无效，自己和对方都会变得很饿，而且程度相同。 可以对很多人一起使用，但对方承受多少饥饿感，自己就会承受多少，对两个人，自己的饥饿感就会翻倍。 听起来很普通，不过，似乎大部分的超感知能力，好像都是如此普通？ 十方的是“饥饿”，杰克的是“紊乱”，朱雀的是“注意力”，都不是很酷炫，但似乎都相当实用？ “嗯……都是对身体感知方面的某种应用吗？”十方自言自语，同时观察着不远处，那只怪物的模样。 第一百零九章 怪异处理部 微微的饥饿感传来，然后……加剧。 这种饥饿感，可以自己调控，能够提升。 那么……先提升一下，试试看。 十方开始觉得有些饥饿难忍了，他眼睛都绿了，但还是不动声色，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但那怪物好像不太行了，它开始忍不住了。 剧烈的食欲从它的体内冒了出来，它开始狂暴的试图脱困，撕扯周围的束缚装置。 可惜，如果真的能那么简单的就被撕扯开来，那就不会用这个东西来困住他了。 “再……提升试试。”十方咬住旁边一动不动的机械臂，继续往上提升！ 几乎是瞬间，他的牙龈就开始出血，咬的钢管嘎吱作响，当然，是牙齿作响，整个脸色极其狰狞！ 还好，嘴里有东西咬着，可以勉强缓解一下饥饿感，欺骗身体他正在咀嚼。 但对于那个怪物而言，一切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剧烈的饥饿袭来，它本来就没什么智商，仅存的理智直接被摧毁！ 于是，它张口，对着唯一能咬到的东西下了口。 那就是……它自己。 它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口一口的，快速的，美味的，甚至还有些陶醉的，把自己吃了下去，而且速度极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狼吞虎咽。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四五秒钟，十方自己就顶不住了，因为他开始感觉……牙龈出血好美味，舌头的味道真好……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主动解除了能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而那个怪物早已一动不动，因为它半个身子都已经被自己吃掉了，嚼都没嚼，大量的身体组织堆积在腹部，把腹部的皮肤撑得薄薄一层，几乎可以看见里面已经涨破了的胃。 “还真是……”十方牙酸的动了动腮帮子：“算了，还是先从这里出去吧……” 摸清楚了自己的能力，是该下去了。 而且……这栋楼，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急需搞清楚的一点。 总而言之，先脱身再说。 十方回头，找到了那个老头研究员的尸体，搜了搜身体，搜出了一张ID卡，一个遥控器，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身份工牌。 身份牌上写着：“怪异事件处理部，研究部，中村英吾。” ID卡则写着“权限：01级。” 在权限卡的磁条上，还用铅笔写了一行字，是日语。 上面写着：“智慧和知识通向疯狂。” “智慧和知识通向疯狂……？”十方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这人会在自己的ID卡上写这句话？ 两种可能，第一，这人是个中二病，喜欢这种莫名其妙但又有些帅气的词句。 第二，这是他的切身感慨，并且刻在自己最重要的ID卡上，随时铭记。 十方猜，恐怕是第二种。 还有，怪异事件处理部？这里是怪异事件处理部？不对吧，精神世界里为什么会出现怪异事件处理部？ 还是说，自己其实已经出来了，在自己恍惚之间失去意识，场景转换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一段记忆？现在自己是被怪异事件处理部带回来了？ 可问题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是十方才对，而不是什么中居豪，或者实验题三十五号才对。 更遑论，自己的身体都不见了，现在这个虚的要命，脑子还不行的身体真不习惯。 综上所述，可见，自己大概率还是待在大楼里面，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是精神世界带来的。 精神世界……到底嘛玩意儿啊，真是折磨人啊，怪不得在这里会导致严重的创伤，这种无止境的场景变换和整个世界的恶意，真的很容易让人出事啊。 还有，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中村英吾？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什么领导人员，起码在怪异处理部的领导墙上没有看见过这个名字。 “唉，严重却发现线索，推理也推不出什么玩意儿，继续往下走吧。”拿起ID卡，抓着遥控器，插着工牌，十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算是要推理，也应该搜集到足够的信息才行，而且这副身体好像给自己降智了，现在推理能力估计不咋地。 “等等，这副身体……？如果我刚刚被那股意志融合了的话？会变成怎样？”十方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古语有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如果，我的意志融合了，那是不是？庄周梦蝶？”十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凝重，止住了朝门外迈出去的脚步。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的话……”他的大脑开始运转思索起来。 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如果我做梦成功了，那是不是……十方就会变成蝴蝶，十方的一切，就会变成梦？ 很有可能啊，悄无声息的，外界的十方，成为一个梦，梦里的一切，变成真的。 真真假假，梦醒梦入，谁又分得清楚呢？ 一念及此，十方擦了擦冷汗。 精神世界……真他娘的操蛋。 “那么这个东西？”他拿起ID卡，然而突然，他的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再度恢复意识，眼睛能够聚焦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 四周是已经被打的粉碎的“朱雀”，或者说，曾经是朱雀的怪物。 他还是在那个奇怪的“战斗实验室”，地下是满满当当的子弹头，一切都显得那么……滑稽？ “……妈的，这样下去我要被折腾成精神病了啊。”十方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因为他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身体。 朱雀，就这样死了，碎成一地，和弹头混在一起，连收尸都做不到，而且满地触手，还有许多骨质的武士刀。 十方则是毫发无损，只是衣服变得有些古怪而已，原本的便服被切的碎碎的，只能说勉强有一层破布挂在身上罢了。 身体一如既往，比梦中的身体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智力也提升了不少，感官恢复了原本的敏锐。 但还有一点…… “这种错乱感……真是。”十方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他现在感觉很奇妙，记忆告诉他，他已经梦里度过了几乎十几分钟的时间，还思考了很多事情，甚至做了一道大题。 但是，实际上，从外界的种种信息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其实只过了半秒钟不到。 这种落差感会很奇妙，就像是你睡觉，眯了五分钟，却感觉睡了两个小时一样。 心理时间，真是靠不住，那么容易就被欺骗了。 只是，他毕竟还是有一点水平的，心中镇定，默念相对论，用理论知识给自己缓过神来。 然后，他感觉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 这是一张……ID卡。 “我超！”十方吓了一跳！ 然后他又摸了摸身上，果然又找到了一张身份工牌，还有，一个遥控器。 梦是真的？ 还是他是假的？ 他的心思一下就乱了。 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处理？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 这该死的精神世界！ 果然是能把人逼疯的环境，他每次觉得自己能够看穿“怪异”本身的那种奇怪逻辑之后，这东西总是会敲他一棒子，告诉他，他其实完全错了！ “镇定，镇定……”他敲了敲自己的头，心思镇静下来。 “我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才对，冷静，冷静。”他自言自语道。 十方自诩是个沉稳的人，很少动怒，可在这个地方，他不仅随时随地都在动怒，甚至于还不停的被各种情绪影响着。 举个例子，他几乎从来不骂脏话，可就在之前，他居然骂了好几次！ 还好他有着“心如琉璃”的法门，能够始终旁观自身的情绪，不至于被各种情绪吞噬了自己的本心。 发现了自己的情绪在这里特别容易波动之后，十方力压心猿入林，强伏意马收缰，把所有杂念都排出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可能有三个原因。”他冷静的分析起来。 第一个原因，因为这里太过于压抑和邪门，导致他情绪不稳定，实际上是他修心不足的原因。 排除，他的修心自己清楚，再度审视一遍内心，对比曾经的记忆，他曾经遇到过比这个更恼火的事情，但当时却没有现在的反应大。 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地方或许有能够放大情绪的力量，毕竟是精神世界…… 什么叫精神世界？为什么叫精神世界？与之对应的梦境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虽然其实没有答案，但十方其实也是有一个自己的猜想的。 佛门八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阿陀那识，阿赖耶识。 精神世界or梦境，这个层面，或许对应的是……“意识”。 光看这个层面的画风都能直接领悟到，这玩意儿到底有多“意识*******神世界，在意识之中放大情绪，简直再合理不过了。 “算了，考虑这些都没有意义，此时此刻纠结这些东西也只会陷入无尽的迷思而已，没有线索，考虑再多也只会弄晕自己，先出去吧。”十方叹了口气，想那么多，其实屁用没有。 抓起朱雀的遗物，也就是那把武士刀，十方走到这个实验室的墙边。 四周全是墙，没有门。 那就开一条路出来。 握紧武士刀，他开始挖掘！ 这把刀可以伤到这些建筑材料，而且连朱雀的力量也可以做到，那么换成十方，那就更简单了。 开始挖墙，十方奉行一个大力出奇迹，硬生生用剑在这个坚不可摧的墙壁上掘了一个豁口出来！ 强行克服范德华力，硬生生的掘开这种程度的物质，直接就让原子裂变了。 一波接着一波的爆炸袭来，短短的几步路，十方的身上就爆开了许多团火花，那是爆炸袭来在他身上崩起来的合集，十一二声爆炸，肉眼不可捕捉的高速冲击波不停卷起，爆炸威力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 这点数量的原子裂变，甚至连链式反应都没能激发，大概也就是几十公斤TNT的程度，对十方来说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最多皮外伤，不可能伤到筋骨。 挖了大概一米多深，墙壁就被掘穿了。 “出来了？”十方赤裸着上半身，窥视着外面。 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在爆炸里摧毁的一干二净，不过算是护住了裤子，不至于摇头晃鸟，吓到别人。 外面，是走廊。 走廊里，灯火通明，但偏偏一个人都没有。 走廊通体都是由那种奇异的金属完成的，十方手里没点家伙事都撕不开。 用武士刀掘墙的时候，他刻意弄了一些碎块板材，此时抓在身上，然后把武士刀别起来，准备踏出自己造的“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个类似于那种电影里的保护伞公司地下室一样的地方，有许多房间，但每个都锁的死死的。 “这是，第十七层？”十方看着周围，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三维几何图形。 他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对比这个走廊，和，那栋大楼的走廊。 “……虽然材质不一样，但，布局是一样的，也就是，这就是实质上的第十七层？这里是走廊，那这个房间是？”十方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锁住自己的实验室。 “对比一下十七楼原本的配置……”十方沉吟思考了几秒钟。 他上楼的时候，观察过原本的十七楼，这个实验室，是唯一住人的那一间。 “如果是按照这个配置的话，我说不定可以直接走到下面去？”他说道，常识性的朝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没有开门的打算。 现在开门，搞不好就是找死，实在是没有必要。 走到走廊的尽头，果不其然……那些金属逐渐退去，保护伞公司地下大楼的画风消失，变成了原本正常的公寓大楼。 他皱眉，试探的朝着十六楼走下去。 走到楼下。 他平稳的来到了十六层。 一点意外都没有，正常的不太正常。 第一百一十章 实验的目的 他来到了十六层。 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地狱。 不是传说中那个地狱，而是……人间地狱。 没有什么别的，但充满血腥味，还有脚下的血泊。 他站在血泊之中，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与其说是第十六层，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黑暗的大坑。 不远处有轻轻掩着的门，门缝里透出的点点光芒，让人能勉强视物，看样子，似乎走过去，就能前往第十五层。 门没有锁，十方轻而易举的拉开了门，外面是柔和而洁白的光，以及那种奇特的白色地板组成的走廊，整个走廊空无一物，没有门，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十方深呼吸了一口，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十方感到了一股由衷的恐惧，然而他的脚步却依然沉稳，一步一步的朝着决定的方向走过去，恐惧打不垮他，他会害怕，也会发抖，但是这些阻止不了他，十方明白，自己或许会感到恐惧，但是理智告诉他，因为恐惧而却步是愚蠢的。 反正都这样了，第一目的肯定是下楼，还是选择被动吧，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反正这东西根本没有逻辑可言，完全没有必要去思考精神世界到底在表达什么。 这地方就是给你找不自在。 继续走着，十方推开那扇门。 然后，那扇门后面，是更大的地域。 虚空中垂下无数道锁链，每道锁链的末端都悬挂着剜肉用的刀具，切割的手术刀，镊子，等种种手术用具，每一道上染透了血。 尸体，许多尸体。 尸体，只有尸体。 一具具面容相似但年龄不同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他们有的被夺去四肢，有的则被拦腰斩断，而另一些则以更加残忍的手段被摧毁，有的被压成一团模糊不清，只能看清脸的肉丸，有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蜷缩在一起。 而这些所有尸体，看起来都不怎么老，几乎只有年轻人，但分布到各个年龄段，从小学生到成年人都有，最老的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 这么多的尸体，形成了一股死亡的恐惧感，不停的压迫着十方的神智。 “看起来这些就是实验的失败品了，真是……恶心。”十方吐了口口水，踏着地上的血水，往前走去，试图打开门。 那透露的些微光亮让十方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 这里……就像是一个用时光分层的地质坑，和化石层序律一模一样，最下面的是骷髅，时光完全没有让死亡的味道消失半点，还是那么令人悚然。 然后再往上，是腐烂的差不多的恶臭尸体，已经腐烂，汁水横流，戳一戳就会爆浆。 而有些在重力的作用下已经爆浆，脂肪和肌肉组织都已经液化，变成了粘稠的奇怪流体，暗褐色，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再往上一些，这里的尸体则只是高度腐烂，有些肿胀破裂的尸体，变色的脂肪还没有液化，破烂的皮肉翻卷着，让十方不住的皱眉，再上面的尸体甚至只有表皮腐烂变色，腹部微微发胀。 所有的这些，十方都纳入眼底。 如果是个普通人的话，早就呕吐不已，抓紧全力逃走了。 但十方没有跑开，而是仔细观察着一切。 “嗯……没有蛆虫，甚至连别的虫也没有，没有衣服，填埋整齐有序，时间顺序清晰，层次分明。”十方喃喃道。 “这不是乱葬坑……这是，仓库？不对，仓库的话应该是需要经常翻动的，这应该是废品室？”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地方，真的是，怪异事件处理部？”十方皱眉。 怪异事件处理部，他还是看过的，那地方怎么说呢……不管宗旨如何，大体上还是很秩序的，各类规定也很完善，甚至完善到了迂腐的地步，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精神世界……想来肯定是有原型的吧？意识这个东西，那必然是会有对应的存在的，否则，也不应该出现精神世界“泄露”这种事情。 作为唯一一个会“泄露”，会干涉原本世界，能够泄露出“怪异”，乃至于伤害到普通人的层面。 “怪异事件处理部啊……”十方叹了口气。 再看看吧。 他对源小姐的印象说不上好，但对方那种坚定的气魄确实有可取之处，那种仿佛能够抛掉一切完成自己目标的模样…… 很引人注目，但也危险的要命。 怪异事件处理部确实很讲规矩，但如果她的目标真的需要这种程度，流水线似的屠杀，十方毫不怀疑那个女人真的敢这么做，而且绝对不会有踌躇或者犹豫。 思考着这些，十方环视四周，背后的纹身窜动，很快，烈焰腾起。 整个空间空无一物，所有的混乱和血海全部被烧尽，只剩下十方站在那些火焰面前。 “贫僧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但还是请诸位消弭怨念……你们的仇，就交给我吧。”十方看着熊熊大火，双手合十，默默站立。 约莫数分钟，火焰在油脂的帮助下愈演愈烈，但十方却没有再看下去，他只是扫视这一片黑暗虚无里，确定没有除了这个乱葬坑以外的东西之后，朝着下一个地方走去。 下一个地方，还是一扇开在黑暗里的门。 再度推开，这一次，是纯白的世界。 这是一片纯白的世界，美丽的不真实，如同幻梦，如同永恒的天空一般开阔，像孩子的呼吸一般纯洁。 在这片世界，两个人正在空无一物的白色平原之中对峙着…… 十方，正在和一个穿着实验服的人，面对面，互相对视着。 出现在十方面前的这个人，十方隐隐约约，感觉有些印象。 “你是中……中居豪？”十方看着眼前那个瘦弱的，身上还有一些缝合刀口的，穿着实验病服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中居豪，也就是，十方之前在梦里那个人。 十方做梦，梦到了变成他？ “是，嗯？你认识我吗？”中居豪疑惑的歪头。 对比起周围那种古怪的场景，他好像觉得十方更加奇怪。 “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十方走上前去，想要询问：“贫僧法号十方，误入此地，如果可以的话，可否与我讲明？” “和尚？误入此地？那你还真是倒霉啊，你应该也是和我一样，被抓进来的吧？”中居豪听见十方这话，咧开嘴，苦笑了一下。 然后，他抱着膝盖，坐了下来：“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唉，不过还好，你运气不错，我之前在这里是一个人，现在起码你还有我这么一个伴儿，不会太无聊。” “出不去了？为什么？”十方皱眉。 “哈哈……因为我们都是试验品，他们怎么会允许试验品出去呢？出去了，他们的实验不就曝光了吗？”中居豪勉强笑着，但看得出来，他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并不束缚。 “实验吗？恩，他们经常在外面抓人实验吗？除了我之外，你见过其他的人吗？”十方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不像是正常的样子，也就不多深究对方的精神状态，转而试图获取信息。 所以他盘腿坐下，和中居豪交谈起来。 “其他的人？啊，之前倒是见过，不过很快就没有见过了，那之后就都是我一个人。”中居豪说道。 “可你看起来，很健康？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吃饭，还有上厕所，这些生理问题，要怎么解决？”十方疑惑的问道。 “吃饭……等等，对了，吃饭！”中居豪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一惊讶，十方却突然感觉心里咯噔一下。 整个世界，崩溃了！ 整个纯白色的平原，顿时变成了散发着血液腥臭的恶毒海洋，滔天血浪卷起，将还活着的那个莱特卷入其中，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液，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紧接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 十方立刻起身，想要护住自己！ 但是，在那个东西要降临之前，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世界的层面一阵恍惚，视线和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小孩子丢石头打水漂之后留下的水面一般，一层一层的波纹展开，而每一次波纹激荡，整个世界的颜色都会减弱那么几分。 最后，没有距离，没有颜色，没有物体。 很快，一切恢复平静，只有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原地。 他……还是中居豪。 他仍然是一脸迷茫，然后呆呆的看了看十方。 然后，他不说话，像是没看见似的。 “中居豪？刚刚那个是？”十方提起胆子，全神戒备之下，对他发问。 “是，嗯？你认识我吗？”中居豪疑惑的歪头。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十方似的，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十方瞳孔一缩，干脆不再继续问，而是重复了自己的话：“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贫僧法号十方，误入此地，如果可以的话，可否与我讲明？” “和尚？误入此地？那你还真是倒霉啊，你应该也是和我一样，被抓进来的吧？”中居豪听见十方这话，咧开嘴，苦笑了一下。 一模一样，甚至咧开嘴的角度，语气，苦笑的表情，乃至于动作，都完全一模一样。 十方真的很讨厌这种情况。 不停的重复，重复，不知道精神世界是谁搞的，真想把那个混球拉出来狠狠的揍一顿。 “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唉，不过还好，你运气不错，我之前在这里是一个人，现在起码你还有我这么一个伴儿，不会太无聊。”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连带着表情都一模一样。 “好了，我知道了。”但十方这次没有试着接茬。 经过刚刚那一番事情，他意识到，不能和中居豪讨论那些太过于现实的事情，如果讨论这个，恐怕就会崩溃，然后重来。 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不过……可以尝试问问这个所谓的“实验”。 “我也是新来的，中居施主，请问这个实验具体是要做什么啊？也好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啊。”十方说道。 “噢，你新来的，也不知道，那我就给你简单介绍介绍吧，这个实验吧……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折磨人。”中居豪很无奈的说道。 “折磨人？”十方表情动了动，然后复归平常。 “是啊，折磨人，说是要研究……痛苦对意识带来的影响，所以就不停的折磨人，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忍受孤独，看看孤独会对意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中居豪挠了挠脖子，叹气般的说道。 光这一句话，就让十方毛骨悚然。 “那……其他的人呢？他们又是……什么实验？”十方语气干涩的说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该怎么去……描述这么一个事情。 这就是，实验？ 实验能够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痛苦？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就只是对人使用酷刑而已，而且是想方设法的酷刑，挖空心思的折磨所谓的“实验者”。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出的事情吗？任何一个有道德的人，恐怕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好吧……按照历史，这帮人也不是干不出来。 小立本，这种没有人性的实验，他们可没少干，甚至光明正大的用人来干，而且一丁点负担都没有。 曾经……几十年前，他们就拿十方故国的人这么做过。 “其他人？”中居豪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但我好像记得……实验的目的？” “实验的目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不是说痛苦的影响这么大的事情，而是说这个成果，准备应用到什么方面？”十方继续追问。 “我……不太清楚，但是我隐隐约约记得……研究员说过，目的好像是，希望能够……将怪异人为引导？”中居豪思索着说道。 将怪异人为引导！？ 怪异是什么东西？怪异是精神世界泄露出来的纯粹恶意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楼下 就在十方在那个纯白空间被困着的时候，此时此刻，正在大楼的第一层。 “一队准备，二队准备，左右左，三号阵列，批准使用【湮灭】。”一队看起来像是特种部队的人，正在小心翼翼的在这栋大楼的一楼行动。 他们贴着怪异处理部的敌我识别灯，全副武装，而且除了正常的武装之外，他们全身都带着一个个小盒子。 小盒子约莫有火柴盒大小，一个人身上有四五个，密封严实，甚至都配备了自毁装置和机械锁，不可能被电子手段解锁，只能用特殊的钥匙配合开锁方法才能打开。 每个上面都贴着标签，全是日语，有的写的是【湮灭】，有的是【穿梭】，有的是【冬眠】，有的是【替换人格】，【强迫思考】等等等等，很多盒子，不一而足。 每个人身上带着的盒子都不一样，这两队一共二十几个人，带了一百多个奇怪的盒子。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东西，应该是怪异事件处理部已经吃透了的【怪异】，这些怪异的性质被完全解析，或者可以实际运用，于是，这些东西就被分配到执行人员的手中，帮助他们在正面战斗或者任务之中能够得到巨大的优势。 而这两队日本精锐执行部队的领袖，却是一个华国人。 正是之前和源小姐交谈的那个男人，那个天晟公司的人。 他穿着一身战术服，衣服前后都有很多插件，带着防弹头盔，和之前那个西装革履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一个公司老总突然上战场了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带着怪异处理部的执行人员，来到了浅川歌居住的这栋大楼底部。 他看着那一群正在行动的“精锐”，强忍住啐一口的心情。 一帮废物，装的人模狗样的，但弱的出奇，有个锤子用？ 这帮人，都是日本那个七级分类法之中所谓的“七级”，还配备了很多超感知层面的装备。 但还是一帮废物。 一帮废物！ 他一个人，就能全灭这里所有人，而他，距离“超感知”的水平还差得很远。 他是修武的，不是佛门，也不是道家，而是兼容佛道的一些技巧，以武为法，配合科学研究，踏出来的一条新时代武道。 建国初期，国家广纳各路典籍，武学，将其收集归纳。 在平凡阶层，这代表去除糟粕，取其精华，把传武拆散，诞生了一门新的格斗技，名叫“散打”。 在超感知阶级，这就是“新武”的诞生，一门远超任何传统武学的崭新武学。 如果说古代的武学和门派是滔滔大河，滚滚长江。 那这门新武，就是无尽大海汪洋。 百川汇流终入海，这就是他所修行的武道，和眼前这些用封建时期的手法锻炼出来的“七级”的区别。 真的很难以想象，在这个现代社会，居然会有人还在修炼几百年前，明朝……啊不，他们口中战国时代留下来的法门。 这种废物，就算成了超感知者，又有什么威胁可言？ 和他们比起来，党方！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东西！ 这些人，全死了也无所谓，党方活着就行了。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真想直接调动超感知者，甚至是“剑仙”小队过来，直接给这栋楼轰平算逑。 可惜了，没有那么多的力量可以调用，哪怕是对自己的国家而言，超感知者依然是极其稀少的存在，不可能随意调用。 虽然人数比日本多得多，但……他们要面对的压力也远比日本大得多。 日本因为其特殊的文化构造，精神世界在这个地方泄露的尤其剧烈，这里甚至都没什么“梦境”里的人，在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层面都很难显露，唯独精神世界时常出现，乃至于怪谈文化盛行。 怪谈文化盛行，可不代表是他们想象力很好，而是代表了整个社会都不太行啊。 怪异【湮灭】的被从盒子之中释放。 【湮灭】来源于深层虚空，是一头深层虚空巨怪的胃组织。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胃组织，但实际上那完全不是血肉，而是一团特殊的能量体，可以被分割，而且不管分割，都不会丧失原本的机能。 【湮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其可以消化吞噬接触到其表面的物质，然后……迅速增大自身，并且由于自身的表面积增长，吞噬速率也会随之增长，几乎堪称一个没有那么大吸力的黑洞。 所以，【湮灭】的保存方式是用严格的用强磁场悬浮起来，并将其置于真空环境，防止其因为接触到空气而开始吞噬增殖。 为了装下这种东西，就需要那个火柴盒了。 那种带着标签的小盒子，可不是只有这么大，那是利用四维空间制造出来的东西，其本身也是怪异，代号是【收纳盒】，小小一个火柴盒，里面的空间却是无限的。 就像是三维空间里，没有厚度的二维画面堆叠多少都不可能装满三维空间，甚至都不可能在三维世界拥有哪怕一丁点体积和质量一样，三维物品在四维空间也是如此。 哪怕只是一小块四维空间，里面的空间对三维物品来说也是无限的。 不过，【收纳盒】可不会降低质量和重力，所以这帮人都是实打实的背了一台强磁场发生器的，全都靠身体素质硬扛。 一声令下。 在得到了允许使用【湮灭】的命令之后，就有一个人走上前来，面对着封闭的大楼，将火柴盒放在上面。 然后，轻扣一下，抽身暴退！ 火柴盒直接炸开，内里猛地涌现出吞噬的能量。 像是无尽生长的癌细胞一样，一团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奇特液体炸开！ 超乎寻常的速度，体积几乎是一秒就增加了十倍，虽然后续在继续放缓，但【湮灭】仍然在五秒钟之内从一粒芝麻大小膨胀到一米多直径！ 又过了五秒钟，一米多膨胀到了三米多。 三米多直径内的所有东西，包括空气，墙壁，石头，全都不见了。 凡是接触到了这个古怪东西的 要不了一个小时，这玩意儿可能就会变成以公里记数的庞然大物！ 不过在那之前，似乎是触发到了什么关键，【湮灭】直接剧烈的坍缩，直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缩到了一粒芝麻大小，然后砰的一声炸开！ 就像是高爆炸药炸开，冲击波扩散出去，荡漾出一圈扭曲的视界，顺便留下一个不规则的锥圆形孔洞。 【湮灭】的上面早就配备了自毁装置，这个怪异物品并不算难以破坏，所以在这个东西的扩张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直接自灭。 不过，墙上已经被吞噬出了一个大空洞。 十方都破不开，只能利用武士刀强行掘开的材料，就这样轻易的被湮灭破开了一个大洞。 但领头的那个华国男人似乎还很不满意这样的效率。 他径直朝着破洞走过去，步伐极快。 那些士兵拦住他，喊道：“李俊先生，危险！直接进入【精神投影】里面会出事的！” “放心，我有分寸，不用管我，在这里等我出来。”名叫李俊的男人冷淡的答道，行动上根本没有管这些人，一步从孔洞里，走进了大楼内部。 精神世界……真是，可笑。 精神世界，对人类来说，属于一个……既可以感知到，但实际上，又感知不到的层面。 因为对人类而言，其实人类天生就有“意识”。 这属于人类的独有感官，只是有的强，有的弱而已。 很多动物，昆虫，就没有“意识”，它们就完全不会受到精神世界的影响，精神世界的任何东西对它们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而人类天生就具有“意识”，所以，大部分人类是可以接收到来自精神世界或是梦境的东西的。 但人类的意识又偏偏十分古怪，正常情况下，梦境与精神世界是无法被感知到的。 可是，总有不正常的情况……譬如精神崩溃，又或者神志不清，醉酒，昏迷，严重加班意识模糊之类的情况下，就很有可能变得能够感受到精神世界或者梦境。 但感受一下其实也无所谓，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自己遇到幻觉了。 这标准十分模糊，以至于很难以分辨。 人类究竟是否天生就拥有“意识”这个感官呢？ 不知道，这个问题还在研究之中，李俊也并不在意这些科研方面的东西，那自有专业人士去做。 他径直踏入走廊之内。 然后，四周场景一变，变成了一座类似于实验室走廊的地方。 周围都是金属，看起来很牢固。 但是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太熟悉，他觉得自己可能处在哪个研究室的某个地方，但是……周围不太，安全。 有些像是螃蟹，又像是蜘蛛的机械在爬来爬去，然后看到男人的一瞬间，仿佛受惊了一样快速逃离。 看起来很热闹，各类机械川流不息，不过都异常沉默，只是匆匆行着，彼此之间没有交流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交集，秩序井然。 可是，机器运转的声音汇成嗡嗡嗡的声响，异常沉闷。 但下一秒，空气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类似龙虾一样的古怪生物。 凭空出现，仿佛是从水底跃出水面捕食一般。 这东西身上的连接处长着直透身体的甲壳，只有一只眼睛，长在额头之上，口器里充满粘液和利齿，面目可憎。 李俊突然感觉自己肌肉僵硬，动弹不得。 他的脑内，意识所在的地方，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整个的思考能力已经被“掐断”，好像是断电了一般，原本的意识直接中断掉。 那只巨大的古怪独眼龙虾，则张开了大口，想要将他一口吞下。 但突然—— 一声轻响，像是琴弦被拨动。 仔细一听，如果熟悉人体的人的话，就会发现，这并非琴弦，而是人体内的那几根大筋绷紧的声音。 气劲随声传送，空气升腾而起，膨胀，爆发，冲击波之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至，锋芒逼人。 龙虾似乎还没有什么反应。 但那道人影却如风中飘叶，倏忽无定，数道锐利气劲在铿锵铮音中飞射而出。 然后，李俊恢复了“意识”。 他扭头回去看了一眼。 古怪的独眼龙虾，身体中蒸腾出无数白烟，然后凝结，飘洒而下，体内暗劲连环爆发，一阵接过一阵，叮叮咚咚不停响动，然后碎成一地肉糜。 “啊……刚刚发生什么了？”他揉了揉太阳穴。 的确，他刚刚失去了意识。 但失去了意识，人就不会动了吗？ 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这样的，但对“生命”来说，意识这东西基本上就属于可有可无。 虫子没有意识，植物没有意识，但妨碍它们生存，活动，繁殖了吗？ 不，靠本能，一样能行。 这就是李俊敢于踏进来的原因，针对意识的精神世界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任何梦境，幻觉，庄周梦蝶之类的把戏，都没有用。 他可以随时摒弃意识！从精神世界中脱出！只靠本能行动。 只要没有对应的感知，那就不会被干扰。 而他身上携带的另一件东西，为了营救党方而被上头特批的一件道具，能够让他在精神世界外干涉精神世界。 这，就等于无敌！别人碰不到他，他却碰得到别人！而且甚至都不会有反作用力。 是的，就是这么违背常识。 “别的超感知层面我还挺怕的，不过……精神世界嘛，里面那些花花绕绕的对我可没用，我睡着了也能打死你们。”他喃喃自语道。 这是他的依仗，否则他才不敢轻易涉足一个超感知层面。 在整个楼层走了一圈，又干掉了几只奇怪的龙虾，顺便找到了隐藏的楼梯所在。 然后，他回到外面。 “这里清除干净了，进来吧，我们去第二层，还需要你们暴力开路。”他走到破洞门口，对着外面的人说道。 这帮人，也就只有帮他开洞一个用处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试验田 现在，大家请注意监控器里这名男子。 他佝偻着身体，而且一脸阴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好人怎么会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同时还纹了个满背呢？ 目前，监控器里这名男子正盘坐着思考，并没有在乎自己身后的监控探头。 就在之前十几分钟，十方已经把中居豪知道的问了个遍，为了问这些问题，甚至让那个白色空间坍塌了数遍，重启了数遍。 每一次，中居豪都会失去一切记忆，变得不认识十方。 十方也借用这种方法反复尝试，推测出了中居豪这个人的情况。 哦，不对，他已经不是人了。 “记忆体……人肉内存条，或者说……做梦机？哎，算了，不用给他起名字，还是先继续算算吧。”十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中居豪的问答之中，他总结出了四个事情。 首先第一件事，无论如何，这里的确曾经是一个实验室……而且，实验的方面，全都是对人类意识中的负面情绪做解析。 十方不知道那有什么可解析的，但这些人就是这么做的，并且似乎……还做出了成果。 这些成果似乎被运用到了另一个层面方面的技术，而且据说主导者是怪异事件处理部。 可问题是……怪异事件处理部，那时候还没有成立啊。 第二件事，中居豪……生于1957年。 是的，他是一个六十几岁的人了。 而他觉得自己只有二十一岁。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实际上是从三四十年前开始的，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但最终消失搬走离开。 第三件事，那就是这栋大楼，以前确确实实是实验室，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所昭和年代的贸易公司，最后在近十年的时间，那所公司似乎是搬迁了，或者破产了，反正逐渐离开，将这个地方逐渐变成了一所便宜的公寓。 很奇怪吧，一栋足有二十几层楼的高楼，原先是实验室，然后变成贸易公司，最后变成公寓，非常的莫名其妙，这样的转换完全不符合常理。 第四件事，十方问到了出口。 是的，问到了这第十五层的出口，所以他才能够离开那个白色空间，来到这个地方。 这是十五楼的出口，四周布满了监控器，看起来是正在运行的，因为这些东西的电源灯都亮着，而且还会转头，保持无死角监视。 这也是走廊的布置，不过，从这道被监视的大门出去，理论上是能够离开研究所的。 但十方已经试过了，进去之后，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迷宫。 “再去看看吧。”十方顶着一大堆监控器，又一次推开了那道大门。 门被推开，是一个充满自然气息的迷宫。 他知道这个迷宫是怎么回事，中居豪和他说过了，为了防止这些试验品逃出去，这道迷宫是最大的阻隔，是安全措施。 真的很有自然的气息，古木参天，遍地繁花，溪水潺潺，月华在夜色中缓缓覆盖整个森林，周围的岩石张着巨大的裂缝，泉水从里面汩汩涌出，树木丛生，参天大树有些扭曲盘旋，还有些甚至被雷劈成两半。藤蔓和植物互相纠结，远看如同蜘蛛网上散布的残片。空气让人感觉潮湿闷热。 仅仅是打开门，这里就变成了那种远古废墟，原始丛林，失落文明一般的地方，在夜色中彰显出惊心动魄之美。 然后，无数的参天大树，它们蔓延出来的藤蔓，组成了一个迷宫。 这里完全不像是在地球，因为植物十方都不认识，而且……天上那颗洒下月光的月亮，有一半是黑的。 一半月亮是黑的，看起来很正常，月亮本来就有阴晴圆缺。 但，黑的那一部分并不是阴影，十方的目力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黑的那一部分，后面呈现出来的星空。 这个迷宫的月亮，是个半球。 就像是被人切成了一半的卤蛋，只有一半的月亮就这么突兀的在天上闪耀，撒着月华。 月光之下，是由树木组成的迷宫，很难以理解的迷宫，随时随地都在变换，因为树木在生长，而且速度很快，不停的构成新的迷宫。 而且这个变换，是没有规律的，哦不对，应该说，是有规律的，但很难说是什么规律。 每个路口都在变换，有规律的变化，十方现在总结出来的就有以下几个，分别是：“当两个路口汇合的时候，就会生成一个新的路口，然后变成三个路口。” “当三个路口汇合的时候，就会自动规避整合，然后变成一个路口。” “当一个路口撞到死路的时候，会直接突破，开出一条新路来。” 总体而言就是这样一个会自动变化的迷宫，十方试图想要开出一条路来，可每次打烂树木的根系，很快就会长好，连方向都很难把握，进去之后绝对会迷路。 可他又不会飞，只能硬走这个迷宫。 但这个迷宫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并且是非线性的变化。 这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你投入一颗石子，其实可以轻松的预料到会激起怎样的波浪。 不过是圆周扩散而已嘛。 但是，实际上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不可能的，因为石子永远不止一个。 如果投入两到三颗，就会产生什么样子的呢？ 水波在撞见其他水波的时候，会自动改变位置和扩散的速度，每一个水波的每一次碰撞都会对周围的水波造成一定的影响，同时制造出更多的水波。 另外，因为水波也会受到类似暗流，微风，回波之类的影响，变量就更大了。 所以，几乎是每个一瞬间，每个水波的产生时，都会对周围的水波造成的影响很小，但方向不相同， 不确定的量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更是无可计数，而且，这些影响又会互相抵消，互相影响，形成水面上的无数浪花。 诚然，理论上这些都是可以计算的，只要知道变量就行了，但就像布朗运动一样。 变量与变量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可那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整个迷宫看起来，就像是布朗运动一样。 十方数学很好，可以算出来一部分，只要用上足够的数学工具，譬如Henon映射，计算出此刻迷宫的近似解。 但人的认知终究是有限的，他算出了这一刻的迷宫，但下一刻迷宫立刻就会变化，变化无穷，树木时刻生长，凋谢，变化，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当然，也可以直接进去，碰运气，只需要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错误的路就能走出去了。 当然，如果真有那样的运气，十方干啥不行？ “怎么出去呢……”他面对着这不停变换的迷宫，犯了愁。 ——————————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这栋大楼的最顶部。 源小姐站在楼顶。 几乎是以她的身体作为界限，在她以内，是精神世界，在她以外，就是正常世界。 非常的……奇妙。 超感知的诡异，在她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人类心中世界的模样，其实取决于我们的感知器官。 举个例子，人类永远都觉得空间是平直的，时间是稳定的。 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人类感官所形成的时空观而已，实际上是完全错误的，这种片面的认知只不过是人类这低级的感官所感知到的支离破碎的世界。 真正的空间扭曲的像是一张抹布，地球的周围实际上就是扭曲的空间，因为平直的空间是没有引力的。 而真正的时间完全是相对的，在大引力天体旁边，时间就像是一根麻花一样错乱无章。 为了能够领会这些东西，才需要超感知。 “意识的感知……真麻烦啊。”源小姐揉了揉自己的脸。 就在五分钟之前，她被开启了“意识”的超感知，能够随时随地注意和干涉现在的精神世界与梦境。 多了一种感知，让她感觉非常不适，旧有的感官与新的感官共存时，她觉得自身陷入了一种古怪的错乱感，她需要一点时间去学习如何处理这种陌生的感官。 适应临时开启的超感知，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她站在这个楼顶，注视着整个东京。 此刻正是中午午饭时间，人声鼎沸，车如流水，道路阡陌相通，平整干净。 有些午休的人，费尽全力，努力挤上了公交车或者电车，然后通过交通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除了这些公共交通，还可以看见私人车辆，有的是普通小车，堵车堵的头痛，还有一些豪华轿车，基本都没怎么开，因为都停在路边，它们的主人则在酒店里，奢侈盛宴一桌连着一桌，虽然是中午，但却已经开始推杯换盏，喜笑颜开了。 在外面奔波的人们，大多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大路，稍远一些的地方都看不清楚，甚至无法察觉道路的全貌，因为其他人挡住了你的视线。 哪怕仰头仰望，林立的高楼早就限制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被迫变得“鼠目寸光”起来。 好在，鼠目寸光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放弃思考，就不会痛苦，方便的公共交通，就算是东京千万级数的人流，也可以正常运转，虽然有些勉强，但挤一挤也无所谓。 在更繁华的市中心，商铺连接着商铺，琳琅满目，物资丰盛，足够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不管是哪种需求，穷的需求，富的需求，哪怕只是一份便当，也有150日元的超便宜版本，和五万日元的豪华便当，有充足的商品供每个人根据自身的实力挑选。 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这里追求自己所需要的，所想要的，东京是一座梦想之城，整个日本，所有想要拼搏的年轻人，都会像垃圾一样涌来这座城市。 他们都是这这座城市的一个个细胞，共同构成了这一座城市，这些年轻有活力的细胞组成了一个心脏，正在以不可思议的效率，泵动整个国家的血液，把生产力扩张起来，为整个日本供给生机。 这一颗心脏，占据了日本总人口的三分之一，GDP则占了整个日本的百分之二十五以上。 说是东京泵动了这个国家的活力，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除了那些四处奔波的工作者，也有一些休闲放松的人，酒店商场、公园广场到处都是有空闲来消遣的人群，有些是学生，有些是游手好闲的懒汉，还有些是什么都不缺的成功人士。 哪怕是现在的东京，处处讲究效率，讲究一个速度，生活节奏也被拉的极快，但还是有一批人没有那么沉重的压力，可以享受生活。 多么宏伟的城市啊。 数千万人组成的城市孤岛，矗立在这个国家上。 “可惜了。”源小姐自言自语道，哀叹般的看着整个城市。 因为她知道，东京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试验田。 这里所有的人，都只是试验品而已。 整个城市，都是试验品。 一边看着整个城市，超感知也适应的差不多了，新的超感知感官，已经不会让她头痛了。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 “我准备好了，宮大人。”源小姐跪了下来，额头触地，以土下座的姿势，十分恭敬的对着空气说道。 但空气却回应了她。 一个穿着暗金色大袍子的年轻男人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虚影，不存在一般，但却意外的有着实质，可以影响物质。 他满脸的不悦，一脚踩在源小姐扣在地上的头上，还磨蹭了一下。 “你让我很失望，而且让我在兄弟姐妹们面前丢脸了。” 源小姐一动不动，恭谦的保持三指触地的土下座。 “但你还有点用，我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已经打开了你的意识。” “现在，把天晟公司那帮人灭掉吧，【精神投影】是最重要的布局，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做，是你的荣幸，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名叫“宮”的男人说完，消失无踪。 而源小姐，则继续跪在原地，足足五分钟之后才起身。 在这期间，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话，没有回应，甚至身子都没有挪动半分。 因为她“不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猜测 “出不去……出不去啊。”哪怕十方数学功底极好，但只有一颗脑子，连个计算机都没有的他，只能望洋兴叹。 计算机之前倒是有，但留在十八楼浅川歌那里了，他怕下楼的时候把那玩意儿打坏了，弄得浅川歌所有东西全部烂掉，被迫再加班两百个小时，所以就放在那上面了，等杀穿了这栋楼再去拿。 可现在，没有足够的计算力，根本不可能计算得出这样一个混沌系统的自我蔓延。 这玩意儿……水平非常高啊。 “这东西，怎么才能解开呢？”十方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是一个古怪的，中性的声音，几乎辨别不出任何特点，不是电子音，但也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金野悠二研究员，你已经驻足在这里三十分钟，超过了我的警戒极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接受一定程度的健康和思维检查，以确保你的身体情况能够继续胜任工作。”那个奇怪的声音说道。 十方先是被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对方的言语之后，领会到这个东西好像……认错人了？ 金野悠二研究员？十方皱眉。 他拿出自己捡到的身份牌，上面的名字赫然就是“金野悠二”。 根据这个东西来辨识的吗？ “金野研究员？”那个声音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呼唤了一下。 “啊，我在。”十方没有尝试躲避，而是直接回答道。 与此同时，他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万一对方有辨识声音的能力，能够察觉到声音不对劲，那可能就需要打起来了。 “嗯，请问你需要思维和心理测试吗？压抑的工作环境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如果你是因为消沉才蹲在这里半个小时的话，我建议你接受此次测试，以便我为你制定专门的疗养流程。” “哪怕是为了整个日本，但这种实验，你们也需要定时休息。”那个声音对十方说道。 “……我，需要。”十方踌躇了一下，但还是一口应下。 呆在这里苦思冥想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搏一搏。 “好的，请不要抵抗，目前技术构建的四维世界非常脆弱，一旦主观上开始抵抗，你可能会迷失到另一个维度去，鉴于其他维度的基本力会有所改变，这会导致彻底的死亡。”对方提醒道。 “倒计时，请做好准备，闭上眼睛。” “三，二，一，开始。” 随着倒计时结束，那个声音消失，十方将眼睛瞪大，准备将一切东西都纳入自己的眼睛之中！ 对方说不看就不看？可能吗？ 只需要保持内心古井无波，主观上不抵抗就行了，闭眼什么，真没必要。 然后，他瞪着的眼睛就合不拢了。 这是……什么东西？ 无法解释，无法描述。 时间与空间，无数维度，耦合在了一起，就像是一维二维三维四维被猛烈的巨力敲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通道”。 进入这里之后，好像整个可观测世界的光全部被扭曲了，形成了光的环带。 哦不，不是环带，而是……球形，无数的光晕重叠在一起，前一秒和后一秒的光同时出现，时间被相对扭曲，无数画面重叠在眼前，变成了一副马赛克一样的特殊场景。 这些所有的一切，在十方的周围构成了一种特殊的高维形状，但他又无法察觉。 因为单凭肉眼，人类是无法区分空间的真实形状的。 “四维……世界？”十方的脑子被巨额的信息冲击的头昏脑涨， 来自四维宇宙的高维投影充斥他的大脑。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妙的体验。 常见的三维感知，即——上下、左右、前后，分别为X轴、Y轴、Z轴，三个方向，组成了“三维”。 但这里不止有“三维”。 任何人的方向感都会在这里完全消失，因为人类无法在这里判断所谓的方向。 但是，无法判断，不代表不存在。 十方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个地方存在一些方向，这些方向很在“三维”的世界里不存在，正因为如此，他才大胆猜测这里是“四维世界”。 所幸，“三维当中不存在的方向”也是方向。 通过第四维度移动，并非是空间挪移，本质上还是有移动路径的，。 这就和在二维世界，也就是纸上，把纸折叠起来，打穿纸张，使得二维世界获得“第三维度”，然后通过第三维度移动，就可以跨越纸上的长距离，在二维世界完成瞬间移动般的操作。 但这不是瞬间移动，并不是让一个物体凭空出现到另一个地方，而是让物体在三维的方向上移动。 这样的移动依旧是有轨迹的，有距离的，并非凭空消失挪动，只不过这个轨迹不会出现在二维空间里，也就是不在“纸”上。 但这个距离在“第三维度”上，也就是两张纸叠在一起，中间的那个位置。 有轨迹，有距离，只不过路径是在第四维度之中，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去不了的地方依旧去不了，该走的距离依然要走。 也就是说，这样是安全的。 “计算……计算。”十方闭上眼睛。 数学是描述人类所在维度里一切的物质客观存在的工具，学好了数学，那自然就能计算出四维的样子。 感官不可信，经验不可信，但数学绝对可信。 首先……引入洛伦兹变换，将能量不再视为单独存在的量，将其和三维空间中的动量一起，构成4维矢量。 十方明白，狭义相对论的一个原理是狭义相对性原理，任何惯性参考系中物理规律不变，这里得“惯性参考系”意味着匀速直线运动在任何参考系中都是匀速直线运动。而匀速直线运动在时空中的轨迹是t *(1， v_x， v_y， v_z)，正比于时间t。而参考系变换以后这条轨迹仍然要正比于新参考系中的时间t'，这意味着参考系的变换只能是线性变换。 然后……按照狭义相对论要有光速不变原理：在任何参考系下都有c^2 * t^2 - x^2 - y^2 - z^2 = 0。 然后……(t， x， y， z)是光在四维时空中的位移。 这样的形式可以看成四维时空中的某种“长度”，就好比三维空间中的长度x^2 + y^2 + z^2 = r^2在三维空间转动下不变一样，四维时空中的“长度”在洛伦兹变换下不变，把这一段作为上一段中“线性变换”的具体实现，对任意四维矢量(t， x， y， z)做洛伦兹变换，得到新的矢量(t'， x'， y'， z')，总有：t^2 - r^2 = t'^2 - r'^2 这里我们取自然单位制c…… 接着，能量和动量也构成四维矢量(E， p_x， p_y， p_z)”，他们在不同参考系之间的变换是洛伦兹变换，那么也有相应的不变量，暂且写作E^2 - p^2 = ^2 = E'^2 - p'^2 而这里的，就是所谓的“静止质量”。 虽然这个概念早就已经过时了……但这里可以套用一下。 然后……两个四维矢量可以做加法，这意味着任意多个4-维动量相加后的“长度”也是不变的，然后可以作为系统的不变质量…… 矢量遵守的就是几何的规则，几何，就能指明方向。 “结果……出来了。”十方迅速心算，直接将答案记在脑子里，同时，手脚开始挪动！ 一拳对着这个四维通道里的一个地方打过去，拳头上仿佛有着击落星辰的气势，威猛无匹！ 这一拳，打在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拳里携带的能量！ 平衡被打破了。 四周的空间剧烈的波动起来，一道道无声的怒涛横扫四周，然后又像是时间倒流一般倒流回来。 这不是倒流，而是光的平移，光在扭曲的空间里绕了一圈，呈现出了“倒流”一般的景象。 十方直接悍然出手打破这次的四维穿梭，他的身周仿佛是一个黑洞，一圈扭曲的光线围绕着他旋转，周围的能量仿佛火山爆发，吞没了他的身影！ 空间因为通道的破碎而膨胀。 十方可以用数学企图在不同维度之间找到一致性，但是大自然会用更加优美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优美不代表不会粗暴。 本身就不稳定的四维通道失去稳定性，最后轰然崩溃。 “会被传出去吧？应该会吧？”直接被甩在四维时空里的十方猜测道。 十方之前就思考过了。 在第四维度的移动依旧是有轨迹的，有距离的，只不过这个轨迹不会出现在三维空间里而已。 有轨迹，有距离，只不过路径是在第四维度之中，那说明什么？ 说明不会卡在墙里。 “物质”，是一个极为奇妙的概念，人类看见的物质是三维的，可不代表物质只有三维。 及时是在第四维度，该进不去物质，一样进不去物质，第四维度达成的穿墙效果并非是“穿过墙壁”，而是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墙壁”。 所以说，瞬移并不会卡墙里，也就是说，基本没有生命危险。 迷失在第四维度，回不来是因为找不到回来的路，在“另一个方向”里面跑不见了，迷路了，然后饿死在原地了。 可惜，掌握了数学工具，就不会在第四维度迷失，因为你可以算出来自己的位置，并且借此脱离那个不属于他的维度。 被甩出去？多新鲜呐！直接甩出去老远，那不就从这个大楼里出去了吗！ 这就是他的逃跑方式！ 在察觉到对方使用第四维度的瞬间，他就在脑子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于是，他直接付诸了行动。 该拼的时候，就要拼一把！ 但是，让他有些没有想到的是…… 咚的一声！ 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在第四维度，撞到了东西？ 是怎么回事？ 然后……周围紊乱的光线逐渐恢复了正常。 “金野研究员，你的自杀行为让我感到很困惑，如果你的精神上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边可以为你进行适当的心理咨询和开导。” “每一个参加【精神投影】计划的研究员都是很宝贵的，我不希望你因为精神问题而失去工作能力。” 那个声音诚恳的在十方耳边响起。 “怎么回事……”十方的眼前逐渐恢复了视野。 然后，他发现自己……被一个囚笼给框柱了。 “金野研究员？金野研究员？是否是实验给你的带来的道德感过于沉重了，使得你产生了自杀倾向？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你可以接受我带来的心理辅助，这样可以帮助你有效缓解症状。”那个声音很关切的说道。 而十方，此时此刻才终于从混乱之中恢复了神智与视力。 他看了一眼周围，四周是……牢笼？ 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应该就是牢笼，四面都是墙壁，封的严严实实，无门无窗，天花板上有镶嵌在墙里的照明灯，四周一片雪白，像是锁精神病的那种地方。 “金野研究员？金野研究员？” “如果你拒绝和我沟通的话，我可能会将你的精神判定为‘实验级’，毕竟，我们的实验就是为了研究这种崩溃的精神，如果做不了研究员的话……”那个声音依然如此说道，照样非常悦耳动听。 但说出来的却不像是人话。 “等等，我接受，接受。”十方立刻说道。 他差不多已经搞清楚这个研究所在做什么了。 这里估计是在实验“极端负面情绪对引发精神世界泄露的可行性！”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这里的很多事情。 而且，十方猜测，这场实验，恐怕，根本没有结束！ 十方的脑子迅速将所有自己遇到的线索串联起来，然后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测。 最初，他们只是折磨实验体而已，但这样造成的负面情绪是有极限的，最多也就是心死罢了，折磨者只是研究员。 然后，这里变成了商业贸易公司。 诸多的“社畜”，在这里迎接远比生理折磨更加痛苦的事情，折磨者变成了公司。 再过一段时间，似乎这样的实验也不够了，于是……这栋楼，变成了公寓。 公寓里，住的是那帮行尸走肉，社会的边缘人。 这一次，折磨者，是整个社会。 这个实验，一直持续到现在！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见障 另一片国土。 青天之下。 青天并不会阻止阳光，所以无数金光灿烂洒下，铺在在所有人身上。 这是独立的层面，与“星空”对立，能够阻止星辰的注视与降临。 如果从外面看的话，青天就是一片金色中的宏伟高墙，高耸，巨大，全透明，仿佛玻璃制成的穹顶。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高耸而巨大的墙，比所有高山都更加高大。 从地面算起，数以千万米记的高度，笼罩面积是整个地球，体积达到地球的1.14倍。 雄浑瑰丽，震撼莫名。 你很难想象人类能造出如此伟大的“建筑”，乍一看，这绝对是人类无法完成的伟业。 但人类就是做到了。 因为“联合”。 联合之下，无数人的力量聚合起来，一个思想之下，大半人类的力量团结在了一起，使这样的高墙得以筑起。 青天，就如传说中的巴别之塔的故事一般，人类联合起来的力量使高塔直通天际，足以使天上的满天星辰畏惧惶恐。 因为墙上有意志，一股浩瀚而伟大的意志，哪怕是星辰，也会感觉到那如同绝壁一样的坚实阻挡。 虽然如今那个思想被污名化，青天也变得脆弱，但不得不说，曾经有过那样一个东西。 但纵然如此，青天依然是至高，至美的。 它的美丽甚至都无法形容，就像是晶莹剔透的雪花，虽然美丽，可只手去碰，那份纯洁的美便会消融，落在地上，那份美丽的纯洁就会污浊，只有在天上才能真的真切。 甚至是，没当生出“想要记录下来”这个念头，斟词酌句，试图用字句来概括那种美的一瞬间，就能感觉到，那美失去了纯粹，变得庸俗不堪。 但那只是乍一看而已。 青天，笼罩着整个地球，如果放眼望去，或许会以为是光滑的，但用上一些器械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并不光滑。 这个东西，透明的墙体上，全是纹路，凹槽和凸起。 许许多多的设施，机构，机关甚至能源中枢都位于青天之中，与天空齐平的青天上是大片大片的人造痕迹，密密麻麻的建筑如积木一般罗列在青天之上，甚至还有道路，无数道路分割了青天，仿佛是有一座倒扣下来的城市。 而这确实是人类几乎修筑在天空中的城市。 青天，不是一层薄薄的壁障，而是一座要塞，或许它曾经是壁障，但现在，是要塞。 在这要塞之下，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撑起这座要塞，但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在青天下，有两个人。 是一个老和尚，还有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 老和尚瘦的和竹竿似的，老朽不堪，满脸老人斑，秃头，穿着一身僧袍，脚下踏着老百京布鞋，朴素非常。 而中年男人看起来则很严肃，戴着眼镜，表情郑重，一丝不苟，哪怕穿着便装，也打理的非常整齐。 “真是……厉害啊，青天，贫僧每一次面见它，都禁不住叹为观止，这真的是……人力所制作的奇迹啊。”一个老和尚仰望天空，眉眼之中是止不住的赞叹。 “这只是一堆被迫启用的垃圾而已。”中年男人却对青天并没有过多的赞叹， “这可是在真正的超感知层面建造的东西，是人类迄今为止的技术结晶，怎么会是垃圾？是你要求太高了而已。”老和尚对这个态度似乎不太满意。 “一堆垃圾东拼西凑的产物，无用的冗余多的要命，设计目的不明确，所有的一切都是‘够用’就行，整体能量超过一半是被浪费的。”那个中年男人盯着青天：“我真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设计出这样一坨垃圾东西！” “而且，我还浪费了青天！懂吗？我浪费了青天！青天是大自然诞生的至美之物，可我却在上面雕雕琢琢，把一块完美的璞玉弄成了现在这样的垃圾堆！” “偏偏这一个东拼西凑的垃圾堆，缺了任何一个地方，就会无法运转，我甚至都找不到修改的方法！连个思路都没有！”中年男人似乎是气急败坏了，甚至不停的跺脚。 “苍鹰振翅，每拍动一下翅膀，才会飞得更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迟早有一天可以继续优化下去的。”老和尚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不着急？不着急，就死了！”中年男人低吼道：“苍鹰振翅，只会引得九天风雷齐下，不能飞的更快，就要被风暴雷霆卷入其中，死无葬身！” 说道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似乎这是个什么沉重的话题，仅仅只是提到，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 “算了，不谈那些。”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选择了开口。 但开口之后，他就又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在青天下面坐着，抬头看天。 如果有人看见的话，肯定会很惊讶这一幕的。 青天的设计师，著名的超感知层面学者，刘哲儒，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和尚坐在一起，缺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天。 这可是很稀罕的一幕，这位大人物平时可是忙得很的，恨不得把一分钟当成两分钟用，他自己也是十分勤奋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可现在，他居然在“浪费时间”。 前所未见。 沉默了一会。 “我或许也该退休了，凭借我，已经没办法继续让青天更进一步，只有让年轻人们来，只有他们才能打破樊笼，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我的经验，已经成为了年轻人们路上的阻碍了，他们学习了我的经验，然后困在了我无法突破的难关前面。”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非常的消沉。 刘哲儒已经理解到了，自己所谓的工作经验，还有建立在经验上的“智慧”与“成果”，都不过是在有限的感官打造的玩具，如果不突破人类那有限的感官，他不可能做出比现在更好的成绩，而且他的成绩，他的道路，还会限制一大批年轻人。 他的心灵，他的智慧，他的知识和技巧，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 用身旁这个老和尚的说法，这就叫“知见障”“无明惑”。 世界是无比复杂的东西，而人类所观察到的世界，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某一个侧面，即便如此，这个侧面依然非常的复杂，为了描述这一个侧面，他已经穷尽了所有的智慧。 可是，由于世界实在是过于复杂，解释这个世界的理论无比繁多，多到许多理论是自相矛盾的，称得上是水火不容。 可这些水火不容的东西，都是对的，都是世界不同的层面而已。 但是，刘哲儒以往的理论和看法，已经让他的思维固化了。 他的智慧，已经被一个单一的层面给占满，他试图突破的时候，只会被自己懂得的理论，原有的经验束缚住，他懂的越多，束缚他的力量也就越大。 继续往前探索，他还不如一些年轻人。 在刘哲儒看来，自己估计永远也冲不破这一层知见障，只能在可悲的自我束缚中等死。 这真的很可悲，他主观意识上可以理解自己穷尽一生所探寻的理论是片面的，他应该去突破这些，他以为的思考方式和知识只不过是他这个卑微可怜的人类感官带来的一些幻觉，或许能够解释片面的世界，但永远无法诠释真正的世界。 他明白，对于万物来说，他不过沧海一粟…… 不对，他怎么可能配得上沧海一粟这个说法？就算是整个银河系，在宇宙里也不配上沧海一粟，他只是沧海一原子罢了，他所拥有的智慧，真的不值一提。 可他明白这些，却摆脱不了，他无法脱离已有的观念去思考。 就好像一个普通人，他能够离开“语言”，直接描述事物吗？ 不可能的，脱离了语言，就什么都说不了，什么也表达不了，哪怕是手语，也只是语言的一种而已。 但如果不脱离语言，语言这么贫瘠的东西，凭什么来描述世界？你能够靠语言将一副精致的画面完整的描述出来吗？ 同样的，你也做不到。 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明白如何去做，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一步。 所以刘哲儒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不仅仅是喜欢，而且还非常羡慕。 小孩子只是一张白纸，没有知见障，没有无明惑。 不像自己，自己在学新东西的时候，还得洗掉自己旧有的观念，可如果洗掉了，那自己就完全没办法理解新东西了。 旁边的老僧完全理解这种痛苦，所以他劝慰了一下。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换一下实验思路？就和贫僧的徒弟一样。”老和尚对刘哲儒说道。 “呵呵？换一下实验思路？换成什么，美帝那种？还是日本那种？”刘哲儒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老和尚则摇了摇头：“那又如何呢？只要能找出一条出路，学学他们又怎样？” “学他们，就永远没有出路。”刘哲儒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们走的不算是路吗？万般大道，殊途同归。”老和尚摊手：“无论愿意不愿意都要承认，基本上所有的群体，都是有一帮顶尖存在在前边开拓，然后其他非同质的中坚保存力量，之后分流给下层，所以，上层控制整个一部分人去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可以接受？荒谬至极！牺牲只能出于自愿，而不能是强迫或者洗脑！而，或许在技术上可以殊途同归，但修建青天是为了什么？”刘哲儒嗤了一声：“我们修建青天，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更多的人，甚至可以说一句，我们是为了正义！” “他们的手段不是正义的，所以，得到的结果也必然不是正义的，无论这个结果对不对，可不可用，都不可能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刘哲儒说道。 “你这个科学家，倒是比我这个和尚更慈悲啊。”老和尚打趣道。 “和慈悲无关。”刘哲儒言语简短的反驳道，却没有解释和什么有关。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接受日本和美帝的那种方式的。 刘哲儒听说过，日本曾经有一个【精神投影】计划。 该计划致力于将【精神世界】的完整投影引入现世，然后覆盖到整个东京，刺激整个东京的人类，以这种方式觉醒数量巨大的“超感知者”。 虽然这样的超感知者会很弱，精神状态也不会很稳定，但在那种数量面前，一切负作用都是可以忍受的。 目前为止，整个日本有三百多超感知者。 如果【精神投影】计划完成，按照情报里的说法，可能会觉醒超过十万超感知者，全部都具有“意识”的超感知，能够行走于梦境与精神世界之中。 十万，是个什么概念？ 这已经达到整个世界超感知者的10%左右了，一旦真的实现，不谈质量，在数量上，绝对可以达到世界顶级的水平。 具体怎么实施的，因为密级非常高，所以情报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刘哲儒也不清楚这个计划要怎么才能实现，但想必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吧。 可是，按照现有理论，想要和精神世界扯上关系，那就一定少不了痛苦无比的精神病。 没错，这是一定的，意识完全崩溃或者沉沦的“疯子”，才是接触精神世界的唯一方针。 可以说，所有具有“精神世界”超感知的人，都是疯子和精神病，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为什么精神病总是会有幻觉，真的有那么多幻觉吗？ 真以为那些东西只是单纯的‘幻觉’吗？ 对外的说法可能是，但对超感知者来说，那可不是幻觉，精神病人是真的接触到了世界的另一个层面。 对刘哲儒来说，批量的人为制造精神病，然后利用他们的痛苦去勾连精神世界，是不可饶恕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对了，说到这个，虽然你不会做，但具体的资料你要不要？”老和尚却突然对他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纠结 青天之下。 云不停的翻滚，就像是大海倒扣在天上一般。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具体的资料我过一段时间或许会拿到，你要不要？”老和尚突然对刘哲儒说道。 “啊？你怎么拿到的？天上院家那帮蠢人搞研究和民生不咋地，脑子也有坑，但打架可是真的不弱，他们的研究资料，你能拿到？释怀恩，别做不理智的事情啊，都快一百岁了，老老实实等着入土不好吗？”刘哲儒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提议不怎么感兴趣。 “呵呵，刘哲儒啊，贫僧九十有八，也不曾心死，你今年才六十，就已经开始等着入土了，我们中间到底谁不行呢？”老和尚呵呵一笑，如此说道。 “不死心不行啊，你们这种古法修行的人，也有自己的知见障，但你们不知道，意识不到，反而觉得自己的就是无上大道，所以比较幸福。” “像我这种，能够清晰的看见自己道路断绝，就幸福不起来了。”刘哲儒兴趣缺缺。 两个人说话之间，刘哲儒站起身，朝着身后走去。 他们身后，有个亭子。 原来他们两个只是搬了个板凳，走到能见得到天光的地方，实际上在他们身后，还有个小亭子，散发着一些香味。 虽然刘哲儒是大人物，但吃的也并非珍馐百味，美禄千钟，只见一张一米见方的小桌子上，摆着吃了一半的稀饭，咸菜，炒土豆丝。 很接地气的是，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电磁炉，电磁炉上的不锈钢锅里煮着焉不拉几的萝卜，还有几块排骨，豆腐之类的。 刘哲儒滴滴滴按了几下，电磁炉启动，萝卜排骨汤又开始咕嘟咕嘟起来。 热气从锅里腾起。 刘哲儒夹起一块萝卜，放在稀饭里，吃了起来。 老和尚本来就是来和他吃一顿饭的，不过吃着吃着就开始讨论青天了。 青天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折腾了，因为没有必要，他确确实实已经把大部分工作交给了年轻人，负责的事情只有教学，剩下的基本所有时间，都用来思考和则致力于突破知见障，以便重回研究一线。 年轻人，比他能干多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青天就是他们在维护，甚至翻新，比他做的更好。 国家就像是一个人，而人就像是体内的细胞，是需要不停的更新换代的，单个人的力量永远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哪怕是天纵之资，也没有意义。 他说要把一切都让给年轻人，并不只是说说笑的，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他已经掉队了。 老和尚也端起稀饭，吸溜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刷手机。 “吃饭不要玩手机。”刘哲儒敲了敲桌子，很不高兴的说到。 “好好好，几十年前你可没那么啰嗦。”老和尚收起手机，不过还是抱怨了一句，一点都没有高僧的风范。 “几十年前……”刘哲儒听见这句话，手里的动作都迟缓了一下，他陷入了回忆。 眼前的境况回到几十年前，“青天”计划攻坚小组里，二号宿舍里。 那时候，当时刚刚年满二十岁的刘哲儒，和五十几岁的老和尚……哦，那时候是中年和尚。 那个时期吧，在许多时间就是这么过的。 国家集合所有力量，既有大工程要做，又要顾民生，生产力捉襟见肘，对外要抗衡星空与美帝，对内还要揪出内部叛徒，真的是很困难的一段时期。 刘哲儒还记得那时候，上面分配的东西也不多，当时刚刚发了饭票，他们两个年龄差距三十几岁的人就会不约而同的买来食材，有什么买什么，然后放在搪瓷缸里，煮着东西过日子，一般都是释怀恩动手，因为刘哲儒的厨艺根本就是黑暗料理，纯粹就是糟蹋东西。 不过其实也糟蹋不了什么，两个人吃的无非也就是白水煮菜，偶尔可以加点荤腥，刘哲儒动手最多也就是煮糊罢了。 是的，释怀恩是吃肉的，因为他曾经是武僧，虽然现在看起来佝偻瘦小，但年轻的时候块头也就比十方矮一点而已，壮实程度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看起来像是佛法高僧，但年轻的时候……别说年轻的时候，他七十几岁的时候，气血枯败，年老体衰，身后背着一个婴儿，也能靠一双铁拳杀出一条血路，从东海中央，一边游泳，一边一路杀回杭州。 关于这点，刘哲儒还是很佩服的。 不过他不吃姜葱蒜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一桌都没放什么香料，大多只加了盐和酱油。 想到这里： “想吃臊子面吗？”刘哲儒突然向老和尚提议道：“我看我包里还有面条，可以拿锅给你炒个臊子，做完面吃。” “怎么？破天荒了？要给我做饭？”老和尚抬起头，显得很是惊异。 要知道，刘哲儒是个清水煮白菜都能煮糊的人。 “不是几十年前了，现在我也会煮面了。”刘哲儒笑着说道。 这是真的，他真的学会煮面了。 不过，也仅限于煮面而已，因为这样最方便，也好吃，所以他随身备着。 他一生不曾娶妻，所以忙的脚后跟撞后脑勺的时候，为了充饥就只能自己煮一碗阳春面。 “好啊，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你做的东西吧？我很期待。”老和尚笑呵呵的说道，心情看起来很好。 于是刘哲儒站起身来，把锅里的萝卜排骨豆腐汤盛出来，又把没用完的排骨剔骨，切碎，配上剩下的豆腐弄做臊子，用搪瓷缸加酱油炒了个臊子。 接着又煮了细白小碗的面，把油连同酱全淋在面上，又撒了一点葱花和香菜。不一会儿，一小碗臊子面就端到老和尚的身边来。 老和尚端起面，搅匀，尝了一口。 “好吃，真没想到，你现在真的会煮吃的了啊。”老和尚感慨道。 刘哲儒没有回答，他只是闷头吃饭。 老和尚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吃面。 两个老者在热气中埋头进食。 过了好一会，他们吃完了。 老和尚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因为释怀恩明白刚刚他们交流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候，刘哲儒会突兀的要给他煮碗面吃呢？ 因为，他害怕这是最后一次和是释怀恩说话，见面，吃饭。 煮这碗面，是下定决心，是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墓志铭。 而刘哲儒则望向青天。 青天，是生命的摇篮，是抵抗外界入侵的要塞，是这个地球的长城。 这个世界很大，但也很小。 因为，整个人类的世界，其实局限于一颗赤道半径6378.137千米，极半径6356.752千米，平均半径约6371千米，赤道周长约为40075千米，表面积5.1亿平方千米的，呈两极稍扁赤道略鼓的不规则的椭球体最上层的，一层薄薄的壳子上面。 听起来这些数据很大，但这一层壳子，所有人类生活的地方，其实是数百亿光年的寂静宇宙当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这一层壳子，是人类的摇篮，保护着人类。 这是人类的摇篮…… 这一层摇篮，人类耗尽一切也无法企及，人类的所有文明，知识，道，技术，历史，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层摇篮好用。 当黑暗宇宙的一点星光到来，那些恐怖的残渣，远古天体溅射出的火星，那些“稚嫩”却又“古老”的存在真正落到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人类才明白，自己拥有的这一层壳子，究竟有多么伟大。 几十年前，人类疯狂的想要尝试离开这个“安全的摇篮”，他们军备竞赛，用整个国家的财力去支撑这样的技术发展，用20kb的内存运转一整艘太空飞船，用落后的技术，爬出了青天。 然后，爬出来的他们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原来，古老的存在们，也希望他们这样。 所以，哪怕现在一个手机的运算能力都是曾经阿波罗飞船的几百万倍，材料学飞速发展，各种高性能材料能够锻造出比以往宏伟一千倍的飞船，他们却再也没有尝试踏出摇篮一步。 走出摇篮的婴儿，被吓到了。 而那个回去的婴儿，试图阻止所有人出去，生怕有什么东西被引进来。 它怕了，胆怯了，畏缩了。 可偏偏，他是摇篮里最强大的。 如果想要踏出去，就一定要比他更强…… 刘哲儒不再看天，而是紧闭双眼，捏紧拳头。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刺进肉里，血液渗出，弄脏了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 刘哲儒深刻的明白……人类总是在渴求真实。 可是，当真正明白“真实”是什么的时候，那种伴随而来的巨大恐惧，能够摧毁所有人…… 这是前进路上一定要遇到的东西。 对于追寻真实的人来说，他们一辈子都会伴随着这样的恐惧。 真实不是他们看起来那样，他们自以为的真实下一秒就会被打破，被另一种真实所覆盖。 一念及此，刘哲儒就牙齿打颤，瑟瑟发抖。 人类……在世界面前，算得了什么？ 哪怕只是面见一下而已，就能够击溃心智最坚定的人，把人类引以为傲的智慧与自尊全部践踏在脚底。 作为在超感知层面研究已久的学者，刘哲儒对此再明白不过了。 所以…… 他睁开眼睛，眼睛里面布满血丝，整个人衰弱无比，甚至多了几根白头发，像是老了二十岁。 可是，他满布血丝的眼睛里却炯炯有神，如果说身体老了二十岁的话，他的眼神就像是年轻了四十岁，回到了精力最旺盛，头脑最敏捷，最有闯劲儿，一生最有希望的年纪！ “释怀恩，我要你徒弟带回来的资料。” 他如此说道。 ———————— 远在大海的另外一边，位于东京的十方。 此时此刻，十方正在做“人格测试”。 他答应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声音，以“研究员金野悠二”的身份接受身体和心理上的一系列筛查，以确保他的心智正常，没有自杀倾向，可以继续完成研究任务。 “第四题，以下哪一项最接近你的现在的自我认知？” “1、你是待人友好的并愿意结交新的朋友。” “2、你是喜欢独处的人，不太愿意与人交往。” “第一个选项。”十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他向来爱交朋友，而且他的朋友对他也很尊重，友好，这是一种对双方都好的相处方式。 “第五个问题，以下哪一项最接近你最近的性格行为？” “1、你倾向于直接面对冲突。” “2、你倾向于避免冲突。” “第二个选项。”十方继续回答道。 正如同他所说的，他一般都不倾向于动用暴力，能劝说他就绝对不会动手。 某种意义上来说，十方认为自己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自己甚至对杀人这种事情感到抵触，可见心地善良。 这样的问答持续了整整一百二十道，全都是这种简单而且无意义的选择题。 很快，这一个阶段就完成了。 到了第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肉体健康测试，早就已经测过了，非常健康而且正常。 “第三阶段，思维逻辑测试，该阶段是为了验证金野研究员你仍具有正常的理性思维和智力水平。” “第一题，请根据以下公式，问n个元素的集合有多少个子集。” 一个公式浮现在十方的面前。 “子集的元素个数是从0(空集)到n(全集)，如果子集的元素是k，从n个元素里取k个有几种取法？有，k)种取法，也就是元素个数为k的子集数量。” 十方侃侃而谈，这种中学生级别的组合数问题难不倒他，作为测试研究员心理和智力水平正常的问题也刚好合适。 “第二题……假设(1+...+n)是n的(n+1)/2倍……” 问题仍然在继续，刻板而冰冷的声音读着一个又一个的数字。 考验思维逻辑，那所能用到的工具，必然就只有数学了。 唯有数学真实不虚。 但是，十方却感觉到，以及自己所处的牢房……越来越压抑了。 （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求个票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来 白色牢房内部，【精神投影】实验室的测试空间里。 “思维逻辑测试最后一题。”那个冷淡而中性的声音说道。 然后，一副脚镣和手镣出现在了这里。 “请自行佩戴，并且锁死，接下来的最后一道测试需要测试你的综合素质，以及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完成这最后一到测试，确认你没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工作岗位上了。”那声音在十方耳边响起。 看着眼前那个可以束缚自己双手双脚的控制器，十方皱了皱眉，然后说道：“对此，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请说，在权限范围内，我知无不言。”那个声音回答道 “请问……为什么我要束缚住？”十方问道 “束缚住双手双脚，是为了让你们尽可能的使用大脑完成这一道题。”那个声音解释道。 “放心吧，贫僧的大脑一直都很值得相信。”十方松了口气，如此说到。 的确，他的大脑非常值得信任，十方自觉是个聪明人，而且比大部分人都聪明。 然后，他带上了脚镣和手镣，准备接受最后的测试。 房间逐渐被放开，十方出来，然后顺着走廊走了三十秒左右，来到了一间密室里。 在这里，房间的材质似乎变了。 “这是一个经典的谜题，密室逃生，需要搜集线索，解开谜题，然后出去，就可以回归岗位了。”那个声音说道。 “切记，束缚你的手脚，是为了让你用头脑。”那个声音说道。 “我懂，用头脑。”十方点了点头。 然后，他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里类似于一间普通的阁楼，家具普通，几张桌子椅子，没有窗户，有一扇门。 看似是木头制成的，但肯定不是，木头不会这么坚固。 十方走在这里面，故意大踏步踏出响声，制造回音。 同时，他全神贯注，耳朵微动，靠着自己灵敏的五感感知声音。 然后，他找到一个地方，用手敲了敲，仔细听了听。 确定了方向和位置，然后，他预备了一下，做了个缓冲。 接着加速，上去就是一头槌。 是的，十方向来相信自己的“头脑”。 无论是指知识，还是指硬度。 通过回声，判断脆弱的点。 目测结构，判断应力。 经过简单的计算和经验套用，就可以跳过所有逻辑论证和解密过程，直接出去。 十方光滑锃亮的头壳撞到墙上。 先是咚的一声。 然后，墙壁裂开。 单纯的撞击，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或许，在大部分人眼里，单纯的“撞”这么一个举动，很难造成多大伤害。 但其实，陨石撞地球，那也是撞。 几乎所有的动能转换，都必须依靠“撞”这么一个事情来传达。 那么，“撞”这么个动作，理论上力量是没有上限的。 墙壁裂开之后，再接下来，是剧烈的爆炸！ “轰”的一声！这个阁楼的建材上面开了个大洞，一股冲击波从门口冲了出去，连带门口的摆设都被掀翻了，地面剧烈的震动，房屋的地基都险些坍塌下去。 动能基本上等于速度乘以质量，虽然这个公式很不严谨，但这么表述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 十方的质量不多，他整个人也就接近三百斤的样子。 但速度，刚刚那一刹那，他达到了流星的速度。 也就是……三十二马赫以上。 他是达不到这种速度的，十方是没有办法达成这样的高速，就算是朱雀，也必须得怪物化之后，拥有超强的身体素质，外加上鞭形的触手，才能够利用鞭梢效应达到这样的高速。 但刚刚，他偏偏就有这样的速度。 三百斤，再加上三十二马赫，这样的数据，简单换算一下，就可以得出数据，也就是18150000000焦耳。 大概……约等于一枚战斧导弹吧。 十方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不应该有。 诚然，如果用上一些超凡力量，他的实际出力可以达到这个水平，但那是持续出力。 但这是瞬间爆发。 举个例子，子弹能够撕裂人体，但一枚普通子弹的实际动能大概只有1600焦耳，所以凯夫拉纤维才能够轻松的依靠自身的撕裂从而吸收和耗散弹头的动能，阻止子弹的杀伤力，这么点动能，轻易就能吸收了。 1600焦耳，人如果持续出力，就能轻松超越。 举例的话，比如，一个壮汉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就能依靠持续出力，轻松的割开子弹打不透的防弹衣纤维。 这就是瞬间爆发和持续出力的区别。 在那一刹那，十方的的确确达到了导弹级别的出力。 这远超他曾经表现出来的极限，他绝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力量！ 可他偏偏就是做到了！ 就连那个囚禁他的“声音”，都没有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不可能，一个人的体内不可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这个“囚笼”和“测试”，是经过严密测算的，之前此人表达出来的力量，都显示出他无法克服这样的囚笼，完全不可能通过肉体就打破！ 换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这不科学！ 但不管如何，事情就是发生了。 超乎那个“声音”想象的，这一切被打破了。 十方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失重感，而且，他的视觉失效了。 他失明了，哦，不对，不是失明，只是四周没有光而已，眼睛暂时没用。 四周也没有声音，但可以确定没有失聪，因为可以听见心跳和血管里血流的声音。 方向感严重错乱，上下颠倒，人类判断“上下”的要素被打破了。 引力没有从一个固定的方向来，而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引力存在，说明四周是有大质量天体的。 同时来源于四面八方，而且没有哪一个方向特别大，使得他“坠落”的话，说明引力源距离他的位置非常微妙而且精确。 那么……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话……除了虚无缥缈的引力子之外，其他可能性理论上应该不存在吧？ 不合理啊。 虽然十方对自己再次掉落到其他地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种奇怪的场景还是让他心情沉重下来。 狗日的精神世界，他受够了这种无止境的穿越了！毫无章法，毫无理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跳来跳去！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脑子里冒出这些念头的同时，他也没忘记求生。 天眼通开启。 然后，眼前突然冒出来了一团彩红颜色的，由无数像素块拼接而成的怪异雪花点。 就像是液晶屏被吸铁石吸住了之后出现的那种奇怪色彩。 现在十方眼前，全是这种东西。 “不对……这不是真正的视觉。”十方捂住眼睛，停止了接收那种光彩。 那些古怪的色块，不是他真正看见的东西，而是天眼通在加强了视觉之后，感知到的数据之后，以“视觉色彩”的方式解析，随后重新拼接起来的产物。 这就像是安卓系统里塞进来了一个EXE软件，没有对应的解析编码，根本无法解析，只能弄出来一堆乱码。 而对视觉来说，乱码自然就是一通不知所谓的色彩与形状了。 现实世界当然不存在这样的色块，这些色块只是某种特殊的“咨询”或者说“代码”所形成的，不符合人类大脑解析功能的“信息”而已。 曾经，很多大脑受损的人也会有这种情况，因为大脑的一部分受损，就像是硬件损坏了，无法读取， 这种情况下，眼睛这种传感器并没有坏，而是眼睛将光学信号转化为电信号，然后通过视神经传输到大脑，在到达大脑之后，大脑坏掉了，无法解析，所以只能看到一串乱码，也就是眼前全都是无意义的光晕和色块。 只是，十方现在的情况，更加诡异。 这里存在的东西，他一开始根本看不见，说明那不是可见光，所以他启动了天眼通。 只要能“看见”，那里面的光学信号自然就会被转化，转化之后，由记忆和空间想象能力补全。 最后，才会变成人类可以理解的“画面”。 所以，人类经常会看错，因为脑补是会出错的，胜在容错率高，而且更加省资源，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被这样转化过的画面，哪怕看不懂也没关系，起码那是可以被大脑解析的，实际存在的“画面”，毕竟，再怪异的东西，都可以被“脑补”掉。 人类看见的世界，本身大部分就是脑补出来的，以人类的视网膜，正常来说看见的东西都是反过来的，是大脑在脑补的时候，又翻转了一遍而已。 可现在，这些光信号，经过视网膜变成电信号，穿过视神经，再被大脑脑补之后，居然依然是乱码。 这说明……这种信息，已经超越人类的理解界限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 十方很聪明，但正是因为他很聪明，所以他才能够在瞬息之间明白这一点。 他现在有一种恐惧感。 不是和之前一样那种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恐惧感，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恐惧了。 他已经心如琉璃，按照正常情况下来说，能够控制住自己的一切情绪，只要心灵澄澈，他们就能够自如的面对一切情绪，不会因为“压力”而失去自我。 说来玄乎，但本质其实只是因为理性大于感性，并且完全压服感性，所以明知道恐惧和压力，但不会受到半点影响，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而已。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他才能够更清晰的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恐惧。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约莫两三秒过去，他感觉到脑子一阵抽搐。 物理意义上的抽搐，他脑震荡了。 然后……就像是加载了解析插件一样，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他看见了……一个光球？巨大的，白色的光球。 或许是光球，也可能是对方散发的光芒过于浓烈，所以呈现出光球的模样。 除此之外……别的东西，就根本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无法分析。 除了“白色光球”这么一个形象之外，任何信息都没有。 “唉……”十方叹了口气。 狗日的精神世界，谁再来谁就是狗娘养的，除了精神病，谁能在这地方活下去啊？ 中居豪能在这里活成这样，估摸着定期失忆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十方现在就想失忆算了。 下一刻，那个光球，发出了声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声音在十方耳边响起，而且，这东西，好像就是几分钟之前，一直在指挥十方的那个中性的声音。 当然，语言仍然是日语。 不对……那声音是从十方脑子里响起来的，而不是光球发出来的。 可偏偏，听见的时候，十方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对方发出来的声音了。 他足足花了三秒钟才辨别清楚，这声音来自他的脑袋，而非经过介质传来的机械波（声波）。 原因也很简单，他光是听见了，可他的身体却没有感觉到。 十方的感官一直都很敏锐，他修炼的可是以“波动”为形式的武艺，虽然方丈没告诉他名字，不过他平时可是称呼这个是震震果实的。 可现在，他没有过感知到任何一丁点波动，可见这并非是真正的声波。 十方听见了对方的问题。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他立刻抓住了疑点，然后问道。 这个声音，在他一个头槌撞进来之前，不是一直在监视他吗？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呢？”那声音疑惑的问道。 是的，“疑惑”的问道。 它的语气里，透露出了明显的感性，有情绪波动， 十方皱眉，飘在半空之中。 四周都有引力，所以他反而不会到处乱飘，他现在出于近似失重状态，各个方向的引力差不多，合力约等于0，除了能感觉到偶尔的拉扯与不协调之后，基本不会乱动。 他现在不敢问什么尖锐的问题了。 如果问的不对劲……该不会又要换地图吧？而且说不定会死啊。 从浑身战栗的汗毛上，十方就能察觉到，自己究竟有多害怕。 （29号双倍月票，大家留到那时候投吧，帮我冲冲一千月票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叫浅川歌” 不过，再害怕，总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行动的。 “那个，你认识我吗？”十方迟疑了十几秒，缓缓开口问道。 因为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确实和这个声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只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刚刚那个声音是中性而刻板的，这个声音却明显带有主观情绪，有疑惑，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 那是因为好奇和未知带来的恐惧。 这个光球，反而在恐惧十方！ “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光球说道。 “我也不认识你，那我们自我介绍一下如何？”十方提议。 “嗯，好啊。”光球很友善的答应了下来。 “贫僧法号十方，如你所见是个和尚，喜欢动脑。”十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的话……我记得，我是……不太清楚，名字……也有些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叫，浅川歌吧？”那个声音如此说道。 浅川歌…… 听见这个名字，十方深吸了一口气。 —————————— 以李俊为首的一行人，已经前进到了第八层。 他在经过某座特殊的建筑物的时候停下了，有什么声音在响，似乎不是很安全，所以他放慢了速度，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高楼。 是的，远处的“高楼”，而且他甚至坐在一辆车上，在水泥路面上疾驰。 四周像是城市，此刻正是夜晚，虽然在城市之中，但却没有多少人造灯光，几乎都靠天上那一轮月亮照明。 一**的出奇的月亮，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天空，月光柔和，洒满地面。 这座大楼公寓的第八层，是都市模样的世界，高楼鳞次栉比，看不出是什么城市，但仿佛末世废土。 无数强硬的树根因为无人看管清除，所以轻而易举的顶翻无人踩踏的人行道路面，并且撕裂了地下管道与房屋地基，导致高楼倒塌，水管爆裂。 城市中央就有成群的特殊怪物出没，大街上的水洼里面则蛙声四起，两栖类遍地，上涨的地下水将地铁淹没，公路和人行道被冲的坑坑洼洼，沟壑遍地， 就像是人类突然消失之后的末世，没有了空气污染，城市的墙壁会布满青苔、爬山虎、毒葛这些爬行植物。 人类消失无踪，怪物横行的“世界”。 明明只是一栋大楼的一层而已，但在精神世界之中，这里却变成了一座废土城市，怪物横行，寥无人烟。 “注意，有东西过来了。”李俊对着身后的队员们说道。 然后，他在车辆疾驰的情况下，直接翻身下车，然后轻而易举的靠两条腿超越了车辆。 其他对此也熟视无睹，事实上，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有靠两条腿跑过普通汽车的能力，虽然持久性不如车子，但短时间奔袭突破一百公里时速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俊迅速奔跑，他看到了远处的高楼上攀附着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正在移动，随着不寒而栗的声音愈来愈响，那东西也逐渐在视野中看得清楚。 黑夜之中，一只怪物在跟踪他们。 那是怪异的类人形态，看似是人形生物，但下肢是反关节的，上半身并不粗壮，但很矫健，有一条粗壮的尾巴，皮肤质地类似于鞣制过的皮革，整体呈灰黄色，腹部有肌肉，但不是一块一块的腹肌，而是整个一板坚实的肌肉，头部光滑无毛，没有鼻子，但下巴处有一道很明显的呼吸口，不停蠕动，似乎正在呼吸。 这东西四肢都生有巨大的爪子，轻而易举的抓在大楼的外壁，自如的在九十度的墙上四肢奔跑，速度极快，一跃就是数十米。 怪物快要追到李俊车队的时候，它猛地一跃，朝车队扑过去。 李俊身形消失。 八极，六大开，担式。 能够轻而易举跳出几十米，在大楼上奔跑不会掉下来的怪物，半个身子全部碎开，头颅高高飞起。 担式，是以拳轮为发力点，硬开硬打的技法，擅强攻。 怪物飞上天的头颅，发出一声巨吼。 李俊眉头一皱。 是呼救？还是说……单纯的痛嚎？ 无所谓了。 “李俊先生！来了，都朝我们来了！”那些开车的队员们惊恐的高呼道。 他们才来这里不到十分钟，但是……眼前这一幕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可以听见，在那个嚎叫声传来之际，声波动荡。 然后，整个城市似乎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无数的怪物，啃食猎物的，睡觉的，喝水的，优哉游哉闲逛的，突然都不见了声响。就连因为夜晚而蔫头蔫脑的日行怪物都瞬间坐直了。 这些不知道有没有意识的怪物，居然能带着人类也能看懂的表情在空气中嗅来嗅去，最终目光齐齐地聚焦在李俊所在的方位。 “吼！！！！” “隆隆隆！” “嘶！哈！” “咕噜咕噜……咕噜！” 丛林一下就嘈杂起来，就像滚烫的油锅里撒进去一点水，世界沸腾了！ 轰隆隆的声音在城市的上空不断回响着，彰显着里面发生的暴动。 几十米的巨大长虫在废墟里横冲直撞，它甚至高过楼房！ 无数的尸体和金属组成的奇怪四肢怪物，借由着躯干的动作，冲击下来的气势排山倒海，本就破烂的楼房被它直直贯穿，无数的东西粉碎。 在那种巨物之下，那些观战的怪异处理部执行部队员们，一个个都情不自禁的拿自己的体积去与它做比较，很多人在想清楚这份差异后会害怕。 而且，不仅仅是这种长龙。 无数的怪物，明显被之前的那一声嚎叫吸引而来，在建筑中穿梭，飞快的朝着这边扑过来。 这是怪物组成的兽潮！ 形式一下变的十分危急起来，虎啸猿啼交替不绝，在那一声哀嚎的引诱之下，这附近四五公里的怪物都暴动起来了，朝着这里涌来。 “李俊先生，快跑！”那些队员喊道，同时准备发车，踩油门逃窜！ “用不着。”李俊摇了摇头：“在原地不要动。” “交给我。” 当然，逃跑是在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的选择。 而他，没必要。 说完这句话，他握紧拳头，走了过去，先是一把将厚重的车门关上，把那些队员关在里面，再整了整耳麦，把无线电的声音调大，然后他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咳咳，听得见我说话吗？我上了。” 语罢，他面对四面八方用来的兽潮，动了起来。 他向来都不携带武器，因为对他来说，携带枪械或者冷兵器，都没有意义，她只需要拳头就够了。 气血盈满，穴窍开启。 他没有开启身识，但他有别的办法撬动人体内的潜力。 雄浑的能量在他双手处汇聚成型。 面对飞奔而来的长龙，他主动发起了冲锋。 对那些长龙而言，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嗖嗖自下而上破风射出，某种力量竟让他们那坚硬的躯体之中留下了伤口。 借此它终于注意到这个渺小的存在，于是它更改了行进方向，由哀嚎的方位，转向下方扎肚子的奇怪攻击者。 冲在最前面，堪比一栋楼房的长龙，发现了身下的李俊，于是锐利的口器带着锋利的旋齿，啃了下来。 六大开，挎式。 挎是弯臂短击法，劲如崩弓，发如炸雷，势动神随，能够爆发出极快的速度，然后以速度强化力量。 然后，太极，海底针。 第一次交锋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观战的众人都没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上面，但可以看见的是……那快要冲到脸上的长龙，就在那一击下偏移了原本的行进路线，紧接着一道人影瞬过，借着怪物自身的冲劲，在其巨大的躯干上划出一道笔直的，长长的口子，鲜血从那口子里喷了满大街。 如果十方在这里的话，就可以看出李俊的前两招的含义，挎式结合海底针，引导了对方前冲的力量，使之偏移 但对于最后撕开长龙身躯的那一招，十方估计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这招数……不像是任何传统拳法的招数，完完全全的新招。 不过李俊自己知道。 传统武术综述教材第一版，第三章，第七课实操练习示范，无名招数，代号一三七。 特种作战小组必修教材，新武的成果之一。 不过，只解决一条长龙是没有用的。 兽潮即将到来，眼前还有数十条长龙，以及……那背后无数的怪物。 这一层，似乎就没有什么逻辑可言，而且，看这阵势，也没有准备让人活着从这里离开。 精神世界，对一切外来者充满恶意。 凡是步入其中，九死一生。 那些日本队员已经开始在布置阵势，准备抵抗兽潮冲击了。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都是无用之功。 李俊，站在他们前面，像个战神。 一己之力，包围了所有的兽潮。 没错，是包围。 他们所处的地方为圆心，四周无数兽潮涌来，按理说，他们应该腹背受敌，陷入苦战。 但此时此刻……李俊一个人，把四面八方所有方向的兽潮，全部拦住了。 十几条长龙涌来，开始疯狂地寻找着这个看不清的攻击者，等它再次发现李俊时，李俊在废墟中沿着高楼高高跃起，借由着其他在建筑上的凸起为借力点，以人类不可能的方式一次次在向废弃楼顶跳跃。 那长龙的奔袭非常可怕，仅仅只是急急的冲撞而来，就能够直接冲垮了楼盘的底部，这样的后果是建筑已经开始倾斜并往下倾倒。 但这些并没能挡住李俊。 他索性一脚蹬开墙体，由半空中开始坠落，在他后跃翻转之后，就站在了一条长龙的背后，一拳打出。 五行拳，崩拳。 既快又烈，力透脏腑。 极具穿透性的力量仿佛电钻，将不断的在倒塌的建筑和建筑下穿行而过的长龙贯穿，气劲扇形射出，长龙在几秒内就变得千疮百孔，在众人面前如沙堡般崩塌，李俊也随之被迫落地。 这时候，另外两条长龙，已经突破到了他的面前。 在半空中，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他就这样直直坠落，随着一声巨响，两条长龙撞在一起，把他挤在中间。 哪怕是他，这一下也一定骨头内脏都震碎了，他是很强，但不代表能够在体魄上压制这种比他大几万倍的怪物。 但……李俊却如没事人一样，用两只手撑开长龙，他甚至一滴血都没流。 有“那个东西”在，他就是无敌的，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连反作用力也不会有。 两只手，一手抓住一条长龙。 释迦掷象功，掷象秘传·达摩拔山。 长龙被硬生生拔了起来，那躯干上的移动器官，也就是那些节肢疯狂的蠕动，攀行，却根本不能阻止自己被强迫位移。 长龙的身体被迫回折过来，长满全身的肢体都在扭曲着，如果它会愤怒，那一定是它表达愤怒的方式。从口器中，它发出剧烈的咆哮，那咆哮响彻天际。 但毫无意义，在下一个瞬间，人仰马翻，它巨大的躯体甚至短短腾空了一瞬，随即几十米长的躯干重重地跌落在废墟上，扬起巨大的沙尘。 两条长虫，硬生生被砸在地面，横亘地面，挡住了大部分兽潮！ 然后，密集轰炸到了。 怪异处理部的队员们也没有一直愣着，他们已经布置好了火力覆盖阵列，一次次的爆炸就如一记直拳打在兽潮的中央，接着更加密集而连续的爆炸随着能量束，倾泻在兽潮中央！ 有那么一个战神顶在前面，他们完全可以发挥出自己热武器的优势！ 一串串集束炸弹的轰炸，把那无数怪物炸成肉块，甚至连受潮都为之一滞，而李俊则快速跑向前，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双拳清场，这些怪物哪里扛得住如此的攻击，只能留下一地的碎肉。 远处，那些带着面罩的怪异部队员在车队旁射击，此时，满天的弹雨正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兽潮射去，一边射击，他们一边张着嘴，发出感叹，就好像在看烟火。 但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仍在清场的人影。 远超一众所谓的“七级”，只凭一个人就能打出一个集团军的火力，他们这群人，谁能在这个人手底下撑过一招？ 第一百一十八章 BUG 不同的武艺，能够发挥出不同的效果。 但需要严格的训练与释放方式才行。 因为根据最前端的研究，“信息”本身就具有力量。 但这种力量，是非常苛刻的。 举个例子，01001这种单纯的二进制，写在纸上没有任何效果，但如果输入到计算机内，只需要特定的排列，低一点能完成神秘海域，DOOM这种优秀游戏，高一点甚至于可以完成“计算遥远天体未来一周的位置”这种伟大的事情。 在一张纸上写再多的010，哪怕再加点花样写成鲨鱼形状，也毫无意义，但在计算机上就不一样了。 不同的武艺也是如此，看似只是一串不同的动作，普通人做就只是这样而已，因为他们动作虽然看似到位了，但缺了类似于计算机硬件一样的重要因素。 那就是“气血”和“穴窍”，或者说，人体超感知层面的重要改变。 除此之外，技术，动作之类的东西，都可以被从根底拆分。 所谓“招数”，根本就不重要，只要科学解析了“原理”，那万千拳法，不过只是任意组合的罢了，再多的拳法，归根结底也就是气血与发力姿势，流经穴窍之后产生的效果而已，掌握了原理，就能够随时随地自创想要的“拳法”，或者随意改良已有的拳法。 所以，对李俊而言，没有他不会的拳法。 顶破天，也只有“擅长”或者“不擅长”的区别罢了。 战斗带来的余波已经响彻整个城市，如山似海，无尽浪潮般的怪物铺成了一片灰色的大地，一种两到三级，也就是能造成数十人乃至上百人伤亡的怪物，组成了大军。 无数怪物涌来，李俊则依然握紧双拳。 难以言状，数量奇多，千奇百怪的怪物。 四面八方的低声嘶吼与咆哮，锐利的爪子和鳞甲刮过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血肉四溅，整片街区都变得令人厌烦、 肢体四处抛洒，到处都是类似血液的浆液和粘液，如同刚刚会爬的婴儿嬉戏玩闹，拿着怪物的体液颜料在柏油马路上乱泼。 无数怪物。 可惜的是，按照分类，李俊是妥妥的“鬼”或者“神”级。 也就是说……能够单体灭城，将一座城市变成鬼蜮。 “党方，可别在我来之前死了啊，那样我可不好和上级交代啊。”一边自言自语道，李俊再次投身战场。 甫一落地，天清地明。 —————————— 而在十方这边…… 那颗大光球，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没听错的话，她说自己叫……浅川歌？ 与此同时，十方忍不住继续盯着大光球看。 众所周知，人无法想象出不存在的东西。 举个例子，比如说有人想像出了猫耳美少女，现实中没有猫耳美少女，那我算不算是想象出了不存在的东西？ 并不算，这种只不过是已经存在事物的组合，并非是想象出不存在的东西。 而且，假设一个人想象力非常强大，真的想象出了不存在的东西，并且不含任何已有事物或概念。 那个，除非他给自己想象的东西设定一个专有名词，否则就算能想出来也没法描述。 而且，由于他设定了一个专有名词，别人也没办法理解，又因为和现实之中的任何概念无关，所以他无法描述。 这是一个悖论，你能想象的东西人能说明白，那你不能想象的东西人想象不出来，也无法说明，就像是停车场那个看不见的喷火龙一样。 但同时，又有一点。 想象是基于观测，于脑海之中构造的现实模型，而由于人的观测能力有限，所以严格来说我们想象出来的都是现实中不存在的。 人类永远不知道世界的真实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们得到的永远是感官里呈现的幻象。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人类又可以想象出现实里不存在的东西。 总而言之，说那么多，实际上……都是十方的猜想。 包括先前那一记爆发出超强力量的头槌。 都是他在验证自己的猜想。 现在看来，他一直以来的猜想都是对的。 “唉，现在看起来，真是这样啊。”十方摇了摇头，看着这个自称是“浅川歌”的光球。 “啊？什么真是这样，什么意思？”那个光球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浅川，我是你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十方摇了摇头，对这个自称浅川歌的大光球问道。 “我的……朋友？不知道诶，我好像……没什么印象，我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印象。”光球发出困惑的声音…… “有点奇怪诶。”自称浅川歌的光球疑惑的说到：“我对你的一切都没有印象，我不认识你，也不曾有过和你的回忆，但我却知道你的很多信息……” “姓名党方，法号十方……二十六岁，男性，职业是僧侣，学历硕士，数学系，专业应用数学，故乡沙东，日语N1，有驾驶执照，号码为30#￥%……ap;*，身高二百一十六厘米，体重二百三十公斤，7月26日出生。” 一条条属于十方的信息被报出来，分毫无差，完全正确。 一直絮絮叨叨说了五六分钟，连十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却被这个光球完整的报了出来。 事无巨细，完全明了。 十方听的眉头直跳。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不认识我，但却知道所有关于我信息？”十方打断了对方一直报数的动作。 “嗯……应该说，我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但又好像是什么都知道？”那个光球困惑的说道，如果它有手的话，说不定能看见它苦恼的挠头的模样。 “……那，这个呢？”十方从裤子上扯下一个商标。 他虽然上衣早就烂了，露出了下面钢铁铸造般的肌肉，但裤子所幸还勉强保持着形状，没能全烂掉。 所以，在裤腰带上的标签还是在的。 “品牌: othe，主材:涤纶，涤纶含量: 80%—89%，面料:平纹布，图案:无图案，腰型:中高腰，颜色:黑色【夏款】，货号: 1688，弹力:微弹，款式:休闲裤，工艺处理:免烫处理，品牌类型:非品牌……”光球“看”了一眼，立刻报出来一大串数据。 “等等……所以，这是什么东西？”光球报完之后，突然对十方问道。 “这是裤子。”十方说道。 “裤子？那又是什么？”光球更疑惑了。 但它马上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裤子，泛指人穿在腰部以下的服装，一般由一个裤腰、一个裤裆、两条裤腿缝纫而成，根据材质、造型和受众的不同，有多种分类。” “不过，虽然我知道这些，但裤子又是什么啊？涤纶和平纹布又是什么呢？” “十方，你说你是我的朋友，你能和我说说吗？”她对十方问道，语气非常直率。 而十方，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或许已经理解了这个光球的情况了。 理论上来说，它知道一切，但同时，它又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应该是它脑子里有一个数据库，这个数据库构成了它的记忆，能让它生而知之，但同时，它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记忆。 这种情况……这个光球，也是实验品？亦或者，类似于电脑？电脑里的强人工智能，是吗？ 不明，线索也不够多，还是先问问再说吧。 “我倒是可以说说，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请你介绍自己，你知道这么多东西，应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对吧？”十方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这关乎于他之后的行动。 “我是怎么来的……你让我想想噢，我好像不知道诶，我没有这样的记忆，事实上……等等，我是怎么学会说话的？” “我的记忆里……从一开始就是你，你是我出生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可问题是……出生是什么？记忆又是什么？我为什么知道那些，我为什么能够理解你的意思？” “可是，不……我现在在说的是什么？语言？我能理解语言，可我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但虽然我听不懂，我却会说……” “不对不对，我听得懂，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是，我知道，但是我其实不知道……我，我——我！？” 仅仅是一个问题，它的自言自语速度就越来越快。 光球明灭不定，甚至开始闪烁—— 十方身上的，那种平稳的引力也开始波动，让他在半空中被扯来扯去，时而被向上拉，时而往下坠，又由于他悬在半空，没有借力的位置，所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停下！停下！别想那么多！”十方慌了，赶紧阻止它继续胡思乱想！ 这个自称是浅川歌的光球，明显还没能形成“自我”这个概念！ “停下……对，我应该停下，可不对，停下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停下？我又为什么要继续？我到底要做什么？我……我是谁？” “浅川歌？这是我？不不不，我为什么是浅川歌？浅川歌是东一公司的后端程序员，可我不会编程……啊，我会编程，但我没有编过程，我为什么会？” 光球已经不在乎十方了，它开始不停的陷入“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的循环里。 每当它开始疑惑的时候，她就自动得到了答案，然后，她又会疑惑答案从哪里来？然后因为答案再度进入疑惑状态，接着，这个疑惑的答案又会冒出来。 无穷无尽，永远没有真正的答案，光球被自身的疑惑压垮了！ “喂！喂！停一下，听我说一句！”十方继续大喊，试图打断对方的思考。 好在，这是有用的。 “要做的事情……呃，好像是有的，我想想……我应该，驱除掉入侵者？对，我应该，驱除掉入侵者。” “驱除入侵者……驱除入侵者……驱除入侵者……”它不停的念叨着，念叨着，重复这一句话，而后，光球逐渐黯淡，消失。 十方也瞬息之间离开了那个古怪的空间。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没有来到多奇怪的世界。 他来到的是……普普通通的十五楼。 真的，普普通通，和他上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就站在走廊上，外面是……正常的东京。 天空树，东京塔，东大校门口熙熙攘攘，女学生们开心的讨论着街头最新的网红珍珠奶茶，听说是苦味的。 商业区的白领们，已经过了可以喝杯咖啡聊聊天的时间，能够看见的人要么是出差，要么已经迟到，正在狂奔回自己的工位。 不过，也有比较闲的人，那些去秋叶原扫货的宅男们在排队，似乎是有什么大型游戏的活动，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 平和，安宁的东京。 “我这算是……出来了？”十方愕然。 从精神世界里面……出来了？ 他伸手，伸出手，探出楼道外，摸了摸外面的空间。 没有之前那一堵空气墙，很正常，还有风，空气很清新。 “第十五楼……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之前那那一个单亲妈妈吧？”十方回忆着上来的时候所遇到的人，然后，敲响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啊？这位大师，你又来了？”开门的那个憔悴女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十方。 十方也很惊讶。 没错，就是这个人。 所以……他是真的回来了？离开了精神世界，回到了现实的东京。 ———————— 李俊所在的那座奇异城市之中。 突然之间，月亮变成了太阳。 不对，应该说，之前的月亮像是一个没有点亮的灯泡，而现在，这个灯泡通电了。 大放光明，霎时间，黑夜变成白昼。 然后，大地震动。 理应无比坚固的大地，此刻却像是无法吸收巨大的动能一般，如同果冻或脂肪一样，一圈圈的漾起“涟漪”。 巨大的震动甚至传导到了城市的深处，几乎所有大楼、所有怪物，包括李俊在内，全都被迫卷入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地震之中。 然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中性，漠然，没有感情。 “驱除入侵者……驱除入侵者……” （29号双倍月票，大家投个票啊！球球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的 巴站在第二十一层，也就是天台下面一层。 这里，巴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特制枪械，枪口吐出沉闷的火花，在腐蚀性电浆从一头怪物头顶的屏幕吐出之前让他的头爆开成花，绿色的酸液溅了一地。 第二十一层，是充满漩涡的大地。 这篇类似废土一样的地区，整体布局和东京几乎一模一样，但充满了腐臭的味道，而且四处都是行走的电脑头。 是的，电脑头，一群穿着西装，头顶上是电脑的人，在四处游荡，不停的找着无谓的工作，有的是敲打早就坏掉的键盘，有的是不停在已经被墨水浸透了的黑纸上打印东西，还有的不停的拿早就没有墨水的笔写写画画。 还有更多的电脑头人在四处游荡，也不知道在游荡什么。 这里比巴想象的还要破旧。 这个废墟东京，每一处都散发着熏鼻的臭味，她甚至都不敢张开嘴巴，到处都是飞舞的苍蝇嗡嗡作响，一不注意就会蹿到人的脸上，恶心极了，如果不是紧紧闭住嘴巴，巴丝毫不怀疑这些苍蝇能蹿到自己嘴巴里来。 废墟中，白发黑甲的女武士，一手野太刀，一手大口径手枪，朝着出口慢慢走去。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威圧感，随着她每一步行走，盔甲就会闪一次光，野太刀的每一次摇晃，似乎都在积蓄力量。 不过，和身上的气势比起来，她现在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不得体。 “混账！可恶！艹！”她身上的雷电忽明忽灭，不断闪烁，表情咬牙切齿，不停的怒骂。 身上的电网笼罩，将涌过来的苍蝇全部电成焦灰，以保持卫生清洁。 在她四周，有一堆电脑头人正在做着无谓的工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是在给文件分类，但因为四五个电脑头分同一沓，这个人分了一半，又被另一个人重新分过，不断的重复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活像磨洋工的暑期写作暑假作业的学生。 巴在咒骂的时候，前两句还是日语，最后一句忍不住冒出来了一句生动的中文，非常的接地气。 但这样的声音引起了周围的电脑头人的注意。 很快，就有一堆电脑头人朝着她冲了过来。 “角箕之精，甲乙神灵！扬波鼓舞，云雷速兴！井轸之星，丙丁曜灵！飞火万里，火逐烟生！群魔游识，尽解雷霆！稍违吾令，如逆上清。急急如律令！”她念出一串非常流畅的咒语。 如果有道士在旁边的话，估计能够辨识的出，这是缩减过后的“敕霹雳咒”。 随着咒语念完，她身上积蓄的雷电轰然释放出来！ 天空之洲，酝酿其了无数雷暴！ 一道强烈的闪电击打下来，并没有打在任何一个电脑头人身上，只是在空中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爆响。 这一道闪电，使得周围空气直接燃烧了起来，体积急剧膨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一股冲击波产生，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放射着电光与雷暴的冲击波，直接将四周全部清空，激烈的爆炸让大楼倒塌，强烈的闪光和爆炸的轰鸣声，几乎在一瞬间摧毁了追过来的整条街的电脑头人。 然后，又有其他的怪物来了。 这样巨大的动静，吸引了新的的怪物。 那是一个巨人。 没有眼，没有鼻子，没有皮，浑身的肌肉裸露在外，不知道什么东西来判断位置，从上面看，应该是靠耳朵，也就是听觉。 这个巨人，手与躯体融在了一起，上半身几乎是竖直一条，这种结构是根本无法攻击和工作的，而且还没有鼻子与眼睛，只有一张大口还有耳朵，看起来非常渗人。 巨人约莫二十来米高，走路的样子歪歪扭扭，定睛一看，他的肉里竟然被钢丝和铁刺勒出深深浅浅的血印。他终于走进，笑着咧开他本被缝合起来的嘴，腥气随着嘶叫从中涌出。 随着那腥气的出现，四周围过来的电脑头人瑟瑟发抖，干活更加卖力了。 是的，这些电脑头人开始疯狂干活，继续无谓的劳动。 那巨人蹒跚着走向巴，摇头晃脑，似乎在判断刚刚发出声音的东西是什么存在。 无眼无鼻，从动作看起来，耳朵就是它最灵敏的器官了。 随后，巴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嘴唇前面： “火德之精，五雷之神。玉枢号令，统主雷霆。六天火雷，惟吾独尊。救命降及，收捉鬼神。行神布炁，走火行风，急急如律令！” 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冲天而起的岩浆冲起！五行之雷中的火雷爆发，将巨人的行经路线完全阻隔住！不漏出丝毫。 然后，她继续念念有词：“中天欻火律令大神，布炁行神，起雷发火，掣云烈烟！” 随着她的咒语，地面猛地升起一尊神将！ 高大威猛，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后背旌旗蔽日，尘土遮天，顶金冠，披战袍，擐金光铠甲，系蛮虎腰带，抬头挺胸，手持长鞭，鼓噪直进，身躯大小，竟然和那个巨人相差无几，都有一座小楼大小。 这突兀出现的神将，手里抽出一根火鞭，呼啸着缠绕了上去，直接将巨人绑住，猛地一甩，砸向地面！ 只一鞭，战斗就结束了，整块大地已经被那烈焰神将化为炼狱，岩浆横行，毒气四溢，无数火舌在神将脚下催生而成，吞噬地面，他所在之处就是岩浆之海！ 空中四处都溅射着的火球，熔岩像是炮弹一样飞来飞去，到处都是烈焰自爆的模样。 火鞭带着无匹的热度裹上了巨人的身体，让他的皮肉噼里啪啦的作响，爆射出一堆油星，散发出介乎于香味和臭味的古怪味道。 与此同时！ 尖锐的爆裂声传来，空气在雷霆的压迫下发出尖啸声，巨大的火雷，产生出一道明亮夺目的闪光，一道贯彻天地的闪电，伴随着无尽高温轰然炸响！ 巨人直接被整个轰飞，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可令人讶异的是，巨人被打碎之后，居然看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哀嚎，也不挣扎。 只是……肉眼可见的，巨人的血肉裂解，变成了……电脑头人？ 成群结队的电脑头人，从巨人的身躯之中走出来。 这些血肉很快，毫无损耗的变成了电脑头人，继续开始无谓的劳动。 “真是……艹！”巴再怒骂了一声：“到底是谁设置的这么个鬼地方！杀又杀不完，我知道出路都要走这么半天，正常人来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面一年！？” 她啐了地面一口，一副太妹作风，嘴里骂骂咧咧，电网护身，阻止周围的杂兵进入身边。 同时，她也收起了护法神将，将其遣散，以此省力。 这是她的主修功法，也是她踏入超凡的修行之法，《太上三洞神咒卷》的残卷。 这一卷残卷，只有雷部诸咒。 《太上三洞神咒卷》是一卷咒语的应用之法，是咒语的集大成之作，其中记载了很多咒语，可以祈请神明、诅咒鬼蜮，古时候被认为可以感通天上，役使鬼神。 除此之外，还有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等很多咒语。 不过这些，巴都没有，她修行的是残卷，只有《雷部诸咒》。 “真是，好累啊。”收起神将，巴喘了喘，擦了把汗。 真的很累，因为《太上三洞神咒卷》是应用之法，上面记载了诸多符箓，咒语，可都是如何使用，如何学习的方法，并没有练气之法。 实际上，她练气的法门还是比较低级的炼丹法，所以支撑这种敕令鬼神的能力，还是非常吃力的。 不过……不呼唤神将助力的话，她自己估计得用“天打五雷轰”才能解决掉那个巨人了。 可惜，天打五雷轰比这个更消耗力量，用一次就得休息两三天。 毕竟……这是堪称“禁术”的招数。 天打五雷轰，可不是指的普通的五行雷法。 如果只是金雷水雷火雷这种普通的五行雷法，怎么配称得上“天打”两个字？ 所谓“天打”，乃是上苍之怒，苍天含怒出手，是为“天打”。 天打五雷轰，是敕令五方雷帝，也就是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中央黄天崩烈雷帝，五方雷帝，齐发五雷。 以天雷降劫运，地雷斩精神，龙雷兴风起云，神雷杀伐正法，社雷伏原故气，诛灭天敌。 这一法式的本质是代天行罚，所以称为“天打五雷轰”。 这一招，就连那些有“真人”之称的超感知者，也只有一部分才能掌握，巴现在就能御使，已经是非常惊人的天赋了。 在佛门的体系里面，以开识为境界分别，开识觉悟，最后才能由因成果，得对应的果位，能称罗汉，菩萨，乃至于佛。 而道家体系里面，则是分七阶，其中达到第五阶就可以称“真人”，意思是去伪存真，也就是开启了超感知，能够体会到一部分真实的世界。 而巴则是第四阶，称“羽客”，意思是用羽毛比喻能够飞腾天上，这个阶段的道家强者，多半就能够御气飞行，比如巴，她就能够驾驭雷霆，快速飞遁。 连第五阶的真人都不一定能掌握，她却可以用出来。 而且威力足以称得上战术核弹等级，比那个神将杀伤力大多了，如果是第七阶的“地仙”使用，或者地仙之中的佼佼者，冠有“天师”称号的那些人来使用，那就不是战术核弹了。 可以说，或许只有沙皇炸弹才能比得上吧。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也很危险，不仅可能迷路，如果被迫开大招的话，那真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一想到这里，她更怒了。 “真是……”她气鼓鼓的朝着预定的方向走去：“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建了这个地方，我一定要把他——” “是我，你要把我……？怎么？”就在她抱怨的时候，一个娇媚妖娆的声音传来。 毫无疑问，这种声音非常的有辨识度，整个日本，除了源小姐之后，恐怕很少有人有这样妩媚的的声线。 巴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然后，她讪讪一笑，挠了挠头：“真是……非常有意思啊，这地方真是太好玩了。” “噗嗤，行了，我也知道这个地方做的太意识流了，但是没有办法，【精神投影】想要成型，就必须要做成这样才可以。”源小姐的声音传来。 “所以……源，【精神投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了我这里的动态地图，但我走了这么久，怎么没有接近目标？”巴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标记，自己已经朝着那里移动了一分多钟了，可问题是。 “走就对了，都说是动态的了，不用管，有东西拦路炸掉就好，这一层没有能威胁到你的存在，一直朝着那里走就行。”源小姐说道。 她本人并没有在这里，但她的声音似乎不会受到阻挡，随时随地都能在巴的耳畔响起。 巴对此似乎熟视无睹，早就习惯了。 “好好好，那关于【精神投影】……”巴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言辞，过了几秒钟，她才继续说道：“关于【精神投影】，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主人。” 是的，主人。 虽然平时她不会这么称呼，但事实就是这样，她是源的仆从，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但是有主从分别的。 听见这个称呼，源小姐愣了一下。 然后，她说道：“和天上院家有关系，没必要问的太清楚，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情。” “天上院……又是天上院。”巴的表情变得凶戾起来，作为鬼族，她本身脾气就很暴躁。 “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源，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巴如此说道。 她说完这话，源小姐沉默了半晌。 巴继续前进，很快，朝着目标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到了。 然后，源小姐说话了： “不，有的。”源小姐说道。 语气笃定，斩钉截铁。 （求月票啊，求月票啊） . 第一百二十章 思索 十方带着浅川歌的电脑，缓步走出这座大楼。 这座大楼……一切如常。 所有的一切，都和最初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就是一个，住着很多穷苦人的便宜公寓，曾经是一个大公司的写字楼，不过公司没了，这里也破败了。 一切都很正常。 十方走了出来，恍若隔世。 “……”十方沉默着，走了出去。 手里还提着一个笔记本，他从浅川歌的房间里拿的，从十五楼出来之后，他又回到了十八楼，按照约定拿起了之前放在这里的笔记本，顺便还收拾了一下朱雀的遗物。 还是带着吧。 做完这些之后，他很快就跑开了。 他这次没有省钱，直接跑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但没人肯载，几个出租车刚想过来，看见十方的样子就加速走了。 十方只能拿出手机打电话，打出租车公司，约了一辆车过来。 日本的出租车贵是贵，不过速度还是很快的，约莫五六分钟之后，一辆崭新的黑色出租车就行驶了过来。 司机很有素养，穿着整齐，服装标准，先是打开了车门，然后四处看了看。 “就是我。”十方友善的微笑道。 司机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住了。 他面色铁青，上下打量着十方。 朱雀化身的触手怪的血与粘液，到现在还粘在十方的身上，这铁塔般的汉子身上红一块紫一块，他根本没来得及清理，和杀人现场似的。 哦，好像就是杀人现场，朱雀铭死在那地方了。 然后，他上衣也破了，精壮的肌肉团团鼓起，背后还有一条满背妖龙，腾云驾雾，脚踏河山，面目凶狠，嘴露獠牙。 而这巨汉自己，则满脸横肉，一脸狞笑。 可能是微笑，分不太清。 这种货色……啊不，这种猛男，真的很难让人……让人放心。 “怎么了，师傅？”十方看着司机表情不是太好，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客人，请，请进。”司机拉开车门，僵硬的做出营业笑容，邀请十方上车。 车子有点矮，十方坐进去之后不得不蜷缩身体，低头收手，一路被送到医院。 然后，他若无旁人的朝着医院里走过去，很快就到了浅川歌的病房。 “电脑我给你带过来了。”他走到浅川歌的面前，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她旁边。 “啊，谢谢。”浅川歌谢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也看得见十方现在的模样，不过……大体上算是习以为常了吧。 “没什么，你住的地方，稍微有点东西，清理了一下。”十方笑着说道：“你看看电脑能不能用吧。” “能用，能用，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不过，有什么东西啊？难道是……幽灵？”浅川歌试探般的问道。 “算是，幽灵的一种吧，不过没什么大事，放心吧。”十方笑笑。 “对了，浅川，之前住在你隔壁床的人呢？怎么不见了？”十方又问道，主动岔开了话题，不愿意再在那栋公寓大楼上细讲。 浅川再问下来，就不好回答了，他可是从来都不说谎的。 “隔壁床？哦，那个人已经走了，出院了。”浅川歌解释道。 “啊？这里是外科，他的伤很重吧，这就好了？”十方愕然。 “不是，主要是住不起了，这医院还挺贵的，还好这次是官方付钱，我也早就出院了。”浅川歌解释道。 “噢……是这样啊。”十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隔壁床，是个建筑工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所幸没什么大伤，就是割破了腿，然后骨裂了，到外科来缝了几针，养了一段时间。 本来是要再住一段时间的，不过现在他就跑了，答案估计就和浅川歌说的一样，住不起了。 这种事情还挺常见的，你要说他们穷吗？ 不可能穷的，真正的穷人根本没资格进这种医院，甚至连浅川歌都不是太穷，她有电脑，有正常的生活，有一份收入不算太低的工作。 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得多了。 在东京，浅川歌和那个建筑老哥，算是活得体面的，因为勉强还能租得起房子，不用面对风吹雨淋，有个稳定的落脚之处，而且每天能洗澡，能吃上饭，甚至有闲钱培养一下爱好，甚至可以发发爱心，去帮助别人。 比如浅川歌，她都有能力去儿童福利设施当义工了。 这叫什么？这叫做有余力。 哪怕他们工作很辛苦，早上起来的电车甚至挤不上去，要跑去公司，可他们最起码当得起一个评价，叫“生活有着落”。 有工作，有固定收入，有固定住处，这比绝大部分人都好了。 在东京的平民里面，浅川歌这一类，其实是活的最好的，生活水平是第一等。 第二等，是那些打零工的人，这些人做着报酬极低的工作，每天工作时间却很长，一般都在便利店或者奶茶店之类的地方打短工，至多也就是饭店的洗碗工、洗菜工、打扫的清洁工之类的职业。 正规的公司很少聘用这些人，因为他们的履历实在是不好看。 他们的生活水平，大概就局限在“有住处”这么一个水平线吧。 有住处，一般都很狭窄，要知道在东京，租一间六七平方的房子，也要十万日元以上，对他们这些时薪900日元的人来说，这几乎等于一个月一半左右的收入。 十方在东京住了一段时间，也能够知道这种第二等人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们有的连每天洗澡要用的热水也是装在水瓶和水桶里，放在阳台上暴晒，依靠太阳的力量加热，一到晚上就洗澡，因为要等一会就冷了。 晚上也不开灯，天黑就睡觉，几乎没有什么电器，常用的照明设备就是手机，每天早起上班，去工作的地方充电，因为电费昂贵。 最神的是，这些人发明了许多办法，比如他们常吃的大葱纳豆拌饭，他们会把大葱养起来，只需要每次做饭的时候剪掉一部分，随后就插进水里，任凭它生长，等上面长长时就又可以剪来食用，几乎可以达成半永久状态，一根大葱能吃出五六根的水平。 这些人挣扎着，靠着零工与节省在东京存活着。 十方租住的公寓，楼下就有这种人，十方时常能够看见他们早出晚归，而要问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却没几个人能说的出口。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挣扎些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呢？为什么要拼了命的生活在东京呢？ 不知道，很少有人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们自己也没有答案。 十方心里也有过猜测，这样勉强努力的去生活……可能仅仅是出于……惯性。 是的，惯性。 他们的生活与工作，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让他们失去了思考和学习的能力。 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上不去，下不来，如果要往上爬，他们就得学习，就得思考，就得拥有一门手艺，或者思路灵活，哪怕是建筑工人，或者是浅川歌这样有一定的代码编写能力的，都可以爬上去，找到“生活的着落”。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光是活下去就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未来”，只是麻木盲目的被“惯性”推动，被前一天的习惯，机械的推动着去工作，去拿微薄的报酬，买便宜的食物，租住狭窄的屋子，日复一日。 对这些人而言，连娱乐的空闲都没有，就更别谈“考虑未来”了。 但他们还算好的，仅仅只是平民里的第二等而已。 还有更差的，第三等。 没钱租房，只能蜗居在网吧里的“难民”，据东京政府调查显示，现在每天都有4000以上的人以网吧为家，甚至于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 日本的网吧基础设施齐全，有洗衣机，有浴室，有免费饮料杂志，夜间时段使用费有折扣，并且还是独立隔断的包间。 这些网吧难民，收入少，而且不稳定，无法支付房租，甚至连给房东的礼金都凑不出来。 网吧的包间只有两平方米左右，睡觉也只能蜷缩着。 网吧难民大部分都是独自一个人居住，但也有一家人一起住在网吧的，甚至还有学生。 会沦落至此，原因有很多，这个群体除了“绝望”之外，几乎就没有共性了。 有的是沉迷享乐导致沦落的年轻人，他们拿大部分收入去打小钢珠，街机店，剩下的那些就凑合凑合吃饭，然后住在网吧。 反正网吧比租房舒服多了，有电脑，有免费网络，有免费饮料，有人帮忙收拾垃圾，晚上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早上睡醒，去上半天班，下午街机房小钢珠，输了明天就做一天，赢了明天就不做，反正都是零工，随时可以找得到。 然后到晚上回网吧，打打游戏，刷刷论坛，甚至如果下午的时候赌赢了钱，还能去找小姐聊聊天，解放一下年轻人的生理期望。 一种快乐，舒适，盲目的生活，就和生活在猪圈里的猪一样，快乐而没有未来的活着。 有的是四五十岁，被公司裁员，导致无家可归的中年男人，因为被裁员，所以只能到这里来生活。 按照日本的规矩，离婚之后，甚至连不动产都需要归属妻子这一方，男性大多是净身出户，孩子多半也归妻子所有，甚至连保险都归妻子。 女性付出了在社会上的被歧视，职场上的劣势，家庭里的保姆，换来的就是近乎绝对的生存保障。 裁员之后，和妻子离婚，被赶出门，身上只有一些现金，加上年龄大了，几乎找不到其他工作，想要去其他公司应聘也很困难，只能如此凑合着过。 住在网吧，混吃等死，未来一片迷茫。 还有一种，就是年轻女孩子。 有一个称呼，叫“神待少女”。 或是离家出走，或是早已堕落，或是寻找刺激，或是走投无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无处可去的女性随身携带小行李箱，带着自己所有的东西，然后拿出手机，在BBS上发一个帖子，告诉大家“希望有‘神’免费招待自己”。 看起来好像是肉体交易，实则不然，这种要求实则上是要求“神”不求任何回报，免费提供住宿，吃食，分文不取，而且也不要肉体报偿的。 当然，那是理论上，大部分情况下，这种都会发展成为实质上的肉体交易，不过也不排除真的有好心人就是了。 不过，这种事情，真的会每天都有“神”的降临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没有“神”愿意接手时，她们只能在网吧逗留，挤在小隔间内熬一夜。 这些人，没什么大的共性，形形色色，各有各的苦难，各有各的痛楚，似乎每个人都有沉沦的理由，都有苦难言。 但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沉沦”，如果第二等的人只是麻木，但每天依然在努力活着的话，那他们就只剩下沉沦了。 活着对他们而言，吸引力其实不是很大。 而他们也并非最惨的那一批人。 最凄凉的，是那些连网吧也住不起的流浪汉，多数是老人，一部分是第三等的中年人继续坠落下来的，没有劳动能力，有的甚至连户籍都没有。 吃垃圾箱，住公园，喝水喝公园的喷泉，至于洗澡那就算了，不洗也没关系，为了活着而活着，绝对没有未来，摆在面前的只有绝望，吞噬一切的绝望。 和第二等级的人相比，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但他们无论怎么思考，得到的结果都只有绝望而已。 和第三等级的人相比，他们或许有上进心，没有沉沦，哪怕落难了也要保持良好进步的心态，但社会不会容忍他们这种人，他们哪怕自学了一技之长，也不会有人聘用。 就因为他们没有固定住所，就这么简单。 流浪汉，是不被信任的，不被社会接纳的，他们游离在社会的边缘，靠着社会这台机器落出来的一些渣滓和垃圾苟活。 这所有四个等级的人，占了东京绝大多数人口。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上 十方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然后叹了口气。 世间如无边苦海，众生沉沦于中，无希无望，无乐无喜，难以出离。 一二三四等，每一等都有自己的共性。 第一等，如浅川歌这种，在那些临时派遣工看来，这就是人上人。 他们的共性就是“稳定”，这是一个非常稳定的阶层，人来人往，永远都有，因为他们是社会的中坚，是工作的重心，是上面大人物的们安心生活的基石。 有浅川歌这种人在，东京就稳如泰山，这个阶级的第一要务就是稳定。 第二阶级，则是“麻木”。 第三阶级，是“沉沦”。 最后的流浪汉们，则都是社会的边缘人，彻彻底底的已经失去了一切，而且几乎很难再拥有一切了。 “世间如无边苦海，众生沉沦于中，无希无望，无乐无喜，难以出离。”他嘴上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这么多思想活动，实际上也就过去了几秒钟而已。 “啊？大师，怎么了吗？怎么突然说中文，我听不懂啊。”浅川歌倒是没有领会到十方表情的意思，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十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站起来，想了想，然后在房间里找了找纸笔，用中文写了一封信。 然后他拿着信，离开了医院，走之前帮浅川歌关上了门。 出了门，他回了自己的出租屋，洗了个澡，清理了一下身上，换了身衣服，带上了自己一直挂在了晾衣杆上的袈裟。 换下了一身便装，将武僧的劲装穿上，披上袈裟。 先去邮局，投递了一份跨国邮件，寄给方丈的。 仔细贴上邮票，递给工作人员。 然后……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要回去那栋大楼。 他大概已经明白那栋大楼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得回去一趟才行。 ———————— 在天上。 真的很高很高的天上。 有一座大陆。 噢，不能叫大陆，应该说，有一座小岛。 约莫一座城市大小，不算小，也不算大。 小岛处在白云深处，宁静悠远，似乎有水源，不停的有瀑布从上面撒下来，然后坠落到云端，华为云朵的一部分。 浮空岛上有猴儿，一个个油光水滑，看起来吃的都很好，这些猴子劈崖填峪，攀危崖，冒飞泉，抓着藤蔓四处腾空飘荡，采摘着新鲜的花朵与茶叶，还有野果。 仔细的一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猴子都在搜集茶叶，还有酿酒，一个个通人性的要命，比起猴子更像是人。 朱雀烈行走在这座浮空岛之中。 朱雀烈，武家之子，天上院家的家臣，朱雀铭之父，是一个伟岸的中年人。 他留着小胡子，穿着青色的大袍子，袍子上刻印着家纹，低着头，亦步亦趋的在这座浮空岛上行走着，每一步都恪守礼仪，连距离都有严格限制。 朱雀烈走过木质小桥，从猴群里穿行，然后来到了一座木质宅邸里。 这是一座典型的日式宅邸，古色古香，散发着清新的原木香味，品味十足。 朱雀烈继续前进，走进毫无防备的宅邸。 宅邸之中，是很漂亮的园林，有一整套完整的滴灌系统，丰富的奇花异草，超过两千种不同的植物，并且还带着丰富的美学造诣，一步一景，走进去，仿佛陷入万花筒一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每次挪步，都好像是穿越时空一般，能够观赏到世界上不同的花景。 这个不同，是完全不同，不同的地理位置，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海拔，乃至是海洋和陆地的分别。 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从星球这头到那头的珍奇植物都在这里栽植着。 朝着旁边东瞧瞧，西瞧瞧，四处观察着这美丽的花园，在普通人的眼里，恐怕再没有哪个地方能像这里那般丰富多彩，花园占地很大，看起来就像是各种自然环境的大杂烩。这里有草原，有雨林，有沼泽，有平原，有各种类型的森林，甚至还有沙漠的气候！ 但是无一例外的，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树木，药草，充满绿色的气息，各类花朵和叶子的清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任何植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适合它生存的地形，哪怕是海藻都有个巨大的水族馆般的玻璃之城养起来，一切都那么如梦似幻。 阳光被特殊的光学仪器改变，扭转，透明的大棚笼罩整个园林，让其中的光线闪烁着彩虹般的色泽。 朱雀烈知道，这是宁大人的住所，如果没有得到许可就进入，在其中转上那么几圈就能从另一处走出来，没有什么危险。 比起其他的大人，宁大人真是仁慈的难以置信，她竟然从未杀过冒犯之人，是最为宽厚的大人。 这也是朱雀烈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是宫大人的话，他就是万万不敢前去拜见的。 整个日本，恐怕除了源那只母狐狸之外，没几个人能压的下去宫大人的脾气，在那位面前，真的会死人的。 在园林里穿梭，很快，他就来从七绕八绕的园林之中，找寻出了唯一的进口，通过正确的进入方法，就可以找到宁大人的居所。 七绕八拐，经过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颠倒视觉和感官的奇妙转换，比如明明知道自己走在左边这条路，但是实际上，你必须按照前方的路来拐弯，不然就会消失在森林之中，十分诡异，比童话中巫婆的森林更加渗人。 走了好一会，朱雀烈停了下来，因为他来到了真正的宅邸面前。 这座宅邸，看起来倒是没有外面的园林那么花哨，就是普通的和式大宅。 穿过御所正门，穿过内庭，他来到一个小别院里。 “宁大人。”他跪在地上，恭敬的匍匐在地，如此说道。 “烈，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名叫宁的天上院家族成员，如此说道。 她是个女性，盘着头发，穿着家居和服，厚重端庄，约莫四十多岁，身上的布料看起来并不豪华，不如说，甚至过于朴素了。 但只有识货的人才知道，这种布料一小块就足够买下一条街，因为这全都是超感知层面才具有的稀罕材料，极端稀少，并且拥有者超乎想象的性能，能够用作许多方面的用途。 然而在这里，这种东西只是被做成衣服而已。 这衣服没什么妙用，仅仅追求的是“昂贵”罢了。 这个地方看气氛，应该是由很多仆役女佣们在其中穿行，维持着日常，最好还有再有几十队禁卫军昂首挺胸，对于自己能保卫天上院家感到深深的自豪。 最好还要再来一栋气派豪华的大殿，悬挂着庄严的徽章，彰显气魄。 但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没有，整个房子异常的朴素，甚至看起来都没什么人照顾。 在这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身边，只有一位端庄的老妪在帮忙照料，连个多余的佣人都没有。 这都是因为宁大人不喜铺张浪费，所以一切从简而已，如果是宫大人的话，那里就真的是充满了低调的奢华了。 对于真正成员只有不到十位的天上院家来说，宁大人真是异常的好说话了。 “宁大人，我的儿子，朱雀铭，在【精神投影】内部失踪了，我恳求您，希望您能给予我进入的权力。”朱雀烈跪伏在地上，恭谦的说道。 “【精神投影】？他为什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宁坐在榻榻米上，一边插花，一边问道，漫不经心，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是……是源下的调令，源最近有些过于狂妄，自从掌握了怪异事件处理部之后，行事就越来越跋扈，已经没有以往的章法了。”朱雀烈如此说道。 “源的调令？源能够调的动朱雀家的人吗？我看是宫下的调令吧？”名叫天上院宁的高贵妇人随口说道。 朱雀烈不敢说话，只是跪在地上。 他当然知道，源的调令是不可能调的动朱雀家长子的，必然只有天上院家族的调令才能调的动他最看中的儿子。 但他不可能这么说，除非他想死。 对尊贵的主族说这种话，那就是自寻死路。 而且，就算是这种旁敲侧击的暗示，也已经是赌上性命的决断了。 如果对方不是宁大人，而是宫大人的话，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种含有私心，试图裹挟主族的话。 天上院宁停止了插花的动作，转而撇了旁边跪着的那个中年壮汉。 朱雀烈，着名的武士，具有五种超感知的强者，阴阳术与剑术齐修的天才，朱雀家的家主，在外面也是万人簇拥，弟子们和下人无一不是对他诚惶诚恐，他一声令下就能裁决无数人的人生。 这样的人，在天上院家看来，也不过是一条可用的狗而已。 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说是“失踪”，可他估计早就知道了，那代表的只要死亡，他的儿子死了。 所以，他虽然五体投地，额头触地，但却双眼充血，面目狰狞，宛如吃人的野兽。 可再仔细看去，只不过是枯瘦无力的懦夫罢了。 “你想进去找，那就进去找吧，但是，不要耽误了大事，还有就是，【精神投影】，不能被干涉，否则的话，你就自裁吧。”天上院宁说道。 说完，旁边的那个老妪就站起身，拉动一座屏风，将视线隔绝开来。 朱雀烈的额头咚咚咚的在地面发出声音，然后背着身倒退，退到了园林内部。 然后，只见眼前一花，那座宅邸就消失不见了。 园林再次让人眼花缭乱起来。 现在，只需要随便找个地方走两步，只要没有走对的路，那就一定可以走出去，因为这里除了一条正确的路能通到这里，其他的移步换景，全都是出路。 园林里没有死路，因为这是宁大人的观景地，是不能见血的，一切的一切都有规矩。 一路退了出去，重新回到外面的浮空岛，朱雀烈这才松了口气。 好险是宁大人，算是同意了。 不过，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宁大人在帮助自己。 他还不够资格让天上院家的大人们出手帮助。 宁大人恐怕只不过是在警告宫大人罢了。 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调查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因为【精神投影】这件事，让诸多大人们都起了一些争执，包括宫大人在内的几位，都对宁大人这种缓和的情绪有所不满，不管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别的不说，宫大人一向自诩公正，而他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秉持公正，纠正其他天上院大人们的错误。 可宁大人性情温和，时常做出一些慈悲之举。 那么，在其他人看来，是经常惩戒其他人，甚至呵斥其他大人的宫大人，和温和的，常常抛弃一些规则，愿意抬手放一马的宁大人，谁才是“公正”的那个呢？ 朱雀烈不敢说，因为他没有资格去评判几位大人，他也不敢去深思其中的东西，因为这是大不敬。 只是，他的儿子……死了。 最亲密，最看中的儿子，最能够继承衣钵的儿子，被那只母狐狸坑害死了。 所以，他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利用大人们微妙的关系，来撬动局势，使得自己可以有权力进入【精神投影】里。 这样，他才能调查出儿子的真正死因，以及追查可能的凶手，还有回收尸体，以及回收那把家传名刀【破限】。 对他而言，儿子和家传名刀，几乎一样重要。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怕是赌上性命，哪怕是有可能被宁大人怒斥，要求自戕，他也得来这一趟才行。 一路顺着走了出去，他走在了浮空岛的边缘，那里有一根稻草系成的绳结。 拉开绳结，只见周围一阵扭曲，浮空岛逐渐消失，而他的身躯似乎在空间的某种平滑结构里滑行。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十几秒后，他正在站在一座神龛之前。 恭敬的将神龛收起来，他起身，佩刀。 出发，前往【精神投影】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 在那栋大楼之中，源小姐漂浮在空中。 说是空中，实际上在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中”这个概念，四周一片茫茫，没有任何东西，既分不清上下，也没有左右，更加没有“中”。 她就只是在这片古怪的空间里，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弧线进行着移动。 因为她知道，在这里，前后左右移动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个地方，你只有明确自身的“目标”，然后你自然而然的就会顺着通道前进。 如果没有“目标”，或者不清楚“目标”，那么你就会像是被四面八方的引力扯住一般，很难动弹。 这是这个地方的设计目的，为的就是杜绝外来人。 杜绝外来人。 因为这里是【精神投影】的核心地带，控制中枢，这里就是……精神世界能够让普通人也能感受到的原因。 没有精神世界的超感知，也可以感受到精神世界，也就是说，赋予常人超感。 哪怕是拿到全世界，也是顶尖的技术，是天上院家的底牌之一。 人能够察觉到没有对应感知的东西吗？ 举个例子，但∞（无限）这一概念。 无限的概念从创造出来，就没人真正见到过无限是什么样子，但经过学习，了解无限的定义之后确实能够想象出来无限。 人类确实无法想象出四维空间，但却可以通过学习和数学，表述这一维度的存在形势，并且计算出对应的坐标甚至四维矢量的方法。 这是如何做到的呢？ 因为，只需要宽泛的理解“器官”这一含义，将其扩展一下，不要淤泥于肉体天生的直观感官，那么，你就能发现，“无限”与“四维”，这两种概念，都能够由“数学”这一器官感知到的客观存在。 人类的感官，自数学而开始扩展。 如果宽泛地理解“感官”，将“感官”理解为人在感知外界、感知客观的一切手段总和。 那么，眼睛是感知可见光的器官，皮肤是感知物质性质的器官，鼻子是感知味道的器官，耳朵是感知机械波的器官。 同样，人类能用电子设备和天线去感知无线电波、能用大型的光通道去感知引力波。 那么数学同样可以是器官，而“无限”与“四维”，就是由“数学”这一特殊器官感知到的客观存在。 诚然，你可以说，这样感知到的“客观存在”非常不实在，并不能算是感知的一部分。 那么，提问，难道人类的天生感官，就很实在吗？ 钠离子的本质是咸的吗？光真的可以被划分为颜色吗？空间真的是平直顺滑的吗？机械波就只是声音吗？ 不，都不对，实际上，人类自身的感官，也不够实在。 那么，人类自身的感官，和这些外置的感官，有什么区别呢？ 要知道，世界上随时随地都充满着那些完全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通过工具间接获知的事物。 这工具，是天生的，或者是后天加上的，有什么区别呢？ 通过工具感觉到的“无线电波”是客观存在的。 那么，通过数学感觉到的“无限”也是客观存在的。 同样，花朵——人天生长着器官可以感知。 无线电波——人造出了感知范畴内的工具，从而可以感知。 无限——人造出了在感知范畴内的工具，从而可以感知。 别人的爱意——人类没有天生器官，也造不出任何工具，但竟然相信自己能感知。 你看，人类就是这样对自己感官有着奇怪的，盲目的认知的种族。 正是借助在这一点上，【精神投影】计划，得以实行。 源小姐脑子里回荡着【精神投影】建造时候的东西，一边顺着奇异的弧线，穿过不知道多大的距离，最终，来到了一座奇特的建筑身边。 在这里，某种特殊的物质，直接从下至上，贯穿整个“空间”，将四个维度耦合在一起，在这里，一维二维三维四维融合在一个地方。 这种是非常奇特的感觉，因为各个维度的“几何”是不一样的，举个例子，还记得那些典型的错位画吗？它们确实没有违背二维几何，但违背了三维几何。 这种几何只能存在于二维世界，所以在纸上，这种几何定律可以成立，这就是错位画在二维世界可以完成的原因。 但三维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则，所以这种二维几何在三维世界不成立。 四维世界同理，在四维世界，三维几何完全不成立，在那里有完全崭新的规则，例如超立方体或者克莱因瓶，这种是在三维世界绝对无法成立的四维几何。 可在这个光柱里，错位画，立体矩形，克莱因瓶，可以同时存在，并且互相不矛盾。 这本身就是极其矛盾的事情了，但在这光柱之中，四个维度被“耦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极度难以置信的地方。 在其他人眼中，这一幕，便是无法形容的壮观，一切东西仿佛都在这里断绝，耦合在一起的四个维度足成一环，搅动巨浪！震撼乾坤！ 这个光柱，远比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更加接近“真实”。 何为真实？ 按照很多理论，世界上，存在一个“道”，一个道德经中所说的“道可道，非常道”里所说的“常道”，一个佛门里承认的，存在唯一一个“真实”。 又或者，是按照现代科学思维里面，至高的大一统。 又像是一神教的诸多说法中，自在，永在，恒在，并且超越一切逻辑的“神”。 印度教之中，有一梦世界的梵天，在梦中显化无穷世界。 几乎所有理论里，都有这么一个东西。 “它”能够统一所有层面，微观和宏观，波与粒子，时间与空间，现实与虚幻。 万事万物都毕恭毕敬的围绕着“它”运行，一切事物都围绕着“它”而建立，整个世界因其而存在，没有悖论，没有理论冲突，“它”的存在，便是一切合理性的基石。 所有的自然现象皆是其在不同领域的呈现。 所有的原理和公式都是对“它”零星一丁点的描述。 所有的超感知层面都只是这个“真实”的不同侧面。 所有维度皆是它的不同角度，按照物理学的弦论，维度是有许许多多的，而现实证明，至少有四个，至多则根本无法预知，只能猜测，维度甚至有可能比全宇宙的原子数量加起还要多亿万倍。 而无论有多少，都只是其的侧面罢了。 所以，更接近真实，就代表可以包容更多东西，经典力学与量子力学无法兼容，那只是因为没有一个更高的理论统括二者罢了。 而这一切的极致，就是“道”“神”“真”“大一统”，这一切的语言都只不过其是代号，但远远无法概括它的哪怕半点碎屑。 人类在宇宙面前，尚且如此渺小，怎么可能配追求这种事物呢？ 但是，实际上，人类就是在追求这种事物。 渺小的人类，哪怕还困守在自己的摇篮里，也正在努力的伸出摇摇欲坠的手，抓向天空的太阳。 遥不可及？愚蠢之尤？坚强无比？志向伟大？ 或许兼而有之，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绝对是人类做过，最耀眼的事情。 但这和源小姐无关。 “虽然很好看，不过……唉。”她叹了口气。 的确很宏伟，很壮丽，但那不是她应该奔赴的道路，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这些虚无缥缈的目标更加重要。 源小姐飘在这光柱面前，目光仿佛透过维度，查看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怎么操作界面少了一个？算了，先用其他的。”她自言自语道，用某种奇特的东西，控制着那道光柱。 然后，一个光球浮现。 因为挪动的太快，这个光球都动摇成了水滴一般。 从这片空间的深处，一颗水滴一跃而起，拉出漂亮的尾痕。 光球充斥着强大的威慑力，而且非常巨大，像是一条鲸鱼从海中跃起一般，赏心悦目，又震撼人心。 源小姐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就像是个鲸鱼旁边的一条沙丁鱼，磅礴威压带动的她的头发与衣衫不停摆动，压得甘多贡一阵难受，巨大的光球腾飞而起，然后在半空之中转着，恢复成了一个漂亮的圆球状。 有那么一瞬间，这颗光球与渺小的源小姐，交错了一瞬。 源小姐的瞳孔迅速变得空洞， 她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瞳孔放大，表情呆滞，随着一阵抽搐，她冷汗瞬间浸湿了身上的和服，薄薄的布料都变得半透明起来。 放在平时，她绝不会如此失态。 约莫几秒钟之后，她的瞳孔恢复了正常。 只是，身上那强烈到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压成粉末的痛楚，现在仍残留在源小姐的身上。 不过实际上，她并没有受伤，仿佛只是无数平常的让人惊醒的噩梦之一吧。 “真是……来几次都不会习惯，为什么【精神投影】要和痛苦挂钩呢？”她自言自语道。 她是知道的，曾经的【精神投影】，可是专门抓了一批人研究“痛苦”的。 她现在承受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不过，她也理解这些东西就是了。 天上院家，从古至今，都只有那么七个成员，不到十位。 是的，从古至今，一直都没有变过。 为什么呢？因为，天上院家的人，是永生的。 没错，永生。 自古以来，从绳文时代，再到弥生时代，飞鸟时代，再到幕府执政，乃至于二战过后，昭和时期，再到现代。 这么多年来，这片土地上，这个群岛上，这个国家，这个文化集合体，最上面的人，永远是天上院家，永远是那七位。 真正的万世一系，真正的永恒统治。 正是因如此，在天上院家的观念之中，普通人这种寿命有限的生物，都是劣等人，都是天生就有“缺陷”的。 【精神投影】，在一开始，便参照了天上院家的“精神”，完成了最初的理论奠基，如此才能够真正将另一个层面导入现实来。 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就连美帝与华国都没能做到，因为他们没有“天上院家”。 不过，为了让普通人也能契合这样的理论，就需要更多的实验。 自二战失败以来，天上院家就在做这样的尝试。 毕竟，肉身的结构决定了精神的状态，没有永生的凡人，永远不可能达到天上院家的精神状态，自然也不可能参与到【精神投影】中来。 这个实验的一个重中之重，就是如何对于那些没有永生的短命劣种做出，转变精神的效果，这样才能够完成【精神投影】。 要知道，虽然肉身的结构决定了精神的状态，但另一方面，精神同样是可以反过来干涉肉身的，着名的蒙眼割手腕滴水实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医学博士BernardLowofHealg”所提到的实验。这位医生是诺贝尔奖获得者，这本书是心理教科书。 据称该实验发生在印度，发生时间是1936年，当时当地并没有什么保护人权的实验政策，所以该实验至少是可能发生的。该实验的对象是一名死囚，他获得了在失血过多而死和吊死之间做选择的机会，而这个死囚选择了前者，这就是实验被试的获得过程。实验过程中，死囚被捆在床上，并蒙住眼睛。实验科学家让死囚相信在他旁边滴的水事实上是他自己的血，死囚看不见自然也无法求证。实验结果是就这样的设置过了一段时间，实验对象就真的死掉了。 这样的实验在现在已经很难重复，而历史上这样的实验也是特例，所以没有办法确定实验结论是否具有普适性，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就是精神世界要持续实验整整七十多年的原因。 将实验体的精神调整为长生者的状态，是最初的设计初衷，能够得到精神稳定，身体稳定的实验者。 不过，实际上，绝大多数短生物种天然的“意志”，是无法适应长生的。 所以需要用到痛苦，孤独，达到双管齐下的效果。 “开始了。”源小姐深吸一口气。 （请假以天，明天不更，拔了两颗智齿，痛的头晕，眼珠都在抽搐，根本无法保持正常写作了……）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精神投影的真相 源小姐操纵着那一颗光球。 借助着光球的视角，她的“感官”扩张到了整个【精神投影】之中。 嗯，有两处地方正在发生战斗。 一处是李俊，他已经穿越了第八层，来到了第九层。 他每来到一层，那一层就不会有任何怪物存在，就像是刻意的一样，他一路上都非常招摇，每次都会吸引无数怪物前来围攻他，然后他就像是乱军之中的无双将，一路横扫，所向披靡，从无敌手。 哪怕是第九层最强的那只怪异，达到“鬼”级，也在他手里撑不到五分钟，就被轻而易举的打成了肉渣。 对于这个战绩，源小姐倒没什么好说的，她一开始就能预料到这种事情。 毕竟是对岸那个国家的精锐啊，绝对的中坚力量，未来的顶尖力量储备，虽然还没有接触到超感知的领域，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连党方那个和尚，和他正面相抗，也只不过是胜负对半罢了。 要知道，党方那个壮实和尚，可是开启了触觉的超感知的，按照他的说法，叫身识。 李俊能够以非超感知之身，对抗已经有了超感知，能够体会自身气血与穴窍的党方，实力如何可见一斑。 这就是“武”的力量，是那个国家，综合了数千年武之一道的所有精髓，凝聚出来的力量。 诚然，单论天赋，哪怕是朱雀铭也不逊色于李俊。 但就如同曾经所说的，想要成为一个领域的大师，乃至于超凡脱俗，天赋，资源，运气，努力，都缺一不可。 而其中，天赋是最廉价的东西。 李俊的天赋和朱雀铭差不多，但他有着远超朱雀铭的资源，以及拥有一个好运气，能够享受一个世界顶级大势力的底蕴。 那些武艺，那些成长过程中的帮助，叠加起来，就能够让天赋完全消失。 再说了，天赋本身也不是很重要，在前期，天赋肯定比所有东西都重要，但很多天才都会在这个时期结束之后进入自闭阶段。 因为天赋不够了，到拼努力的阶段了。 而这一点，天上院家就像是个小丑。 没错，源小姐对天上院家的评价就是小丑。 他们一心追逐“终极兵器”，就像是很多人口中说的一样，不管是在二战里，还是二战失败之后，选择了建设【精神投影】，都是在追求终极兵器。 大和号也好，【精神投影】也好，全都是寄希望于某件兵器以少打多，逆风翻盘，那个兵器最好是拥有压倒性的力量，以及身体受创千处仍屹立不倒的韧性，能够带领绝境之下的友军完成反杀。 这种对强力武器的无上崇拜，是源小姐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如果【精神投影】的资源拿来做李俊那样的大规模提升，那绝对远比【精神投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有用的多。 可天上院家觉得研究这种东西是屠龙之技，是在针对毫无意义的东西，研究这个，如何超越 那些强大的敌人？ 可笑，他们甚至从来没有见到过“龙”，怎么能轻易的断定那是“屠龙之技”？是无用的呢？ 愚蠢，固执，上万年来的经验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变的如此的懦弱而愚昧。 诚然，源小姐承认，天上院家比她更聪明，更有力量，他们的大脑远超常人，他们过目不忘，学识渊博，每一个人都是全才，任何一个领域都是绝对的大师，任何新鲜出炉的技术论文他们只需要通读一遍就能学会，任何武艺他们看一遍就能用的比创作者更好。 这就是天上院家的人。 但“聪明”，从来和“智慧”画不上等号。 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再强，储存容量再大，哪怕强大到甚至可以通过现状信息预测有限未来，但计算机就是计算机，和人脑有着极大的差距。 计算机毫无疑问是“聪明”的，以人类的角度来看，瞬间完成一万浮点的运算，轻松碾压人类之中最聪明的，心算速度最快的人。 但计算机没有智慧，举个例子，计算机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在做什么，它只知道完成既定的算法，哪怕你以为它判定出来了，但它实际上是依靠“算法”判定的，它只是根据算法得出了结论，本质上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就是“智慧”的重要性。 聪明人不一定是有智慧的人，智慧，是整个世界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类都天生就有，可偏偏有些人不愿意用。 比如天上院家。 但源小姐就很喜欢运用智慧，她不大聪明，但她很有智慧。 宫大人对宁大人怀有不悦之心，这是早就清楚的事情。 朱雀烈平时不会关注朱雀铭，但朱雀铭的确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也是未来预定的朱雀家家主，是很重要的人。 朱雀铭被拉过来，就一定会死，党方不一定杀他，但他绝对在【精神投影】里面活不下来，他没有那个水平。 所以，朱雀烈一定会去找宁大人，祈求宁大人让他来这里调查。 毫无疑问，宁大人一定会允许，因为宁大人是唯一一个拥有“孩子”的天上院家成员。 是的，她有孩子，虽然已经死了。 她的孩子，并没有继承她的永生力量。 她当初爱上的男性，也早已在岁月之中化成了灰。 她的孩子，在历史上也很出名，被称为“神武天皇”，被传说称为天照大御神之子。 宁大人一定会对这种事情有所感触，然后同意这一指令，让朱雀烈过来。 为什么源小姐能够断定这些事情？ 因为，已有之物，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阳光下从来没有新鲜事。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当然，指的可不是后车会改进，而是指的后车会和前车做一样的选择，就像是师徒一样。 历史永远都会重复。 有了历史的经验，源小姐的“智慧”，就只需要放在“制造相同的环境”就行了，因为，只要“制造相同的环境”，那么，事物的发展，就一定会朝着历史之中相同的发展那样发展。 朱雀烈会过来，这势必会影响到宫大人的决策，宫大人必然会恼怒于宁大人。 他又怎么会坐视宁大人这样的行动呢？ 但他也不好干涉宁大人的抉择，毕竟，同为“家人”，世界上只有他们几个人可以互相理解，是真正亲密的家人，只有他们才是永生者，世上唯一的永生者。 哪怕是那位传说中的“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着名的武术，道家双修的强大者，实力超越了道家第七阶“地仙”，成为了能被称为“天仙”的存在，大名鼎鼎的张三丰，也不过只活了两百多岁。 在天上院家动辄万年的寿命面前，这就是蚍蜉一瞬罢了。 所以，万年之中，唯一能够陪伴自身走下去的“家人”，对天上院家的人来说尤为重要，哪怕有什么分歧，也是家里人看法不一样，是不可能因此而翻脸的。 所以这种事情，发泄口在哪儿呢？ 当然是下面的狗奴才了啊。 “朱雀烈，这个该死的狗奴才，竟然敢瞄准宁的弱点，狂妄的提出这样不清楚自身位置的要求。” 这大概就是宫大人的想法吧。 所以，宫大人会亲自入局，来到这个地方。 而这里，会有什么呢？会有马上回来的党方，以及李俊。 这两个年轻人不算什么，但他们背后的势力却很大，大到足以与天上院家掰手腕的地步。 是的，她知道党方离开了，因为她能够读取光球之中的信息，她甚至还知道有一个光球失控了，觉醒了特定的人格，开始暴乱起来。 因为是她亲手安排的这些事情。 她，天生怪异，精神世界的怪诞存在，被天上院家赐名为“源”，是怪异事件处理部的负责人，是【精神世界】的主要执行者。 何为【精神投影】？ 精神世界，于现实之中的投影，就是【精神投影】。 操纵这一巨大的设施，人类是不可能承受的，或许天上院家的贵人们可以，但他们不会亲自动手的。 所以，他们需要“源”来做这件事，来亲自操纵这一伟大的工程。 东京是个试验场！ 整个东京，是个试验场，是的，整个！ 从二战结束，也就是一九四五年以来，东京就开始了建设！ 早在那之前，一切就已经有所准备，1943年（昭和18年）1月，政府向帝国议会提出《东京都制案》并得到通过，同年7月1日正式实施东京都制，废除东京府和东京市的形式，统合为东京都。 自此，现代意义上的东京成立。 打一开始，东京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这个源头，从七十多年前开始，将整个社会设计成了“和谐有序的社会，井井有条的国家，礼貌冷漠的陌生人。” 高度的城市化，将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孤岛，陌生人社会越容易让人产生孤独。日本社会长期的压抑、功能化个体、对外人的排斥，极端的崇拜的所谓“能力至上”“竞争万岁”。 强权至上的概念，在短短几十年里，彻底渗透进入了日本社会的绝大多数角落，其后果反映在社会整体舆论上就是对资本与权力金字塔上的强者那近乎无条件的崇拜，以及对于社会的结构性问题而诞生的穷人与弱者的苛刻指责。 反映在个人的人际交往上就是对他人的表面热情实际冷漠，多表面功夫却缺乏信任和关心。 本应当得到关心和帮助的弱者被忽视被抛弃，当他们不知好歹不读空气地跳出来时，得到的将是“你为什么不努力”“你就是活该”的自我责任论指责。 这样的世界，带来了什么东西？ 带来了之前十方所考虑过的，整个社会的冷漠与隔阂，制造出了都是穷人，却互不干涉的四个阶层。 然后，是救济。 照顾穷人的生活仿佛成为了社会的责任，谁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谁就得到救济，这种救济金几乎等于鼓励懒惰，久而久之，就促进“多余的”人口的增长。 在当前的社会关系下，穷人自然不能不成为自私自利的人，如果工作或不工作生活条件都一样，那么他在二者之中当然要选择后者。 这也是之前说过的，日本的救济法。 这种畸形的法律，难道没有人觉得不正常吗？ 当然有，但这一开始就是天上院家所希望的，他们就想要这么干！ 只要这么干了。失业的人就成为了“多余的人”，这个法律对所有领救济的人说道：“好吧，你们穷人有生存的权利，但是也仅仅只有生存的权利；你们没有繁殖的权利，更没有像人一样生存的权利。你们是国家的祸害，即使我们不能像消灭其他任何祸害一样立刻把你们消灭掉，至少你们自己也应当感觉到自己是祸害。” 整个日本都充斥着这样的氛围，以东京为最甚。 在东京，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战争，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 这个战争，单纯的只是为了活命、为了生存，所以打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一个人就是挡着另一个人的路，因而每一个人都力图挤掉其余的人，无限的内卷，每个穷人都在压榨自己，反对他人，以获得更多的“钱”。 每个人都在反对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在反对每个人，每个人都被整个社会施暴，同时他们也在对整个社会施暴。 所有人，都生存在这样一个，冷漠无比，残酷无比的社会里。 而这一切，就是天上院家想要的，整个东京，数千万人，构成的巨大痛苦，相同的冷漠而构建的“蜂巢潜意识”，才能真正比拟天上院家的意识。 唯有这样，才能够承载【精神投影】。 而源小姐，在其中扮演的是操盘手的角色，她是配合天上院家引导着一切的人。 巴说过，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她错了，是有的。 因为，这个国家，这个群岛，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精神投影】的存在，只是这个错误的一个小小缩影。 源要纠正这一切。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始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与悲剧。 东京的自杀率冠全世界之首，没有自杀的人也大多麻木的活着，真正能够享受生活之快乐的人寥寥无几。 整个城市的人都一样麻木而冷漠，都一样被深沉的痛苦包裹着。 为什么东京会有怪异处理部？为什么东京的怪异特别多？为什么精神世界的东西，独独在东京如此频繁的出现？一个十方在一周之内处理了六十多起怨灵事件，这些事情的背后是没有原因的吗？ 不，源小姐清楚的知道，这背后都是天上院在主导，他们用资本，用竞争，用一切可以用到的事物，将东京乃至于整个日本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才能完成他们梦想中的决战兵器【精神投影】。 而这个工具，需要一个操作界面。 就好像是电脑一样，尽管可以通过代码直接操作，但有个操作界面会简单很多。 就算使用代码直接操作，使用C++这种汇编语言操作，与直接在电脑里面敲01010这种二进制代码还是极大的差距。 而每一种，都会导致的难度的极大提升，放在操作界面上，只需要手指或者鼠标点一下就能够启动某个大型程序，如果使用汇编语言，则需要敲上一串“启动代码”，如果是使用二进制计算机语言的话，那你恐怕得打上很久的010了。 对于，【精神投影】而言，想要操作也是这样，如果直接从最底层开始，那难度大的可以摧毁任何人的心智，哪怕对天上院家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所以他们着手建造了四个“光球”。 这四个光球，以那些苦难最为深重的人为基准。 也就是……四个大体划分出不同层次的人群。 压力最大，虽然生活有着落，但心理压力巨大，工作压力巨大，身心极不健康，被职场氛围与工资推着行进，被迫学习，被迫工作，成为整个社会运转基石，向上供养大人们，向下饲养废物们，也就是所谓的第一等“社畜”。 压力不算大，但却异常麻木，疲惫的做着毫无创新，纯粹是机械劳作的工作，不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身体或许没什么大碍，但却被贫困束缚了脚步，愚昧麻木的原地踏步，直到身体与精神双重崩坏，走向末路的第二等“临时工”。 有一天是一天，玩一天算一天，能做一天玩三天就不会玩两天，浑浑噩噩，无知无觉，不对未来感到迷茫忧愁，更不为车房孩子的问题而烦恼。他们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积极实践者，每天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混过今天，不想明天，打着小钢珠，或者出卖一天肉体换取一杯奶茶的第三等“废物”。 以及最后，真正的，被整个社会抛弃，以及丧失了“人”的资格的那一批。 人的本质是什么？人的本质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是由全部社会关系决定的，其中起决定作用的是生产关系。 一个人，他自我介绍的时候，首先介绍的就是自己的社会关系，第一，他必须要介绍自己的姓名，为什么会有姓名？ 因为姓代表了他的父系，也就是家庭关系。 第二，你会介绍你的工作单位和职务，在什么地方上班，担任什么职务，具体从事怎样的职业，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第三，因为这代表了你的生产关系，你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是在介绍自己的“社会关系”，而且重点是介绍生产关系。 你这个人不重要，因为你的本质就是“一切社会关系的综合”，现在，脱离这些社会关系，拔掉不要，你能够完成自我介绍吗？ 不可能的，你根本介绍不了，因为没有了社会关系，你就只是一个有着人类躯壳的东西，而不是生存在社会中的‘人’，内里没有社会关系填充，你是个空壳子。 如果有一个人，生存在社会以外，没有任何人认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那么这个人存在吗？ 哲学家早已给出了答案，一个事物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而且不对任何事物产生影响且永不被发现，那么这个东西就不存在。 这些边缘人也一样，他们的关系独立于整个社会，对整个社会而言，他们看不见，摸不着，且不对整个社会造成影响，那么，他们就不存在。 这些流浪汉，他们内部组成了一个和主体社会完全分割的小社会。 “封闭”，“绝望”，“无力”，就是这个阶层的具体表现，他们完全和主体社会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社会关系断掉了。 这样一个阶层，组成了最后一个，第四阶层：“边缘人”。 这一切都是有所缘由的，整个东京被设置成这样，一开始就被引导成这样，用以构成现在这四个光球。 这四个光球其实都是无意识的，不可能有人格，至于强人工智能就更不可能了。 根本不可能有强人工智能这种水平，强人工智能所涉及的层面，根本就是现代的人类难以想象的技术，那不是天上院家能够完成的东西。 所以，光球选择了另一种道路。 既然没有强人工智能，那能怎么办呢？ 那就是选择代替品。 计算机技术不能够解决，强人工智能也不可能存在，可是人脑相对计算机仍旧存在很大的优势，甚至是非常大的优势，起码在现在是这样的。 那么，干脆用人不就好了。 这四个光球，或许可以称之为人转化为的“神”。 神为何物？ 泥雕木塑，人造之物，就是神吗？ 是的，就是这样， 神本身一文不值，它身上被赋予的象征意义才是它被膜拜的原因。 这个光球也是如此。 社畜的怨念，凝聚成了第一个光球。 临时工的麻木，凝聚成了第二个光球。 废物的醉生梦死，凝聚成了第三个光球。 边缘人割裂的社会，凝聚成了第四个光球。 这些阶层的象征意义，凝聚成了“神”。 源小姐操纵着代表着麻木的光球，影响着尚未完成的【精神投影】，用“神”来操纵这一切。 不过，呵呵。 第一个光球，已经有了“意识”。 为什么呢？因为社畜阶层的那一个光球，被容纳了一个人的意识进去。 不是复刻，而是容纳，因为现在的技术绝对不可能复刻意识，意识是人类最后的尊严，是独一无二的。 并且，光球作为单纯的操作面板加数据库，怎么能够拥有自己的意志呢？你的操作系统有了自己的意志，那还得了？ 这是绝对会出问题的，绝对会出问题的。 再加上，宫大人不会允许朱雀烈也来到这里。 【精神投影】里，只能有一个源，一个操作者。 朱雀烈哪怕是没有那个心思，单纯的只是想过来寻找遗物或者儿子，但宫大人也不会容忍的，毕竟，朱雀烈在他看来，肯定是个只会在宫大人和宁大人两边之间不断摇摆，连“忠诚”都做不到的一条狗罢了，如果不是还有点用处，而且就这么杀了他不够“公正”，宫大人怕是早就动手了。 老实说，源一直觉得，七个天上院家族的人，宫大人是最没有智慧的那个一个，简直称得上是志大才疏。 他确实有打压手下势力，甚至断掉某些传承的决心，也有维护“公正”这个概念的相反，但是，他却没有扶植其他力量的胆量，也没有绝对掌控哪个势力的智慧。 为了公正，他只会制衡、制衡、制衡、制衡……就这一招，无休无止，仿佛只要“平衡”了，一切就公正了。 这就是源曾经说的，聪明人，不一定是由智慧的人。 这，就是源的机会了。 “开始吧。”美艳至极的源小姐，对第一个光球下令道。 ———————— 李俊这边，他正在面对一头巨大的怪物。 真的是很巨大，那玩意儿大体上算是一个毛糙的人形，有三米多高，复盖满苔藓的皮肤如同橡胶一样，粗糙但具有弹性，绿色和棕色的斑点排布在上面，有五条触手，没有胳膊，皮肤和触手上面到处都排满了吸盘，倒刺之类的东西。 没有眼睛，似乎看不见东西，有四张露出尖牙的嘴巴，一丛似乎是头发的东西位于一般生物称之为头的哪个地方，但很难确定那个地方真的是他的“头” 腿部末段是只有3只脚趾的脚掌，只有一条腿，但却灵活的依靠脚趾移动，只有跳跃的时候才会用到腿。 真的是很难以形容的怪物，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才会长成这个样子。 怪物的触手带着难以置信的伟力砸下，仿佛是一个人在用手刀纵跃力劈。 被波及的废墟和建材纷纷从中部应声而断，凌冽的气势之中夹杂着莫名的碎块，碎片乱飞，战斗激起的火星跃起，令人呕吐的嘶鸣音波响彻四周。 然后，李俊轻轻一拨，就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打开，巨大的力量砸在地面上， 太极，四两拨千斤。 任何一个力，本质上都是一个由无数分力组成的合力。 分力组成的合力之中，必然是有冲突的，所以，只要给一个运动上的物体施加另一个分力，只要这个分力的大小与方向都合适，那么就可以让这个合力失衡，这个合力的轨迹就会发生改变。 只要“合适”那么，即使相较攻击来说很小的力，也可以偏转这个大的合力的轨迹。 从原理上来说，四两拨千斤甚至都不需要有所谓的千斤之力，只需要恰好好处就可以了。 不过，他使用这招，只是为了省力而已。 他本来就有超越这个怪物的力量。 拳出，如惊雷炸响！ 拳中仿佛藏匿着无数恐怖的光芒，泄露一丝便直接划破云层！ “绝技·风雷无赦。”李俊念道。 新武，分为四个体系，分别是古武改进法，基础法，进阶法，绝技。 古武改进法，是改进修正了一些古武，比如之前的太极，八极之类的东西。 基础法，是曾经用过的基础拳法，是比较低级，但有一点实用的东西，虽然有一定实战能力，更接近练法。 进阶法，是真正的战士用的，这些招式都是可以运用在实战之中的，并非是基础法那种固定的动作，进阶法的每一个“招式”，实际上都是一整套面对许多种情形都能正常对应的策略组。 用古法的方式说，就是一招有无数变化，可以应对很多情况。 而绝技，则更单纯，就是一个能够发挥巨大破坏力的完整动作，统合了许多东西，类似于天打五雷轰这样的。 风雷无赦，天光一起神无赦，拳意掠地风雷停，此刻的李俊周围，已经是一片混沌，没有半点漏洞，没有其他的力量可以插足。 这是“梦境”之力，是他身上怀揣的那件东西带来的力量。 因为爆炸，所以空气中充满了不断翻腾的云团，这些由令人窒息的烟雾所构成的障碍物阻止着观察者的视线，同时也有效的掩盖了气味。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背后宛若惊雷闪过的一道拳影。 空气中的碎屑就像受到静电作用一样总是直立，怪物的身体和头发中间舞动着微小无害的火花，以至于能听到轻微的雷声轰鸣。 然后，炸裂开来。 怪物粉碎。 “最后一个了，这就是你所有的招数？”李俊抬起头，看向天空之中的“光球”。 “如果就这样的话，那你准备好受死吧。” ———————— 外面的医院里，浅川歌躺在病床上。 在她的感知之中，世界还是那么绝望，到处都是可怕的怪物。 只是……她自己身上却散发出了奇怪的白光，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小时之前突然冒出来的。 不过她已经见怪不怪的了，反正身上总是一堆怪事。 不过，这时候，她耳朵里却突然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最后一个了，这就是你所有的招数？” “如果就这样的话，那你准备好受死吧。” 啊？幻听了吗？好奇怪。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形形色色 在那栋大楼内部，一户人家。 雪村惠子，是十方曾经敲过门的那个单亲母亲。 其实，她不是单亲母亲，她甚至不是一位真正的母亲。 还记得，那是高中的时候，她因为学校里的一些事情……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的少女，没有能力，没有钱，也做不了什么特别的工作，能干什么呢？ 她只能，成为一名……很难说出口的职业。 靠着男人养着，每天过着吃喝不愁的生活，学校也不去了。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而单纯，挣钱也是轻轻松松，没什么难度。 只要掀起裙子，一个周末就能挣到爸爸一个月的薪水。 她觉得自己比爸爸妈妈厉害多了，爸爸每天早出晚归，每个月也不过三十几万日元，妈妈是全职太太，一分钱都挣不到。 就这样的父母，还要整天管教她？ 他们挣的钱还不如自己多，凭什么管教她？ 当时她就这么想的。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买那些昂贵的化妆品，买那些名牌包包，去KTV，去高档饭店，反正大部分情况下都有男人买单，偶尔几次她也轻易就能付得起。 所以当她看见有个小孩子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谁来带我走……”之类的话。 当时那个小孩子，躲在羽绒服帽子下的小脸灰里透白，泪水糊在脸上，几缕刘海贴在额头上，发梢打着卷。 那个时候，她扔下手中刚点上的烟，踩灭，走到这个小孩的身边。 开口叫住他，这孩子应声回头， 那时候的雪村惠子，觉得自己有发这个善心的资格，她赚的钱比父母还多，父母都能把她养大，她为什么不能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而接受这个孩子呢？ 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空虚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弥补了。 原本，离家出走之后的她，心里其实是很空落落的，说是突发善心，其实大概只是……想找个寄托吧。 最开始是很兴奋的，那个捡来的小男孩，就和童话故事里出来的那样一样，懂事，听话，会帮她做家务。 一切事情都很美好，不缺钱，也不缺爱。 完美的人生想必就是这样吧？ 可惜……两年之后，高中毕业，她突然发现，她不值钱了。 两年之内的所有东西都仿佛梦一样破碎了。 为了缩减开支，她带着那个孩子搬到了这里。 孩子还是很懂事，但却越来越沉默寡言，原因她也知道，因为…… 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他妈妈是风俗女，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种，有的说是贱种。 “唉……”她叹了口气，打开了手机，看看有没有熟客发消息来，顺便看看东西卖掉没有。 学费很贵，所以她准备在网上卖掉以前的名牌包包，不过挂了一个月了，好像没什么人愿意买的样子，真是的……当初可是花了好几十万呢。 想着这些，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孩子回来了吧。 她这么想着，站起身，去打开门。 开门之后，她原本扯起的笑容僵住了。 孩子……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的，书包也掉了一根系带，脸上青紫一片，身上还湿漉漉的，到处都有灰尘和脏污。 很显然，学校里的欺凌，从冷暴力，变成了真正的暴力。 很懂事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这个不合格的“妈妈”，自己这个需要靠他来买醒酒药的“妈妈”，他甚至学会了自己做早餐和便当，连同她的那份一起。 而这样的孩子，在此时此刻，用迷茫和痛苦的声音对她问道。 “妈妈……你为什么，要捡我回来。” 话音未落，雪村惠子如坠冰窟。 ———————— 在这栋大楼的第四层，住着一个艺术家。 他自认为是一个艺术家，名字是明泽凉介。 他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他脑海之中的世界，那个完美的世界。 船的龙骨划破波浪，在蔚蓝的海面上溅起白色的泡沫。 海鸥从头顶高高地飞过，再望一望那遥远的绿色海面。 海面上，那里充斥着极致的美，波涛汹涌，永不停息，那里，阳光从千千万万舞动着的小明镜中反射到水手们的眼里，那里，海水的碧绿同天空明镜般的蔚蓝以及阳光的金黄色交融成一片奇妙的色彩。 这样的美景，在明泽凉介脑海里播放出来。 难以置信的，幸福的战栗在他身上掠过，宛如从晴空飘来的一阵清新的海风吹拂在自己的身上。 无穷的深邃，无底的大海展现在他面前，他试图穷根究底的视线，怎么也无法从那广阔的海上移开。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神的怀抱中生活着，行动着，存在着！ 在怀抱里，他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他能够感到周围的一切和他自己都充满了祥和美好的气息，浸入海中，整个无边的水底使他感到如此亲切，波涛是如此亲密地向他频频点头，天空是如此可爱地舒展在大地之上，太阳闪烁着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光辉，仿佛用双手就可以把它抓住，万事万物都是那么美好。 有闪闪发光的光束从海上升起，暮霭笼罩着大海，天空和大海泼上了一层辉煌的金黄色，而更远处的天空则闪耀着深蓝色，在那上面，启明星已经熠熠发光，一道道波浪映着霞光，像一条射出迷人光辉的金色长带。 夕阳突然落入波涛，金色的余辉，在云间欢腾跳跃。 苍穹低垂，天空与大海拥抱，他感觉到了自己被分成两半，伸出手，从大海里抚慰着美丽的寰宇，陶醉于它美丽的肢体。 然后……这一切戛然而止。 他突然苏醒了过来。 四周……是昏暗一片的房屋。 腐臭味传来，那是垃圾堆多了，烂在房间里的味道。 原本舒服的触感与身体都没有了，身上有许多地方长的癣开始发痒，头逐渐变的痛起来。 之前决定要洗的衣物泡在水里，内裤和袜子衬衫等等东西都泡一起，好像已经泡了一个星期多吧？水都已经变色了。 地上全是速食食品的盒子，有些已经洒出来了，有的都发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画架，很多颜料，以及为数不少的画作和白纸，但这些都铺满了地面，和满地的杂物挤在一起。 他缓缓的从早就脏的结痂的床单上爬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索着，走了好一会，甚至还绊倒了一次，好容易才摸到了水龙头的位置。 打开水龙头，这个房间里唯一干净的东西出现了。 用水拍打着脸庞，清醒了一下。 他看着手臂上的针孔，过多的针孔，让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乌青。 正常人的手臂上，应该是能够看见静脉的，不过他的静脉，已经因为打了太多针而萎缩了，所以几乎看不见什么血管。 然后，他拿起手机，打开邮箱，发了个邮件出去。 上面这么写道：“妈，我星期五要交水费，然后，我在东京这边还在学美术班，这也要交费，最近开销很大，在后天以前你要是能给我卡上打点钱来就好了。” “对了，上次的十五万已经收到了，但学习的开销很大，每个月固定的十五万已经有些不够花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给我多打一些吧？” 编辑完邮件，发完之后，他把手机的光打开，在这个窗帘拉紧的昏暗屋子里照亮，这样就能看清楚路了。 一路找过去，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些残余的白色粉末状物质，还有一根已经用过的注射器。 然后，熟练的将白色粉末用生理盐水冲开，灌到注射器之中。 脱掉裤子，借着手机的光，他寻找着大腿上的静脉。 一针下去，快速的注入其内的液体。 生效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舒服惬意的躺在原地，等待着下一轮的“艺术”。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邮件有回信了。 他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回信是：“你爸爸伤到了腰，家里暂时有点困难，妈这里只有五万了，你那边节省一些用，自己也可以去打点工吧？” 他原本放松的嘴脸瞬间就变了。 愤怒冲上了他的脸，就好像是火焰从脖子处一直烧到头顶，他面容扭曲，气急败坏！ “不给我钱！？”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重复着这句话，但不一会，他就静静的睡了过去。 药劲儿上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茫茫大海中一块高傲的礁石，那么刚强，那么坚定。 他又是个艺术家了。 失禁的大小便从光溜溜的下半身溢出来，弄脏了床单，还流淌着，将地上的摆着的画布，连同上面的画作一起弄成了棕黄色。 污秽不堪。 —————————— 天宫薰担忧的待在十方的家里。 她今天刚刚放学就赶忙过来了，她是有这里的钥匙的，不过十方大师似乎不在。 今天来的路上，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街上好多人都有负面情绪啊。 好像是之前那一场在足立区的大爆炸，弄得大家都神经敏感了似的。 虽然作为怪异处理部的执行部成员，她知道那是因为和新型怪异的战斗才造成了这样的破坏，不过那也太奇怪了，一场新闻能够影响到这么多人的情绪吗？ 今天在学校里也很奇怪，同学们火气也很大，那些不良们打架都次数都变多了。 她的耳朵很灵敏，甚至可以听见隔壁班欺负人的声音，好像是有个内向的男同学，被其他人联合起来嘲讽了，把一个男孩子硬生生的说哭了。 还是天宫薰自己去解围的，不然看样子……那个内向的男同学，恐怕会跳下楼吧？ 天宫薰的鼻子很灵，能够闻到那种气味。 那种“人走投无路”的味道。 所以她才会感觉奇怪，为什么今天的东京，充斥着这种味道？ 好像大家都走投无路了似的，一堆人急躁无比，另一堆人则疯狂对着其他人施暴。 好像是有很多人都走了极端，这种浓烈的味道弄得她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 十方大师……去干什么了呢？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家呢？ 楼下的那家人好像吵起来了，那个丈夫正在殴打妻子，还能听见他们家小儿子那种害怕的哭泣声。 “真是的……”天宫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让自己去听那些东西。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呢？东京有什么东西变了吗？ —————————— 十方站在大楼前。 这栋大楼，还是一如既往的散发着不详的氛围，哪怕是在阳光普照的白天，这栋大楼也显得阴气森森。 十方再次步入其中，不过这栋大楼似乎在拒绝他，并不愿意让他进入。 世界上有一类人，向山知道，世界上确实是有这么一类人，有一种……怎么说呢？大概可以被归类为“中二病”的情怀，根本不管现实中的具体困难，反正要做什么事情，就会直接动身去做。 这种人，最容易受到阴谋家，领袖们，比如方丈，源小姐这些人的驱使。 因为他们都是智者，皆思虑深远，所图宏伟，他们会考虑很多事情，会衡量各种得失，用以将事情导向最好的结局。 什么是最好？那当然是最符合他们阵营的利益，最能够将他们的目的或者信念贯彻下去的结局。 但十方不是领袖，也不是智者，更不是阴谋家。 他来日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方丈告诉他，日本妖魔无数，百鬼横行。 既然他有一身力量，那就该做事，该去做事。 至于什么利益，什么平衡……那不是他该想的。 他是个和尚，方丈教他，要慈悲，要谨持自身，要有善心，要学会思考，否则便不能“觉悟”，觉悟，是成佛的关键。 开识，他如今已经做到了，至于觉悟如何，他尚且还不懂这些，毕竟他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已。 虽然十方很聪明，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大楼”背后或许藏着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不过……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动身吧。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次进入 整个东京，无数人都生活得很痛苦。 但是令人感觉到无比奇妙的是，很少有人能够意识这种痛苦的存在，所以也无从改变，一直就让这些事情延续至今。 走进一楼。 一楼还是那个样子，那个脊柱侧弯的人在家里睡觉，但十方却怎么也没办法进入到那个古怪的精神世界里去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知道那个东西背后是有人操控的，那就好办。 找到这栋房子的承重墙。 再看看承重柱。 然后，捏紧拳头，一拳上去！ 如果这一拳打实，那么承重墙必然垮塌，这栋大楼必然毁于一旦。 既然背后有人操纵，他不相信会有人会坐视这一切发生。 但他一拳打出，身上朱雀的遗物，那把刀却突然动了动。 然后，一切转换，他一拳打在墙壁上，砸的四周灰尘漱漱落下来，好像地震了一样。 但墙壁没有任何动静。 普通的水泥不可能有这种抗击打能力，所以……他回来了。 回头望去，整栋大楼，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天空之中，有无数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那是星辰的眼睛。 而大楼的顶端，有一个乌云漩涡。 仿佛是有什么能量指数之类的东西在其中不断攀升，乌云汇集，乌云漩涡的气势不断攀升！如同天神汇集，闷雷声滚滚，云层在轰隆声中颤抖裂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缝，如同破布迸裂一样，不断地扩大。 这样的动静愈来愈强，愈演愈烈，如同汹涌的怒涛。 天空变成了大海。 阳光被愤怒的云层吞没，就好像是夕阳突然落入波涛。 然而却不见下雨，反而其中火光滚滚，雷鸣电闪。 四周的东京，属于精神世界的东京，在这样的威压下，轰隆颤抖着，发出了痛苦的嘶嚎，地面绽开了一条条峡谷，好像是大地忍耐不住痛楚，为了发出痛吟而张开的口。 这些大口不断的扩大，其中不停的涌出血液一般的岩浆，看着就像是大地被撕开，从其中流出血来。 地动山摇，天地色变，天空之中的漩涡开始散发出一道道雷电，如银蛇般在开始在周围游走不定，无数的黑色触手开始从岩浆里冒出来，不停蔓延，击溃水泥壁，同钢铁般凝实的触手，一遍遍地犁着地面，所有大一点的岩石，房屋，全都崩裂，然后尽数粉碎，不绝于耳的爆击声，如同雨点般，没有丝毫停歇。 这是另一种类型的雨。 而且，无数的黑雾触手，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般，密密麻麻向整个东京缠绕而来，如同蛛网般紧密包围，逃无可逃。 十方仰起头，看着突如其来的改变。 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身上的袈裟散发出淡淡的金红光芒，似乎是在抵御着什么东西。 然后，天空陡然亮起万丈光芒，光芒如剑，刺穿头顶厚厚云层！如此撼动天地一般的神威，像是奥丁的手中凝聚出一把长枪，这枪极为凝实，如此压缩凝聚的能量，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气息，都让十方瞪大了眼睛。 漫天神光朝中间汇集，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就似乎水滴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紧接着……一道压抑到极致的神光长枪冲天而起，天空的太阳交相辉映，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楚那个才是真的太阳！ 一击之下，天空之中的漩涡猛的收敛，整个东京的动静好像都因此而变小了。 “看起来……不止我一个人？”十方皱眉，猜测着那具体的情况。 这样的攻击，很显然也是针对这栋大楼的，但那人应该比自己强得多，不清楚是敌是友，但至少目标是一致的。 当然，也不排除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大楼顶部的漩涡其实是其他人开启，准备毁灭大楼的，而那道长枪是为了保护大楼。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 这些都和十方没有关系就是，况且，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 “那进去吧。”他自言自语道。 这么轻易的就进来，十方也知道肯定有问题就是了。 但有问题有什么关系？ 一拳击碎即可。 快步迈入一楼，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一个球形的大洞。 很古怪的大洞，就好像是……好像是，突兀的消失掉了。 很多影视作品里面，那种持续几秒钟的黑洞，大概就是那种，方便的给十方打开了一道大门，能够越过墙面，不走大门直接进入其中。 “……人开的洞？有人来过了？”十方皱眉，然后踏入其中。 一进去，就看见尸横遍野。 到处都是怪物的尸体，这些看起来可憎的东西，却变得凄惨无比，每一个都像是被重锤打过，一个个浑身上下都变得稀碎。 “……炮拳，八极，而且不是古武，而是新武改造过之后的动作。”十方一边行走，一边观察着这些尸体。 不对，应该说是“烂肉”。 十方也会武艺，虽然不甚精通就是了，但通过这一地烂肉，判断出具体的拳路，再模拟一下当时的战斗场景还是可以的。 第一个拐角，三具尸体，十六个拳印，用的是八极拳，很熟练的担劲，硬开硬打，速度还很快，出拳者实力不俗，几乎全是一击毙命，后续的追击更像是泄愤一样，硬生生将尸体打成烂肉。 “这人……火气好大啊。”十方喃喃道。 确实火气很大。 连拐了三个拐角，甚至到了上二楼的楼梯，一路上的所有尸体，全部都被残忍的鞭尸，没有一个是死的安详的。 到了二楼的楼梯，这人也不是走上去的。 而是和一楼一样，他们直接开了一个球形的大洞，然后从洞里进去，坚决不走寻常路。 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办法，能够有效对抗这个狗日的大楼突如其来的转换场景。 十方也扒住大洞，然后一个引体向上，把自己撑了上去，顺利的来到了二楼。 一楼是研究所的场景，二楼则看起来像是一个仓库，到处都摆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是人体模型，有的是密封的箱子，还有个跳马，一堆莫名其妙的教科书，散落一地的雨伞之类的东西。 不是什么集中仓储的仓库，而像是学校堆积杂物的仓库。 在这里，也有很多怪物。 不过，没什么区别，统一都被那位很凶残的兄台……或许是大姐给打烂了。 那位神秘人物甚至都没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十方说的痕迹指的是类似衣服碎屑，汗水，血液之类的东西，但并没有。 这说明，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流汗，没有被击中。 除了拳印，拳风还有脚步之外，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真是一位猛士。 就在这个第二层，十方继续走了几步，除了一堆又一堆的怪物尸体，他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位猛士就像是飓风一样卷过这一层，一切东西都在其中被打成了稀碎。 “新武……进阶法，绝技，还有各类型的古武，已经有十七种不同的拳法了，这人肯定是国内的，是来执行任务的高手？”十方一边猜测，一边往三楼前进。 毫无疑问的，在第三楼，还有一个大洞。 他再度攀登而上。 —————————— 而此时此刻的李俊，正面对着巨大的光球。 身后的那些怪异事件处理部的“七级”废物们，已经全部陷入了昏迷之中，不过似乎是手下留情了，这些人都没有死。 但李俊，却愣在了眼前这个巨大的数据流核心上。 壮观，这就是他现在心里的想法。 是真的……壮观。 无数的电缆线，闪烁着数据的微光，然后将无数的数据汇聚在一个光球内部。 光球一瞬间黯淡，然后又亮起。 原本的楼层消失不见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特殊的空间，四周有着无形的引力将他固定在原地。 他观察周围，可以看见，这个特殊的空间由无数的回路组成，本质上，这里应该是虚拟的，只存在于“感官”里的世界。 是的，只存在于“感官”之中。 如果没有对应的感官，就无法察觉到某个层面，因为你摸不到，碰不到，无法造成影响，那就等于不存在。 虽然某个层面存在，但如果无法互相影响，那么这个层面对你而言就不存在。 反过来呢？ 如果，你摸得到，碰得到，能够造成影响，但对方却不存在呢？ 这个空间就是如此。 李俊能够一眼看清这里的情况，因为他实际上并不处于精神世界，在那个道具的帮助下，他不会受到影响，能够以旁观者的视角来判断周围的形势。 眼前这个空间，就是完全相反的，这个空间……以意识为载体，虽然不存在，但确实能够让你感觉到摸到了实物，而且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几乎和现实等同。 那么换而言之，这个层面，就是存在着的！ 一个存在于意识之中的层面，那是什么？ 作为预备的顶尖力量，李俊熟读各类书籍，他知道，这代表了——人造的超感知层面！ 人造的，用技术去模拟的“精神世界”。 这难道就是【精神投影】的真相吗？！ 日本居然有这种技术？ 人造的精神世界？！他们能够干涉“意识”了？ 他可以察觉到，特殊的回路将不知道来自何处的的东西链接在内，紧接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闪烁，转眼间又消失不见，整个地方除了那个光球，还有一些字符和电路发出来的微光，一片漆黑，然而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置身星空的错觉。 广袤无垠，微光闪闪，加上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凉风，这个地方让人觉得倍感舒适…… “这是……什么东西？电脑？”李俊有些惊讶的对光球发出疑问。 这个光球，给人一种特殊的美感。 有点像是……主机？ 主机，是能够高速计算的一种机械，可以进行数值计算，也可以进行逻辑计算，是一切信息技术的基石，是计算机和互联网的终端。 还有一种叫法，叫服务器。 而现在，这颗光球，就给他这样一种感觉。 “既然可以模拟……那这样呢？”李俊尝试着，李俊测试了一下，他随手用自己的衣服撕成条条，扭成棍儿，然后搭了起来。 根据李俊的设想，这种纯属于意识里的世界，俗称“幻境”，肯定是有其计算极限的。 他用扭曲步棍不调搭的这个形状，可以组合成一个混沌系统，是很难被计算的。 他抽走一根，那么这个就需要计算如果李俊抽走其中一条之后的画面。 李俊抽走了其中一条，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之后步棍倒塌的顺序和非常自然，甚至于溅起的布灰形状都能够计算出来，在没有变量的情况下，这台主机能够在一定区域和时间内计算出之后未来的发展进程！ 简直犹如神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俊肯定不会相信这么扯淡的机器存在。 但是很明显……这玩意儿是真的存在的，在一段距离和时间内，这台主机甚至可以模拟出真实的现实世界，并且做出原子级的计算。 “的确，这东西，就类似于电脑，是东京集体潜意识的服务器端，一切命令与结算，都汇总在这四个光球之中。” 一个悦耳的女声如此说道。 “源……？”李俊立刻辨识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这个光球，所拥有的计算力是人类迄今为止最强大超算的十兆倍，能够在一公里左右的圆形区域内精确模拟每一个原子的行动，计算能力堪称无穷。” “不可能，这样的机器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如果存在，不会藏到这里。”李俊一口否决。 不可能有这种技术，如果是真的，那么日本还会弱成这样？ 就凭这个技术，就绝对能够屹立世界之巅，凭什么当这么一个弱鸡啊？ “确实，因为这个东西根本不能拿来计算。” “人脑，堪比最顶尖的计算机，但实际上，对于单纯的计算能力别说集成芯片了，实际上连晶体管都比不上。”源小姐的声音继续冒出来。 李俊则眉头一皱。 人脑？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疯了 人脑。 是啊……我懂了。 听懂了这话之后，李俊原本平静而稳重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如同饿鬼罗刹一般的狰狞表情。 “我明白了，唉……” “你们，都该死啊。”李俊要紧牙齿，挤出这几个字。 随后，双拳捏紧，愤然出拳！ 武人所图，无非胸口一腔意气罢了。 之前出拳，是为任务。 此刻出拳，是为义愤！ ———————— 天宫薰突然感觉到很难受。 心好痛啊…… 儿时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时候被总是被欺负，被其他小孩子围在一起，说着过分的话。 老实说，天宫薰觉得那些记忆都应该淡化了才对，她早就从那些场景里走出来了，哪怕是现在依然不怎么合群，但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得……好伤心。 心里就像是被荆棘所形成的链条困住了一样，那些刺无情的刺了进去，痛彻心扉，却又摆脱不了。 好难受啊…… 这种感觉。 她记忆里又冒出了前些天发生的事情。 “你看你看，那不是天宫吗？” “刚刚她身边好像有男人啊，怪不得最近连学生会都退出了，原来是交男朋友了？” “呵，我看不一定是男朋友，那个男的长那么丑，而且起码二三十岁了，你会找那种男朋友啊？” “啊？你的意思是说——？” “嘘！” “不对吧，天宫家里，我听说不是挺有钱的吗？不至于去做那种事情吧？” “谁知道呢，万一是出于爱好呢？是吧。” “倒也不是不可能啦，你看，她平时和谁都不说话，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和老师安排的工作之外什么都不做，我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人呢。” “而且，你看，你看，之前我还拍到过她去别人家里呢！这照片你可别拿给别人看啊，le上发过去了。” “哇，居然是真的耶！” “我以前居然都看错她了！” （出自第三十三章） 她只是刚刚从大师家里出来，准备回家而已，然后偶遇到了她们而已。 仅此而已。 但为什么要这样揣测她呢？ 不对，自己当时都没什么心理波动，可为什么现在突然难受了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 天宫薰大汗淋漓，原本陷入负面情感的她，因为这个念头，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想起来了和十方大师的对话。 那是一次，在夜晚的时候，十方出去除灵之后的画面。 又一次收拾掉一个可怜的怨灵。 之所以说是可怜，是因为变成怨灵的原因实在是有些……令人心生怜悯。 那个怨灵，原本有一个很好的家庭，丈夫是个牙科医生，儿子在私立高中，学习很好。 但后来，她的丈夫染上了赌博，瞒着所有家人，输掉了一笔难以置信的巨款。 追债的极道们，绑架了一无所知的儿子，等到断指寄到家里的时候，她才知道丈夫瞒着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当时她怎么想的呢？不知道，天宫薰想象不出来。 毕竟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想象的。 后来的事情也很符合一个悲剧的常见发展，丈夫被吓破了胆，说着他去解决这件事，让她在家里等着。 她是个家庭主妇，当然就这么相信了自己的丈夫。 但等来的，却是第二天找上门来的黑帮。 丈夫已经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银行卡里的钱消失一空，房子被质押到了银行换了一笔贷款，这钱也被拿走了，黑帮现在找不到人，只能来找她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疼爱儿子，珍视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种事。 赌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之后的事情也顺理成章，她被迫还债，孩子因为这件事情而退学，她在被黑帮逼迫拍摄某些低成本商业电影。 只是她没有到那一步，那之前，她选择了自我了结。 巨大的怨气，让她成为了一个怨灵。 之后的事情也很简单，在有十几个受害者之后，十方找上了门，天宫薰也跟着去了。 天宫薰知道十方做的很多事情，比如他有的会选择轰杀，有的则是会选择超度，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让其消散于这个世间，但实质上二者的痛苦和难度却完全不同。 一个是解脱，另一个是惩罚。 按照十方之前的做法，他会先调查背后的事情，判断这个怨灵做了什么，然后对应的给予其解脱。 不过那一次，天宫薰以为十方大师会超度对方。 但大师进去就是一拳，直接给那个怨灵打烂了，那怨灵死之前，还在诅咒这个世界。 她很惊愕，问道：“大师……为什么，那个怨灵……不是很可怜吗？” “可怜？”十方当时挠了挠头：“噢，你说她的故事啊，那确实挺可怜的，那些逼人高利贷的黑帮我也不准备放过，之后我会去清理一下的，希望东京的警察有点用，不要把我抓进去的人放出来。” “不过放出来也无所谓，出来一次，我就送进去一次，我要让他们知道，动用多少关系都没用，只要多来几次，他们就会自己蹲在里面了。”十方笑着对天宫薰说道。 “可是，她……她不全是受害者吗？为什么？要……”天宫薰看着那一地还在挣扎的怨灵残渣，有些不太能够接受。 “她只是受害者？那死在她手里的人算什么？”十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准备赶去下一个场子。 今晚还有很多怨灵，还是麻利点好。 不过，他还是对天宫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黑帮，找她老公去，啥事儿都怨社会干嘛，还诅咒这个世界？世界欠她什么了？” “所以我就觉得你们日本人很奇怪啊，自己遭受了不公，就诅咒这个世界，世界也很无辜的，它干啥了就天天被诅咒？”十方一边走，一边说道。 当时这段话，给天宫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这确实是她之前想的。 她回忆起那段时光的时候，她不是怨恨那些人，而是怨恨……更奇怪抽象的东西。 不是整个世界，但说是诅咒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她形容不好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其实欺负自己的不是某几个人，而是一整个集体，一个不知道处于何处的非实体。 就像今天这样，她突然就冒出了对这个“非实体”的恨意，这种单纯的负面情绪让她甚至差点哭了出来。 好在，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因为想起了十方大师对她说的话。 冤有头，债有主，啥事儿都怨社会干嘛，还诅咒这个世界？世界欠她什么了？ “不对劲，这种突如其来的恨意，绝对不对劲。”她挣扎着，压抑住不停冒出来的负面想法，想要出门。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奇特的原因，说不定就是某种大型怪异的发展现场。 得汇报上头才行。 才刚刚起身，她还没有走出门，耳朵就动了动，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有东西掉下来了。 十方大师……自己记得是住在，十层？ 高空坠物？ 不对，是个人！ 有人坠落，看清楚有个人从楼上跳下之后，她顾不得其他，直接妖化。 毫不犹豫的伸出利爪，指甲蹭的一下长出来，头顶的耳朵冒出来，尾巴也从裙子底下伸长。 尾巴快速的在裙子里面缠在腿上，免得伸出来暴露，耳朵耷拉下来，靠上面的毛发伪装成头发的样子，至于指甲…… 谁还不能做美甲了是吧？最多夸张一点而已。 随后她向前一冲，撞开大门，突入走廊，将大门的残骸往外一丢，同时自己也跳了下去。 跳楼的是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孩，个头已经很高了，已经像是个小大人，她脸上还有一个掌印与泪痕，似乎是与家人起冲突之后，情急之下跳了下来。 天宫薰在墙上一蹬，加速追上这个坠落的小女孩，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对方，然后，踩着扔下来的残骸，往天上一跳，试图获得临时的一个加速力。 这操作很违反力学，这种情况下想要跳起来需要极大的力，她根本不可能跳得起来，但利用这个反作用力稳住身形却完全足够了。 稳住身形，她轻巧的用足以开碑裂石，断钢折铁的爪子抓住了墙壁。 火星四溅，墙壁上五道深深的抓痕足足有五厘米深，不过很快，在落到下一个楼层走廊的时候，她快捷的一荡，抱住小姑娘，落到走廊上。 随后，她快速跑动，连跑带跳，四肢并用，在那个小姑娘还在蒙圈状态，就迅速逃走。 她毕竟是妖物，虽然仓促之中做了伪装，但依然不适合暴露。 那个小姑娘应该还懵着，也没有目击者，如果后续有警方来调查的话，那他们看见那一道抓痕就能明白是因为妖物，肯定会帮忙遮掩下去的。 这算是潜规则吧。 实际上，妖物，鬼族，以及一些无害的灵之类的东西，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但对于一些真正的“高层”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比如鬼族，也就是巴那个族类，一般都长着肉角，有着种种特殊能力。 鬼族在日本上层的贵妇人圈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群体，实际上，因为这些大商人财阀，大政治门阀，或者技术学阀，这些家族内部大多数都是政治婚姻，双方大多没有感情基础，所以很多家庭其实都是丈夫在外面养情妇，妻子则养着小白脸，也可以叫面首，反正双方互不干涉。 可以说，整个家庭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妻子在生一个或者几个继承人之前，不允许她私自通奸。 因为这可能可能会导致继承人其实是其他人的血脉。 除此之外，丈夫甚至很欢迎这些小白脸的存在，欢迎妻子去找牛郎，情夫。 因为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在外面鬼混，本来双方就是利益交换的产物，没什么感情可言，这样一来，除了生那么一个或者几个确定的继承人之外，或许一生都不会和对方产生任何身体上的交集。 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产生了一件可笑又畸形的事情，男人会因为自己的女伴的容貌或者才艺而进行攀比，而贵妇人们……也会互相攀比自己的情人们，而有一个优秀的情人，的确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因为这能证明贵妇人自己的魅力超人。 在这种攀比之下，拥有一个鬼族的情人，那就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了，众所周知，鬼族大多都个性张扬，非常擅长出风头，霸道强势，而且……全都身强体健，有着相当强大的运动能力，以及某方面的能力。 连女性鬼族也大多如此，比如巴，就有着很健美的身材，而且足足一米八之高，性格暴躁张扬，不过面对源的时候却意外的乖巧。 而对上层男性来说，妖物却是很好的情人对象。 不谈狐狸这种天生尤物，就连天宫薰也是比大部分人类好看的，至于身体那肯定不用多说，而且还有着兽耳这些加分项。 所以这种情况下，实际上人类与妖鬼之流在上层之中已经融合的不错了，她并不担忧自己会暴露，就算暴露了，也会有一个完整的章程帮她抹消掉首尾。 “怎么会突然有人自杀？好奇怪……还是得赶紧报告上头才行啊。”她喃喃自语道。 然后，她连电梯都不用了，直接从楼外的消防悬梯下去，这样速度要快得多。 飞快的跑到楼下，来到大街上。 然后，她看见了…… 满目疮痍。 整个东京，到处都是车祸，甚至都撞到了人，车辆互相撞，喇叭响彻天际，交通基本崩溃，被撞飞的人在地上爬行，有人打电话，有的路怒症还在大声咒骂。 除此之外，天宫薰甚至还能看见，时不时有人就会从周围的高楼上跳下来，像是下饺子一样，然后啪啪啪的在地上留下一滩滩痕迹。 东京，疯了。 整个东京，全都疯了！ 每个人，脸上要么忧郁，要么愤怒，所有人都被极端强烈的负面情绪吞噬了！ 天宫薰看傻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浑身僵硬的看着这一切。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混乱 东京，疯了。 整个东京，全都疯了。 汽车乱撞，街头的消防水管因此而爆裂的不在少数，水花四溅，一道道白色的水柱增添了无数的混乱。 本来就狭窄拥挤的车道，彻底堵死了，时不时能够看见有人在打架，怒吼，棒球棍，鱼竿之类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甚至爆发出了流血事件！ 是的，流血事件，当打出了真火，就有人动用了凶器，甚至是直接利用体格或者车子，碾死碾伤，打死打伤。 可惜，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没有人能打急救电话或者报警电话了。 所有人，几乎是所有人，都像是癫狂了一样。 自杀的尸体从高楼上落下，如同下饺子。 地上溅起血花，流淌如小溪。 不过天宫薰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立刻就判断出了局势。 现在浪费时间拯救一两个人毫无意义，还是得上头出手，控制住局势才行。 “最近的……最近的据点，是大光寺！”她一边回忆着道路，一边四肢着地，在地上狂奔，时而直接翻越楼房，越过障碍，朝着大光寺冲去。 在东京，诸多寺庙与神社，还有教派，阴阳师流派之类的，都归属于怪异事件处理部统一调配，虽然有一定的自主权，但大体上如何“除魔”这件事上，是需要由怪异事件处理部调配的。 不过，说是这样，实际上也就只有普通寺庙和神社会听从命令就是了。 对于那些真正的大寺院，比如“大华严寺”，与神社之上的神宫，例如“伊势神宫”这些，怪异事件处理部是调配不动的，他们也基本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不过，大光寺只是普通的寺庙，里面的主持也就是五级左右的样子，对付一般小妖还可，往上走就力有未逮了。 所以这里平时都有怪异事件处理部的人驻扎，能够处理急事，也能传讯。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机也打不通了，可能是因为暴乱的关系，让信号塔出问题了，基站被破坏了之类的事情。 但不管如何，怪异事件处理部的通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路飞奔，她的速度堪比一辆小汽车，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她终于来到了大光寺所在的街区。 就这十几分钟，就已经让天宫薰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所有大街上，全部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现在的东京就是人间地狱，人们互相砍杀，抢夺，强奸等事不断发生，让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觉得心里发毛。 偏偏现在没几个有良知的人了。 或许曾经有，但每个人其实都是又黑又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善良的地方，也有自己的恶意所在。 通俗的举个例子，一些追星，喜欢偶像的人，对自己的偶像奉若神明，全心喜爱，却对偶像的“对家”报以最大的恶意，嘲笑诅咒也就罢辽，甚至还会不惜以各种手段去打击，乃至于违法犯罪。 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是有“立场”的，对应下来，才有善恶。 而现在，似乎所有人心中的立场都模糊了，恶意被放大，就像是天宫薰之前所遭遇的那样。 甚至于，她还在路上看见了一些非人的存在！ 一些妖物，鬼族，或者其他什么修行者，超能力者什么的，似乎也没能抗住这一下，也开始了发泄自身负面情绪的行动！ 这些超凡者，造成的伤害简直巨大的难以置信，能够轻而易举的在一小时内造成上百人的伤亡，而且还在进一步扩散蔓延。 好在没有更强的人出手，应该是这些强者都能够抵抗这种负面侵蚀，所以并不会因此失控。 这让天宫薰放下了心，如果那些能够短时间内瞬杀上千人，甚至灭城级别的强者真的失心疯了动手，那东京估计撑不了几个小时。 就在她即将抵达大光寺的时候，她可以看见那里已经关上了大门，一层淡淡的“佛光”照耀四周，似乎在阻止某种“气氛”进入其中。 她想要步入其中，这次想的已经不是传讯了，而是汇报地区情况。 毕竟，这么大的乱子，你说总部那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她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汇报自己这一区域的情况，还有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这些信息肯定会被汇总，帮助上面的大人物们建立一个对灾区的具体认知，这样才能够高瞻远瞩，做出正确的救灾选项。 快要步入其中的时候，突然，天宫薰猛地往旁边一个后撤步！ 然后，一道刀光从她原本准备踏入的地方闪过，地面裂开一道裂痕！ “妖！该死的妖！”一个穿着像是普通人，动作却像是武士一样的人，满脸血红，眼睛布满血丝的，煞气十足的看向天宫薰。 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剑道爱好者，手里拿着一把武士刀，应该是隐藏在现代的武家之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妖类有着极为强烈的憎恨。 想来，背后也肯定有他的故事吧？ 不过现在，他对妖物的憎恨，已经在某种力量的挑拨之下，完全压过了理智！ 这种负面情绪驱使着他一路杀了过去，看刀上的血迹，天宫薰能够闻出来，之前已经有一只妖怪被杀了！ 要知道，妖物也不一定都很强，刚刚开灵的小妖甚至都不如一个成年人强大，很多通人性的动物，其实本质上就是妖物，只是他们很弱小，也不聪明，开灵了也不如人类聪明强大，还是被当成动物罢了。 之所以妖物会有“全员都比人类强”这个么错觉，是因为真正意义上的，大部分人类认知中的妖，得要学会化形才行，能够变换成其他东西的形态。 那样的妖物，起码也是两到三级了，比普通人强得多。 但实际上，人类如果有天赋，也能通过修炼之类的手段，快速达到这个水平，所以妖物其实整体上比人类弱很多。 正因为如此，天宫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妖物有那么大的敌意。 但已经来不及想了，这个人的武士刀已经劈过来了！ 她立刻往后退，退到了街边的小巷子里。 不要在开阔的地方和武士打架，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这帮拿着武士刀大开大合的猛男最喜欢的就是开阔的战场。 因为他们脚步根基扎实，四肢肌肉都很强，爆发力高，最能够发挥出大范围劈砍的威力，正常来说，这种用武士刀的人，肯定都会用大枪和钩镰。 武士刀是决斗用的，是身份象征，可不是这种人的主武器，真正会用武士刀作为主武器的，都是那些偷袭为主的快刀手，不可能大开大合。 但这个人明显失了智，手里没有大枪，身上也没有武士大铠，可以说是实力不全的状态，而且他身上的恶念对四周的普通人一点都没有，全部针对天宫薰这只妖怪，所以可见，这家伙……完全没有把普通人当做对手。 高傲的心态，加上这种表现，天宫薰可以笃定这就是武家的人，只有他们才会像是这个样子。 而她是敏捷型的，手臂力量薄弱，但核心力量强，擅长扑击和腾挪，耐力也比较好，所以拖到巷战里面，借助攀爬的能力牵制对方。 事实就是这样，战斗之中，敏捷型和力量型并不看体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单纯看肌肉位置和力量罢了。 很多时候，看见一个巨汉，对方并不一定真的专注于力量，反而有可能因为强大的腿部肌肉与核心力量，导致腾挪速度和奔跑速度都极快，远超所谓的“敏捷瘦子”。 而大部分的力量型，尤其是武士，实际上看起来身体都比较修长，因为他们核心肌肉并不太强，但四肢强大，能够更好的运使长兵器，站的更稳，他们的战法就决定了这些人不太需要移动能力。 至于例外，也是有的。 比如在天宫薰的认知里，十方大师那一身毫无破绽的肌肉，就是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没有弱点。 当然，两者之间所谓的“不足”，都是相对而言，真正的瘦竹竿，多半是真的弱鸡，除非是纯施法职业，但哪有纯施法职业啊？道士都会两手剑术，甚至有的还是拳法大师呢。 道家诸多讲究里，锻炼身体那可是很重要的，修行者就没有不注重肉体的，毕竟肉体才是一切的根源。 钻入小巷，天宫薰借助两边狭窄的墙壁，向上不停的腾挪，在她的身后，有另外一个人跟在她的背后。 那个失心疯的武士追逐进来，看见天宫薰试图利用爪子往上攀爬，属于妖物的利爪在墙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光是看见那对爪子，还有晃荡保持平衡的尾巴，他的表情就变得极为暴怒！一手握刀，然后也开始攀爬向天宫薰！ 就算只有一只手，他的速度一样不慢！ 之前就说过了，力量和速度之间所谓的“不足”，都是相对而言的，这种立体移动，他也根本不慢！ 而且，他还有一招！ 爬行速度不如天宫薰的速度，但他却猛的发力，直接一个跳劈！ 天宫薰立刻试图躲避，没有用肉身去接刀。 废话，傻子才用身体去接武士刀！ 然而，躲开一刀，还有两刀三刀四刀五刀！ 追逐战在一刹那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个人在狭窄复杂的小巷之中闪转腾挪，追逐砍杀！ 空气和墙壁上的灰尘随着两个人的高速移动而汇聚成漩涡！天宫薰和这个武士就像一对磁铁一样不断纠缠，撞击，分离，等待着下一次靠近对方的机会！ 银光在这个武士的身上变化着，他的武士刀章法变得激进，利刃出窍，根本就是拔刀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非得杀了天宫不可！ 而天宫薰则更加冷静的应对。 先提速。 利用窗户和栏杆，作为支点在墙壁间高速跳跃。 接近—— 躲过攻击…… 刺入。 切下！！ 红黑色的血液随着飞出的手臂在空中喷射着，被切下手臂的败者捂住断臂怨恨的盯着天宫薰，瞳孔随着刀刃一同浮现出微光。 然后，蓝光闪过，他猛地暴退回一个拐角，消失在视野之中。 但是天宫薰完全没有放松警惕，她动作轻灵，绝不肯多浪费一丝气力，刚刚才脱离对手，全身肌肉反而紧绷起来！ 刚刚那一下，只是对方失了智，不停的全力劈砍，给她留下了破绽而已。 她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能够断金裂铁的爪子可不是摆设，对血肉之躯而言，这东西比剃刀还要锋利。 但对方还没有走，她闻得到，血腥味就在附近徘徊。 这一刀，好像唤醒了这个武士的“理智”，让这个只知道全力攻击劈砍的家伙，回忆起了真正的战斗记忆。 但这似乎没什么用，对方身上的负面情绪反而因为断了一只手而更加浓重了。 至于舔血，算是习惯吧。 再怎么说，她是妖啊，虽然只是半妖。 血统原因，妖对人的血肉，是有渴望的。 尤其是修行者的血肉，滋味儿最是鲜美。 疯狂的追逐战暂时停歇，天宫全神戒备四周，不停的耸动鼻子，嗅着对方的气息。 而她的对手在阴影之中不停跳跃，不停的移动，让天宫薰没办法判断他的具体位置，同时试图寻找她的要害。 一分多钟后，天宫感觉四周的血腥味起码游走了十圈，四面八方全是血腥味，根本难以分辨哪个方向有东西，这人把自己的血洒在四周，用来干扰她的感知。 但对方似乎每次想要出手，总是一半就收手，起码来回十来次，就是不敢打出去！ 这个阴影有一种预感，天宫薰虽然没动过，但如果自己动手……肯定不会得逞。 他明白这个时候肯定不能焦急。 但是终于，他按捺不住负面情绪，狠下心，陡然扑向天宫薰的后背！ 只见他的手中刀芒化作一道乌光，凶猛残忍，主要攻击方位是脊椎。 这么大幅度的劈砍，速度这么快，就算躲开要害，也免不了要挨一刀！ 招数狠辣，出手凶猛，显然是奔着要命去的！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发脾气 这一出手，力道不可轻视！眼见天宫薰在进行了有限的躲避之后，无法完全闪开，直接命中。 血液飞溅，天宫薰顿受重创！ 武士刀的刀锋掠过她的后背，炸开两道血雾。 这一下，直接让她的肩胛骨断裂，皮肉撕开，露出了白生生的断骨！ 她的手臂也是一颤，动作禁不住的变形。 但是……足够了。 抬起双手，利爪刺入对方的咽喉，然后，往两边奋力一扒！ 脖子直接分成两半！被下方的胸腔和上面的脑袋勉强联系在一起，但气管和颈部动脉完全破碎，这是致命伤！ 以重伤换对方的命，天宫薰展现出了平时从未看见的狠烈，以肩胛骨完全破碎的代价干掉了这个人。 这是她刚刚做出的决定，对方很明显已经失了智，那么只要稍作引诱就可以让他攻过来，然后避开那一刀，转而反杀。 现在她必须速战速决，哪怕是以伤换命，因为每拖一秒钟，恐怕就会有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死去，整个东京数千万人造成的暴乱太可怕了！ 天宫薰拖着身体，朝着巷子外面抛弃。 而且，她的表情异常平静，丝毫没有杀过人的那种恐惧和懊悔。 仿佛她不是第一次动手似的。 “咳咳……必须，快点。”她咳嗽两声，斩击并不只是锐器伤害，对方的武士刀几乎是砸下来的，虽然有肩胛骨和蝴蝶骨碎掉作为缓冲，但冲击力也非同小可。 必须快点进去，进入大光寺，起码有最基本的庇护和药物。 她冲到寺庙门口，一路往上，忍着剧痛，来到了寺庙门口。 然而这里大门紧闭，一道微光透明的结界封锁了这里，外面那淡淡的佛光应该就是这个东西散发出来的。 “开门啊！主持！”她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拍动大门。 “施……施主，你，你快点离开吧，大祸临头，我寺已经避世了。”里面传来一个僧侣的声音。 这声音颤颤巍巍的，像是个普通小沙弥被上头命令来说的一样，语气里充满了对真正妖物的害怕与恐惧。 毕竟，现在的天宫薰，校服被血液染红，耳朵尾巴全在，犬齿伸长，爪子尖锐，表情凶戾，对普通人来说，很有冲击力。 说到底，就算是半妖，也是妖啊。 “我是怪异处理部的人！”天宫薰低吼道，拿出证件：“这里是怪异处理部的据点之一，我有资格进来！” 里面没有回话，但能够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个小沙弥跑走了。 不过一会，大约十来秒，天宫薰感觉到了一个强大的气息逐渐蔓延过来。 应该是这个寺庙的主持来了。 “施主，你的伤不轻，还是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吧。”主持的声音很冷静，听起来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声音。 天宫薰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门板和围墙阻隔着视线，而且有一层无形的壁障，阻止她往上攀爬。 “主持？你……叛变了吗？”天宫薰难以置信对方会说出这种话。 “叛变？不，我佛慈悲，施主，我也很想救你，但上头已经发话了，不允许任何据点接收你，否则才是视为叛乱，对了，他们点了你的名字，天宫薰，对吧？”那个主持如此说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叹息。 因为他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拖着伤体残躯，恐怕活不了多久。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犯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让最上头的那位亲口发话，让所有据点都拒绝接收她。 不过没有办法，他不可能抗命。 大光寺只是一个小寺庙而已，按照分类，他也不过是第五级，还不擅长正面搏杀。 这场浩劫，他这个佛寺，也是泥菩萨啊。 自保尚且困难，谈何对他人伸出援手呢？ 转身离开，留下那个小姑娘自生自灭吧。 在天宫薰这边，她已经知道自己不大可能进去了。 是谁在针对自己？怪异处理部的高层？ 绝对是高层，否则不可能有资格下达这种命令。 是因为自己上次拒绝了那位阁下去他手下工作？不可能吧？堂堂高层，心眼会小到这种地步？ “不管哪些了……先回家！” 她心一横，拖着伤躯回家，路上找找药物和伙伴，家里应该不用太担心……毕竟，妈妈可是能称之为大妖的，爸爸那边应该安全有保障，自己回去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天宫薰这边出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受到针对，心里也很委屈，但既然上面是这个意思，那当务之急就是保全自己。 —————————— 而在十方这里，他也前进到了第七层。 之所以前进的这么慢，是因为他发现大楼里面，开始出现怪物了。 而且……是一种很奇怪的怪物。 这些怪物，有自己的神智，可以交流，但又完全不能交流。 用十方的话……这就像是，杠精？ 杠精就是典型的可以交流，但又不可以交流，他有交流的能力，但没有交流的意愿。 这些怪物，就是这样的典型，能够交流，却又……不想交流。 他们不停的自说自话，阐述着自己的痛苦，说着自己的苦衷…… 但就是不愿意听劝，不愿意接受开解。 为了排遣自己的这种痛苦，这些怪物，全都毫无疑问的选择了攻击十方。 这已经是三十二个了。 是的，每一层都会凭空冒出来这些怪物。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怪物像是一个长着节肢的男人，正在疯狂的咆哮，对着十方倾泻攻击。 一股猛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砸进十方的身体，他差点一下没站稳倒在地上，不过还是稳住了平衡。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那个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啊？”十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觉得，这些怪物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就在之前几分钟，这个怪物，正在和另一个怪物对峙。 两个怪物不停的战斗，一个个抬起的肢体都能直接打出了音爆，伴随着让人耳鸣的刺响，最终，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生物的下半身直接整个被轰爆，血如雨下，只是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吹飞了，然而更诡异的是，这些血迹只是落在了墙壁或者地面上，就像水落入了海绵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连片红色都没有留下来。 那个浑身漆黑的人形体落在地上，身上的黑色很快褪去，虽然整个下半身都被另一个节肢怪打爆了，但是从遗留的上半身看，和正常人无异。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那个仅存的上半身喊道！ “我的父亲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你甚至可以不需要审批就进入家里的账房！”那个怪物大吼出声。 “是啊！是‘你家’的账房！我不懂为什么你们这些人一出生就拥有一切，注定是赢家！而我明明比你强的多，却还要向你们摇尾乞怜才能活下去！”节肢男人一看到对面的漆黑怪物这种表情，立刻就爆发了！ “我为你们家族打拼半生，最后却遍寻无路，我可曾获得该得？我何曾获得该得的？！”戈登气愤，嫉妒，种种不该的情绪翻涌而上，让他直接暴怒的突刺，彻底撕碎了那个怪物。 这一切才吸引了十方的注意力，以至于十方被这个怪物发现。 然后，这个东西就冲着十方来了。 他一个高高跃起，再重重砸下，一阵冲击波的威势很迅猛，不过，以十方的身体素质，其实只是被震了一下，打了个趔趄而已。 十方上前，一拳打烂了对方半个身子！ 然而这个怪物连表情都没有变，肉芽涌动，断肢即刻就连接在一起，恢复如初，好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你们这样的人！”怪物嘶吼着，再次发起了攻击！ 怪物的攻势迅捷又猛烈，而且并非毫无章法，看起来经受过正经的训练，招式大开大合，刚猛致命！完全是一套适合厮杀的战技。 十方已经有所预备了，因为之前的那些人，多半也都会两手别的招数。 就好像是……他们其实不是怪物，曾经他们也是人，或者说，已经变成怪物很久了。 十方倾向于后者，因为朱雀有很精湛的武艺，虽然身体素质不咋地就是了，但在变成怪物之后，他身上的所有技艺都消失了，只会使用蛮力。 不过，看见那个怪物自愈能力很强，他叹了口气，然后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饿鬼”。 强烈的饥饿感，直接吞噬了怪物的心智！他原本似乎还想要尽可能的想要招架住攻击，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牙齿已经不停使唤，嚼烂了自己的舌头！ 强烈的饥饿感瞬间吞噬了他，让他立刻对自身动了手！ 他吃掉了自己，虽然在不停的再生，然这食欲永无止息，他的胃被涨破，血肉越来越多，堆积成一座肉山，然后，终于停止了。 而十方也继续自己的脚步，朝着最上面前进。 因为最上面不断的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是天空在震动。 “上面肯定有人在战斗，烈度很大，我得加速了。”十方处理掉这个怪物，深吸一口气。 吸气时，身形骤然膨胀，一条条肌肉根根隆起，仿佛无数条大蛇从皮肤下凸显出来，开始迅速游走。 然后，他如离弦之箭般火速飞出，简直就是弹射起步！速度在一瞬间加速到了超音速，一股巨大的声音震的四周的怪物们浑身发麻，气势撼天震地……整条街都被他犁了一遍，不过还好，他也因此获得了巨大的加速度，然后在在巨大的惯性下飞了过来，直接撞在残垣断壁上，砸出一个深坑。 深坑变成了破洞，他直接硬生生的在废墟里撕开一条路！朝着上一层的入口冲去！ —————————— 此时此刻，天空那隆隆隆声响所在之处。 整栋大楼都在颤抖！里面的那些“小层面”也都在崩塌！ 地面完全裂开，沿界面和地表传播的裂痕带来了很大的震荡，导致上下层都开始抖动，就好像一颗炸弹突然爆开，强烈的地震引发了滑坡、崩塌、裂缝。 地震的晃动使整栋大楼的下沉，甚至引起了局部地形改变！ 一栋又一栋的房屋倒下，一个又一个的怪物被毁灭，光球漂浮在天空，像是横亘天空的太阳，而李俊，就是对大日挥拳之人！ 就像是秸秆被点燃，又像是蜡烛的烛泪徐徐往下落，四周的世界仿佛已经融化，光球散发出了巨大的热量，但却没有动手。 因为无穷无尽的怪物冒了出来。 热风变成了腥风！李俊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条半透明的绿蛇！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蜿蜒滑行，匍匐在地的时候，全身透明，不露出半点气息，只有在攻击的时候，才能够察觉到它呼吸吐出来的气！ 腥风恶臭扑面，转瞬之间，尖牙以及血盆大口已经突到了李俊的后脑勺！ 绿蛇眼睛闪出看起来危险的深红色光泽，一击就要命中。 但李俊连看都没有看这东西。 因为在他面前，这样的怪物，数以万计，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一个小杂鱼。 仿佛是天罗地网，浩浩荡荡，从城市高塔那边俯瞰大地远处，就像凭空出现了一个杂色的圆球，无穷尽的怪物，以他为圆心，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球形。 天上有，地下有，半空有，面前也有！ 他被包围的严严实实。 四周的动荡，都是他挥拳的动静！大楼的颤动，是他攻击的余波！十方听见的隆隆声，就是他的杰作。 “混账，再吃我一拳！”李俊跃如天空，身边的气浪就将扑过来的所有怪物撕碎，那条绿蛇直接变成了残片。 然后，他拳意暴涨，无比绚烂，对光球挥拳！ 拳如罗网，笼罩四方，纵横交错，仿佛是要形成一个个巨大的虚影，在他身后凝结为某位神只的模样，用和他一样的姿势砸向光球。 如同上古神只手持大锤，锻造太阳！ “没有用的，李俊，与其在这里发脾气，不如想点其他办法。”源小姐施施然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三十章 掌控 凡人悍然挥拳向天，誓要砸碎太阳！ 但是，光球毫发无损。 “以一己之力，试图对整个层面造成损伤？你觉得这有用吗？人力，无法挑战‘世界’。”源小姐的声音冷漠的传来。 李俊没有回话，只是再度挥拳。 他身后的虚影也随之挥拳，暴风般的拳意倾泻而开，身后的巨大虚影逐渐凝实！顶天立地，当空一拳，仿佛万千鸣雷一齐炸响，青空瑟瑟，大地拜服是，随即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恐怖碎裂声，光球竟然被硬生生打散了五分之一！ “新武，绝技——” “自古天意高难问，我拳更比天意高！” 李俊冷冽的声音传来。 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撼动一个层面？ 可问题是，这里真的是一个层面吗？ 不可能，这个大楼，加上整个东京，所营造的一切，和真正的一个“层面”比起来，太弱小了。 所以就需要这一招，问心之拳。 拳意高远，是某位不知名的宗师观瞻青天，用心中欲要对天出拳的气魄所凝聚而成，真实杀伤力不算大，但胜在拳意沸腾，震慑人心，出拳之际，只让对手升起浓浓的绝望之感，宛若凡夫俗子面对苍天。 然而那拳意，还在苍天之上！ “是，我发现了，你和我一样，虽然处于这个层面，但又独立在之外，就好像是四维空间在三维世界的投影……或者说，三维世界在二维世界的投影。” “投影是伤害不到的，但，你可以伤害到。”李俊冰冷的目光，仰视着天空的光球。 投影，就像是在二维平面上，一个三维物体留下的阴影。 这个阴影对低维度是能造成影响的，三维世界的球形，可以在二维世界留下一个圆形投影，这个圆形对二维空间的人来说，是确实存在的。 但这个投影，不会受到影响，不会受到伤害。 李俊和这个光球，都类似于此。 他们存在于此，都是个类似于“投影”的东西，所以李俊可以无需防御，全力施为，而光球也根本不对李俊有任何想法。 至于光球这边，源小姐也完全没有任何担忧。 光球本身，是四个维度耦合，于“意识”之中诞生的产物，这个光球的投影同时存在于五个不同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到。 不过，就在刚才，光球逸散了一部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被“震慑”了。 这就是李俊的打算。 既然无法实际伤害到你，那就吓死你。 精神上的攻击，对于操纵光球的人，绝对有效，因为双方的差距并没有大的互相无法理解的地步。 精神攻击也有对应的局限性，一个最大的局限性就是，双方必须能够互相理解，就好像是青蛙鼓起嘴，发出呱呱呱的声音，是在对其他青蛙发出警告与威慑，但在人类看来，这样的动作说不定还有点可爱。 放在不同层面上，这就更可笑了，双方的感官都不一样，精神上的冲击很可能完全没有意义，或者说，很容易演变成奇怪的状况。 譬如，某些强大的怪异，仅仅是低声呢喃，或许是睡梦的梦呓，完全没有任何敌意，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人类，但对于人类而言，这就是极大的精神攻击，因此疯狂乃至死亡的人并不在少数。 人类痛苦之后散发出来的精神波动，对另一些怪异而言，或许就是感到欢欣的所在。 所以，在面对怪异和其他层面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精神攻击。 毕竟双方的精神组成完全不一样，说不定完全不会生效。 但放在这里，就恰好相反了。 双方都是投影，靠着普通的攻击，已经证明是无效的，那么，就换个方法吧。 双方可以互相理解，那么就可以影响精神。 用这招，看起来，很有用啊，已经将光球打散成这个样子了，虽然只是突然袭击，之后对方有准备之后未必能有这种效果，但有效果，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防备，那就是对方的精神攻击。 他全神贯注，一边筹备下一次攻击，一边清理着周围的杂鱼，同时还在防备源小姐操纵的光球进行反击。 而在另一边，源小姐却像是完全没有受到伤害一样，笑颜如花。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找到我的弱点，找到【精神投影】的弱点，伤害她吧。”源小姐念念有词，虽然脸色愈发苍白，但她的表情却显得更加狂热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事情正在一步一步的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前进，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进。 因为，那颗光球，可不是她。 ———————— 医院里，浅川歌的表情呆滞，目光空洞。 她想要挪动身体，但身体不听使唤，整个身体，都像是瘫痪了一样，分毫不能动弹，眼神空洞也是因为她连眨眼都做不到，更不可能做出生动的“眼神”来。 好痛苦…… 身体不受控制就算了，可她还感觉到，自己的感官仿佛延伸到了另一片天地。 在那个地方，她无知无识，也控制不了意识中的“另一具身体”，但那个身体明显又在动弹，似乎有别的东西在操纵。 从那里反馈来的，是不知道为何的感觉。 是身体完全理解不了的神经信号，她的大脑完全解析不了那种特别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完全充斥了她的整个头脑，把她除了本能以外的所有脑域都挤占成为一片空白。 人类的视觉神经和大脑，早已习惯了一次查探一个世界。 而当整个世界，四个维度的画面都在一瞬间涌入大脑，她已经彻底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 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正在做一个无法控制的梦的“植物人”，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但这个植物人，突然感觉到了宏伟。 难以置信的……宏伟。 她好像是看见了一层青天，笼罩天地，将宇宙与星空隔绝在外。 没有什么大场面，没什么骇人的轰鸣，没有气浪滔天，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壳子，笼罩着星球罢了。 但仅仅就这样，就足以让人窒息了。 蔓延着，笼罩着，将整颗星球的天空都遮住，哪怕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仅凭其体积，当直观的认识到它有多“大”的时候，那震撼已经足以让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口吻来形容了。 然后，在这苍天之外，亿万身影汇聚在一起，充满了摄人心魂，不可抗拒的力量。 “自古天意高难问，我拳更比天意高。” 她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青天已经如此震撼，那身影却更显得庞然，宏伟，以至于她的另一个身体似乎也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随后到来的，是疼痛。 难以置信的疼痛！ 就好像是体内有一股烈焰燃烧不止。 好像整个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变成了燃料！血液化作炽热铁水，顺着心跳在体内泛起波涛，在体内上涨！ 大脑一下就被某种漩涡抛了出去！身体内涌出了堪比岩浆的温度！ 疼痛感剧烈上升上升！浅川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烫烂了，然后却根本没有结束，伤口中又被其他东西倒入炽红岩浆！烧融肌肉内脏！仿佛真的处在岩浆火海之中！ “呃啊……！”这样的痛楚让她这个植物人都忍不住痛嚎出声。 可没有人回应她。 在她的身边，其他的病人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经死了。 因为就在之前不久，一个护士高喊着：“为什么我要照顾你们这帮残废！为什么我连我妈妈都没有精力照顾，却要照顾你们？！”，然后拿着大号的注射器捅死了好几个病人。 然后剩下的病人用更狠辣的手段回报了她，现在她的尸体就摆在浅川歌的病床旁边。 哦，是“一部分”尸体。 这种情况下，想留个全尸，挺难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护士，还是病人，亦或者冲进来的其他暴徒，都像是没看见浅川歌似的。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病床上，整个世界都好像与她无关。 但实际上，浅川歌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因为眼睛的所有感官都被遮蔽，只是，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是那种血肉狼藉，惨不忍睹，难以描述的模样……根本不成人形。 因为，太痛了。 她的意识完全模糊，根本什么成型的思绪都没有了，这样的痛苦已经开始让她精神完全混乱，一点点思考都承载不起，问她一千减七等于多少估计都回答不出来…… 那样剧烈的痛苦，宛若浑身的皮肉骨血，内脏身体，全都在赤红铁水之中煎熬烧煮，然后随着漩涡将身体甩入其他地方，已经变成一摊血肉的身体又与沸腾的铁水岩浆混为一体，每一寸都只能感受到被猛火烧灼的痛楚…… 然后，这种痛楚消失了。 她的所有感官，都跟着消失了。 这就好像是身体的应激反应，当痛苦过于剧烈的时候，人就会切断掉对外界的感应。 通常来说，这样的表现是“昏迷”。 但实际上，她根本不可能做到昏迷，因为她的大脑早已不属于自己。 光球依然存在，她永远不可能失去意识。 所以，她只是单纯的切掉了对外界的感应而已，防止这样的痛苦对意识造成永久性的损害，这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本能。 这一本能救了她，本来，她应该是陷入沉睡的。 但她的意识……已经睡不着了。 因为光球还醒着。 世界安静下来，身体沉入了水中，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黑乎乎又冷冰冰的大海里，浅川歌能隐约看见前面有一些亮光。 但她无法呼吸。 与空气的隔绝比极度深寒更让人恐怖，这种恐惧足以让绝大部分人战战兢兢，不住的发抖，失去了熟悉的呼吸环境，周围只剩下了无可依靠的黑暗大海。 这样的恐慌足以让大部分人失去理智。 但……浅川歌似乎没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她控制着自己在这一片“黑暗海水”之中睁开双眼，摆动着被寒冷的海水冻僵的身体。 不过，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 她什么也看不见，睁眼和闭眼也没有区别，海水是如此的黑暗和深邃，而且又让人感觉到无依无靠，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东西过来给自己一口吞下去，这种漂浮在无法呼吸的黑暗中，身边是无尽的寒冷，周围潜伏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压抑感让人心跳加快，紧张无比。 但是……这种时候，心跳加快和紧张的情绪只会导致氧气的更快消耗而已，浅川歌竭尽全力的压抑住心中那来自远古基因中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持续向前划动。 前面……好像是有光？ 不知道是眼睛产生了幻觉，还是什么？ 可是，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其实不在大海里。 但她已经支撑不起任何思考，只能在本能的推动下往前游动。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一种不可忍受的重浊空气在自己肺部郁结，这种痛苦到了猛烈的程度，浅川歌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失去了知觉，这样的痛苦是不可能写出来的，体内的氧气被已经消耗殆尽，浑身的血液和肺部都充满了二氧化碳，这让人头脑疼痛又加上昏沉发晕，肌肉完全不由自主地抽搐。 她缺氧了吗？应该不是，她的身体应该还会呼吸。 可是，她为什么会感觉到这样呢？她为什么会痛苦呢？不是应该切断了所有的感知才是吗？就算不昏迷，也不至于痛苦才对啊？ 她本应意识到这些的，可惜，浅川歌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 如果有人在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现在面孔发紫，双唇变蓝，而且大部分器官失灵。 即看不见也听不到，时间和身体的概念在她心中已经逐渐消失，肌肉因为缺氧不能伸缩了，这样度过的时间他不知道是多久，因为她没有清醒的神智去计算时间了。 只有一件事情很清楚。 她快死了。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扩散 不过还有一件事，就算是她也很清楚。 那就是——自己临死的痛苦开始了，她快要死了。 伴随着这种痛苦，意识静静沉入黑暗，冰冷又邃暗的大海仿佛变的温暖起来，带着一股诱人入睡的香甜气息，浅川歌最后模糊的意识到……这是局部复温，人的体温降低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对？为什么她会知道局部复温？ 这个名词哪儿来的？ 她没学过啊。 不对……脑子里还有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没有学过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还没等她继续想下去，一切就都消失了，无论再强韧的精神，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压迫。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远，就像是人睡觉的时候会失去时间观念一样，心理学时间是一个很难以表述的概念。 她醒了。 “我……刚刚昏过去了？”她睁开眼睛，大脑好像是恢复了一些机能，以至于身体好像是可以动弹了。 “好奇怪……”她脑袋空空，脚步虚浮，步履蹒跚的从病床上走了下来。 脚踩在尸体的碎块上，她竟然没有任何想法。 虽然看见了，但……就是很平静。 噢，当然很平静，甚至还有点欣喜啊。 因为，天空是蓝的。 天空是蓝的，多漂亮啊，自己……多久没有看见蓝色的天空了？ 外面有人在烧杀抢掠。 到处都是车祸，爆炸，有的房屋已经烧着了，巨大的火灾仿佛是要冲入天穹，很多大楼都已经烧着了，火灾连绵成片，大量的煤气管道爆炸，轰隆之声连绵成片。 尸横遍野，暴乱四起，整个东京已经化为地狱。 然而这一切，在浅川歌看起来，竟然是那么的……亲切？ 是的，就是亲切。 和她日常所看见的“地狱”相比，这样的地狱，显得太过于“美丽”了。 与那些恶意的呢喃相比，血肉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与满布天空的，充斥着恶意的眼神比起来，人们脸上凶暴的表情仿佛是欢迎的微笑。 “我……回来了？”她茫然的在床边，脚下踩着的地面是那么的虚浮，以至于她不敢确认自己现在的状况。 不……不对，应该只是，回来了一部分？ 外面，走廊仿佛是某种……呃，某个生物的肠子？ 整个通道就是他的大肠，里面有些黄绿色的粘稠物体，不知道是胃液还是什么，充满让人反胃的恶臭。 走廊上有人在砍杀，砍杀经过的人。 有的尸体被剁成了碎块，然后，那段大肠一样的通道，快速蠕动着，像是消化一样，尸体飞快的就消失不见。 看起来似乎是很惊悚的一幕，可浅川歌完全见怪不怪。 啊……这才正常啊，她平时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那个不停砍杀其他病人的人，拿着菜刀，从浅川歌身边擦肩而过，仿佛是完全没有看见她。 浅川歌也麻木的从他身边走过，好像是双方，谁都没有看见过谁。 一直到对方擦过浅川歌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啊，这个人……看得到我？碰得到我？ 原本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于熟视无睹所有危险了，她已经可以下意识的忽略掉所有恶意与危险的存在了。 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了活着的实感。 原来，天真的变蓝了？ 外面的一切……不是她平时看见的东西？ 她，到底回来了？还是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似乎是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锐而渗人的惨嚎声，大肠疯狂的扭动，然后萎缩，不一会，就从某种动物的肠衣，彻底消失，被白色的地板吸收了进去。 医院恢复了正常。 而她，也走到了医院门口。 虽然依然穿着病号服，脸色青紫，很狼狈。 但是，好温暖啊。 阳光，洒在脸上，如同河流一般的街道，街道旁边的高楼的鳞次栉比。 在远处，茫茫天际，写字楼重峦叠嶂，云雾缭绕，高楼的单面玻璃透过云雾熠熠生辉。 房屋有高有低，似波浪起伏，一幢幢房屋满眼过去，从医院到不远处的东京湾，闪光的窗户玻璃绵延天际，夏日的阳光从上面落下，从蔚蓝的天空洒向美丽的世界。 公园，楼栋，绿化和街道竞相争辉，气象万千。 这里，是东京。 既熟悉，又陌生。 眼前的消防水管炸裂，自来水变成一条白色的匹练，带着彩虹洒在地上。 水珠扑在脸上，清凉又舒爽，更遑论还有彩虹。 七彩的色泽，美丽又梦幻。 一个货车司机将一辆漂亮的兰博基尼撞成了碎片。 兰博基尼绚烂的淡蓝色碳纤维外壳爆碎，如同天女散花，红的，白的，蓝色，在天空撒成无比美感的弧线，然后落在地上。 哗哗的流水声响彻耳边，人们的狞笑充斥在身周，彩虹就在水珠中间荡漾，爆裂的消防水管又多了两根，彩虹则因此多了整整七道，组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光环。 风在街道上交错奔驰，不时地用漩涡将碎片与灰尘赶到一起。 有些着火的房子，火焰扑腾，雷鸣般的爆裂声犹如火神在怒吼，烧起来的大厦上不时的坠下一个两个人形的焦炭状物体，火浪把四周群峰一般的写字楼和广告牌染成一片金色，仿佛是夕阳降临大地。 还有许多僻静的小角落被遮掩，看不见，但这样的神秘反而带来了期待感，仅仅只是一边想着即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种种景色，她就有些痴了。 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有一种无可名状的魅力，让浅川歌沉浸在这样的美丽之中不能自拔。 自己……回来了。 正常的世界，真是，漂亮啊。 一块带着血的内脏被车轮卷起，甩在了浅川歌的脸上，但她恍然未觉，只是沉迷的看着天空。 蔚蓝的，没有充满恶意的眼睛注视的，正常的—— 天空。 ———————————— 十方突然感觉到，这栋大楼，不稳定了。 是真的不稳定了。 大楼的基本组成元素，好像在崩塌。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是真的。 因为，四周的世界，崩塌了。 地面塌陷，怪物们嘶吼着被湮没，他也随之坠落。 但没有完全坠落，因为他发现自己落到了东京里，但不是平时那个正常的东京，而是之前自己进来那个，黑色藤蔓不停生长的古怪东京。 超感知层面？ 或许是吧。 但比起坠落，他更加愕然的，是天空中漂浮着的四个光球，还有四个人影。 他的目力很好，还有天眼通，所以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天空的情况。 四个人，一个……好像是源小姐，不得不说，她即使处在这种情况下，一样有着相当的魅力，令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她的脸色苍白的难以置信，原本她的皮肤就很白皙了，可现在更是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身上的和服被汗水浸透，脸上却挂着罕见的，满足的笑容。 真的很渗人，一个病态的美人，仿佛是在脸上涂了铅粉一样，满脸死态，却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美，就好像樱花凋谢之前最后的绽放一样。 所谓“物哀之美”，想必就莫过于此了吧？ 与此同时，更高处，另一个人正发出凄厉的喊声，伸出手，化作雷霆，冲向源小姐！ 雷霆……应该是巴了吧？ 源小姐在的地方，巴在也很正常。 另外一个人，站在天空的最上端，目光漠然，不过却隐隐有些欣赏的环顾整个东京。 那人相貌英武不凡，穿着底色是土黄色，花纹带着金色光芒的袍子，但发型很奇怪，在头上盘成了一坨，像个棒槌。 长的人模人样的，这个发型和表情真是非常欠揍。 还有一人，穿着作战服，十方并不认识，但使用的招式却异常的熟悉。 “新武？我都不会，这人……国内的？”他自言自语道，同时身体迅速坠落。 除了巴和那个金袍男人，其他人都在往下坠，毕竟都不会飞。 源小姐倒是掉到一半，就被飞过来的巴接住了，对着源小姐喊了几句，似乎很是焦急的样子，但杂音太多，十方听不太清楚。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外面的那个被黑色藤蔓包裹的“东京”，更是地震动天，已经到了不大声喊就听不见自己声音的级别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个光球，开始飞速移动。 其中一个，径直朝着十方冲过来。 十方想要避开，但对方在刹那之间就加速到了难以置信的速度，十方在看见光球动起来的同时就已经被笼罩在其中了。 然后，四周的空间好像被拉长了。 十方看着周围，发现，外面的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时间是相对的，这点十方早有耳闻，但他第一次真的感受到这样的实感，他的时间和外界“割裂”了。 “这是……相对论里阐述的理论形态，时间膨胀啊，有人实现了吗？”十方抬起头，看着这个光球，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真正的时间”这样的概念，时间只是一个物理量，用来阐述物体的运动而已。 在相对论中，十方以光速朝着别人离开，那么在他看来，整个世界都会变慢。 而在其他人看来，他的时间也会变慢，变成近乎静止的。 双方看对方，都会变成几乎静止的状态。 很奇怪对吧？大家都觉得自己是正常的，看着别人行动停滞了，偏偏这还是真的。 我觉得你变慢了，你觉得我变慢了，那到底谁的时间变慢了？ 不，提这个问题的时候，重点就错了，因为“时间是没有第三方的”，“到底谁的时间”在这种语境里毫无意义。 因为时间并不存在，只是一个描述物体运动的物理量而已，时间不当裁判，真实的情况就是两人眼里对方相互变慢，而且无法互相干涉。 不对，是可以互相干涉的，只要你的速度达到光速。 但很显然，有静止质量的存在无法达到光速。 换而言之，十方现在被“放逐”了，与世界割裂开来，他的时间独自流动，与任何人无关。 用有点逼格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属于“跳出时间长河”的状态。 虽然时间并没有长河就是了。 “这……无法反抗啊。”十方叹了口气。 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时间膨胀”这种程度的可怕事情，这需要消耗多少能量？炸掉太阳足够吗？ 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了。 日本，有这么强吗？ 但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 “别这么悲观嘛，大师，为什么你不想想呢，我和你是一伙儿的啊。”一个声音传来。 娇嫩，妩媚，带着无比的危险。 这个声音…… 是源小姐。 “源施主，你不是……在外面吗？”十方往外看了一眼，虽然啥也看不见，但在那之前他就看见了，源小姐正在被巴抱住，浮在半空，并不在这里。 况且，时间膨胀情况下，哪怕她有远程传输的能力，也不可能影响到这里面才对。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大师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在你打碎那个牢笼的时候。”源小姐的声音传来，同时，她本身也落到了这里。（第一百一十三章前后） 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美丽，那么危险。 “确实啊……根植于‘意识’的东西，那么必然是和‘意识’有关了，这就是那种俗套的靠意志力和自我催眠就会变强的东西是吧？当时我只是试了试，没想到是真的啊。”十方叹了口气。 “所以，源施主，你拼了命的把我骗到这个地方，又弄出了这么大阵仗，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十方整理了一下心情，郑重的看向源小姐。 他想要得到答案，虽然在时间膨胀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干涉外界。 “嗯，我制造了这么一个不会被干涉的区域，也是为了这一点，我已经到极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大师你帮忙了。”源小姐却意外的没有打太极，非常坦诚的说到。 “首先要解释的，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和你说话。”她如此说道。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阐述 “很简单，因为不止‘巴’有两个，‘源’，也有两个。”源小姐笑着说道。 然后，她走到时间膨胀的壁障那边，在那里，如果不超越光速，就不可能越过那一层看似不存在的阻隔。 那是天人之隔。 “我们从最开始讲起吧，这样大师你才能够理解一切。” “首先，我要解释一下这栋大楼是什么。”源小姐看着已经崩碎的大楼，外加整个被黑色藤蔓吞噬的东京：“这是【精神投影】计划，是天上院家密谋的终极计划。” “天上院家，全世界唯一的永生之种，原本有十位，陨落了三位，还剩下三位，自远古时期就一直统治着日本，他们是活着的神话，是日本能够屹立在这个世界上的底气。” “仅凭这七人，就能够让整个日本，这个孱弱而扭曲的国度，处在你们两个国家的夹缝之中活下去，甚至能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源小姐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七个人，应该很强吧？”十方听过很多次天上院家的说法了，但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但既然专门在说明之前提到了这个所谓的“天上院家”，那肯定真的有很值得称赞的地方。 “当然强，一位天上院家的成员，大概就能和道门的几位天师联手过过招。”源小姐笑笑说道：“是的，你没有听错，是同时和几位活着的道门天师一起过招。” 十方心中悚然一惊。 他是知道所谓“天师”的，那是道门最顶尖的那几位地仙才能够被授予的称号，任意一位天师的实力都深不可测，远非他能够企及。 比如那位龙虎山大天师，雷法出神入化，一掌打出五雷轰顶，驱雷掣电不在话下，挥手一画，便是雷池天堑，号称“无人可越雷池半步”。 又比如南道天师，人称“道藏入心”，万千法门存乎一心，方技、符水、医药、卜筮、谶纬、咒道、醮仪等无一不精，曾以共和国五岳山脉为基，布下罗天大阵，飞鸟渡而有痕，一举切断了所有修行者的非法飞行，得考执照才能允许飞行。 那几位天师，各个神通广大，现在你告诉我日本有七个人比和他们联手一样强？ 十方除了惊愕之外，也对这样的言论充满了不信任。 “事实就是这样，张三丰张天仙，也不过二百之寿，而天上院家足足活了上万年，其寿命几乎与这座岛上人类的文明足迹一样长，从绳结时代就存在，我说过了，他们是活着的神话，神武天皇这种神话里的人物，实际上就是其中一位的儿子。”源小姐说道。 “不过那不重要，这只是我要说的【精神投影】的前置而已。”她跪坐了下来，对着十方，优雅而恭敬，纤细的脖颈上能看见些微的绒毛，让人恍然意识到，她其实也不过是“黄毛丫头”的年龄。 当然，实际上肯定不可能，十方听说过了，她起码有七十岁。 “洗耳恭听。”十方也干脆盘腿下来，既然因为时间膨胀而暂时不能出去，那么不妨听听。 “【精神投影】，想必大师也见识过了，这是一个在二战结束之时，天上院家大受打击，痛定思痛，想要制造出真正的‘秘密武器’，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精神投影】。” “这是人造的超感知层面，根植于‘意识’，以精神世界作为模板，其主要设计理念在于，通过将精神世界与梦境的一部分于无数人的意识之中复刻，然后形成难以置信的群体力量，以此将无数人的超感知引动，获得一个由数十万人组成的小型超感知层面。” “换而言之，这一群人，既是武器，也是电池。” “他们会生活在【精神投影】里，变成游荡在超感知层面的‘怪物’，就和深层虚空的那些存在一样。” “这就是【精神投影】的真相，整个东京，三千万人，七十年，所为了的，就是这个。” “你想想看呐，是日本人特别笨吗？是人种不一样的吗？还是真的文化低劣，执迷不悟？为什么这个国家能够闹出如此多的笑话？能够做出这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么多的笑话，从国家，文明层面上的笑话，是东京人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吗？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傻瓜吗？” “日本的怪谈文化全世界闻名，为什么？因为这个地方的怪异多的难以置信，你看呐，你在你的国家，根本看不见的怨灵，怪异事件，在这片大地上多的离谱。” “疯狂，死亡，麻木，所有的东西，凝聚在这个城市。”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天上院家在上面操纵一切，这才是他们希望的。”源小姐如此说道。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的躯体闪烁了一下。 “啊……这个身体，快不行了啊，【精神投影】已经要建成了，得赶快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十方听。 “这个身体？”十方皱眉。 “嗯，这就是我下一个要说了，综述完了【精神投影】，需要往下说细一点了，时间不多，大师不要提问，听我说便可，如果我说了还有时间，那便提问，妾身知无不言。”她用很平缓的声音说道。 “那下一个重点，关于妾身这个身体，其实很简单，【精神投影】如此强大，而且因为和超感知层面合在一起，要怎么才能够成功作为‘武器’和‘电池’呢？” “其首要的一点，便是拥有一个‘载体’来承载这个投影。” “作为意识的超感知层面，那自然载体只能是意识了。” “但问题在于，精神世界与梦境这两个层面过于宏大，人类的精神根本无法承受，想要借此形成群体意识，甚至于锻造出一个小型超感知层面更是只能纸上谈兵。” “所有的理论都表示这样可行，可偏偏，人承载不了，不管疯掉多少试验品，都没办法成功，这就像是飞机的设计图已经画好了，但炼不出钢材，靠木板飞不起来，勉强飞起来也会散架而已。” “天上院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于是采用了两种办法，第一个方法，是抛弃人类，用其他的载体。” “这一个办法，诞生的，就是我。” “我，精神世界和梦境中诞生的怪异，纯粹的怪异，梦境与精神世界的交集点中，由天上院宫摘取，将我带回了现世，赐名为‘源’，作为载体的备选之一。” “第二个办法，就是改造人的精神，使之可以承受【精神投影】，于是便有了这栋大楼，这所实验室。” “事实上，具体的实验早就开始了，你应该也很清楚……战争时期，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并不算少。” “两边进展都很顺利，异乎寻常的顺利，实验发现，天上院家的精神，如果超载一下，就可以承载【精神投影】，而另外一边，我因为出自梦境与精神世界的交汇点，也具备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和操纵【精神投影】的能力。” “于是，他们就想着把这两件事情合起来，做成撒尿牛丸。”源小姐嘻嘻一笑，如此说道。 “……”十方无言，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说冷笑话，而且梗还这么老。 “于是，【精神投影】计划真正有了可实施性。” “最初的实验，是利用不同的刺激，包括痛苦，欢愉，孤独之类的东西来扭曲人的精神，使人的精神朝着劣化版本的天上院家的精神靠拢。” “这样的劣化是真的非常劣化，那么再怎么改造也不可能承载，所以需要许许多多的人一起来，把人的精神磋磨成零件，再把无数的零件拼起来，拼成一个可以用的机械。” “最终，经过了很多努力，几十年的积累，东京的群体意识逐渐扭曲，用四个层面的人群，不同的精神层面构筑【精神投影】的框架。” “四个层面，我简单介绍一下……”源小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子。 “不必，应该是技术工人，劳工，边缘人，还有流浪汉，对吧？”十方对这些也有自己的总结，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希望节约一点时间。 毕竟，源小姐的身体看起来越来越不好了，刚刚那样的闪烁越来越频繁，甚至于十方可以看见外面的场景了。 这说明时间膨胀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撑不住了，但估摸着这个光球是真的撑不住了。 十方还是不怎么信任源小姐，她说自己要死了？就真的要死了？骗傻子呢？ 永远不要信任阴谋家，他们会把一切都当成筹码，包括别人的同情心，所以十方依然保持着警惕。 但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阴谋家就改变，或许这会让阴谋家得逞，但是吧……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不可能为了躲避阴谋家，就放弃自己的坚持。 “嗯，虽然我更愿意把这些称为‘社畜’，‘爬虫’，‘废物’就是了，但称呼无关紧要，你能够理解就行了，这四个层面互相不能理解，他们被社会强行分开，为的就是制造不同的共同意识，以此来替代天上院家的精神。” “为了操纵这四个层面，就需要四个‘代表性的人物’，以我这个天生怪异为媒介，作为‘操作界面’，也就是之前你看见的四个光球。” “四个代表性的人物，你认识其中一个，她叫浅川歌。”源小姐说道。 “浅川歌……”十方默然。 其实，他也有这样的猜测。 “作为四个代表性的人之一，她被选中了，所以，她的公司会毫无人情味，所以，她不管从事什么工作，都会遇到摧毁心智般的压榨。” “那是真正的压榨，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恶劣现象，被人为的施加在她身边，而与此同时，她还必须保持着身为人的心智。” “这就是选中她的原因，这个‘代表’并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有承受无数的压力，还能够保持人的心智，这可不是什么好办的事情，挑选了很久，才终于凑齐四个人选。” “这四个人，每个人都坚毅勇敢，而且满怀着对生活几乎无限的热爱。” “接下来，就是人为的控制他们的命运了，对于浅川歌而言，就是让她家里破产，她需要养活还在读高中的弟弟，为出了车祸的父亲支付账单，还有为虽然完好，但不得不承担起家庭重担的母亲分忧。” “所以她必须来东京，在这里，她会找到一份工资合适的工作，工资比大部分的工作还多，能够帮她扛起家人的负担，足够她不会饿死，但偏偏不够她好好的生活。” “她需要节衣缩食，需要住在满是鬼怪的房间里，需要面对无尽的折磨，但她还要保持人的心智，所以挑选人选的时候，限定条件才是要有‘满怀着对生活几乎无限的热爱’。”源小姐感慨般的说道。 然后，她抬起头，闭上眼睛，身体再次闪烁一下。 “多好的女孩啊，是吧？”她看向十方。 “是啊……”十方沉闷的应答了一声。 满怀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听起来多么美好的句子。 浅川歌是这样吗？ 十方认为这一点毫无疑问。 她一定是。 这个年轻姑娘被绝望而恐惧的世界笼罩，每日劳累万分，却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甚至还能够考虑别人的感受，体谅十方，还会去儿童福利设施帮忙，在遇到事情之后，还想着去保护孩子们。 她都这样了，还愿意对他人施以援手。 明明她自身难保，是个泥菩萨，但却还愿意用自己的一个破庙，给路人遮一遮风雨。 她满怀着对生活的无限热爱。 但“生活”对她呢？ 那些人……源小姐，天上院家，把她的“热爱”当做工具，甚至不止是她，还有其他三个十方不认识的人。 不对，远远不止她。 她只是一个——“代表”。 像她这样的人，东京有三千万。 十方身上的煞气，在和源小姐短短交谈的这几分钟内，就已经溢满了这个小空间。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弱点 他依然镇定的盘腿坐着，双手合十，双目低垂，两眼紧闭，面目表情。 然而，一根根身上跳动的青筋已经彰显了他此刻的心情。 源小姐却恍若未觉，继续往下说着：“对于这种事情，我也并不乐于见到，所以，我做了点手脚。” “大师，你还记得最开始你到东京来，遇到的事情吗？” 十方记忆回到那时，耳畔似乎响起了当时的那些声音。 “你看看她，生活里只有加班、吃饭、睡觉，比起地缚灵更加行尸走肉，比起幽灵更加怨念滔天，她不更像是真正的妖魔吗？” “不要白费功夫了，这个圣十字坐标将她身上的怨念释放，更有我捉来的怨灵充当灵媒，现在的她，将吸收整个东京千万社畜的负面情绪，成为现世的神！” “她，就是这个时代的先知神子！将借助这时代无处不在的剥削压迫，显示物质主义的神迹，彻底粉碎妖魔鬼怪，连地狱都将被她吞噬！再也不会有百鬼夜行！再也不需要你们这些除魔卫道的伪君子！” “一个时代将在我手中终结！” 那个矮瘦男子的话语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 十方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目光炯炯：“是你干的？” “是我安排的人，为了引你入局，也为了她。”源小姐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为了她？”十方皱眉。 “嗯，我在她身上埋了一个暗手，一共四个人，四个都有，本来我计算了几条路线，每个地方都安排了这么一出，你从机场下来，走的那几条路，都会碰见这一场，就算你走地下，以后我还会让你再碰见的，有心算无心，难躲。”源小姐说道。 她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径直往下继续说道：“那个后手其实有点意思，本来按照原本的安排，这些人，此时此刻所有的精神都会在这个光球里面，作为基点，通过精神上的共鸣来将整个东京大部分人口都斡入其中。” “这样的表现你应该也知道，她会接通超感知，任何人都无法领会的超感知层面，因为这是人造的。” “她的世界会坠入地狱。” “但有了我的那个后手，这一切都不好说了，在关键时刻，她的理智会有一部分回归。”源小姐说到这里，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 “一部分？”十方瞪着眼睛，目光严肃。 “一部分已经足够她的自我意识运转了，能够保持基本的本能和神智，在代偿效应一段时间后，恢复正常也不是什么怪事。 “然后，他们剩下的另一部分表层意识和潜意识，则会作为这个光球的一部分存在，协助我维持【精神投影】。” “【精神投影】必须维持，甚至必须成功，否则天上院家就会毁掉一切，然后至多是再重新来一遍，反正对他们而言，时间和人命都不成问题，都是基础的耗材而已，而且补充起来甚至没有成本，就好像是洒下一把种子，然后就可以等秋天收割，非常轻松。” “韭菜。”十方补充了两个字。 “韭……？啊，对，韭菜，近乎没有成本的产品，比稻谷还是要形象很多。”源小姐应该是平时没有吃过韭菜，被打岔之后还停顿下来思考了半秒钟，然后才从记忆里翻出来了这么一个不怎么吃的食物，回忆了一下它的特性，发现这个比较合适。 “为了保证农夫不会推掉整座菜园子，让所有人都没的活路可以走，我必须全心全意的去做，要将【精神投影】完成，还不能出岔子。” “所以现在，【精神投影】已经完成了，而且是圆满完成，你看见外面那个金袍的男人了吗？那就是天上院宮，是天上院家之中专门盯着这件事的一个人。”源小姐指着外面的那个人说道。 十方抬起头看天，光线已经能够逐渐透入其中了，所以可以看见东西了。 那个金袍男人，还是那样。 浮在半空，长的好像挺帅的，但是发型品味真不敢恭维，感觉就是月代头的变种，十方感觉自己的光头都比他好看。 但是，除开相貌不谈，这个金袍男人……压迫感真是，令人窒息。 十方现在仍然处于时间膨胀的状态下，所以无法直接领会对方的气息，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诸多能量波动，甚至连气血都察觉不到。 但仅凭“光线”带来的信息，就已经让他嗓子发干，绷起的肌肉消下去，甚至连身上的煞气都不禁弱了几分。 那个看起来头发滑稽的金袍男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禁不住—— 胆寒，身寒，心寒！ “很有压迫感对吧？因为他真的很强，我曾有幸见过尊师，哪怕是尊师年轻时候，也不可能活着从他手里离开。”源小姐微笑着评价道。 “我活了有八十二岁，这八十二年里，除了第一年，其他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钟，我都在思考杀了他的办法。” “但连当初美军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做得到呢？” “当初，李梅将军为了毁掉天上院家的根基，直接炸掉了正在建设的东京，烧平了当时的东西，毁掉了正在形成的群体意识，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甚至还接收了所有实验数据，然后毁掉了日本积累的原本。” “那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导致了一位天上院家成员的陨落，导致了传统强势的欧洲诸多教会彻底失势，也让原本崇尚无为，所以不干涉世间的你们，选择再次入世，所以世界格局改变了很多。” “我很感激当初的美军……”源小姐说道。 十方打断了她的话，很不悦的说道：“感激他们？” “是啊，他们打断了【精神投影】的进程。”源小姐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是屠杀。”十方表情并不是太好看。 “不，那是解脱，是恩赐，死对他们来说是相对而言较好的结局。”源小姐似乎并不认可十方的说法。 “你疯了。”十方叹了口气。 “大师，您别忘了，妾身本来就是精神世界诞生的怪异。”源小姐终结了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想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不过，仅仅只是这一段对话，源小姐就直接扯出了很多秘辛，让十方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事情，只能说他读过史书，但史书里多半不可能存在超感知层面的东西，所以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的东西，他完全不清楚，因此除了反驳之外，也在认真的聆听和记忆。 不过反驳了那么一下子，让源小姐似乎失去了继续讲述的欲望，转而回到了正题。 她撩了一下头发，身躯挪动一下，似乎是跪坐让她的小腿有些发麻，包裹着足袋里的指头动了动，像是在活络筋骨。 她接着说道：“正是了解了当初那些事情，所以我才格外的明白，天上院家的强大，以及脆弱之处。” “靠我自己，是不可能对付天上院的，哪怕只是一个成员，也不可能，所以我需要一个破局者，而这时候，我选中了你，十方大师。” “我有一个问题，你见过我的尊师……也就是说，你认识方丈，所以，巴，还有我，还有刚刚那位和你对战的武者，是什么情况？”说到这种问题，十方干脆的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恩……你自己想出了四层群体，节约了我一些时间，那时间就还足够，我也就不妨和你说说吧，我不会对你撒谎，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源小姐说到后面，放弃了日语，转而使用了中文。 她的中文非常的流利，以至于根本分不清楚她是不是日本人。 “用你的母语，这样你理解起来会比较快。”她解释了一下，随后开始了自己的讲述：“我深知单靠我直接，绝对不可能对抗的了天上院家，光是天上院宮，我就不可能反抗。” “所以，我需要别的手段，于是，我去了一趟大陆，试图寻找破局之法。” “具体的经历不便多说，但我给巴找到了合适的功法，找到了她的生父，还意外得到了太上三洞神咒卷的残卷，雷部诸咒。” “靠着这卷残卷，我得以找到机会面见当今的天师，在那位天师的引荐下，我接触到了尊师。”源小姐说到这里，眼神似乎望向了遥远的位置。 “尊师当时正值壮年，正在青天的重建团队之中担任职务，但作为如今唯一一个有‘罗汉’果位的高僧，天师告诉我，他或许能够帮到我的忙。” “……多少年前，那时候有我吗？”十方表情凝重的说道。 如果按照源小姐所说的，那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很多年前，那时候他真不一定出生了。 按照这个说法的话，那自己的出生，甚至是方丈的养育，都是源小姐和方丈提前说好的？是一个规划好的东西？ “噢，这个你不用担心，当时我和尊师聊这个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吃米糊糊，可怜的孩子，长大连奶都没有，尊师也只能用奶粉掺米糊糊给你吃。”源小姐笑笑，似乎是想要打消十方的疑虑，很轻松的讲这些话说了出口。 “不对，我是福利院长大的，后来小学了，福利院倒闭，才是方丈把我接过去的，怎么可能是方丈喂我米糊糊？”十方立刻反驳道。 “你还不知道吗？因为尊师不会带孩子啊，只能送到福利院了，让专业的阿姨来带你，但当时……我来的时间比较巧，尊师当时的状况并不是太好。” “当时，尊师刚刚从东海回来，带着你。”源小姐说道。（第一百一十五章有过描述） “东海？和龙族有关系？”十方侧身，想要看一眼自己身后的纹身。 那条妖龙安静的匍匐在背上，在纹身上踏裂河山，气势汹汹，却又显得死气沉沉，没有生气和活力。 这条龙，和十方共生共长，从小方丈就教导十方利用这条龙的力量，但只是利用，十方被千百次叮嘱过不要和这个纹身产生“利用”之外的东西。 至于原因，方丈说，那会导致妖龙噬主，十方觉得很有道理， “不知道，关于这些我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有一点，你出生的时候，尊师正在负责东海部分的青天，他背着你，一路从东海杀了回来。” “不要问我敌人是什么，我不知道，那段历史对我而言也是秘密，但有一点你不必担心，这个计划，打一开始是和你无关的，虽然现在把你牵扯了进来，但这和你出生，以及你的成长经历完全没有关系，尊师从未将你当成过工具。” 随后，源小姐似乎预料到了十方想插话，所以直接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十方：“让我们继续正题，闲聊结束了。” “李俊，也就是外面你说的那个武人，代表的是你们的官方势力，他身上携带的有一件宝物，其名为碧玉兽面璧，是能够使自身产生意识投影的宝物，这块玉石能够让精神产生投影，进入有关于意识的超感知层面，有这个东西在，他就算投影被摧毁，本体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还可以再次投影，只要自身的精神受得了，就不会终结，所以一开始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是被我算进来的，为的就是这块玉的功效与他自身的实力，关于他的用处，你不用管太多，反正你们现在哪怕知道了原委，也一定会按照原本的方式去走。” “这就是和有原则的人打交道的好处，不是吗？”源小姐笑笑。 是的，这就是和有原则的人打交道的好处，君子可欺之以方，君子可以被坏人合乎情理的方法欺骗而不在意，就算一切摊牌，十方和李俊还是会按照源小姐的安排前进。 “那么，说说之后的事情吧，在得到了尊师的指点之后，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精神投影】，是用天上院家的精神为原型制造的，和天上院家的精神类似，不对，应该说是如出一辙。” “这相当于，我掌握了天上院家的精神，掌握了他们在实力之外，真正的弱点。”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器 【精神投影】的大楼之中，四周的景色已经完全可以看见了。 现在，已经能完全看清面前蔓延的黑色藤蔓，那是曾经组成过迷宫的其他存在，还有废弃的街道，断掉的路灯，只剩半截的大楼，以及天空中时不时出现的诡影。 东京在这里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 世界如同末日之后，不过，其实是末日将至，却未至。 因为黑色藤蔓的蔓延而失去支撑的的建筑结构早已开始倒塌，建筑内部的钢筋和水泥柱子还在妄图坚持，但整个大部分房屋的房顶已经开始投降。 这些承重柱很快坍塌，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隆隆声应该会很大。 摇摇欲坠的城市，空无一人的城市，仿佛是要变为粉尘。 在这些东西的上面，则漂浮着几个人，几个光球。 其中一个光球之中，源小姐和十方对坐，不过因为没有椅子，所以源小姐是恭谨的跪坐，而十方则是盘坐。 就在之前，源小姐正在这里对十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当然，是她自称的和盘托出，十方并不相信这些，他只负责听，具体如何，他只会自己去想，而不是听源小姐的。 “【精神投影】，是用天上院家的精神为原型制造的，和天上院家的精神类似，不对，应该说是如出一辙。” 源小姐郑重的说着天上院家的弱点。 “在【精神投影】浸淫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完全掌握了精神世界的，也就是天上院家的精神构建，当然，可能有所疏漏，但大体方向绝对不会错。” “这是天上院家唯一被我掌控的弱点，也是我可以利用的最大筹码。”源小姐说道。 “意识的世界，起决定作用的是精神，不管是【精神世界】还是【精神投影】都是如此。” “妾身之前就说过了，【精神投影】，是武器，也是电池。” “浅川歌四个人，会成为我的四个基准点，接下来，我的自我意识会崩溃，不对，应该说是表层意识崩溃，人格消散，但我没有死，我会回归到后台，成为‘操作系统’。” “按照原本的设置，在我死后，这一切会归属于天上院宮，这会成为他的武器，他的电池，东京会死很多人，但这一切都会被恐怖袭击给掩盖过去，接下来，东京会有更多的人，约莫有十万以上会觉醒超感知层面，这些人却又被群体意识裹挟，成为天上院家的武器，奴仆，还有电池。” “但我的后手可以帮你阻碍这一点，那四个基点依然可以保持【精神投影】的问题，但因为他们依然保持着自我意识，所以不会被人轻易的操纵，天上院宮在接手的时候，会受到来自他们的反噬。”源小姐解释道。 这时候，十方开口问道：“天上院宮……会这么简单的就中招？” “不，肯定不会，他一定会强烈的反抗，到时候产生的反噬，需要四个基点，以及我来抵抗，我有信心能够扛得住，而那四个基点……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是什么意思？”十方听见这个，他心里的感觉……不是很好。 “生死各一半，有可能全死，也有可能全活，但这是他们的命。”源小姐说道。 “他们是你选的，也是你动手的，现在你说是他们的命？”十方话语里带上了怒意。 “是，这也是我的命。”源小姐点了点头：“然则圣人所以为圣者，盖在乎乐天知命矣，故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也。其身可抑，而道不可屈。” “这些都是命，改变不了，只能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坚定自己的道路，身可抑，而道不可屈。” 她的中文很流利，以至于说起这话来没有半点违和感。 “而且，我说的命，不是天定，而是人定，但这个“人”不是指某一个人。” “天下大势，滚滚而来，如怒涛汹溅，浊浪漩涡，千条万缕，滔滔汩汩，飞喷冲激，颓波突浪，掩晕流辉，人陟其间，身不由己。” “这所谓的命运，是无意义、无道德的群体活动形成起来的，就和自然界中河水的流动和树木的生长一样，河水顺着阻力最小的方向流动，能够冲掉的，即使是钻石矿，它都会冲掉，不能冲掉的，即使是一堆粪，它也要绕过。” “身处其中，身不由己，这就是命，他们被推动着成为了牺牲品，难道，妾身就不是牺牲品了吗？大师你，就不是牺牲品了吗？”源小姐说着这话的时候，一直都平静而温和，还带着些许妖媚的声音，也逐渐浮现出一些感情色彩了。 “但我还是相信，人是可以改变大势的，就算是滔滔洪水，但依然可以建造水闸、堤坝、侧路渠和排水渠，这些东西，是在人的理智和感情的倡导下建造起来的，能够人为的控制这样的命运。” “但问题在于，对于日本来说，这些东西是摇摇欲坠的。”她对着十方叹息道。 十方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是的，建造这些，对日本来说，一切都是摇摇欲坠的。 这就像是一台勉强凑合在一起，被迫开动的烂机器，吱吱声、轧轧声、叮当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嘈杂，工作紧急，刻不容缓，所以机器被强制性开动了，运行了一段时间，各种吱吱声、尖叫声似已减少，各种零件似乎还凑合可用。 可是，如果你仔细听，就只能听见一个笨重东西在隆隆作响。然而这却令人更加胆寒，平板愈来愈弯，螺栓在松动，眼前一切，转瞬即将灰飞湮灭。 这是为什么？因为一切都乱糟糟地混在一起了。 无数人，根本看不清楚前路的方向，随波逐流，完全堕入使初涉旅途的人迷失方向的大雾之中，勉勉强强变成螺丝钉组成一台破烂拖拉机，跌跌撞撞的朝着前方奔跑过去。 他们看到社会上根本没有天理和国法，他们从未享受到“天理”的眷顾，但现在别人却告诉他们说，他们已像是他们的老板一样自由，他们在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人们在抬举他们，扶持他们，这个社会是很好的。 其实，在这一切由一条结实的细线包缠起来的关怀之中，贯串着无尽的虚情假意。 整个社会，就这样烂成一坨，勉强前进，松松垮垮，随时可能碎成一地零件。 “所以，才需要有集体意识！而且不需要天上院家！”她的声音带上了激烈的情绪，充满了……愤怒？ 十方分不清楚，但他能够体会到很激烈的情绪。 “咳咳，真是抱歉，大师，扯远了。”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很快就安稳了下来，语气也重新变得平和。 “十方大师，接下来，妾身会把【精神投影】的控制权限交给你，我会和四个基点一起帮你顶住第一波天上院宮的反噬，然后，【精神投影】会彻底归属于你，接下来，你肯定会面对愤怒的天上院宮，这个时候，你活下来，并且顶住他的反扑，东京的大部分人就能活下来，如果大师你都做不到，那么……天上院家就会成功，届时，很多人都会死。” “虽然，已经死了很多人就是了。”源小姐轻笑一声说道。 然后，她伸出手，青葱一样的手指点在十方的嘴唇上，把想要说话的十方堵住。 “我知道，妾身知道，大师你不会认可我这种做法。” “但是，大师，妾身从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这就是电车难题，在整个国家的人，永生永世都处于天上院家的猪圈里生活，我宁可选择让他们拼死一搏，哪怕他们不是自愿的，是被我裹挟的。” “我知道，很多人不愿意拼死一搏，很多人更愿意苟且偷生，比如你曾经动过手的那个户井高利，对了，这里也要说一下，户井高利也是我安排的，那个仓田儿童福利设施的惨剧，也是我一手导演的。” “一切都是为了试探你而已，看看你是属于苟且偷生，还是属于拼死一搏，结果我很高兴，十方大师嫉恶如仇，而且知道进退的同时还能坚守底线，所以之后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我保证，这件事结束之后，户井高利不会有人继续保护，你可以为你的仓田信院长报仇。” “至于我，会在那之前就死去，绝对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妾身知道，电车难题对大师你这种人而言，从来都不是难题，因为你会选择上去把疾驰的电车挡下来，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人受伤。” “但妾身不行，在电车难题里，妾身会选赢面最大的那一个选择。” “就这样，这当然不是我的全部计划，但时间有限，大体上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接下来要如何做，就看大师你的了。” “你可以按照我所说的做，也可以……拿着【精神投影】逃走，亦或者，为了让我的所有谋划落空，选择把【精神投影】送给天上院宮。” “当然，我相信你，一定会和他死磕的。” “真是对不起，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害死了很多人，害苦了更多人，甚至连巴都不是很认同我。” “但，和大师你一样，我们都是有自己道路的人，得失不能疑我志，成败不会乱我心，共勉吧，大师。” 源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一直按在十方的嘴唇上，阻止他接话。 十方能够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在自己身上，明明只是按住了嘴唇，但却直接将他身体内的所有气血锁死，动弹不得。 这不可能是源小姐的力量……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应该，就是【精神投影】带来的力量。 等到源小姐说完那一句“共勉”之后，她的身躯，陡然消逝。 光球嗡的一声！ 世界开始流动，时间膨胀解除了—— ———————— 天上的天上院宮看着被藤蔓覆盖的东京，表情满意。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所有的东西都按部就班，虽然了等了几十年，不过几十年也不算太长，还算是可以接受吧，成本也压下来了，死的人应该不会超过那场世界大战。 而且，死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上院家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丑态，不会再被其他人按住头打脸，乃至于有一位家人都死去了。 奇耻大辱！ 这百年来的屈辱，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吞并神州计划未成，原本的暗算将神州诸多隐居高手尽数镇压，本来三月时间足以功成，却又冒出来一个天命之子，让谋算功亏一篑。 北上西伯利亚，却又被崭新出现的人道之力携赤红意志，直接将军魂撞碎，一败涂地。 孤注一掷，对大洋彼岸那个新兴弱国动手，却又突然发现对方几乎继承了半个老欧洲的底蕴，早以《圣经》立国，神国已成，偷袭胜了一场之后，对方居然短短时间就杀穿了防线，以现代科技加上神国镇压，挑动真阳之力，一颗重伤，另一颗直接镇杀了自己的家人。 科技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天上院家的想象，那样的武器，真真正正可以影响到高端战力了。 几百年前，人类想要利用真阳之力，只能正午时分，小心引气入体，水磨工夫十几年，才能凝聚一丝真阳之火，还要小心操纵，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自焚而死。 可现在，那样一颗武器，竟然好似一颗真正的太阳，爆炸瞬间宛如大日降临，真阳之火不要钱一般涌出，哪怕是天上院家的人，在被神国镇压一瞬之后，也被一颗炸成重伤，逃窜之后，又被另一颗截杀，不得不含恨陨落。 所以，从那时候起，天上院宮就发誓，一定要手握同等层次的武器，绝不再让其他的家人受到伤害。 他是家里的兄长，保护家人是他的职责。 而现在，这超越那种炸弹的武器，即将锻造而成，历经七十多年，前后投入超过一亿人，死伤者过百万，将整个巨型都市化为鬼蜮。 都只不过是在给这个武器淬火罢了。 马上，就要完成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乱象 东京。 一片混乱。 人人相杀，文明不存，心中压抑已久的兽性奔涌而出。 平时不敢做的，这下敢做了。 平时需要在游戏，AV里才能发泄的东西，这下全都涌出来了。 哪怕你本意不是如此，哪怕你可以在第一波【精神投影】的摧残下保持理智，但如果，周围的人都开始放纵，而且不会得到惩罚…… 你的理性，又是否会继续约束自己呢？ 对人而言，理性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感性，之所以约束，那是因为约束可以让感性长存，理性并非高于感性，准确的来说，理性才是真正的奴仆。 人永远是以感性为第一基准，理性只是帮助感性实现目的的方式，这就好像是公主与骑士的关系。 在理性获知了，这样做不会有害之后……除非真的很有自制力的人，包括感性方面都极度约束自我的人，否则…… 就连理性，也会开始放纵感性。 反正不会有什么后果，不会导致出事，为什么不让公主殿下好好玩一玩呢？ 所以，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混乱，包括一些超凡者，虽然他们没有超感知，可他们自身的力量，就已经远超凡人。 平时里，有怪异事件处理部，还有法律，以及自身的理性压抑着他们。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平时潜藏的一头头妖物出现，噬杀人类，亦或者自相残杀。 一只只怨灵涌出，有的是曾经的积年老鬼，有的是在这场暴乱之中崭新诞生的全新怨灵。 鬼族，妖族，甚至是神社膜拜的“神明”们都快速扑腾而出。 百鬼大行其道，群魔肆意乱舞。 血液飞溅，人在杀人，鬼在杀人，妖在杀人。 但，也有人在救人，鬼在救人，妖在救人。 天宫薰正骑在一条大狗身上，护着自己的父亲，那只白毛大狗是她的母亲。 白毛大狗约莫有十来米长，四五米高，毛色如云，奔行如风，飞也似的在城市之中穿梭，准备逃出东京。 但路上有很多阻碍，她身上的白毛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 作为凡人的父亲帮不上忙，但天宫薰正在上面护持，打退一些试图扒在大狗身上的妖物或者人类，给母亲减轻一些压力。 他们一家在逃命，很幸运的是，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家子应该能很快跑出东京的范围，因为那条大狗实际上是一头大妖，整个东京，能拦得住她拼命逃窜的，没有几个。 她的女儿天宫薰，仅仅是一只半妖，就能够达到四级的实力，她自己有多强，想来也不需要多说。 但除了她之外，整个东京，无数人在逃命。 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强的。 混乱一片，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东京发生了不知道多少爱恨情仇，不知道多少生离死别，又不知道多少真情流露。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一点不错，东京的三千万人，也就是说有三千万个不同的故事，三千万个主角。 可惜，对世界而言并非如此。 一桌麻将一百零八张牌。 其实只有四个玩家。 其他的都是被搓来搓去的而已。 这些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悲欢喜乐，崇高低劣，都只是一盘麻将里的麻将牌，一盘棋局里的黑白子。 现在，掌棋人，正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其名为，天上院宮。 “只差最后一点了。”他一只手虚握，看着太阳逐渐西下。 一天时间过去了大半，快要入夜了。 万里夕阳垂地，千丈金光放芒，淡烟暮霭相遮蔽，飞云黯淡斜阳闲。 很漂亮。 “时间到了。”他喃喃自语道。 随后，虚握着的那只手，陡然用力。 无数人！处于东京混乱之中的无数人，停止了！ 因为，他们看见了无数的黑色藤蔓。 原本只存在于【精神投影】之中的黑色藤蔓，蔓延到了现实！ 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所有人都拥有了“超感知”。 集体意识，形成了。 而且是完全按照天上院家的精神作为模板制造的，无数人，组成了一个仿冒劣化版的天上院家成员的意识与精神。 这样的精神，天生就拥有“意识”的超感知。 连带着，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黑暗藤蔓的存在了。 每个人都被强制灌入了新的“感知”，他们的感知从传统的五感多出了一个新的感知，这让所有人，乃至于诸多妖物，怨灵，鬼族，甚至是“神明”都楞在了原地。 一种全新感知的存在，让这些东西歪歪斜斜，好像是多长了一条腿，所以控制不了平衡。 超感知层面，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每新增一种，都会导致他们看见不该看见的，碰见不该碰见的，甚至于……自身也会朝着另一个超感知层面靠拢。 俗称，变成“怪物”。 当你的感知和意识完全朝着另一个超感知层面靠拢的时候，你的思维方式变了，你看待世界的角度变了，这些改变下，你又凭什么说自己是“人”呢？ 而且，在你变成怪物这个过程之中，你会越来越“强”。 就和十方与杰克拥有的特殊能力一样，这个能力是他们正在变成“怪物”的标志，这个能力越强，他们越靠近“怪物”。 但没人能知道和预测这种进程。 对于有着良好传承的超感知者来说，他们懂得如何约束自己，如何控制自己在转化过程之中获得的力量，甚至是完全摈弃这种能力，以极端苛刻和强迫性的誓言“锚定”自己的人性。 不过，对于突然拥有力量的普通人，还有那些发现自己变强了的超凡者来说……这力量，真的有那么容易控制吗？ 就和十方说过的一样。 这东西……就是潘多拉的魔盒，开上了，就关不掉。 任何一个超感知者，都可以轻易的把自己的这种能力提升到极限，而且在爆炸之前没有负作用。 这就是你的面前摆放唾手可得，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力量。 这是一张无限透支的信用卡，只有一个隐藏的额度，在到达这个额度之前，这张卡可以刷出无限的金钱，无需抵押，无需代价，无需劳动，只要你想，无穷尽的钱财就会轻而易举的涌来。 那么，这张卡，你会刷吗？ 刷一点，没事，那再刷一点呢？ 如此唾手可得的力量，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有几个人能忍得住呢？ 仅仅是几十秒过后，有天赋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一些本来就接近超感知层面的高手们，他们瞬间领悟到了，自己已经跨出了那一道坎，从此之后，他们不再是凡人了。 而另外一些正在绝境之中的人，有了反抗的力量。 一个女孩子正被原本的男同学压在身子底下，早已绝望的她，脸上已经是鼻青脸肿，她已经没有能力反抗了。 其实，很多人觉得自己都能在危急关头爆发力量，但很多时候，人失去反抗心，只需要两三拳而已。 有人撞了一下脚趾都能失去行动能力，抽半天凉气，这怎么可能在真的受伤之后还保持冷静呢？ 这个女孩子，也是如此，她其实没有太大的伤，只是被打了一下，扇了几巴掌而已。 但是突然，在她身上耸动的身体愣住了。 她还在奇怪为什么，但很快，她立马知道了原因。 因为，她也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多长了一个奇特的器官，一种全新的信息涌入了大脑。 真的是……全新的信息，设想一下，一个从来没有过嗅觉的人，突然有一天装了鼻子，他突然能闻到东西了。 这种冲击，对人来说是多大的刺激？ 身上压着的男同学被震慑，身体动弹不了。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感觉。 不仅仅是适应……她感觉到，自己能够利用这种“感觉”去做一些事情。 就好像是用鼻子去嗅，用眼睛去看一样，这突然多出来的器官……也有自己的“功能。” 仅仅是想了一下，突然，身上那个还在发呆，停滞，没缓过来的男同学，身体突然扭曲了。 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身躯折断，脊椎与骨头崩坏，身体压成一坨，整个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十几厘米见方的正方体。 真的就变成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正方体，既不流血，也看不出人样。 但很显然，他死了，而且死状凄惨。 啪的一声，这血肉正方体摔在地上。 “我……这是？”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突然多出来的那个器官，能力越来越强，她对四周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感知也越来越敏锐。 这种感觉……真美好啊。 好强大，自己变得异常强大，这是……念力？ 四周的世界好像在回应自己，在满足她的呼唤，一股特殊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融入她的身躯，让她飘飘然的飞了起来。 四周，一群正在厮杀的男人惊愕的看着这个飞起来的，下半身不着寸缕的女人。 然后，他们的视线突然一红。 这些人，也全都变成了血肉立方体。 废墟被抬起，她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 这是源自“意识”的力量，是超感知层面对她做出的回应！ 但仅仅是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闪烁了一下。 然后“嗡——”的一声，就像是电视里的雪花屏一样，她身体骤然扩散，变成了一团杂音，一团难以言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碎块”。 这雪花碎块的力量并没有减弱，相反还增强了！ 这就是“怪物”。 而在另外一边，一只鬼族，正在被一群手持枪械的人类围攻，濒临死亡。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躯突然膨胀，无数的黑色藤蔓涌入他的躯体，他的体积立刻膨胀了好几十倍，从原本的两米高直接到了八九米高！ 原本的鬼族，直接化身成为了青皮巨人，蛮力惊人，横冲直撞！ 使是久经战火洗礼的老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惊，青皮巨人突然变化之后的骨架坚硬无比，甚至能在机枪的扫射下保护住自己的要害，9弹头的力道显然不够打碎青皮巨人的骨架，那群扫射的士兵直接被冲过去，抓住，咬碎！ 但很快，士兵们就做出了反应，他们立刻散开，丢出手雷，炸的青皮巨人的脚下血肉模糊，站立不稳。 同时，不远处有几发巨大的枪响！ 狙击枪的大口径弹头，精准的避开了骨架，给这个青皮巨人的肺开了几个大洞，这造成了严重的气胸，眼前的庞然大物瞬间没了力气，带着泡沫的黑血不断的从青皮巨人的口鼻流出，搭配上剩下的扫射，很快就结果了这青皮巨人的生命。 “该死的！为什么这东西会突然变强！”指挥官暴怒，这一波突然变强，导致这只小队死伤惨重，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员都带伤，更是直接死亡了三个！ “长官！”一个士兵突然大声喊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全都变强了！” 随着士兵的喊声，那个指挥官连忙拿起望远镜，看向远方。 然后他才发现，好像……除了自己这些隶属于怪异事件处理部的直接军事力量，整个东京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变强了。 仅仅只是看了一圈，就能发现，原本的战斗烈度骤然扩大了无数倍，甚至出现了很多不是妖鬼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绝对很危险！ “所有人，集合，归营，靠工事据守，现在联系不到上峰，补给也不够，我们要坚持到支援到来，不能再主动出击了！”他下达命令，要求所有士兵全部归队，回到有防御工事的军营里面。 士兵们当然执行命令，很快就撤了回去。 但仅仅只是他们撤退这么一点时间，整个东京刹那之间死伤超过十万，无数人因为控制不住突如其来的力量变成怪物！ 所有的怪物，都是【精神投影】里面存在的。 而在天上，天上院宮默数着出现的怪物数量。 “嗯，数量够了，应该能支撑得起高烈度的战斗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实力差距 原本崩塌的大楼所在之处，夕阳巨大，火烧云绵延连天，仿佛天穹被整整齐齐的刷上了一层红漆。 大半个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色，太阳就像是天上的一个窟窿，是天空的伤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里面喷涌飞出，染红了天际。 李俊被光球护住，漂浮在天空，缓缓坠落，面色铁青。 到了这种程度，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别人算计的死死的？ 但偏偏，就算被算计，他却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做法，一样要为了那个叫源的女人卖命。 “草他妈的！”哪怕是以李俊的涵养，也忍不住大声咒骂起来！ 不过咒骂归咒骂，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拿出腰间的一支小型信号弹，对着天空拉响。 这种信号弹无烟，无光，无声，只发IR光，肉眼不可见，闪烁瞬间亮度高达数十万流明，几十公里外都看得见IR闪光，还会发出能传播极远的次声波，看似无声无息，实际上传播的讯息几乎无法阻挡，而且有效距离非常远。 拉响这一发信号弹之后，他再度握拳，踩着还在坠落的废墟，速度飞快，袭向天空之中的天上院宮。 天上院宮正在收束【精神投影】，准备将其纳入掌控。 但他还没成功，突然感觉到左下角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斜着瞥了一眼，是一只小虫子，不要命的朝他爬过来，速度又慢，力量又小。 嗯，连护体气层都破不开，不需要在意。 天上院宮继续收束【精神投影】，这是个细致活儿，好几千万人的集体意识，哪怕大体上被分成了四块，整理起来方便了很多，可毕竟数量庞大，他还是需要十几分钟来做这件事。 而且，意识这种东西本来就虚无缥缈，一次整理不成，那就只得从头再来，没必要因为几只虫子打乱自己的进程。 然后，突然之间，他的身躯歪斜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皱眉，朝下看了一眼。 自己的护体气层，裂了个口子？ 那个虫子，进来了？ 怎么回事，虽然自己的护体气层是天然诞生的，无需维持，在同等级的战斗中几乎没有作用，基本上就约等于他的‘气场’。 但，那也不是这种虫豸能够突破的才对。 一只手继续维持收束的工作，腾出一只手，天上院宮往下轻轻一点。 一指点下，宛若天崩！ 李俊的眼神突然变得茫然起来。 他感觉浑浑噩噩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冰凉的触感，就像被清晨的露水沾湿一般，清风拂过，仿若身在天堂。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身体，直接将他扯成两半。 但是……断裂的地方，没有任何疼痛感。 就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周围是淡淡的蓝色光晕，就像在水里一样，他挣扎着起身，在他动起来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就清晰起来，就仿佛从水底回到了岸上，身体重新结合起来，恢复了原样，感官不再模糊。 一指头，已经近在咫尺。 “喝啊！！”李俊大吼一声，双拳握紧，身躯摆出架势，庞大的力量涌入，气血与肉体融合，化作无穷气力，贯彻全身。 气贯全身，龙精虎猛！ 新武，太极八劲，八劲合一！ 掤捋挤按采挒肘靠，八种劲法融会贯通。 天上那一指头无声无息，就好像是落下了一粒灰尘。 但在李俊看来，那轻轻一点，他仿佛是在面对地震波荡呼啸而来，声势如同飓风毁城，人力不可阻挡，无可违逆！ 所以他甚至不敢硬接，只能运使太极劲力，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寄希望于能卸力，躲开这一击。 他的目的不是击杀天上院宮，而是扰乱对方收束【精神投影】。 他可是知道【精神投影】是什么玩意儿的，否则也不会主动进入其中。 一指点下。 李俊胸口直接剧烈的凹陷下去，之前与整座城市的怪物交战都不曾负伤的他，直接被一指点穿，胸口的凹陷迅速变成大坑，内脏全部变作齑粉，再之后更是穿破脊背，蝴蝶骨和脊椎连阻拦的作用都没有起到，上半身被直接打碎，身躯从中消失了一片，只留下胯部以下，颈部以上。 那一指头的威力还未减弱，顺着落到地面。 大地震颤！高楼倒塌，飞沙走石，地裂山崩！ 最底下方圆数百米，地面被硬生生的夯实了，各类材料混作一体，再也分不出你我，乍一看光滑无比，像是地面多出了一面圆镜，然而低头仔细一看，却能看见上面浮现出栩栩如生，细致而且繁复无比的指纹。 仅一指，李俊当场毙命！死无葬身！ 绝对的实力差距，毫无任何抵御的空间。 李俊的头颅飞在半空之中，眼神战栗。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无情的笼罩了他的心智…… 这份恐惧甚至让他萌生了退后一步的想法，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此刻巨大的恐惧，他此刻觉得……脚有些发软…… 虽然他并没有腿，因为他的头颅和腿已经完全断开了。 坚定的武道之心，勇猛精进的恒心，无所畏惧的信心，一指之下，全数崩溃。 仅仅一指，彻底摧毁了李俊所有的力量，哪怕他其实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实质性的伤害，他这个身躯仅仅只是投影，随时可以依靠碧玉兽面璧这件宝物重塑身体。 但重塑了又怎样呢？ 失去了武道之心的武者，算个什么东西？ 之前那个对天挥拳的武者，出于义愤，便要与人豁命一战的武者，直接被打断了脊梁骨，他甚至连握拳都有些发软。 天上院宮往下斜觑他那一眼，再加上那一指，直接断掉了他的武道之路。 一个武者，连握拳的勇气都没有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碧玉兽面璧的力量发动，他的身躯逐渐完好，再度投影在这一个超感知层面。 有了这个宝物，除非追溯到本体，否则便是不败之地。 但身躯逐渐完好之后的李俊，却面容呆滞，径直往下落。 天上院宮，不知道他有碧玉兽面璧吗？ 他当然是知道的，他甚至有能力打碎碧玉兽面璧，直接干掉投影后面的人。 不过那需要浪费他一点时间，会打断他收束【精神投影】的进程，所以他不愿意这么做。 但不打碎身后的人，就不能阻止李俊了吗？ 笑话。 这种虫豸，放在平时，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逢，如果不是对方向来打扰他做事，真是懒得理。 对付这种东西，真的就是，看一眼就够了。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打碎一个武者一身的傲骨，断掉他的武道之路，顺便让他不再有动力和心气出面阻拦。 轻轻松松。 这就是天上院家的兄长所拥有的实力。 可以继续收束【精神投影】了，也没什么人能阻拦他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烦躁。 怎么又有人来了？ 他仍旧是一只手维持着收束【精神投影】的动作，脚步也不曾挪动。 不远处，正有一个穿着便服，斜挂着一个挎包的女性，正在双手抚琴。 她穿的很现代，而且还是休闲风，但抚琴手法却是古法，足下有流云，人与琴皆漂浮其上，仙气袅袅，看似闲适，实际速度极快，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那个女性约莫三十岁左右，赶来途中，她看见了正在落地的李俊。 “队长！”她愕然喊道！ 她是李俊的队员，刚刚李俊拉了信号弹，原本他们一队人还在镇压东京内的暴乱，还有几个人因为怪物数量陡增而脱不开身，所以她过来支援。 按照原本的预计，李俊加上她，应该足够应付很多事情了，最不济，脱身还是没问题的。 但她刚刚赶到，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俊居然，丧失斗志了？ 古怪，好古怪。 就在她奇怪的时候，一阵雷鸣响起！ “喂！那边那个！躲开！”一个英气的女声，带着暴怒的语气，从她耳边拂过。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鬼族。 应该是鬼族，头上有两根肉角，头发是白发，身材高大，足足一米八往上，手上的野太刀更是两米多长，携带着雄浑戾气，刀刃上天雷滚滚，砸向天上飘着的一个人。 却听见叮的一声，那气势不俗的一击，完完全全的被一层护体罡气挡住了，根本没能突破防御。 不对……那不是护体罡气，罡气不过身边薄薄一层而已，这个像是护体气劲的东西，足足有方圆上百米，什么样的护体罡气能这么大？ 但是，就这打岔的这一下，她已经注意到了地下的指头印，还有李俊的状态。 这里是战场，李俊队长应该是刚刚被人打了下去。 那个鬼族，应该是队友。 很简单的推测，因为除了那个金袍男人，其他在场所有人，除了那几个不知所谓的光球之外，其他的，都只是被李俊一拳一个的货色，包括那个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一样的千娇百媚的和服小娘子。 也就只有那个鬼族算是能打。 但天上那个飘着的金袍男人，她根本看不透，而那个鬼族正在挥刀向那个金袍男人，旁边那个千娇百媚的日本女人，还有李俊都在往下坠，明显是受了重创。 简单的推理一下就能得知了，那必然是众人联手，一起对金袍男人动手，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选项。 那么……她要做的也很明了了。 因为李俊给她发的信号弹，是战斗令，里面的含义是到这里来接受战斗任务，不是撤离或者别的。 “我来帮你。”她对着天上的那个鬼族说道，随后，琴声响起！ 古琴七弦翻飞，她亦是衣袂飘舞。 随着琴声，一只军队的虚影浮现而出。 琴音杀伐，十面埋伏！ 军队杀气腾腾，无数士兵，持兵戈，套披挂，骋凶骋势，摇旗擂鼓，战意腾腾。 又有几个领兵大将，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执戟悬鞭，站在最前，威风赫赫，压得风雷阵阵，滚滚人马，引军欲战！ 又是一声琴音响起，这一次，这一支威武雄壮之师，直接冲向天空。 而巴没有多说，只是嘴里念念有词：“天蓬有敕，部领雷公，欻火大神，八将侍行，雷霆猛吏，八卦将军。太乙真宰，五雷雄兵，吾今令召，速至艮宫，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文一声令下，她的身后骤然冒出二十四尊神将！ 神将威武，阔面重颐，彪腹狼腰，着金光铠甲，拿十八般兵器，弯弓硬弩，银枪金剑，方天戟，虎眼鞭，身上绕金鳞赤须长龙，脚下踏凌空彩羽鸾凤。 神将现身，又是一阵大风滚滚，紫雾腾腾，一个个神将身高十数米，腾空而行，精神抖擞，身上神光乍现，照耀分明，射冲斗府。 “身中神？道门中人？真人还是羽客？”李俊的那个队友一看巴这个阵势，愣了一下，随后振奋的问道。 自古以来，道门就有身中存神的法门，讲究一个静身存神，则病不加身，年寿绵长，神明佑之。 而许多咒语中，所谓敕令神将，大部分敕令的都是山精野怪，妖物怨鬼之类的货色，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而更高档次的，也就是那些真的大能者，能够敕令出“真神”，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受人间香火的神明法身。 但有那水平的毕竟是少数，其他的那些道行高深，修道有成的道门中人多半敕令的都是“身中神”，即于人体内存在的三部八景二十四神。 人身小天地，内有洞天，是谓三部，洞天内居有神明，为身中神。 高明的武道宗师，或者道门真仙，在观气之术看来，一个个的肉体都犹如天庭，全身穴窍之中升腾出无数的神灵。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鬼族，身中神威风赫赫，战力超绝，不是第五阶的真人，也起码是第四阶的羽客。 这修为已经很是不俗了。 日本这个小地方，她，加上基本不死不灭的李俊，外加上这个冒出来的道门真人，想来不管什么敌人都能灭掉。 然后，她突然听见一声冷哼。 “哼。”轻轻一声，琴弦俱断！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断 琴弦绷断，气势汹汹的威武雄师刹那之间直接全数崩灭，几个威武将军瞬间化为飞灰。 强烈的反噬直接将她重伤，吐出一口鲜血！ 那二十四个神将比这些琴音大军更强，但也是各个带伤，顶着那一声冷哼，突破了护体气层，朝着天上院宮飞去！ 巴在二十四神将身后，神威赫赫，压迫人心，压抑的氛围下，神将体外流淌的金色血液翻滚飞溅，在空中留下一片金灿灿的尾迹。 没有用多余的咒术，神将只是鼓起最强的大丽丽，化为最单纯的冲锋，而巴则举刀蓄力，禁忌之咒蓄势待发，正是天打五雷轰！ 然而，天上院宮身周这数百米的护体气层，并非只是薄薄的一层壳子。 非要形容的话，这个数百米的气层……是实体的。 打碎了外面那一层壳子，里面还有更加凝实，更加可怖的东西，踏足其中，就仿佛身陷流沙，动弹不得！ 奔流的电光火焰与流沙之中寸步难行，几乎实质的气魄，越是前进，就越是困难。 甚至于，不仅仅是困难，而是会遇到危险！ 巴就像是沉入了地底，四周挤挤挨挨，像是大海上黑暗的波涛一样，汹涌起伏，而她与身中神们，则像风浪中的一只小船。被海浪高高抛起，又重重的落下来。完全身不由己。 整个世界都变了，她能感受到好像是寄生虫在啃自己的脑子，无穷的压迫感从她的脑子里诞生，然后传遍自己的全身上下。 从基因深处冒出来的“恐惧”，仿佛是身处于荒野之中，身边嚎叫着一群豺狼，想要将她分而食之。 而每前进一步，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阻挡她的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恐惧感了，甚至已经具现化为实体。 神将的前方，无名无面的幽灵鬼怪环绕聚集，挡在前方，与神将交战！ 巴想要呼吸，却犹如身处水中，说不出话，无数的尸体恶魂纠缠在一块，他们像是海里的浪花一样，互相攀附着，在地狱中浮浮沉沉，阻挡着神将的道路。 双方交战，神将与恶鬼拼杀，但恶鬼无穷无尽，根本踏不出任何一步！ 进退之间，步步险地，拼尽全力，却连靠近对方都做不到。 天上院宮，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轻松的让两个人近不了身。 对他来说，如果说李俊是真的有能力突破他的护体气层，跑到面前来干扰到他的动作的话…… 那么这两个女人，就真的连他出手的意义都没有，轻咳一声就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铮！ 一声脆响，素雅古琴升起急促战声，刚刚那位操琴女强行压抑住伤势，单膝抵琴，双手操弦，无数道锐利气劲在铿锵琴音中飞射而出！ 原本断掉琴弦的那一张琴已经被她丢掉，而她则拿出了另一张琴。 这一张琴，琴声一动，只如同惊雷滔滔，万邪辟易！ 七弦齐张，一曲广陵散，如白虹贯日，杀意沛然，悲壮决然响彻云霄，甚至还携手催动蒸腾的神血，化作一道金色人影，迅猛直刺！ 琴弦收紧，嘶嘶细音，弦至极处，势如满弓，一声脆响，恍若神音连环爆发，催动气血，一往无前！ 原本寸步难行的巴，突然发现，护体气层，松动了！ 巴之前的打算是用神将开路，然后用蓄势已久的天打五雷轰打断天上院宮收束的进程。 但这个打算，就在刚刚被击溃了，她发现自己不用绝技，根本不可能突破护体气层。 可现在，她感应到了背后有一股不逊色于天打五雷轰的强大力量！ 是那个弹琴的女的！ 感应到了这种气息，她毫不犹豫释放了天打五雷轰。 虽然没有交谈过，但是两个人一刹那之间就达成了默契，由巴来开路！ 二十四神将振奋神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齐展神威，抡枪舞剑，停云降雾，天象骤变。 说时迟那时块，宝剑锋芒疾，长鞭如飞蟒，金甲亮堂堂，响声如钟磬，长枪似银蛇，大刀像劈山，金钟撞动，天鼓鸣时，似若天火之力，有覆沧海之威！ 神力沸腾，二十四神将合力，刹那之间演化无数攻击，如密雨，似疾电，骋开弦劲弩之势，举武扬威！ 只看见那二十四位神将奋不顾身，龙跃天衢，强行破开阻拦的恶鬼地狱。 但恶鬼地狱岂是奋不顾身就能破开的？ 无数恶鬼形态不停变换，无常无形，难以窥见真貌，但却组成了一道城墙，神将奋死亦难以越过。 但此刻不止神将，还有天雷！ 雷霆轰鸣！一道跨越空间的电柱通天彻地！ 天雷至阳至刚，万鬼哀嚎，地狱都为之一空！ 雷树钉打，电花绽放，甚至连地面都产生了感应，无数电火花在楼房的金属框架之间跳跃，甚至于在任何一块大于拳头的金属上飞驰！强烈的麻痹感，还有浑身直立起来的毛发，仿佛在提醒下面的人—— 提醒什么呢？ 要打雷了。 空气以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速度被雷霆击打而膨胀，形成了强烈的风压，贯穿了恶鬼和护体气层，从那道城墙的中央直接穿了进去，接着化作高压风炮，炸开！ 通过极快的速度，锐利的风炮切割进入城墙的内部，然后将风炮散开，直接在伤口内部爆炸，将威力全数释放！ 这只是前奏。 风雷风雷，风在前，雷在后，随着高压风炮的炸响，雷霆万钧，神雷降世，刹那之间击穿了护体气层！ “那个女的，就是现在——！”巴一声怒吼，对身后的抚琴者喊道！ “叫我小二就好了。”自称小二的抚琴女性似乎对“那个女的”这个称号并不怎么高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但说话归说话，两个人并没有耽误事情。 小二手指愈发急促，浑身上下所有精力心神全数投入琴弦之中，甚至指尖鲜血翻飞，十指淋漓。 血液渗入琴弦，杀伐之音更重，光是听声音就感觉攸攸冷气往上窜。 难以置信的杀意。 就像是从地狱门口走了一遭一样。 但除了杀意之外，更多的是凄厉。 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勇士仗剑至韩，仇人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广陵散弹至酣畅处，凄厉，决绝的气氛充斥四周。 皮面自刑，不累骨肉的凄厉！ 意气相尚，一意孤行的决绝！ 布衣之士，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那以神血催动的虚影，突破天打五雷轰的余波，平平无奇的直刺天上院宮！ 布衣之怒，不求翻天覆地，没有神光四射，没有天雷滚滚，也没有什么钟鼓齐鸣，抡枪舞剑，比起二十四神将的威势，这一道虚影，显得那么平凡。 布衣之怒，只求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赴汤蹈火，以成匹夫之勇！ 独服膺于轵深井里，其锐身而报知己也，白昼而屠卿相，出剑之时，不求苟活！ 如此凄厉决绝的一道虚影，破开苍穹，刹那之间来到了天上院宮的面前。 而此刻的天上院宮，扫了一眼。 嗯，初步判断，没什么稀奇。 广陵散嘛，听的多了，不怎么样。 那一道威力尚且能称得上登堂入室的“天道五雷轰”已经被护体气层拦住了，这玩意儿嘛……说实在的，连撼动他的心神都做不到，就更别想打断他的动作了。 琴之一道，说白了其实就是以心神意识为主，勾动意识的力量，进而影响现实，其实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对大部分超感知层面来说，其实不如武道，佛门，道门，亦或者萨满教，阴阳术，一神教那些术法有用。 所以，琴棋书画，或者别的乐器，竖琴，号角，亦或者唱诗班之类的东西，一直都被称为旁门左道。 除了对于本层面的生物，亦或者意识的超感知层面，这样的攻击，大多都发挥不了全部力量，因为层面不一样，就像是枪支在水里开枪一定会受到桎梏一样。 这是大自然的规则。 这次，神州那边会派这个过来，估计是有情报知道【精神投影】这个超感知是根植于“意识”的吧？所以才会有一个拥有“意识”内投影力量的武者，外加上这么一个对“意识”超感知的琴师过来。 思考的速度很快，天上院宮在眨眼的功夫就想了这么多，同时手上也没闲着，继续收束【精神投影】的力量。 十来分钟之后，这终极武器就能够完成了，一切都没有意外，非常顺利。 天上院宮甚至都没有想起来“源”这么个人。 没必要，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估摸着已经死了。 噢，不能算死，应该是自我意识崩溃，然后成为【精神投影】的操作系统，在之后会一直存在于【精神投影】之中，不过存在归存在，名为“源”的这个女性人格肯定是不存在了。 她的归宿，当初她诞生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是这个了，为天上院家而死，她应该很幸福吧？ 就和无数为天上院家而死的武士一样，理应感到荣幸。 天上院宮并不怎么在意源小姐，实际上，他甚至都没认出来下面的巴，因为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这些下人。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下面那几个试图阻止他的虫子一样。 为什么要在意呢？就是因为他们打破了护体气层？ 想什么呢，这种事情，大概就类似于，他用樟脑丸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几个虫子反复冲锋，最后终于拼了命从樟脑丸画的圈子里面冲出来了一样。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下一秒，那刺客的虚影到了他身前。 叮的一声，他的手歪了半分。 没有受伤，但是……痛。 就像是手指头被压了一下那种感觉。 因为这样的偏差，收束的过程被打断了。 “你们——！？”天上院宮瞪大眼睛：“你们这帮贱种！竟敢打乱我的大事！？” 天上院宮怒了！ 虽然中断一下完全没有什么关系，之后重新再来就好了，再来个几百次一千次也没问题，但是……这帮贱种，居然敢打乱了他的动作？ 不对，它是怎么做到的？ 这帮贱种，不可能做到这一步，他的眼光不会出错，它们这种东西，连樟脑丸画的圈圈都要拼命才能穿透，凭什么能让他的手被打的挪动了半分？ 虽然那股气势确实凄厉无比，充满了拼命的死志，有“匹夫一怒，伏尸二人”的韵味在，但也不应该啊？ 不过，天上院宮马上就理解了为什么。 “唉，不爱看这些虫子，真是个坏习惯啊，以后得改改了。”他自言自语道，然后正式低头，用正眼看了一下下面的两个人。 一个是因为释放了天打五雷轰，而且还全力催动二十四神将，所以早已力竭，正在往下掉落的巴。 还有一个，是正在抚琴的女子，小二。 之前那一声冷哼，已经震断了小二原本用的那一张琴，所以她丢掉了那张，换了一张新琴。 “你们这些神州来的，真是……本事不大，钱倒是真的不少。”天上院宮感叹了一句。 一个孱弱的武者，手里就有碧玉兽面璧这种东西。 而现在这个更弱的琴师，手指那张琴，赫然便是古琴——九霄环佩！ 那个贱种本身不怎样，却依仗这张古琴之威，引动意识之力，让一时不察的天上院宮手腕被打动了一下。 对它们这些贱种来说，值得骄傲的战绩。 眼见打断了天上院宫的动作，小二更加卖力，九霄环佩在她手下，琴音不再嘶鸣凄凉，转而宏伟起来！ 攻势已经起到作用了，接下来，该保命了！ 广陵散曲终，又是一曲洞天春晓！ 曲义为沈音梦游洞天，遇一老人奏中和之曲，能营造洞天，保护自身。 曲音袅袅，只看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金钉玉户，彩凤朱门，左右楼台，如罩云霓，金花玉萼，光影浮沉，琼香缭绕，瑞霭缤纷，景色无比绚烂。 一层美丽至极的洞天将她包裹在其中，甚至连巴和李俊也裹住了。 琴音构筑洞天，应该……能逃掉吧？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登仙 洞天者，乃独立主世界的存在，古书记载，夫道本虚无，因恍惚而有物气，元冲始，乘运化而分形，精象玄著，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名山，其天元重叠，气象参差，与现世完全不同。 说的玄乎，实际上，洞天就是一些天然存在的，特定的超感知层面，潜入其中，就能隐藏身形，从现世消失，类似于相位转换，可以规避一切攻击。 洞天一出，她的身周，连带着正在落下的巴，还有一百多米外，砸在地上的李俊一起，都和她同时被遮蔽。 就在遮蔽瞬间，九霄环佩被她直接扒拉开，落到一旁，漂浮在一边，无人抚琴，却琴声自鸣，依然维持着洞天的存在。 而小二则从空中抽出另一张琴！ 古琴……碧天凤吹。 九霄环佩是唐代古琴，存世仅四张，碧天凤吹琴比起稍逊一筹，但也是一顶一的宝物。 这一次，琴声响起的是——《八极游》。 其曲之趣，志在寥廓之外，若御飈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此非出尘而有遐想者，何其能欤。 《神奇秘谱》解题：“志在寥廓之外，消遥乎八肱之表。若御飚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 此曲一出，配合着碧天凤吹那逍遥如长风的音色，八极游的力量呈现出来 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凌霄，与造化者俱，纵志舒节，以驰大区，可以步而步，可以骤而骤，令雨师洒道，风伯扫尘，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轮，上游乎霄雿之野，下出於无垠之门。 换而言之，就是空间穿梭。 她准备跑路了。 光是那一声冷哼，就打断了她的飞泉琴的七根琴弦，九霄环佩琴这种宝物才能坚持住，但也摇摇欲坠。 就算是此刻的碧天凤吹琴，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八极游生效的时候。 眼前这个鬼东西，绝对不可力敌！ 小二已经称呼天上院宮为鬼东西了，因为，不管这个东西长的有多像人，有鼻子有眼的，但他绝对不可能是人。 人类，不可能这么可怕！ 对方低头看她的时候，仅仅是那个眼神，就让她第一时间打起了退堂鼓。 那样的眼神，不可能是人能发出来的，“人”再强，也是人，她也曾聆听世界顶尖的强者讲道论战，但只有高山仰止，巍巍峨峨之感，虽叹服敬畏，但没有那么强的“恐惧”。 因为他们是同族。 但被那双眼睛盯上的时候，她升起了由衷的恐惧，从基因深处冒出来的恐惧。 无可抵御，就好像对方普普通通说出一句话，对自己来说就是绝对不可能抵挡的圣旨，就是必须完成的谕令。 这不是“人”能发出来的气场。 八极游迅速生效，在短短数秒之内，将洞天隐匿，以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上游乎霄雿之野，下出於无垠之门，迅速穿梭离开。 穿梭迅速完成，她松了一口气。 “喂，你叫什么名字？咱们好像安全了……我定的坐标是在海外，那个怪物没有抓住我，八极游和洞天春晓结合，逃命还真是不赖啊……”小二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八极游成功了，她们逃掉了，顺便还把李俊救了出来。 虽然她还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逃出一条狗命就是好事嘛…… 巴已经脱力，身中神全数重创，连带着她的伤势也沉重的几乎要了性命，更别说施展天打五雷轰，本来就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 所以她现在像个死狗一样瘫在地上，除了本能的喘气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噢，看起来你现在说不了话，那俊儿哥，你怎么回事？咱们要不要发信号让其他队友们撤？东京好像出大乱子了，天晟公司那边直接丢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小二看起来话很多，看见巴说不了话，就走到旁边瘫软着，眼神茫然的李俊旁边，对他絮絮叨叨。 但小二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李俊没有理她。 “俊儿哥？”她推了推李俊，用手在李俊脸上晃了晃。 没有反应。 “喂，喂，俊儿哥？俊儿哥？你别吓我啊？”她这下慌了神，直接上手推了推李俊。 但李俊伸手，挡住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让小二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果然，有那块玉在，你怎么会出事？不谈那些，俊儿哥，这里是什么情况，那个扫把头是什么玩意儿，怎么那么强啊？还好八极游生效了，要不然真的是不好跑，现在安全了，你之前瞒着我们的事情，现在该说了吧？”小二蹲在李俊面前，轻松的对他说道。 而李俊，却伸手，摁住了她的脸，艰难的开口说道：“跑……带着那个鬼族，跑。” “跑？我们已经跑了啊，那可是八极游啊，很难的曲子，现在咱们应该已经逃到太平洋了，你刚刚醒，估计还不知道吧？”小二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可是八极游，一旦施展成功，没什么东西能拦得住的~。” 小二确实很得意，八极游可不是吹逼的，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凌霄，令雨师洒道，风伯扫尘，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轮，上游乎霄雿之野，下出於无垠之门。 能够用这招逃命，说明她也算是二流高手了。 但李俊却更加急躁了。 他直接抓住了小二的马尾辫，把她强硬的扯了下来！ “我说！跑！”他咆哮道！ 这样一下，直接把小二吓的一哆嗦。 “俊儿哥，你……你怎么了？”小二被吓到了，但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天上。 天上，有五根柱子，撑着一股青气，高不见顶，宽如群山。 然后再看，天上……有一张脸，还有一个类似月代头的奇怪发型。 小二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然后，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八极游啊，我听说过，以天为盖，以地为舆，确实有些手段。” “不过，所谓天地，不过我一掌翻覆罢了，八极游能上游霄雿，下游黄泉，号称纵横天地之间，那你跳的出我的手掌心吗？” 天上院宮语气轻松的说道。 跳的出天地，却跳不出掌心。 事到如今，天上院宮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手”了。 之前的他，连动弹都没有，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拿樟脑丸画了个圈而已。 一想到这里，天上院宮却有些没了兴致。 昔日齐天大圣有七十二般变化，万劫不老长生，入火不能焚，入水不曾溺，如若光明一颗摩尼珠，剑戟鞭枪，刀砍斧剁，雷打火烧，一毫不能伤损，会驾觔斗云，一纵十万八千里，却也跳不出佛祖手心。 今日，自己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他的掌中佛国，比之真佛，还逊色良多啊。 不过，收拾这两个小辈，绰绰有余。 本来可以一巴掌拍死的，但对方手里的碧玉兽面璧，还有九霄环佩琴，碧天凤吹琴，都是好东西，哪怕是以他的眼光看来也是好东西，还是得摘下来再杀。 这就像是蜜蜂身上套了个金戒指飞过来，属于白送。 他虚握手掌，只看见五根肉柱合拢。 小二突然感觉到，身周的九霄环佩琴与碧天凤吹琴，开始颤动了！ 甚至连李俊的身躯都有些闪烁，仿佛是有什么力量试图在他的身上挖掘出什么器官一般。 小二头上绑马尾的头绳立马散开，她原本头上的一排发卡全数落下！ 然后，全部化为古琴，猛地张开，散发出争鸣琴音！ 一张张古琴，全都叫得出名字—— 先前的九霄环佩，碧天凤吹，除此之外，还有鹤鸣九皋，青霄鹤淚，大圣遗音，沧海龙吟，秋塘寒玉，猿啸青萝。 一共八张古琴，算上原本被绷断七弦的那一张，她原本是身上同时带着九张琴的！ 八琴共五十六弦齐张，嘶鸣宏伟，不计损伤，强行弹奏！ 琴曲《古神化引》，又名—— 《羽化登仙》。 这是她真正压箱底的绝技，曲义取吕祖三醉岳阳，飞渡洞庭，琴中奥妙，恒多不得其旨，深若渊海，理若太素，若静夜鼓之，奇幻幽洁，恍有白日飞升之想。 号称至人得道忘象，于是制此曲，游神缥缈，万景一心，含蓄无穷神妙，反其天真，乃道家五大神曲之一。 九琴其鸣！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羽化而登仙！ “俊儿哥，动起来啊！”她大声吼道，心血尽入琴中，琴声张扬，远古，壮阔，苍凉，仿佛昆仑巍巍，万古长青！ 羽化登仙曲是她的压箱底的东西，弹奏一曲，心血倾尽，折寿九年，需要九琴其扬，才能展其三成音声，其音并非对敌，而是对己！ 此刻已经毁掉了一张琴，但她硬生生以自身弥补，强行奏出《羽化登仙》！ 这是他们最后的生机！ 她和李俊演绎这首琴曲已经多年，这是最终豁命的招数！是以她的琴，助李俊“登仙”！ 李俊听见琴音，下意识的想要握拳，但是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他……还能握拳吗？ 他……还能出拳吗？ 心中不定，拳意则不定，在小二豁命之后，李俊居然愣在原地。 琴律惊声，欲要搏杀之时，他这个武者，居然提不起战意。 怎么可能提得起来啊！ 在直面过那样的存在之后，怎么可能提的起来啊！战意？光这个两个字就足够可笑了。 蝼蚁挡车，蚍蜉撼树！ 光是想起之前印在他心底的那一个眼神，所有的战意和心气就全部溃散，连站都站不起来。 是的，他其实根本没有受伤，但……面对天上院宮的时候，他是全盛时期，亦或者身受重伤，有什么区别吗？ “俊儿哥？！你干什么呢！？”小二急促的喊道，她同时抚弄八张古琴，心血倾尽，此刻十指淋漓，血沫飞溅，嘴角都溢出鲜血来，飘逸登仙之力倾注于李俊之身，可以说，现在的李俊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但为什么，以前那个能挥出“我拳更比天意高”的俊儿哥，腿好像在……发抖？ 那个俊儿哥，那个一身正气，天不怕地不怕，勇气十足，在最危险的地方，也敢于冲在最前面，保护队友，冲杀无敌的俊儿哥，到底是……怎么了？ 听见了小二的声音，还有身上逐渐强大的力量，以及飞溅的血沫…… 李俊知道，这时候，应该要站起来，哪怕面对的是苍天，他也要敢于挥拳。 武者之道，在于气盛，心气盛，胆气盛，敢于向挥拳向更强者，为胸中一口气，毅然奋进，永不止步！ 可现在…… 心气断了，胆气消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哪怕不是出于意气，哪怕只是为了能帮小二逃走，他也应该动手的。 他必须动手，必须…… 强提心气，强迫自身捏紧拳头，他站了起来。 小二原本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还好……虽然刚刚不知道俊儿哥在发什么呆，但现在他又站起来了，那就是好事。 然后，李俊握起拳头。 新武，绝技“自古天意高难问，我拳更比天意高。” 雄浑拳意沸腾！举拳向天，自负我拳比苍天更高！ 但下一秒，他看见了五根柱子。 比苍天更高？ 有用吗？ 八极游能纵横太虚，苍天亦不能束缚。 所以呢？能突破这手掌之中吗？ 所谓天地，不过对方一掌翻覆罢了。 一念及此，刚刚的眼神又在心中闪烁。 再仔细一看，天空之中，那张脸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 真的就只是……饶有兴致而已。 燃起的拳意熄灭。 李俊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浑身发软。 做不到……做不到。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俊儿……哥？”小二呆住了，甚至连琴曲都停了。 八张古琴，朝着天上飘去，被天上院宮攫取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 掌中小天地，突然破碎！ “噢啊啊啊啊啊！！”只见一头肌肉蛮僧，怒吼着，从外面打穿了掌中佛国！ “贫僧，没有来晚吧！”那僧人粗着嗓子，大声喊道！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差距 几秒钟之前。 金刚咆哮！ “哤！” “迦！” “啰！” “嘧！” “唎！” 佛音如雷音，低沉威严，振聋发聩！ 十方如同一道金色闪电划破天空，沛然巨力轰向天上院宮！ 天龙咆哮，其身上踏足一位真言陀罗尼，一手持拳状，一手则指天，呈忿怒状！ 十方含怒全力一击，击向天上院宮的手掌！ 天上院宮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十方含怒一拳正正打在手上。 在李俊等人看来，他们似乎是在一方天地之中，但实际上，天上院宮的手根本就没有变化，他只是轻轻托起一座小天地，这片小天地没有什么神异，只是一个劣化版的超感知层面罢了，不如掌中佛国那般，有“果满菩提圆，华开世界起”的威能。 所以，这一拳打在天上院宮的手上，让他托起的小世界崩塌。 风雨飘摇，即为倾圮，掌中小天地崩碎，李俊等人飞射而出。 小二立刻奏曲，罡风乍至，云气出没，稳住几人身形，不至于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十方已经再度挥拳向天上院宮！ 但更奇妙的是，之前明明已经中了一拳，掌中小天地都崩碎了，但他居然没什么反应，又被十方一拳打在脸上！ 这一拳，重如泰山！ 而且，不止一拳！ 十方的身体像一条巨蟒奔行，魁梧的身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灵巧，滑动着突前攻击，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到能够保持平衡的极限，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瞬间对天上院宮发起数十次打击，一次更比一次快，一拳更比一拳重！ 这是纯粹的力量，但仅仅只是力量，就已经让热浪席卷周围的区域，形成微型的沙旋，在天上院宮的身边燃起火焰，好几个大火苗腾空而起！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空气摩擦！ 他的拳头，货真价实的快如“流星”，以至于能够在空气里摩擦出火光与热量！ 在外人看来，十方就只是一步跃入空中，划出数道扭曲的残影，如风一般扫过天上院宮。 普通人的肉眼几乎看不清楚那一连串动作。 快如旋风，动作麻利，哪怕是李俊也挑不出错处，虽然这和任何拳法都无关，但依然称得上漂亮的一套连击！ 天上院宮直接倒飞出去，轰的一声落到地面！ 原本被那一指按的平滑的地面，此刻全部龟裂，打底咯咯作响！落地的冲击波在地上制造出一条又一条不断向前传播的固体波浪！ 在巨大的力量下，地面就像是水面一样产生了巨大的波纹状冲击波，蔓延数公里，形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环形山！ 大地直接塌陷，风云翻涌，日月无明，海岸线都在颤抖不已，地面好似在哀嚎，余波的火焰烧过整个天空，浓密的刺鼻黑烟像烽燧狼烟一样在天空中盘旋。 在靠近海岸的地方，一条条白线似的波浪倒退着飞出去，无数鱼类惊跳，鲸类则发出苍凉的名叫。 地动山摇，连大海都为之震颤。 好像是一击建功了？ 只有一个问题。 怎么打中的？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怎么打中的？ 就连十方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能够全部击中对方，而且甚至把他打飞了。 掌中小天地破碎，约束【精神投影】的动作也完全被打断，甚至天上院宮自己都落到地上，狼狈不堪，沾了一身灰。 这一拳，怎么看怎么帅气，但问题在于，凭什么？ 这样的攻击，就能伤到天上院宮？那李俊也绝对能够做得到！ “大……大和尚，你是俊儿哥说的，党方？”小二看呆了。 在她眼中，刚刚就是这个大和尚，一拳打飞了绝对不可能敌得过的敌人。 “叫贫僧十方就好了，不要寒暄，跑，带着你们的人，跑！”十方瞥了一眼小二，虽然对方已经十指淋漓，但这时候，还是快点走比较好。 受伤，总比死好。 “知道了，大和尚，我们一起跑！”小二立刻说道，随后强行弹奏，血液浸透琴弦，硬生生再奏出一曲八极游。 这次的八极游，连十方一起带上了。 不过十方身体一震，无形波动将八极游的力量震碎。 “你们走，带上我，你们就走不掉了，我来断后，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十方震断八极游之后，如此说道。 “大和尚！会死的。”小二有些急切。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对方确实救了自己和俊儿哥一命，而且，那一系列的猛攻，确实……非常惊艳。 怪不得俊儿哥听说这个人在之后，说什么都要来救援，这个大和尚，估计也有很高的密级，属于那种上头钦定的天才人物吧？ “走，不然来不及了。”十方皱眉，然后脱开脚下云雾。 没有了小二用琴音制作的云雾，他本来也不会飞，所以直接落了下去！ 而小二也明白了，时间紧急，再不走，她和俊儿哥，还有那个鬼族，估计真走不掉了。 她也拿出一个信号弹，这是撤退的信号，对着天空一拉，告诉所有在外面的队友，让他们快点离开，然后，八极游逐渐生效，她的身影开始消失。 但小二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纠结什么。 最终，她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直接让琴弦自鸣，以心神操纵，然后迅速冲到了失魂落魄的李俊身边。 “俊儿哥！玉牌借我用用！”她熟稔的扒拉开李俊的口袋，以一套古怪的手诀，破开了某种禁制，让碧玉兽面璧落到了她的手中。 碧玉兽面璧消失，李俊的投影与真身迅速融为一体，变成了可以被杀伤的肉体。 但他根本没有反应，眼眶红红，双拳紧握，但又放松，根本没有理睬小二。 拿到了碧玉兽面璧，小二直接使用，身躯一化为二。 “如果距离太远，投影会消失，约莫两三分钟……只够一曲，不过帮得上那个大和尚一点是一点吧。”她自言自语道。 她要留下一个投影在这里弹琴，虽然她早就已经心神耗尽，不过，《羽化登仙》曲只奏了个开头，所以她原本折寿耗神的力量还剩一些。 那就……用这个吧。 虽然如果留着，她可以不用折寿九年那么多，但寿命这东西，就和钱一样，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意义了。 投影奏琴，她亦是奏响八极游，身影消失，带着巴和李俊真正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也没有人阻拦他们，就这么让小二带着人离开了。 只是，留下来的投影，琴音袅袅，似乎并无什么神异。 而在下方，天上院宮有些懵。 他是真的有点懵。 是什么东西……打了他？ 没看见，没有感知，突如其来的就是一拳，他完全没有任何预料，也没有察觉，不管是什么感官，给他的都是“周围无事”的感觉。 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蒙蔽他的感官，这是肯定的。 通过蒙蔽感官，能够做到让人挪移到超感知界面，也就是突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另一个层面之上。 佛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什么意思呢？所有的现象和形象，都是虚而不实的，如果能够看破虚妄，来到超感知层面，如此你才能“见心中如来”。 不过，对于天上院宮这种人而言，这句话需要改一改，因为他想见如来，就可以见到。 想要蒙蔽他的感知这种事情，需要极大的实力差距。 世界上或许有人比他强，但不可能差距大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可是现在，他有点愕然了，所以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在地底好好思考。 十方那一套连击，看似威势极大，但他根本没有受伤，别说受伤了，甚至可以说连痛感都没有，还不如九霄环佩弹奏的那一曲《广陵散》有效果。 但比起受伤这种事情，他更惊讶于，为什么自己没有感知到有人来了？ 如果那人有能力蒙蔽自己的感知，那拳脚不应该如此轻飘飘的。 古怪，好古怪。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所以他才没有贸然起身。 但很快，他又受到了第二次攻击。 从天而降的十方，一脚踩出一个大坑，砂锅大的拳头猛地砸向天上院宮！ 这些拳头仿佛带有山丘的重量，可以碾碎所有骨头！天上院宮被砸的越来越深，不出半秒钟，地面的凹坑就硬生生被掘出十来米深！ 天上院宮并没有在意这些攻击，他只是在分辨是谁在攻击自己。 但是……看不见，没有任何感觉。 只能察觉到有人在攻击自己，力度……和小孩子打架差不多吧，蛮力值得称赞，但蛮力在真正的高端力量看起来，就太孱弱了。 君不见，道门天仙们，搬山倒海，飞举腾云，可曾用到半点蛮力？ 还是感觉不到，那不如……试探一下吧。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划。 剑意沛然。 没有任何目标，是纯粹的范围攻击。 既然看不见，那么就把四周全部干掉，总能探出一点点虚实吧？ 他没有用多大力，大概出了一成力，属于纯粹的试探。 十方原本还在攻击，但是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就飞了出去！ 无边剑意，气劲袭卷云波涌动，攻势所到摧山裂海！无可阻挡，无可匹敌，无可违逆的力量轰然爆发！响彻云霄，气势仿佛撼动天地！ 但只是气势，却没有声音，因为空气凝滞，四野寂静，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无形无相，无可名状！没有剑路，没有声音，绝对无法透析的一剑，携带着万物始源般的威势，直扑十方而来！剑锋过处不留痕，唯有——斩尽一切！ 十方瞪大双眼，明明只是手指头划拉了一下，他却只感觉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这一剑，竟是毫无破绽！出之必中！ 血液洒下！转眼之间，十方试图护住浑身上下要害，但根本护不住，刹那之间遭受重创，被推向高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 浩如烟海的剑意，根本就不像是剑意。 剑意应该是锋锐无匹，将贯穿做到极致才对，可这一下，简直就是剑海！不知道有多少口剑，似乎每一寸，每一分，都锐利至极！ 就这一下，就险些要了十方的命！ 但他被推到天空之时，却听见了梵音。 天空响起阵阵梵音，似乎是……琴声带来的？ 十方定睛一看，却看见一道虚影正在奏乐。 那是……那罗法曲？ 紧那罗，即云真陀罗，彰显似人而有一角，故号人非人，乃天帝法乐神，居十宝山，身有异相，即上奏乐，佛时说法，诸天弦歌般遮于瑟而颂法乐。 那罗法曲，就是模仿紧那罗之音，奏诸天弦歌，颂万法之乐。 随着音律，端看见天空，浮现佛光。 却看见一座大殿，七宝庄校，悬缯幡盖，像立车中，二菩萨侍，作诸天侍从，皆金银雕莹，悬于虚空，整体雕文刻镂，众宝合成，庄严妙好，梁柱、户扇、窗牖，皆以金箔，琉璃钟覆上，有僧登高楼，击大鼓，吹法螺，敲铜钹，祥云瑞气笼罩，诞日奇香绕前。 又见大殿之下，有五百阿罗汉，八大金刚，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娑罗，又有五叶莲开，帘垂香袅，玄猿献果，麋鹿衔花，青鸾舞动，彩凤鸣歌，灵狮捧宝，仙鹤噙芝。 又有佛音，演说佛法，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那八部天龙围绕，花雨缤纷，地涌金莲，瑞气遮迎。 那罗法曲尽展神异，十方坠入这般佛国异象之后，身上伤势居然迅速痊愈，诸般异象更是牢牢的庇护住了他。 “这是……那个小姑娘的心血？这真是……”十方瞬间感应到了那一道虚影之中蕴含的力量。 为了弹这一曲，至少折寿五年。 而这力量也不容小觑，对十方的加持也无比巨大！ 这下亏欠大了。 但是，现在不是思考亏欠的时候，他需要借着这个力量，应该去阻止天上院宮！ 给源小姐争取时间。 然而下一秒，那剑意已经涌了上来。 如汤沃雪，就像是热刀切黄油一样顺滑，这片佛国异象，刹那间消亡。 . 第一百四十章 倒霉蛋 十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宏伟的梵音佛国，竟然如雪消融。 刚刚才痊愈的身体，再度重创！ 好在这么远的距离，呈半球形扩散的剑意在撕开那罗法曲之后，终于扩散到了力竭的程度，分散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继续伤到十方。 可是，十方傻了。 是，他听源小姐说了，这玩意儿很强，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弹指之间摧山裂海，这还怎么打？给这个鸟人一段时间，十方捉摸着他能把日本打沉。 真不开玩笑，对方全力施为，不计代价，打沉这种岛国的大陆架，应该不是很难。 给十方一两天的时间，十方自负也能打断山根，改变一些小型山脉走向，更别说这种级别的存在了。 如果可以回气和休息，他绝对能把地球犁一遍。 找不到胜机…… 不对，应该是找不到生机！ 别说赢了，光是怎么才能从这玩意儿手底下活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问题了，刚刚随手一画的剑意，再来一下，没有那罗法曲的加成，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十方斩的碎碎的，拿去包饺子都没问题，只是不能用来做丸子。 因为太碎了，做丸子没有嚼劲儿。 刚刚虽然好像是偷袭生效了，但对方可是半点伤都没有，但十方已经全力全开了，连皮都打不掉。 那一层古怪的护体气层限制不了十方，但对方的肉体是十方生平仅见，连师兄的头壳都没他的硬。 之前那一套连击，他的指骨就因为反作用力而骨裂了，虽然现在已经被那罗法曲修复，可再怎么修复，也掩盖不了对方那恐怖的防御力。 这个鸟人甚至都没有防御，是站在原地让他打，可还是伤不到分毫。 拖延时间，靠什么拖延？靠做梦吗？ 十方暂且没有办法，所以他没有继续动手，而是任由自己落地，在落地之时，背后妖龙睁眼，风云自动，将他的身躯托起一刹那，消去落地的冲力，平稳落地。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十方不准备再硬碰硬了。 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不是真的和对方玩儿命，看起来天上院宮还在地下，不知道为什么不起来，十方也就干脆的坐了下来。 拖延时间，不一定需要打架，刚刚动手是为了救人，之后看看能不能嘴炮。 只要给源小姐足够的时间，让她能够在【精神投影】被收束之前，做好手脚，是现在十方的目的。 其实，李俊，和他的队友，以及巴，都是为了这一点而存在的。 但十方已经回过味儿来了，就算是源小姐，也对天上院宮其实没有一个很好认识。 看似运筹帷幄的她，整整七十年，估计都没能真正理解天上院宮的可怕力量。 她安排的也好，拉过来的也好，甚至是暗中筹谋的其他力量，估计都已经全灭了，天上院宮那对地下的轻轻一指头，已经灭掉了源小姐估计所有的布置。 她以为能牵扯天上院宮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无关紧要，对天上院宮而言，这些东西全都无所谓，甚至他可能都知道，但懒得管。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智力也弥补不了。 综上所述，十方决定不动手了，嘴炮吧，他好歹也算是熟读经书，金刚经楞严经倒背如流，更别说他硕士学历，从小到大也没少学现代哲学。 估摸着……嘴炮应该也能拖延点时间吧？反正总比打架拖延的时间久。 但是，十方干脆盘腿坐了一会，大概有二十秒的时间。 短短二十秒，他却如坐针毡，浑身上下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太安静了，闹呢？这么个大人物被他按在地上锤了这么久，然后一次反击直接把他差点弄死，现在却又缩在地底下装死？ 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啊？还是说，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刚刚那一下其实不是随手一挥，而是需要耗尽心血？ 天上院宮没有那么强？ 十方疑惑不已，却不敢轻举妄动，坐在原地，全神贯注，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该怎么嘴炮，怎么拖延时间。 反正绝对不能再动手了，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_8_0_8_0_. c_o_m 那一下他已经深刻理解到了差距，对方想杀他真就是一根手指头的事情。 谨慎点好。 —————— 此时此刻，在地下。 天上院宮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试探的剑意，被断掉了。 不是自然消散的，而是被某种力量断掉的。 他的一成力量，不是那么好受的，对方如果想要断掉这一股能量，肯定要出手。 一旦出手，就不能保持现在这种几乎是不存在的状态了。 但是……对方确实出手了，把自己试探的剑意全部断掉，无声无息的消弭，他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打到了东西。 这个藏起来的家伙，出手了，自己依然没有半点感觉。 这个事实，让他警惕了起来。 事情不简单，他知道自己开启【精神投影】必然有人会来阻止，所以他其实拜托了几个兄弟姐妹，帮忙驻守沿岸，防止有其他高手潜入，坏了他的大事。 现在，那些兄弟姐妹并没有传来什么特别的消息，说明没有问题，肯定没有遇到其他事情，甚至完全平安。 但在自己这里……各种情况都表明了，有人来这里了。 连他的感知都察觉不到，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估摸着也察觉不到，所以被对方潜入了进来。 应该是这样吧？ 天上院宮已经将对方当成和自己一个等级的存在来看待了，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下面细细分析着来者的意图。 首先，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没有什么敌意，起码是不想和他为敌的，所以才会一直遮掩容貌，一直潜藏踪迹。 加上，那个人出手很轻，基本没有伤人的意思，悄无声息的破掉了他的掌中小天地，偏偏力道轻巧，像是故意不想打伤他似的，勉勉强强破掉了掌中小天地，却让他连一点痛觉都没有，这些都能看出来，这个人在这上面很上心。 外加上，对方这次出手，只是救了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辈，顺便让他们带着宝物离开，却故意控制力量，可以说是非常克制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不伤到他很容易，对他们这个等级的人来说，观察防御力，再控制这种力道，算是本能了，不难。 但是，刚刚破掉掌中小天地，不仅没有伤到他，而且还没有让他痛！ 这不上心是做不到的，由此可以推测出这个人其实并不想激怒他，态度非常的好。 异地处之，天上院宮自认为自己不会注意到对手“痛不痛”这么个情况。 心得有多细，才能注意到打的时候“痛不痛”这种事情啊？ 所以，既然对方没有敌意，但却出手拦住了他惩戒那些小辈，说明对方只是为了那些小辈来的吗？ 也不对啊，如果只是为了出手援护那些小辈，那为什么小辈都离开了，自己试探出手之后，依然无声无息的抹消了他试探的剑气？ 小辈们都走了，他在挡什么？ 挡了也就罢了，还偏偏潜藏起来挡，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 就和之前攻击自己，救那些小辈一样，束手束脚，生怕被他发现，又生怕把他打疼了，所有行动都体现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 就像是……做了坏事，不想被他发现，也不想弄疼他的妹妹一样？ 可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之中，没有能够瞒得住他的，没有能够藏得这么好的。 不对……除了一个。 那个……自从生下的孩子死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妹妹。 天上院宁。 自从孩子死后，两千年来，都一直不出门，打理着花花草草的那个妹妹，是他最不知道根底的妹妹。 两千年不曾出过手，两千年没有动弹，一直在自己的家里，孤独的度过每一天。 她是所有天上院家成员里，唯一有过孩子的，所以其他家人都很难理解她的悲痛，但因为是家人，所以大家都很包容她，也不让她做其他的，以至于她的实力在两千年内都不曾展现过，这也是天上院宮不了解她现在力量的原因。 “是宁吗？”天上院宮想到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不过，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似乎是……情理之中？ 宁经历了丧子之痛，对幼童一向看得很珍贵，对那些小辈而言，如果是运气好，恰巧碰见宁在这附近，的确有可能出手救下他们。 而且，宁的性格一直都很含蓄害羞，有些怯懦，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是很有可能出于愧疚和其他原因，不愿意露面，担忧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做错了事。 这还很符合她的做事风格，哪怕是救人，她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痛了自己，出手的时候真是谨慎又谨慎。 没考虑到的时候感觉非常古怪，可现在考虑到了，他突然觉得，怎么想怎么有道理，虽然没有证据，但确实…… 确实是，很像啊，真的好像啊。 一念及此，他原本躺在地底的身体，浮了起来。 碎石和灰尘自然而然的在他身上滑落，不染尘埃，就像是有一层疏水层一般，任何东西都沾染不上他的衣物和皮肤，甚至连具有附着性的泥巴都从他身上滑下来。 十方在一边看着，心中一沉。 他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 无垢之身，是修行到极高处才有的能力，简单的说，就是身不染尘，万法不侵。 走在雨里都不会被打湿，在泥坑里行走也不会弄脏，一切污秽不能近身，恶鬼妖魔不能触碰，各类法门对其都会威力大减，像是用水去泼疏水层一样，甚至诅咒都不能加身。 这下更是坚定了十方死都不动手的决定。 打毛线，无垢之身，他背后这条妖龙都不能近身，他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无垢之身的人。 他只在书里看见过对应的记载，譬如武道之路的强者，那些超越宗师，踏破天关，拳意映照虚空，肉身穴窍住满神灵，行走如天庭降世的武道人仙，就有无垢之体。 道门超越“地仙”，达到张三丰张真人，或者张道陵张天师那个水平，据说也有无垢之体，但不清楚表现形式，毕竟这两位都仙逝了，也没人见过活的。 现在活着的几位天师，那肯定是没有的。 这样的强者，十方别说见，活着的那是听都没听过，只在历史书上看见过。 就算是他，此刻也看见了这一手，心中仅存的战意也消弭了。 这种时候，还保持战意那叫弱智，十方从来都不是一个傻子愣头青，他一向是自诩有勇有谋的。 不过，没有战意，不代表要退。 还是先准备好嘴炮吧，能拖几秒钟是几秒钟。 他没有战意，但他不能退。 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关乎上千万人的生命，所以他退不得。 或许是徒劳无功，或许会搭上性命，但，总得有人去做。 成不成功，那是做了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十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准备对这个从下面冒出来的男人说话。 但这个时候，十方突然扭头。 有人过来了。 那是一个浑身铠甲的武士，拿着武士刀，快速突进到这里。 “这又是谁……怎么一股子朱雀铭的味儿？”十方心中暗道，从对方行动的步伐和气质，他总能品出之前那个朱雀铭的味道。 而在对面，天上院宮也注意到了这个人。 准确的来说，他只注意到了这个人。 在他的感官里，本来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不过突然，这个铠甲武士就冲了过来。 “朱雀烈……”他面色有些阴沉了。 果然，是朱雀烈的原因吧？ 他之前就听说了，这条狗去找了宁。 这条老狗年轻的时候倒是忠心耿耿，可现在……好像不太安分啊。 天上院宮现在已经笃定了，阻拦自己杀掉那些小辈的，应该就是宁了。 去宁面前进献谗言，让宁出现在这里的……肯定就是这条老狗。 一念及此，他甚至都没有过多的犹豫，抬起手，对着奔赴过来的朱雀烈。 嗡的一声，一道手印疾驰而去！ 朱雀烈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边，直接被打了个正中！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阳神 朱雀烈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察觉到攻击之后，他立刻做出了格挡姿态。 武士刀挥动，一个漂亮的刀花散开，一阵闪过，刀刃化为寒冷的银光！ 他身躯则瞬间动起来，矫健如虎豹，做好了卸力姿态。 这一套姿势漂亮无比，十方自认为自己突袭一拳，携带二龙之力，一拳轰上去，想来也伤不到这个铠甲武士，最多把对方打飞。 这一套卸力，几乎完美，就像是一个避雷针，接地导线，就算是闪电击下，也能以自身为枢纽，将一切的力量都导入地面。 虚不受力，扭转力量方向，这一手技巧，算得上是登堂入室，能上大雅之堂，什么地方说出去也不会丢人。 十方自认为拿下这个人绝对不会轻松，这个武士，确实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不是弱手。 然后，啵儿的一声脆响。 白沙飘散，无声无息，从武士刀到铠甲，再到里面的肉体，刹那之间，化为白沙。 皮肤化掉之后，剩下的血气像沸油一样剧烈的翻滚着，这些气血将白沙变成红沙，里面是一个无皮血人，摇摇晃晃，狼狈不堪，站立不稳。 但很快，无皮血人也开始崩溃，化作沙尘，下方森森白骨，挂挂内脏。 再过半秒，这些也烟消云散，整个人变作白黄红三色砂砾，狂风一吹，卷起一蓬接一蓬，满空飞舞而下，打在地上，沙沙乱响。 风中不时发出一种凄厉的哨声，听去刺耳极了。 整个人，灰飞烟灭。 十方看的一愣一愣的。 老实讲，他觉得自己也算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不管是各类法门，科学技术，亦或者什么有的没的，应该都能引经据典讲上两句。 但这一手，十方愣是没看出门道来，左思右想，只能得出两个字的结论。 “牛批！” 除此之外，背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强的好手，被一只手打成了碎沙，十方没敢动弹。 正如之前所说，十方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勇有谋的，此刻勇这方面顶不上事，还得上谋。 他站在原地，等着嘴炮。 嘴炮这种事，先开口的人就输了。 所以他盘坐在原地，并没有隐藏自身，等待着天上院宮上来攀谈。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不想多说什么，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看天命咯，总不能跑了吧？ —————————— 十方站在原地不动，但天上院宮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注意到十方，就连他大范围攻击之后，明明已经打中了十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以为自己的攻击是无声无息被拦截下来的。 他轻松捏死了朱雀烈，而且保证对方死得一点也不安详。 从最基础的血肉开始拆解，而且全程保持了神经的活性，先扒皮，再分肉，再之后拆骨，却不影响大脑与内脏，最后才将内脏与大脑化作蓬沙。 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死法极其痛苦。 这是不好好当狗的惩罚。 明明比起那些贱种来说，当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却偏偏不知足，仗着主人家的宠爱，恃宠而骄，甚至都敢去对主人进献谗言，利用主家。 朱雀家这些年……不是很懂事啊，是该换一家了，不听话的狗，就该去死了。 至于宁……还是给她留一些颜面吧。 她放走那些小辈，虽然说是有些错，但是她是家人，有点任性也没什么问题，天上院家的人，有任性的资格。 再说，她应该也有些内疚和羞愧吧，否则不至于一直藏起来不露面，但又不愿意离开，现在应该也在周围吧。 真可爱，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事，藏在门后面，小心翼翼的朝着大人看，既担心被发现，又舍不得走。 想着这些，天上院宮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还是去收束【精神投影】吧。 他身体浮空，快速上升，很快来到数百米的高空，从被打断到现在拢共也不超过一分钟，所以情况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怪物的数量倒是多了很多，但还是得快点收束，否则死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城市崩溃，日本的经济也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天上院宮倒是不是很在意死人，贱种死再多也能很快生起来，只要让养的那些狗放松点，不要把贱种逼的太紧，加点工资或者福利什么的，贱种们就会飞快的繁殖起来。 但是那是建立在贱种们还在的情况下，死得多，繁殖也会变慢，这样就不好了，毕竟天上院家不可能事必躬亲，贱种们还是很有用的。 得加快速度了，不然到时候，对外界也不好交代，死个几十万还能用天灾来掩盖，但如果盖不过去，那到时候恐怕会有别的事端。 贱种们也有自己独有的人道之力，天上院家曾经在西伯利亚折戟，就是因为当时传统的民—官—王—帝所构建的人道之力被颠覆，一种崭新的人道修法被开发了出来，威力惊人，甚至堪比老欧洲的地上神国。 至今，这种人道修法，仍旧是各大以构建神国为主的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以至于联合起来针对。 就连那片神州之上，也只有两支大的教派愿意支持，一派是道门，讲究的是修法修自身，对外界没什么太大的需求，再加上道门几位大能都算是心善，看得出这种方法对民众生活的改善，所以对这种人道之法是支持态度的。 另一派则是佛门，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佛门，高原之上，密宗那一批以人为牺牲，用众生之力修行的佛门早就被灭了个干干净净，剩下一丁点臭鱼烂虾也都逃窜到了印度，在麦罗甘吉那个地方苟延残喘。 印度那边也寄希望于这一批人能撬动边南这些地方，所以乐见其成。 而另一批小乘教派的，要引香火，锻金身，聚善男信女拜佛，甚至为此不惜愚民洗脑，不交税不纳粮不服管辖，还做过一些牵头联系信徒，共同抵抗官府的事情，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区域自制的那一派别，现在也基本上都给打成了残废，偶尔有一些修行的，多半也在神州的监控之中，说是修行者，不如说是标本。 只有大乘一派，不求香火，也不需牺牲，仅仅追求自身觉悟，讲究一个众生平等，慈悲普度，望众生皆佛，强调“自利、利他，利益一切众生”。 世事如无边苦海，大“乘”便是指的“乘载”，能够乘载众生，度过苦海。 正因为如此，这一佛门派系才留存了下来，又因为慈悲普渡的看法，与那一门人道修法不谋而合，所以才得以流传，发展，现在势力不小，高手也不少。 所以天上院宮一直对神州那一派忌惮警惕，他有些担忧，如果死的贱种多了，贱种们有可能自发的形成这种崭新的人道之力。 这是有先例的，就在几十年前，日本就有过赤军之流，不过很快就被扑灭了罢了。 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快点把【精神投影】收束完成，肯定是有必要的。 天上院宮加快了速度。 他来到了天上，两只手齐出，开始收束【精神投影】弥散出来的力量，将那些怪物尽数镇压，把四个节点放好位置，再将这一切稳固下来，形成一个超感知层面。 一个独属于天上院家的超感知层面，而且是超大型的那种，比任何洞天都要强大，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比拟真正的超感知层面，因为【精神投影】，本质上是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但却又独立了出来。 这绝对是顶级的武器，是天上院宮都为之欣赏不已的终极决战兵器。 但天上院宮上去忙活自己的去了，十方在下面却尬住了。 不是吧，阿sir，干什么啊？瞧不起人啊？ 来了个铠甲武士都直接一巴掌打成飞灰，自己这个三番五次对对方动手的人，光明正大坐在这里装呗儿，准备等对方一巴掌拍死自己，或者出于忌惮或者好奇之类的原因，与他攀谈，被他拖延时间。 但十方万万没想到，结果这位大哥理都不理，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不是我说，这有点打击人啊…… 说好的准备嘴炮，结果连个正眼都没有，十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脑子里思考了一万种嘴炮的办法，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无视。 不可能吧？为什么啊？ 十方觉得，自己先是打碎了对方的掌中小天地，然后放人离开，再落地锤了对面一套连招，甚至把这一看就知道傲慢无比的人打到了地面，弄得他一身灰。 这种情况，再怎么说也是极大的冒犯了吧？ 天上院宮有这么心怀宽大？这么能忍的吗？ 再说了，就算他能忍，也不至于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吧？ 十方感觉到了不对劲。 肯定不对劲。 源小姐肯定没说实话，她还有后手！ 而且，十方隐隐之中有些预感，刚刚那个铠甲武士，这么着急拼命的往这里赶过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这样。 具体是什么事情不知道，但绝对对他而言是需要豁出性命去做的事。 这种节骨眼上，突然有人这么跑过来……十方真的很难不联想到源小姐的身上。 再加上那人死后，天上院宮似乎想通了什么，连气都消了，老老实实飞上去约束【精神投影】了，这背后没有事情就出鬼了。 但无论如何…… “先等等吧，等到他约束到一半的时候，再豁尽全力去打断他，理论上来说，只要拖延他十分钟就够了，到时候，源小姐剩下的后手应该也能触发了。”十方心里想到。 平心而论，他是不相信源小姐的。 但如果此刻离开，东京打乱，【精神投影】完备，那之后不知道多少年里，会有多少人继续生活在这无边地狱里。 所以，他选择赌一把，信她一次，希望这个老阴比靠点谱，起码能够阻止【精神投影】的成型。 至于什么把【精神投影】交给他之类的事情，十方就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交给他又如何呢？他难道会用吗？ 如此肮脏的东西，交给他，大概率是会第一时间毁掉。 十方开始等待，反正对方当没看见他，他也就老老实实坐着。 按照源小姐的说法，在收束【精神投影】的时候，天上院宮会很难分心，自己面对的应该只是他本能的反击，最多动用一点心神。 这是他打断对方读条的唯一机会。 需要等待。 只是，过了一小会，约莫两三分钟之后，十方突然抬起头。 有人来了，除了他以外的人。 而且，好强。 之所以能够判断出对方很强，是因为天上院宮主动中断了收束【精神投影】的进程。 第二次被打断，他显然恼怒至极，满脸怒容，但却没有动手。 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来，来者绝对强大无比。 十方运使天眼通，目力增强，远眺来人。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便衣，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眼镜，有点像是中学老师，教导主任那样式儿的。 再仔细一看，十方倒吸一口凉气！ 来的不是人，是一个人的阳神！ 什么叫阳神？ 举个例子，曾经有一位道门高手，叫张伯端，也就是著名的紫阳真人。 他是北宋的一位高道，内丹学的集大成者，曾经创造出“性命双修，先命后性”的南宗丹法，直接推动了道门修法进展，功德无量。 他的朋友中，有一位是禅宗僧人。 有一日，他和朋友一时兴起，约好去千里之外的扬州赏花。 二人都是高人，当然不至于赶车马前去，而是对坐出神，瞑目而坐。 神游千里，眨眼便到了扬州。 两人在扬州赏花游玩，很是尽兴，最后各自折了一枝琼花，准备带回去。 回来之后，禅师袖子里一摸，没有花，紫阳真人则拿出一朵千里之外的琼花。 有花的修到了阳神，没花的只是一个阴神而已。 这就是阳神，阳神就是一个真实的生命了，有血有肉，能干涉现实！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到达的境界！ 自己真是……掺和的什么事儿啊！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能者们 一位达到道家第六阶“阳神”的高手突然到来。 阳神能够可由头顶天门出入，摆脱肉体的禁锢，脱离肉身而长存，获得身外之身去，且超出生死之外。 什么意思？意思是，阳神死了只会造成损害，而不会真正让本体也死，修成阳神的高人，哪怕是死后也不会化为鬼怪，还能留存于世，根据修为多活一段时间，最终才会修为耗散而死。 有《佰真篇》记载，“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小樊笼寿万年”，虽然实际上不可能寿万年，而且死后的阳神不能算活人，修为也不可能再精进，但多活个几十年上百年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并且，有了阳神，“出神”之际，能倏忽千里，神游天外，还能干涉现实，与真人无异，甚至战斗，饮食，都不耽误。 而且，这人是至少达到阳神，具体是不是“地仙”，那得看之后的表现。 按照古书记载，《正统道藏正一部.道门通教必用集》录《出家因缘经》有云：“道士，凡有七阶。” 又有《三洞修道仪》概括的道门位阶：“三洞科格，自正一至大洞，凡七等。” 这两个七阶，其实名字都完全不同，以前也有不同的派系取别的名字，但大体来说，基本都是七阶。 据十方所知，现代重组整合之后，依然保留了七阶的说法，不过把各种道门派别的七阶都整合了一下，统一了分级，名字和分类稍稍改动了一下，以更加符合超感知层面的分类，还能够更容易辨识强度。 不入流的统称为童子，或者叫学徒，虽有些法门傍身，但没有阶位。 入了阶的，叫道士，有资格做法事，在外已经算得上有名有号了，寻常鬼怪都不是对手。 第二阶则是黄冠，意思是有资格穿戴黄袍黄冠，当然也有紫袍紫冠，通常都是一观领袖，自古便有“黄紫贵人”一说，因为能穿黄紫道袍的，多半都有些来历，厉害的是一观之主，差的也算得上一方高人。 第三阶是炼师，这个阶段就已经极为少见了，他们已经炼出真火，可以炼制法宝，而且初步掌握了丹道之法，身外能炼法宝符箓，身内能炼金丹大药，算得上登堂入室，号称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四阶羽客，这个阶段已经能够飞举升天，纵横天地，修为更加高深。 第五阶真人，已经能够去伪存真，踏入超感知层面，修为已经算得上骇人听闻，以一当军不在话下，单人灭城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第六阶便是“阳神”，已经可以元神出窍，须臾之间奔行千里，神游天外，无拘无束，而且神通广大，属于得道之人。 第七阶“地仙”，那更是已经到了通天彻地的地步，能称为“仙”，可见其手段，十方自己是没有见过地仙的，只能从书里猜测。 武道修行到高深处，拳意映照虚空，四肢百骸无数穴窍充斥神灵，犹如一座人身小天庭，可以称“人仙”。 道门到了第七阶，可以称“地仙”，足以体会到其中的可怕。 十方估摸着自己也就勉勉强强到“真人”的地步，算上背后那条妖龙，也肯定打不过阳神级别的道士。 但问题是，什么会突然有个至少阳神级数的高手跑过来？ 想不明白，姑且推给源小姐吧，反正多半也是她的后手。 如果不是，那十方只能听天由命了。 阳神和天上院宮这种级别的对手，真不是他能插手的。 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哪怕是十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一点办法，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源小姐的安排来，希望她真的算无遗策。 他紧盯着上空，准备随时做出反应。 而在那个阳神到来之后，天上院宮皱眉，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胆子真大，阳神亲临，我如果灭了你的阳神，起码斩掉你六十年道行，而且元神不全，性命残缺，此生再难入羽客。”天上院宮有些不悦，但却很克制。 “无所谓，留着阳神，不过多活三五十年，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真打起来，一个阳神真人而已，影响不了大局，杀了我，无关紧要。”那个突如其来的阳神看起来却很很淡定。 “所以你才能在这里和我说话，刘哲儒，你是个工匠，杀了你的阳神对你来说影响不大，反正你也不会上阵厮杀，但你出现在这里，确实是胆子有些大了。”天上院宮阴沉着脸说道。 他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刘哲儒！ 那个与老和尚站在青天之下吃萝卜炖排骨的那个人。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阳神囚禁起来，日夜拷打，问出你这工匠对神州大地的布防，对青天的设计？”天上院宮冷笑着说道。 “鄙人自忖还算是有些定力，区区拷打可成不了事情，对我等而言，切断感官又有什么难的？再怎么折磨，也无非消散掉我的阳神罢了。”刘哲儒笑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对这些浸淫超感知层面许多年的人来说，遮蔽某些感知，或者开启某些感知，并不是什么难事，就连十方都可以用类似“闭眼”的方式遮蔽掉自己关于深层虚空的感知，更别说这些大能者了。 他们轻松的就能让自己所有感知全部消散，然后从这个世界独立出去，拷打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没什么用处。 “是吗？那，试试看？看看我天上院家这几十年对痛苦的研究，如何？”天上院宮笑笑，不再说话。 然后，两个人的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 不是他们挪动了，而是他们进入了另一个“层面”。 十方本来以为自己会看不见他们的动静，但惊愕之间，他突然发现，自身……也跟着他们进入了另一个层面！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没有对应的超感知才是，再说了，就算有，也应该是自己想进才能进，为什么现在会被强迫拽进去！？ 不光是被强迫拽进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身正在逐渐被强制赋予超感知力量！ 就像是当初被【寄生脑】刺入，又像是那些普通人构筑【精神世界】一样，他被强迫性的暂时开启了某种超感知！ 最开始，他刚刚踏足那栋大楼的时候，遇到的，世界初开的盛景重现！ 一阳初现，万物未生，地火水风齐动，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原始而狂野的力量，天地昏曚而万物不存，巨大的阴云遮蔽一切，地面不断的喷发出火焰，火山像是一块块疮疤一样贴在大地之上，大海是一锅沸腾的原始汤，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十亿年前的某一天。 十方光是看见这一切，心中就隐隐有了领会。 这是……精神世界，和梦境齐名，据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内部充满无数怪异，对现世有着无穷敌意的超感知层面。 淅淅沥沥的雨声依然如同音乐一样，这是冥古宙的超级大雨所形成的音乐。 为什么精神世界每次进入，都会有这种创世初开的东西出现呢？ 十方不明所以，但他能够理解，自己来到了精神世界。 而且是被另外两个人强迫拉进来的。 那个阳神……自称是刘哲儒。 还有一个天上院宮，是一个活了一万年的老妖怪。 十方很疑惑，自己是不是存在感真的不咋地？这俩人都没注意到自己？哪怕是现在自己已经被纳入了精神世界里，他们一样没看见？ 不合理啊？ 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不管是天上院宮刚刚的奇怪举动，还有现在那个刘哲儒先生对自己视而不见，还有他被强行牵扯进入精神世界，无不彰显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自己在他们眼中，好像真的不见了。 有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遮蔽了自己的存在！ 这也是……源小姐操纵的吗！？ 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源小姐说实在的不就是一条臭鱼烂虾吗？她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甚至足以遮蔽一位万年不死的老鬼，还有一位阳神真人的感知！？ 可是，虽然十方心中惊叹，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好像……是事实。 那个臭鱼烂虾……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真的遮蔽了他在其他人里的情况。 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小二和那个什么俊儿哥，能够看见自己？ 但这些答案必然不可能得到解答，所以他还是只能在一边看。 憋屈的看着。 他没有任何办法，十方头一次觉得自己太弱了。 真的……太弱了，弱的难以置信，弱的连践行自己的道路都做不到。 憋屈，无力，什么都做不到。 这感觉……太难受了。 ———————— 与此同时，在天上。 刘哲儒的阳神与天上院宮对峙着。 “一个阳神而已，就想在我面前动粗？还主动进了超感知层面，不想影响到现世？要知道，指望我对那些贱种的怜悯，可是你唯一的活路。”天上院宮表情有些狰狞了，他感觉自己被蔑视了。 是真的被蔑视了，区区一个阳神，就敢主动对他宣战？ 如果对方留在现世说这些话，那么他可能不会那么生气，因为在现世，他们不会动用太大的力量，如果真的把东京毁掉了，那就算是天上院家也会觉得得不偿失。 这就像是古代武师不会在自己家里打架一样，不是打不过，而是怕打坏了家具。 可是现在，对方主动邀请自己进入超感知层面，一下就把战场从家里的贵重瓷器旁边，换在了擂台之上。 一个阳神就敢如此嚣张？ “嚣张？鄙人看来，未必。”刘哲儒倒是一如既往的儒雅随和，但他马上却儒雅的说出了一句话：“方今神州，周边诸国，武德不昌，观彼行师，殆同儿戏。” 这一下，直接让十方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他背后妖龙一声咆哮，两眼齐睁！ 十方身形爆退！全力全开！以往爆发实力都是为了动手，此刻却仅仅为了逃跑！ 逃，赶快逃，用最快的速度逃！ 妈的，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是余波也足够让自己死无葬身了！他们看不见归看不见，余波那可是真要命啊！ 十方的速度瞬间超过音速，逃的远远的，在抬手那两秒钟就已经冲出去了一公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双腿的肌肉因为反震力不停颤抖，皮肤都被涨破，地面直接被踏碎了方圆数十米！ 但是，已经晚了。 上头具体做了什么，十方不知道，因为他全神贯注的在跑路。 可惜，跑得还是慢了。 天上院宮，听见那一段话之后，被刘哲儒给气笑了。 笑了两声，然后，他花了两秒钟，抬起了手。 地震自他脚下的地方蔓延！风暴自他们接触的瞬间爆发！雷霆自大自然的吼叫声中诞生！整片大陆都为之颤抖！以至于地面都熔化！爆炸和灼烧的痕迹，在外太空都能直接看见！ 一片尘土飞扬中，战斗的余波在被强行塑造的群山中笨重的穿行，冲击仿佛能够破碎任何阻拦的东西，地形直接被塑造成怪异的弧形！ 每一秒迸发出的能量，都是足以永久改变地形的存在！因为这种冲击的每一次震动都让固体变得像是液体，在泥土和石头中传播，就像在空气中传播那样简单！ 这样的战斗已经不是任何凡人可以插手的了！ 这是“仙”的领域！ 无数大山被强行制造出来，大地直接被拔了出来，从外太空看，就像是地面有无数的倒刺从地面升起，直破穹窿！ 冲击波仿佛无尽潮汐，滚滚而来，地核都要为之崩塌！ 天地沧溟，千山尽起！ 千万年形成的地质活动被瞬间压缩在了一秒之中！ 十方以为自己已经逃的够快了，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仅仅是一下就直接将方圆数十公里的地壳整个拔起！ 真的是地壳！十方甚至看得见下面流动的地幔层！ 几十公里厚，几十公里长宽。 也就是说，上万立方公里的土地，直接被硬生生拔起来了！ 十方就像是一只蚂蚁趴在皮球上，毫无还手的余地！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手 刘哲儒看着眼前的地裂山崩，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他来的时候，看过很多地方了。 在他来的路上，看到的都是……毫无意义的内斗。 没有人理解任何人，没有人想理解任何人，但所有人又都在复制黏贴着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恶意，然后将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恶意互相抛掷，看似热闹却毫无意义。 每个人都承接了别人的恶意，然后自己留下一份，又复制一份丢给别人，就像是病毒传播一样，越来越多的恶意，越来越多的扭曲，越来越多的……自相残杀。 这样的国家，真是…… 无药可救。 想着这些，地面的崩溃即将上来了。 刘哲儒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蛮力，而是控制地气，将大地拽起，形成大阵，以五方后土之重压，镇压他的阳神，锁死他逃跑的可能性。 正如同天上院宮所说，杀了这个阳神，没有什么用处，他的修行之路本来就到头了，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纯粹就是痴人说梦，斩了阳神纯粹是浪费资源。 天上院宮要镇压刘哲儒，然后把他脑子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这样才有用。 解决掉这个，再回去收束【精神投影】。 刘哲儒看着即将涌上来的五方后土，轻声念道：“天地初开，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 “后，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故日、月、星、辰，谓之四象。” 他话音刚落，只看见四周那原始混沌的天空骤然放晴，日月星辰齐挂天空，绕地而行！ 无数星辰睁开眼睛，嘻嘻大笑，月亮更是挂起邪异的微笑，只有太阳一如既往，照耀光芒，不见变化。 诸般异象，直接将逐渐凝实的地壳给凝滞在了原地，五方后土再难行动！ 天上院宮皱了皱眉，然后，加了一些力道。 原本的束缚直接被突破，甚至更加猛烈了，地壳直接快速散开，带着上面的地火风水之力，改五方后土为地火风水四大！以地火风水重构乾坤，一道小世界快速形成。 既然五方后土压不住，那就直接用一方小世界，强行镇压。 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阵法转换妙至毫巅，简直骇人听闻！ 要知道，诸般大阵，都是需要精心布置，仔细测算，许多山门的护山大阵甚至需要几十年才能布置成功，而且布置过程中需要许多阵师殚精竭虑，甚至耗尽心力而折寿，乃至于死亡。 但方才那两个大阵，都是一等一的镇压法门，但天上院宮却信手拈来，毫不费力，甚至都不需要任何材料，阵旗，阵盘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布阵需要各种东西来压阵？普通的一些需要阵旗，厉害的则需要一些宝物充当阵眼？就是因为人力及不上这些天生灵物的物性之力，所以需要借助这东西，撬动更大的天地之力，化天地之力为己用。 但天上院宮完全不在乎，所有的计算，包括各种布阵所需要的材料，他全部一力承担。 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看着四周的地火风水齐动，构建小世界，刘哲儒却也不慌不忙，继续张口吟唱，吐字清晰，哪怕是在四周各种震荡，声波震耳欲聋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听见这并不刺耳，中正平和的声音。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至此，地始凝结，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 随着这一句话，四周正在构筑的小世界重重一沉！ 原本就是地壳强行扭转而成的小世界直接崩溃，化作原本的五方之土，被一股力量强制拉了下去，重重的砸在地幔层上！ 岩浆爆涌，地幔层本身就是熔化的物质组成，几乎肉眼可见的上地幔起了波动，数万立方公里的土地砸了回去，看似严丝合缝，但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动静的还原？ 天地大冲撞！ 不对，应该是地地大冲撞！ 一块方圆几十公里，深几十公里，足足有上万立方公里的大岩块，就这么砸在了地幔层上。 众所周知，动能等于质量乘以速度的平方除以二。 现在，速度不快，也就十几米一秒而已。 但……质量是多少呢？ 十方用脚指头都能算出来，质量等于密度乘以体积。 这块大地，大概是两吨/立方米，也就是说，一立方公里有二十亿吨。 数万立方千米，是打底是五六十多万亿吨。 如此巨大质量的物质，以十几米每秒的速度，撞在了地幔层上。 毁灭性的海啸和地震，刹那间摧毁了一切！ 十方瞪大眼睛，目光骇然。 他心算能力不错，所以一刹那之间就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这一下，威力大概是……4.225 x 10^17焦耳，这个答案不严谨，而是非常不严谨，是个完全基于目测和心算的估算数量，除了数量级之外大概没什么参考性。 但是呢，这这个数量级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呢？ 大概是，两倍多沙皇核弹的威力，足以推动大陆架移动，改变全球的天气气候。 好在这里是在超感知层面，如果是在现世，这一下就足够让日本整个本州岛全部灭绝，寸草不生。 海啸会从东京湾发出，然后横穿整个太平洋，重重的拍在美帝的西海岸，造成巨大的财物损失与人员伤亡。 爆炸产生的余波会绕着地球的气流循环整整三圈才会逐渐消弭。 地震波会达到九级，在地球这颗星球里回来荡去，全世界的地震检测仪器都会不断发出警报，回荡上好几天才会恢复正常。 仅仅只是震荡就能让数百公里外的北海道的玻璃被震碎，冲绳地带将会感知到明确的地面震动，本州岛的地形会被永久改变，大名鼎鼎的关东平原从此之后将不复存在，以后只会有关东盆地。 想来正是因为这，天上院宮才不愿意在现世开战，关东平原经济高度发达，以占日本4%的土地，聚集了至少5000万人口，基本上占日本人口的40%了；创造了日本全国一半的GDP，人口密度之大，经济实力之强，均为世界一流水平，位于关东平原的东京都市圈也是世界上最为发达的都市圈。 他可以容忍用东京做实验，但估计容忍不了东京彻底毁掉。 那样对天上院家的伤害太大了，他们也是需要贱种供养的，起码挖矿，精炼，研究，之类的杂事，还是需要狗和贱种们去做的。 哪怕是血祭也好，也得贱种们上才行。 所以战场才会挪移到这里来。 十方尽可能的稳定自身，同时，他利用自身的力量，开始控制小范围内的波动，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这是他的修行之法，他开玩笑说是震震果实，不过实际上，这是一门很高深的法门，名为《一切有为法》。 但实际上，这法门却讲究的是一切事物、物质、意识、精神，以及所有现象的存在，都源于其生，依因缘和合而有，叫做生，依因缘分散而无，叫做灭。 《金刚经》偈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讲的就是，一切依靠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的不可琢磨，无常变幻，同时又如同闪电一样的快速变化。 一生一灭，就是波动，速度之快，无法想象，佛经有云：“不可思议”。 所谓不可思议，就是完全不可思量的速度和数量。 《一切有为法》修行的便是掌握这类波动，由慢至快，从简单的机械波，再到更深层，然后到物质与精神的生灭，一直到最后，与万物生灭一体。 现代科学有类似的说法，叫狄拉克之海，随生随灭，无穷无尽。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对同一物质的不同描述，但总而言之，十方接触到的部分就是这样。 他修为尚浅，只能制造控制机械波，此时在这样剧烈的震动之中，只能勉强自保。 还好这样的大碰撞，虽然威力不俗，但归根到底也只是机械波而已，虽然量大了点儿…… 要不然，这样的冲击波，他恐怕挡不住，在碰到的瞬间就挂掉了。 但纵然相性很好，他依然是苦苦支撑，尽可能的在这样强烈的爆炸之中护住身体！ 没办法，威力太大了！ 但对于交战双方而言，这种震天动地的事情，真的只能算是“余波”。 甚至都掀不起他们的衣角。 但，刘哲儒却依然继续念道：“后，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发生万物，至此，天清地爽，物华交泰，斗柄回寅。” 此言再出，却看见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威宁四海，势镇大陆。 刚刚的余波仿佛不存在一般，全部消散。 “夫四时四维者，天地至大之谓也，凡言大者，无得而过之也，阴阳尽而四时成焉，刚柔尽而四维成焉。” 话音刚落， 又见天清地明，三阳交泰，剧烈的震动迅速消弭，大地的疮疤愈合，原本砸出来的地幔层的炽热熔岩尽数消弭，世界恢复正常，就连地震都消失了。 但却看见刘哲儒并没有停下，正相反，他毫不犹豫的继续往下说。 “人之至者，始得谓之人之人也，人之人者，至人之谓也，何哉？其能以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物观万物，一世观万世者焉，又谓其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者焉。” 十方刚刚还在下面苦苦支撑，刚刚才因为一切地震都被消弭而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听见了这段话。 他惊呆了。 十方不知道这是什么法门，道门应该没这种东西，但光是听这口气，他就知道，事情多少是有点大条了。 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 这种话能随便说出口吗？ 他不觉得自己能扛下来接下来的余波，但总得扛，所以他立刻盘坐在原地，念动经文，身周佛光浮现，身体散发金光。 他当龟壳了，剩下的爱谁谁吧，扛不住就死球算了。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真掺和不进去这种层次的战斗，光是余波就三番五次差点要了他的命，这还是上面两位都看不见他的情况。 他还是……太弱了。 但没人在乎十方的想法。 天上院宮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刘哲儒表演。 说实话，他其实没什么压力，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不愧是被称为天才的人啊，儒释道三门同修，道家臻至阳神，佛门已开五识，儒家已到口含天宪，出口成章的地步。 怪不得要到精神世界来，原来是借助这精神世界最初残留的开天辟地之力，用来弥补他的准备施展的《皇极经世书》。 皇极经世书，其书以元经会，以会经运，以运经世，是一部号称“本诸天道”的书籍。 在这种潜藏着开天辟地力量的地方，以胸中才气念诵《皇极经世书》这种文章，本身就能引动一部分的“真实”的力量。 或者叫做“道”的力量。 “至人，可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确实是不错的手段，但刘哲儒，你准备好成为至人了吗？”天上院宮问道。 正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想要成就至人，运使至人之力，须得放弃自我，忘掉自己，与万物化而为一。 这是天上院宮这么放松的原因，不纯粹的至人，根本不可能代天行事，而如果真的成就了纯粹的至人，那么…… 天是不是有病啊？干嘛针对他？ 都成就至人了，那么所有恩怨消散，得大解脱，大逍遥，那么怎么会在意曾经的仇恨，执念呢？ 天都不对他动手，至人干嘛要针对他？ 全世界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至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天谴一说，至人当然也不可能动手。 毕竟，天无善恶，无惩无罚，无悲无喜。 老天从来不会惩罚坏人的。 但是，下一秒，天上院宮放松的表情消失了。 他感觉到了，物理规则在排斥他，他体内的四大基本力在崩解。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交手（二） 每个超感知层面，都有自己独特的规则，但这些规则，统一都具有一个共性。 那就是“道”，或者“法则”，“真实”，亦或者“神”，反正这些人类自顾自冠以名字的东西，都指向同一个存在。 那是真正的真实，一切层面都是其的侧面，自然也有一些共性。 举一个例子，那便是引力。 引力，贯穿所有层面，贯穿所有维度，因为按照相对论，时空因质量存在产生的几何，就是引力的来源。 因此只要有时空，就一定有引力，而维度和层面必然存在时空与描述时空的方式，所以引力可以跨越一切维度，时空还有超感知层面。 无论任何层面，任何维度，引力必然存在，这就是所有层面的共性，这共性来自那个唯一的“真实”。 世间万物皆是其的侧面，所以这侧面必然带有一部分相同点，因为他们同出一源。 可现在，这样的“共同点”，消失了。 原因的话……天上院宮不是很清楚，但他明白，这一定和眼前的刘哲儒脱不开关系。 他真的能够成就至人，以身融入真实，随后篡改真实带来的共性？ 不对，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但身体逐渐崩解确实是事实，虽然……并不是太难办就是了。 他伸出手，轻轻往下一按。 所有物理定律复归常态，崩坏的身体完全复原。 不需要什么冗长的吟唱，不需要什么借助某某某东西的力量，也用不着准备，引经据典，弄出什么什么特别有来历的术法。 这些东西，都不需要。 那些都是弱者才用的。 冗长的吟唱？无非是借助“字”的力量而已，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文字”本身就具有极其骇人的力量，所以各类咒语，符箓都需要文字来承载。 所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都只不过是对文字力量的一种运用，使用汉字来运使这些东西，实质上都是在借用仓颉的力量。 世界上的原生文字多半都有这样的力量，发展而来的次生文字则要弱很多，所以神州本土的符箓，要比阴阳师们的符咒强不少。 同理，引经据典，用有来历的术法，也不过是运用前人的智慧，为自身加持力量罢了。 借助道的力量？借助大地的力量？又或者借助什么别的的力量？ 无非都是弱者紧迫的想要变强，不得不饮鸩止渴，用他人的力量来给自己壮声势罢了。 “真是丢脸啊，搞来搞去，还是借势天地这一套，只有弱者，才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需要借助天地的力量。”天上院宮一只手镇压所有变化，摇了摇头。 他，高贵的天上院家，不需要借助任何力量，仅凭自身，足以毁灭一切。 天上院宮到现在都没有动真格的，因为他不想杀人，他只想镇压刘哲儒，把他留下来，然后把他脑子里的价值全部挖空。 死了的刘哲儒只是一具尸体，活着的刘哲儒才有价值。 看见自己的攻击被毫无波动的就被压制住，刘哲儒停了下来，看着天上院宮，叹了口气。 差距太大了，哪怕是在精神世界这种有残留着开天辟地余威的地方，依然难以撼动对方分毫，甚至用秘法动用“至人”之力，也就让对方吃了一惊而已。 是的，对天上院宮而言，这也就是吃了一惊的程度罢了，类似于看见小孩子突然拿着塑料棒子耍了一套花棍。 对他没有半点威胁，但让他愕然一下还是可以的。 “是啊，这就是天上院家的态度，不够，我们是凡人，比不得天生永生者。”刘哲儒开口说道，没有再继续试图做事。 “但是，天上人啊，凡人，就是需要借助外力。”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我们这些凡人，孱弱，寿命短小，天生没有任何特异性质，只是平平无奇的生物而已。” “但我们会借助外力，借助工具的力量，借助同伴的力量。” “一人之力不可，那便千人万人，曾经的原始时代，有家人，有兄弟姐妹，父母子女，肩并肩手拉手，从原始之地走出，将足迹遍布这个世界。” “再后来，家人的力量不够了，于是有了民族，有了国家，集千万人之力，于是便有了文明，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人类很愚蠢，很笨，大部分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活着，连超感知层面都看不到，哪怕偶尔有一些天才，他们穷尽一生也只能思考出你们天生就明白的东西，哪怕是欧几里得这样的天才，也不过是你们严重的蠢笨猪猡，因为他一辈子的结晶就只是一本几何原本，这本书你们不用看就懂，你们天生就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律。” “但就是这样愚笨的凡人，把他们的智慧，靠着文明，把自己的智慧接力传承下去，欧几里得这样的智者，贤者穷尽一生研究的成果，一个初中生就能够依靠‘借助外力’而学会，拥有一位智者的一生思考的所有。” “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借助着祖先们的‘外力’，变得越来越强大，我们借助外力造出了工具，我们借助外力创造了文明。” “借助外力，就是我们生存的道路，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给我的同伴，我的同伴也可以把他的力量借给我。” “天上人，你知道吗，这就是你现在困守在日本岛的原因。”刘哲儒抬起头，挺起胸膛，言语掷地有声。 “你忌惮无比的人道之力，就是一个人又一个人借助外力的结果，你所仰仗的，所享受的人类文明，就是一个又一个外力组成的。” “正是你口中这些借助‘外力’的弱者，在这几千年里，杀了三个天上人！把你们逼到龟缩于日本！天上院宮，你不会忘记了吧！？”刘哲儒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你难道是忘了昔日大唐，你们天上十人的大哥尚未死去，他对唐皇鞠躬行礼，口呼尊师的场景了吗？” “你莫非是忘了你们曾经，对我们这些借助外力求助，希望我们教导你们如何‘传承’的场景了吗？” “还是说，你忘记了那一天蒙古东下，百万雄师气血连为一体，杀意冲天，如血光蔽日，要吞并东瀛，把你们这些天上人吓得狼狈逃窜，惶惶不可终日了吗？” “最终还是你的大哥，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家人’，以身散道，唤来‘神风’，与蒙古人同归于尽，你现在说借助外力的都是弱者，你是忘了那个时候，你的模样了吗？” “为什么你的大哥要这么做？因为他礼拜唐皇，师法我们这些孱弱的‘凡人’，所以明白了传承的重要性！” “正因为他明白了——”刘哲儒还想要继续往下说。 但是，对面的天上院宮，却已经满脸怒容，手指颤抖！ “住口！”天上院宮怒不可遏，从刚刚那种淡然冷静的态度，直接变成了一头怒发雄师！ 从提到杀了三个天上人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已经变了。 提到唐皇的时候，他更是满脸屈辱，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甚至连下面的十方都看的清清楚楚！ 再到后面，到了蒙古东下的时候，他的怒意更是到了极限，看起来似乎连站都要站不稳了，仿佛随时都要从半空跌落下去。 乃至于到了最后那一句“以身散道，唤来‘神风’”的时候，他的怒火彻底压抑不住了。 原本绑的好好的变种月代头直接散开，变成披头散发，身上的黄底金纹的大袍子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你，该死。”天上院宮在暴怒失态的喊出“住口”之后，很快就稳住了心态，没有继续发怒，而是恢复了平静。 但他却阴沉着脸，说出了该死两个字。 森然杀意涌出，四周逐渐变得寒冷。 明明是开天之初，周围还刚刚大战过一场，地幔的熔岩虽然不再涌出，但也没有消散，四周的气温更是高的骇人，大量的温室气体本来就包裹着大气层，甚至连大海都因为大量的海底火山和喷泉而有些沸腾。 这样炎热的环境，却在逐渐森冷了下来。 原本的热空气变冷下沉，形成了涡流，导致了冷风开始扩散，寒风一吹，寒冷的天气又使人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过于冰冷的空气甚至使人产生出一阵耳鸣的幻觉，风中似乎带着呜咽与痛哭声。 熔岩变成石块，海水变成冰块，空气呼呼作响，风里似乎掺杂着冰屑，地面上也因为凝结的水气而逐渐出现了冰碴子。 十方打了个寒颤，就连他都感觉到了冷。 他本来早就已经寒暑不侵，但此刻却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似乎沁到了骨子里，从骨髓深处开始冻结，让他四肢僵硬，浑身打颤。 十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的脑子有些恍惚，像是在做梦。 但他马上默念经文，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十方知道，那是潜意识在迫使自己认可“这是大脑自行想象出的梦境”，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直面这样的事情，会对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强行用佛经唤醒自己之后，十方就感觉四周的世界变了。 怪异，诡奇，甚至让十方不太愿意再清醒了。 如果不是对清醒的坚持，他估计会干脆的昏过去，把这些东西封存在脑海中最阴暗处，打上“梦境”的烙印，以此来压抑住这种感觉。 但他不可能这么做，这是自欺欺人。 保持清醒的代价就是，这种含义带来的寒冷低语、朦胧不清的幻影和它们带来的恐惧，清晰的烙印于自己的记忆中。 十方捏紧拳头，绷紧全身，尽可能的保持着神智。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上的刘哲儒却掐了个手诀。 十方认出来了那个手诀是什么，虽然他不会，但看那是什么还是可以的。 不动明王印。 一个声音在十方的耳畔响起：“念金刚萨埵心咒，掐不动明王印，紧守心智，不疑不惑，不动不摇。” 这个声音很耳熟，是刘哲儒！ 十方了然，这是对方在教导自己“临字秘”的诀窍！ 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临字谜，十方原本不会，但此时此刻，他却有如神助，原本根本一窍不通的东西，甚至记忆里都不甚清晰的金刚萨埵心咒，此刻却突然冒了出来，仿佛本来他就会一样。 但除此之外，他更加愕然另一件事。 刘哲儒，看得见自己？ 啊？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都发现不了自己呢，怎么说变就变了，到底咋回事啊？ 十方一边掐诀念咒，稳定心神，免得自己在那可怖的杀意之中沉沦，另一边却开始思索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刘哲儒并没有再继续说话，在十方稳定心神之后，他似乎就消失了，就又看不见十方了。 “你在和其他人说话？附近有人？”天上院宮环视周围。 刘哲儒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斩勘雷公，盟威青童。巽官布令，运神归束。擒龙掣电，威盖九重。巽宫使者，刚轮运风。太华典者，壁玑御凶。山雷文通，拔岳摧锋。壬癸雷压，斩怪擒龙。土雷陈石，伐恶御凶。五方使者，来往如风。闻吾令召，速出巽宫。赴吾坛下，大逞神通！” “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令下，五方使者，降世！ 这可不是所谓的“身中神”，这是真的“神”！受万民香火，诸般祈愿，传承千年，凝聚金身法相，货真价实的天神！ 寻常恶鬼，连他们身周神光都承受不了就会烟消云散！ “太上三洞神卷……洞真部？你道门法门修行的不错。”天上院宮冷淡的夸赞了一句。 然后，他动了。 不是先前的小打小闹。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尤其是刚刚被刘哲儒提到了他的大哥之后。 要么镇压，要么……这个姓刘的就去死吧。 打散阳神，性命难全，断他道路，此生休想再入羽客！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怎么来了” 斩勘使者为三十六雷公其一，盟威使者青童，西方山雷华文通，中央戊巳王雷陈石，太华山神郁狩， 五方使者现身，真叫一个虹霓耀锦袍，风动阵云高，气奔天地裂，威震鬼魔惊，但又和神将现世不同，并非全是杀意与战意，更有朱幡摇动，仙鹤飞鸣，万道祥光，直绕天际，霞彩拂拂，瑞气腾腾，天理周流，运行不息。 五方使者护体，又见天地清气环绕，至人之力微小的修改天道，让四周的环境倾向于他。 天地厌胜，自然规律倾向于刘哲儒，这是变成了一个“你来我往”的局面，刘哲儒来上，天上院宮往下，一上一下，双方差距直接拉开两个大境界。 儒家法门口含天宪，重构天地，道门神咒敕令五方使者，又有佛门真言护体，镇压神魂，不被四周的情况所影响。 刹那之间，三门绝技信手拈来，叹为观止，神乎其技。 “天地厌胜？嗤，区区一座至人构筑的小天地，也配厌胜我？”天上院宮冷笑一声，不再留手。 他是真的没耐心了，姓刘的还是去死吧。 虽然不知道刚刚刘哲儒是在和谁说话，但也有可能是自言自语，毕竟，他自身也被真言之力包裹，而四周除了他，却没有其他真言之力的影子。 看见了刘哲儒的手段，天上院宮双手虚握，然后狠狠握拳！ 天，塌了。 五方使者仿佛肩担泰山，四周仿佛亘古不变的天理周流直接坍碎，压在五方使者肩头，让他们脚步为之一凝，身形也矮了一截。 他们并非是某人的身中神，而是货真价实，受万家香火，凝聚金身的受封正神，所以齐齐大喝一声，顿时霞生四境，高约千丈，金光射目，彩色炫人，彩霞中又有一座威武雄城竖起，城楼撑起天幕，化作撑天支柱。 城辟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惊、死，天象地象交错，天干地支混杂，阴阳分隔，错综复杂，如同无数分水闸，将那足以压垮小天地的重压分散而去，消弭无形。 就在天上院宮出手之际，刘哲儒也顺势动手，他掐了一个发觉，天空风声突起，愈吹愈大，有遮天蔽日之感，不过数秒钟后，风中于正南放又起一线霞光，渐铺渐广，最开始是红色，有丹朱不啻之感，再而红中生青，青中生白，白中生黑，黑生黄，黄生青，五彩相兼，塞满天穹。 再有一声霹雳，霞光熔成一片，化作五色神光，以极快的速度刷过！ 刘哲儒竟然还会这上古神通，虽然并无原版十分威势，却也有五六分神韵。 “居然连妖族神通都会，真的是天才啊，世界上还有你不懂的东西吗？”天上院宮快速收手，因为这一招有能伤到他的威力。 他收手之后，抓起袍子猛地一扇，只见黑暗由袍子之中呼出，霎时烟迷天外，黑漆一般，其中空空，渺无一物，目光所及，只觉得眼中疼痛如生刺，不得不将目光避开这黑暗所触及的地方。 黑云冉冉，不动而凝，无尽幽暗蔓延，五光有无物不摧之能，却看见前端的神光不断毁尽幽暗，但那幽暗无穷无尽，五色神光陷入其中，犹如落入泥沼，半点不能自由，飞快的消耗光了所有的力量。 但就是因为这一扇，给了刘哲儒继续动作的可能性，他再次掐诀，虽然周围星罗不见，黑雾漫空，毫无祥光，但他却没有半点惧怕，手上掐诀，口中念咒：“唵，室哩哆，室哩哆，军吒利，萨缚诃！” 这是军吒利菩萨咒，又称“消万病咒”。 持咒掐诀，黑雾迅速退散，仿佛这黑雾并非是什么物质，而是“病”一样，能够被军吒利菩萨驱散。 但具体不明，只知道黑雾退去，但神光却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不过终于驱散黑雾之后，五方使者所化雄城抓紧机会，城楼猛吐霞光，只听一声雷震，火光直绕，中天半日，横贯一道长虹，直刺天上院宮！ 无限金光，同雷火齐下，还有诸多神宝兵器，天罗地网，密密层层，砍头刀、亮银枪、斩魔剑、神哭镗、九轮棍、赤血叉、八宝耙、盘龙鞭、狮眼锏、流星锤、朱陵斧，后又有弯弓硬弩，宝瓶飘带，声势震动如雷，遍满海内，愈腾愈高，转瞬间，如星斗万点，满布穹窿，像是王之财宝一样，在从横亘天空的霞光之中，猛地砸向天上院宮！ 但天上院宮不急不忙，长袍大袖，再次挥动。 这一下，十方看出了仿佛是【深层虚空】的那种虚无感。 世界都好像是改变了，这些虚无，不再被概念这种东西束缚，这一层大袖，仿佛已经超脱于世界之上。 那个袖口里透露出来的黑暗，似乎是正在以俯瞰的视角来看待下面的东西，就连内部的空间也已经彻底被虚无化了，整个身体都是由一大堆混杂的数据在汇聚而成的嵌合体，那里面没有物质，而是一团黑雾，或者说……一堆不断变换的数据和意念集合体。 【深层虚空】的最深处，似乎……就是这种感觉？ 近乎所有的神兵宝物，全部坠入在这大袖之中，如石投江，只溅起些微的能量光点洒落，有着微妙的虚幻感，仿佛是不真实的存在。 然后，那团大袖，似乎吧唧了一下嘴。 明明里面没有任何变化，但就是让人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吃饱了，打了个嗝儿。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给人的恐惧感，远比凶恶的吼叫更加震撼。 不止是十方，连五方使者似乎都感觉到了危险和空间。 “妖魔！伏诛！”一位使者终于说话，大声喊出！ 肉眼可见的声波灌出，震的空气发抖，诸多山岳崩塌，石块如树叶般飘落，正神的身上散发出了这个世界上最顶尖存在的可怕气势，威严神光照耀大千，光芒万丈！ 十方这才直观的认识到，为什么“神”的威严会使他们笼罩在传说和尊崇之中。 低沉的隆隆声就好像被重锤擂打的战鼓一样，万道雷霆，直矗天下，万道天雷，突化一龙，高飞天外，龙吟阵阵，恍如地裂山崩。 这条巨龙，虽然是雷霆所化，但身躯既没有雷光，也没有正常神龙所有的金光或者白光，浑身色彩似与云霞相近，高飞于天，俯察于地。 巨龙身披霞光，大声咆哮，然后怒而冲向天上院宮！ “一条长虫，真是聒噪。”天上院宮皱眉，另一只手轻轻一划。 空气之中突然冒出铜墙，六面围五，巨龙缄于其中，只剩一面出口，朝着天空中的袖口，其中的虚无似乎垂涎欲滴，迫不及待。 巨龙试图逃窜，从铜墙破墙而出，但五面铜墙突兀化为火炉，从中燃起烈火，这火焰猛烈至极，喷吐浓烟，直接将巨龙逼得连忙后退！ 巨龙见火袭来，虽然后退，但却长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水流！ 水流在天空汇做一湖，巨龙盘旋于湖中，化作一岛，巍然高耸，湖水作浪翻波，浪潮涛涛，似乎要淹没火焰。 火焰却也没有强攻，在大湖外围绕圈，变成一条火环。 波浪却并不准备困守，而是愈发汹涌，向外扩张，试图直接熄灭火环，然后撑破铜墙！再扑向天上院宮。 然而，天空之中的那片虚空，却产生了巨大的吸力！ 无数湖水控制不住，被迫往上一抛，倒向天空，被虚空尽数吸之，霎时吸尽。 巨龙暴怒，急扭身躯，舞爪张牙，其势猛甚，扑向火环！ 火环扭动身躯，也摇身一变，化作火龙一条，直追巨龙。 双方恶斗，两头巨兽互相擒抱，撕咬，猛烈翻滚，搅得浊浪冲天，水花四溅，乱窜火光，风云变色。 但火龙占据地利，只要巨龙吐水，天空就会产生吸力，将其全部吸入，一来二去，无力克制火龙，巨龙退之，试图坠于地下，火龙亦坠，紧追不舍，红云二色绕从天外，在天空拉出无数道白色气浪。 过了十几秒，巨龙终于坠于身侧，化作乌有。 这期间斗法种种，都没有影响到另外一边，巨龙斗法似乎已经很是激烈，但天上院宮和刘哲儒与五方使者激战却更加可怖，虽然没有那么多声势，却涉及更加本质的东西。 一重又一重的小世界层层压下，又被层层破解，各种物理规则被篡来改去，时而天昏地暗，时而阴风震动，时而祥光彩照，时而雷霆万钧，诸多天象变来变去，几多超感知层面切换不停。 刘哲儒依仗至人之力和四周开天辟地的余威，与真正的天上人之间的战斗，根本不是破坏力可以比喻的，他们一举一动犹如天威！十方真的很难想象为什么核弹能威慑这种存在。 光是看他就知道了，这些人的破坏力比核弹真是强得多了，凭什么会被核弹威胁到？他们一个个就是人形核弹，甚至可以说比核弹猛的多了。 这些猛人，凭什么会因为核弹而忌惮啊？ 核弹对他们有个锤子用啊？ 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不就是个擦炮？就算不是，那估计也就是炮仗的差别不大，都是捏在手里炸都不一定会痛的东西。 现在世界上这种相对和平，十方从各种方面，不管是修行者的世界，还是普通的世界，听到的答案都是“核弹”保证了世界的相对和平。 现在来看，核弹估摸着就是个笑话而已，世界上的相对和平，估计靠的还是这帮大佬。 日本这种十方非常看不上的弹丸之地，尚且有天上院家这种猛男，那么之前听他们互相说的那些，岂不是更可怕？ 那什么人道之力，蒙古人的血气连天，连天上院宮的大哥都逼死了。 还有那些“星空”之中虎视眈眈的，听说把美帝都吓的退了回来，而现在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美帝又是如何的？ 到底有多强？ 十方甚至难以想象，在他看来，天上院宮已经强到不能理解，不可思议了。 可是很明显，从日本的国际地位来看，天上院家……好像真不咋地，在欧洲那边或许可以算个大国，但无论是俄罗斯，美帝，亦或者神州大地，好像都不怎么虚他们。 刘哲儒，自己只在书上看见过这个名字，知道是个工程设计师，但具体不太清楚，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声名大噪的事迹，起码十方不知道。 但就是这种人，儒释道三门齐修，儒家修为到了一代大儒，口含天宪，出言即可扭曲世界的程度，佛门开了五识，要知道十方自己才开了一识，差距根本就不能够相提并论，简直是云泥之别，刘哲儒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道门更是臻至阳神，那可是阳神啊，何为阳神？炼神返虚，使精气凝聚不散，性命齐修，方能化虚为实，将神意变成实体，自由行走天地，干涉万物，能脱离本体而单独存在，哪怕本体死了，阳神一样能够存活。 如果做不到，那就只是普通的阴神，只能神游，观察，却不能干涉，普通的道士，练习“出神”之法，就能练习阴神出窍，但只是纯粹的精神，禁不得风吹日照，甚至都去不了人多的地方，也不能离身体太远。 随着修为增加，阴神也会逐渐凝实，最后凝结实体，成为阳神，但这个过程……十方可是知道有多难的。 这样的人，在书上居然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共和国藏了多少东西，十方想都不敢想！ 就在十方对着天上的两个人腹诽不已，同时谨守自身，当一个旁观者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响起来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熟悉到他做梦都不会认错的声音。 “核弹威力固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真阳之力，却不是好相与的，人类连青天都不敢突破，困守在这一颗小小星球上，你想想那真正的大日真阳，又该如何可怕？核弹能引发纯粹的真阳之力，威力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这个声音对十方解惑道。 “等等，不谈这些，方丈你怎么会在这里？”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当益壮 硫磺味刺鼻，水浪滔天，大地颤抖，天空阴沉。 战斗的余波搅得四周天时混乱，历象不谨，诸多物理规律紊乱，地气翻腾，天空星辰乱坠，一个个瞪大眼睛，嘻嘻哈哈，透过半透明的青天，仿佛看见了一场好戏。 星辰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组成了无数星座，他们似乎是在呼朋唤友，招亲引类，纷纷贴在青天之外，无数只眼睛，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密密麻麻，全是瞳孔和眼白。 但这些十方都不是很在意，有青天在，星空进不来。 所以比起这些事情，他更在乎另一件事儿。 “方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十方满脸蛋疼，光是看见这张老脸，他就浑身不自在。 他一点也不惊讶为什么自己心里的嘀咕会被听到，因为方丈早就练就“他心通”，观察心理活动和玩一样。 虽然他平时从来不用，严守戒律，从不窥探其他人内心，但这条戒律从来没有在十方身上兑现过。 他总是窥探十方的内心，以至于十方很没有安全感，每次见到这张老脸都头痛。 而且，别看他是个白胡子老头，实际上潮的批爆，每天网上冲浪，据十方所知，他不仅玩O神，还是个V老嗨，某音养了个三四个号，有的看美少女，有的看手艺人，有的看别人徒步直播。 说他是老嗨吧，他偏偏用不成电脑，也不会键盘打字，也很少搞点什么技术活，就拿着手机，还在用手写输入。 偏偏他手速快的要命，十方这种敲代码的手都没他手写快，在贴吧一人喷一座楼，在被十循之前绝对没人喷得过他。 善用举报，天天各处地方拱火，每个热搜事件底下都有他的小号，以观察网友为乐，美其名曰“以观众生”。 但他从来不亲自下场干涉，不管他自己的态度如何，热搜的双方又是如何，哪怕是大案要案，穷凶极恶，他也肯定不管。 就这样一个整天围观的老货，现在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呢？”方丈笑笑。 “刘哲儒要败了，所以需要我出马，拖延时间。”这个白胡子老头说道。 语罢，十方立刻抬起头看天。 先前似乎还是均势，但在方丈说出那番话之后，五方使者却突然崩灭，法身消散，金身受损，被迫撤回，从战场离开。 似乎打一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们的金身？ 五方使者退散，下一秒，刘哲儒的阳神直接被扼住了咽喉。 “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吧？”天上院宮直接抓住了刘哲儒，把他提了起来。 从最开始他决定不留性命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天空大袖翻飞所展露的虚空，并非是简单的吞吸，而是在侵蚀正神金身，剥离阳神精神，等到时机成熟，对方的破绽就会自然而然的变大。 这种层次的战斗，有一个破绽，那就输了。 低层次的战斗，看的是长处，因为双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所以就要使劲比拼长处，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力气大能赢，速度快也能赢，技巧熟练也能赢，总之发挥自身的优势，这样才是取胜之道。 但到了高层次的战斗，则恰恰相反，除非你的长处达到了碾压性的优势，能够一招瞬间摧毁敌人所有的反抗能力，否则，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破绽，就会成为整场战局争夺的焦点。 所以仙人斗法，都要先抓住对方的跟脚，否则的话，除非实力差距达到了碾压的程度，不如再怎么打下去也打不死人。 举个例子，这就好像是北欧的传奇英雄，齐格弗里德，他沐浴了龙血，获得了不死之身，刀枪不入，仅有背后一片菩提叶遮住了后背，没有沾到龙血，所以还是凡躯。 因此，大家都认为，后背的一片树叶大小的地方，这是他的致命弱点。 可仔细想想，对其他没有不死之身的人来说，那岂不是浑身上下全都是弱点？齐格弗里德好歹只有一片树叶碰到会受伤，其他人可是什么地方碰到都会受伤的…… 为什么会觉得那一块区域是弱点呢？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 而这也是天上院宮强大的地方。 你没有破绽？那我就硬生生造出一个破绽便好，这是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他自身完美无缺，无垢之体，万法不侵，更是堪称不死。 他是没有破绽的，但他的对手，是绝对有的，没有也能生造出一个。 经过之前几分钟的战斗，破绽已经造出，所以他只一下，直接终结了战斗。 战斗的结局在一开始就决定了，区别只是能撑几分钟而已。 如果不能应对这一招，或者不能直接一个照面把天上院宮打成死人，那缠斗下去，输的绝对是对面。 这是天上院宮的底气。 现在的问题只是，能不能镇压这个阳神，如果不行，那就干脆灭掉。 没有人可以在冒犯了天上院家之后不付出代价。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院宮突然放开了刘哲儒。 不过，已经晚了。 一个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 颜面直击，一拳直接把鼻梁都夯了进去，整张脸都被打平了。 门牙飞出来了一颗，天上院宮第一次流血了！ 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概念”啊，“术法”啊，“咒文”啊，“符箓”啊之类的东西。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 这一拳，如龙！ 枯瘦老僧，直球一拳，直接给天上院宮轰飞了出去。 他的身躯带着音爆，快速飞过平流层，然后“当”的一声，重重的撞在青天之上！ 青天外面的星辰所张开的眼睛们，淅淅漱漱的跑开，天空之中留下了一个空洞。 但这些星辰更开心了，甚至挤挤攘攘的又往前面凑了凑，但前面的不想被推到天上院宮身边，所以又拼命的往后挤。 一时之间，星辰乱动，互相推搡，后面的想往前，前面的想后退，乱糟糟的，搞成一堆乱麻。 但星辰们乱归乱，不过再怎么也突破不了青天，只能算是背景。 真正的大菜，还是下面的人。 刘哲儒似乎早有预料，手指一点，阳神顿时萎靡不已，似乎是大部分力量都被抽了出来。 随着手指点出，他念出四个字。 “大枯荣术。” 衰老是天之道，天地始则始焉，天地终则终焉，终始随乎天地者也，不可逆转。 熵增是宇宙的主旋律，恒星会红移，基础元素会衰变，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衰老。 人自然也是如此。 秋花落后春花发，世间何物无枯荣？ 虽然，有枯便有荣。 但是——丈夫不与草木腐，安与草木同枯荣！？ 人的枯荣，为什么不可以逆转？！ 大枯荣术，逆转天理之咒法，能让人暂时重返青春。 逆转天理，消耗巨大，哪怕是刘哲儒，施展一次之后，阳神几乎溃散，修为几近退回阴神，所以做完之后，刘哲儒看了一眼十方，然后身形迅速消散。 阳神能神游天外，刹那之间远遁千里，可以说，思想有多快，阳神就有多快，所以这时候跑起路来，速度飞起。 不过这也是因为天上院宮被打飞了缘故，如果天上院宮没有被打出去，想走还真的没那么简单。 锢魂之法自古有之，阳神也是人魂，跳脱不出去。 而老僧释怀恩，原本佝偻瘦小的身躯，逐渐挺直了脊背，头发从花白变成纯黑。 白发转黑，驼背变直。 十方瞪大眼睛，看着原本那个抱着手机熬夜和人对线的小老头，枯瘦的身体逐渐被血肉填充，枯败的气血逐渐充盈。 明显看得出来，他的胳膊，脖子，肌肉比之前粗壮的多，九十几岁的干巴小老头，好像是回到了四十岁。 虎背熊腰，身高两米，肌肉如同铁打，骨骼仿佛钢铸，摩拳擦掌，裸衣而笑，一身血气如狼烟滚滚，从百会穴出，上冲百丈！百里之外都能遥遥看见。 好一个精壮汉子！ 十方除了比他高一些，但一身肌肉竟然逊色三分，站在面前都提不起气来！ 更别提其中气血的差异，如果说十方的气血如同熊熊烈焰，热气逼人，站在他周围就好像站在火炉一边，冬天都能融化冰雪的话。 那释怀恩的气血，根本就是火灾！收敛起来还好些，如果全力逼催，甚至能融金化铁，把地面变成汁水！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天公擂鼓，又像是大地脉动。 但十方却知道，这是心跳。 极其强壮的心脏，泵动血液，流淌在全身，为浑身上下的肌肉供给力量！ 释怀恩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铁珠砸在地面，哒哒哒的，又像是玉石碰撞在一起，但不管如何，都不像是骨头发出来的声音。 拉伸之间，体内大筋弹动，有如巨弓，崩崩作响。 皮肤坚实紧密而又滑润光泽，仿佛绸缎，又好似水银，柔韧却厚重，白刃不加身，箭矢不留痕。 再仔细一看，他原本掉的七七八八的牙齿，也全部长了出来，洁白如新，甚至还长了四颗智齿，让他好像有点牙疼。 关节逐渐活络，浑浊的眼珠变得清明，五感重新敏锐，五脏六腑都恢复了活力。 “年轻啊……这就是年轻的感觉啊。”释怀恩长舒一口气，肉眼可见的白烟喷出，如同吐出一条长龙。 常言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那如果——既有老者的经验和技术，又有少壮时期的旺盛气血呢？ “十方。”释怀恩扭了扭肩膀，喊了一声。 他似乎并不在意十方被发现，所以直接喊了名字。 十方立刻全神贯注，甚至临字秘都不用了，所有目光都看向释怀恩。 与此同时，青天之下，一声长啸！ “你们这些贱种！？你们怎么敢的？！”暴怒的天上院宮，携带着雄浑力量，毫不犹豫的带着满脸的血，从天空之下反扑！势如天崩！ 看着好像是坠落下来的苍穹，释怀恩笑笑，转了转脖子，一边咔咔响，一边对着十方说道： “傻徒弟，看好了。” “这，才叫肌肉。” ———————————— 在外界。 东京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不过，天宫薰总算是可以舒一口气了。 因为她终于逃出了东京。 但是，逃是逃出来了，但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静不下来。 “……”她沉默着，一边给自己敷药，一边心不在焉的观察着周围。 “怎么了，薰？”一只浑身受创，白皮毛变成红皮毛的大狗，用鼻尖拱了拱她，口吐人言如此说道。 天宫碧看着自己的女儿，感觉她现在就好像是一条龇起尖牙，乱毛倒竖的疯狗一样。 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女儿一直都是个乖乖好学生，从来不乱用自己的力量，可现在仿佛心神不宁的样子，勉强靠着习惯压抑着某种…… 某种嗜血欲望？ 薰不是这样的孩子才对。 “没什么。”天宫薰摇了摇头，试图把烦躁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所以她干脆的转移话题：“对了，妈妈，为什么……东京会突然变成这样？你是大妖，也没有接收到半点消息吗？” 听到这话，天宫碧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妖？大妖在这种程度的异变下算得了什么？你没看见有多少大妖都疯了吗？” 她比天宫薰更有见识，所以知道这种事情背后牵扯有多大。 说不定就有不知道多少个“鬼”级的存在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甚至有更可怕的存在。 整个东京，数十万人死亡的动乱，恐怕就算是“神”或者“鬼”级，也没这个胆子去做！ “大妖……都不算什么了吗？”天宫薰得到这个答案之后，耳朵耷拉了下来。 妈妈可是大妖啊，放在战国时代，足以统领一方，称为妖王，连她都这么说…… 就在两个人这么说的时候，突然，一阵香风传来。 母女两个鼻子都很灵，一前一后，都立刻闻到了这股味道。 随后，一个声音传来：“你是那条天狗？从东京出来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天宫碧则立刻应答道：“是，玉藻大人。”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茶吉尼天女 出现在母女两个面前的，是一只约莫十米左右高的狐狸。 这只狐狸蹲着，姿态优雅。 光是后腿蹲着就有十来米高，尾巴更是极长，整整九条，算上尾巴得有二十来米长，毛茸茸的，好似棉花糖一般，哪怕在地上扫来扫去也不染尘埃。 整体算是白色，但却带着些许妖艳的金色，尾巴尖儿上的一撮金毛更是嫩油油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搓两把。 很漂亮，毛茸茸的，非常可爱。 但天宫碧可不觉得可爱。 臭名昭著……不对，应该说是声名远扬的“神”级。 自古以来就很出名的妖怪，妖惑众生，神通广大，而且历劫不死。 玉藻前。 从神州东渡而来，蛊惑鸟羽天皇，后被安倍晴明识破，率领大军追杀，阴阳师，僧人，武士，都不能将其拿下。 数千僧人，武士，阴阳师，还有三十万大军齐齐出动，但却死伤惨重，只能自保，却根本奈何不了这条狐狸。 在经历一番鏖战之后，安倍晴明请出鉴真大师留下的法器，以二十万人作为祭品，发动了这一法器，将玉藻前斩杀。 她死后化为杀生石，荼毒千里，流毒无穷，数百年无人能治，一直到很久之后，一位法号玄翁的高僧才将其彻底击碎，让这一只妖孽彻底消散世间。 表面上而已。 在杀生石崩碎之后，她很快就复生了，杀生石，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假死的茧罢了。 再之后，她就被天上院家收服，一直蛰伏着，直到现在。 正是因为杀生石的“毒”，才开启了现代日本的细菌战想法，甚至连美帝也受到了这方面的启发。 可爱，高贵，妖媚的金毛白面九尾，就站在天宫碧的身前。 天宫碧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悲哀。 高兴的是，老公去前面和其他人攀谈，交易生活物资和车辆去了，因为他们家准备去京都一段时间，东京是肯定待不了了，好在家里存款够多。 所以，老公不在这里。 悲哀的是，女儿在这里…… 但她并没有露怯，反而是一尾巴把天宫薰扫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把她压住，自己则恭敬的低下头：“玉藻小姐……” 听到这一声“玉藻小姐”，天宫薰立刻懂了，马上闭上嘴巴，缩成一团，藏在妈妈的尾巴下面。 这可是，真的生死攸关的时刻了。 为什么会撞见这个煞星？ 而天宫碧却迅速冷静了下来，甚至比平时更冷静。 或许是天赋吧，有的人在上刑场前反而会莫名的镇定自若，那是人生最后一段时光里的从容不迫，就像完全没复习期末就去考试的大学生，又像是现在突然带着女儿遇到了玉藻前。 “天狗，你是从东京来的？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玉藻前问道。 她的声音没什么感情波动，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妖艳甜腻，反而显得很是冷淡漠然。 “是，我们母女两个是从东京来的，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暴动，很多怨灵，很多妖怪，鬼族，甚至是修行者，全都和疯了一样，我们母女两个拼了命才从那里逃出来。”天宫碧一边说着，一边展示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的伤不轻不重，没有伤到根本，但确实是浑身浴血，本来雪白的皮毛都变成红色的了，说是拼命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不断的强调母女两个，希望对方听进去。 老公估计要一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回来，在此之前……如果出了事，不会殃及到他。 “疯了？具体的表现呢？”玉藻前扫了扫尾巴，尾巴尖儿凝聚出一个光球，然后轻轻一丢，光球融入天宫碧的身体里。 天宫碧只感觉身体一阵轻松，所有的伤口都在蠕动，飞速的愈合。 随着一种让人感觉飘飘忽忽的感觉，受伤的地方消失了，除了身上的血迹，似乎刚刚根本没有哪里有出现过伤口。 天宫碧惊愕的看着这一切，同时心里一喜。 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没有杀意。 起码现在没有。 当然，也要注意不要刺激到这个煞星，不然前一秒治好她，下一秒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具体的表现，大概就是内心莫名的烦躁，负面情绪无法压制，有些人会沮丧，还有些人会狂躁，而且……城市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了很多黑色藤蔓，整个城市的布局也有些改变，多出来了很多原本没有的街道与建筑。”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怪物，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真的只能用怪物这两个字，既不是妖怪，也不是鬼，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很奇怪，他们多半都有很强大的力量，我的伤大部分是这些鬼东西造成的。”天宫碧立刻说道，语气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这时候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早点把这位祖宗送走，早点安全。 “除此之外呢？你天狗的嗅觉很厉害吧，除了看见的，你还闻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玉藻前立刻又追问道。 她知道，天狗，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妖怪，不可能就知道这点事情才对。 什么是天狗？那是非常高等的妖类，甚至都不被称为妖，而是被叫做“异兽”，传说中的天狗食月，指的就是天狗。 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杨戬座下就有一条天狗，名叫哮天。 地藏王菩萨的坐骑，神兽谛听，传言也是一条白犬，疑似也是天狗。 虽然这只天狗很废物，哪怕她其实是混血，但身负如此血脉，到现在连超感知都没开启，真是……够无能的。 “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听的话，当时太乱了，各种声音太嘈杂，我没有注意，但可以听见很多……咆哮声，还有就是，呢喃？”天宫碧绞尽脑汁的思考当时的情况，试图从记忆里挖出自己所有不曾记住的细节。 如果回答没有价值的话，她可能也就没有价值了。 最好不要在玉藻前面前赌自己有没有价值，赌赢了还好，赌输了可就连命都要输丢进去了。 “呢喃？仔细说说。”玉藻前冷淡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情绪。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呢喃，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好像是……很痛的那种呻吟，听起来相当渗人，但我当时没有怎么注意，因为四周环境太嘈杂了。”天宫碧马上回答道。 “女孩子的声音？”玉藻前皱了皱眉头，然后，她突然发出一声极为娇俏的声音。 这个声音，非常妩媚，非常符合其他人对“玉藻前”的认知，是那种甜腻腻的，让人一听就骨头发酥，脚步发软的语气。 在发出这一个声音之后，玉藻前立刻恢复了先前冷漠淡然的语调：“是这个声音吗？像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吗？” “……对，很像，虽然玉藻小姐发出来的比较甜腻，而那个似乎是痛嚎，但音色非常相似，说是一个人发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天宫碧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还是立马回答道，显得非常坦诚。 “那闻的味道呢？”玉藻前又问，态度非常的高冷，惜字如金。 “味道的话……整个城市，都充满了血腥味和内脏的臭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特别的苦味，我觉得应该是那些奇怪黑色藤蔓的味道，至于别的，我确实没有感觉到不对劲，非要说的话，有火药味，但城市里本来就有很多人持枪，有火药味也很正常。”天宫碧思索着当时的情况下，同时有些紧张的扫了扫尾巴。 已经问了好几个问题了，可对方一点要走的模样都没有，这让她非常紧张。 “……”玉藻前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在原地沉默思索着什么。 她一言不发，天宫碧自然也一句话不敢说。 一直等，一直等，四五分钟了，玉藻前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天宫碧心中暗骂不已，但表面上却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但是，等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还有人正在拉她的毛，有声音在叫她。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天宫碧回过神来，原本在自己尾巴底下的女儿，为什么在拽她的毛？ 还有，玉藻前哪儿去了？ “薰，刚刚，发生什么了？”她回过神来，对女儿问道。 看见妈妈终于恢复了正常，天宫薰似乎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妈妈你怎么了？刚刚玉藻前问我话，你怎么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玉藻前问你话？”天宫碧愕然。 等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 于此同时，天空之中。 一个长着九条尾巴，带着狐耳的女人，正在天上悬浮，还有类似萤火虫一样的微弱光点在她身边四散环绕，嬉戏一般的在她身边飞舞。 她的容貌极其妖媚，唇似绽桃，肌若白雪，周身散发着迷惑众生的氛围，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的心灵，光是让人看着就情不自禁的硬起来。 身体的曲线相当漂亮，似乎存在就是为了勾起人的欲望，是仿佛有魔力一般，单单只是看着她的身体，就像被一股股燥热硬生生揉进心肠，烧的人头颅发蒙，浑身发热，就算用尽浑身力气，都压不住让人冲上去摁住她的欲望。 丰满的臀部，与恰到好处不大不小的胸部，撑起衣物的轮廓，隐隐透露着什么，一起勾勒出了让人目眩神迷的场景。 好想就这样冲过去摁住蹂躏她，好想让她哀怜娇吟，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了让人发泄。 可惜，这个场景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 因为，与此同时，地面无数人，从东京逃出来的无数人，他们有的隔得有些距离，有的则和天宫薰母女两个一样，近在咫尺。 但不论如何，这些人全部都晕晕乎乎，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像是失了魂一样。 偶尔有一些人会突然清醒过来，然后狐疑的看着周围，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如果有同伴的话，却会发现周围的同伴们，有的还保持那一副呆滞的模样。 所有人，全部都碰见了“玉藻前”。 这是荼吉尼天法。 荼吉尼天，又称智慧空行母，有百千万面，是诸佛理体之化现，囊括一切善恶，正邪，好坏，贪痴嗔。 芸芸众生有百千万相，美丑善恶，聪明愚蠢，正邪好坏，乃至种种邪见颠倒心，此心即现天堂地狱，六道轮回，然亦是最难捉摸，荼吉尼天慈悲，于是便以此法助众生观察内心烦恼，美丑，好坏，虚实，以自身面对芸芸众生的百千万相，即是大光明镜，助众生照见本我，见心中如来。 但这个法门，在荼吉尼天手中是大光明镜，但在玉藻前手里，却是念念导引众生之心念，操控人心的法门。 这个法门，本身就是一体两面，正如同茶吉尼天本身一般，她是魔女，喜好食人心脏，却又是菩萨天女，慈悲渡人。 茶吉尼天是好是坏，根本无法分清楚。 昔日神州大地，纣王一代勇王，依然不能免除这法门的力量，到了鸟羽天皇，更是毫无抵抗能力，一发不可收拾， 所谓惑乱一国，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这些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太多有用的信息。”她自言自语道。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源已经人格崩溃了，她现在应该已经融入【精神投影】之中了，我得赶快点。”玉藻前喃喃道。 随即，地面上的所有人，几乎同时醒来。 玉藻前没有在这个地方耽搁，她必须尽快去东京，否则可能会耽误了大事。 必须要给源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才行。 她加快速度，半分钟之内就赶到了东京。 四周的人正在自相残杀，或者正在逃跑，一片混乱。 “看起来，我还没有来晚。”玉藻前从天空中掠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为没人看得见她，哪怕她站在这些人面前，也不会有人发现。 就在她继续寻找的时候，突然，天空好像裂开了一个大洞。 一个金色的人影从中飞出！ 玉藻前定睛一看，那是……天上院宮？ 不对，好像不是，天上院宮长的是很英俊的，但这个人和猪头一样。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方丈 释怀恩，金顶寺的主持，十方习惯叫他方丈。 因为师兄们都这么叫。 不过方丈和主持基本上就是一个意思，都是寺庙或者道观的老大。 他平时是个干巴瘦小，看似慈眉善目，实际上在网络上嘴巴邦臭的死老头，说句为老不尊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从来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十方看来，他虽然偶尔会捐款，但看见乞丐之类的人却从来不帮，也不会主动干涉诸如抓罪犯，除暴安良之类的事情。 十方一度以为他是图个清净，不想沾上因果。 很多出家之人都是这么做的，甚至会连亲属都一并抛弃，就是为了不沾因果。 但后来，关于这点，方丈对十方解释说：“维护法制，维护公平，是社会才能去做的事情，警察能做，因为警察不是个人，是整个社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权力拿出来交予他们，他们是替国法，百姓执法，是公权对罪恶的制裁。” “所以，不要仗着自己的修为去‘维护公平’，那样，在你出手的时候，公平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句话对十方影响不小，所以他从来不去“铲奸除恶”，哪怕是遇到黑道，多半也是打包送给警察。 就算警察贪赃枉法，把这些人都放了，那也是这个社会的事情。 靠一个人，纠正这个社会，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这点，十方几乎从来没有看见过方丈出手，毕竟十方从小就成绩优异，一路全额奖学金，修为也提升的不慢，算是全才。 优秀的孩子，从小就没挨过打。 几个师兄有一说一，也不是讨打的性子，所以方丈的实力一直都是个谜，反正十方一直觉得他是个佛法高深，但已经老的动不了手的小老头。 但是，今天，他终于看见了方丈动手的样子。 他没有用什么拳意之类的技巧，所谓“自古天意高难问，我拳更比天意高”这种精神技巧在他面前仿佛就是个笑话。 不需要那些技巧，只要拳出，便宛若彩虹经天。 我拳更比天意高？ 有必要专门说出来吗？ 合该如此罢了。 天上院宮，毫无反抗能力。 无论是什么法门，无论是什么咒术，甚至无论是什么技巧，尽皆一拳破之。 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破坏力，什么毁天灭地的特效，撕碎大陆的表现力，通通都没有，就是如同街头打架斗殴一般，一拳，又一拳。 一拳，再一拳。 一拳，还是一拳。 仿佛没有尽头，仿佛不会结束。 无垢之体？深层虚空？没有弱点？ 那来吧—— 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接下，老衲这一拳！ 天上院宮直接被从精神世界里打了出来。 一脸懵圈。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刚才，大概十几秒钟之前……他冲了下去，面对那个突然冒出来，让刘哲儒跑掉了的老和尚，直接发起了进攻。 出手就是全力，这是真正的全力。 星河闪烁，山海呼啸，半透明、虚幻而飘渺不定的剑气在他手中凝结。 除了试探十方的那一下之外，这是他第一次在今天的战斗里用上“剑”这一种技巧。 这是天上院宮看得上的，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昔日大唐，滚滚人气，浩浩汤汤，九天宫殿开阊阖，万国衣冠拜冕旒，四海臣服，强盛无比，人才并出。 就连天上院家都敬仰于这种场景，乃至于携手前来目睹这前所未有之盛世。 如此宏伟，如此可怖。 如此……令人难忘。 天上院宮的大哥，面见唐皇，身为天上人的他却被太宗气度折服，被大唐军魂折服，尊唐皇为师，学习诸般技艺与气度。 那之后，天上院宮也留了下来，过了一百多年，他也在这里学到了自己想学的。 那就是剑术。 虽然手中无剑，但却并指成剑，一剑斩出——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霸气外露，剑势如擎天巨柱，轰然倾倒，斩破天穹的一剑，扑面而来！ 十方只感觉一阵窒息，刚刚他被那随手一剑就差点砍死，更别说现在这样宛若天倾的一剑！仿佛是整个世界垮塌下来，苍天在上，覆盖大地！ 但这只是第一下而已。 第二剑。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悠悠寒月，随之升起，剑气如月光一样，森然寒冷，似乎能够透过一切防御。 四周劲风旋动，飞沙走石！ 十方的眼睛只觉得一阵刺痛，逼得他不得不低头闭眼！ 仅仅是看，甚至都没有面对，光是看见那些剑光，剑气就直透他的双眼，余劲迸射四周！ 放松大意，以为自己不会被针对的十方，双目只感一阵剧痛，捂眼后退之时，无边剑气漂浮四周，千丝万缕，无孔不入，鼻孔，耳洞，嘴角，乃至于指甲缝，浑身上下任何一个防御薄弱的地方尽数遭到剑意冲刺！ 好在九字秘效力仍在，他没有收到太严重的伤。 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被剑光针对，他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十方直接因此退出战场。 但，战斗却还没有结束，扑下来的天上院宮，挥出了第三剑。 【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剑风起！杀意升！剑势之中挟带令人发颤的戾气，就好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影之中，倏然一道亮光闪过！剑急如雷雨，剑光泄出，仿佛黑幕转为白昼，周围的一切都被这一剑闪耀的分毫毕现！霎时间，只看得见仿佛吞天噬地的一道寒芒！ 但还有，第四剑！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自此回】 宛若日光刺破阴云！一击重击，好像是能够破开一切卸力的流转气劲！ 抽刀断水，水不流！ 碧水东流，自此剑所斩处，逆流而回！ 连续四剑，不同的剑意互相交融，然后！猛的炸裂开来，迅猛如惊雷霹雳！ 如果有识货的人看，就能看见这一手来自何处。 诗仙之剑，以诗意代剑意，剑诗合一，昔日李太白所行剑意，在此重现！ 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北落明星动光彩，南征猛将如云雷！ 磅礴剑意如山岳崩塌，四周景物顿受摧折，崩塌倾落，满目疮痍。 无踪无迹的剑势宛如神行缩地，大气磅礴，转瞬之间已臻至眼前。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扬波喷云雷，鬐鬣蔽青天！ 四剑齐来！ 剑如星日光纵横，大风飒飒日色黄，虹光熠熠斗牛间，与气相将上九霄！ 四剑连携，剑气仿佛已经不再是剑气！甚至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灵性，带着自己的意志，以一种自主寻找间隙的方式突破对手的防御。 这些剑意，宛若孔雀开屏！并没有拘泥于挥出来的剑招，而是竟然当场自创剑招！ 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剑意与剑气自己创造招式！ 剑，自己有了灵性，有了创造力。 仿佛是浸淫剑道几百年一般，这些剑意，仿佛是把剑理和基础都练到了极致，只要一进入状态，就能将无与伦比的基础与高到可怕的剑心结合在一起，随心所欲的自创剑招。 每一招都是对应对手攻击，随意而施，单独拉出来，这剑招简直拙劣无比，但是，在当时全都是精妙绝伦，绝对算得上神仙手，可以说是专门为了应对当时的事情而创造的剑招，除了当时的境况，其他情况再也应对不来。 不过换句话说，应对当时的情况，那就是最合适，能发挥出500%的效果！ 每一丝剑气都这样，每一缕剑意都这样，剑气锋锐，变化万千，如同上百万顶级剑客，同时出剑，都使出了一招神仙手，攻向释怀恩！ 剑气破空而来，瞬间划过天际，破开空间！ 然后，迎上了一拳。 剑风为之一滞，方才的无穷剑风，竟被这一拳生生止住了。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生，就像是方才的恐怖剑意和杀意是幻觉一般。 再之后，一拳向上，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脸都被打肿的天上院宮，从倒飞而出，然后四周景色突然变化，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是被打出来的，硬生生被从精神世界里被打飞了出来。 一直到落地之前，他都是懵圈状态。 发生了什么？ 没看清楚，没看懂。 四剑齐出，他自问达到了李太白九成剑意，只是缺了那一腔胸中才气而已。 这属于天生的，没有办法弥补，没有那一股才气，就没办法彻底发挥出那种风流剑意的感觉，就好像缺了点什么。 但问题是，这已经足够了，他自认为这一套连击，如果是对刘哲儒用的话，应该能够瞬杀对方的阳神。 之所以不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想活捉那个阳神而已。 可是……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手里也没闲着。 双手中指和无名指屈收于掌心，大指屈压在中指无名指第二节指背，食指和小指自然伸直，双手食指小指尖微微相触，双掌心向上。 手掐金光指诀，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微微鼓动，似乎在念诵什么东西。 仔细一听，就能听见，虽然天上院宮自己没有说话，但似乎其他东西替他在念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快速念完之后，天上院宮的心脏如一轮朝阳，金光万道，照遍内脏肌肉骨骼，诸邪不侵，金刚不坏。 道门金光咒，他居然用的如此顺溜，甚至看起来比刘哲儒还要熟练，毕竟刘哲儒没用过，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用。 他敢用金光咒这种观想时间极长的咒语，他绝对当场被生擒。 金光咒生效，天上院宮松了一口气。 金光咒，这东西是道门顶级的咒法，配合上他的无垢之体，这下应该能腾出手反击了吧？ 他这么想到。 所以，哪怕那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到面前了，他也没有多少紧张的意思。 然后，他倒飞的速度更快了。 金光寸寸破碎，他眼前更是冒出一串金星，一记重击，头晕目眩！ 怎么了！ 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这人一拳就打碎了金光咒的护体神光？！ 但他惊怒交加之际，却反应更快，手掌上出现一本书，毫不犹豫的撕下一页羊皮纸，化作火光消散。 那个声音更快的念诵着上面的记录的东西。 “求你保护我，如同保护眼中的瞳仁。将我隐藏在你翅膀的荫下，神啊，我哀叹的时候，求你听我的声音。求你保护我的性命，不受仇敌的惊恐，必保护圣民的脚步，使恶人在黑暗中寂然不动，人都不能靠力量得胜。” 圣经，撒母耳记，第二段第九节。 撕掉的那张纸，是圣经最初的几本抄录本，是非常珍贵的宝物，就这么被当做消耗品使用掉了。 巨大的光芒从他的身上射出，形成光柱后射向天空， 一个天使的影像会在光柱中逐渐变得清晰，翡翠之翼，红色之发，长有百万张脸与口、舌操百万种方言，六只羽翼，用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 百万张口，用不同的语言，同时呼喊着同一句话： “圣哉！圣哉！圣哉！永在之耶和华！他的荣光充满全地！庇护他的仆！” 然后，又是一拳。 这一次，飞出两颗牙齿，口水混着血丝，飞溅了出来。 天上院宮要疯了！ 不管是遁入虚空也好，空间折叠也好，甚至是道门金光咒，一神教的护体祷词，这么多手段，为什么就是一下也挡不住？ 为什么！？ 但释怀恩才不理那些，他只是酣畅淋漓的挥出一拳又一拳，表情兴奋，热血沸腾！ 年轻的身体真好啊！ 气血充沛，神足力备！ 那就继续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天上人知道，什么叫做击毁三尸，粉碎杂念，灵肉合一，即身成圣，从此不落因果，不伏天道！ 哈？想用这些小手段躲掉老衲的拳头？ 做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背叛 被剑气缠绕，好一会才恢复了视力与感知能力的十方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一个猪头被摁在地上，一顿乱锤！ 真的是猪头，眼角肿胀，嘴也是香肠嘴，甚至连鼻梁骨都断了，整张脸都被砸平了。 阿弥陀佛，有东方老僧，打人专打脸。 十方看呆了。 方丈……这么生猛？ 那个死老头……不对，那个值得尊敬的老爷子，怎么回事啊？ 除了十方之外，另外一个人，也看傻了。 原本仙气飘飘，妩媚动人的玉藻前，现在连尾巴都控制不住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绷得直直的，一点都没有之前那种灵动的模样了。 她毫无仪态，甚至都不飞了，落下来站在废墟上，看着天上院宮被摁在地上，被一通老拳打的双眼发懵，连反抗都忘了。 但偏偏，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 甚至连余波都没有，就和普通人斗殴类似，水泥地板都没什么痕迹，仿佛拳头轻飘飘的没有力道似的。 可是，光是看天上院宮的模样，玉藻前就知道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简单的说，以天上院宮的身体素质，真的能称得上金刚不坏，火烧不尽。 十方先前那么重的一拳，将地面都打的塌陷下去，可天上院宮也仅仅只是感觉到一点点痛而已。 但此时此刻，那个壮汉，却每一拳都能在天上院宮的身上留下伤口。 无垢之体，就和个普通人一样，被人摁在地上乱打！ 但几秒钟之后，他似乎回过神来了。 “够了！你这个贱种！”天上院宮暴怒，身上的金袍一闪，一重巨力将释怀恩弹开。 随后，他猛地后退，刹那之间退到了玉藻前的后面。 “呵呵，被贱种打的这么惨，还躲在女人身后，老衲就没见过你那么丢人的天上人。”被弹开的释怀恩，笑呵呵的活动着筋骨，满脸舒畅。 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人老了，真是……不行了啊，关节痛，而且干涩，运转不畅，气血枯败，肌肉萎缩。 真可惜，衰老无法逆转，哪怕是刘哲儒拼着有可能跌下一境的代价去施展大枯荣术，也只能维持四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还剩三分钟，能做到哪一步呢？ 天上院宮看见释怀恩爽朗的笑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又立刻意识到这样很损伤颜面，于是乎恼羞成怒，猛地挥手：“玉藻！拦住他！” 刚刚才到的玉藻前，对着释怀恩妩媚一笑：“既然是大人发话……那，妾身也只能得罪了~，希望大师不要责怪。” “呵呵，无妨。”释怀恩还是那么和蔼慈祥。 是真的和蔼慈祥，与十方那种笑起来都像是杀人全家的狞笑比起来，释怀恩的笑容就像是隔壁家干农活的小哥，身体强壮，却憨厚老实。 然后，玉藻前的身躯轻轻一扭动，虽然看似只是伸了个懒腰，却风情万种，翩翩如薄纱轻浮。 紧接着，却看见四周的场景变了。 周围，首先是宝物。 万宝齐出，珠翻琥珀，白雪生烟，珊瑚成树，红霞吐艳，明珠如星，翡翠恍若齐喷青焰，似火千层，无数奇珍异宝堆积成山，只能看见外放之宝光，难于视尽其中之宝物。 四周的景色都变了，摘星高楼拔地起，却见其中翠竹千竿，青松万树，凤凰对对，飞舞其间。所行之途，概是白玉嵌就，枝荣叶茂，香气逼人，红柱滚龙，彩凤飞舞 珠光宝气白玉楼，不止石头的玉，更有温香软玉。 一排女娘，盛服带妆，如同缀柳飞花，极目望去，尽皆容颜娇好，仿佛是天仙一样，不知道多少美人齐齐拜舞，姿态恭敬，然后分班鹄立，一个个长袖宫装，丰致翩翩，娇容窈窕，莲步轻移，娇声婉转。 徐徐度曲，徐徐舞之，七八女娘，如穿花蝴蝶，各行其事，舞者舞，弹者弹，吹者吹，衣袖整顿，徐伸纤纤之手，品玉笛，敲檀板，捧瑶琴，歌韵悠扬合调而吹，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但见雅乐之音，洋洋盈耳，舞乐之女，簇簇飞裙，撩衣挽袖，或现或隐，笑声琅琅。 时而楼外有青鸟啼叫，雅乐音而合调，再看场内有少女舞妙，如得风以飘遥。 少女舞姬们，贴近时，时而遍体凉生，如盛夏冰玉，帮人平息腹下三寸之火，只是越凉，火反而越大。 又时而，肌肤暖甚，有如春焉，让人腾腾火气直冒。 少女们如海燕穿花，万宝却也大放异彩，和少女们一齐舞动，灯光下映，彩霞万道，随彼荡漾焉，灯燃无数，美不胜收，如星下垂，如现五彩云霞，闪烁不定。 又有音乐通响，美人与珍宝同时驱动，如水晶一片，绚烂满目，不知该看什么地方才好，倏然又有金树长成，灼灼花开，五色相兼，其大如斗，每个花心内现一美人，或品玉箫，或抚瑶琴，或吹玉笛，顷刻香风散溢，遍地皆花，中有蛱蝶如莺，飞舞花间，灿若堆锦。 仔细一看这些蛱蝶，却都是小小的美人儿，一个个粉雕玉琢，除了大小和身后的蝴蝶翅膀之外，其他与人无异，而且还美丽无比，不着寸缕，在空中闪闪躲躲，让人看不太真切，却更激起想要一把抓住，拿在手里把玩，仔细看清楚那身躯的**。 真当是：一腔媚意三分笑，双眼**两朵花。 这所有的一切，直接笼罩周围的街道，甚至不止是释怀恩，就连十方，四周的怪物，天上院宮，包括一些幸存者，全都被这样的场景笼罩了起来。 荡荡日光，舞台朝云， 祸国的妖姬，其将荼吉尼天法完全逆转的用法。 荼吉尼天，一体两面，一面菩萨，一面魔女，一面是大光明镜，大慈大悲，以己身度化世人，另一面喜吃人心，怪诞恐怖，罪业满身。 此时此刻，便是荼吉尼天最大之业的展现。 无尽之贪欲，无尽之**，种种善恶业果纠缠，种种邪见颠倒心，种种贪痴嗔，一并展现于此！ 看似美丽无比，然而释怀恩却无动于衷。 但是，他的脚步似乎依然被缠住了，没能打出下一拳。 荼吉尼天法，只攻道心，任你有千百手段，道心一破，都无从施展。 至于十方，已经很不争气的硬了。 真的是……难以抵御，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虽然心中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却是那么诱人，他虽然闭上眼睛，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去思索那些，忽略掉那些美人的眉来眼去，若隐若现，全力坚定心神，想要让自己不被诱惑。 可是，荼吉尼天法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纵然如此，他还是感觉内心有情意相通，那些美人也不检点，捏手捏脚都来了，只碍着衣衫，没处下手。 而且，就算不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那一阵阵的柔软，似波非波，似浪非浪，闭眼都仿佛能看见那一派晶莹滉漾，更别说睁开眼睛了。 十方紧闭双目，守住心神，还好还有临字秘的力量，护住心神，保证本心不失，所以不管外界如何刺激，都没有动弹。 他知道，这时候不管是接受，亦或者是反抗，都是个死字。 他听说过的，荼吉尼天法。 所谓生，其实是无可避免的苦痛的铁锁，生，便有善恶业果，便有无穷**，便有邪见颠倒心，有种种贪痴嗔。 荼吉尼，原本是印度教中食人心脏的魔鬼，后被如来现身，显化大黑天将其降服，随后点化，成为护法，再成菩萨，形象为与白狐息息相关的美丽天女。 十方自幼熟读佛经，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在荼吉尼天法之中，无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是动心亦或者不动心，都无所谓。 荼吉尼天女一体两面，无论善恶好坏都只能落入其的掌控，被“大光明镜”照的内心通透，把你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渴望，所有的“爱”，全部看的清清楚楚。 落入其中，便只有死路一条，便会将你的“心”和盘托出，送给荼吉尼天吃掉。 荼吉尼天喜吃人心，可不是指的吃心脏，而是吃掉心中念头，吃掉人心，从此，个人的生命经历、自身的所有遭遇，对其他事物的思念、对其他事物的憎恶，诸多渴望，所有“心”，尽皆食尽。 《大日经疏》卷十云：“次荼吉尼真言，此是世间有造此法术者，亦自在咒术，能知人欲命终者，知已即作法，取其心食之。” 荼吉尼天法之中的所有事物都是真实不虚的，她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纵欲享乐也好，肆意发泄也罢，所有的享乐都会得到满足，哪怕是你反抗，试图脱离这里，杀掉这些女人，毁掉这些宝物，所有的发泄都会成功。 然后，一旦你满足了，你的念头便没有了。 如果你连活下去的**都没有了，那你又如何活下去呢？ 所以摆脱荼吉尼天法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开始就不要陷进去，一旦陷进去，除非你比对手强很多，否则都得完蛋。 他比玉藻前强很多吗？ 十方很有自知之明，他在人家面前就是弹弹手指就摁死的货色，得亏这荼吉尼天法是对方丈来的，自己身边的最多算是余波罢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四周的刺激，似乎逐渐平息了？ 是余波散尽了吗？毕竟他真的只是被波及的，虽然依然硬的难受就是了。 所以，十方依然颂持真言，但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场景。 睁开眼睛，他却发现充斥着蛇蝎毒虫的虿盆，有人在其中挣扎大喊，百千焦热的炮烙之柱，人体在上面发出嗤嗤嗤的烫皮声音，燃烧着业火的酒池肉林，有人在酒池中摇摇晃晃，若是倒下，便被挂在肉林之中。 弥漫黑雾的，千颗头颅所筑成的京观，腥臭无比，又有斗兽场，猛兽数千，与人搏斗，舞爪张牙，望尘而坠，撕咬活人，阴风惨惨，夜气昏昏。 一片地狱风景。 这是……苏妲己眼中所见的东西？这里是……朝歌城？ 纣王所筑摘星台，妲己与其在上欢肆享乐，剜目烙手，剁碎醢尸，毒虫虿盆，炮烙剜心所成局面。 弥散狂舞的妖气，纵情尽欢的愉悦，覆压于天际的邪影，那是痛苦与绝望的，令国家破败，气运衰竭的魔物。 其名为——苏妲己。 或者叫她现在的名字，玉藻前。 这一幕……似乎正是，玉藻前曾经作为那祸国妖姬的一幕。 可问题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场景？ 荼吉尼天法是根据人心创造的东西，方丈难道是个满心杀意，充满暴怒戾气的人吗？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会是这幅场景？ 老实讲，十方一直以为，方丈中了荼吉尼天法，四周的场景应该是佛寺才对，毕竟也看不出他对其他的东西有什么追求。 可现在这地狱绘卷是什么怎么回事？ 十方一时之间没想明白。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是为什么。 因为……方丈看似阻滞的身体，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受到阻碍，顺畅而且迅速的，直接扑向了天上院宮！ 天上院宮瞪大眼睛，想要挪动，却一不小心对着虿盆踩了个正着，毒虫蔓延而上，拖住了他的脚步！ 这不是真的毒虫，而是更可怕的东西！ 玉藻前，正在用荼吉尼天法，将诸多恶刑，种种非道，此等罪业，倾注于一人之身！ 而这个人，是天上院宮！ 恶意浪潮涌向这位天上人，把他牢牢牵扯在原地，他这才发现，自己养的狗，居然这个时候咬了自己一口！这只该死的母狐狸！ “玉藻前！你该死啊！”被无尽罪业所纠缠，以至于无法脱身的天上院宮暴怒，充满愤怒与惊愕的眼神，像是要钉死玉藻前一般，恶狠狠的向她看去！ 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眼神虽然可以杀人，但绝对杀不死另一位超感知层面的强者，一位曾经的魔王，现在的大妖。 况且，释怀恩的拳头又到脸上来了。 这一下，直接乌珠迸出，天上院宮的一颗眼球都从眼角里挤飞了出来！ “她该死？老衲反而觉得，你更该死啊。”释怀恩淡淡的声音传出来。 第一百五十章 豁命 原本以为的救兵，此刻却突然对自己悍然下杀手。 荼吉尼天法对天上院宮而言并不是致命的东西，因为天上院宮的意识毫无破绽，无论什么情绪都无法影响到他的心神。 或许他会有情绪，会发怒，会悲伤，会羞愧，会欢喜，但这些所有的情绪，都在他“本心”的牢牢把控之中，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做决策。 如果说，一般人的理性是公主与骑士，感性是人做事的源动力，理性是人做事的好帮手。 感性这个公主，想要什么，就发号施令，理性这个骑士，就会去思索，去想办法满足公主的要求。 有了感性，一般人才会有源动力，有去做事情的**，而理性则会帮人类更好的满足这样的**，或者克制这样的**。 这是一般人的感性与理性。 但对天上院宮这样的人来说，感性与理性的关系不是骑士与公主。 而是国王与公主。 感性这个小公主，可以放肆，可以提要求，甚至有时候可以吵吵闹闹的让自己的国王父亲退让。 但不管做什么，整个国度，依然牢牢的握在国王的手里，公主的任性，永远只是国王生活的调剂品，不可能影响到国王在重大事件上面的决策。 被荼吉尼天法纠缠住的天上院宮，其实并没有生命危险，荼吉尼天法就像是一个小白脸，把公主诱惑的要死要活。 骑士肯定是劝不住的，甚至还得因为公主刁蛮的命令而去送死卖命。 但国王不拍板，公主闹腾的再大，也就是个软禁的命，哪怕公主愿意为了这个小白脸去死，国王也可以再生个公主。 所以，荼吉尼天法只能暂时缠住他一段时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天上院宮，就是有这么强。 可问题是，现在，他面对着一个比他更强的人，正在和对方激烈交战。 就算是这种激烈的战斗，放在平时，他也绝对不会被偷袭，可现在，他把信任交给了自己养的狗，自己则准备反击，却被狗咬了一口。 这可要了命了。 荼吉尼天法不要紧，那个肌肉蛮子的拳头才是要命的东西。 就算被缠住了，天上院宮也立刻一拳打在圣经抄本之上，刹那之间，其中飞腾出无数身影，像是诸多天使。 圣经直接爆碎，从其中直接展现出了，一个天堂！ 真正的天堂，随着一声教堂的钟声，一座天堂直接彰显于世间——！ 十方立刻感觉到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来自……超感知层面的力量！ 这个【天堂】和【精神投影】如出一辙，全都是根植于超感知层面的东西，并且借助了某个超感知层面，形成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四周的荼吉尼天法所形成的摘星台刹那之间被毁灭。 那钟声，给人带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笃实的满足感，像用木锤将钉子深深地打进墙中，在一声闷响中稳固，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坚守它的职责。 就像是精神的衍生品，在云层更上的境界，有一座直通天际的巨大城堡。 巨大城堡在阳光下闪着光，城堡的砖石与其他象征砖石的种种，在它被摆上它所应存在的位置后便固守与此，亘古不动。 这似乎是……通天之塔，巴别塔？ 人类总是对通天之塔有着莫名的好感，希望真的有那么一个建筑可以让人一步一步地走上天空。 这样脚踏实地的行走，总是比用火焰在震耳的轰鸣与欢呼中脱离大地起飞更真实，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堡，在它上面不停地加盖，一层一层的，像是俄罗斯方块，直到高塔高至没入天穹，在天光的环绕下与另一片大陆融为一体。 只不过，如果是神学家来看的话，并非通天塔，而是——地上神国。 什么是神国？在圣经之中，神国是伊甸园，是那唯一之神构筑的世界，完美无比，河里流淌着牛奶与蜂蜜，路上镶嵌着黄金的光辉之地。 那是至善的理想化，那里的高山耸入天际，屹立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圣水汪洋中，正义，仁慈，秩序，天恩和怜悯是永恒的规则，满布精巧的屋子和雅致的庄园，整个国度因各式游乐活动而显得熙熙攘攘，人们在神国就是为了欢笑与美好的生活下去，筵席、音乐、舞蹈、饮酒和一般宴会在此地从不止息，神明的信徒死后在这里得到永生，在宽广草坪上野餐，或在街旁厅廊里跳舞，这里，万物都是美好的。 天空总是白天且晴朗的，但是天上缀满了闪烁着银光的星辰，连绵着山脉的海岸，海岸边点缀着风格多样，住民繁多，光亮的白色石头建成的城堡和堡垒，山坡平坦，山谷繁茂，溪流湍急，这些山谷是中空的，里面封印着最强大，最重要的武器，它们存在于被神篆的结界封印的，镶珍珠线纹的拱顶里。 那里有巨大的图书馆，人类之神的宝藏放在其中，图书馆的整个就是金银中的宝石，墙壁上嵌着红铜和翡翠，地板是精炼的秘银。但这并非是宝藏本身。 神的宝藏是知识，里面拥有智慧，预言和歌曲的典范，人类诞生为止所有的知识，所有种类的知识，蒙尘卷轴内的古老秘密，故事中的生活学问，魔法符文的设计图，机械的汇总教典，就算人类灭绝，只要剩下十来个人回到这个图书馆，就可以依靠其中的知识重建整个人类文明，这是承载整个人类历史的图书馆。 这是圣经上记载的人类之神的神国。 完美，自洽，自在，永在。 刹那之间，无数天使涌了出来。 羽翼，铠甲，健美的**，无穷的光芒与至高的正义！ “对邪恶的打击！”伴随着一位圣灵的吼声，光芒之中化身成一位挥舞着充满爆裂神能的巨剑，穿着明亮全身甲的光芒四射的勇士！ 这勇士全力发起冲锋，迎向释怀恩，提起所有力量接下这一击！ 巨大的神能大剑，让这个勇士仿佛是飞一样冲向最前面。 然后，他用比冲刺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撞在远处的废墟上，溃散成一堆光点。 “捍卫！”随着第二声喊叫声，一整队的重甲骑士，以昂扬的姿态出现，他们骑着骏马，拍动着黄金之翼冲向释怀恩，这数百人的重甲骑士，身边充满权能与威胁的气场几乎摸得着！厚重的难以置信！ 除此之外，还有长着百首，如车轮一般的天使大声喊道：“你们要遵主的典章，守主的律例，按此而行，听从主的话，遵守主的吩咐和我的命令、律例、法度！” “厌弃主的律例，厌恶主的典章，不遵行一切的诫命，背弃与主的约，你们就得离开这地，在荒废无人的时候，就要享受安息，并且要服罪孽的刑罚，因为你们厌弃了主的典章，心中厌恶了主的律例！” 真言术·律。 释怀恩迅速反应过来，但依然没能抵抗的住这一波冲击，他的身体骤然被停止，被神国抑制，被“律法”的力量束缚住身体！ 那些天使，宣布他“有罪”。 而有罪者，因为背弃与主的约，就得离开这地，在荒废无人的时候，就要享受安息，并且要服罪孽的刑罚。 刑罚降临，巨大的光铸十字架直接将释怀恩禁锢住！ 圣经原本最初的那几本手抄本，天底下数得着的宝物，就这么被天上院宮当做消耗品打碎，凝聚出了似模似样的“地上神国”！ 这个地上神国，足以为天上院宮争取足够的时间，甚至奠定他的胜利了。 虽然，他打碎圣经的时候，心都在发抖，流血。 但是……比起他的威严来，比起这帮贱种的挑衅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必须杀了这个贱种和尚，还有玉藻前那条狗！ 他们都得死！天上院家的威严不可侵犯。 天堂之上，那辉煌的六翼则放射出万丈光芒，掩映出天使威严的面容，白炽与金黄色的光焰随之飘动，他高声喊道：“刑罚是为亵慢人预备的，鞭打是为愚昧人的背预备的，必有万军耶和华降罚的一个日子，要临到骄傲狂妄的，一切自高的都必降为卑，主必因邪恶刑罚世界，因罪孽刑罚恶人，使骄傲人的狂妄止息，制伏强暴人的狂傲！” 语落，随即！庞大的火柱从天而降！将十字架紧固的释怀恩全部囊括其中。 炽烈而纯粹的热量！地面上的沙子与水泥尽数融化，变成玻璃和岩浆，天使那中性但是悦耳的声音响彻周围：“在这火中接受净化！” “看哪，耶和华必在火中降临。他的车辇像旋风，以烈怒施行报应，以火焰施行责罚！” 天使们高声喊道。 然后，那辉煌的六翼天使落下，他有四只手，浑身上下闪烁着日光一样耀眼的光芒！他一只手握着一把弯刀，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长剑，背后的两只手中举着一把岩浆似闪烁的长戟。 就如同一颗小型太阳一般，这个天使翱翔天际，留下火焰的尾痕，闪烁着赤色光华的红色羽翼扑闪着，手中握着的三个武器燃起撕裂周围空气的锋利炎刃！ 正如同他所喊的话，他要以以烈怒施行报应，以火焰施行责罚！ 与此同时，那些背后长着翅膀的重甲骑士，依然在迅速跑动，甚至因为快速冲击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飞快的冲向释怀恩！ 光是他们奔行的余波，就将四周的废墟整个炸上了天。 又有其他的天师，化作了一道虚影，虚影是一个女性，拥有明亮的靛蓝色眼睛和头发，双翼是闪烁光芒的半透明银色羽毛，她的手中握着一本书，她高声咏唱出出书的内容！ “主说，他要造出灾祸攻击你们，定意刑罚你们，除非你们各人当回头离开所行的恶道，改正你们的行动作为。” 戒律更加强大，将打算强行闪避的释怀恩定住！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下一个瞬间，下一个天使已经动手了。 “耶和华必显现在他们以上，他的箭必射出像闪电。主耶和华必吹角，乘南方的旋风而行，用箭射透，无论是人是牲畜，都不得活！”伴随着天上那百首百口天使的吟唱，下一个天使展现出射手的模样。 如闪电般的银色头发随着这利落的射手跳动，一个潇洒的男性弓手挽弓搭箭！利矢破空而出，呼啸着插入释怀恩的肩胛骨！箭头将他的关节卸掉，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无数天使的一连串猛攻，让释怀恩顿受重创！ 这毕竟是最初的圣经抄本，自毁所展现出来的地上神国，足以媲美当初定住广岛那个天上院家成员的那一次了。 就连真正的天上院家成员，也会被这样的地上神国镇压，然后被迫迎接核弹所代表的大日真阳降临。 然而，释怀恩将自己剩余的力量猛的炸开，将戒律之力尽数崩开，一手抓住箭矢拔出，瞳孔聚焦，继续奔行！ “神阻挡骄傲的人，赐恩给谦卑的人。”一个中性的声音传来，圣灵漂浮在半空之中，化作了一个中性的存在，既像是俊美的男性，又像是英姿飒爽的女性，这个中性的存在穿着轻薄的铠甲，上面装饰着复杂的金丝，扑闪着六对羽翼优雅的悬浮在空中。 然后，又有一个高大的类人生物，这个高耸的类人生物有着黄玉色眼睛，金属的皮肤，巨大的红色翅膀，挥舞着一柄大号战锤，就像是雕塑一般拥有极具力量感的身体。 他挥舞着战锤，没有和其他天使一样高声朗诵，而是沉默不语的冲上前来。 释怀恩的面前，是一整支超凡骑兵，一个六翼火焰天使，一个中性的美丽天使，还有一个射手，一个挥舞着战锤的勇士。 除此之外，还有愈来愈多的天使从天而降，在那百首百口的吟唱之中，于辉煌里落下，挡在释怀恩的面前。 然后—— 天上院宮露出冷笑。 阻碍一时片刻，他要用这个时间呼叫兄弟姐妹们，将这里彻底镇压！ （PS：本章所有天使的吟唱皆出自圣经原文，所以不要纠错。）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为了去死 光怪陆离，怪诞惊奇。 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得和曾经一样了。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见。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自己曾经看见的世界，所有人，都能体会到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却又不那么熟悉了。 浅川歌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无数怪物从她身边走过，无数人从她身边仓皇逃过去，但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没有人能注意到她，好像只有她不是真实的一般。 真是……讽刺。 就在一天之前，这个世界还只有她不正常，只有她处在那个可怖阴森的世界里。 但不过一天之后，就仿佛只有她正常了，其他人来到了地狱。 她看得见那些怪物，那些怪物，却看不见她，她看得见其他人，其他人却看不见她。 最神秘的是，她能够干涉其他地方，其他人，但其他地方的存在却无法碰到她。 浅川已经不止一次被某些身形巨大的怪物冲撞，但每次自己都像是空气一样，完全无法被他们碰到，也无法被他们干涉。 就像是……一个独立于世间的，幽灵。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也好像觉得自己陷入一种特别古怪的境地中。 就像是，和四周的世界都隔了一层毛玻璃…… 反正就是，看到的东西，听到的东西，都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蒙了一层纱雾，就像是隔着一层水在看，在听。 迷迷糊糊，模模糊糊，恍恍惚惚。 四周的水波，像是只存在于她的身边似的，随着自己身躯的摇晃而不停的摇晃，一旦浅川歌动的幅度大了，这水就像是只存在于她身边似的。 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困惑，很困惑。 眩光和耳鸣充塞了大半视听，她硬撑着一团浆糊的意识努力地回想最后映在眼帘中的画面，却怎么也做不到。 水流将她淹没，但浅川歌并没有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相反，除了能见度降低，声音变得特别清晰迅速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特别的。 但问题是，这有点像……之前做的那个梦。 之前，她不是有溺水的感觉吗？此时此刻，就像是从那时候的深水，来到了浅水。（第一百三十章详述。） 深水很难受，但浅水却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反而……有点点舒服。 浅川歌也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个什么状态，按理来说，现在的状况怎么说也应该惊慌失措，最次也得迷惑不已吧？ 可她既不觉得迷惑，也不觉得恐惧。 仿佛她天生就应当属于这里，她天生就应该在这个地方，她天生就应该是一个旁观者。 最初的她，站在正常的世界，旁观那个诡异怪奇的地狱世界。 而现在，情况反了过来。 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在旁观。 站在街头，看着无穷尽的战斗，暴虐，黑暗。 已经有躯体已经腐烂了，好多人在喊着：“我要杀了他！”枪响，刀鸣不绝于耳。 她摇摇晃晃的，找到了一家门店，勉强推开了玻璃门。 门打开了，门里是两具腐烂的尸体，浅川歌恍若无物，径直顺着黑色藤蔓，坐在了一张升降椅上。 两具腐烂的尸体，虽然不认识，但浅川歌坐在椅子上，隐隐约约仿佛能够女人嘶吼着的谩骂声。 还有男人充满怒意的喊叫声。 还有物品被砸碎的声音。 似乎……还有一个虚影？ 有一个小女孩的虚影，她可怜巴巴的，蜷缩在房间的一角，眼见着比以往更加激烈的争吵爆发，才最终崩溃般哭了出来。 就在她哭了之后，她的身躯迅速坍缩。 属于超感知层面的力量贯穿了她的整个身躯，赋予了她无穷的伟力。 所以，结局就是崩塌的大楼，小女孩变成长着三头三眼八臂的怪物，疾驰而去，在原地留下两具腐烂的尸体。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些？ 浅川歌终于出现了一些疑惑。 而且，她好像不止知道这些，她还知道更多，好像什么都知道，整个东京，只要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信息都涌入她的大脑。 而她从善如流，根本没有半点吃力，能迅速的摈弃掉没有用的，提取出正确有用的信息。 浅川歌没有怀疑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她只是禁不住的在想，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力量，未来会不会不一样？ 那个小女孩，会不会在遭到家庭的打击之后，依然坚强的活下去，最后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又或者，她的父母其实只是一时没想开，其实过几个小时，或者几天，就能回忆起过去的好，以及孩子的心情，一家人和睦幸福的继续生活下去？ 如果，那个小女孩，没有获得超感知的力量，没有在那力量之中沉沦，那么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 她不知道，但不管如何，结局都已经不会改变了。 而这样无法改变的结局，还有很多很多。 浅川歌往外望去，满目疮痍。 就在此时此刻，一个声音传来。 “尽管将这一切当做堕落的借口吧，但没有任何东西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 这是一个很悦耳的声音，妖媚，清丽。 是源小姐。 浅川歌的身边，突兀的出现了源小姐的身姿，她用很有涵养的坐姿，坐在原本这个地方的沙发上。 “什么……意思？”浅川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管是突然出现个人，还是这个人说的话，迷迷糊糊，如在梦中的她，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说，尽管将这一切当做堕落的借口吧，但没有任何东西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源小姐重复了一遍。 说了第二遍，这下，浅川歌听懂了。 是啊，尽管将突如其来的超感知力量当做借口吧，反正这力量不会申辩。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任何人会为那些怪物的所作所为负责。 归根结底，怪物就是怪物。 “……是啊，你说的对，会变成怪物，本身就是她们的错……他们自己捡到了刀子，害死了身边的人，又害死了自己，这没有借口可言。”浅川歌喃喃道。 “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源小姐对浅川歌问道。 明明诱导浅川歌这么说的人是她，可她现在却突然反问了浅川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是这么觉得的吗？”浅川歌一怔，语气又变得疑惑起来。 她是这么觉得的吗？ 不，不是的，她不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一句话，四周笼罩的水雾，退去了。 笼罩她的视线的毛玻璃，突然被打碎了，刹那之间，这个世界变得无比真切。 她不再是旁观者了。 她真正的，切实的，进入到了这个世界，能够和其他东西产生互动。 神智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她一个激灵，所有的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全部在刹那之间消失，万物都在她面前生动的呈现出来。 除了天空。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阴冷强风在呼啸，天空之上一片阴暗，看不到天也没有日月繁星，只有四处灰茫茫。 原本，她是可以看见天空的，而天空……也是可以看见她的。 满布天空的星辰，无论白天黑夜都存在，始终张大眼睛的星辰，在此刻消失了，被浓密的云雾，灰茫茫的大风所遮蔽。 “呼……”她呼出一口浊气，然后长吸一口。 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清醒过。 而源小姐，一脸微笑的坐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她恢复。 浅川歌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到外面因为火灾而喷出来的热空气，她终于体会到了活着的实感。 她站了起来。 但没过几秒，她快速的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源小姐。 此时此刻的源小姐，也微笑着站起身，对她微微躬身，然后柔和的说道：“初次见面，浅川小姐。” “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称呼妾身为，源。” ———————— 风声漱漱，沙尘与黑烟在火灾之中滚滚涌出，弄得外面空气污浊。 虚无灰暗的苍穹，没有任何光可以照进来。 在一户无人的普通民居里面，浅川歌和源小姐正面坐着。 “源……”浅川歌低声念叨了一遍。 “那，源，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浅川歌没有多紧张，虽然她还是那副虚浮无比，黑眼圈深重，虚浮的好像马上就会猝死的模样。 但她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脑子运转也变快了，以至于立马就想通了关节。 眼前这个源，恐怕和她一直以来看见的地狱有很大的关系吧。 “具体要说是怎么回事的话……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妾身的时间不多，你的时间也不多，就别问了吧。”源小姐柔声细语的说道。 “我想知道。”浅川歌回答道。 “是吗……你想知道，确实，你也应该知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源小姐并没有在这里纠结。 正如她所说，时间不多了。 如果决定要做什么，那就去做，不要浪费时间。 她迅速的，把对十方的那一套说辞全部说了出来，毫无保留，甚至包括她主持了挑选人选，控制浅川歌命运等等事迹。 所有的事情，一点都没有隐瞒，非常坦诚，没有任何善恶是非的主观要素在里面，就像是一部公正客观的历史记录。 不掺杂任何主观观点，也不用任何修饰词，就这么平白直叙的把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偏偏是这样，反而是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 说完这一切之后，源小姐像是感叹般的说了一句话。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这句话是用纯正的中文念出来的，所以浅川歌没有听懂。 “这是……什么意思？”浅川歌问道 “没什么，感叹而已。”源小姐摇了摇头，然后又挂起原本那礼貌的微笑，若无其事的揭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念这句话，究竟是念给浅川歌的，还是念给自己的。 “所以，其实，我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你安排的，而你需要利用我，去完成另外的大事，虽然这个大事会让东京死上几十万人？” “是的，就是这样。”源小姐点点头，没有辩解，没有借口，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下来。 “那么，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报复那个天上院宮？因为他强行把你从那个什么……精神世界抓了出来？”浅川歌又问。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做的是，让日本脱离天上院家的控制，你知道吗，一万年来，甚至在这个岛国尚且没有文明的时候，天上院家就在这里控制一切。” “我想打破这一切，让你们自由，让整个日本，获得自由。”源小姐诚恳的说道。 “【精神投影】最终会留下，成为你们的武器，帮助这个国家的人获得威慑其他国度的力量，不会被暴力侵吞，然后，你们将会脱离天上院家的控制，拥有自由。”源小姐对浅川歌说道。 “是这样吗……脱离天上院家，就自由了吗？”浅川歌反问道。 或许不是反问，而是自问。 但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所以问了出口。 面对这个问题，源小姐沉默了：“起码，现在你们身上的锁链会被斩断，你们可以……拥有追求自由的权力。” “这样啊，你说的很有道理……那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三个人呢？不是说，支点有四个吗？”浅川歌再次发问。 “有两个已经死了，他们没有通过考验，哪怕是支点，如果自我意识崩溃的话，也是会死的，当然，那其实不算是死，只是人格崩溃，彻底沦为真正的‘支点’，变成彻头彻尾的工具罢了。”源小姐说道。 “接下来，你也要面对这种事情，而且，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死。在你成为支点之后，你的死亡就是注定的了，但你不能死的很简单。” 源小姐说道。 “知道吗？为了活着，人能做出很大的牺牲，但有时候，为了去死，人也能做出很大的牺牲。” （明天请假一天，家里突遭变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结局已定 有时候，为了去死，人也能做出很大的牺牲。 “需要我做什么？还有，另一个支点是谁？”浅川歌没有再继续问更深层的东西，转而开始询问比较实际的情况了。 “另一个支点，我不能告诉你，那是机密，如果你知道了，可能会影响到最后计划的运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在这最后时刻，我不想强迫任何人，哪怕你的拒绝会导致计划失败。”源小姐说道。 “我想要的，是你们的自由，是你们所有人的自由，我被迫让你们做了很多事情，但起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我，还有你，我们，都是自由的，我们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要做的事情，哪怕这选择其实并不多。” 源小姐说道。 浅川歌看着她。 而她面对这样的目光，则一如既往微笑以对，彬彬有礼，那薄薄的和服下面，藏着更加纤薄的身躯。 如果只看外表的话，她就是一个典型的，楚楚可怜的美人。 这样的人，笑起来总是能引动其他人的情绪的。 只是，平时……不对，不说平时，就连几分钟之前，她的笑容都是从容而自然的。 可就在刚才，她说出“自由的选择”那一番话后，她的笑容却抑制不住的带上了些许的苦涩和无奈。 明明连嘴角的角度都一样，眼神也一样，眼皮打开的幅度都一样，但却就是让人能够体会到，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浅川歌似乎懂了什么。 是啊，这就是“自由”。 眼前这个自称是源的人，控制了她所有的自由，让她在自以为“自由”的囚笼之中，不断的朝着死亡奔行，不断的在血淋淋的地狱里行走，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能停下。 然后，在死亡之前，她对自己说：“为了你的自由，现在，你选一个死法吧。” 多可笑啊，可笑到连这个叫源的人自己都绷不住了，连她自己都笑的那么苦涩，笑的那么难看。 “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就是，只要计划一切顺利，其他人的自由，就不会那么可笑，自你我之后，其他人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源小姐收敛起自己的笑容：“那么，浅川小姐，做出你的选择吧，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哪怕你立刻就走，选择独自离开，享受死亡，我也不会阻拦你。” 事到如今，死亡已是既定事项。 沉默。 长达几乎二十秒的沉默。 源小姐静静等待，而浅川歌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对生活报以几乎无限的热爱，生活回报以她无限的痛苦。 而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看似坦诚，看似……大义凛然的，源小姐。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开口说道：“……所以，你设计了那么多，要我做什么？” 听见这个回答，源小姐松了口气。 浅川歌答应了。 “很简单，接下来，东京会发生一场大战，但这场大战其实不会影响到现实的东京，因为这一切都是在【精神投影】之中完成的。” “但在这里面死去的人，会真正死去，就像是现在这样，你看，这些黑色藤蔓，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这些都是【精神投影】内的东西。” “而你，熟悉一下你的力量，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很快，你要和我一起对抗天上院家的成员，我们要对抗自己的主人，这会很痛苦，你需要坚持住。” “作为支点之一，你要记得，无论天上院宮下达什么命令，都需要通过你来传达给【精神投影如果你不同意，他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这也是为了……自由。” “你是武器，属于天上院家的武器，为了你的自由，战斗吧。” 源小姐，如此说道。 但是她没有说的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前面两个支点，那两个和浅川歌一样的勇敢，坚强，善良的人。 他们做出的选择，和浅川歌一样。 这是挑选的时候，就有所预料的事情。 可惜的是，他们都死了。 就是因为天上院宮之前两次尝试性的收束，直接导致了他们两个人的人格崩溃，从源小姐的后手，变成了真正的“支点”，真正的工具。 没死，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些人，正如之前所说，他们都是勇敢，坚强，善良的人，而且饱含着对生活近乎无限的热爱。 源小姐在挑选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支持自己的，因为他们是好人。 君子可欺之以方。 坦诚，有时候是最毒的毒药。 对好人来说，最有用的，就是“苦衷”。 尤其是这个苦衷是真的的时候。 源小姐知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无，没有任何吹嘘，一切的一切，都是真情实感。 但真情实感，就是他们甘愿赴死的原因。 也是源小姐自己愿意赴死的原因。 “既然你答应了，那么妾身就暂时离开了，浅川小姐你应该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情，之后……会很困难，我由衷的希望你能撑住。”源小姐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礼，随后准备离开。 “等等。”浅川歌叫住了她。 源小姐回过神来，态度依然尊敬有加，没有半点不耐。 “我的……弟弟，还有爸爸妈妈，他们……没事吧？你能控制我的人生，应该，也能让他们活的好点吧？”浅川歌问道。 “我家里……很需要我从东京寄过去的工资，那些钱对你这种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源小姐点了点头：“放心吧，浅川小姐，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在你死后，会有七个不同的报社同时报道你的事迹，他们会把这场灾难变成地震带来的天灾，而你是为了救人而死的，你会被塑造成典型，变成英雄。” “之后，各种奖励，抚恤金，还有很多企业的慰问都会迅速来到你的家里，你的家庭能够获得阶级跃升，他们会成为英雄的家人。” 源小姐如此说道，非常流利，这一切，她都安排好了。 哪怕浅川歌不问，她也会把这些事情安排的很好，毕竟她是个聪明人。 “那就好……所以，十方大师，是第四个支点，对吗？”浅川歌继续说道。 源小姐皱起了眉头。 然后，她摇了摇头：“不是，第四个支点，是保密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 “这样啊……那应该是我猜错了吧，没事了，你去忙吧，让我自己待这最后几分钟吧。”浅川歌没有纠结，摆了摆手，示意离开。 于是，源小姐悄然消失，不知道前往何处了。 ——————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 超感知层面的战斗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影响到外界，就好像是，一块画板，正反面都有图案，你在正面上写写画画，背面是不会出现图案的。 当地上神国出现的时候，战场就已经转移到了地上神国之中。 释怀恩的脚步被彻底拖住了。 无穷尽的天使，在那百首百口，如车轮一般羽翼的天使的吟唱之下，发起了毫无恐惧的冲锋。 百首百口的天师，他的一百个头，一百张口，每一个都吟诵着不同的赞美，不同的戒律，不同的颂扬，不同的惩戒。 在他的声音之下，整个地上神国，都迸发出闪亮的光芒。 释怀恩的清理速度很快，但敌人丝毫没有减少。 死亡的数百，数千，甚至数万，数十万天使，他们的残骸漂浮在同一片地域的时候，借助某一个还仍然拥有坚定信念的天使灵魂作为核心，将其他所有的灵魂结合在一起，融合，扭曲所有人的意志，所诞生的混合体。 然后，这些混合体，会再度站起来作战。 自愿奉献出意识，自我抹灭成为别人的一部分，然后再度倒下，又再度站起，他们会一直战斗下去，与邪恶一直抗争，直至再次死亡，彻底灰飞烟灭，永世不存。 这个过程，非常的漫长，就连释怀恩都难以突破这地上神国的束缚。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玉藻前也经历了生死危机。 在释怀恩被拦住之后，她就被天上院宮悍然出手，想要置她于死地。 天上院宮出手极其狠辣，刹那之间便是九天十地风雷齐动，想要直接镇杀这只母狐狸。 但玉藻前早有准备，她嘻嘻一笑，身躯如同瓷娃娃一样碎裂，然后化作一道香风，迅速遁走。 遁去的地方非常的令人意外，她直接冲向了十方的方向。 十方根本躲不掉，这个速度已经超越他的反应极限了，他才刚刚意识到香风的方向，这玩意儿就已经冲到他的体内了。 香风扑鼻，呼吸氤氲。 然后，直接给他冲了个趔趄，随之而来的还有天上院宮的追击！ 十方瞳孔一缩！但扑面而来的剑意已经击中了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好像被斩中了，但却又没有被完全斩中。 整个身体，似乎被拆分了。 剑意从身躯穿过，刺痛万分，仿佛有针钻入骨缝，每一根关节，每一个毛孔，都被刀尖刺进去，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十方差点没有忍住，痛嚎一声。 他是可以不打麻药做外科手术，依然面色不改的人，但此刻的痛楚也几乎令他也忍受不了。 但很奇异的是，他没有受伤。 剑意与剑气击打在地上，地面开裂，一道峡谷被凭空撕开，深逾百丈。 但却没有后续的追击。 十方本来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面，但他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受伤，他的身躯只是疼痛了一下子，除此之外，一切完好无损。 他轻易的峡谷的两壁之间弹跳一下，然后回到了街上。 就在十方疑惑不已之时，天上院宮却惊疑不定。 “不见了？人呢？”他环顾四周，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找不到玉藻前的身影。 人间蒸发！刹那之间不见了！？ 什么时候，玉藻前有这本事了？ 这条狗，隐藏的很深啊。 天上院宮紧蹙眉头，很显然，这是一场一开始就针对他布下的局。 可这个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想要杀他的话，那么这一切很显然是失败了，而且打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个老和尚……重返青春很显然不可能持续很久，这些贱种天生就无法摆脱寿命的桎梏，他们或许能够惊才绝艳，在短短数百年的时间内成为绝顶高手，但他们也会很快死去，就像是划过天空的流星，一闪而逝。 哪怕是当初天上院宮愿意平辈结交的李太白，或者他的大哥愿意躬身礼敬的唐皇，都是如此，璀璨，但短暂。 所以，一旦重返青春的状态结束，那个老和尚就只有死路一条。 年老力衰，气血枯败，和刘哲儒的阳神不一样，这个老贱种连跑都没得跑。 之前丢的脸，迟早都能找回来。 如果这个局的意义是为了杀他，那么就已经失败了，刘哲儒的阳神，这个老和尚，带上玉藻前，就这三个也想杀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遑论他已经呼叫了其他家人了。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两个家人赶过来，其他的家人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就没必要麻烦他们了。 三个天上院家成员，绝对安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在日本本土杀死三个天上院家的人。 所以，布局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如果针对的不是他，那还能针对什么？ 是针对【精神投影】吗？幕后黑手通过这些人的牵制，打算毁掉这一武器？ 可是，靠什么毁灭？【精神投影】的建设，他全程参与，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上面动手脚，甚至连主持这个东西的源，也已经人格溃散，成为了【精神投影】链接精神世界的支柱，按理来说，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对【精神投影】做出控制。 总之……先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精神投影】上面吧，有人设了这个局，那必然是有所图谋的，既然图谋的不是他的命，那整个日本，值得这种手笔的，也就只剩下【精神投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露馅儿 “不要惊慌，不要着急，你什么伤也没有。” 就在十方检查身体，唯恐留下什么看不见的暗伤的时候，他的身体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玉藻前？”十方立刻回想起了刚刚袭来的那一阵香风。 但是……和之前那个与天上院宮交谈那个妩媚动人的美人不同，这个声音非常的冷冽清淡，听起来一点都不媚，正相反，倒不如说是像十方上学的时候，隔壁班那个沉默寡言，留着黑长直，平时总穿校服，戴着眼镜的学习委员。 这声音和刚才的玉藻前完全就是两个画风，一点都不符合平常人对于所谓“狐狸精”的传统认知。 “是我，不用惊讶，我和你是一个阵营的，在你身上藏一下而已，刚刚的那一剑我帮你躲过去了，不用害怕受伤。”玉藻前淡淡的说道。 “贫僧看出来了，所以……你也是源施主拐骗的？”十方皱眉。 这个用词似乎把玉藻前逗乐了，她的语气稍稍带了些笑意：“说不上拐骗，我和她算是……合作关系吧。” “合作，针对什么的合作？”十方暂时无法离开，也不可能干涉不远处那宏伟的战争，所以索性站在原地，专心和玉藻前交流起来。 “这个可以之后再说，现在动起来，这个地上神国有破绽，你看不出来，但我却能看出来，我给你指路，动动手，帮你的师父解决一下难题，尽可能的对天上院宮造成更大的伤害。”身体里的玉藻前说道。 “破绽？好，你指路。”十方闻言，没有多做怀疑，直接站起来准备行动。 对方没必要骗自己，从她对天上院宮动手的时候，两个人的阵营就已经绑定了，在天上院宮离开或者死掉之前，两个人肯定是需要联手的。 然后，十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里，多出了七个亮点，每个都是一个天使，但这些天使并不作战，反而只是吹响号角，念诵经文。 “我给你打好标记了，那七个亮点是节点，他们负责将真正的神国的力量传达到此地，构成这个地上神国，他们有强大的天使守卫，不过对你而言危险不大，因为他们看不见你。”玉藻前在十方的脑海之中说道。 她的声音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媚意，不仅言辞清楚，条理分明，而且废话不多，和那种扭扭捏捏的狐狸精完全是两码事。 比起来，源小姐其实更像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狐狸精，有事儿没事儿就无意间露出媚态，好像是在引诱别人似的。 倒是这个真狐狸玉藻前，听声音反而像是个清丽规矩的女人。 “看不见贫僧？对了，好像天上院宮也看不见贫僧，这是为何？”十方一边迈着脚步前进，一边问道。 他一开始就不准备耽搁时间，因为方丈还在里面苦战，既然有办法能帮到方丈，那么就赶快动起来。 不过，赶路的时候交流，并不影响什么。 “他们都看不见你，整个东京，真正融入了【精神投影】的人，都无法观测到你，这是源做的安排，但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玉藻前说道。 “什么叫真正融入了【精神投影】的人？”十方一边快速奔行，同时躲开身周战斗的余波。 天使们依然在和释怀恩激战，天空的云彩甚至都因此而发生变化，原本地上神国是永远晴朗温和的天气，但此时却因为余波而不停的产生风暴，这些颇具威力的雷暴云移动迅速并闪烁着多种色彩，凝聚成了厚厚的乌云将太阳遮住，让白天如黑夜一般黑暗，而闪烁的风暴就如同群星一般。 与此同时，四周的祈祷声也愈发浓厚，有天使献舞，唱诗班高声赞颂，还有一些祭司，将不知道是囚犯还是什么的存在，拉到祭坛上砍掉头颅，血祭与众生的祈祷之力汇聚到那百首百口的天使身上，让他的力量愈发的强大。 四周的天使们，身体里都充满了压迫感，空气中带有一丝沉闷的味道，能看到某种能量在他身边激起火花，十方仅仅是路过这些所谓的天使，头脑中都会有一种微弱的嗡嗡声，随着火花的强度而起伏。 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天使，对他来说都是劲敌，其中甚至有些个体能够轻松将他击败。 而这样的天使，数以千计。 他只是路过而已，就能够感受到那地上神国的恐怖之处，方丈被这种程度的存在围殴，却只是被拖延住脚步而已，甚至还隐隐占据上方。 不过这一切都和十方没什么关系，他一路奔行，穿梭于战场之中，但没有任何天使出来阻止他或者拦下他。 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对于十方的那个问题，玉藻前藏在他的体内，继续和他交流道：“【精神投影】的存在是需要意识来维持的，所以，想要掌控这一武器，也需要意识的力量。” “而意识这个东西，你还没有踏入超感知的阶段，所以你可能不太清楚，意识，但你感知到的瞬间，就已经融入了，但这种只是浅层的融入。” 玉藻前言语之间，十方猛地往后退了数十米，然后，凄厉的惨叫声从前方的战场中传来，紧接着的还有喷薄而出的烈焰和刺耳的仿佛撕裂布匹的声音。 原来刚刚释怀恩的拳风逸散到了这边，在那拳意之下，一大堆的天使就像是在风暴下崩解的蒲公英，羽毛就和蒲公英一样散的到处都是，四处飞散，仅仅是一下，一块布满圣光的安全区被清理了出来。 十方看了一眼远处的释怀恩，他的拳风不应该打的这么远才对。 这么一看，他和方丈目光相对。 方丈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再度被戒律构成的锁链镇压，被无数天使淹没。 十方了然，这是方丈在给他开路。 与此同时，玉藻前也在继续给他讲解：“因此，在他开始收束【精神投影】的时候，天上院宮的意识就已经融入到了【精神投影】之中，能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他，变成了……老天爷？”十方猜测道，脚下速度更快，马上就要遇到第一个节点，那种吹号角的天使了。 “是的，没错，他变成了老天爷，变成了一个超感知层面的‘神’，或者说……天，又或者说，道。” “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这就是【精神投影】的真相，切割掉超感知层面，也就是精神世界的一部分，然后将这一部分的投影倒映在整个东京，培育，扭曲数千万人的心智和意识，将这数千万人都变成【精神投影】的载体，然后，通过群体意识扩散，把这个超感知层面固定下来，最终，他作为这一切的主导者，成为这一个超感知层面的‘天’。” “这就是【精神投影】计划的最终目的，一把至高武器的锻造过程，所以你明白了吗？为什么日本人会那么‘从众’，为什么日本人会为了为了合群而失去个体生命力？”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熔铸集体意识而进行的引导。”玉藻前说道。 十方默然，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继续讲解【精神投影】的细节。 与此同时，他顺手一拳打烂了一个拦路的天使，这个天使有两只巨大的翅膀，遮住了所有的视野，长的像是一条蛇，一条尾巴在地上拖动，还有一张幼小的人脸，瞳孔冒着血光，表情残忍的狞笑，如同恶魔。 不对，恶魔怎么比得上这个笑容？这可是天使的笑容啊。 十方一拳打出，目光掠过四周，天使太多了，虽然他们都看不见自己，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拳打出，劲道爆发，反作用力下他整个人犹如一门重炮，锐气迸发，将这个蛇身双翼的古怪天使一拳打烂。 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个天使的死亡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乎。 十方越来越疑惑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隐身的状态？甚至天上院宮都发现不了他？ 但玉藻前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种疑惑，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所以，当这些集体意识都忽略掉你的时候，任何与【精神投影】深度融合的存在，包括那些集体意识的个人，包括天上院宮，还有他所召唤的地上神国，都看不见你。” “不过，我刚刚也说了，原因我并不知道，源是如何让这个集体意识忽略掉你的，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肯定是源做的。” 玉藻前解释着，但十方却越来越疑惑了。 能够影响到天上院宮的措施，那必然是巨大的手笔，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悄无声息就能做到的，绝对是需要很大的动静才有可能完成。 “这种事情……不会很简单，那我最近所有的大动静的话……我想想，对了，在之前，贫僧被源施主通过时间膨胀的手段，给拖到了一个光球里，在那里和她完成了一系列的交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十方对玉藻前询问道。 “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所以一开始就朝着你奔过来而已，具体这件事，源是怎么做到的，我根本不清楚。”玉藻前也不拖沓，重申了一遍她不知道。 对方已经重复两遍了，十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而且，第一个吹号角的天使已经到了。 有很多天使在他附近守卫，而这个天使则奋力鼓动肺部，吹动号角，引动巨大的力量，从某个特殊的地方将地上神国锚定在此处。 说是“地上神国”，那么，就肯定有真正的“神国”。 所有的地上神国，都是由那个真正的神国所蔓延而来的，因此需要节点将地上神国锚定在此，并且传输能量。 十方酝酿起力量，仗着自己有着不被发现的能力，越过所有看守，快速冲到那号角天使的地方。 号角天使身边有成堆的人马守护着，十方可以注意到，其中甚至有一整支圣殿骑士，足足上百人。 他饱读诗书，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东西。 历史上，这些骑士就是一股纯粹的宗教武装，他们是一群拥有超人之力的狂信者，这群暴徒不受法律，道德，有时甚至是领主的约束。 骑士们都渴望得到神的青睐，通过奉献和践行道义成为骑士，而所谓的践行骑士之路其实非常简单，简单到骑士们只要，只有，也只能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杀戮。 好在，十方现在不用面对这些存在，这些专精于杀戮的宗教武装，十方觉得来个七个就能把他抡死在原地。 所有人都对十方视而不见，他快速来到号角天使面前，心脏马力全开，气血仿佛是引擎中雾化的汽油，被心脏溅射出的火花点的爆燃，炽烈的风暴压缩着能量，透过穴窍，尽数迸发出来。 超过千匹烈马的力量喷薄而出，这份力量不来自于神明的施舍，而是来自十方日复一日的苦修。 他一拳打在号角天使上。 号角天使，本身非常的脆弱，否则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守卫，但好在，所有的守卫对十方来说都构不成阻碍。 这一拳下去—— “等等！后退！”玉藻前突然发出警告声！ 但是已经晚了，接下来，时间仿佛停止了，十方保持着腾空的姿态停下。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封进了琥珀之中，就像是视频播放时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不仅十方等人不会动了，就连空中飘扬的灰尘都滞留在了半空。 就在号角天使身周数十米，整个世界都停了下来。 但是，时间没有停止，因为十方的意识还很清楚的在运行着，只是……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天上院宮的声音传来：“啊，抓到你了，虽然看不见，不过……应该是被我抓住了吧？” 局势突然逆转，天上院宮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身体内的玉藻前也突然躁动起来，但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 （注释：太24:31 启8章，天使吹了4个号角，启9章吹了2个号角，启11：15是第7支号，天使吹完了7支号角后，天国就成就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搏命 “别慌……他在诈我们。”十方立刻反应过来，安抚着体内的玉藻前。 听到十方这句话，玉藻前镇定了一些：“有可能，但小心点。” “玉藻前辈，你能打破这个东西吗？”十方临危不乱，虽然身躯动弹不得，但还是冷静的问道。 他修为有限，伤不到这个东西一分一毫，但玉藻前是老牌前辈，是从商纣王那个时代便修为有所成的古妖，或许她有办法。 “这个……应该是精神领域的静滞立场，对你来说很有用，但我可以破开，这禁锢不住我，只是……”玉藻前说着说着，语气犹豫了起来。 “你破开之后，会被天上院宮察觉到你的位置？”十方看见对方的反应，立刻懂得了她的犹豫。 “是，而且以他的速度，我肯定会承受他蓄势一击。”玉藻前直接答道，没有扭扭捏捏。 “但如果贫僧死了，玉藻前辈你应该也会暴露才对，那时候恐怕更难逃走了。”十方说道。 “的确也是这个道理，但我不敢确定我能在那一击下活下去。”玉藻前语气低沉。 “玉藻前辈如果相信贫僧的话，可以一试，你绝对可以撑住这一下，这样还可以伪装成你有某种秘密底牌，让天上院宮投鼠忌器，之后不敢再随意出手。”十方沉声道。 “……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玉藻前也很干脆利落，甚至没有让十方去解释他准备怎么做。 虽然他们交流了很多，但思维的交流不过刹那，实际上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之间，在外界看来，十方只是刚刚被笼罩在其中，然后他的身上，就冒出一道狐影！ 金毛白面九尾的虚影在十方的背后浮现，庞大，精细。 华光闪耀，炫彩横流，神圣凛然，澎湃辉煌！ 她身上的金色毛发像是一条金色的河流，某种能量的光流在其中流动。 天空煌煌圣光，从中透出一股股骇人的气息，压迫灵魂，带给人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惧感和神圣感！ 光芒如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绝无闪躲的可能！ 她再一看天，宏伟的金毛白面九尾狐，仿佛是神明高居于天，阵阵梵音响起，竟然一副宝相庄严，神圣无比的模样。 那仿佛不像是一只狐狸，反而像是……佛像。 是的，佛像。 摩诃毗卢遮那之光，光耀万物，遍一切处，照一切法，光芒万丈，神圣庄严，是谓——大光明镜！ 刹那之间，原本束缚十方的那一层立场直接被震碎。 “……”十方无言，看起来……传言是真的啊。 荼吉尼天，毗卢遮那佛，也就是大日如来亲自出手，除此众，以降伏三世之法门，化作大黑神而收摄之，令彼皆归命于佛，是为荼吉尼天尊者，本地乃虚空藏菩萨，以圆满佛功德现天女身，普度众生。 再后来，就是本地垂迹（注释：日本神道教理论，佛把自己的法身（或真身）称为“本”或“本地”，把佛随时应机说法的化身（或应身）称为“迹”或“垂迹”，提出“佛主神从”，宣称佛或菩萨是“本地”，日本神道教所奉之神是佛或菩萨的“分身”或“垂迹”，并把日本诸神作为佛教的护法神，譬如，天照大神以此理论，其实是大日如来的化身。） 本地垂迹之后，稻荷神，也就是金色的狐狸，被视为荼吉尼天的化身。 十方看懂了。 玉藻前……不是某一只修行了“荼吉尼天法”的妖狐，而是……她就是荼吉尼天本人。 她，就是那个食人魔鬼，祸国妖姬，后被大日如来收服后，又来到日本，成为稻荷神，但最终又不知为何与玉藻前扯上关系，惹出一通大乱子的狐狸。 她真的叫玉藻前吗？或许只是个化名罢了，就和苏妲己一样。 十方真的很难想象，如此端庄的女性，会有传说之中的那种媚态，会去以色娱人。 但与此同时，看见这金毛白面九尾出现的瞬间，天空之中，一掌落下！ 这一章之中，恐怖的杀意涌出，霎时间，周围变得鸦雀无声，虫不敢鸣，鸟不敢叫，兽不敢吼，鱼不敢游，甚至连天使都被一并镇压了！ 万物都被一股残酷气势镇压！神情恍惚，仿佛看到地底涌现出血泉，咕嘟咕嘟的向外翻涌着血浆，顷刻间便将四周化作血海汪洋，一具具尸体漂浮在血海之上！ 十方的耳畔仿佛传来神鬼的恸哭，哀嚎遍野，浮尸连天！ 但只有金毛白面九尾，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存在。 九尾齐动，刷出九道白光。 狐狸的尾巴里，藏着她们的大半修为，所以便有“几尾几命”的说法。 而荼吉尼天的尾巴，能够变成白拂，名叫“雪尘拂”，又有名为：荼吉尼天雪尘拂真言。 这九条尾巴齐刷，能够拂退三灾，四难，五毒，六败，还有世间的疾病困苦，厄运阻碍。 九道白光，如同祥瑞降世，人间幻态万千状，尽皆被拂退，杀意全数被抵消。 但，这只不过是抵消杀意而已。 真正的攻击，还没到呢。 正如同玉藻前所说，就在她震碎那层壁障的刹那，拂退无边杀意的同时，天上院宮就出手了，速度快到根本无法躲避！ 一掌翻覆天地，掌中小世界再次出现！ 首先，先是天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暖光，晨曦明媚，万里无云。 如同雨后的森林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大地就像洗净的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在初阳照耀下，让滴点在草尖上的露珠映出了耀人的光晕，金毛白面九尾的影子也被悄悄拉长了，微风习习，凉爽的很。 无数景象，有火山，有大陆，有海洋，有树木，除了没有日月星辰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世界。 掌心光芒吞吐，往外一涌，小世界笼罩四周，周围场景顿时变换，金毛白面九尾的虚影，连带着十方，一起被吞入其中。 然后，大地下，山峦轰隆隆窜出，火山喷涌！ 随即，光芒下沉，火山又被抹平，然而又有熔岩持续喷出，光屑如雨纷纷飞出，有如末日降临。 然后是大海，大陆，最终竟然是一整个世界苍茫，浩瀚无比，地火风水完全紊乱，一片混沌涌出，逐渐将整个金毛白面九尾镇压其中！ 仅仅是一掌拍出，威力就如此骇人！ 但玉藻前也没有坐以待毙，金毛白面九尾幻化为人形，一手持一颗明亮宝珠，一手持一把短剑，同时出手！ 荼吉尼天，她的左手持摩尼宝珠，代表能满世间的一切愿，右手持三钴剑，代表能以智慧斩断贪嗔痴三毒。 随着剑斩，又有咒语：“南无三曼多。勃陀喃。词利词娑哗哈。” 洁白的的神剑斩下，在空中碰撞，空中传来激越清扬的脆响，空气震荡，隐约可以看到雪亮的剑气嗤的一声切开空气，在小世界的无尽混沌之上犁出一条天堑，只是片刻，洁白的剑光已经冲到了混沌中心当中。 三钴剑并非真实之剑，其本质是令众生万物觉醒本性灵慧，规避贪嗔痴三毒的智慧之光，所以斩出之后，只见无穷白光迎上这一小世界，但却不是斩破，而是……消弭。 哪怕是小世界，也要遵循世界之理，只要存在形体之物，就无法脱离‘地火风水’四大元素的拘束。 而玉藻前，正是驾驭灵慧之光，以自身法性，显现“四大皆空”，凌驾于其上，想要以本质上的碾压，将这一方小世界劈开。 但是她自己却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只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和天上院宮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小和尚能起点作用了。 与此同时，十方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什么反应，仿佛是被吓呆了一般。 玉藻前见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斩出两道剑光，交错而来，划过长长的弧度，如同剪刀，向混沌般的灰雾剪去！ 然而嗤的一声从灰雾身上剪过，却仿佛没有剪到任何东西，混沌灰雾早在命中之前就已经变化成了他这一击无法影响到的东西。 四大皆空？ 是啊，地火风水四大元素，确实能够被灵慧法性照见，以灵慧之剑，斩出四大皆空，所谓四大元素化生的娑婆世界，都只不过是四大元素演化出的东西罢了，四大皆空之后，自然而然就消散了，可以逃出生天。 可是现在…… 那些混沌灰雾，已经不再是“四大元素”所构成了的。 四大融合，地火风水紊乱，汇成一团，形成空无混沌，超脱四大。 哪怕是灵慧法性之剑，也无法对超脱世界之上的空无混沌构成更大影响，至于完全消弭，更是做梦一样，完全不可能。 而在此时，灰雾迅速合并，化作飓风呼啸而来，绞碎一切，轰然将金毛白面九尾笼罩，直接旋转，试图将她切开搅碎。 不过，玉藻前手中宝珠却散发出无数光芒。 摩尼宝珠，其所在之处，能放射万丈光芒，其地不寒不热，若人有热、风、冷病或癞、疮、恶肿等，以珠着其身上，病即除愈，以及澄清浊水，改变水色之德，传闻有着令所求一切净妙愿望获得实现的能力。 《三藏法数》：“梵语摩尼，又云末尼，华言离垢。此宝光净，不为尘垢所染，谓等觉菩萨无明之惑将尽，位居十地之上，其随类现形，化用自在。” 说是实现一切愿望，可能有所夸大，但宝珠所在之地，不寒不热，无尘无染，万邪不侵，却是真实的。 宝珠定住混沌世界的席卷，空无飓风被从中劈开，不曾伤到金毛白面九尾分毫！ 玉藻前心中心中镇定，丝毫不慌，哪怕被这天上院宮这一掌逼的难以回归，只能固守，也一点都没有乱了阵脚。 因为她知道慌乱没有作用，只能加速自己的死亡。 但是，虽然并不慌乱，可她还是时不时的注视虚影下方的十方。 金毛白面九尾的虚影，将十方的身体紧紧笼罩其中。 情况已经很危急了，这个小和尚如果是吹牛放大话的话，那一人一狐多半就交待在这儿了。 不过……他是源寄予重托的人，玉藻前还是愿意相信他。 就好像相信源一样。 至于天上院宮这边，更是不慌，他知道肯定有很诡异的东西，在遮蔽自己的感知，但显然，对方并不太强。 否则，释怀恩这些人根本不至于需要车轮战拖延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冲上来直接围殴，多打一，自然就能完成目标。 所以，玉藻前死定了，她只能一点点的削除空无灰雾，但却无论如何都伤不了他，他却可以慢慢折磨对方，等待她的力量被缓慢削弱，耗尽，等到金毛白面九尾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再一举封印！ 是的，封印，他要让这只母狐狸后悔自己今时今日的举动，等封印之后，她会品尝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十方动弹了。 他伸出手，割破了自己的手部动脉。 血液飞溅，涌入身后的纹身之中！妖龙纹身睁开，脚踏河山，双目无神的开始扭动起来，开始试图和曾经一样，给予十方加持。 可是，随着血液越来越多，纹身的一只眼睛亮了起来。 过了几秒钟，十方身上的脸色都开始苍白起来，与此同时，妖龙第二只眼睛，也亮了起来。 双目齐明！纹龙点睛！ 他身后的妖龙纹身，猛然窜出身体！ 仅仅是窜出这个动作，就让十方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火海四溅！ 十方的小半个身子浸在了火海里，高温直接让他一块皮肤脱落，发出了烤肉的气味！ 微微碰到了一条小腿，整条腿顿时变成一团血肉模糊！ 然而仅仅是失去一只腿，还无法阻拦十方的行动，他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抓住了妖龙的后腿，让妖龙的尾巴没有彻底脱离纹身！ 这一下，让他的手掌发出焦香味，却也让龙硬生生的被拽停了下来，被迫与十方角力，没有彻底飞出去。 （求个票啊求个票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荼吉尼天……苏妲己亦或者 吸收过了足够血液，活起来了的妖龙，高高腾飞，发出声声龙吟！发出欢欣的咆哮，为自己重获自由而感觉到无比的亢奋。 妖龙疯狂的挣扎着，与十方角力，他的一部分尾部依然还在以纹身的模样困在十方的后背，想要脱出却始终无法出来。 龙行之力，全靠摆尾，所以才会有“神龙摆尾”之说，尾巴困在后背，这条妖龙一身十成蛮力，发挥不出三成，虽然奋力胀闸，但居然在和十方角力的过程之中被十方拽住，被拖了回来！ “玉藻前辈！准备！”十方大声喊道！ 他声如洪钟，咚咚作响。 好像是被他引导一般，那条妖龙也发出了一声嘶嚎，震耳欲聋！ “哤！”妖龙被迫龙吟，一身精力气血像气球放气一样，随着吼声快速喷涌而出。 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一根针刺破，妖龙硕大的体型开始飞速缩水，只听的见龙吟声的不绝于耳，它全身所有穴窍纷纷炸裂，浑身鲜血淋漓，气血迅速流失，化为龙吟声，响彻天际。 一切有为法，万物皆有波动，随生随灭，无穷无尽。 在宏观世界，物质便能呈现出波的特性，海浪是波，地质运动导致的山脉起伏是波，甚至连星系层面的传导，也是以波的形势进行的。 小到微观世界，是分子运动，也不过是机械波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更小的亚原子领域，量子领域，更是几乎完全呈现出概率波的模样。 这便是十方修行的《一切有为法》的根基。 而声波，就是十方运用的最熟练，最有效的手法。 此时此刻，真龙吟啸，配合十方洪钟般的鼓动音浪，舌绽春雷，荡邪伏魔，长啸之下，碎人肝胆！ 但这音律，却并非只是杀伤力，倒不如说，杀伤力只是附带的东西罢了。 玉藻前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吼声……”玉藻前聆听着这声音，心中震撼莫名。 她修行的也是佛家法门，甚至她本人就是佛门尊者，地位尊崇，是被人塑金身，绘画像，挂在寺庙里供人膜拜的。 换而言之，她和道家那帮香火塑金身，能法身外派的神是一样的，而且她还是本体在此，比法身强了不知道多少。 刘哲儒用道门总召咒，敕令五方使者下凡，其实就是召唤五方使者的法身来此助战。 但就算他修为高深，也不可能真正敕令到真神降临。 可玉藻前，就是本体在这里。 所以，她更加能体会到此刻的震撼。 因为……这一声长啸，居然震荡了那些空无混沌！ 四大皆空之物，按理来说应该是无法被破坏影响的，她也只有手中灵慧法性之剑与摩尼宝珠才能勉强抗衡。 可此刻，这一声吼声，却难以置信的让周围的空无混沌动摇了！ 但打下这一掌的天上院宮却皱眉，心中有些愕然：“嗯？玉藻前还有这本事？她还藏了什么东西？” 他到现在，虽然察觉到了玉藻前有能遮蔽他感知的办法，但一直都没有往十方身上想。 毕竟，他都不记得十方了，这种羸弱的无名小卒根本不配浪费他的记忆空间。 而他在这些号角天使下面安插的暗手，也全都是针对玉藻前的。 不过……玉藻前比他想象的要藏得深啊，不亏是佛门尊者，这些年被他拴着链子，应该是积怨很深。 那就更得让这条狗好好学习一下服从了。 一念及此，尽管一边还在牵制释怀恩，但天上院宮还是腾出手，又拍下一掌。 无边的天火熊熊燃烧，一团团落下，景色壮观雄伟，很是骇人。 又有山岳落下，大河下坠，飓风呼啸，地火水风再次兴起！ 空无混沌所形成的的灰雾更甚，充满了远古苍茫的气意，其中吞吐大荒，有耀光爆发，无数灰雾飘散在空间，紧接着，灰雾汇聚。 互相攻伐，互相吞噬，他们吞噬，所占据的灰雾便会崩溃，掀起滚滚的地水风火，如同世界毁灭一般，地水风火也在崩塌之中，化作混沌，化作虚无。 但这些空无互相吞噬，却并不是简单的融合，而是变得更多，一个吞掉另外一个，并不是消失掉一个，另一个壮大，而是从中生出两个结合，但这又不是子嗣，而是他们两个融合而生的新生命，就好像繁殖一样。 一边繁殖，一边又有新的小世界崩塌化为最底层的灰雾，空无混沌数量短短时间内就翻了一倍。 这下，就连摩尼宝珠都镇压不住了。 但是玉藻前却深吸一口气，然后，化作一只九尾妖狐。 是的，不是之前那金毛白面九尾的模样，而是另一只，毛色是粉红色的九尾妖狐。 这下，终于有妖媚的感觉了。 但这并不只是 恶意，侵蚀着四周！ 祸国的妖姬，弥散狂舞的妖气，覆压于天际的邪影，令国破人绝的魔物，重现于世。 恶意对世界的侵蚀，引导万物归亡，充满怨毒的狞笑，似乎在每个人耳朵旁边响起，如果这里不是天上院宮的掌中小世界，而是在现实里的东京的话，恐怕刹那之间，周围的一切就会被这无尽的恶意吞噬，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怪物都会被刹那之间被毒气与恶意所侵蚀，变成怨灵！ 一块绑缚着红白布，布满了奇怪花纹的石头于此浮现。 杀生石！ 荼吉尼天法的完全反转版，常世绽裂，天魔大杀界！ 荼吉尼天，原本就是一个喜好吃人心的恶鬼，无论是稻荷神，亦或者尊者，都是这一大天魔的变现！ 荼吉尼天法的转换彻底完成了，无法掩饰的怨气和毒气，以漆黑如墨的黑气呈现在周围，难以言喻的紫色烟雾又在黑气周围扩散，缭绕在周围，甚至足以弥漫超过一个城市，外溢的魔气侵蚀身边世界，万物都仿佛要沉沦，堕落。 杀生石无时无刻不在释放毒气，对世界的侵蚀，无边的恶意，用荼吉尼天法观察若人心，引导他们心中的死意，促使万物归亡，然后死在毒气之下，化为恶灵。 如天岩户之冥般将大日置于影下，形成如百鬼夜行般的黑雾浪潮，在这浪潮之中，玉藻前的身躯猛然膨胀，带着粉红色毛发的妖魔在其中诞生。 这是真正的“妖”，真正的“魔”。 不是佛门尊者，而是那个喜食人心的妖魔，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罪业满身，祸国殃民，造成无边血海，身缠无量百千俱胝那庾多大劫之罪，无可饶恕，“佛”光之下的翳影，荼吉尼天一体两面的另外一面！ 玉藻前，此刻才真正展现自己属于魔王的淫威！ 天上院宮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嗯……？不装了？不过，你好不容易才净化这一切，现在又想被罪业缠身，时时刻刻被业火缠身，痛不欲生了吗？” 这让他想到了当初，见到玉藻前的时候。 稻荷神，玉藻前……或者说，苏妲己，亦或者，青丘之狐，再或者……荼吉尼天。 作为荼吉尼天，她因为无法忍受佛门座下被戒律规制，无法食用人心之苦，于是逃离，从印度逃到了神州。 先是隐姓埋名，作为青丘之狐活着，偷偷摸摸的猎食心脏，满足着自己身为恶鬼的本能。 但又出于自己的同情心和心底的善良……所以她以自己的神通帮助凡人，被青丘一代的人尊为瑞兽。 但这些人，可能至死都不知道，这个“瑞兽”九尾狐，其实是喜欢吃人心的恶鬼。 一直到后来，有能人联手，编纂山海经，这才发现了，曾经的瑞兽九尾狐，一边食人，一边庇佑一方的日子，于是留下了一段简短的记载： 《山海经》云：“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 在这中间，她干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无法抑制住食心的本能，这让她盯上了当时殷商王朝，丞相比干的那一颗七窍玲珑心。 比起凡人的心脏，那一颗七窍玲珑心，是如此的璀璨辉煌，还赋予了比干看透一切虚妄，一出生便踏足进入超感知领域的能力。 为了这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化身苏妲己，策划了一系列的阴谋，甚至在大人物的支持下，掀翻了殷商王朝。 那时候的她，已经彻底妖化了，彻底沉溺于食心的本能之中，《吕祖全传》更有“九尾狐食人，何其暴也。”的记载。 在那之后，她被姜子牙斩杀，但丢掉八条尾巴，逃得一条性命，跑到了曾经的高句丽。 在那里，她的形象变得愈发可憎，说是要吃掉一百个人的肝脏，以诱惑男人，吃掉他们为乐，变成了纯粹的妖邪。 这是真的，她那个时候，已经是祸国的妖姬，罪业缠身，食人无穷，从佛门尊者转变为带来痛苦与绝望的妖怪，以猎心神通害死了无数人。 再之后，她来到了日本。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或许曾经是恶鬼，是妖孽，但其实……她也是曾经有作为青丘之狐的瑞兽时期，她也是愿意被佛门约束，成为荼吉尼天尊者的。 她想要改变。 此时此刻的她，浑身上下被业火灼烧，每日痛不欲生，唯有食人心之时才能缓解一二，身缠无量百千俱胝那庾多大劫之罪，无可饶恕，哪怕重新回归佛门，也只会被摩诃毗卢遮那佛镇压，或者拘禁起来，每日祈咒，回应信众，清心赎罪罢了。 所以她来到了日本。 这一次，她还是没能忍住，以玉藻前之名，再度祸国。 但这一次，有天上院宮。 天上院宮还记得，自己对她说，让她臣服于自己，然后他就帮这只母狐狸脱离无穷业障，免遭业火之苦。 于是就有了那么一场戏，和今日类似，国家大乱，数十万人在玉藻前之乱之中丧生，遗祸百年。 但天上院宮没有食言，他的确做到了帮玉藻前摆脱业火这件事。 他让玉藻前“死”了一次，死后，将所有的罪孽，所有的业障，全部凝聚在杀生石之中，一个崭新的，干净的荼吉尼天尊者又回来了。 天上院宮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一手很漂亮，因为杀生石不仅仅只是凝聚了罪孽与业障，而且还是一条优秀的狗链子。 杀生石的存在，让玉藻前真正的成为了一条狗，只要她胆敢背叛或者忤逆，那么这些业障就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于是，日本多了一个极有人气的神明，名叫“稻荷神”，象征着财富，象征着丰收。 因为荼吉尼天本身就是具有财富的权能，真言宗有记载，荼吉尼尊者有一布袋，结在背上，里面甚多金银珠宝，因此这位尊者是大富贵尊者，凡是持「荼吉尼法」的，大富贵尊者口袋一松，金银财宝便给了修法者。 只需要修持「荼吉尼」法，静坐观想，荼吉尼尊者的富贵袋口松开，里面很多金银财宝倒了出来，倒一部份在你的手上，一部份在你前面，如此便能得到富贵。 稻荷神也继承了这一部分的权能，为整个日本的，为天上院家的“财富”，做了很多的贡献。 要不然，就凭这个别扭的地方，怎么可能经济腾飞的那么快？ 所以，当看见玉藻前主动爆开杀生石，恢复那魔王般的姿态，恢复那怨毒妖魔模样的时候，天上院宮还是惊讶了一小下。 不过也仅限于这一小下而已，实际上……恢复这业障的模样，对玉藻前的实力并不会有多大的提升，大概也就上涨个一成左右吧。 毕竟，已经撕破脸了，玉藻前自己应该也有预感，无论如何，杀生石之中的罪业也不可能被抹消了，那么还不如在此刻爆开，实力能涨一点就是一点。 其实本来不止这么点的，但是佛性与魔性无法相容，会自相冲突，导致她实力上涨不会太多，反而会痛苦无比。 “如果就这样的话，那你可以乖乖等着了。”天上院宮淡淡的说了一句，准备镇压。 可就在这个时候—— 十方肌肉绷起，身上筋肉狰狞，条条道道的绽起，如同山脉蜿蜒起伏，如同大龙扭动身躯！他怒吼一声！ 随着他的声音与龙吟。 玉藻前身上的气势飚增！竟然刹那之间翻了一倍还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荡邪 十方的吼声，虽然有杀伤力，但杀伤力只是个附带效果而已，估计也就震死一些普通恶鬼和妖邪罢了。 但这一声，真正的作用，是明心见性，驱邪镇秽。 佛门有狮子吼，一声之下，声震百里，妖魔尽退，荡邪伏魔，清心定神。 狮子吼，并非指的是狮子的吼声，而是指的大法音，大梵音。 《方广大庄严经》云：“如来大法音，外道悉摧伏，譬如狮子吼，百兽咸惊怖。” 又有《佛说如来不思议秘密大乘经》说：“菩萨今诣大菩提场。欲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果。降诸魔军。为令圆满如来十力。四无所畏。十八不共佛法。普为一切转***，作狮子吼。于诸众生广行法施。令诸众生法眼清净。以其正法。摄伏一切邪异外论。” 狮子吼之威，能于诸众生广行法施，令诸众生法眼清净，以其正法，摄伏一切邪异外论，有大法力。 十方的能力，平时控制声波大吼，震慑人心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真正吼出法音，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 所以，他需要借助龙吼。 龙，乃天龙八部众之龙众，佛与大菩萨讲经之时，常有天龙八部听法，由此天龙八部自然成为佛前护法，哪怕八部众其实并非全部信佛，毕竟八部众其实是只是八个种族，但佛前听法，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奥妙无穷，他们自然而然都沾染了一丝禅意。 十方要借助的，就是背后这条妖龙身上这一丝佛前听法的禅意，配合自身气血，吼出一发真正的狮子吼！ 对比真佛的狮子吼，这一下自然弱的非常，但在本质上已经没有区别了。 这就像是炮仗和火炮，虽然炮仗威力小，可是和火炮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沙皇核弹，与战术核弹，没有本质区别，只有威力大小的区别。 十方也是如此。 这个狮子吼，威力很小，可是……依然拥有摄伏一切邪异外论的本质，可以令诸众生法眼清净，以其正法。 而现在四周，法眼最不清净，被邪异外论所纠缠的，是谁呢？ 毫无疑问，是玉藻前。 妖龙俯身仰头，昂然一声怒吼，原本画龙点睛，似乎从万丈深渊中冲出，气势汹汹，扭转身躯，冲天而起，要龙入大海，但却被抓住，强行逼迫一同狮子吼。 他的吼声似泣血凄厉，直接把整条龙的半条命都吼了出来，但十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吼完之后，整个人几乎都瘫掉了。 可是，已经足够了。 玉藻前被杀意所蒙蔽的双眼，佛性与魔性之间互相冲突的中心，被狮子吼打开了一道间隙。 这间隙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十方能力所限，可是……已经足够将这佛魔之争短暂的平息下来了。 而玉藻前，利用这短暂的间隙，将佛魔之争，与自身的一体两面融汇在一起。 恶意与佛性短暂结合，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 天上院宮没有料到这一手，制造的空无混沌顿时被击破，限制被击破，玉藻前见缝插针，立刻收敛气息，遁入十方身上！ 在远处，天上院宮眉头一皱，玉藻前的气息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这只母狐狸，莫非真的是琢磨出了什么特别的法门？ 难道……她真的有办法融合身上的佛性与魔性？不可能，连大黑天都做不到，她区区一个荼吉尼天算得了什么？ 但也不是不可能，她或许掌握了某种短暂融合的办法，但并不持久，也很难更进一步，这应该是她这一次敢于翻脸的底牌。 不过……很有可能，这种办法，是神州那边提供给她的。 刘哲儒和释怀恩两个人的出现，已经让天上院宮笃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次针对他的袭杀与阴谋，绝对是神州那边的人策划的。 外人，有可能让这种程度的高手出手吗？再说了，刘哲儒可是鼎鼎大名的工匠，他最厉害的并不是什么战斗力，而是他参与研发和制造了‘青天’这一宏伟的存在。 神州那边……天上院宮记得，那边好像是有阴阳斡旋之法吧？ 如果真的有完整的阴阳斡旋之法教给了玉藻前这只母狐狸，那么她背叛，甚至是直接主动崩解，让杀生石重新回归体内，让业火回归，冒着整个人发疯的风险去干这件事，以天上院宮对玉藻前的了解，没有足够的好处，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或许真的是完整的阴阳斡旋之法？那可是易经记载的绝妙高法，神州那边真的舍得交出来？而且还是交给一条在神州闹出过大事的母狐狸？ 天上院宮想不太明白这件事，但他并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什么大事。 神州根本腾不出力量来，他们还要维护青天，还要对抗美帝，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自己。 而且……快成功了。 【精神投影】，一共有四层，四个基点，在释怀恩被天使拦住这两分钟时间里，他已经快要掌控了第一层了。 掌控了一层，之后被打断，进度最多回退到第一层所在的地方，不会全部丢失，而且还能借此发挥一部分【精神投影】的一部分力量了。 能够发挥出这一终极兵器的一部分力量，已经足够奠定胜局，再说了，马上就有两个家人能赶过来了。 这一系列的力量加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佛祖来了也不行。 至于玉藻前……？ 她逃不掉的。 那个释怀恩也逃不掉，打了他十几拳的脸，天上院宮要把他的骨头抽出来，炼成佛骨金身，然后放去镇压海眼，永世不得超生。 而与此同时，玉藻前和十方那边。 “小和尚……干得不错啊，你是怎么知道这样有用的？”玉藻前的声音有些虚弱，一如既往的冷冽。 虽然还是那副冷冽的模样，可是……十方总觉得，这声音有些邪气。 邪气，媚意，隐隐的藏在那一副冰山的模样下面。 和先前那种光明正大，像是学习委员一样的声音不同了。 很难以想象，音色没变，语气没变，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多了这么多的意境和感触。 不过十方没有在这上面纠结许多，因为他早就猜出来了。 “贫僧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读书，佛经故事更是从小被方丈带着看，当睡前故事读，真言宗记载的诸多荼吉尼天的故事，贫僧也很了解。” “再加上，贫僧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不管是玉藻前还是苏妲己，说实在的……都不是什么……”思维的交流速度很快，所以十方一时之间没有收住，尬在了这里。 本来按照他平时的情商，应该会更委婉的，但思维太快了，没把握住。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这位佛门尊者的坏话吧？ “嗯，确实，那时候的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玉藻前似乎并不介意，直接把十方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既然对方都不介意，十方也就装作无事发生，然后继续往下说了。 “但是，玉藻前辈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却和那些形象有所不符，那么的圣洁，甚至有佛光普照，大光明镜更是完完全全的，毫无尘埃可言。” “这很不正常，所以贫僧斗胆猜测，玉藻前辈是通过某种方法，将自己的‘魔性’那一半给藏了起来。” “这种事并不少见，自古便有斩三尸成道，斩去三尸恶欲，如此便能更进一步，斩去三尸九虫之后，自然清静自在，毫无阻滞，所以我在看见玉藻前辈如此不正常的‘纯净’之后，便想到了这一点，你一定是曾经斩灭过自己的罪孽。” 玉藻前听完，有些疑惑：“所以，就这么一个猜测，你就敢上去赌命？万一你猜错了怎么办？那可就把你我两个都害死了，就算我斩灭过曾经的罪孽，也不一定还在啊。” “的确是这样，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我可能就不敢这么笃定了，但因为你是玉藻前，所以我就大胆赌了一把，因为众所周知，玉藻前有一颗杀生石，而这颗杀生石，你哪怕在之前反水阴了天上院宮的那一刻，都没有动用过。” “于是，你一定是藏着这一手，或许，这一手用出来有很大的副作用，所以我更加坚定了猜测，杀生石，就是你藏起来的“罪业”。” “那么，贫僧再大胆的发散一下，曾经游离了这么远，从印度一直逃到日本的荼吉尼天尊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破釜沉舟决死一战呢？哪怕当初这么多次危急时刻，你都从未这么做过。” “所以，我得到了第二个结论，那就是，现在的情况还远远没有到生死关头，你自认为自己绝对没有没有到破釜沉舟的地步，所以才敢做这种事情。” “那么，再往里猜测一点，佛性魔性融合的力量，我觉得……玉藻前辈应该已经可以自己运用了，或者说，能运用一部分。” “那么，我做出这样的决策就很简单了，我并不是在逼迫天上院宮……我是——”十方说到这里，一股突如其来的思绪打断了他的思绪。 思维的交流非常迅捷快速，十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打断，脑子里混乱了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了，然后不再说话。 “小和尚，你很聪明，不过，聪明不是什么好事，这件事就忘了吧~~。”玉藻前的声音从冷漠带上了些许媚意。 不过这媚意却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玉藻前也想明白了，十方有荡魔狮子吼的能力，所以……他想到的破局之法不是用这个招数来脱困，而是利用这个招数……逼迫玉藻前自己暴露。 原因也很简单，这样做，完全没有坏处，甚至可以说只有好处。 第一，十方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的伤势看起来很重，气血流失大半，背后的妖龙，在吼过那一声之后直接缩回了纹身里面，但实际上这些都影响不到他的根基。 第二，无论如何，这都肯定有用，因为荡魔狮子吼确实可以将帮玉藻前稳固魔性，提升玉藻前的实力，如果玉藻前确实没有掌握佛魔融合的技巧，那么荡魔狮子吼也绝对可以和刚才一样，帮助玉藻前短暂的压住佛魔之争，在必死之局下，他这样搏命一击肯定是有作用的。 第三，那就是十方所说的，猜测玉藻前的为人，猜她绝对不会搏命，用荡魔狮子吼来作为引子，逼迫她展现出佛魔一体，同时……也是帮玉藻前掩盖这件事。 毕竟，玉藻前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的，荡魔狮子吼，确实可以把这件事都推到十方的身上。 就刚刚那么一小段时间，这个小和尚……就分析，看出了这么多东西？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过，说那么多，还是得动起来了。 “小和尚，既然你没有大碍，那就继续，把号角天使全部猎杀掉，帮你师父解围，这一次不会再中陷阱了。”玉藻前压下心中魔性带来的杀意，如此说到。 “当然。”而十方，也强撑着伤体，站了起来。 ———————— 在十方等人在战斗的时候，释怀恩也在战斗。 他一次又一次的击溃无数的天使，多到已经数不清了。 这让他遍体鳞伤，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么具有压迫力了。 然而越是受伤，他就越是沉默，最开始狂暴的战斗场景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的释怀恩就像一只沉默捕食的饿虎，在缝隙之中穿行，灵巧的闪避攻击，然后给予对方微小的伤害，这微小的伤害累积起来使对手逐渐被伤势拖垮。 但是现在这样的战法，却无比适合对付此刻这种群战围殴。 因为，微小的伤害那是对于同等级的对手来说的，对于天使这些脆弱的，和玻璃没什么区别的军队而言，是足以致死的攻击。 他就这样见招拆招，偶尔躲不开硬吃一发，虽然看起来身上伤痕累累，战局却非常稳定的朝着他这里偏转。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压迫 看似，天使军团似乎毫无反转之机，释怀恩一如既往的进行的战斗，只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剿灭这个军团，而他甚至不会受到影响战斗力的伤势。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点。 天上院宮也知道仅仅是一本圣经，不可能拦得住释怀恩，但他想要的仅仅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很显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的。 再说……大枯荣术，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最多只剩一分钟了。 释怀恩更加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这种办法，可以稳中求胜，如果他试图快速脱困，那样就需要耗费比现在大十倍，二十倍的代价，甚至可能会因此身受重伤。 毕竟是圣经原本的手抄本，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圣经原本，这东西，光是看，就需要极大的力量，想要抄写下来，对于一些枢机主教来说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是号称代行者的教宗，抄写一遍原本，事后都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是现在，天上院宮已经把这个东西当做了消耗品使用，爆发的力量比正常使用要强上很多很多，很多。 释怀恩这边陷入了困境，但天上院宮那边可没闲着。 “第二个支点已经控制完毕，现在剩下的需要更多时间，还是来对付这个老和尚吧。”他自言自语道。 第一个支点，其实早在之前，刘哲儒还没有试图出现打断他的时候就已经控制完毕了，但只有一个支点，发挥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没怎么用的上。 第一个支点的控制，仅仅只是代表绝对没人能抢走【精神投影】了，他的力量已经与【精神投影】合二为一，这终极武器，从此只能被毁掉，绝无可能被夺走。 一直到刚才，他终于趁着这几分钟的空闲时间，完成了第二个支点的控制。 说到底……其实【精神投影】这个终极武器，锻造完毕之后，只要十来分钟就能彻底掌握，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但偏偏就有人想来挡他一挡，真是…… 不知所谓。 掌握了第二个支点，天上院宮停止了继续收束，随后，他身形突然消失。 该去找那个老和尚说说话了。 释怀恩此刻，伤势并不严重，但他依然背负着许多“戒律”与“枷锁”，这些惩罚如影随形，将他牢牢束缚，只能小范围的腾挪，不断将涌上来的天使军团清扫出去。 是的，只能用清扫来形容。 所有的天使都会被一拳打烂，而他每一秒都能打出上百拳，腾挪之间，就算是数万天使形成一个包围的圆球，也无法彻底围困住他。 但在天上院宮消失的瞬间，这些天使，突然变强了好几倍！ 战斗如火如荼。 有天使投射出箭矢，标枪，投石车。 甚至是……一只军队展开，铠甲之上金鳞片片，将士手中的长矛无坚不摧，大盾坚固厚实，骏马健壮有力。 有祝福的的红光闪现，无数壁障笼罩在虚构军队的每一个战士身上，令他们足以免疫大部分攻击。 有长着一千只眼睛，一千只手臂的天使高喊着“警惕”！然后，光环展开，每个战士都像是如有神助，能够料敌机先，提前发现所有攻击！ 最初的，那百首百口的天使，依然坐镇中军，但却开始指挥所有战士的行动，如同蚁群一般，令行禁止，完美的战术在他手中发挥，所有战士联合起来的力量使用效率甚至提升了数倍有余！ 更多的天使，没有什么指挥性的能力，但他们直接加入了冲锋，用自己的力量作为军队的一员，承担了冲锋陷阵的责任。 释怀恩眨眼之间，就被突然暴增的敌人淹没了。 他的战斗，其速度非常快，常人根本无法看清楚，甚至可以说，常人连天使们的动作都看不清，只能看见他们在不断的辗转变换位置，不断的吟唱戒律。 至于释怀恩，对普通人而言，只能听见如同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至于身影，那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动态视觉了。 不过，对于高等级的武者来说，这种速度的对战仅仅只是闲庭散步而已。 面对无数天使的进攻，包围，释怀恩每一秒都会被数以千计的攻击包围，这些攻击绝大部分都会被躲开，偶尔一些才能命中。 比如现在。 一个天使突然脱离战阵，朝着释怀恩的身后发起了奇袭。 这突然而来的奇袭避无可避，但威力似乎并不怎么大。 释怀恩稍一权衡，选择了不去抵抗，转而更快的攻击对方，按照天使的攻击来看，只要在对方打到自己之前将分身毁灭，攻击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况且，就算被打到了，从之前的力度来看，他也最多擦破点皮。 但是—— “唔……！”释怀恩忍不住发出一阵闷哼！ 那个天使，被他这一拳打飞了出去，但居然消失。 理所当然的，这个天使带来的的攻击也没有消失，而且……威力倍增！ 这个天使，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强得多！甚至比得上不远处那个百首百口，念诵经文维持这个地上神国的那一只了。 释怀恩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 “嗯？”释怀恩皱眉，然后，加重了力道！ 他的速度陡然加快，释放的余波在天使包围的天穹之下伏折蜿蜒开去，却又在云端无边无际的光耀遮蔽下以更快的速度倒卷回来，重新卷入战场之中。 但即使是如同风暴一样回卷的气流，也无法影响到释怀恩，他在空中保持平衡，稳稳的冲了出去，身形闪动，瞬间来到了那个古怪的天使面前。 随后，冲击波从他的掌心扩张开，将周围十来米的地面犁开。 那天使几乎来不及反应，被一击直接洞穿了整个腹腔！将几乎三分之二的内脏全部轰成了灰烬！连带着脊椎都打断了半根！ 他眼睛瞬间充血，浑身皮肤表面的血管都因为剧烈的痛苦瞬间收缩，然后炸裂！鲜血立刻遍布他的身体！ 他遭受重创，几乎失去战斗力！ “不是天使？”释怀恩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玩意儿打起来的手感不是天使那种能量体，而是有血肉的。 “哎呀，这下可不是天使啊，是我啊，别认错了啊。”天上院宮嘲弄般的声音传过来。 然后，天上院宮化作天使的模样消散，然后……变成了另外一种特别的东西。 此刻的他，眼球消失了，空荡荡的眼眶之中闪烁着雷霆。 皮肤龟裂，从裂口之中看去，能够看到其中翻滚的熔岩正在吞噬肌肉。 血管撑破皮肤暴露在外部，内里流淌的却不是血，而是四元素混杂而成的浓汤，这浑浊的液体之中蕴含的能量简直骇人听闻，释怀恩光是在这里看，就可以察觉到其中的可怕。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拙劣的泥形雕塑，四处歪歪扭扭，强行拼凑，甚至有两处关节错位，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 一个拼凑起来的元素怪物。 天上院宮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模样？ 但天上院宮马上就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释怀恩心中的问题。 融合了四元素的特性，这玩意儿就是个精巧的平衡木，稍有不慎就会内部失衡，然后变成炸弹。 轰隆一声，天上院宮直接自爆了！ 掀起的气浪宛如惊涛拍岸，飓风过境！ 毫无花哨，地面承接巨力，一切开始崩裂，随即……应声而碎！ 气浪如潮水般涌入，接触到的东西无不膨胀变形，随后冒出白烟，然后在原地留下一堆黑黑的碳状物体，云层统统被掀翻，地面下沉，一道深刻的划痕从爆炸之地诞生，就像一道无底深渊。 在爆炸后可怕的高温与冲击波下，释怀恩被波及到的同时，也被迫往后退去，但这一退，原本精妙的身法就出现了破绽，外围的天使立马攻了上来，周围数百天使的攻击转瞬即到，下一秒就要狠狠的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来。 形势突转直下！在天上院宮插手之后，释怀恩原本稳定的局面立刻崩盘了。 但除此之外，释怀恩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顾虑。 为什么，天上院宮能突然变化出这么多东西，甚至还能弄出不稳定的元素体来自爆？要知道，哪怕是寻常的变形术法，变化出来的身体被损毁，恢复原形之后也会留下痕迹。 更别说自爆这种东西了，自爆之后，毫发无损，但释怀恩的法眼却又看出对方不是分身，而是确实的本体…… 古怪，真古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天上院宮当然知道，这就是【精神投影】的力量。 他就是“天”，是“道”，是“法则”，是“规律”。 虽然他要服从于真正的，完备的世界规则，但和至人之力一样，他在【精神投影】这么一个小层面上，能够“修改现实”了。 释怀恩没有察觉到的是，当他一拳打烂天上院宮的身体的时候，天上院宮甚至都懒得防御。 原本，他只要防御，释怀恩的拳头不可能对他造成那么巨大的伤害。 可他还是毫无防备的吃了那一拳，脊椎都被打断了。 因为他不在乎这些了。 在他的伤口之中，新的物质和能量不断诞生，这令周围的一切都舞动和波动着，诞生的能量立刻像饱涨的成熟果实一般膨胀到最圆满的状态，然后破灭，重归于周围，又诞生出新的，周而复始，犹如生命。 任何伤势，都能刹那之间痊愈，哪怕自爆，只要留下一点点残余，都可以迅速恢复。 就像是现在，他就感到自己耳鸣不已、肌肉僵直、甚至连骨头也因能量的突然涌入而颤动，他身体的每一点都因过于澎拜的能量而发出欢呼着。 修改现实，让他的伤势愈合速度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换而言之，就是锁血了。 现在还只能通过【精神投影】影响自身而已，而且影响的程度还很低，恢复伤势好说，但增幅力量的幅度还很弱。 还是得四个支点全部掌握，把【精神投影】所有的威力发挥出来，这样的话，他就能真正屹立于世界强者之巅了。 不是强者之林，而是强者之巅。 天上院家，将会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话语权，而不是需要在神州与美帝之间斡旋，挣扎求生了。 这样，弟弟妹妹们才能活的更好，不必被核弹的威胁束缚，甚至都不敢迈出国门。 真是……憋屈。 天上院宮这么想着，手里也没有停，继续压制着释怀恩。 配合上天使大军所形成的地上神国，大局已定，胜券在握。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使大军，突然虚幻了起来。 “嗯？”天上院宮的表情疑惑起来。 但马上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屠杀那些号角天使，而且他没有发觉。 是玉藻前？这条狗还没死心？ 不可能啊，她现在绝对已经被业火缠身，痛不欲生，不可能保持神智了才对。 能够瞒过他的感知，说明那种咒法的等级不会低，维持所需要的思绪和力量也不会太低，凭什么玉藻前能在业火焚身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进行偷袭号角天使？ 甚至还破解了他的陷阱！ 要知道，所有的号角天使，都已经被他设下了之前的陷阱，玉藻前想要破解也是相当困难的，更别说她现在浑身业火。 业火……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烧，业火一共分三重，业火燃烧那可怕的疼痛，就足以摧毁一些强大修士的心智。 曾经有一位道门真人，造了大杀孽，业火降临，这业火烧不死他，但却痛的让他当场崩碎金丹，自毁元神。 死，都比承受那样的痛苦好。 身体上的疼痛有限度，但业火的疼痛是无穷尽的。 而且，被灼烧之时，还会有无穷幻境出现，眼前全是那些自己曾经犯过的罪孽，无止境的被曾经的罪业所折磨。 能够被业火加身的人，其所犯的罪孽，哪怕倾尽四海之水也冲不尽，这些东西一齐涌来，还能击杀号角天使，玉藻前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远处 业火，共有两层危险，第一层，是噬心挠骨的痛苦，足以让精神最坚定的人崩溃，而且烧的越久，就越痛苦，随着时间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痛苦，直至你彻底崩溃为止。 第二层，则是无穷尽的幻象，每时每刻，都会沉溺于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里，眼前全是昔日的场景，无尽幻觉，以至于浑浑噩噩，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妄，沉沦无间地狱，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永世不得超生。 哪怕以曾经荼吉尼天的心智，最终也选择向天上院家叩首臣服，拴上狗链，只为摆脱这种痛苦，最后在一场玉藻前之乱下，将罪业凝聚成杀生石。 天上院宮最是理解这种痛苦，所以他才奇怪玉藻前居然还有能力瞒过他的感知，并且去偷袭那些号角天使？ 但无所谓了。 “崩碎这个地上神国，就有用吗？”天上院宮冷笑一声，虽然对方得逞了，可是，晚了。 早几分钟做到这点，他说不定还要吃点亏。 至于现在嘛—— 呵呵。 ———————————— 在另外一边，十方一只手捏爆了号角天使的头，把里面的白光洒的到处都是。 这是第四个号角天使，自从玉藻前有了防备之后，所有的陷阱都被提前排除，压制，以至于没什么反应就能依靠十方的力量偷偷摸摸的干掉那些号角天使。 “地上神国坚持不住了。”玉藻前的声音从十方的脑海里传来。 “时间还来得及吗？”十方则立刻问道。 “足够。”玉藻前回答道。 “别担心，天上院宮是个蠢货，空有智商，但没有脑子。”似乎是觉得两句话有些太过于简短了，所以玉藻前补充了一句，对十方宽慰道。 智商和脑子向来都是两码事，一个人可能学东西飞快，过目不忘，心算速度无与伦比，但那和智慧无关。 这就好像是，电脑可以在一刹那之间计算出无数的四则运算，但却发明不出来微积分一样。 十方笑笑，没有回话。 虽然玉藻前和源小姐都说天上院宮是个蠢货，但到现在为止……人家可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啊。 至于所说的智慧与聪明的区别……那就更没有意义了。 天上院宮或许没有智慧，但他其实也不需要有。 就好像是，一把突击步枪，给一个普通人，哪怕他不懂原理，但他只要扣动一下扳机，力量就自然在他的手里发挥出来了。 同理，咒术，法门也是一样，天上院宮或许没什么创造力，但人家会学习啊。 天上院宮，需要学习，只需要所谓的“智商”，就能轻易发挥出无数人智慧的结晶力量，发挥出远超他能力的杀伤力。 整个人类世界，无数智者贤者凝聚的力量，是供所有人使用的，每个理解的人都能拿去用，其中当然包括天上院宮。 所谓的咒法，符箓，不过是古代的智者，利用智慧和经验，总结了这个世界的“道”和“规律”，然后留下的，可以直接学习，不必了解原理也可以运使的工具罢了。 通俗一点的说，单纯的学习咒法，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智慧。 天上院宮就刚才，就展现了无数的咒法，无数的能力，不管是传统神道教的法门，甚至是道门金光咒这种高深咒法，亦或者对圣经真言的运用，都比十方认识的任何人都强。 玉藻前说的那些都是细枝末节，对大部分人来说，能学会运用先辈的智慧，已经够用了。 双方交流言语之间。 第七个号角天使已经被诛灭。 天国，轰然崩塌。 天空的光芒降下，如同阳光普照万物。 山岳倒下，地面崩塌，整个世界都熔化在同一片光芒之下。 光的洪流着犹如海的波涛一般荡漾，纯粹的能量在人们的眼前激荡燃烧，泪水盈满了十方的眼睛，他就像是直视正午的太阳，被光芒刺瞎了双眼，除了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一切都舞动着，好似沸腾的锅炉，充斥着令人备受鼓舞，欣欣向荣的繁荣气息，然而这繁荣带来的——却是毁灭！ 持续了数秒钟之后，光芒消散了。 地上神国，自身开始折叠，无限折叠凝缩的空间，将“圣经抄本”，还有“百首百口的天师”包裹在其中，稳定后形成绝对黑暗物质组成的固体块状物。 虚空，凝窒，沉入无声无息的冻结，被压缩的空间沉入寂静之中，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没了天使的阻隔，十方终于看清楚了，不远处释怀恩和天上院宮的战场。 只是……释怀恩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 就在东京的战场如火如荼之际，远在大洋彼岸，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百京，车水马龙，声色犬马之地，这里有无数的机遇，吸引着无数年轻人前来闯荡，他们带着一身抱负来到北京，梦想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 在火车站，因为还没有入站，所以没有开放等车口，偌大的月台上一个人都没有。 柔软的阳光慢慢慢地耐心地撒在不远处的柏油马路上，树荫不大不小，刚好遮住远处人行道的一侧，学校的主干道一直延伸到山上，左边就是操场，几个班在难得的踢球。天空瓦蓝瓦蓝，没有高原上通透，但是刚刚好。大朵大朵的云儿堆在天边，无比辽阔的勾画出校外的地平线，风从很远的地方刮来，又不满身尘土，树叶薮薮抖动，夹杂在操场上远远传来的踢球声中，让人舒适的静谧。 有几个结伴的少女说这话，活泼的从篮球场边路过，几个男孩在打球，挥洒汗水，看上去很沉溺，少女走到转角回头，看见远处保安一样的人正气急败坏地赶来，刚好，男孩子们的眼光被她吸引，她抬手指向奔来的大人，偷偷打球的男孩们会意，大笑着收拾东西，骑着单车逃离，然后喊着谢谢，飞快的逃走。 和平，安宁的世界。 但是……还不够安宁。 一个年轻人走在街上，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工牌，上面写的名字是“张启明”。 “说书唱戏劝人方，张飞喝断当阳桥，春花秋月何时了，北风驱马雨萧萧，晴空一鹤排云上，穿尽红丝几万条。”张启明嘴里胡乱唱着怪怪的调子，一脸惬意的走在马路边儿，嘴里念的都是诗词，却没有一句是正儿八经连在一起的，但是句句押韵，好像听起来居然还有那么点意思。 天气阳光，白云飘飘，让人心情舒畅。 这个时候，这个年轻人，提着一篮子菜倒是显得非常开心，一点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毕竟，说是阳光明媚，其实热的发闷，也就青春期的男孩才会在这个时候打篮球了。 看了看手里提的菜，张启明心里琢磨着：“肉沫茄子，炒韭黄，再来一碟大白菜！舒服，再来一只鸭子打打牙祭，犒劳犒劳自己。” 随手拍开一只朝自己撞过来的，圆圆的，半透明的滑溜溜的东西，他瞥了一眼，带着无奈的口气小声咕哝：“这治安，大白天的，居然什么三魂七魄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算了，别伤人就好。” 说完，接着往前走着。 没错，刚才张启明拍开的，就是一只普通的游魂，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人形都无法保持，只会变成圆滚滚的球状四处漂泊，等着过几天就下阴间。 张启明毫无抵触的把接近他的游魂扫开，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他早就习惯了。 他天生的阴阳眼，让他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如果集中注意力，还能碰到一些凡人摸不到的东西，不过对此，张启明本人倒是并不抵触，自打看完蜘蛛侠之后，他就对这双眼睛释怀了，被蜘蛛咬了都能有超能力，别说自己本来就是鬼投胎的了。 不远处，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背着个大背篓，正在斑马线边站着，看着是等红灯过马路。 张启明唱着自己的不伦不类的调子，正好看见了这个老婆婆。 作为一个新时代四好青年，没怎么犹豫，他就走上前去：“婆婆，我帮您拿吧。”说着，便接住背篓，稍微提着，减轻老人家的负担。 老婆婆见状，连忙摆手：“诶，不用不用，年轻人忙自己的就行了，我还背的动。” 张启明对老婆婆笑了笑：“没事儿，我正好闲的，让我来吧。” 两人你来我往推辞半天，眼见红灯变了绿灯，最后老婆婆还是拗不过张启明，脱下背篓，让张启明背着。 背上背篓，张启明手指藏在袖下，暗中掐了几个手印，口里默念：“生来死去，循环万劫。审惟倒置，何甚如之。”一道气劲暗生，清风徐转。 “婆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张启明做完这些，搀扶着老人家走过斑马线。 “唉，最近总是觉得有些腰酸背痛，看起来是真的老了，身子没以前硬朗了。”老人家说到这个，有些唉声叹气。 “您看起来也不老啊，我倒是听说过有个养生的方子，用蒜头配桃子，吃上几个，对身体好。”他笑呵呵的对老人家说到。 “哈哈，那我可得试试。”老人看起来对张启明这个热心小伙感觉不错，开起了玩笑。 不一会，过了斑马线，把手里的背篓递给老人：“那，婆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您慢点儿走啊！” “行，现在你这样的热心肠小伙子可越来越少了，谢谢你了啊。” “没事儿，小问题，您慢走啊。”张启明把背篓放在老人家肩上，顺势一拍，顿时一股白气冒了出来。周围空气扭曲了几秒，然后重回宁静。 “咦？我怎么感觉背篓轻了。”老婆婆突然变的神采奕奕，检查了一下背篓的东西，发现半点没少，但是却好像轻了很多。 “真是奇怪了。”她摸不着头脑，只得背起背篓走了。 不远处，张启明转进一条幽深的巷子，四处环顾。 不出他所料，稍稍一会，便有一个青面獠牙，大腹便便，头发乱蓬蓬的盖在脑袋上，眼睛血红的东西从地上爬了出来，满脸怨气的看着张启明，不出声。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无业游民而已，你没必要这么盯着”张启明看着钻出来的鬼，一脸轻松的说道。 “你看得见我！？”那饿鬼目瞪口呆，似乎被吓的不轻。 “耗人货财，侵人所爱，逞志作威，你这鬼倒是嚣张的很啊。”张启明看着畏畏缩缩的鬼，冲他说道。 见张启明能视鬼，还丝毫不怕自己，那鬼忍不住心惊胆战，往地一钻，化成青烟散去。 张启明耸耸肩：“一条最劣等的虚耗鬼而已，连个阳气重点的年轻人都不能接近，只能挑个老人下手，也敢这么嚣张……最近阴间真是不太平啊，怪不得最近找我的人变多了。” 没有过多的追逐，那个鬼在逃开之后，突然就消散了，没有半点痕迹。 而张启明，则拎着自己的菜，继续往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他优哉游哉的，看起来挺悠闲。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火车站，传来了声音。 不是鸣笛声，因为高铁不鸣笛，而是月台上有喊声：“请k304号列车的乘客前往一号检票口。”广播如此说道。 声音很小，不过张启明的听力很好，他听的很清楚。 他能监听整个百京，这也是他在这里的原因。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谛听”。 “谛听，出事了。”这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就像是一个人随口一说。 张启明一皱眉，身形突然隐匿。 不是消失，而是来到了超感知领域。 所谓“谛听”，若伏于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五虫五仙，尽皆顾鉴善恶，察听贤愚。 他有着关于听觉的所有超感知，已知所有层面，都可以被他听到。 他来到超感知层面，接着，提着手里的菜，站在一个巨大的仪器旁。 仪器旁边挂了一个不锈钢牌子，写着名字：“地动仪管理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窥视 《后汉书·张衡列传》有云：“阳嘉元年，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如酒樽，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形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来，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谛听出现在这里，走过来，目睹这一先贤的奇迹。 整体以黄铜与现代合金制成，借由极度良好的机械加工打造而成，经过现代化改造之后，有着光缆所构成的伺服线路，在其中心部位则环绕着特种合金钢制的液压活塞，外部则有一整套保护性折板。 “每次看这个东西，都会感觉到……难以置信，就靠这个，就能监察几乎所有层面的强者战斗，简直神乎其技，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一台机械却能轻易做到。”谛听感叹着，走向不远处。 在那里，普通人或许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会有些头晕之外，几乎不会有什么不适。 但谛听走到这里，却能够感觉到这个地方的宏伟与震撼。 天地间的自然之力自然荡漾，组成了一根又一根看不见的琴弦，不知道这些琴弦连接到什么地方，但几乎无穷无尽的琴弦向外蔓延而去，每一秒钟，每一根琴弦，都正在以极高频率振动，带着波痕激荡，然后将自身的波动传达到地动仪身上。 地动仪承接着这些所有的信息，然后将之汇集起来，由一个完整的团队负责解析，这样一来，就能监察所有层面的高烈度战斗。 无数密密麻麻的琴弦，从地动仪上，蔓延到一个个不同的层面再从这些层面继续延伸，直到可以布满大半个世界。 只有极少数存在或者地方可以规避地动仪，而日本是没有的。 在对应着日本的那几十根丝线上，强烈的震动正从中快速席卷而来。 这也是谛听被呼唤前来的原因。 “日本那边出事了？”谛听放下手里提着的菜，随口问道。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点点头：“出大事了，起码有两个天上院家成员动手了，而且是全力出手，精神世界那边动荡很大，五方使者已经对‘天庭’汇报，他们的法身已经陨落，是天上院宫出手。” “噢，是那个啊，所以为什么把我叫过来？这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五方使者的法身……那确实挺难办的，十年之内，总召咒都没啥用了？”张启明……或者说，谛听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总召咒可以临时修改，让其他神只顶上，不碍事，但是天上院宫的事情有点严重，天晟公司的负责人，就是那个叫李俊的年轻人，被紧急撤退带回来了，伤的很重，而且还带回来了不少消息。” “什么消息？算了，你也别告诉我了，老天师，你知道我的性子的，直接说让我干嘛吧。”谛听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说道。 “好，你看这个。”被称为老天师的老者点了点头， 然后，他伸出手，手掌中央，放出一副画面。 是一个浮空岛的模样。 “啧啧，真是方便啊，掌中观山河。”谛听语气酸溜溜的说着。 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 伸出手便是掌中山河，万里江山抬手一观便知，真是非常方便。 谛听监听万物，但比起这般手段还是逊色了不止一筹，不过老天师可不能天天当个监视器，他们这种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谛听比不了。 但是，一道无形的空间波动从手中那栩栩如生掌中山河的场景上传了出来，某种力量，化作无形的波痕传来。 但随即，这东西似乎经过了什么特殊的结构，被极大削弱，又经过掌中一道透明的古怪存在，再次削弱，连续两次被削弱，威力已经十不存一。 但就是这十不存一的威力，谛听却只是“听”到了这道古怪的波纹频率，随后一震，双眼的神采迅速暗淡了下来，身躯保持着惯性，扑通一下就摔在地上。 然后，掌中山河那座小小是浮空岛，“嘭”的一声化为漫天光点碎屑，又一闪后，又在手掌外聚集起来，但没坚持太久，又再次崩溃， 过了好一会，谛听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惊骇。 “那是……什么玩意儿？”他看向掌中山河。 然后他才发现，掌中山河已经崩碎掉了，老天师已经把手收起来了。 “有人不希望我看他，所以就看不了。”老天师收起手，背在背后，如此说道。 “说的什么东西，我问的是你看的什么，光是看一眼，就能隔着掌中山河给我震成这样，这种级别的事情，我能插手？”谛听满脸怀疑。 这种事情他过来不是找死？ “看的是什么？浮空岛嘛，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有浮空岛？”老天师笑着反问道。 “……高天原？”谛听想了想，皱着眉头回答道。 高天原，是日本《古事记》中所记载，由神明所统治的，天神所居住的地点。 有别于地上的大八州，高天原被描写为飘浮在海上云中的岛屿，很显然，这是纪实描写，实际上的高天原，就是一块漂浮在空中的大岛屿。 《古事记》云：天地初发之时於高天原成神名，於其嶋天降坐而见立天之御柱见立八寻殿。（注：《古事记》原文如此，本书全文无日本假名，所有内容由全汉字写成，所以未经作者翻译，这就是原文。） “嗯，高天原。”老天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下说道：“刚刚我就是在窥伺高天原上住着的天上院家，不过他们力量并不弱，所以能够察觉掌中山河，甚至能顺着视线发起反击，崩碎我的神通。” “所以，老朽是肯定看不了，但谛听你可以借助地动仪，监测那边的情况，这是老朽叫你来的原因。”老天师说道。 “不是吧阿sir！”谛听一听这个，脸上变成了苦瓜脸：“你都顶不住，我能干嘛啊？监听天下，也就听听大动静而已，他们里面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听得见啊？” “听的就是大动静，不然为什么会让你来？”老天师伸出手，敲了谛听一个脑瓜崩。 谛听被敲的龇牙咧嘴，不解的问道“高天原能有什么大动静？” “当然有。”老天师再度凝聚出掌中山河，但这次没有试图凑近看，所以暂时没有遭到反击，但是，放大了看，却能看见一个骇人的事实。 连谛听都看呆了，傻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鬼事！ 高天原！在动！ —————————— 高天原当然在动，因为有人在催动。 一整块，如同一个省份那么巨大的浮空大陆，正在被人用伟力催动着，以难以置信的威势在超感知层面里挪移。 两个天上院家的成员，一男一女，站在最上方，控制着这巨大的陆地飞行。 高天原方圆超过数万平方公里，整体体积更是超千亿立方公里，如此巨大的体积，却被这两个人控制着，以看似很慢，但实际上比飞机更快的速度移动着。 对比起这块大陆，这种速度确实在外观看起来很慢，不过，这速度已经非常惊人了，如果再快的话，那需要的力量会成倍提升，没有必要这样。 “宫哥哥那边，真的需要带着高天原过去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快点过去才对，而不是拿着这个，慢悠悠的晃过去。”那个男性的天上院家成员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倒是一副很正常的模样，没有天上院宫那么古怪的发型，只是普普通通的长发，长相帅气逼人，非常英俊，比明星帅多了，穿的是休闲外套和牛仔裤，看起来非常的现代化，并没有古里古气的。 “好了，岿，哥哥是那么吩咐的，那么照做就行了，哥哥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再说了，在日本，又有什么能威胁的到他？事情关系到，还是慎重点好，不要自作主张。”那个女性的天上院家成员劝慰道。 她反而打扮的非常古怪。 既不是天上院宫古代日本的模样，也不像是天上院岿那种现代人的打扮，她反而梳着的是古代神州 头上是元宝式把，两头翘起，双凤钗，有金丝缠绕，衣服是排珠翠带衣衫，古称昭君套，但却又金蛇在左右靠，衣服正中间嵌一块明珠，隐隐放着光毫，又有碧玉环坠在耳稍，仔细打量，远黛含新月晓，细弯弯似柳叶的眉毛，三山式把罗裙，云肩佩，又有穗子飘，暖翠袖子，薄如蝉翼，几可透光。 怎么看都是一个传统古典美人，而是不是日本的，是神州的。 “说的对，不过，绯姐姐……我总感觉有点不对，这样的动静太大了，其他的地方应该都察觉到了吧？我已经能感觉到好几个神通了……” “泥糊之眼，掌中观山河，乌加特之眼，湖中水镜，孔雀尾羽的注视，甚至那颗全视卫星也在，全都来了。”天上院岿如此说到。 （注：泥糊之眼，圣经：约翰福音第九章，耶稣说了这话，就吐唾沫在地上，用唾沫和泥抹在瞎子的眼睛上，瞎子便看见了，然后成为了门徒。 乌加特之眼：埃及神话中在天穹注视下方的月亮之眼。 湖中水镜：传统萨满教通过湖面观察远方的技巧。 孔雀尾羽：百眼巨人阿耳戈斯，警惕者，受神后赫拉派遣，永不停歇的监视，死后他的百只眼睛被安在了孔雀的尾巴上，继续注视一切。） 言语之间，他的手上，同时轻轻一点 叮，一股难以言喻的波纹蔓延向更远方。 顺着“因果”与“注视”，不知道多少东西，不知道多少正注视着这边的目光，全都被这道无形波痕扫过，尽数崩碎，就和刚刚老天师手中的掌中观山河一样，根本看不见这边的任何详情，只能看见高天原正在缓慢的移动。 “算了，不用管那些，等完成，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不会有纷争了，我们也可以不用固守在这座小岛上了。”天上院绯摇了摇头，虽然也很不满，但她加大了力度，让高天原飞的更快了些。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十几分钟之后，高天原就能移动到关东平原，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飞到东京上空。 届时，就可以知道宫哥哥是准备干什么了。 而且，到了之后，就真的安全了，有高天原在，还有在，以及三个天上院家成员，是绝对安全的。 只要宫哥哥没事，那么剩下的贱种都无所谓，对天上院绯来说，东京的贱种们死光了都没什么关系，只希望宫哥哥好好的。 ———————— 青天之上。 明明应该是机械感十足的青天，却在这个地方开辟出了一片园林，月牙河石桥似玉，玲珑塔远映明堂，一带长溪四围环绕，两旁大树柳绿松青，树前列石人石马，东有来龙应风水，南风吹送野花香，瀑布假山清泉，水响山秀波清，芳草遍绿，峰峦耸翠，云影徘徊，远黛含烟，树木密密，天然入画，景致非常。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戴着眼镜的人站在这里，对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问道：“先生，东京那边……真的不管吗？那可是好几千万人啊。” 这个人，赫然便是刘哲儒！ 他的阳神归位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跑到青天之上的这座小园林里来了，不知道是在询问什么人。 但一直没什么人回他。 他也就一直不走。 这样静默了一段时间，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德经云“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不管……才是最好的啊。” 第一百六十章 思考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释怀恩被天上院宮遥遥一把，抓在手里。|?爱阅讀l○ve?uedu.С〇М| 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手掌中心散发而出。 释怀恩原本可以轻易挣脱这些，甚至都无法影响到他的动作，但此刻却毫无反抗之力。 因为大枯荣术时间已经结束了。 他旺盛的气血开始枯败，紧实的肌肉全部萎缩，从之前那个比十方还壮硕的青年，变成了之前那种佝偻的小老头。 “老和尚，刚刚你好像很嚣张啊。”天上院宮笑笑，如此说道。 他的自愈能力很强，先前的伤势基本已经愈合，被打断的鼻梁骨和打掉的牙齿都已经复原，他又重新恢复了英俊的脸庞。 因为很简单，先前他的确很生气，但正如之前所说，他的理性与感性和普通人并不相同，他的行动并不由感性驱动，感性只是他的调味剂，他其实是个很理性的人。 生气，其实本质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恨，而他生气，只是发泄这种愤恨罢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决策，正如同现在所发生的情况一样。 虽然一开始被释怀恩打的很惨，让他颜面大失，这让他气愤。 首发网址:rg 释怀恩则正相反，他被钳制在原地，除了骨架没怎么变之外，其他的已经迅速缩小，整个人干巴干巴的，连精神都萎靡了许多。 “小人得志，事后逞凶，宮施主一万年来，涵养似乎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啊。”释怀恩倒是笑呵呵的回答道，丝毫没有被活捉的感觉。 倒是天上院宮，却没有因此生气。 情绪只是调味料而已，漫长的生命决不能是无趣的。 但，为了维持漫长的生命，理性更加重要，一诺轻生死，意气不惜命，这种事情只有那些命本来就不值钱的短命贱种才会做。 “那么，释怀恩，你本来就是快死的人了，老迈成这样，还要过来拼命，应该不是有人指使你的吧？那让我猜猜，是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和刘哲儒这两个非战斗人员跑过来打架呢？”天上院宮没有生气，却猜测起了动机。 但实际上，事情其实一直都在把握之内。 从头到尾，他的计划就没有被打乱过，有条不紊，而且无人可以阻挡。 所以他现在不会生气，之前因为他对自己被打脸无能为力，于是怒不可遏，可现在，他已经完全把控了局势，完全不需要再生气了。 虽然他对最尖端的学术并没什么研究，一般都是学者们将知识研究出来，然后交给他使用，但他是顶尖的工匠，能够运用这些知识，将之付诸实践，甚至可以去主导“青天”的大体设计。 这才是他的价值所在，没有任何人会让工匠去做打仗，虽然工匠可能因为身体健壮而比普通人能打，但那纯粹是浪费资源。 至于释怀恩，那就更扯淡了，他年轻时候或许是优秀的战士，但从他的待遇就能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什么情况。 同时，他也在观察释怀恩的表情，试图从中获得某些情报。 是的，释怀恩，和刘哲儒，其实都不是神州的战斗序列人员。 刘哲儒正值壮年，但他是工匠，是后勤人员，他的专长是制造，并设计可用的工具。 释怀恩死了或许没什么，只是死了一位老者，或许会追悼一下，然后把这笔账记下，留待日后，可刘哲儒如果死了，培养这样一个工匠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资源，而是运气。 综上所述，天上院宮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是这两个人自作主张。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自作主张呢？人如果要做事，必然是有动机的，一拍脑子就去做某件事的人，只有那些浑浑噩噩，无法思考，或者不愿意去思考的贱种而已，对释怀恩和刘哲儒这样的存在来说，不可能一拍脑子做事。 如此强大的战士，为什么会在一个不知名的寺庙养孩子，培养弟子 还不是因为老了，退休了，已经支撑不了高强度战斗了，只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去培养一些弟子，希望继承衣钵。 一个工匠，一个老弱病残，神州那边再不要脸也不会派这种队伍过来，那不仅仅不符合他们的一概行事风格，如果折损在这里，那就亏大了。 名誉？名誉有可能，但这里能有什么名誉？拯救那些贱种的名誉？可他们也救不了那些贱种，反倒是可能搭上性命。 他们应该可以理解，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救得了这些贱种的，三千多万人，说救就能救？有那水平，干什么都不好？打死天上院宮都绰绰有余了。 所以，名誉，还有出于善良，这一点可以排除。 那么，继续分析下去 是什么样的目标，能让他们自作主张，冒着生命危险过来这边的呢？ 以这些人的眼界和境界水平，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们呢？ 在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目的的情况下，假定刘哲儒想要的是精神投影的制作工艺，那么，这足够对方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吗？ 毫无疑问，是有的，青天之后，没听说过这个工匠还有什么成绩，很有可能陷入了知见障，发展陷入了瓶颈，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应该很有吸引力。 释怀恩不谈，刘哲儒极有可能是被精神投影的制作工艺吸引来的。 那么如果他们两个人目的不一致呢？比如刘哲儒，这个工匠，最在意的，想必就是他的工匠技艺了。 如果是刘哲儒，那么他想要的东西里，必然是包括了精神投影的具体制作工艺的。 无论他的实际目的是什么，他都一定会想要精神投影的制作工艺。 这些东西都无比复杂，绝对不是一两眼就能看出来的，就算是拿着设计图仔细研读，也得好几年才能学会。 那么，刘哲儒是凭什么，又为什么敢为了这个来呢？ 从动机的角度推测，如果他是以这个为目标而来，那必然是有他认为，做了这件事，能够得到对应回报的方法或者渠道。 那么暂且假定是这样。 所以，第二个问题就出来了，他凭什么能觉得自己可以拿到精神投影的工艺？ 他来这里，就能拿到吗？天上院宮可不觉得对方会自大到觉得只要过来看几眼就能看出端倪来。 内鬼，有拥有精神投影整套或者部分设计工艺的人，或者说地位高，有足够说服力，能够让这两个人相信他有的人，以此为代价，邀请了释怀恩和刘哲儒两个非战斗人员前来，过来阻止自己。 这个内鬼玉藻前？不，玉藻前并没有掌握精神投影有关的东西，虽然荼吉尼天法在塑造集体意识方面有很大的作用，但天上院宮并没有让她插手其中，因为他信不过玉藻前，所以只是让这只母狐狸提供了荼吉尼天法的用法而已。 荼吉尼天法，照见人心，能够相较于其他方法，更加简单轻松的完成集体意识的制造。 有什么方法，有什么渠道，是能够拿到精神投影的呢？ 不对，需要限定一下条件，有什么方法，是能够让他只需要做出“出面阻拦自己，或者拉上释怀恩一起，在这里阻挡自己”这种事，就可以拿到精神投影的设计工艺的呢？ 想到这里，天上院宮眯了眯眼睛。 那只能说，这是极其傲慢的想法，而放纵这种傲慢、顺着这种感觉去揣测，去制造群体意识，更是错上加错。 都说千人千面，每个人都不同，要形成集体意识，必然需要类似军队训练一样的方法，但这样的办法训练三千万人，持续七八十年，数代人，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要用到荼吉尼天法，这是真正可以让人照见本心的东西，大光明镜，可以真正塑造出这样的集体来。 可别觉得那是很简单的事情。 人，哪怕是天上院宮自己，都是很容易欺骗的。 如果有人能觉得自己能从无数细胞，一堆神经元，无数言行和联系的因果的包围之中，越过几十上百道处理工序，直达那个灵魂 这样的困境，一定能把他们逼成上头想要的样子。 让所有的流浪汉，全部变成“社会渣滓，无用处的废物”，沦落到这里，他们的身心早就崩溃了，所有人感觉就像没电了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什么都吃不下去。 让所有的废物们，全部失去心气，沦丧在一天又一天之中，因为所有人都会对他们说：“你这样的新手，又给别人添了麻烦，公司等不了你慢慢成长了。” 很厉害吧，只要七十年，就可以让千人千面变成千人一面，让日本人成为全世界的人眼中出了名的“无个性”，出了名的“从众”，出了名的“社会齿轮”。 让所有的社畜，全部变成“无个性的工作齿轮”，过劳死和过劳自杀被视为拼命工作的职员的象征。 让所有的苦力们，全部变成“卖力的机器”。来东京时借钱支付的租房押金和礼金，又购买了一系列生活用品，他们必然会陷入经济困境，就算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要交房租和水电费，结果我的账单越积越多。再这样下去，电和煤气就会被停掉，房子也不让住了，只能匆匆忙忙开始找工作，可是，只靠零工来支付房租、返还欠款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就算运气好找到了正式工作，也要一个多月后才能拿到薪水。 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就是内鬼。 毕竟，这个人必须知道，或者能够知道这些，才有资格去当这个内鬼，不懂这些，刘哲儒都懒得理他，完全不会被说动，更不可能窜出来拼命了。 这个人有谁呢？ 营造这样的环境，再加上一代又一代的培育，在荼吉尼天法的控制下，这才完成了对集体意识的驯养完毕，让这些集体意识能够迅速，快捷的布满数千万人，并且让每个新加入的人都变成这样。 这种事情，就连玉藻前自己都不知道，因为玉藻前根本没有参加进来，天上院宮很清楚这一点。 那么即知道，懂得荼吉尼天法，又知晓这个计划，还知道精神投影在意识上的构筑方法，比如如何切割精神世界，如何投影，如何制造支点和层面，懂得这些关键性技术的人是谁呢？ 原因很简单。 死人怎么背叛？ 源早就死了。 第一个可能性，源。 源是这个计划的二把手，是天上院宮的副手，她深受天上院宮的喜爱，甚至在上次犯错的时候，磕头道歉就算了，甚至没有其他的惩罚。 “但源不可能背叛”天上院宮这么想到。 天上院宮思索着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到底是谁给你们许诺的好处，让你们过来？”他对释怀恩问道。 就在他询问的时候，外面的东京—— 她已经人格崩溃，被嵌进了精神投影里面，被作为和精神世界链接的工具了。 这是她既定的命运，作为天生怪异，天上院宮把她从精神世界里拽出来的时候，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从小就是被这么培养的，她的所有思想，所有认知，都是被天上院宮灌输的，所以天上院宮并不怀疑她。 那还能是谁呢？ 可是，不论是谁，都没有很在意。 天上院家成员也好，怪异事件处理部也好，除了已经疯掉的，剩下的“超凡者”们，只是静静等待着，看着人们相互厮杀着。 燃气管道爆炸，燃烧着熊熊火焰成扇面形状喷发着，不经意间，就有数十人被杀死。 整个东京，匍匐在地的尸体数十万计，黑红相间的鲜血遍布大地，天空中，暗灰色阴云仿佛都要被冲天的血气转化为暗红色，刺鼻的血腥味道蔓延在整个城市里。 有街道彻底炸成了碎片，有房屋烧成了灰烬，一股焦糊的熏肉味和血腥气四散开来。 人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可再生资源罢了。 只要能够成功制造出精神投影，只需几十年年，损失的一切都可以再补充回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走 人命对天上院宮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不是很需要在意。 不过比起那些，还是要看看释怀恩的表情。 所以他提出了：“到底是谁给你们许诺的好处，让你们过来？”这个问题。 释怀恩笑了笑，居然一点都没有试图隐瞒，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出家人不打诳语，是巴施主提供了线索和信息，让我们过来帮忙的。” “巴……”天上院宮皱了皱眉。 然后，他疑惑的歪了歪头。 巴，是谁？ —————————— 在另外一边，十方站在一边，面色阴晴不定。 “小和尚，别想着冲过去救他，螳臂当车而已，你不过去，他还有的活，你过去了，那你俩都死定了。”玉藻前控制着十方，让他无法冲过去。 十方的身体完全不由自主，被层层叠叠扭曲的空间之力环绕，四周的封闭力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镜子把十方包在里面似的。 这让十方只能被迫看着这一切，却不能进去救援。 在众人的眼中，释怀恩此刻的表现，和刚刚对比起来……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刚刚是一台精装满载大卡车，油门踩死，百公里加速只要一秒钟，而且可以变形成为擎天柱。 但现在的释怀恩，好比一辆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哪都响的烂柴油发动的拖拉机，车轮咕噜咕噜的抖，黑烟滚滚，勉勉强强的向前转，排气口漏出的黑油沿途歪扭扭洒了一路，车身锈迹斑斑，骨架吱嘎作响。 差距就是有这么大。 这就是衰老的力量。 “他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别以为这种程度的强者会什么后手都不留。”玉藻前说道。 “我知道，但他是我师父……”十方表情阴沉。 “但你太弱了，你插手不到这种程度的战斗里，甚至连我都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十方深吸一口气：“但是，我应该还有其他用处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玉藻前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讶异。 “总不能千辛万苦的把我送过来，只是让我做个见证吧？从一开始，我来日本，不就是你们商量好的吗？”十方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苦笑：“总不能我来这件事是巧合吧？” “的确不是，不过，你不能知道，因为你太弱了。” “弱小者，只有被摆布的命运，就好像是现在这样，不过……这边的战场，估计已经用不到你了，去东京吧，你可以用你的力量多救点人，那样或许还有能起到点作用，而不是站在这里，像个无力的傻子。”玉藻前如此说道。 十方无言，或许她是对的，在这里站着看，确实毫无意义。 “那，就去东京吧。”十方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反正，他的任务迟早会来，一直到那个时候，他应该都只有“等待”这一件事情要做。 这个时候，与其无力的等待，倒不如去一趟东京，救下几个人来。 玉藻前得到了他的回答，主动接手，将十方从超感知层面拽了出来，然后投入到此时此刻的【精神投影】之中。 十方还没到，就已经听见了“轰隆轰隆”的巨响声，黑色藤蔓缠绕着整个东京，而且几乎全是凭空出现的。 重新回到东京，四方大地，辽阔天空，尽收眼底。 只是，有些残酷。 现在的杀戮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了，第一波爆发，恐怕死了四十万人以上，这批人都是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同时还被负面情绪笼罩，失去理智，甚至直接自杀的人。 这一批人死掉之后，剩下的那些则多半都有着能坚持下去的能力了，不管是靠房子，靠武力，靠智慧，靠怂，靠逃跑，反正不会死的那么快。 所以，死亡的速率大幅度下降，以至于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是，每分钟依然有成百乃至于上千人死去。 周围是充满腥气的风。 面前的城市，曾经有着数以千万计的人正在为了生计奔波，他们都是普通的民众，不管是妖，鬼，还是人类，都是如此。 哪怕是妖物，在这个时代，也是要去融入人类社会的。 然而现在，却根本看不见这些，整个城市仿佛末日降临，尸山血海之中，只有食腐鸟类独坐在其上，好似没有任何影响。 十方天眼通和天耳通开启，感知瞬间扩张出去。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不认识你啊！为什么你要杀我们！”有人绝望的喊道。 不过也没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望，自己的痛苦，这个世界，会将他们半点不剩全部吃下，但却不会有任何的反馈。 有妖物正在杀戮，一只鬼族，举着巨大的鬼金棒闪过，堵住了一帮正在逃跑的学生。 鬼金棒上，闪耀的寒光就像是带来黑暗的光明，封上了所有逃亡者的道路！ “一定要远离他”，这是那些学生唯一的想法，费劲千辛万苦的穿越过这片尸山血海，终于闯出了那绞肉机，怎么可能在这里死去？ 学生们四散而开，他们做的选择非常精准，显然，之前的那段时间已经有人用生命给他们教学过了。 他们学的很快。 这些学生们努力奔跑着，想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可是，他们已经感觉到力量的衰竭，呼吸时肺部传来阵阵血腥气，火辣辣的疼，虽然迸发出的潜力不断的催动着体内的组织，但精神层面早已疲惫不堪，能够支持到现在全是依赖着那股恐惧感。 “终于到极限了……呜。”一个学生一软倒了下去，地上的血流冲刷着他的身躯，他甚至哭出了声音。 也是在这时，寒光瞬间降临至他的面前。 “就不能放过我吗？！” 没有得到回应，因为他已经死去，光芒带走了生命。 淅淅沥沥。 那头拿着鬼金棒的鬼族满眼血红，哈哈大笑，显然早已被负面情绪吞噬了理智。 他的鬼金棒拖在地上，上面混杂着鲜红色的血液，黄色的脂肪，还有白色的碎骨与脑浆融合成的混合体，正在缓缓的流淌在地面之中，血液的原主人，那些学生，有男有女，现在已经跑掉了三分之二，但剩下的，血迹流下，染红了水泥地面，然后又被路边已经炸开的消防栓里面喷出来的水洗得干干净净。 那个巨大的鬼族，在杀完了周围的人后，似乎内心有些迷茫，一个人就这么呆愣愣的站着，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拖着鬼金棒，回到了原本所在的路口。 他被血液打湿了的头发乱糟糟的，但他却不为所动，并没有去在乎这一切，这个刚刚杀了好几个人的鬼族，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为数不少的尸体，那里面有一个少女，那好像是一只妖怪，看样子似乎是一只猫妖，有一条分叉的尾巴，看起来就像有两条尾巴一样。 应该是一只猫又。 这只鬼族盯着这姑娘稀烂的尸体，盯着她原来，应该是圆润光滑的脸蛋，还有如今只剩下半截的身体。 鬼族握紧鬼金棒的拳头在不断地颤抖着，他不知不觉发起呆来，这半截尸体很熟悉，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烙在脑海中的东西苏醒了，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走在街上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开始回响起几天前甚至几年前听过的音乐的旋律，余音绕耳不绝，明明想集中精神，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声音，怎么也停不下来。 然后，他继续坐在那里，就和先前一样，谁过来，就打谁。 在这一堆的另外一边，十方正在走过。 他看见那个鬼族，迟疑了一下。 “怎么？不杀了？”玉藻前问道。 就在几分钟之前，十方一直在快速奔袭，途中遇见滥杀的，陷入负面情绪的，全部出手秒杀，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但是来到这个鬼族旁边的时候，却停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 随着一道拳影一闪即逝，只听见“轰”的一声，大地一震，巨石四分五裂炸裂开来，漫天碎块纷飞，灰尘弥漫，那只恶鬼被整个轰碎，覆在了地面上，变成了一层肉沫地毯。 “杀来杀去，有用吗？”玉藻前对十方问道。 “那只鬼族，情有可原，他一开始甚至是愿意保护其他人的，但是，他的爱人被杀了，所以他才心神失守，被【精神投影】的负面情绪吞噬。” “不杀他，他会杀更多人，堕入修罗道之人，已经救不回来了。”十方速度极快的穿过街区，顺手再度打碎了几只正在凌虐凡人的妖孽。 “刚刚那几只，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复仇而已，那几个人类，其中一个觉醒了超感知，利用自己的能力，杀了那几只妖怪的伙伴，所以他们在报复这些人类。”玉藻前提醒道。 她擅长荼吉尼天法，有大光明镜，能映照人心，所以读心之后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人心诡谲，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念头就变了，她能读取的也就是过去，但永远猜不到一个人真的会做出什么决定。 没人猜得到。 所以她才会和十方交流，她知道十方“过去是怎么想的”，但不知道下一秒他会怎么想。 比如，刚刚要杀那个恶鬼的时候，十方犹豫了一瞬，他心里是不想动手的。 但他还是动了手。 玉藻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她并不奇怪。 在她以往的人生里，甚至会有人在一刹那之间转变千万种念头，人心诡谲，并不是开玩笑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能做什么决定，会做什么决定。 真正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持之以恒一直坚持下去的，只有极少数。 “无所谓，凡是被杀意侵蚀，堕入修罗道之人，不杀他，就只是造就更多杀孽而已，他们活着，死的人会更多。”十方阴沉着脸回答道。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一个人被负面情绪吞噬，就会对其他人倾诉恶意，然后其他人又会被拖入这种负面情绪里。 所以，要解决这种循环，就要从源头上解决。 那就是杀掉每一个已经被【精神投影】的负面情绪所侵蚀的人，才能让剩下的人活下去。 玉藻前没有阻止他，因为这和她无关，她只是借助荼吉尼天法，潜藏在十方的思维里，通过他的身躯阻止天上院宮的窥探而已，十方具体做什么，她并不想干涉。 谁又能说十方做错了呢？ 又是经过一个街区。 这一次，是两个阴阳师正在互相攻伐，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不在那些保护的很好的怪异事件处理部据点护壁里呆着，居然跑到了这里来。 一个阴阳师遍体鳞伤，拼命呼唤着另一个人。 然而另外一个，满眼血红，那种逼命的杀气，噬人的狂意，还有搏杀的惨烈足以令身经百战的战士胆寒，很显然，这是被负面情绪所侵蚀的那种人。 这两个人，一个人喊声凄厉，甚至都不愿意下重手，但另一个被负面情绪侵蚀的那个却根本不在乎，用尽全力，嘶吼着想要杀掉以前的同伴。 看起来相当可怜。 不过十方已经见多了，就在之前，仅仅几分钟内，他见了不下十次这样的事情。 一如既往的，他出拳了。 迅如闪电，刺穿防御，鲜血溅出，那个被负面情绪侵蚀的阴阳师身上的护体咒法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就像是一个鸡蛋壳一样被十方轻松的敲碎了。 十方马不停蹄，立马离开。 东京很大，他时间不多。 但那个正常的阴阳师愣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中悲戚，愤怒的质问十方，但只看见了十方的背影。 十方甚至懒得回答这种话。 他读过书。 《世说新语·排调》二十四：桓大司马乘雪欲猎，先过王、刘诸人许。真长见其装束单急，问：“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曰：“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没有他救援，这人哪有资格质问他？ 没有必要回答。 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再度跨过一个街区。 只是在这里，十方突然停下了脚步。 浅川歌……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传承 浅川歌，意外的出现在了十方的面前。 她孤零零的站在街角，一如既往的柔弱，黑眼圈还是那么浓重，常年在电脑面前加班让她有点不自觉的驼背。 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她的四周时不时就有怪物窜过去，十方正是追逐着这些怪物而来，但这些怪物却好像都看不见她似的。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却能够在这里待上很久却不被伤害。 当然，现在十方已经知道原因了。 她，还有另外三个人，就是这个世界的支点，是【精神投影】得以蔓延，得以存在的基础。 天上院宮掌控【精神投影】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人格摧毁，使之彻底变成单纯的“支点”，这一行为，便是“约束”【精神投影】。 十方并没有准备去打扰她，反正……她也快死了。 现在时间紧急，十方还要去救更多的人，虽然很难受，但他不能为了一个必死之人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她注定会被天上院宮约束，但其他人不一定，其他人还有救。 十方只是暂时顿住了脚步，然后，加快了速度，准备从浅川歌身边越过去。 甚至连打句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她必然会被天上院宮“约束”。 为什么叫约束？ 因为天上院宮要把整个集体意识，几千万人的集合的思想，全部约束，压缩到支点之内，然后在其中彻底将其征服，摧毁，将之化为天上院宮自身的力量，这便是“收束”的全部过程。 干这种事情，对天上院宮而言毫无感觉，甚至有种例行公事般的无趣，快速，就和人吃饭喝水一样。 就连十方都能理解天上院宮的想法。 是，会有受害者的家属，朋友，一辈子都记得天上院宮所做的残酷事迹。 一辈子都记得？ 也不过区区几十年而已。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万年以来，有无数人“记得”天上院宮，但那有什么用呢？他们的生命好似蚍蜉一样短暂，朝生而暮死，甚至根本不值得去计较什么。 天上院家，是高贵的永生者。 十方现在已经深刻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就在之前几分钟，他已经深刻的领会到了天上院家的力量。 真是可笑，他居然曾经还冒出来过：“大不了就打上天上院家”的想法。 杀上高天原？就因为自己碾压了一些日本的超凡者们？ 简直可笑，日本的孱弱，完完全全是因为天上院家导致了严重的断层而已。 天上院家不需要那些羸弱的奴仆，他们养的狗已经足够了。 当真正见识到那种程度的存在之后，十方心中唯有对自身渺小的深刻认识，他从未有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自身的力量程度。 萤火比之皓月尚且不能比喻，他就像是茫茫宇宙里的一粒微尘，对比起天上院宮而言，根本不值得对方看一眼。 但越是这样强烈的对比，他就越是对方丈，刘哲儒，以及更久远的前辈们感到憧憬与敬仰。 那种，如果不亲眼见证，恐怕此生此世也无法想象的强大。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十方根本不可能去探究如何掌握这种能力，他甚至都不曾想象过人类有可能会强大到那种程度！ 而且他也理解这一切的原因。 就是刘哲儒所说的——传承。 十方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人类，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及得上天上院宮，或者玉藻前这种长生者。 玉藻前能度过四千年的漫长时光而不死，天上院宮可以轻而易举的活上一万年，看样子，估计再活一万年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们可以在无尽的寿命和自己天生就拥有的力量的积累下，轻而易举达到人类智者永远抵达不到的境界。 但那只是暂时而已。 最初的智者，拼尽全力，仅仅解决了勾股定理这种简单的小东西，或者提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想。 知识，就是这样。 哪怕他们是最顶尖的人类，最顶尖的智者，他们短暂的一生之中，能做到的也仅有如此罢了，他们就是这么羸弱，他们就是天生不如别的种族，天生就会被天上院家那样的存在给奴役和操控。 最初的神明，全都不是人类，足以能察觉到一些端倪了。 在那个蛮荒的年代，在许多愚昧的地区，那里的苦民们饱受野兽的爪牙，风暴的冲刷，敌人的劫掠与其他无穷无尽的伤害与险恶，他们的恐惧，祈求汇聚成愿望，于是就有了一些善良的野兽，或者超感纸层面的生物出现，这就是……原始神明的诞生。 因此，他们回应了这原始的祷告，它们降下‘奇迹’，以换取凡人的献祭和崇拜——于是这些虚无的神灵便渐渐化身为原始部落的图腾，偶像与圣物，被凡人所祭祀的神，他们以最原始的渴求更多人的献祭，更多人的崇拜。 但终究是有人不愿意被神明控制的，不愿意成为信徒，享受天上院宮这种“神明”的庇护，只需要放弃自由，思想，就可以得享安宁。 所以，第一批的智者们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与思想，开拓出了新的道路。 不亲自去走那一条路，是很难理解的。 学习力学三定律，学习勾股定理，学习二维几何，多简单啊？多轻松啊。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很有可能只够看半个小时的书籍，背后却需要花费掉了一位人类世界最顶尖的智者，花费几十年，乃至于一生的时间去探索、总结。 最初的超感知层面，是怎么发觉的？那是最初的智者们，从“壁画”之上，发现了“二维世界”。 二维世界，这是人类最初认知到的超感知层面，现在说来好笑，二维有什么好认知的？ 任何人看见影子，看见壁画，都应该能认识到吧？ 可是，那是你建立在已经有对应知识的情况下。 知识，就是这么可笑。 没有掌握的时候，仿佛遥不可及，未知神秘，仿佛是什么特殊的，终极的，无与伦比的超级奥秘。 但是当你确确实实掌握了某种知识后，就会发现，一切都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原理似乎是那么的简单。 是的，那么的简单，一点就透。 但是，却需要花费掉难以想象的时间、物质、精力去完成这种简单的东西。 因为哪怕是人类之中最顶尖的智者的，也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至多只能计划未来好几年、十几年后的一些事情。 能计划一年后的事情，已经足以算得上聪明人。 如果算得清楚十几年后的事情，足以被称为先知了。 更多的人，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在二维世界被认知之后，人类才终于踏入“超感知”的层次，智者们用语言，甚至是连语言都没有，就靠用手比划，将“抽象”的概念教导给其他人。 人类，第一次认识到，世界不只是自己看见的那么简单。 有很多东西，是看不见的，但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去看到。 比如，二维世界，看不见，因为三维世界看见的所谓二维，都只是比较薄的立体物质罢了。 但可以依靠“想象力”去看见。 继续发展“想象力”，就能够接触到“意识”。 六识之一，就能够如此打开。 这就是传承的力量，智者们拼了命的开拓出一点点道路，于是这些道路，普通人也就能走了，普通人也可以很顺畅的走下去，不需要付出和智者们一样的代价。 就比如，道门第一阶，道士。 初通气感，能够引气入体，开始修走上修行之路，而且能够利用体内的“气”来引动自然之力，进而施展出“道术”。 他们不需要明白道术的原理，不需要研究道术是怎么回事，只需要掐诀，念咒，引气，配合特定的法门，就能够施展神奇的道术，发挥出远超人类极限的力量。 伟大的上古智者先贤们，用平凡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精力，用难以置信的“牺牲”，去一点一点总结这个世界的规律，进而开发出基础法门。 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一路走到高位。 传承，真正连接起了所有人类， 如果说，天上院宮是永生的，那么……“人类”，也是永生的。 不是某个人永生，而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积累起的知识与力量，让释怀恩得以打烂天上院宮的脸。 一个寿命短短不超过两百年的物种，居然可以压制住天上院宮。 因为整个人类族群，经历的时间，丝毫不比天上院宮差。 为了更多的人……所以需要……做出一些取舍。 一想到这里，十方忍不住看向了浅川歌。 似乎是恰逢其会，她也正好朝着十方看过来。 他能看见浅川歌清楚，带着情绪和思想的眼神。 这，就说明，她现在应该还有自我意识吧？ “嗯……奇怪。”这时候，玉藻前却突然说话了。 “有什么问题吗？”十方问道。 “她的心神有点不对劲，我……看不透，但是，她身上，并没有集体意识的存在。”玉藻前的语气带上了一些不确定。 十方正准备走过浅川歌的脚步停滞了。 原本，十方只是准备路过看一眼，然后……就不再管她，继续去救人，或者说……继续去杀戮。 但是听见这话，却让十方真正的停步了。 玉藻前都看不透，这是“支点”所带来的特殊能力？还是说别的什么？ 她是支点，这是源小姐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她身上没有集体意识的存在，那么如果能够维持的话…… 如果能够在她身上找到一点突破的话，那么救的人绝对多得多，比十方徒劳的救下几个人强得多。 所以十方停了下来，然后快步走到了浅川歌的面前。 浅川歌也注意到了这个肌肉和尚，看见他走过来，甚至还笑了笑：“啊，大师，你来了啊，这种时候，还能碰见你，运气真好。” “浅川施主……”十方走了过去。 十方原本还想着要问问她怎么回事，毕竟他其实是想救更多人的。 但走过去，就看见浅川歌的笑容。 很阳光的笑容。 就像是，经过了一整天的工作，终于忙完了一个项目，可以提前下班，之后有三天的带薪假和奖金，然后走到楼下，买了一杯饮料，伸了个懒腰，刚刚傍晚，在车站等车，听着蛐蛐和不知名的飞虫，在寂静的夜晚中低声虫鸣，此起彼伏，然后自然而然露出来的那种放松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要死了吗？ 她不痛苦吗？她的世界不是被噩梦笼罩了吗？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还要笑啊？ 你怎么还能笑的？ 现在这种场景，这种事情，十方已经笑不出来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所做的，他甚至大开杀戒，只为了救哪怕一点点的人，他古井无波的心境早就碎了。 方丈在天上院宮手里，生死未卜，数千万的人笼罩在地狱里，被迫等待死亡，自己太过于弱小，这一切已经让十方很烦躁了，所以他才会拼命找点事情去做，去救几个人，去杀几个人，总之，不能让自己太没用。 东京笼罩的负面情绪，哪怕无法侵蚀十方，也在冥冥之中影响着他。 这点，十方也知道，但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拳头，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但……为什么浅川歌还能笑出来？ —————————— 天上院宮面色阴沉。 就在之前，他想不起来巴是谁，而这个老和尚也不愿意说，所以，他准备处决释怀恩了。 但是对方果然还有一手。 “隐显即本性，明暗元无二。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离。”释怀恩念着偈语，挺身跃入空中，现出一轮红日，金身端坐其中，万法不侵。 “伏魔罗汉果位……老东西，确实有点手段，不过你能撑多久呢？”天上院宮眼皮跳了跳，随后自言自语道。 无所谓了，对方以罗汉果位自封，他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 但是，他跑不掉。 “我现在就收束第三个支点，等到弟弟妹妹到的时候，没人救得了你，西天诸佛亲至也不行。”天上院宮阴沉着脸，双手开始收束【精神投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宛若末日的街区，一个两米多高的，脊背挺直，散发着野蛮暴兽气息的僧人，与另一个穿着普通OL装，不过有点破破烂烂，丝袜都被刮破了的普通女性站在一起。 这场景很突兀。 但是，放在这一片血腥绝望的可怕世界里，却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十方大师，这种时候见到你……我都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浅川歌闻见了血腥气，再看看十方拳头上的碎肉，发生了什么想必不言而喻。 这么多的怪物，形态千奇百怪，有的残暴狰狞，有的美丽异常，有的甚至难以用语言形容，他们分布在整个东京，啃食着人类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尸体。 浅川歌知道，这位看起来很凶恶的大和尚，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手上的鲜血，肯定不是无辜者的。 “贫僧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见到浅川施主，是好事还是坏事。”十方叹了口气：“时间不多，浅川施主，贫僧想问问你，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浅川歌一愣。 然后，她苦笑一声：“难道现在还有对劲的地方吗？这个东京。”说这话的时候，她抬头往周围环视一圈。 十方无言，现在确实，没有对劲的地方。 他曾经用通感，看见过浅川歌眼里的世界，就是现在的世界，现在的东京，就是她曾经待过的那个地狱。 而且比那个地狱更加可怕，更加灰暗，更加血腥。 原因当然已经很清楚了，因为在那个时候，她的意识就已经与【精神投影】结合在了一起，所以她同时处在两边，同时观察着两个世界，她和其他三个支点，将会成为这两个世界重合的“支点”。 一边在现世，一边在【精神投影】，生活在夹缝里，成为那个“看得见的女孩”。 可惜，看得见的女孩是幸福的，她单纯的只是看得见而已。 但浅川歌不一样，从被选中开始，她就注定要死。 她为什么被选中呢？ 因为她“有对生活近乎无限的热爱”。 真可悲啊，热爱生活的人，面对的结局却只有这样。 但十方只是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还是得先做事，于是他解释道：“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而是说，你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或者最近，有没有人来找你？她可能是个穿着铠甲的鬼族，还有可能是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十方说道。 “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浅川歌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有倒是有，她自称是源……而且，她和十方大师你一样，满口都是什么‘时间不多了’这种话，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时间不多了？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但我总觉得她隐瞒了更多。”浅川歌歪了歪头，看向十方。 “具体的，贫僧也不知道，因为贫僧也被她瞒着……那个女人，就是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她的名字是源，没有姓，自称是源小姐……现在东京这个样子，虽然源头不是她，但大半都是她做的，她应该也告诉你了吧？你能够看见那些东西的原因。” “是，大部分我都知道了。”浅川歌点点头，看起来倒是没有多紧张。 “那……为什么，你都知道了，看见我，却还能笑出来呢？”十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感觉，这个疑惑的答案，或许比浅川歌身上埋藏的线索，要更加重要。 他真的，非常的奇怪。 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出口，她还能露出笑容？ 都这样了，怎么还能笑的啊。 听到这话，浅川歌“噗嗤”一声，又笑了。 然后，她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笑笑怎么了？笑不笑又能怎么样呢？又没什么关系，我妈妈总告诉我，多笑笑总是好的。” “对了，还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大师，为什么你们都说时间不多了？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多笑笑总是好的……”十方重复了一遍这话。 然后，他继续说道：“哪怕是现在这样吗？有人在操控你的命运，而且他们成功了，你快死了，浅川施主，你快死了。”十方没忍住，语气很低沉的说道。 他平时不会直白的说某个人要死了，但现在他没有多少余裕去修饰语言了。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十方大师你听过这话吗？我那个中国人课长常常说这种话。”浅川歌平静的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恐慌过，不过，我想了想，对比起来，曾经的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以前那个，没有被这么多大人物盯上的我，不也是每天困苦的工作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我觉得，以我的那个工作强度，估计也很难活过三年吧？” “真的很苦啊……大师，现在，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源答应过我，会有很多钱，还有很多荣誉，送给我家里，他们可以什么都不愁。” 明明面对着“死亡”的事实的时候，她都可以笑出声来，可是，在她说出：“真的很苦啊。”的时候，脸上全都是苦涩。 真的——很苦啊。 严苛的职场要求和不景气的经济，被天然赋予的母职角色，近乎于苛求般的工作时长，都让她举步维艰，更长的工作时间、更大的工作压力、越来越临时性的工作，为了房租而被迫承接各种工作、大量的霸凌和歧视，充斥在她的工作中。 甚至不只是她，而是所有日本人里。 很奇怪的世界，明明所有人都在霸凌其他人，但所有人都被其他人霸凌。 每个人都同时担任了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角色。 就比如浅川歌。 她一般早上十点前必须到公司，一直工作到凌晨3点以后，周末忙的时候甚至要到早上5点，家只是休假或者偶尔才回，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睡在公司的，每月加班时间高达140个小时，远远超过了80个小时的过劳死认定基准，此外，打着志愿者旗号进行的无偿劳动和早间研习也非常多，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在毫无余力的职场上，比死还可怕。 所以，她好像对自己必死的命运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地方。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就好像是现在，她被人操控命运，接受地狱一般的噩梦，最终痛苦的死去一样。 可是……以前的她，就没有被人操控命运，就可以不悲惨的死去吗？ 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 十方楞在了原地，风吹过他的身上，让他拳头上的血迹稍稍干涸了一些。 面对浅川歌这样的回答，他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呆在原地。 拳头越握越紧，可是……拳头能解决什么？ 单凭双拳，又能做些什么？ 十方怀揣着满心希望，雄心壮志的来到这个岛国，准备扫清这里的妖魔鬼怪，为自己的道路扫清障碍。 十方真的很强，在没有开识的超凡者里，他绝对属于最顶尖的，任何妖魔鬼怪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一直以此为傲，在半小时前还是这样。 谁还记得，半小时之前，他披上袈裟，准备冲进【精神投影】之中大干一场，用双拳开出一条道路来，拯救浅川歌，还有东京的无数人。 可是…… 渺小，自己太渺小了，对真正的强者而言，十方所拥有的力量真是可笑又可怜。 可同时……更可怜的是，十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就因为那一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所以这种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之前发生的时候，有没有像是十方一样的人呢？ 肯定是……有的吧。 毕竟——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一念及此，十方顿时就感觉到，自己火急火燎的想要救更多人，想要变得更强大，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浅川歌，深切的体会到了那种绝望的无力感。 “小和尚，别被忽悠瘸了。”但这个时候，玉藻前却突然说话了。 思维的交流非常迅速，零点一秒都不到，一连串的信息就送到了十方的脑子里。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是一条走运的伪真理，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似的。”玉藻前的语气带着不屑。 “这类理论有过锦绣前程，由于众口相传，胜利地游遍全世界，历经数千年，仍然不时为那些愚蠢者和不思进取的人津津乐道，仿佛刚刚问世一样有新鲜感。”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不，新东西，新事迹多的是，区别只是你要正确的看待那些东西而已。” “对比起这样的伪真理，真正的真理却很难这样走运，真正的真理想要面见阳光，必须奋斗，必须忍耐，它们受到残酷折磨，被活活埋葬，而且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塑造它们，因为它们如果不属于那种圆通的伪真理，所以理所当然就要受到压制。” “而那些伪真理总是备有“这就是说，云云”之类一本正经的附带说明，好像这些伪真理说的才是对的一样。” “小和尚，不要被这种茫然的东西糊弄住了双眼。” “我曾经亲自经历过你们人类的大部分历史，如果历史比作信手画成的螺线，它的弯曲绝不是很精确的，历史从看不见的一点徐徐开始自己的行程，缓慢盘旋移动，但是，它的圈子越转越大，飞行越来越迅速、越来越灵活，最后，简直象耀眼的彗星一样盘旋，仅仅只不过是时不时擦过它的旧路程而已。” “要记住，这仅仅只是擦过那些旧日的东西而已，因为你们的历史，每转一圈就更加接近于无限，根本没有谁能预见到终点，就在历史仿佛转回到它的旧路程的那些地方，自以为是的，鼠目寸光的人，就会站出来洋洋得意地喊道，你们看到吗，过去就曾经有过这样的思想！于是，你们又会听到：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样的嚎叫” “不要把那些裹足不前的话当真，这些蠢货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总是欢天喜地把‘前进’当作热病的臆语，试图把进步从世界历史中一笔勾销。” “你们的历史是越来越进步的，越来越快的，在六千年前，你们几乎所有人都在膜拜我们这些天生神圣。” “但四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人能够绝地天通，建造一片神灵属于自身的国度。” “再过三千年，甚至大部分地方，我们这些天生神圣都无法维持自己的统治了。” “在最近这两百年里，你们的新事物，新理论，新东西像是爆发一样井喷出来，并且真正将这个世界牢牢攥在手里，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流已经把‘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种事情撕碎了，不要把这种虚伪傲慢的固步自封当做真理，你要相信，你们人类，永远在创造崭新的事物。” 玉藻前的话语刹那之间在十方脑海里闪过，好在思维的速度足够快，这才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创造，新东西？”十方喃喃自语。 “对，这样的事情以前或许出现过，但谁又能说，你现在不能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呢？”玉藻前慵懒的反问道。 “就凭我吗？我……太弱了。”十方并没有被鼓动起来，因为，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羸弱，再大的雄心也弥补不了这种实力差距。 “我不知道就凭你还是凭别的什么，反正，源是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你身上了，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你，但是吧，我猜，你肯定有阻止这一切的可能性。”玉藻前的声音显得有些无所谓。 “可能性？比如……贫僧是第四个支点？”十方叹了口气，回复道。 这下，连玉藻前都沉默了。 就算是在思维的对话之中，她都足足沉默了一秒钟之久。 “我不知道。”她最后只是这么说道。 但在外界，浅川歌却看见十方愣了两秒钟。 “大师？大师？你怎么了？”她在十方的面前晃了晃手。 只是，她刚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冒险 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 她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不断干呕！ 她的体内似乎有某种东西！一种令人窒息的东西！痛苦正在吞噬着她的精神，摧毁着她的意志！让其变得疯狂！ 渴望像汹涌的洪水，宛若让整个灵魂灌满了诅咒！ 灵魂中烧起最原始的烈火，她的意识，记忆，乃至于人格，全部都被迫燃烧了起来！ 这不是她的本意，浅川歌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操纵，但一切的一切早有人安排就绪，在此时此刻点燃浅川歌的灵魂，心灵的灼烧换来力量的狂暴，唯有这样才能在痛楚中坚持！ 但这显然就是徒劳！ 一个难以理解的诡异世界逐渐与浅川歌重叠了。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成曾经那种地狱的出行，一个个难以理解的诡异现象开始出现了。 一个个不知道算是真实还是虚幻的诡异虚影绕着浅川歌，仿佛是一只只怨魂，围绕着她，不停的旋转。 “浅川施主！浅川施主！？”十方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摇晃着浅川歌的肩膀。 但是，这毫无意义。 浅川歌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噬自己的脑子！ 无止境的梦魇！所有东西都变了模样！被逼迫走向疯狂的极端！就像头被埋进水里，无法呼吸，只能溺亡！ 在无尽鲜血浪潮中淹没！无尽的黑暗梦魇！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 “呃呃——啊！！！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啊啊啊！我感觉得到！给我出来！！”浅川歌惨嚎着，她的手指拼了命的想要从耳朵伸进大脑，扣的鲜血淋漓，指甲都因为过于用力而翻了过来，但这一切无济于事，她不可能用手指从耳朵里伸到大脑的。 至于十方则更加迅速，他立刻控制住了浅川歌，摁住对方的双手，阻止她自残。 然后，他一脚踢在地上。 地面直接裂开，一团水泥直接被他踹飞了起来，和子弹一样朝着不远处崩塌的大楼飞过去，直接把一截支棱在外的钢筋打断了。 精妙的力量控制，让钢筋被打断之后，打着旋儿的朝着十方飞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钢筋，然后就和捏橡皮泥一样，把钢筋在浅川歌的双手绕了一个圈，就像是个手铐一样，把她的双手束缚在头顶，这样她就动弹不了了。 十方也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她，她的身边，明显笼罩着一层不明所以的“意志”，难以置信的“意志”。 杂乱无章，但的确存在。 所以十方控制住她之后，立刻盘坐在地，念动清心咒。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清心咒念动，忽两朵莲花起于足下，祥云拥护起在空中，六戒无扰，顿生清净。 浅川歌更是被一股清风吹起，簸扬半空，转转旋旋，欲坠不坠。 十方全心念咒，清心咒能够清除杂念，六根清净，“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的意思便是利用这咒语之能，掐断六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效果非常出众。 但十方念咒不超过二十秒，他也开始感觉到了…… 耳朵旁边飘飘忽忽，好像是由人声嘈杂，如闹市一般，好像有一百万只鸭子纷纷起身嚷嚷一样。 心神愈难作主，知足无可如何，无可奈何，如坠红尘。 某种特殊的力量在四周激荡，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那些虚影却宛如惊涛骇浪，又像是在怒海间游动的鲨鱼！ 这些鲨鱼好像是闻到了血腥气，不停的朝着浅川歌涌来，然后撞在清心咒的咒力之下，冲击颇大，让清心咒愈发动摇起来。 十方拼尽全力，袈裟散发出道道金光，念咒速度愈来愈快，正疯狂的去驱逐着这些远超他能力极限的诡异事物。 这些是什么？为什么拼了命的朝着浅川歌涌来！？ 十方不解，但并不妨碍他继续阻挡四周这些奇异的事物。 可是，四周蜂拥而来的东西，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其中蕴含的能量总量也实在太过庞大了，庞大到十方挡住多少，，马上就有更多的东西涌过来！ 十方的袈裟被磅礴的涌来的奇怪物品压下，然后又在他的咒文之下激荡竖立，飘舞飞扬，发出猎猎声响。 他的眉毛，头皮上都凝结出大片古怪的黑色粉尘，无数黑色的，如同冰晶雪花一样形成的结晶体，围绕着十方漫天纷飞，古怪的黑风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呼啸的刮着。 “波多吒，遮迦耶，夜阑，阿瑟吒，萨海吒，漏泸漏泸吒。”十方迅速念动咒文，嘴唇快速对碰，努力控制着这股庞大的奇异之力，佛力与黑色晶体交汇融合，小型爆炸不断的在四周绽开，连绵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十方咒文不停，异象不断，金光闪闪，有地涌莲花，时吐馥气，佛音袅袅不断。 但是，这些和密密麻麻的涌来的黑色晶体相互拥挤着—— 嘭、嘭、嘭、嘭、嘭、嘭…… 无数的黑色晶体纷纷爆炸，然后变成更小的黑色晶体，每一颗爆炸都会散出大片更小的，类似冰晶一样的小碎片，巨量的小碎片，逐渐在地面上堆成了一个个小山。 然后……过了大概半分钟，这些类似冰晶的东西，融化了。 融化了！ 然后变成了—— 黑泥！ 十方曾经在那个巨大蜈蚣怪物那边见过的，那种特殊的黑泥！ —————— 而在另外一边，天上院宮的收束遇到了一点阻碍。 “怎么回事……有东西在阻挡我？”他皱了皱眉。 收束【精神投影】是个相当精细的活儿，否则也不可能被打断就得从头来过，其关键就在于，要将集体意识给收束起来，同时要阻止支点的死亡。 如果支点死了，那么那么多的集体意识，就没有一个合适的载体，就得重新选择并且培养一个新的支点，那是需要以“十年”来记的漫长时间。 虽然对天上院宮来说，十年并不算什么，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说【精神投影】要延迟十年，他真的会气的杀人的。 所以他没有敢擅自增加力量，万一强行束缚，把支点给弄的崩塌了，问题就大条了。 所以……先慢慢增加试试看吧？如果是支点自身的下意识的抵抗的话，那么应该费不了多大劲。 缓缓的……缓缓的增加。 ——————— 十方那边，压力突然增大！而且每时每秒都在增大！ 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有这么庞大的压力？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吗？还是说……支点被启用了？这些黑泥，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集体意识吗？还是别的什么？诅咒？ “玉藻前辈！”十方念咒不停，但分出了一丝思绪，呼唤玉藻前：“这里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是猜到了吗？天上院宮在收束集体意识，仅此而已。”玉藻前回应道，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她确实不在意，因为这是既定事实，十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十方听到之后，一时无言。 天上院宮在收束集体意识了？那现在自己在坚持个什么劲儿？难道还能顶得住天上院宮的力量不成？ “所以我才就这么看着啊，难道你觉得你能改变吗？”玉藻前笑笑。 “玉藻前辈……你刚刚才说过，说我们人类可以创造新东西的。”十方有些无语，玉藻前真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说过，你们人类可以创造新东西，但我也没说你们必定成功不是？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那些传奇英雄，天命之子没？说实话，你比他们差远了。” “我反驳的是只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句话而已，可不代表我觉得你能创造奇迹，打败天上院宮。”玉藻前理所当然的说道。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玉藻前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只是因为她不想那些真正的英雄们，被轻飘飘的一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就给打发了。 这才是她突然长篇大论的原因，而不是什么激励十方，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原因。 她不能接受那些创造了崭新世界的人，被愚蠢者用一句看似有道理的假话糊弄。 “但我想试试。”十方突然说道。 “啊，可你刚刚分明没有被我的话刺激到，你承认了你不是对手。”玉藻前说道，就在几分钟之前，十方才说过“就凭我吗？我……太弱了。” “我想试试。”十方重复了一遍。 很有意思，只过了几分钟，两个人的说辞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你想怎么试？说实话，小和尚，你连试的资格都没有。”玉藻前回答道。 “这是集体意识，我想……如果不抵抗，而是参合到其中，引导他们离开，应该能迫使天上院宮停止收束吧？”十方说道。 “我只能说，你在找死，你觉得自己可以和上千万人的集体意识抗衡？”玉藻前语气冰冷的说道：“你会死的很不安详。” “不，我不需要和他们对抗，我要做的是引导。” “引导你也做不到。” “我能做到，你忘了吗，玉藻前辈，日本，所有人都信佛……佛教是这里的主要信仰，我并非孤立无援。” 日本所有人都信佛，这是一个事实，佛教在日本根深蒂固，最早进入日本就与宗祠捆绑了，无论信仰什么教，或者不信教，死后以后统统回归寺院，要皈依，并且起一个法号，才能葬入墓地。 正因为如此，佛教早就已经扎根进入日本的最深层，即使是集体意识也有一席之地。 “你想成佛？你想成为几千万人心中人体的那个‘佛’？异想天开。”玉藻前一口否决了。 “不，我想，这可能是源施主预想的事件，如果我可以成为那个‘佛’，阻止天上院宮的收束，是不是【精神投影】就会被迫中止很多年？”十方反问道。 “源不会做这种妥协式的计划，她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赢’，对她来说，没赢就是输，我建议你还是好好等等，等到第三个支点死了，轮到你成为天上院宮的目标的时候，那时候再掀开这些，真正让他永远无法掌控【精神投影】，这样比较稳妥。”玉藻前建议道。 “玉藻前辈，你这是把源施主的计划告诉我了？”十方一惊。 “不，我猜的。”玉藻前说道：“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自杀。”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玉藻前辈你认为的策略。”十方说道。 “你需要荼吉尼天法才能融入其中，所以说那些没有意义，你死了，我会很难办，只有等你和天上院宮在最后一个支点的战斗之时，我才能趁着他无瑕追杀逃出去，现在你死了，我会被立刻发现的。”玉藻前直接拒绝了十方。 “玉藻前辈。”十方试图继续往下说。 “我不同意，这会让我们两个都陷入危险。” “前辈……我想创造一些崭新的事物。” “……” 玉藻前沉默了。 正如之前所说，她其实很尊敬那些打破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的人，否则，她也不可能激动的出来指出这句话的愚蠢之处。 于是，思维的交流结束之后。 没有多余的话语，十方甚至连准备都没有，他的脑海里，无数的记忆直接炸开！杂乱无章的灵魂中数以亿年记的庞杂记忆蜂拥而出！ 灵魂被片片扯开！揉碎，再搅拌在一起！就像是一坨黏糊糊的、令人作呕的大脑被打成汁，然后化作一团漩涡，如同一团打着旋儿的烂肉，一锅人格和记忆的杂烩汤，里面可以说什么都有！ 如此疯狂、怪诞！炸开的瞬间就将里面的内容物杂成一团，完全分辨不清情况！ 第一百六十五章 潜入 这一切的记忆都在十方的脑子翻滚，无边无尽的情绪正是其中的一部分。**的侵蚀，低劣的思想，对梦想的炽烈渴望，家庭的温馨，成功的鼓舞，失败的焦虑，快乐的，悲苦的，嫉妒的，刺激的，愤怒的，哀愁的。 十方的整个心智，没有半点沐浴在复杂而混乱的碎块之中，那是超出死亡的存在，翻腾，升华最终凝练出了一个“集体意识”。 集体意识，整个东京，千万人的集体意识。 这对于意识来说，是毁灭性的存在，没有任何个体能够承担这样的东西。 千万人，每个人都有着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的记忆，这些人格堆叠起来，上亿年的思念堆积，无数人的渴望，快乐，痛苦翻腾着。 任何人都不可能承载这样的东西，哪怕是天上院宮。 天上院宮也不过是万年多一些的寿命，在以亿为单位的思绪之中，也不过是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罢了。 低沉的呼声，它们如同海浪拍打在脑海中最深的地方。 它们几乎击碎了任何脆弱的精神。 十方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浅川歌的感受！ 无穷的压迫，将灵魂一片片的碾碎，然后，在破碎的灵魂之中，有无数微小的蠕虫在其中漂游，啃噬。 在濒临崩溃的时候，十方几乎听懂了那轰然作响的话语。 “你是要上高中的吧？”一个中年女性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她以前喜欢你来着？”一个轻佻的年轻男性声音响起。 “我要去做偶像了，你会支持我吗。”好像是一个女生问了问她的男朋友。 “对不起咯，游戏机先借我玩几天咯~”好像是个不良少年一样的语气。 “她是混血呢，她爸爸是法国人，很有钱。”是一个学生很羡慕的口吻。 “慧子……已经是第五十个年头了吧？”是一个很怀念的，老人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没考上！？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 “哎，和我谈恋爱吧？”一个青春活力的女孩子的声音。 无数人的声音，汇聚起来。 最开始还能听得清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很快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嘈杂，无比的嘈杂，红尘纷扰，无数的心绪，感觉，思想，情感，尽数涌来！ “呃——！喝——！”十方低沉的压抑着自己的咆哮，不让自己痛嚎出声，但是，这个感觉……这个感觉…… 根本不可能对抗，玉藻前是对的，在数以千万人的集体意识面前，个人的力量完全微不足道，就算是天上院宮那种程度的强者，在面对如此的集体意识面前，都要退避三舍！ 四周的黑色藤蔓都舞动了起来！ 盘绕在高楼大厦与街道上的藤蔓开始缓慢蠕动，似乎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波动，隐隐间有点神秘，竟然产生一些“虚幻”的感觉。 就好像它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投影仪弄出来的虚影而已。 这些黑色藤蔓缓缓抽动，像是在蠕动，但更像是……脉搏。 仿佛是血管随着心脏的一跳一跳而跟着收缩，膨胀一样。 但十方已经无力去注意周围的东西了。 他明白了浅川歌的感受，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试图从耳朵那个地方挖出自己的脑浆了！ 太痛苦了！寄生虫在啃着他的脑子！ 以“支点”为中心，所有的黑色藤蔓都随着支点的搏动而开始搏动。 —————————— 就在十方痛苦无比的同时。 东京的另一个地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性ol正在奔跑，可跑着跑着，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虽然周围还那么危险……可是，休息一下也没问题吧？ 平时已经很累了。 没日没夜地干活，身心俱疲，都快要感觉自己得了抑郁症，都这么累了，那休息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这么想着，白石曾衣不再疯狂的逃跑，而是在街角坐了下来，倚靠着残垣断壁，忍不住的喘了口气。 既然都停下来了，她干脆脱掉了高跟鞋，这鞋子是她上班一直穿着的，因为公司要求一定要穿高跟鞋和裙子，而且还不能带眼镜，只能用隐形眼镜。 唉……一个成年人，想独立生活，面对的却只有困难重重。 无止境的职权骚扰、疾病和人际关系问题都会成为导火索，让白石曾衣的境遇一路下滑。对青年人来说，如果没有可靠的家人在最开始提供足够的帮助的话，留给他们的就只有领取最低生活保障这一条路。 可惜，白石曾衣没有可靠的家人。 好不容易从家里搬出来，为了维持独居生活，一开始被那家公司提出的“月薪20万日元起”吸引，最后却发现里面包含了每月固定加班每个月六十个小时才有的6万日元加班费。 扣除税金和退休准备金等费用，就算加班了六十个小时，到手也只剩下15万日元左右。 意识这一切这跟开始说的不一样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了，因为她已经在协议上签字了。 那之后……真的是，很累啊。 试用期结束后，白石曾衣被分配到了需要接电话到深夜的客服中心，到岗后，她开始了日均十二个小时的长时间工作，此外，公司还以白石曾衣住得近可以步行上班为由，频繁给她深夜排班。 合同上的确规定了每周都有休息日，但有休息日的同时，也规定了很夸张的营业额目标，她不得不休息日也来上班，拼命打电话，可还是根本完不成任务，这样以来，原本预定有的奖金自然也就泡汤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又没办法辞职。 为了工作，她不得不靠借贷才能够搬到一个新地方租住，身边既没有倾诉的对象，又不能依赖独自将她抚养成人的母亲。 连续的深夜排班和非常长的工作时间，让她还没有时间和体力寻找新的工作。 再说了，她毕业的大学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大学，想起之前的毕业季，她迟迟没拿到别的公司的offer，很难想象自己能轻易找到下一份工作。 再说了，日本很多公司都把入职3个月就离职这种事情，当成是员工忍耐性不强、过于任性的表现，新人入职立刻跳槽，或者经常跳槽，是会被HR们记录下来，拉入黑名单的。 重重困境之下，她怎么可能敢提出辞职？ 自己钻进了牢笼，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再等等吧，白石曾衣总是对自己说，一切都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日历越来越薄，撕掉的页数越堆越多。 每天都会毫无惊喜的撕下一页，揉作一团扔远。 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可是，每一天真的是崭新的吗？ 毫无改变，每一天都好像如昨天，每个昨天都像是前天。 每个新的一天，都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等待没有意义，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半年过去，她终于撑不下去了，精神已经被逼到了崩溃边缘。 她终于选择了辞职，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虽然休息之后也不知道做什么，未来好像是一片绝望，既没有新工作，一个月后又要缴纳房租…… 辞职之后的第三天，她一如既往的穿着上班时候的装束，准时在工作时间出门了，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但总待在家里，好像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但是出门不穿OL装的话，总感觉自己是什么游手好闲的人一样。 虽然……本来就是，没有工作的成年人，不就是游手好闲的废物吗？ 焦虑依然充满了白石曾衣的心。 但是第四天，也就是今天，她还是这样出门了，却遇到了以往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怪物漫天，冲的到处都是，人们都像是疯了一样，以前的上司被突如其来的神秘怪物啃的七零八落，曾经的同事们纷纷逃走。 她也逃走了。 一开始她还惊慌失措，恐怖莫名，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肺部有火烧一样，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可就在刚才，她突然感觉……好累啊。 为什么要跑呢？反正本来也就没有希望了不是吗？ 她麻木的倒在地上。 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么久了，这么累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休息的时间只有短短四五秒，后面的怪物已经追上来了。 是那些长着电脑头的怪物，他们会把人塞进他们头上的显示器里。 至于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就是了。 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当这些苦难和恐惧积累多了，人们的感觉就变得麻木了。 人类，是一个很能调节自己适应力的种族，只需要生活中充满了残酷、恐怖，第一次两次可能会惊吓，但后续再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人们也不感到心惊了。 现在的东京，虫子从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体里爬出来，怪物们像是宰杀牲畜一样的宰杀活人，体能弱势的女人和孩子被粗暴的对待，妖物横行，恶鬼流淌。 说起来很残酷，但这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这一切人们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往不可想象的事物都变得平淡无奇了。 人类，就是有这么可怕的适应力。 但放在现在，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白石曾衣习惯了，所以，她就这么坐下来休息了。 那些电脑头怪物，奔跑了过来。 眼看她就要被电脑头怪物给追上了，但下一秒，电脑头怪物，居然不追了。 这些怪物，全都瘫在了地上， 整个东京，似乎所有的‘社畜’都变得……低气压了。 所有人都仿佛是累了一样，心里好像是没什么动力了。 那些满街游荡的“电脑头”，就是那种头顶是显示器，身躯好像是普通人一样的怪物。 这些怪物，还有存活下来的那些社畜，那些平时穿着西装或者OL装的办公室一族，都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累。 是真的心累，好像干什么都没心思了，累了。 好想休息啊。 好想休息啊…… 于是，他们就这么做了。 白石曾衣和这些电脑头不是个例，一股猛烈的情绪开始在东京游荡。 莫名其妙的情绪，是那种很丧，很衰的感觉，仿佛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瘫在地上等死，只想一次性把这辈子所有的假期全部休掉。 无数人，全部都陷入了这种情绪。 这种情绪的蔓延，让整个东京的杀戮都减缓了！连怪物们都懒得杀人了，他们纷纷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休息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东京，从残酷的杀戮地狱，变成了懒惰的巢穴。 ———————— 这一切，都在天上院宮的预料之外。 “怎么回事？”他疑惑的问道。 之前的那种微弱抵抗已经消失了，可是，集体意识却有些不听使唤了。 有什么东西…… 好像是病毒一样的东西，侵入了集体意识！在其中散播情绪，让集体意识不愿意被约束，不愿意在支点身边凝聚了！ “释怀恩和刘哲儒的后手？”天上院宮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到集体意识的吗？ 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问题，他立刻就有了答案。 有什么东西能影响集体意识？ 有！当然有！而且近在咫尺！因为这就是集体意识形成的原因！ 荼吉尼天法！ “玉！藻！前！”天上院宮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这个贱种！好不容易逃出一条狗命，居然还敢使绊子！？ “真以为，只有你能够潜入意识是吧？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天上院宮干脆的放弃了这次约束，让集体意识散开。 这样一来，之前那好几分钟的约束就相当于白干了。 单无所谓。 因为，在集体意识之中，一声惊雷炸响，只见轰隆一声，宏伟的光门陡然出现，但见这座高大的天堂之门屹立空中，仿佛经历了万千年的古老岁月侵蚀，但却依然闪耀。 大门打开！ 随着惊天动地、宛如末日般的暗红色压抑光芒，从大门之中绽放！ 所有人都看到了幻觉！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正面 无数的集体意识之中，一道光门打开！在那其中，一座座宫阙连绵不绝，一座座城池光芒大放，有一座巍峨高山横亘其中，比所有的城池都要大，比所有的宫阙都要高，所有的宫殿大城在山脚下都如同棋子一般！山顶更是万道金光爆射，照耀万物，璀璨无比！ 大门在天空打开，神圣肃穆而又庄严，从那山顶，一股刺眼的金光从门中直接刺入集体意识之中！ 光芒逐渐强盛！ 甚至不仅仅只是光芒，而是……某种特别的“意志”。 非要说的话，是公理？是正义？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那是比阳光更为鲜亮的光芒，这些光芒直接引自天界国度，来自神国的荣光加诸在现实之中，那令人敬畏的完美与公义化为纯正的白热之火，并向前延伸成闪亮的光锥，闪动的净白灵光如同实质，就像是伊甸园之中闪耀的希望。 神国之门大开，从中飞出无穷流星状的光雨，从空中平稳的落下，强烈的灵气融入光芒，光芒带来的力量更甚！ 集体意识凝滞了一刹那！只见这一刻，无数黑色藤蔓开始颤抖，然后轰隆隆倒下，无数条浑身通明的光龙肆虐横行！所过之处，山崩地裂，藤蔓倒伏！ 但藤蔓的垮塌远远不是结束，下一个便是那些黑色晶体，黑色晶体被融化为黑泥，这些黑泥被化为液态，随后甚至沸腾，被迫蒸腾成烟雾！ 接下来，光芒继续压下！完全没有要停滞的迹象！ 整个东京是如此巨大，但那一片徜徉的光之海洋更是庞大！一路下来，整个天上的光芒刺下，如同天地相撞，好像是要将东京撞成平地！ 但，那只是意识之中的虚幻表现而已。 这一切并没有真实存在，本质上只是天上院宫侵入这个“意识世界”的一种表象。 只是，即使是天上院宫，也不可能用自己的意识去硬撼整个东京的集体意识，所以他选择了利用集体意识自身的力量。 也就是他之前用过的，一神教的力量。 九州岛曾经有过岛原之乱一神教徒天草四郎时贞领军行叛而且北九州在战国时期大名有马晴信，大友宗麟等等，都大力提倡过一神教。 更何况，当初太上皇麦克阿瑟曾经在日本强硬的推行过一神教，免费复制圣经，试图在这里将地上神国扎根，从最基础的“人心”方面颠覆高天原的统治。 显然，这一举措并不怎么成功，但依然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虽然不如佛教和本土神道教流传广泛，但一神教依然在集体意识之中有一席之地。 借助这一点，天上院宫在集体意识之中，打开了天国的大门！ 明朗的天空向大地倾垂，并且在大地上反映出来，精神沉浸于物质之中，言语有血有肉了并且生存于人们中间！ 集体意识仿佛都静滞了。 那些黑色的晶体，似乎都被光芒压制了。 远远的看过去，这“意识”的世界，单调平凡、没有灵性，唯一与之相适应的，只有永远的灰色天空。 这是静默的世界，没有激情，没有暴烈，没有热爱。 有的只是深暗的，一言不发的一个个佝偻身影，还有远处那铅灰色的天。 “用作基础的石头只能在下头呻吟和受压，大厦落成时却没有它们的份儿。但是，那些毫无意义地被抛弃了的、曾注定要用脑门、用肋骨去承受这次战争的最初打击从而防止了别人胜利的人们，连当一块基石的要求也被拒绝了。” 这就是集体意识中一切带来的印象。 但，天国之门的打开，改变了这一切，就象多尔德雷赫特正教最高会议那绝对正确的决议一般。 教堂开始出现在这片晦暗的意识世界，成为了在风景中唯一活动着的东西，使人想起命运所选定的东西。 依靠神恩的气息转动，虽然周围的其他一切都处于“精神死亡”的状态，仿佛是一个国度，在干涸的“正统”思想里失去了自己的肥沃大地的力量。 集体意识，就像是一条河流，变得完全被泥沙淤积了！ 这个国度，本来应该更美才对，原本这个意识世界，应当有绿树成荫的沿岸大街，像是大地血管一般的运河和舟楫。 天空应当是蔚蓝色，大地理所应当会是一盘一片绿洲，在这里，人们的幻想会随着离去的船只奔向远方，奔向更繁茂的河岸。 可是现在，这里是一片灰色，除了芦苇和堤坝、风车、钟声和鸣的教堂尖塔，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一切，都被天国之门的打开而改变了。 在那毁灭性的光芒之下，一切都改变了，在晦暗的天空被破除之后，大地开始展露生机，某种特殊的东西正在诞生，令人窒息的“正统”思想束缚下冲出来。 光芒诞生了，引领着集体意识进入到自由精神的广阔天地。 多么幸福啊！被泥沙阻塞的河流港消失了，这条河流自由了，在它的左右两岸，一切淹没在澎湃欢腾的浪涛之中，含沙的黄水变成一片绿色，仿佛是能够忘掉一切留在后面的脏东西，兴高采烈地奔向碧透澄澈的河水！ 有唱诗的声音传来，圣洁明亮。 “基督羊群中可怜的羔羊啊， 在你身上看不到基督的华丽装饰， 可是你，羔羊啊，是那样温顺！” 羔羊这个时候却突然说话了，绿色的大地上，一只只羔羊突兀的出现： “我在这里受苦的时光不长， 就要升入极乐的天堂； 别作声，朝圣者，做一只驯服的羔羊， 躬身走进那狭窄的门， 别作声，虔心祈祷，做一只驯服的羔羊！” 声音不停的传播，开始响彻这个世界。 风景改变了，全部风景都被镶在和谐的框子里，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泓泉水，每一座山都太引人注目了，它的天空蔚蓝，它的阳光灿烂，它的海洋浩瀚。 眺望同地平线融成一片的远远的青山、洒满金色阳光的郁郁葱葱的田野和葡萄园、河里倒映的蓝天，生命好似朝阳下的花朵，热情洋溢的绽放。 世界都变得生动了起来，甚至多出了黑夜。 黑夜与白天同时存在，在风化的花岗岩石块和巨大的坟墓之中，黑夜诞生了，远处，沼泽地的水洼映着月光，星辰在它的上空闪耀，暴风雨的呼啸声在辽阔的平原上震荡，大地在羔羊们的脚下颤动。 白昼与黑夜融为一体。 整个意识世界，就这样被引导着，朝着天上院宫希望的目标走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陀，俱知喃，娑舍啰婆迦僧伽喃，南无卢鸡阿罗汉跢喃，南无苏卢多波那喃，南无娑羯唎陀伽弥喃，南无卢鸡三藐伽跢喃——” 楞严经！ 楞严经，乃是佛的顶上化佛所说。所以是微妙不可思议的。每一句有每一句的用途，每一字有每一字的奥妙，都具足不可思议的力量，被称为“佛顶光明” “佛顶光明”就是表示咒的力量能破除一切黑暗，能成就一切功德。 咒文一出，却见四周原本已经被天国之门给征服的世界，开始涌百宝光。 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有化如来，如来坐宝花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 一一光明皆遍示现，密度如十恒河沙，金刚密迹擎山持杵，徧虚空界，大众仰观，畏爱兼抱，求佛哀佑。 无数信众一心听佛，无见顶相，放光如来，宣说神咒。 又有宝盖千重，旁有仙鹤、仙象、仙狮、仙虎、仙龙为侍从，听闻讲经，亦驯驯伏阶下下去，如有听讲之意。 金绳开觉路，宝筏渡迷津，佛光到处，瑞气腾腾，毫光闪烁，转妙**，时雨点化，无数“自己”形色象貌皆空。 凡见花香草色，会作明心生意，闻莺啼燕语，悟为见性天机，日用无非道，看来触目皆真，现前即是佛道。 又有一佛，顶天立地，叹曰：“此苦海也。及今不治，众生沉溺宁有极耶？” 只是，那佛并不是常见的金身矗立，慈眉善目，而是充满了戾气与煞气，暴戾无比，呈现忿怒状，金面獠牙，怒目圆瞪，左足抬起，次以右足安左足，正身站直，无有左偏右侧，前躬后仰，顶骨节相住，状如浮居。 再仔细看，这大佛却好似虚幻一般，非明亦非幽，无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近乎于不存在这个世界一般。 但这大佛的存在，却激怒了那扇天堂之门。 天上院宫的声音传来：“是谁？敢来坏我的事情？如果你不是故意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很阴沉，但是保持了最高层次的克制。 因为这里是集体意识内部，在这里发生的所有战斗，都会反映在外界的【精神投影】之中，他不清楚对方的底线，如果在这里动手，一个不小心，【精神投影】的一个支点就会因此而崩塌。 那代表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去弥补，如果做得慢的话，二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能让对方主动离开那是最好的。 虽然希望渺茫就是了，这个时候插手精神投影的人，估计意图不会很好。 很有可能是释怀恩带过来的人，毕竟，看这个模样，应该也是大乘佛门的，只有这帮蠢货才会讲究“众生皆佛，只是被红尘蒙蔽，所以要传播智慧，希冀众生觉悟。”这种说法。 除了他们，其他的佛门没有这么想的，所以密宗或者真言宗都视他们如寇仇，互相之间水火不容。 但是，虽然对方的意图不好，但没有敌意应该是真的。 毕竟，如果有敌意，或者抱着破坏的心思来的话，那么在对方潜入集体意识的瞬间，就可以强迫自己对战，然后依靠两个人的力量，打散【精神投影】的支点。 这个冒出来的“佛”没有这么做，说明对方不愿意撕破脸。 毕竟，他这么做了，最多是延缓天上院宫掌握【精神投影】几十年时间而已，但绝对会触怒天上院宫，到那时候，这个所谓的佛，一定会死。 就和释怀恩一样，谁也保不了他，必死无疑。 什么人才会为了单纯的拖延一点时间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是吧？ 而且，说不定还能拿到玉藻前的消息。 对方能够潜入集体意识的深层，那必然是和玉藻前有关系的，没有荼吉尼天法或者类似的法门，想要潜入“意识”之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为了节省几十年的宝贵时间，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条该死的母狐狸，天上院宫愿意现在花时间谈一谈。 不过，他想错了一点。 那就是，十方……很弱。 他甚至都无法在集体意识里保持顺畅的思维，因为如果不是玉藻前利用荼吉尼天法送他进来，他连掺和这件事情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庞大的压迫感，如此可怕的集体意识，如此混乱动荡的精神，身处其中的十方根本没有余力干别的！ 他承担的压力远超他的极限，甚至要靠咬紧牙关，疯狂压榨自己的潜力，才能够坚持下去！这还是因为他所有的心神都用来引导“集体意识”了！ 所以，关于天上院宫进来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情。 但天上院宫不知道这一点，毕竟，在他看来，胆敢进入其中，并且还能让玉藻前冒着危险帮忙的人，必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水平。 可惜，十方真的就只有这点水平。 他咬紧牙关，那大佛继续吟诵：“我今说此咒心，乃宣佛敕，一切众类，仰如来力，闻诵此咒悉当合掌恭敬顶礼，汝等承佛威力，各来卫护，行住坐卧不相舍离，再严伏一切朋党眷属，汝等谛听，各归其所，向无上道，直至菩提。” “十二由旬结界地面，禁缚诸恶一切邪魔恶鬼神王，不能进入扰害，依此咒缚诸恶鬼神众！”大佛声音响彻集体意识。 听见他念诵经文，天上院宫眼神一凝，深吸了一口气。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直面恐惧 这个人……很不给面子啊。 那么，就去死吧。 分出一半力量维护意识世界的稳定，剩下一半的力量，悍然扑向了大佛！ 天堂的光耀四散开来！ 无形的压力挤压着意识世界的大地，空气中纷纷发出“嘭”“嘭”“嘭”的碎裂声，地面产生一道道裂，痕向四面八方，如同蜘蛛网般蔓延开。 光的海洋徜徉着。 周围的地面与墙垣开始摇摆，大地颤抖着突然裂开。塌陷处生出一股暗色云雾。 然后，光的海洋突然塌陷了。 光的海洋收缩，宛如一团黑色太阳，又或者说……变成了一颗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空洞。 天上院宮，抛弃了一神教的伪装，展现了自己在“意识世界”之中的真正形态！ 黑色的太阳与金那一尊大佛对峙着，然后，刹那之间，冲击波荡开，随着“轰隆”、“轰隆”的震动声，恐怖的引力扭曲着四周的一切，大佛直接被吞没进入黑色太阳之中！ —————————— “咚！” “咚咚！” “铛！” 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意识世界中，直到刺入十方的躯体。 十方能够感觉到，某种东西……某种东西在自己的脊髓中游荡，空气仿佛凝固在了此刻，他努力压抑住因为受惊而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那边的动静。 但是那声音的来源仿佛知道有人正在窥伺它似的，过了许久也没再响起。 于是十方宁静心神，继续诵经。 “降伏诸持作大鬼帅，一切有力鬼神，普令诸恶鬼神，皆悉摧碎——”浩荡梵音在四周沉静的世界回荡，一如之前那天国的唱诗班一般。 “降伏、降伏、摧碎、摧碎、摧碎、摧碎、摧碎，灾恶顿消，吉祥成就。” “敕天上地下一切众，灭除众恶收摄不祥。” “解脱一切，不空我愿，愿无障碍，所愿随心。” “容恕我罪，仰自世尊，愿仗神力，普令一切众生常蒙加护，作法已竟妙觉心圆——” 咒文的力量逐渐升起。 所谓楞严咒，其实本质上是佛顶光明所发下的大宏愿，是借助咒文的力量，唤来世尊如来顶上光明的力量。 然后，借此来唤醒集体意识之中，有关于“佛”的那一部分，通过咒文加持，影响整个集体意识。 这和天上院宮的唱诗班异曲同工，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通过集体意识某些“共性”来影响整个意识世界，从而改写【精神投影】的行动方式。 在四个支点都被控制住之前，只能运用这种方式来影响这一宏伟的武器。 十方正在全神贯注，拼了命的不断诵读世尊如来的大宏愿，不断唤起整个意识世界之中关于“佛”与“美好”的那一面。 但是，十方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别的东西，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数不清的人类的绝望、呐喊、咆哮、悲鸣在耳边回荡。 所有回荡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只眼睛，在十方的“心中”张开。 但是这个时候，玉藻前的声音响起来：“小和尚！他来了！” 玉藻前的声音，此时此刻居然带上了一丝惊恐，虽然她已经尽力压制了，可平静的语气之中，依然能够听得出她难以压制的恐惧。 “什么……来了？”十方咬紧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集体意识”给束缚住了，完全没有天上院宮或者玉藻前那种余裕，即使面对如此多的“人心”，依然可以自如的控制自身。 他做不到，十方比起他们来，不光是实力弱，连“心”也很弱，面对如此多的“人心”，他如果不谨守自身，很容易就会被集体意识给污染，人格崩溃，化作集体意识之中随波逐流的一道思绪。 玉藻前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而且，十方马上就会知道是什么来了。 她说的没错，没过几秒钟，十方立马就明白了是什么到了。 他的呼吸被某种东西压抑住了，胸膛像是站着一头大象，每呼吸一口都要竭尽全力。 庞大而充满威压的气魄，十方只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庞大无比的空洞，在那其中，似乎探出来一只眼睛。 就好像，一个矗立在他面前的庞然大物……透过这个空洞，注视着他。 仿佛是十方就是花瓶之中的蚂蚁，现在，正有一个人，在花瓶的瓶口里，注视着他，而十方这只蚂蚁恰好抬起了头，与花瓶外的存在对视着。 战栗，难以置信的恐怖，拥有无可名状的气息的庞然存在，仅仅是在那里观看，就让人背脊发凉，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东西……”十方只感觉遍体生寒，有种死亡的错觉，甚至四周集体意识的冲击都被这一道注视给打散了不少。 站起来，十方在这意识世界里，抬起头仰望天空。 他能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浩瀚磅礴，仿佛整个世界的辽阔空间都在挤压向自己，此时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整个世界都在针对的他的错觉！ 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他被迫以一己之力抵抗整个辽阔空间，胸膛被压扁，血液停止流动，难以置信的绝望充斥着内心，即使是十方，脸色也渐渐变得无比苍白。 十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中出现了一种感觉。 这就好像是，身体内长出了牙齿，肌肉里，关节里，血管中，跟腱内，这些地方长出了牙齿，然后啃咬着身体。 巨大的不适感飞快的化作了痛苦！ 十方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都被极度的痛苦给紧紧攥住了！ “呃——！啊啊啊啊！！！”他疯狂的嘶嚎了起来。 生锈的骨骼和长出牙齿的血管在喷流下嗡嗡低鸣，强烈的情绪和无穷的压力汇集在他的脑子里！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除了牙齿之外，仿佛还有害虫、虱子和老鼠，它们好像是生活在此处很久了一样，啃噬着自己已经腐烂的五脏六腑！ 诅咒！那目光之中，如同蕴含着诅咒！ “呃啊！！”十方一声怒吼，强行顶住这种恐怖的压力，然后迅速盘坐，双手合十，佛光涌动，高声吟诵！ “一切金刚首主，引皈三宝，治诸怨害，流注病难，令生善喜，以佛菩萨千百亿身，千百亿手，降伏一切大力鬼神，依此佛顶光聚大明心咒，不得入我结缚界内！” 随着这一句咒语，就好像是突然闪现的北极光一样，天空之中的眼睛被迫闭上了眼皮，不再注视。 太阳和太阳带来的曙光开始在地平线上升起，整个意识世界恢复了和煦的微风与美丽的风景，一切都是那么协调、妥帖，恰恰构成一幅绝妙的图画。 然而—— 闪亮只有刹那，随后它的光辉就熄灭了，天空很快又让位于黑夜。 那一只眼睛又睁开了，仿佛刚刚十方豁出去吟诵的大咒仅仅只是晃了晃他的眼睛，让他下意识的闭了闭，除此之外，什么效果也没有。 然后，那些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那些数不清的，人类的绝望声响。 真的很难让人适应。 这些声音，它们有时震耳欲聋，尤其是当有那些歇斯底里的呐喊时，简直是让脑子都嗡嗡作响，大脑仿佛都在颤抖，但更多的时候，这些声音又只是安静的低语，像蝇虫嗡嗡叫唤或是耳鸣那样静谧，但无论是那种，全都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这一下，十方连念咒都做不到了。 熟稔的刑罚大师都知道，真正能压垮一个人的从来不是接连不断的酷刑，而是酷刑之后放松一段时间，接着再来一次更重的。 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剧烈，这样才能起到彻底碾碎所有希望，让受刑者彻底绝望的效果。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明明刚刚才痛苦减轻，仿佛天亮了一般，但仅仅持续了几个瞬间，这一切又重新回来，而且程度加重了好几倍！无情的碾压着他的灵魂！ 十方的身躯佝偻下来，他的胸口之前就已经像是有大象在踩踏了一样痛苦，呼吸不畅，而此时此刻，就像是大象变成了压路机一般！ 他甚至无法维持盘坐的姿态，双手撑地，跪在地上，疯狂的呕吐起来！ 这痛苦甚至不止他一个人承担，肉眼可见的，现实世界之中，一个个个体，那些社畜，工作者，他们也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的力量！ 仿佛是会传染一样，痛苦从一个人跳跃到另一个人身上！ 但处于最中心的十方，却没来得及品尝这些，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拽了出来！ 周围的寒意紧紧攫住他的心脏，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尖啸着，十方感到一阵发抖，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起来。 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十方的灵魂，把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恶毒的火焰烧灼着十方的灵魂，他像是被塞进了一根吸管，那是一条穿梭在时空之中的细长管道，环绕着对于三维空间来说近乎无限的距离，这根管子，竟然捅穿了世界的构造！ 在一般生物的眼中，人们似乎是生活在一个长宽高的三维世界内部。 但是对于有着四维感知的存在而言，他们拥有着空间相对界限认知，在这种存在眼中，三维生物只是生活在一层‘空间构成的纸张’的上面。 随时随地，任何时刻，只要开启超感知，然后认识到身周的这层纸张的存在，那么便可透过这层空间，玩弄相位，由三维世界内部穿行到其他维度，成为普通人眼中，能够玩弄空间的不可思议的强者。 仅仅是为了抓住十方，对方就直接撕开了四维世界的一道缝隙，顺着这道缝隙，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把十方拽到了他的面前！ 别人看来只是一道宏伟意志降临，然而在十方眼中，却是一只奇大无比眼睛的俯视着自己，甚至可以说是—— 碾压着自己。 身体被揉碎，灵魂被弯曲，被强迫在一道细细的长管里穿梭，但十方还是能感受到某种东西在空间以及这条管道之中掀起的涟漪。 他感知到了那一只眼睛，从中透出来一股伟力，一股让整个东京，数千万人形成的那巨大的命运之轮都显得渺小的庞大思维。 当然，哪怕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之下，十方也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觉，单论量上，对方不可能及得上数千万人的集体意识。 之所以产生的这样的幻觉，那是因为这个存在的本质过于崇高，与集体意识对比起来，就好像是煤炭之于钻石。 所以十方才会被对方的庞然巨大，极度崇高的精神所震撼！ 多么可怕的存在，才能有这么可怖的压迫力？ 仅仅是注视，就已经让十方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甚至于，十方不得不打开了自己原本封闭的超感知，以此来提升力量，对抗这一道目光的“注视”。 是的，仅仅是一道目光，就需要十方拼尽全力去对抗！ 然而，打开超感知之后，他这才发现，那巨大的意志，正在以可怕的专注盯着他。 不是漫不经心，而是非常专注的，带着酝酿已久的愤怒！ 十方的超感知是身识，也就是触觉，但这触觉让十方浑身战栗！ 就好像人盯着自己的手心，手心会发热一样，此刻的十方能够通过触觉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对方的凝视！ 这凝视之中透着狂怒！ 那庞然大物发怒了，他对十方发怒了！ 他不是对“佛”发怒，也不是对这个“集体意识”发怒，也不是对十方身上潜藏的“玉藻前”发怒，而是毫无掩饰的，对十方本人发怒！ 这饱含怒火的目光之中，带着诅咒！诺言的诅咒！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十方已经通过这目光得知了一切！ 他对十方许下诺言！要对他进行无尽的折磨！他的存在本质，他的每一束神经末梢，都将永远沉沦在痛苦之下！他的躯体被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然后再重塑，这样他就能永生永世的承受这宏伟意志的复仇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触即溃 无法相信，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存在！？ 一种十方打一开始就无法设想的恐怖，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来自超凡存在的庞然愤怒，像是子弹击中了镜面一样，砰的一声将十方的精神打的粉碎！ 毫无抵抗能力，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十方所有可能的反抗都在直面对方的刹那之间被摧毁。 在那般庞然巨物面前，十方只能感觉到自身的无力。 如此渺小，如此羸弱。 就凭自己，怎么可能对抗得了？ 那可怖的意志直瞪着自己，充满恶意。 眼前这地狱般的存在，他的存在超越自己意志的所有想象，他的目光拖拽着自己的肉体，仿佛是有从地狱伸出的利爪抓着他的胳膊和腿，令十方动弹不得。 十方想要让自己的灵魂放声尖嚎，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此时此刻，他就像是被埋进了窒息而黑暗的坟墓里一样，除了能够感受到自己越来越衰弱，越来越惊骇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感知外界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巨大的压力，让十方的胃扭绞翻腾，但他却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因为此刻的他位于时空之外的细管内，在这里，好像是一秒过去了，又好像是一百年过去了，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令人畏惧的孤独、使人恐怖的安静和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没有意义的时间之中，十方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对外界的感知。 他抬起头，看向天上。 在那里，有一个，他此生之中，所见的一切恐怖中最为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个眼神。 一个眼神，足以撕毁十方的灵魂，把最可怖的恐惧塞进他的身躯。 因此，十方不得不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可怕的、无可名状的宏伟身躯。 他不能再看了，因为在那目光的凝视下，他能够感觉到，自身的“感知”开始消失，就像被某些不可抗拒的力量逐渐吸收，甚至于，他的自主意识都开始逐渐消弭，虽然仅仅只是极少的一点，可是却确凿无疑的正在消散。 他现在体会到了，他拥有的力量和这些永生世界的住民的力量相比，简直什么都不是。 在凝视下，十方感觉到自己的心智和灵魂被恐惧和厌恶从所有方向围攻，当他将自己撕碎、把自己的生命一层层剥下去的时候，十方甚至做不到任何有效的反抗。 十方感觉自己被压缩成了一个球体，他的记忆每时每刻都在消褪，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记不得了，似乎很快就要变成一具毫无人性的空壳。 身躯本能的颤抖不已，绝望攫住了十方的心脏，他的抵抗全然无力，根本无法阻止。 那不可抗拒的力量，轻易的把十方淹没那个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骇人的瞳孔—— 正是这个国度的真正主人。 正是那绝对无可抵御的恐怖存在。 天上院……宮。 —————————— 在十方的躯壳所在，玉藻前叹了口气。 果然，贸然触怒天上院宮，结局就只有这样而已。 这个小和尚，想要去创造奇迹，但这是不可能的，差距太大了。 对于这个小和尚而言，天上院宮的力量是“无限大”。 不开玩笑，真的是“无限大”。 这就像是科赫曲线一样。 将一个三角形分形，然后一直重复，直到无穷，这样所画出的曲线叫做科赫曲线。 科赫曲线能够产生一个匪夷所思的悖论，那就是一个“无穷大“的边界，却只能包围着有限的面积。 天上院宮就是这样。 他的总量是有限的，正如科赫曲线画出来的雪花形状一样，面积是有限的。 但对于十方来说，就是无限的，因为科赫曲线的边长是无限大的。 原因也很简单，科赫曲线是属于1.26维图形，它介于一维(d=1)和二维(d=2)之间，但是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属于1.26维的量度，但是1.26维又大于1维，所以用1维的量度线段量出它是无穷的，它又小于2维，所以使用2维的面积量它是0。 科赫曲线不是一维的，因为无论将它放大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出现直线或光滑曲线，它根本不包含这些一维的几何结构，然而，科赫曲线也不是二维的，因为它不占据面积。 它处于一个介于两种维度之间的世界。 这是另一种程度的“超感知层面”。 处于在这个层面的天上院宮，对于十方来说，就是“无穷大”，这是维度的碾压，是本质的绝对差距。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被天上院宮抓住，只是因为天上院宮发现不了他而已。 这个小和尚有了傲慢，傲慢于他的师父似乎压制住了天上院宮，傲慢于亲眼见证了那些存在的战斗而依然存活，所以有了侥幸之心。 他根本就不明白天上院宮有多强，根本就不明白对方屹立万年以来的力量。 玉藻前有些愤恨于自己的软弱，竟然真的因为那个小和尚一些有那么点煽动性的话语，就真的把他送进了集体意识里面。 害的自己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是……愚蠢，而且软弱。 两千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被骗了那么多次，还以为成长了，结果现在又被一个小和尚弄得进退两难。 简直无药可救，姜子牙那个死老头说的很对，她到现在还是这个模样，还不如在那次就直接被他砍掉头算了。 控制不住自己，真是可笑的要命，对于一个古老的长生种族而言，居然最大的弱点是控制不住自己！ 和天上院宮那种喜怒形于色，不管是生气也好，高兴也好，都表露在脸上，看起来好像非常情绪化，可是实际上内心却始终冰冷无比，以绝对的理智看待世界不同，玉藻前比起他，更像是一个凡人。 天上院宮的理性是国王，感性是公主，公主可以随便闹腾，是国王的开心果，无论怎么任性，事情都在国王的把控之中。 玉藻前的却和普通人一样，感性是公主，理性是骑士，骑士固然可以提出建议，但公主的命令显然是绝对的，哪怕是要骑士冲向巨龙。 这是她身为长生种不合格的一点。 只有那些短命的凡人才会为了诸如“公理”，“正义”，“爱情”之类的东西而献出生命，因为他们的生命本就一文不值。 但对于长生种而言，他们的生命无比宝贵，不是短命种们可以想象的。 法海一代高僧，法力无边，轻而易举的镇压两只千年蛇妖，所以呢？ 百年之后，烟消云散，曾经所拥有的法力消失无踪，无可避免的死亡将他的一切努力都磨灭，更是让他的所有存在痕迹全部灰飞烟灭。 数百年后，无人看管的雷峰塔，年久失修，愚民盗砖，因为塔砖盗挖过多而坍塌，蛇妖脱困，除了损失了几百年时间之外，毫发无损。 法海所思所量，满盘皆输。 这就是长生种和短命种的差距，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他们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所以才能奉献给无聊的东西。 “无聊的……东西吗？”玉藻前责怪完自己之后，却又怔怔出神，看向天边。 无聊的东西？ 什么是无聊的东西呢？ 玉藻前借着十方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外面。 什么是无聊的东西？如果那些短命的凡人所追求的是无聊的东西，那自己追求的“有意思”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她突然感觉，很没意思。 看见又一个小孩子，又一个短命种为了自己坚信的愚蠢而去送死，她就感觉很没意思。 玉藻前从来都是个没什么自控力的，她最开始便是控制不了自己食人心的欲望，作恶多端，最后被世尊如来化作大黑天，收服镇压，成为荼吉尼。 所以，《大日经疏》卷十载：“荼吉尼系大黑神之眷属、夜叉鬼之一；有自在之神通力，能于六个月前得知人之死期，遂预先取食其心，而代之以他物，直至此人合当命终时，始告败坏；盖修此法者可得神通、大成就；毗卢遮那佛为除此众，故以降伏三世之法门，化作大黑神而收摄之，令彼皆归命于佛。” 再然后，已经名为荼吉尼天的她，又忍受不了欲望的沸腾，偷偷离开印度，翻过山脉，来到青丘，抛弃尊者地位，偷偷继续食人。 可她还是忍受不了，在看见了比干的那一颗七窍玲珑心之后，她甚至主动投身于大能者之间对于神州归宿的博弈。 这是极端不智不明的打算，为此她付出了八条尾巴的代价，只能苟活潜逃到朝鲜半岛，在高句丽潜伏，以期疗伤。 再后来，高句丽可能被那位即将诞生的人杰天骄踏平，来为了躲避大势未成的蒙古大军，她东渡来到日本，却因为过于美丽而被鸟羽天皇看中，收入宫中，被称为“玉藻”，意思是如玉一般闪闪发光的人儿。 那一次，玉藻前非常愤怒。 一如既往的，她追随着自己本能的指引，开始了报复。 她用荼吉尼天法观察鸟羽天皇的内心，引导他的欲望，让他沉溺于享乐，接着，便是荼吉尼天擅长的法门，猎心之法，用脏物取代鸟羽天皇的心脏，然后食用其心，将其咒杀，完成对对方不敬之罪的惩罚。 虽然鸟羽天皇自始至终都没碰过她，在荼吉尼天法面前，他甚至不曾在玉藻前面前清醒过哪怕半分钟，打一开始就一直沉沦于内心虚妄之中。 即使鸟羽天皇身负一国国运，依然难以抵挡这一切，险些身死，还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以占卜之术察觉到了这一切，抓到了玉藻前的狐狸尾巴，然后集齐一国之力，追杀玉藻前，将其逼迫到了那须野，然后激发了鉴真和尚的法箭，最终将其灭杀。 虽然，实际上到了那须野之后，这一切就被天上院宮察觉到了，他就过来，想要收服玉藻前，并以去除她身上的业火为报酬，那一次的死亡，也仅仅变成了只是为了去除业火的一个局而已。 可是，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对鸟羽天皇那么愤怒呢？明明只不过是个色欲熏心的凡人，和以往一样，用荼吉尼天法糊弄过去不就行了？ 为什么，在高句丽的时候，每一个试图碰她的男人，都会被她吃掉心脏呢？甚至于在当地留下了九尾狐会吃掉一百个人的心脏的传说。 她控制不住杀意和食欲，她没有那么强的自控力，她这般如同野兽和凡人的行径，被许多人嘲笑过，包括天上院宮，甚至为玉藻前自身招揽到了满身的业火，被真佛所叹息，乃至于放弃。 甚至于，在杀生石将满身业火都收束在石内后，她获得了短暂的解脱，在那个时候，她脑子里都没有恢复长生种应有的“理智”。 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无法像天上院宮一样，理智高高在上，永远能够明辨是非，能够站稳自己的立场，并以此为自己行动的指引。 她做不到。 就像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一样，如果是天上院宮和她异地处之的话……他一定不会答应十方，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知道如何才能延续自己的生命，必须要借助十方可以隐藏自身的力量，这样才能逃脱。 但就和玉藻前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一样。 她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去做那种事情。 荼吉尼天，能散财，能生财，掌控丰收与繁盛之力，她来到日本之后，本地垂迹，化身为稻荷神，成为了日本的丰收之神，庇佑这一方岛屿。 这也是她的本性，和杀意与食欲一样，都是她的本性，正如她曾经庇护青丘的时候一样。 怎么就是脱离不了本性的束缚呢？ 怎么就是摆脱不了本能和感性，总是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呢？ 区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和尚而已，只是说了两句话，就让她冒生命危险去支持他去送死，明明玉藻前知道送过去，多半是会死的，可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怎么就是管不住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梦境 一切抵抗都已经结束。 所有尝试阻挡天上院宮的势力或者个人全部消弭无形。 天上院宮手里捏着一小缕灵魂。 这应该是对方的分魂吧？毕竟，如此羸弱的灵魂，在看见他的时候应该就崩溃了，没有崩溃，足以说明对方的本质能够承受他的凝视。 而且，这分魂他完全察觉不到，是依靠【精神投影】的集体意识波澜才勉勉强强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乃至于现在把这个东西抓在手里，他都没有半点实感，就像是抓的空气一样。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对于没有达到某个本质提升的生物来说，天上院宮自身的力量，就是无穷大，哪怕只是分出极为细小的一点点，那也是无穷大。 无限的一百万分之一，还是无限。 一条线上有无数个点，一块二维平面上有无数条线，一个三维几何体可以切割成无数个面，一个四维几何体上则存在无穷的三维几何体。 反过来一样，点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线，无数条线加在一起的面积也是0，二维平面不管怎么堆叠都不可能拥有“体积”。 生命层次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了，已经达到仰望都无法仰望，近乎于神秘现象的程度，在凡人或者其他低级生物眼中，这甚至都不能算是生物，而更加近似于一种神秘现象的化身。 换而言之，就是“神”“仙”或者“佛”。 武道巅峰是人仙，道门修行到到高深处可称地仙，靠个人蛮力突破这道限制，就是仙。 如果，仙路走不通，靠“意识”的特殊性质，依靠梦境或者精神世界这两个超感知层面，凝聚大量集体意识，也能突破这个限制，这种方法称之为神，也就是香火塑金身，或者叫信仰之力，总之都是一种东西，统称为走神道。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具体有多少没人清楚，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依靠某种方法突破这个限制，超越生命限制。 这是层次上的绝对差距，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鸿沟，是弱小与强大之间的天堑！ 单纯的数量对天上院宮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层次没有达到那个级别，所谓的数量都是笑话，你再多的数量，也敌不过“无穷大”。 围攻，对这种存在而言只不过是个笑话。 而集体意识能够达到让天上院宮也敌不过的程度，究其原因，也是因为精神世界的缘故。 有了源小姐这么一个枢纽，将【精神投影】连接着“精神世界”，通过集体意识构建【精神投影】，进而撬动“精神世界”的力量，然后再【精神投影】之中形成一个意识层面的超感知层面。 根植于“精神世界”，有着等同于精神世界的本质，同时超脱于“精神世界”，不受精神世界的规则钳制，成为一个超感知层面的主人。 这便是【精神投影】计划，也是【精神投影】这个东西的强大之处，强大到天上院宮在没有掌握这个东西之前，甚至有可能被反噬。 当然，也没人能反噬的了就是了。 “这个东西，就当纪念品留在我这里吧，这一缕分魂在我这里，不仅你要随时随地承受裂魂之苦，而且日后想要更进一步，也得亲自到我这里来才行。”天上院宮自言自语道。 灵魂不完整，那想要继续提升本质就很困难了，而且，就像是脑子缺了一小块一样，对方方面面都有很大的影响，更是会有持续不断的痛苦，阻碍对方的一切行动。 那个暗中插手的古怪存在已经被他抓住了，分魂都被捏在了手里，那么玉藻前应该藏起来不敢动弹，也不可能离开东京，否则肯定会被直接发现。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所有的阻碍已经被清扫，控制【精神投影】的路途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碍事的东西。 “开始吧，第三个支点。”天上院宮深吸一口气说道。 随后，收束继续。 那些无边的黑泥，黑色晶体，黑色云雾，继续被某种力量所笼罩，开始朝着第三个支点——也就是浅川歌的身边涌去。 凡人无法感知到的黑暗，那些肉眼无法观察的“意识”结晶，覆盖了浅川歌的身体。 浅川歌已经被十方用钢筋束缚了起来，这下甚至连动弹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东西爬上皮肤，钻进鼻孔，进入喉咙和耳朵，塞满消化道，将整个人变成一个实心体！ 几分钟之后，一切消散。 第三个支点。 完成。 这下，只剩下最后一个支点了。 天上院宮稍作休息，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 一座堪比关东平原大小的巨大陆地，正“缓缓”飘向东京。 “啊，他们也来了，那事情就定了。”天上院宮松了一口气。 弟弟妹妹们到了，高天原也已经来到这个地方，那么就不可能再出意外了。 再给天上院宮五分钟，他收束完最后一个支点，将【精神投影】彻底支配，那样就彻底没有后患了。 至于浅川歌？ 谁是浅川歌？ —————————— 此时此刻，在另一个超感知层面。 精神世界的孪生子，脱胎于意识之中的，有关于美好的层面——梦境。 在这里，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一片飘摇的樱花林之中，跪坐在地上，伸出纤纤玉手，品尝着精美的糕点。 她穿着淡红色的和服，脊背挺直，跪坐的姿态非常优美，雪白的脖颈，顺着脖颈往下，衣领下方似乎散发着隐隐约约的香气，让人想入非非。 一头黑色的长发，被束带和发卡扎好，有一种古典美人的感觉。 天上有洁白的云朵，翻耕过的田地，缓缓流过的河水，这里的阳光灿烂，并且和阴翳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就连饱和度都比现世要高得多，一些尚待种植的空地和绵延在河岸的青草地舒畅的袒露在阳光之中。 那个女人，正在品尝着一块糕点，那是一种看起来很甜腻的食物，似乎是南瓜糕，切成一口大小的块，将一半铺在盘里，在上面撒上红糖粉，然后将另一半的南瓜糕铺在上面，再撒剩下的红糖。 吃起来香甜可口，但实在是过于甜腻，所以配上了旁边的冰镇麦茶，这样就恰到好处，即使是在梦境中也能让人感觉到美好。 四周的樱花林正在飘散着樱花瓣，淅淅漱漱，和雨一般，和春日的风混在一起，带来了一股现实之中几乎不太可能产生的奇异馨香。 美食，美人，结合在一起，配合上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如同画卷一样的美景，充满了虚幻与不真实，但偏偏却又是如此实际的存在着。 那女子望着和平安宁的梦境，笑了笑。 在此之前，真的很难想象现实中会有女孩笑得如此美好自然，又充斥着真情实感的甜蜜。 红晕，或者说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是如此的和谐，就像晚霞映照在半融化的白雪上，又好比奶油涂抹在蛋糕胚上。 温柔而又甜蜜的语气，可人而又羞涩的举止，幸福的回忆带来了幸福的气氛，月牙的微笑让人心生恋爱。 如果有性取向为女的生物在她身旁的话，恐怕立刻就会爱上她吧。 但，如果真的有人在旁边的话…… “在看的话，就请离开吧，不然会受伤的。”那个漂亮的女人突然说道。 旁边一只观察的独角兽，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翻滚起分辨不清的阴暗情绪。 阴暗的情绪，在梦境之中几乎不存在。 所以这把它吓到了，于是它慌忙逃窜，飞快的逃走，远离了这片樱花林。 樱花林也随着它的离开，迅速凋谢，枯萎。 花落如雨，原本浓烈的粉红色变得稀薄，就像是气候从春天突然来到了秋天。 但这里是梦境。 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秋天，地上是落叶汇成的，深可达脚踝的落叶小溪，一脚踩下去，疏松干燥的落叶发出的声音令人愉悦，还带着腐殖土的清香，柔软而蓬松，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樱花树林的叶子掉的精光，甚至还有些满是苔藓，行将腐朽的老树，甚至有些变作了蘑菇的苗床，似乎是在彰显着冬日即将来临。 不过，哪怕是秋天，梦境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因为这里是超脱于无尽的意识，在生命的想象与艺术之中构成的美丽世界。 梦境，这里是很多奇异境域的存在。 比如，天国。 不是所谓的“地上神国”，而是真正的“天国”，是耶和华居住之所，是伊甸之园，在那里土地生长各种美丽的树木，出产好吃的果子，出产上等的精金，此外还有珍珠和红玛瑙，还有一棵赐生命的树，一棵能使人辨别善恶的树。 真正的天堂就在此处，“神”也在这里。 这里还有“天庭”，神州所有香火神灵，历代皇帝敕封的城隍，帝君，使者，四方守卫，都居住在此。 道门敕令的神灵法身，都是从“梦境”投射出去的。 梦境，与精神世界持平，都是真正的超感知层面，面积几乎无穷无尽。 因为，和梦境相对应的不是地球，而是“现实宇宙”。 对最初的“梦境”原住民来说，现实宇宙才是他们的超感知层面，梦境的原住民们需要开启现实的超感知，才能够干涉到现世。 梦境和精神世界，对标的是现实宇宙，所以其面积广大远非一个地球所能形容。 就连那些所谓的天国，天庭，瓦尔哈拉，英灵殿之类的地方，也只不过是梦境的一小部分，他们活跃在梦境的一块大区域之中，但梦境的世界与现实宇宙一样空旷，进行长距离旅行是很不切实际的事情。 跨越宇宙空间，是神也无法办到的。 所以，人类才对星空如此的恐惧，乃至于惊慌失措，铸造青天，抵御星辰。 那些真正的“神”都无法跨越宇宙星空，这些星辰……究竟是怎么聚集过来的？ “算了，考虑那些也没什么用。”那个女人看见四周变成了秋天之后，她似乎也失去了继续赏樱，吃糕点的兴致，无趣的站了起来。 直到站起来，看到了她的正脸，才能恍然察觉，这居然是源小姐！ 她不在【精神投影】里，也不在东京，居然跑到了梦境之中，而且看似还在周围塑造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樱花林！ 只是，她的心情远远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放松。 “第三个支点已经被吞没了，只剩下第四个支点了，该去看看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之后，缓步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梦境消散，她刹那之间穿越了空间，来到了一座房屋面前。 是真的教堂，不是在梦境，她只是从梦境中脱离，来到了被人类称为现实世界的，这个宏伟宇宙中的一个普通层面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就好像是源小姐一样，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就好像是浅川歌一样，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现实宇宙已经不知道有多么广阔了，就连光都要数百亿年才能贯穿可观测宇宙，没有观测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大了。 而任何一个超感知层面，理论上都和现实宇宙一样庞大，因为所有层面都是“唯一真实”的不同存侧面罢了。 对这个宏伟到无法计量的世界来说，没什么东西是特别的。 出现在源小姐面前的，是一座相当普通的房屋，看起来就是一所平凡的民居。 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 不过，能够在如今的东京显得“不稀奇”，这本身就很稀奇了。 这所房屋既没有那些黑色藤蔓缠绕，也没有被怪物破坏，也没有发生火灾，在现在这个东京，依然保持平和安宁。 正常的事情，因为所有【精神投影】的内的存在，都无法发觉这里的东西，就和天上院宮看不见十方，那些怪物看不见浅川歌一样。 这所房屋里，住着的是“第四支点”，也是天上院宮的下一个目标。 源小姐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她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房屋内…… 是巴。 第一百七十张 两个（中秋节快乐） 没错，房门里，居然是巴。 但这时候的巴，并没有和以往一样起身迎接，而是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坐在沙发上，在一身铠甲的遮掩下，像是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源小姐也没有上去搭话，而是独自走上前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对话，甚至都没有任何情感透出，只有那股令人无法喘息的压抑在房间内积蓄着。 因为源小姐不需要说话。 对自己说话，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的，她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除了在别人面前演戏以外。 是的，演戏。 还记得她对十方说过吗？ 巴，有两个，源，也有两个（详情可翻阅第一百三十二章）。 很简单的事情。 巴就是源，源就是巴。 她说过，她把自己拆成了两份，（详情可翻阅第一百三十二章）。 源小姐，才是真正的，第四个支点。 浅川歌，乃至于十方自己，甚至是玉藻前，都认为十方是第四个支点。 但其实，源小姐很坦诚，她一开始就说过了，不是的。（详情可见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的不是，面对浅川歌的最后时光，她一句假话也没有说。 第四个支点，不是十方，而是她自己。 准确的来说，是她的一部分，也就是平常暴露在的“巴”。 第四个支点，对应第四等人。 也就是那些流浪汉，那些“社会渣滓，无用处的废物”，那些“非人之人”。 他们是非人之人，因为他们虽然有着正常人类的身体，却只是一个有着人类躯壳的东西，而不是生存在社会中的‘人’。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些流浪汉虽然是人，但内里没有社会关系填充，不过只是个空壳子而已。 “封闭”，“绝望”，“无力”，就是这个阶层的具体表现，他们完全和主体社会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社会关系断掉了。 这样一个集体，组成了集体意识中的，最微妙的一个阶层，第四阶层：“边缘人”“非人之人”“流浪汉”。 那么，谁更适合这个集体意识的支点呢？ 毫无疑问，就是巴。 巴，是终极的非人之人。 巴没有任何人际关系，她和所有人都是点头之交，所有人都清楚的一点就是，她是源小姐的狗，是源小姐的忠仆。 比所有流浪汉都孤僻，没有半点人际关系，完美的非人之人，从一开始制造，就是以第四支点为目标进行塑造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巴”更适合第四个支点这个任务。 “啊，时间快要到了啊。”源站在窗边，手肘撑着窗棂，看着外面烈火熊熊，死亡满地的东京。 她其实看不见东京真正的模样。 源，不是人类。 她是天生怪异，是精神世界之中的原住民，一种自然现象，是一种用常态的目光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只不过被天上院宫从精神世界里强行拽了出来，然后作为【精神投影】沟通精神世界的桥梁而被培养，从始至终都被灌输的这样的意志而已。 但天上院宫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源小姐，其实看不见任何人类常见的世界，她的感知和人类完全不同。 她眼中的世界，奇异而荒诞，好象是宇宙初创时的图景—— 对她所目睹的美，与人类的差异就好像是动物与植物一样。 就比如现在，源小姐此刻现在看见的东京，美极了。 因为，此刻的东京，在她眼里就像是回到了精神世界之中一样安宁，美好。 无数怪物的形体，仿佛是一首对精神世界的赞美诗，是对大自然的颂歌。 精神世界，既崇高又冷漠，既美丽又残忍…… 它使你感到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永恒，叫你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源小姐记得，那里有许多树，榕树，槐树，火焰花。 除此之外，人类世界有的，精神世界都有。 只不过，所有那些人类天天看到的东西，在精神世界呈现出的模样都完全不同，源小姐每次看，都会产生不同的景象。 每一次观看，就和上一次观看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精神世界与梦境，是现世的倒影，宇宙的倒影。 在现实宇宙层面，仿佛看到它们都有了灵魂，都各自藏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在那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活的，仿佛仅凭眼睛就可以抓住他们的的灵魂和秘密，只是，每次想要继续窥探的时候，那些秘密眼看就要被抓到手里，但又总是被它们逃脱掉。 精神世界的那些颜色，都是那些熟悉的颜色，可是又有所不同；它们都具有自己的独特的特性，难以言喻的特性。 任何一个在精神世界行动的人都可以发现，哪里所有的物质，既都是凡尘的，是可以被随意揉捏而成的尘土。 但又都是荒诞、诡异，却又仿佛理所当然，所有物品的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眼前，你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恐惧，因为你看到的是你自己。 精神世界的所有东西都给人一种印象，仿佛自己正坐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隔壁，自己知道那间屋子是空的，但不知为什么，又觉得里面有一个人，叫人惊恐万状。 你责骂你自己吧；你知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神经在作祟——但是，但是……过一小会儿，你就再也不能抗拒那紧紧捕捉住你的恐惧了。 你被握在一种无形的恐怖的掌心里，无法逃脱。 但那样的感觉，反而对源小姐来说，充满了亲切感。 就像是现在这样。 在她的眼中，东京的一切都和精神世界没什么两样了。 万事万物的着色非常怪异，叫人感到心神不宁，其感觉是很难确切说清的。 比如天空，天空是浓浊的蓝色，并且是不透明的，有如刻工精细的青金石雕盘，但又颤动着闪闪光泽，令人想到生活的神秘悸动。 满大街的那些黑色藤蔓，本来应该是腐肉似的叫人感到嫌恶，但与此同时又勾起一种炽热的欲望，令人模糊想到亥里俄嘉巴鲁斯统治下的帝国，既恶毒，却又拥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可怖力量，辉煌无比，旺盛的难以置信。 那些血肉，火灾，二者结合的红色鲜艳刺目，有如冬青灌木结的小红果，又好像能让人联想圣诞节，白雪皑皑之中带着鲜红的彩带与礼物，欢乐的气氛和儿童的笑语喧哗，让人沉浸在欢乐里。 看见这些红色，甚至连光线都柔和下来了，四周的世界呈现出有如乳鸽胸脯一样的柔嫩，叫人神怡心驰，给人带来春天的芳香和溅着泡沫的山泉的明净。 究竟是什么痛苦的幻想创造出这些画面的呢？ 这些颜色都像是活的一样，仿佛是在混沌初开时创造出来的，当时任何事物还都没有固定的形体，丰实肥硕，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好象具有一种独特的忧郁的感情。 它们是被施展了魔法的颜色，任何人看见就能打开通向不知道哪些灵魂秘密的门扉，就可以走进幻境的神秘宫殿。 它们孕育着无法预知的危险，看一眼就可能把一个人变成野兽，但也说不定变成神灵，一切健康的、正常的东西，淳朴人们所有的一切美好的情谊、朴素的欢乐都远远地避开了它们，但它们又具有莫大的诱惑力，就象伊甸园中能分辨善恶的智慧果一样，能把人带进未知的境界。 就这么盯着外面的东京，源小姐深情的注视着这一切。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眼睛里放射出一种爱的光辉，一种世上罕见的，仿佛是爱情的光辉。 她凝视着东京的一切惨剧，心中激荡着无法控制的感情。 整个东京，从江户川区一直到足立区，从天空树一直到东京巨蛋，精神世界用超乎寻常的美妙力量，在这个地方展开了一幅奇特的、精心绘制的巨画。 无数的黑色藤蔓，残酷的惨剧，难以置信的负面情绪，配合上先前的那些颜色，构成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画面，让源小姐看的痴了。 非常奇妙，也非常神秘，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样的场景，在她的心中描绘出了一种既无法理解、又不能分析的感情。 如果能够这样比较的话，也许一个神学家，虔诚的信徒，看到那位伟大存在开天辟地，创世纪之初的场景，就是怀着这种欣喜而又畏服的感觉的。 这样的场景，具有压人的气势，它既是平凡的，又充满无限热情。与此同时它又含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成分，叫人看着心惊肉跳。 绘制这幅巨作的存在，想必已经深入到精神世界的隐秘中，探索到某种既美丽、又可怕的秘密，这个人知道了一般人所不该知道的事物，所以构造出来的，是某种原始的、令人震骇的东西，是不属于人世尘寰的，既美得惊人，又污秽邪恶。 看着这一副画面，源小姐感觉得到，自己痛苦的一生似乎就是为这个场景做准备，在这一副画面完成的时候，她那自出生以来，就受尽折磨的灵魂也就得到了安息。 对于接下来即将来临的死亡，她开始对其抱着一种欢迎的态度了，因为她一生追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是的，接下来的死亡。 “该来了。”她依依不舍的从这个场景里恢复了神智，不再沉浸其中。 虽然她期待，渴望着精神世界的一切，但她并不希望变成这样。 精神世界是她的婴儿床，是她的襁褓，是孕育她的所在，所以她会有亲切感，对这个在外界看起来无比邪恶，亵渎，充满了极端恶意与无穷危险的地方，对她这种诞生其中的天生怪异来说就和家一样。 但她并不想回去。 她要追求的不是什么回家，而是“自由”。 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自由，而是所有被天上院家所统治着的人的自由。 她要把自己的自由，还有所有人的，从高高在上的“高天原之神”手里夺回来，从那些自古以来便站在最顶峰的永生者把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夺走。 这是志向，也是复仇。 她短暂的七十多年，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念头，每一分钟，每一秒钟，脑子里思索的每一条线索，每一个计划，遇到的每个人，说过的每句话，一生之中的所有精力，所有时间，所有智慧，所有的高尚，所有的卑劣，全都用在了这上面。 想到这里，她突然怔住了。 一阵忧伤突然袭上源小姐的心头。 空气里仍然弥漫着从不远处东京飘来的，令人心醉的血腥气。 但那一切已经离她却已经非常遥远了。 源小姐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看到它了，她的生命已经翻过了末页，她距离那谁也逃脱不掉的死亡又迈近了一步。 而且是最后一步。 四周开始有黑雾聚集了。 整个东京的集体意识下意识的沸腾起来，怪物们也纷纷变得宁静。 【精神投影】的力量空前强大，人的思念所构成的黑泥开始朝着这栋洁白的小屋涌来，像是海啸，但没有那么迅猛，只是默默的，默默的，但却无可阻挡的涌来。 就像是有个人躺在坑里，上面有人正在缓慢的填土。 缓慢，但坚定。 死亡就以这样的步伐，坚定不移的涌来。 源小姐叹了一口气。 然后，朝着不远处，依然身着大铠的巴问道：“巴，做了这么多，你后悔吗？” 巴非常自然的抬起头：“源，你以前说过的，值得。” “是啊……值得。”源小姐抬起头，感慨般的说道。 随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和服，确认没有半点褶皱，然后理了理头发，保证没有发丝不听话的翘起来，被迫让她古典美人的形象带上些许俏皮。 确认好了这一切之后，她推开了房门。 像是在迎接朝阳。 ———————— 咚！ 整个东京，好像所有人的心跳都停跳了一拍。 在【精神投影】里，天突然黑了。 无数怪物都跳起舞来，在暗哑的手风琴声中，他们疯狂地跳着。 头顶上是万里天空，群星熠熠，浩瀚无垠。 天上院宫露出了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定居 天上院宮的笑声非常爽朗，他是个喜怒摆在脸上的人，不管什么情绪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激烈，所以在精神投影成功构造之时，他的笑声快活的就像是一个社畜发现自己继承了五百亿遗产，马上就可以当老板压榨别人了一样。 不过，虽然他是这样，但这其实是必须的，活着不能只有理智，那样只会成为自己的奴隶，想体会到生活中的浪漫情调就必须在某种程度达成这一点。 而天上院宮显然对此非常熟稔，他的理智超脱于自身之外，能够对自己的行动抱着一种既超然物外又沉浸于其中的状态。 他就以这种状态，饶有兴趣的观察着精神投影成型的过程。 集体意识凝结为一条弦。 四个支点齐聚一体。 精神投影的所有集体意识同时都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没有意义。 绝望，笼罩在了这个世界。 不对，那不是绝望，而是孤独。 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 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只属于自己的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 每个人都非常可怜的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其他人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 因此，人类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但却并不在一起，他们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每个人都好像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而言，就是一个超感知层面。 每个人都无法窥探别人的内心，人们依靠“语言”这种符号，勉勉强强的传达着自己的意思，但却又被曲解的无比的厉害。 虽然每个人都有各种美妙的、深奥的事情要说，却只能局限于“语言”这一符号体系上那几句陈腐、平庸的话。 我们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思想，美妙的像是天堂，像是挂在墙上的画和铜版画，刻在窗玻璃上的风景，放在镜子前面的金鱼、孔雀羽毛和热带植物的叶脉，而我们能说出口的只不过是“这红色像是苹果一样”这类话。 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另一个人。 众生因思考而与万物不同，同时又因思考注定孤独永远。 因为思考是一个极为秘密，极为主观，极为私人的事情，永远无法为他人所得知。 对我们而言，其他人，就是一个超感知层面，哪怕是拥有“大光明镜”的玉藻前也无法窥视真正的人心，没有人能了解其他人，所有人都是自顾自的通过自己一星半点的感知，然后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构建对外界的认知。 对某些人而言，自己好像已经抓到了宇宙的灵魂，抓到了万物的本质，但他试图诉说的时候，却会使另一个人困惑、混乱，无法被这种思考特有的热情所触动。 就好像是，如果有人画了一幅画，一副非常美丽的画，他在画里融汇了自己的思想，融汇了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的整个思考与人生的经历全部放了进去。 他把这幅画挂在了外面。 但这个时候，人们大部分都只会觉得古怪。 他们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这一副画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好像是这幅画上有不同的歧义一样。 每个人都觉得，这幅画正在暗示给“我”注意，是是暗示而不是泄露。 这幅画正暗示给“我”一个极端重要的秘密，这些画以极其强烈的暗示逗弄着每一个观众，它会引起我一种所有观众一种无法分析的感情，用艺术这种手段诉说着一个人的一生，一种用语言这种“符号”完全无力表达的一生。 艺术，在有形的事物上模模糊糊的表达着一种精神意义，这种意义非常奇异，任何智慧生物都只能用很不完善的符号勉强把它表达出来。 每个人，都能够在宇宙的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而且只属于自己的，用思考这一工具描绘出来的美丽图案，但这个图案是如此的精妙，以至于任何笨拙地把它描摹下来的行为都愚蠢的。 因为力不从心，因为无法展露自己的精美，所以每一个人的心灵非常痛苦，所有的语言和艺术，都只是人类奋力寻求的表现手段，在这些表现手段后面，是一个个备受折磨的灵魂。 这就是，贯穿整个人类社会的“孤独”。 无法避免，无论再怎么倾诉，再怎么交流，再怎么与同伴紧紧贴在一起，都无法避免这种绝对不可能突破的孤独。 人类创造了语言，创造了艺术，用语言和艺术，那些学，美术，音乐，舞蹈，表演，雕塑，建筑等等工具，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消除那名为“孤独”的隔阂，想要打破人与人之间那坚不可摧的铁牢。 这些工具，就是人类所创造的“超感知”。 每一次，通过这些工具，人得以窥见另一个人的内心，每次能够成功窥见一点点，人就会获得巨大的感动，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自身不再孤独。 而现在，人们不必再依靠那些东西了，不需要再依靠笨拙的“艺术”和“语言”才能够沟通了。 东京现存的人类，怪物，妖怪，鬼族，幽灵，乃至于一些其他的存在，比如某些当地神社供奉的低级神之类的。 这所有的“有情众生”，所有有智慧的生命，包括怨灵在内，突然，就感觉自己不再孤独了。 就好像是，行走在苍茫的戈壁滩沙漠里，然后突然遇到了有一队人员满载，善良慷慨的大型车队。 又像是孤独的一个人上学，然后在小学的后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怪物和人类，妖怪和怨灵，甚至是体型庞大，粗暴无比的鬼族，都纷纷停止了厮杀，转而互相看向对方。 很奇异的，他们被互相之间打动了。 这些生命，这些有着自己四维的生命，感觉到自身突然被带进一个全部事物的价值都改变了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人和人不再是无法理解的了， 人人都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之前手里互相残杀的武器都被放在了地上。 为什么之前会自相残杀呢？为什么之前不理解对方呢？ 好象一个到了异乡的陌生人，在那里，一个人对于他所熟悉的事物的各种反应都与过去的不同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他们面前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终于寻找到的，一个崭新的灵魂，一个具有意料不到的巨大力量的灵魂。 眼前的其他智慧生物，仅仅是目光，就显示出这样强烈、这样独特的个性，并不只是因为对方放弃了敌意，更不只是因为“一眼钟情”式样的互相理解的目光，也不只是因为他们互相给对方都带来了的慰藉感。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几乎奇异的感觉到那肉体的重量开始变轻，有一种纯精神的性质填充进了自己的身体，一种使人感到不安、但还能感到新奇的精神，把自己的幻想引向前所未经的路途，把你带到一个朦胧空虚的境界，那里为探索新奇的神秘只有永恒的星辰在照耀，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灵魂一无牵挂，正经历着各种冒险。 在他人内心的冒险。 人们动不动就谈论自己的“内心感受”，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对这个词并不理解；这个词已经使用得太滥，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因为成千上万的琐屑事物都分享了“内心感受”的称号，这个词已经被剥夺掉它的崇高的含义了。 一件衣服，一只狗，一篇微博，一张长图，不管是什么什么东西，只要它承载着信息，人们都用“这好像我的内心感受”来形容。 所以，当他们真正的，面对面的遇到真正的，他人的“内心感受”时，一时之间却怔住了，反而认不出它来了。 因为，他们从未感受过。 在交际应酬中，一个人只让别人看到他希望别人接受他的一些表面现象，那么，其他人就只能借助他无意中作出的一些小动作，借助不知不觉中掠过他脸上的一些表情对他作出自以为正确的了解。 有些时候，人们把一副假面装得逼真，时间久了，他们真会变成他们装扮的这样一个人了，于是，人与人之间的铁塔变得无比牢固，再也无法打开。 人们用以遮饰自己毫无价值的思想的虚假夸大使他们的感受力变得迟钝不堪，正如一个假内行有时也会感觉到自己是在无中生有地伪造某件器物的价值一样。 这些人通过不断的加固自己的孤岛，因此失去了他们的“超感知”，他们让别人不能感知自身内心的同时，也不再具有感知别人内心的资格。 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像是一个本性无法改变的小丑，对于“别人的内心”有着虚无，充满主观偏见的误解，正像他的灵魂也是虚无而偏激的一样。 对这些人来说，别人的“内心感受”就像是虔诚教徒心目中的上帝，又或者叶公希望的“龙”一样，本来无比追求的东西，可一旦他见到真正“内心感受”的时候，他就变得恐惧万分，难以置信。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大部分人都变成了这样，整个日本的社会，把他们变成了这样。 但在这个时间节点，所有人的铁塔，都被溶解了。 这些人慌乱，茫然无措，突兀的感受到了“真实的内心”。 此时此刻，世界将会泄露每一个人的真实思想和感情。 每个人都毫无防范的把自己的本质显露出来。 内心的那些涂了油漆，坚固无比的铁板被打碎，内心建设起来的堡垒被摧垮，脸上固化了十几年的面具发现还只不过是木条，假充具有独特的个性无法掩盖平凡庸俗的性格。 每个人都好像是变成了一个目光敏锐的观察者，一个具有深沉智慧的深思者，即使一个人随手的动作也完全可以泄露别人灵魂深处的隐秘。 好似他们天生就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一般。 在东京的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愣住了，互相之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集体意识，真正的成为了“集体”。 但与此同时，他们真正的能够理解互相之间的情感，他们“团结”在了一起，就好像是蚂蚁，或者蜜蜂？ 这些真社会性的生物，他们几乎没有个体意志，他们完全丧失情感、自由及个性看，但他们依然是“快乐”的。 因为“集体”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这些生物连完整的个体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群体中的小部件。 这就是精神投影的意义。 身体内的细胞，当然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他们都受到同一个意志的支配，这个意志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意志。 理论上是。 他们当然还有自己的意志，可是，就算是有自己独有的意志，当思想不再是“私人”的，当思考可以为他人所共享的时候那思想，真的是“独有”的吗？真的是“自己”的吗？ 毫无疑问，那肯定不是。 独有的，专属于自己的思想，必然是孤独的。 每个人的都会有的“孤独”是自由意志的赐福，也是诅咒。 但现在，这个诅咒被打破了。 人们不再孤独，不再被铁塔所环绕，每个人的内心都被展露了出来，所有人都放下了之前的一切仇恨，因为他们理解了“敌人的苦衷”，理解了先前和自己厮杀的人的“想法”。 当你真的“理解”他人，而不是站在自我的角度“曲解”他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你不会埋怨他们，因为大家都能互相“理解”。 旧有的诅咒被打破了。 新的诅咒降临了。 集体互相理解的力量彰显于此，甚至扭曲了精神世界的规则，将精神世界撕裂了一小部分。 在这碎片之中，一个唯一的，至高的意志降临于所有人的心头。 其名为天上院宮。 一切已成定居。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复归常态 轰然作响，精神投影彻底完成。 这一宏伟的武器终于在这一刻铸造完毕。 黑色藤蔓迅速收缩，所有人，妖，鬼，灵，在这一刻全都互相理解，融合。 再下一秒，精神投影消失，融入。 东京，恢复了正常。 真的恢复了正常，因为无数的怪物和超凡者之间战斗而造成的火灾，大面积崩裂的城市，被蔓延的藤蔓变得坑坑洼洼千疮百孔的街道，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地方，全部都恢复了正常，和往日一模一样。 因为之前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精神投影与东京重叠之后的景象，是在超感知层面发生的事情。 而在超感知层面发生的事，是不会影响到现实的，所以其实东京半点都没有被损伤，只有死在里面的人真的死了。 但现在，无论死活，都不会有人追究责任了，因为，大家都能够互相“理解”了，不会有人无趣的去戳其他人在意的地方，每个人都知道彼此之间最深处的秘密，通过“支点”这一中转站，就好像是无数信号的基站一样。 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所以一切矛盾都不会发生。 羊能够理解羊的饥肠辘辘，所以不会怨恨他之前吃掉了自己的家人。 狼明白了羊血肉撕裂的痛苦，所以不会再去捕食羊群。 东京那永远的，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在此时此刻彻底消弭。 注：每个人的战争，即内卷，每个人都在反对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在反对每个人，每个人都被整个社会施暴，同时他们也在对整个社会施暴，所有人，都生存在这样一个，冷漠无比，残酷无比的战场里。 人们不再互相把对方当做敌人，因为不再有这样的矛盾，互相之间应该是同伴，因为大家都可以互相理解了。 原本，这些普通人的人，这些四个阶层的所有人都是无助的，都只能被迫接受残忍的，你死我活的互相战争，无法自拔。 这些人，不管是社畜，还是网吧居民，还是流浪汉，亦或者临时工，他们要是只靠自己，那连一天也不能生存下去。 因为上层社会垄断了一切生活资料，这四个阶层的人，他们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都只能从上层社会那里去拿，去争取，因为这种生活资料的垄断，是受到“天上院家”保护的。 所以，这四个阶层的人，在法律上和事实上都是天上院家的奴隶，天上院家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 他给他们生活资料，但是取回“等价物”，即他的劳动换来的金钱。 天上院家甚至使他们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他们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的，似乎他们是作为一个自主的人，自由的、不受任何强制地和公司签订合同的。 所以，为了从天上院家那里获得能够让他们生存下来的物资，他们就得进行一场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通过伤害自己来取悦并奉献给天上院家。 而现在，这一切都消散掉了，人和人不再敌对，这场战争结束了。 人们互相帮助，互相友好，伤者得到良好的救治，死者得到妥善安葬，之前的仇敌握手言和，曾经的敌人互相帮忙。 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一周后。 东京已经恢复了正常。 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旁边，一座播放广告和新闻的巨型显示器。 上面正播报着当天的新闻。 穿着时髦漂亮的播音员用流利的语言说道：“本日消息，据统计，日本东京湾东部海域地震已造成东京都福岛，茨城，千叶神奈川等7县共计超过二十万人受伤。” “近日，日本东京湾东部海域发生9.3级强震，震源深度25公里，地震发生后，日本气象厅没有发布海啸警报，东京电力公司在推特发布消息称：“当日11点08分左右发生以近海为震源的9.3级地震，目前，福岛第一、第二核电站以及柏崎刈羽核电站确认未受到此次地震影响。” “据东日本铁路公司透露，由于东北新干线设备受损，恢复全线运行预计需要大约15天，各地相继有住宅受灾，宫城至少有约五千人暂时前往避难所生活。” “关东地区等最多超过90万户的停电已修复，但宫城地区仍旧断水等情况，据厚生劳动省透露，宫城和福岛、茨城、栃木县内最多有约25.7万户临时断水，但将会很快得到解决。” “宫城县警方表示，在该县仙台市若林区荒滨发现了300余具遇难者遗体。警方还称，一艘载着100来人的船被海浪卷走，船员全部失踪。 “近日，东京都政府就此次强烈地震呼吁美国军方协助救援，而美国方面已要求曾经参加过韩美军演的“里根”号航空母舰在一二日内驶往日本，为参加救灾的日本自卫队直升机和灾民提供收容、加油的据点。” “另有28个国家和地区已表示向日本提供援助。联合国救灾署发表讲话，表示联合国将竭尽全力为日本提供援助，救灾协调专员将会在近日抵达日本。” “不过，灾难带来的未必是坏事。” “国际红十字会和红新月会联合会IFRC在尚未接到日本的援助请求前，就与日本红十字会取得联系，并向灾区派出了以医疗为主的救助人员，无论是阪神大地震还是此次大地震，日本几乎都没有请求国际援助，而是接受援助申请。对此，IFRC的高层认为：因为日本是发达国家，而且在应对灾难上也是最先进的。” “从这次危机中，世界已经再次发现日本，首先就是发现了日本的“强大之处”，在灾害危机中日本没有恐慌、抢劫、暴动，秩序井然地加入救援和重建工作中。其次就是发现日本制造在世界经济中的重要影响。日本地震波及世界制造业的产业链，欧美工厂的汽车生产因此受到影响。而此前认为是华国制造的产品，实际上使用了日本制造的电子零件。通过这次危机，世界再次发现，尽管GDP被华国超越，但日本在世界经济中仍颇具影响。” “下面播报下一条简讯” 播音员柔和的声音传来，不过也没什么人去听，去看，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行色匆匆。 只是，虽然行色匆匆，但脸上却没有以往的那股死气，所有人都显得非常友好，互相目光接触的时候还会颌首示意。 繁忙，但却有序，劳碌，却又充满希望。 这就是此时此刻的东京。 不过支仓远雄不用上班，因为他是个尼特族，靠父母养着，每天就蹲在家里玩电子游戏。 他闲暇的时候总是思考人为什么要活着？ 虽然这真是个没意义的问题，也就是无所事事的人，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没有被生活赶着跑的人才会有心思想这样的东西。 毕竟，从生物角度来说，活着就是为了后代的延续，是生物的本能。从个人角度来说是为了创造自我价值，是为了满足欲望。 本能和欲望，是许多人活着的根本。 但支仓远雄偏偏是个厌恶本能欲望的人，每当他意识到自己被这样的东西控制着去做某事的时候，就会浑身不痛快，宁愿付出巨大的代价也不会去做。 比如，他如果是单纯的饿，那就绝对不会去吃饭，只有当他自己“想吃饭”的时候，才会去吃，如果不是感兴趣的工作就绝对不做，哪怕是饥寒交迫，但一想到要为了满足生理欲望去做事，他就浑身不舒服，所以才一直尼特在家，靠啃老为生。 毫无疑问这是不正常的，因为欲望和本能都是人的一部分，为此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支仓远雄患有中度以上的人格解体障碍，不过支仓远雄不太认同医生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一些社会心理学概念上的自我妨碍倾向而已。 但就是这种倾向，让支仓远雄躲过了一周之前的浩劫。 外面都说那只不过是一场地震，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超级地震，所以造成了这么多人的死亡和受伤。 但支仓远雄知道那不是的，那场巨变里，他全身心都被负面情绪充斥了，疯狂的想要杀人，想要摧毁别的东西，甚至于这种情绪都影响到了他的身体，让他拥有了一些奇异的超能力，应该是超能力。 但他偏偏又极端厌恶这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情绪，所以不管再难受，不管再渴望，他都不肯按照那种情绪的指引去做。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不过，总而言之，他就是这么做了。 所以，他还记得那一切，他还记得所有的一切。 那噩梦般的三十分钟，整个东京都烧了起来，短短三十分钟，几十万人死了，可现在，那些事情好像变成没发生过一样。 那些死去的人，好像都变成了巨大地震灾难中死去。的 甚至于，这一切都受到了瞒报，外务省对外报道只说了超过二十万人受伤，但却只报出了一千多人死亡！ 除此之外，那些人，所有人！全都在帮忙瞒住这件事，不管是外来的记者，旅客，救援队，医生，都会统一得到一致的回复，那就是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们都经历过。 他们经历过个屁！ 他们为了瞒报死亡人数，甚至主动串通起来，把家人的死隐瞒下来！这样一来，外国来采访的记者就什么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都疯了吗！？ 支仓远雄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的父母都变了，明明他们都运气很好，躲在房间里，等到那片地狱结束之后都没有半点事情，可那之后，父母再也不抱怨他了，也不催促他出门工作之类的事情。 所有人都好像善解人意了一样，让他感觉到无比惶恐。 就好像所有人都和他格格不入，整个东京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他抱着头，缩在床底，瑟瑟发抖，恐惧无比。 然而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远雄，远雄，开门啊，是我。”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是妈妈。 可是支仓远雄不敢开门。 从那天之后，他就不知道，那到底还是不是妈妈了。 “快开门啊！你都六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撑得住呢！？”外面的妈妈传来很焦急的声音，充满了母爱。 支仓远雄听见这声音中蕴含的情绪和感情，内心起了一些波澜。 会不会真的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远雄，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奶油炖菜！妈妈再也不催你出去工作了，你吃点饭吧！”妈妈凄切恳求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会不会真的只是他的幻觉？ 毕竟，当初那么多房子都塌掉了，可现在，外面的房子都是好的，当时那些飞天遁地的怪物，甚至还有一条和房子一样大的白色大狗，那不太可能是现实吧？ 支仓远雄有些怀疑自己了。 是不是，医生是对的？自己真的有精神病？那些都是自己的幻觉？ 或许可以试试？ 再说了，就算开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自己也确实该吃东西了，六天过去了，再不吃就应该死了。 去看看吧？ 试试，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他从床底爬了起来。 但他还是很害怕。 所以，他抓住了一把螺丝刀，紧紧抓住，手指都握的发白。 然后，他走到房门口。 能闻到奶油炖菜的香味。 这让他放松了一些，应该，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吧？ 这么想着，这么想着，他推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妈妈，她端着一锅奶油炖菜，眼含泪水的看着自己。 这让支仓远雄手上的螺丝刀掉在了地上。 他走出了房门。 然后有黏糊糊的东西抓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无可名状的怪物，难以形容究竟长什么样子，只能感觉到黏糊糊的，而且很显然，自己的父母和他站在一边。 “你不是我们的人。”那怪物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们的人？ 支仓远雄呆愣愣的转过去，看着自己的父母。 原来，那天不是幻觉，自己是清醒的。 清醒会害死人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酒会 在东京的别墅区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这里正在举行酒会，用的是一神教风格，绚烂非常。 很显然这里用了一些超自然手段，虽然是在室内，但却仿佛身处于一座欧洲小镇里一样，人们在小镇里集会，欢闹，跳舞，喝酒，品尝美食，搂着交际花，享受着年轻肉体带来的青春气息。 这座虚幻的欧洲小镇里美景无数，穿过回声飘荡的哥特式拱形门道，来到教堂前面，可以发现有许多不同样式的建筑。 希腊式的建筑使人感到明快，像艳阳天，摩尔式的建筑使人觉得忧郁，如同星光开始闪烁的黄昏，哥特式的建筑神圣得令人心醉神迷，格外的像是朝霞般的云雾。 走在小镇最重要，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哥特式建筑的威严气势，这座巨大的哥特式教堂应位于林木繁茂的群山之间，像贝尔格区阿尔滕贝格的教堂那样，几乎脱离了一切外国式的、现代的东西，单纯的置于修道院的围墙和古老的建筑中间，给人留下十分强烈的印象。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建筑物，被许多燕窝式的房屋所包围，但都没有这所巨大的哥特式教堂来的醒目。 走进教堂，一些西装革履，或者穿着日式和服的大商人们正在举杯欢庆，而且，虽然他们毫无宗教观念，但这并不妨碍单纯的欣赏一神教的美。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但旁边还有着虚幻的投影，这些如同真实一般的人们正在那里做大弥撒，如同两千年前中世纪的人们做的那样，仿佛是历史重现。 大弥撒正进行到一般，从唱诗班那里传来了管风琴声，这声音像是一支能征服人心的欢呼的大军，穿过回声震荡的中厅，随后渐渐消散在教堂回廊的深处。 这唱诗班与管风琴的声音是这一酒会的背景音乐，空旷而神圣的琴声几乎可以征服任何人的心灵。 仿佛是历史之中的一幕被提取到了现在，厚重的亚伯拉罕教于此展现出它的神圣和伟大！ 没有人能够不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因为在曾经的历史之中，那些更强悍、更奔放的人也被这些声响征服了！一个个传奇英雄，骑士，牧师们，都纷纷拜倒在这宏伟的音乐里，然后拿起书本，纸笔，刀枪，穿上铠甲，跨上骏马，为这神圣音乐背后彰显的荣耀而奉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正是这般的荣耀，带着无与伦比的光芒，把古老的日耳曼诸神从他们的神殿里赶了出来，它带领着伟大时代的英雄们越过澎湃的大海，穿过沙漠，并且把他们的不可征服的子孙引向耶路撒冷。 他们是满腔热血的渴望，是天国的影子，宏伟的管风琴宣告了奇迹的化身，当牧师举起锃亮的圣餐盘，而教民们的精神已沉醉于信仰之酒的时候，就会有铁骑冲出去，拯救万民于邪恶信仰之中，把他们的被淹没的思想从晦暗的邪神手里拯救出来，重归教堂的光芒之海中。 然后，这些人会到教堂外面，向唯一真神祈祷，因为祂的大厦不是凡人的双手建造的，祂的气息渗透了全世界，祂要人们顶礼膜拜的是祂的精神和真理。 这便是这管风琴之中所颂扬的一切。 不过，这只不过是这场酒会的背景音乐和主题含义而已。 之所以选择这个，是因为有一个贵客，这一切都是为了契合他的喜好而已。 “哈哈哈，尚达尔主教，这一次精神投影计划能够成功，你们教派功不可没啊，真有你们的啊。”一个穿着日式和服的男人，举着一杯酒，对另一个穿着神父袍的男人笑着说道。 “住友先生言重了，我们除了提供一些技术上的支持之外，别的事情确实是没帮上什么忙啊。”那个神父笑笑，碰杯之后，谦虚了两句。 如果仔细看看的话，这个神父赫然便是当初在东京，阻拦十方击杀户井高利的那个奇怪神父。 这里的人都称呼他尚达尔，这是他的名字。 尚达尔神父是一神教普救派的成员，这一教派成立于18世纪，然后传播至北美，1961年普救派与一位论派合并，成立了美国一位论普救派。 尚达尔神父，就来自美国一位论普救派。 这一教派是相当小众的，与传统的东正教，天主教，新教比起来，势力很是微弱，基本只在美国有一定的基本盘，甚至和传统的大教派有很大的矛盾冲突。 因为一位论普救派否认三位一体，否认地狱，认为圣经并没有说明三位一体，耶稣基督只是先知，而非那位唯一神，强调上帝只有一位，和传统一神教相信上帝由三个位格组成的观念完全冲突，并且还否认原罪的重要性，认为虽然罪会被惩罚，但是所有人的灵魂最终都将获得救赎，将回归唯一神的怀抱，并不会下地狱。 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忤逆般的言论，自然而然的受到了迫害，在新教分裂的时代也是被巫最多的教派之一，不少信徒都被烧死或者砍头，只能狼狈逃窜到当时还一片贫瘠的北美。 但哪怕是在北美，一位论普救派依然是非常小众的，小众程度大概就和曾经的大乘佛教对比密乘佛教那样，势力根本没办法比。 如果不是神州数次灭佛，将密乘挡在外面，让密乘难以侵入，大乘恐怕很难坚持到如今。 一位论普救派也面对着相同的困境，他们的势力被路德宗入侵的很严重，而且安立甘宗，多明我会，基督复临派这些宗派也在不断侵蚀他们的基本盘，让一位论普救派的日子很难过。 尽管作为曾经宗教运动发源于老欧洲的传统新教，他们仍有一些底蕴，可这些底蕴对于路德宗而言毫无意义，作为新教的第一大教派，路德宗的底蕴远胜一位论普救派。 对于新的信众的吸引力，他们也比不过基督复临派，甚至不如基督教科学派这些近似于邪教的教派。 这一切的一切，都迫使一位论普救派开拓新的基本盘，保证自己教派的存续。 于是，一位论普救派选择了日本。 这里是一片一神教的处女地，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任何一神教插足其中，曾经天草时贞四郎试图在这里点燃神的火焰，但迅速被掐灭，之后这块地方，一直属于传统神道教和佛教。 真言宗在这里势力颇大，甚至连密乘佛教也插不进手来，而神道教更是这里的传统信仰，是天上院家一手扶持起来的，为了扶持一个神系，他们把高天原都借出去了。 可惜的是，天上院家并不想成神，而时至今日，传统日本神系对他们用处也不大，甚至因为真言宗的关系，他们把信仰导向了别处，另作他用，时至今日，神道教的神多半已经衰弱不堪，只剩一些乡间小神，而且多半是妖鬼之类的顶替上位，不是纯正的神道。 一位论普救派看中了这一点，于是他们与天上院家协商，天上院家将这一部分空出来的信仰基本盘作为报酬。 而一位论普救派，则为精神投影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撑。 什么技术呢？ 构建“地上神国”的一部分要点。 地上神国，是一神教的重要法门，其重要程度不逊色于道门的金丹法，能够拿出地上神国的一部分要点，足以见得一位论普救派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除了地上神国之外，他们还拿出了一本圣经原本的手抄本，也就是天上院宮手上的那一本，这是宗教改革运动时候遗留下来的，一位论普救派的底蕴之一。 现在的一位论普救派已经没有资格再面见圣经原本，也没有足够的强者能够用命去誊抄，所以可谓是用一本少一本。 所以，这次精神投影计划能够一次性成功，尚达尔也非常高兴。 他回敬道：“为这次计划的完美成功，干杯！住友先生，这次合作愉快，让我们好好的喝一杯！” “当然，当然！哈哈哈哈哈！”名为住友的和服男人举杯同庆，四周陪衬的人们也纷纷哈哈大笑，各自尽欢。 计划成功，他们都很高兴。 户井高利也很高兴，他也在酒会里面。 此时此刻，另一个衣冠楚楚，穿着西装的正在和户井高利交谈，两个人各自端着一杯酒，身边没有女人，看起来是正在谈正事。 “这次事情之后，户井先生！我们两个上次的计划应该可以继续了吧？这下你可要挣一大笔了！”那个人笑呵呵的说道。 “不着急，不着急，这种事情都成功了，还怕什么钱不钱的呀？以后整个东京，根本就没人闹了！到了这个时候，钱算什么？你说是吧，八寻先生。”户井高利笑的合不拢嘴。 八寻先生，全名八寻峻和他一样，都是做不动产生意的，之前收购仓田儿童福利设施，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主意。 “不不不，东京已经不需要挣钱了，我们要挣的，是全日本的钱，是海外的钱！我已经先行在上海和纽约分别投了一笔，就等时机到了！”八旬峻精神抖擞的说道。 由不得他不高兴，现在的东京，所有的人力成本都已经压到了最低，不会再有闹事的员工，不会再有讨薪队，甚至工会都没了。 所有人的工作热情都拉满了，并且老龄化问题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因为年轻人们全都出来工作了。 原本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尼特在家的人，都突然之间有了足够的动力，愿意站出来，参加工作，加入到这个社会的大家庭里来。 而且，成本极大的降低了。 因为，此时的东京，员工们的工资只需要在维持最低生活水平和繁衍后代的这一条成本线上，就可以满足一切，除此之外，再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水平或者创造价值的进步而改变。 他们不再有需求了，而且他们很幸福，他们能够体谅一切。 近乎于免费的劳动力，加上没有任何抱怨，完美的服从，能够尽心尽力完成所有工作，甚至以此为乐。 这就是这个酒会所有人都弹冠相庆的原因。 户井高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当然也由衷的高兴，所以举杯，叮的一声和八旬峻碰在一起，对视而笑，为之后的美好生活而欢呼雀跃。 碰完杯，两个人一边聊着下一步的投资计划，对外面的竞争优势等等。 毕竟，现在的东京，竞争优势确实大的无与伦比，建立在集体意识，拥有了近乎“真社会性”的可怕团结。 事到如今，户井高利只想高歌一下牧羊人中所记叙的故事。 “它们永远不需要做决定，他想，也许这正是它们总是紧紧依随着我的原因。 羊儿只关心食物和水。它们的日子一成不变，在日升日落之间无止境地延续着。它们既不读书，也不懂男孩所告诉它们的远方城市的种种。只要男孩能继续在安达鲁西亚地区找到最好的牧草，它们就会顺从地跟着他。它们满足于食物和水，也慷慨地以它们的毛回报，甚至有时还奉献出它们的肉。” “男孩心想，如果今天我变成一个魔鬼，决定宰了这些羊，一只又一只地宰，它们也要等到大部分羊只都被杀以后才会知道。只因为我能带它们到鲜美的草地去，它们就信赖我，而忘了如何运用自己的本能生存下去。” 这就是最好的时代。 尚达尔神父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 虽然，他知道，在座的这些大商人们根本不明白精神投影象征着什么，他们欢欣鼓舞的东西，只不过是精神投影最基本最基本的功能了。 不对，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功能”，这种集体意识的诞生纯粹就是精神投影的副作用，这个效果完全不在设计之内，而且天上院宮也不在乎这些事情。 也就只有这些土包子凡人才会惊叹于这种效果了。 尚达尔神父感叹道。 不过，传教的事情，还需要这些商人帮忙，毕竟他们才是地头蛇。 等酒会结束去会面一下天上院家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下场 天上院宮此时也正在庆祝，不过当然不可能和那些愚蠢的贱种一起庆祝。 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简单的庆祝了一下，他们又把高天原开了回去。 日本神系的神女们侍奉着天上院家，天津五柱也在旁侍立，一场简短的欢宴结束之后，大家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天上院家互相之间关系很好，兄弟姐妹们感情非常深厚，不过身为永生者，他们并不在乎一朝一夕的相处，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所以短暂的相聚之后，天上院宮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宫殿。 天之常立神战战兢兢的服侍着这位自古以来便凌驾于神明之上的尊贵存在，虽然作为神道教之中的开天辟地之神，五柱之神，他的身份理应非常尊贵。 对那些神社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不过嘛对天上院宮而言就根本没有意义可言了。 整个神道教神系都是他们一手扶持成立的，打一开始就是他们的狗。 他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这里并没有多豪华或者占地巨大的东西，而且正相反，这个地方相当的朴素，仅仅只是普通的宅院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哪怕是下面那些大商人，也很少用这种朴素的房子。 至于仆人更是除了天之常立神之外没有其他的，毕竟天上院宮没有什么生理需求，既不需要进食，无垢之体也不需要洗澡，至于交配，那更是无稽之谈。 人偶尔兴致大发的时候或许会和狗发生关系，但绝对不可能和草履虫发生关系。 “主人，我们到了，前面没路了。”就当天上院宮出神的时候，旁边的天之常立神提醒他已经走到了头。 “噢。”天上院宮换了个方向，继续散步，同时脑子里继续思索着。 虽然事情完成了很高兴，不过，下面还得有些收尾的事情要做，所以还不能休息。 在那之前 “嗯虽然已经这么久了，不过，毕竟是没用了啊。”天上院宮念叨着。 然后，他伸出手，摁住了天之常立神的头。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这位神的神格顿时破碎，灵魂崩碎，一身力量甚至没有调动半分就直接死亡。 其中精纯的能量没有半点浪费，全部被提取了出来，凝聚成一颗晶体，到时候可以复用，不管是催生新的狗，还是作为奖赏，都不错。 至于原本凝聚而成的神格碎片，则被好好保存了起来，这个东西很有用，净化处理一下之后，交给一位论普信派那帮人，算是一个小小的筹码。 “日本神系也没必要留了啊，留个传说可以了。”天上院宮把玩着手里的破碎神格，喃喃自语道。 破碎神格这个东西并没有实体，凡人也不可能接触，这是纯粹意识领域的存在，即使是在超感知领域也相当特殊。 不过对天上院宮来说，这并没什么秘密可言，毕竟他曾经亲手扶持起一个神系，虽然很弱小就是了。 和一位论普信派的交易就在于此，整个日本神系的信仰都将被清空，腾出地方，让给这个一神教的教派，作为他们的信仰基本盘。 天上院宮向来很守信，所以他此刻正在琢磨着该如何摧毁曾经自己一手扶持的日本神系。 这样势必会导致神道教的神宫和神社们大规模的灭亡，导致的动荡还是值得商榷一下子的，不能太酷烈，这样闹出来的动静太大。 放在之前，他肯定不会在乎这样的动静，反手直接灭掉就好了，不过东京最近死太多人了，继续死下去，人道之力很有可能反弹，所以得好好琢磨琢磨。 人道之力这个东西吧就好像是类似于“人类”这一整体的集体意识一样，像是一头睡着了的巨兽，非常迟缓，非常愚蠢，轻易就能屏蔽或者蒙骗。 但如果真的将其激怒，清醒过来，其极高阶位的力量和庞大的数量，即使是天上院家也不愿意正面冲突。 如果正面冲突，说不定真的会陨落那么两位下来，这是天上院宮不愿意看见的。 不过他也不是很看得起一神教，他听说过一个故事。 圣经的约书亚记，第十章第十二节和第十三节中谈到约书亚，他能够使日头停留，让阳光永远停驻在正午，使得黑夜永不来临。 所以，一位有名的牧师克鲁马赫尔，就在处于爱北斐特的一次讲道中就此发表了颇为有趣的论断，说所有虔诚的基督教徒即选民都不应该根据这一说法就认为似乎约书亚迎合了百姓的看法，而是必须相信地球是不动的，太阳围绕地球旋转，为了证实自己的论断，他宣称整本圣经都是这样说的。 一神教希望信徒要欣然把世人因此会给他们扣上的傻瓜帽子连同那许多已被他们接受了的一起装进口袋，这是天上院宮所看不起的。 不过嘛这样正好，现在采取这种措施，正好可以消弭掉人道之力的抵抗。 这就像是十九世纪的欧洲。 在法国，路易波拿巴曾利用城市精英和传统工人之间的斗争，在农民的帮助下当上总统，并在军队的帮助下登上帝座。 可是，一个新的、由军队制造出来的、在1815年法国版图内的拿破仑皇帝，在这个再生的拿破仑帝国，需要意味着把法国扩张到莱茵河地区，实现法国沙主义的传统梦想，但是，首先，占领莱茵河地区并不是路易波拿巴力所能及的，在这方面的每一个尝试，结果都会使欧洲结成反法同盟，最终使得新的法国功亏一篑。 但路易波拿巴这个冒险家，毫不犹豫的开启了克里木战争。 克里木战争使法国成了欧洲的领导强国，而使路易拿破仑成了当时的伟人。 这一切和天上院宮现在所做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冒险而为，都是抓住了一波时机，当了一次冒险家。 当初的路易波拿巴抓住了俄国入侵的时机，他主导了一场几乎为全欧洲一致同意进行的反俄战争，因为当时的俄国利用西欧的革命时期，悄悄地占据多瑙河各公国，并准备一场新的征服土耳其的战争。 而路易波拿巴抓住机会，让英国同法国结成了同盟，并与奥地利表示友好，普鲁士也被迫参加，这一切的一切，为路易波拿巴获得了“帝国扩大者”这么一个称呼，其他君主们以恐惧而又渴望的眼光注视着路易拿破仑，把他看做是将来重新建立的莱茵联盟的保护者。 历史总是相似的，天上院宮也是这样，他也是抓住了神州与美帝的尖锐争斗，在他们的舰队在南海对峙，在他们的互相之间的探子争斗的时候，在星空与这个世界的战斗的间隙，趁机完成了精神投影的制作。 正如同当初的克里木战争并没有使法国的领土增多，因而使法国内部矛盾激化，孕育出了一场新的战争一样，天上院宮也担忧这样的事情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过于快速的扩张和对一神教的妥协，很有可能带来新的困难，虽然有了精神投影，大部分困难他都能够应付，但过多的风险只会带来额外的损失。 “嗯，这些可以慢点再说，先来料理料理背叛者吧。”天上院宮思索了一会，没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所以干脆坐了下来，干点其他的事情。 这些事情，等到一位论普信派的人来了再慢慢说吧，具体后续的事宜该怎么做，还是得和他们商量一下。 日本神系让是让了，但怎么让，多久让，这中间，可有很大的说头的。 想着这些，他轻轻一丢，一尊被包裹在红日之中的罗汉金身被丢了出来，砸在了院子里。 这是释怀恩，不过暂时动不了他。 这人实力不差，甚至已经修成罗汉果位，有伏魔罗汉之力，此刻他以伏魔罗汉果位自封，即使是天上院宮也很难强行打破，不如放在这里，一年半载之后，果位耗尽，神通自破，总会自己出来的。 而另一位嘛 咚的一声巨响，一个光头巨汉被甩了出来，砸在了院子里，让地板都震了震。 这是十方。 不过，十方并不是天上院宮在意的点，实际上，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十方到底是谁。 他之所以收集这个东西，是因为里面的一个小偷，背叛者。 她的名字是玉藻前。 “你希望我称呼你哪个名字？背叛者，我不想叫你玉藻前了，这个名字让我觉得挺恶心的，是叫苏妲己还是什么？或者直接教你荼吉尼？”天上院宮看着十方的身体，对里面的玉藻前如此说道。 而玉藻前，却根本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回应。 此刻的她，完全身不由己。 因为她的身躯被封锁在十方的身躯之内，在十方的脑海之中，被诸多锁链贯穿，以拜忏的姿势跪伏在原地。 姿势很像是某种仪式。 宗教和神秘学仪式最基础的便是仪轨，在现实中的仪式里，特定的动作和姿势往往具有对应的象征意义并成为某种仪式里的一环，比如一神教爱摇圣铃，在胸口画十字，道教科仪要掐指诀踏禹步，黄金黎明中的四元素都有各自的对应手势，佛教则有不同的熏香，手诀等等不同的规范。 这些象征性的动作在不同宗教或神秘学体系里对应的具体意义不同，但本质都是在对应仪式里传递某种信息以和某些更高存在达成沟通。 此时此刻，玉藻前这是大无量寿经中记载的拜忏之法，以己身供奉法界三宝，正常的拜忏，烧的是香，是以烧香散华，普熏法界诸众生，蒙熏皆发菩提心，用熏香华云，遍满十方界，供养一切佛，尊法诸菩萨，无量声闻众，以起光明台，过于无边界，普熏诸众生。 这种仪轨，需要严持香华，如法供养，然后以熏香供养法界三宝，将其身遍至十方三宝前，需要将驯养奉至法界三宝，讲究一个法界皆有我身修供养，一一皆悉遍法界，彼彼无杂无障碍。尽未来际作佛事。 一切都像是普通的拜忏之法，十科皆准，仪轨正确。 但只有一点不是正常的，那就是面前的佛像并非常见的佛像金身，而是天上院宮。 天上院宮的塑像放在面前，而玉藻前浑身关节和琵琶骨都被锁链贯穿，整个人被锁链打穿了几十个洞，牢牢锁死，动弹不得，以很标准的拜忏姿势跪在原地。 不过此时此刻，有两个地方被改动了。 第一个就是之前所说的，佛像变成了天上院宮的塑像。 其次就是，玉藻前手中所捧香炉，燃烧的并非熏香，而是玉藻前自身。 燃烧自身的气血，燃烧自身的神魂，业火灼灼，以玉藻前身上无尽业障为柴薪，烧尽性，命，魂，身，魄。 如点天灯，永世折磨，不得超生。 所以玉藻前此时此刻，如前胡跪，执香炉，恭敬有加，以此身正对天上院宮，脸色如阎浮金，不惜身命，流血雨泪，披露罪根。 显然她不是真的想这么做的，只是那些无尽锁链洞穿躯壳，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强迫她完成了这一切。 “怎么不说话了？噢，现在说不了话是吧？毕竟，在业火之下，你还能维持心智吗？”天上院宮透过十方的躯壳，目光轻而易举的看见了深藏其中的玉藻前。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挑衅，玉藻前都不可能有余力去回答他。 正如之前所说的，她的身心，魂魄都被业火灼烧，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根本无法对外界做出有效的反应。 光是努力保持清醒，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业火的幻境之中，被烧的神魂皆灭，就已经让她用尽全力了。 当然，就算她放弃，天上院宮也不会让她死的。 说好的永世折磨，那就是永世折磨，就算放弃，也只不过是沉沦于更痛苦的烧灼之中，业火这个东西，也不是不能操控。 天上院宮很有经验，否则也不可能控制业火形成杀生石了。 观赏着荼吉尼天这一美人受苦的场景，天上院宮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过去 端详了一会玉藻前的惨状，欣赏着这古往今来都能排得上号的美人以拜忏之礼点燃自身，供奉自己的模样，天上院宮很满意。 这不仅仅只是折磨而已，玉藻前实力并不算弱，哪怕是天上院宮的视角看来，她也算得上相当的强了。 曾经的她是佛门尊者，地位尊崇，而且相当古老，在诸多典籍之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再加上在一千多年前，她又垂迹化身成了稻荷神，宇迦之御魂神，因其掌管丰收，财富而受到诸多供养。 而且，她还是九尾狐，是青丘之主，吞噬过无数人心，有大光明镜，更是吃过比干的七窍玲珑心，这么多的身份，这么多的积累，无论是哪个，都算得上是响当当的名号了。 而这一切，都在业火的灼烧之中，被献祭给了天上院宮，成为了天上院宮的养料。 她拥有的一切，肉身，魂魄，神通，法力，果位，妖力，甚至是怨念，痛苦，乃至于业火本身，都会彻彻底底的变成天上院宮的力量。 真是大补。 这个世界上真的很难找到玉藻前这样的祭品了。 如果现在天上院宮去找这么一位佛门尊者，或者用地位对等的道门地仙，亦或者一神教的宗主教注：宗主教，仅次于教宗的教职，领导着一“宗”如：路德宗或者一个自治程度极高的教区，如：东印度教区来做这种祭品，那必然会导致对方极其猛烈的反扑。 玉藻前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人管，也没后台的倒霉蛋了。 就好像是一千多年前，妖族大圣美猴王，被大日如来钳制度化之时，有后台的怎么也死不了，没后台的多半也就是一棒子打死了，这就是有没有人庇佑的区别。 不过，实际上，她曾经也是有后台的，那就是天上院家自己。 可惜，她选择了背叛，那么落得这个下场，也没有人会为她说什么。 这样的补品，世界上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了。 用了，还有点可惜。 不过无所谓了，背叛者的结局必然如此。 欣赏了一会玉藻前燃烧自身供奉的模样，天上院宮也看够了，他站起身，从自己的宅邸里离开，一路走向悬崖边上。 高天原作为浮空岛，在这座巨大的浮空岛屿边缘，自然就是悬崖。 从这里，可以一览整个关东平原。 关东平原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明良。 太阳照亮了潺潺流水，沁人的风把天空之中的云雾驱散，让光芒更加炽烈了。 树木和绿草如茵的草甸在下方组成图案，这些植物目光贪婪的仰望着升起的太阳， 俯瞰下方的城市，那是东京都，由许许多多的区块组成，城市四周是网状的道路，有的是马路，有的则是铁路。 城市就象一颗球，被交错的密网支撑着，座落在中间，巍然耸立在大海的边缘，右边是以宽阔的、波光粼粼的支流环抱着东京湾，左边，在蔚蓝色的远方，是北上川的群山，再过去便是信浓川和富士山。 关东平原就被这些山峦和海洋包裹了起来， 似有似无的某种存在笼罩着远方的都市，树木和草地静静地沉睡在路旁。 这个国度被习习微风吹醒，随即又深深进入梦乡。 碧空明澈，大海之中，晚霞映照的波浪向哺育了数亿人的大地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几只小鸟从野外飞向钢铁铸造而成的森林，似乎是它们扑动翅膀的声音让天上院宮想起了什么，所以他一只手拿出装葡萄酒的瓶子，然后给自己斟满，随后喝了一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 他一伸手，从空气里拽出一条薄毯子，盖在自己的膝盖上。 即便有太阳的时候，温度似乎是能让人感觉暖融融的，可毕竟是在天空极高远处，在这里的山上不少还积着厚厚白雪，寒风之中的空气能把人冻僵。 天上院宮不会被冻僵，但他不是木头，也是会冷的。 对诸多强者而言，寒暑不侵是常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失去了感官与触觉，甚至相反，拥有超感知的他们，感知更加敏锐，能够获取的信息和刺激也更加巨大。 只不过，他们看起来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他们早在自己成长的经历之中学会了掌握这些过于敏锐的感知，将自己的承受力大大提升。 就好像是十方，他能够感觉到痛，但就算是不打麻药做截肢手术，他也不会和普通人一样痛哭或者哀嚎。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痛，正如天上院宮也会冷一样。 强大，从不会将人变成麻木的木头，一如天上院宮喜怒形于色的表现，他的情绪向来都很丰富，不然也不会很有创意的将玉藻前做成那副样子。 感受，是存在的唯一证据，超感知，则是这一论点的有力证据，只有足够敏锐的感受，才能证明万事万物的存在。 用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膝盖，让身体维持在一个较为舒适的温度里，他端起葡萄酒，小心的，浅浅的抿了一口。 他喜欢葡萄酒，不过不是现在的葡萄酒，而是含有更多糖，更甜的果酒，因为曾经在大唐，葡萄美酒非常吸引他。 而且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深藏的记忆。 大哥那时候还活着。 和他一起在长安的绚烂街景上纵马飞驰，欢歌宴舞。 大哥喜欢喝黄酒，而他则喜欢口感更好的葡萄美酒。 大哥和唐皇学习力量的控制，而他则和一位叫做李白的剑客学到了剑与诗的结合，将诗句化为剑意。 这也是他最强的攻击手段。 尽管这个方法需要足够的才气才能达到十全十美，他永远也做不到李太白的程度，但他有着无尽时间带来的积累，这让他虽然达不到十全，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但大哥比他更强，他学会了更多东西，不只是战斗。 所以，在从大唐离开之后，日本开始了大化改新，也正是这一次革新，“大和”正式改名“日本国”，开启了繁荣的奈良时代与平安时代，甚至大哥还主动接纳了佛门的一些派系，后来，让佛门在日本发展出了以真言宗为主导的崭新体系。 大哥一手主导了日本的全面改革。 但很可惜，几百年后，就连大唐也在脆弱的凡人手中灭亡，而一路将敌人披靡而来的蒙古大军，恐怖无比，从草原发起，以萨满教为核心，南征北讨，先灭西辽，大金，接连打碎了神州十二座仙山，将儒家酸儒踩在脚底，又横跨西伯利亚，征服了俄罗斯，发起里格尼茨之战，在波兰将圣殿骑士团打断了脊梁，以至于几十年后彻底解散，一神教的两派都将其称为“上天之罚”。 而且蒙古还不满足，继续西进，马踏匈牙利，进军地中海，险些将铁蹄踏进了非洲。 就处在那个时代，在忽必烈的命令下，携带着难以置信的血色军魂，朝着日本而来，想要征服一切可以看得见的土地。 大哥满腔的抱负被击碎，数次战败之后，为了自己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以身散道，用生命的代价，掀起“神风”，将蒙古铁蹄折断。 在那之后，运气很好，虽然蒙古大军试图卷土重来，但是因为“神风”的存在，再次折戟。 之后大都政变，蒙古内战，一番内乱之后，元成宗孛儿只斤即位，随即停止了对外战争，才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对高高在上的天上院家而言，这一切真是可悲。 真是令人愤怒，几曾何时，他们这些永生者居然需要“运气”和“怜悯”才能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天上院宮看了一眼下面，品尝了一口美酒。 太阳高悬在繁荣的东京上空， 他继续看向天空。 今天的月亮很亮，照的地面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照明都能看见下方如同蛛网一般裂开的交通网络。 天上院宮不喜欢这样。 “太亮了。”他低声说道。 所以，黑云顿起！遮住日光！天空漆黑一片，宛若墨洗过一般。 天上院宮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 在这个国度，天上院家的话语足以操控天时，他不是这个国度的皇帝。 他是这里的主宰。 他缓缓的凝视脚下的国度，一如欣赏自己手中的玩物。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应该的，现在的他，可以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的掀起新的“神风”，而不需要牺牲任何东西。 唯有这样，唯有这样，才能够让弟弟妹妹们安稳的生活，才能够让家人们脱离尘世间的一切威胁。 自从大哥死去的一千年来，他每年，每个月，每天，每个小时，每分，每秒，都一直盘旋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家人们的惶恐，大哥死去之后，需要必须弟弟妹妹们，而承担起的责任。 所以他留下了月代头，因为月代头代表了那个时代，那个大哥所开创的日本时代。 这一切的一切，都促使了天上院宮现在谋划的一切。 他依然还记得，曾经和大哥的对话。 在长安，站在辅兴坊市中心的时候，那时候的天上院宮对大哥问道：“大哥，这些凡人，朝生暮死，不知春秋，为什么他们却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甚至拥有比我们更大的快乐？” “因为他们比我们更加渴望。”大哥如此说道。 然后他看着满脸不解的天上院宮对他解释道：“渴望，就是对你的无法拥有的东西，仍然抱有无意义的希望。” “他们都是朝生暮死的，可是他们又是永生的，知道为什么吗？” 天上院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大哥则解释道：“什么是永生的本质？这就是了，渴望能够让人类永生，当一个人，拥有太多的留念的时候，就会抓紧生命，不愿让它离开。” “可他们还是会死。”天上院宮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死了，但渴望留下了，人类能够发展起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将自己的渴望送给别人，然后流传下去。” “这样，其他人就成为了上一代人生命的接力，单个人死去了，但人类却永远存活，这样以来，我们面对的从来都不是单个的某个人，而是面对人类这一族群从古至今以来的集合。”大哥面色沉重的说道。 但天上院宮皱了皱眉：“可是，大哥，你这话根本没有的根据，能不能生效全要看每个人的性情和经验的倾向而定，这些凡人，他们大部分人，生活到处都陷在不可知的境界里，只有暂时的或历史性的场面留下来作为指导，完全不可能做到接替其他智者的重任。” “而且，他们那么愚昧，居然把一切想着是永恒的，尽自己的一切想象把天地当作是永恒的，甚至还发展出了宗教，让这个东西给他们的心灵一个安身之处和一个名义，让自己沉溺于一个幻想之中，希望那些孱弱的神灵给他们给带去时间、空间和无涯的心灵，把宗教和神灵当作无谓的寄托，站在那些废物面前，把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都归之于它们。” “我根本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能够“继承”的东西。”那时候的天上院宮，语气里满是不屑。 “当然，你说的都是存在的，但时间能够消磨所有东西，渴望会尽一切能力抵抗时间，人类抵挡时间的能力，比我们强，所以，发展的速度，也比我们快。”大哥感慨般的说道。 那时候的天上院宮，还远远无法理解这一段对话。 但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够理解这一切了。 “大哥，人类的力量，已经掌控在了我的手中，我甚至可以操纵人道之力，如果再有想要伤害弟弟妹妹的人，我可以阻挡一切，天上院家将会在我手中得到真正的安宁”他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该做正事了。 因为有人正在呼唤他，是那个叫尚达尔的，那个一位论普救派的使者，估计是来商谈具体的信仰事宜。 处理完这些，就真的没有事情可言了。 大局已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后手 东京的灾难已经过去了。 不过，这一次事件之后，很多原本怪异事件处理部的人都感觉到很奇怪。 怎么……以前那个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老大，怎么不见了？ 其中当然包括天宫薰。 她已经不在东京了，准确的说，她马上就要离开日本了。 老爸变卖了所有资产，带着全家搬走了。 原本是准备去京都或者大阪，但妈妈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日本不太安全，在准备了足足一周之后，处理完了所有资产，卖掉了原本的酒店和房产，然后准备过一段时间就去挪威。 听说挪威那边比较安全和平，是传统天主教的势力领地，没有那么多斗争和倾轧，过去那边居住是最好的。 原本是想定在神州的，可是只有爸爸在出差去过。 但妈妈最终还是没敢去，因为神州自始至终都是禁地，外界的妖或者修行者进去之后，很少有能出来的，她不敢拿全家人的命去赌。 所以东挑西选，最后选择了挪威。 学校那边已经退了，准备转学到挪威读高中。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准备离开了。 天宫薰坐在窗户的里侧，巨大的落地窗，红色的窗幔，盖得严严实实的，档住了她看向外面的视线。 这里是她自家的酒店，离东京不远，就在东京隔壁的山梨县，不过明天就不属于她家了，出售合同已经签好，明天的机票，先到法国转机，然后飞挪威，中间还可以顺便去逛逛法国的风景。 虽然因为紧急出售，折价有点多，不过……也还算可以接受吧，去了那边，靠这些钱单纯的进行理财，应该也不至于过得拮据就是了。 就是还得重新学挪威语，可能初来乍到会很难过吧。 想着这些，天宫薰拉开了窗帘。 外面天清气爽，晴朗的很，一片和谐。 完全看不出前几天的那种…… 很难形容，天宫薰完全不想回忆那种事情。 应该……彻底结束了吧？ 但非常突兀的，外面突然打雷了！ 轰隆一声！雷霆交加，黑云席卷，先前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可在一秒钟之内，乌云猛地聚集起来，随后大雨瓢泼而下，吓得天宫薰缩了缩脖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几秒钟之内就下雨了，而且雷打这么大？有人施法祈雨？ 好在，有明亮的玻璃窗庇护着她，虽然打雷把天宫薰吓了一跳，但是落地窗使她得以免受突然而来的大雨和冷风。 外面只见远方白茫茫一片云雾，稍稍主意了一下下面酒店的绿化地，湿漉漉一块草地和受风雨袭击的灌木，被一阵持久而凄厉的狂风，驱赶着如注的大暴雨，以疯狂一般的气势横空扫过，弄得一片狼藉。 “打个雷也能被吓到，真是的……”天宫薰苦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变胆小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但东京发生的那一切还是显得那么的……令人战栗。 无数的死亡，鲜血，暴戾，还有各种负面情绪，时至今日都没能从她脑海里离开。 估计，这些东西给这个女孩留下这辈子都很难磨灭的印象。 她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下雨了，但这么阴沉的天气，还是让她准备看看蓝天的心情消散了。 重新拉上窗帘，她走到床边，没什么事情好做，又低头看书，那是一本毛姆所写的《月亮和六便士》。 她挺喜欢这本书，虽然之前并没有接触过，只是这几天待在房间里，无聊翻了翻酒店的书架，结果一看就着了迷。 主人公是位生活富足的证券经纪人，人到中年后，突然响应内心的呼唤，舍弃一切去学习艺术，去了不少地方，但始终得不到认可，最后沦落到海外，到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与土着人一起生活，却在那里获得灵感，创作出了真正的艺术杰作，最终却在死后将之付之一炬，成为了只有他一个人看过的杰作。 她对里面关于梦想和生活的冲突之类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她之所以觉得有趣，是因为主人公的经历。 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他曾经的生活就像是一棵树，驻扎在某个森林里面，一辈子挪不动一步，每天过着家庭与事务所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动弹不得，被束缚在原本的生活里，只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 所以，他想“真正的活着”，想要追逐自己的梦想，追逐艺术，追逐自己从未拥有过的美妙生活。 然后，在他选择追逐梦想之后，却过着是仿佛候鸟一般的生计，不谈失去了优渥富足的生活这件事，单单说他的路线，北可至寒冷遥远的雪国，南可至大海碧蓝温暖的群岛，就这样东南西北以年为单位奔波。 不像曾经自己在城市里那样，被束缚于工作与人际关系中，也不再为家庭而困扰。 要说自由倒也自由，若论唯一的缺点，恐怕便是得不到深交的朋友，无论在哪都被当作过路人，局外人，到达新地方的的时候，看似受人欢迎，但绝不会真的被人接纳。 便是死了的时候，他的长眠之所也只不过是在太平洋那个偶然经过的村子里，孤独的化为热带岛屿上的枯骨。 自由和孤独，有时似乎是难以分开的双生子。 想要自由，那便不可避免的会承担孤独。 想要不再孤独，想要拥有同伴，爱人，那他们必然会牵绊住你，侵入你的私人空间，使得你的自由缩短。 思特里·克兰德选择了绝对的自由，抛弃了家庭，妻子，孩子，独自一人走向了只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在绝对的孤独之中陶醉于自身的才华，然后将之付之一炬。 “自由……”天宫薰点了点书的封面，喃喃自语道。 自由，这两个字经常被源小姐挂在嘴边。 天宫薰年纪还太小了，她还不能深刻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所以这也是她喜欢这本书的原因，这本书似乎对她阐述了自由的重要性，让这个年轻的女孩第一次能够体会到“自由”这两个字的分量。 源小姐算得上是天宫薰的偶像，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华贵，还有着深沉的智慧，高远的目光，和蔼的性格。 对于天宫薰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根本无法对这样的姐姐有什么抵抗力可言，所以能够在书籍上理解对方的思想里的一小部分，这也足够让她高兴了。 她一直很担忧东京事件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源小姐。 当然，她还担心另一件事，那就是十方大师。 两个她很在意的人，在东京事件之后，都再也没出现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他们两个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天宫薰想到这里，有些惆怅。 她想过去东京找他们，但是，妈妈拦住了她。 妈妈对她说：“不要插手那种级别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上头那些人的可怕，会死的。” 天宫薰郁闷的承认了这一点，不管是源小姐，还是十方大师，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远远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她如果想去帮忙的话，大概只有自己会死吧。 差距太大了。 在波及整个东京的巨大灾变之中，就算是妈妈也只不过勉强逃命而已，她在其中更是连自保都难。 更别说……主导这场灾变的存在了。 天宫薰想都不敢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引起波及数千万人，范围覆盖整个东京的灾难，而且在事后，整个日本……不对，整个世界都在帮助对方隐瞒这件事。 所有的新闻她都看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发自内心的恐惧。 “算了，不考虑那些了，没用，看看电视吧。”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些烦心事从脑子里甩出去。 毕竟，想再多也没有用。 越想越心烦而已。 躺在床上，被空调的冷风吹着，天宫薰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满脸焦躁。 她猛地翻身起来，脱掉衣服，干脆进去洗了个冷水澡。 但这没什么用，被那本书唤起了心中的担忧之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换上了新内衣，她径直走了出去，她甚至都不想穿睡衣，只是那会觉得磨得慌。 她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比如洗完澡之后不穿睡衣，用这样的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让脑袋里萦绕不去的纠结得以被忘记。 但是，她才刚刚出来，鼻子却动了动。 根本来不及穿衣服，天宫薰的指甲立马伸了出来，冲向了浴室外！ 她闻到了味道。 不属于人类的味道！ 但是，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朵边响起。 “停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天宫薰立马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了。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穿着内衣，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这让天宫薰瞬间意识到了不妙，但情况不是她能控制的。 一个十来岁的半妖，根本不可能对抗眼前的可怕存在。 因为，发出那声音的，是一只—— 黑羊。 七只眼睛的黑羊，看起来很幼小，能被人抱在怀里，完完全全是一只羔羊的模样，它左边三只眼睛，右边三只眼睛，额头上还有一道竖瞳，看起来分外诡异。 羊角扭曲而修长，蹄子打理的很干净，黑色的毛皮像是天鹅绒一般顺滑而油光。 天宫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那只黑羊幽幽的目光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脊柱难以抵抗，一点一点的扭曲，肌肉都发出呻吟， 天宫薰毫无疑问的停手了。 此时此刻，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但就是控制不了身躯。 一根根宛如蚯蚓般的血管出现在她的脖颈，还有各处皮肤上，就好像身体遭受了某种强大的重压，即将要爆开一般。 身体上仿佛缠绕着冰冷的毒蛇，正在对她吐信子，阴冷、滑腻。 完全无法抵抗。 仅仅是目光，就已经摧毁了她所有的反抗意志。 这是天宫薰绝对无法抵御的恐怖存在，这是超越凡俗意志的黑暗深渊。 如果是十方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高喊出眼前黑羊的名字。 王子！ 好在，王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这只幼小的黑色羔羊仅仅只是盯着天宫薰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这才是最可怕的，天宫薰感觉到的一切压力，其实都是单纯的“凝视”而已，王子对她根本没有敌意。 他只是没有收敛自己的味道而已。 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羸弱半妖就快被自己的目光压迫致死了，所以王子挪开了目光，从床单上跳了下来。 这只小巧的黑羊用自己袖珍的蹄子在地毯上踩着，环顾四周，一边自说自话：“半妖，收起你的敌意，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来这里是来征召你的。” “源那个女人把这个称作‘让你帮忙’，但我是高贵的王族，我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忙，我只需要征召平民，所以，就是这样，为我献上你的力量，半妖。”王子的声音不容置疑。 非常有意思，明明他的声音稚嫩而幼小，听起来毫无威严，但却有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强烈威压。 起码天宫薰无法拒绝。 但她还是勉强撑起身子，问道：“是源小姐……让你来的？她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羸弱的半妖，对你们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好，现在的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说法去做就好，现在，敞开你的大脑，调取你的记忆，回想那个十方和尚，还有源那个女人。”王子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直接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天宫薰完全无法抵抗，甚至连思维都难以抵抗，她下意识的就开始回忆起了关于十方和源小姐的诸多记忆。 脑子里浮现出十方大师降妖除魔的模样，还有源小姐那优雅的仪态。 然后，这些记忆——被迅速抽取出来！ 天宫薰迅速失去意识，摔倒在地。 而王子则迅速离开，不过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天宫薰。 这个半妖会失去关于十方和源的记忆。 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 过多的爱情和憧憬是毒药，会害死不自量力的弱者。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共性 在很多手下人的眼里，源小姐就像是个导演，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舞台，其他人就像是提线木偶，透过一根根细小的弦，她操控着每一个细节，以惊人的深远布局，将局势朝着她想要的方向逐渐倾斜，每个人都是舞台的一份子，而她则在幕后看着一切发生。 其中当然包括了王子。 当王子被剑仙小队斩灭真身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了。 但他却没有死。 因为源小姐把他救了下来。（详情见第五十八章） 源小姐和他达成了一个交易。 源这个女人，在这个东京的地下，布置了超过六十个隐藏的地底祭坛。（详情请见第八十六章） 那是召唤星空的祭坛。 指向的对象正是“王子”。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王子和源小姐达成了一个协议。 一个简单的，普通的协议。 王子会利用他的特性，在一枚原定的棋子“天宫薰”身上获取到记忆种子，然后以此来锻造出一颗新的寄生脑，在那之后，王子将会获得自由，他会到自己的花园里，然后挪个位置，去别的地方，享受自己的快乐。 收藏和鉴赏的快乐。 话说回来，王子会利用这几个记忆种子制造一个寄生脑，这个寄生脑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也不是用原本大脑制造的收藏品，这是一个混合形态的寄生脑，拥有十方和源小姐的一部分记忆。 两者是冲突的，这注定那个寄生脑活不了多久，冲突的记忆会很快摧毁掉这个东西。 但在那之前，这个东西的作用就会发挥出来。 通过相同的记忆，于集体意识之中共鸣，这很有用，记忆是一个人存在的证明，在集体意识中这点尤为确凿。 通过这一颗寄生脑，能引起两个东西的共鸣。 一个是源小姐本人。 另一个则是那个叫做十方的人类。 那个叫源的女人，此时此刻虽然没有死，但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被作为【精神投影】这一宏伟武器的中枢之一，人格已经崩溃，类似植物人。 而且永远没有恢复的希望，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人格崩溃之后还要沦为永远的工具。 但，她没有死。 源小姐并没有死，她只是……人格崩溃了而已。 除了人格之外，她所有的一切都安稳的存在着，所有的力量，权柄，记忆…… 以及——资格。 什么资格呢？ 建造【精神投影】的资格。 作为【精神投影】这一宏伟武器的监工，她被天上院宫赋予了极大的权力，几乎仅次于天上院宫本人。 但作为代价，天上院宫也对她进行了极其严密的监视，她想要进行对【精神投影】进行任何程度的改动，都会惊动天上院宫，得到对方的第一时间注视。 即使是在一万公里外，天上院宫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布置，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目光投射过去，实时监控。 所以在她“活着”的时候，不可能在建设过程中做任何手脚。 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全按照预定，负责认真的建设起来的。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精神投影】已经建设完毕了。 工程完成了，她也已经人格崩溃。 已经没有再监视的必要了，毕竟维持监视本身也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而且那个术法除了监视源小姐以外，什么都做不到，除了不可被阻挡，能够忽视距离的影响，随时可以报警，随时可以查看之外，几乎没什么别的功能。 所以，没有监视的必要，就没必要维持那样的术法。 通过集体意识自身，相同的记忆共鸣，引动已经人格崩溃的源小姐，完成【精神投影】最后的建造。 这是源小姐早就安排好的目的。 什么最后的建造呢？ 第五支点！ 东京还有另外一群人，不属于四个阶层之外的人！ 第五阶层“上位者”！ 那些大人物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他们和其他四个阶层之间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些照管他们的，满足他们一切的舒适和需要的其他四个阶层，和他们一个城市的住户居民，却完全没有任何交际。 双方对另外一边的情感和性格，就像对另一个行星上的居民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就算有，也是通过传闻或者媒体。 下面四个阶层的人，只能通过一些自媒体的网络视频了解。 “吃五十万一桌的菜是什么体验” “试吃一下顶级帝王蟹” “一亿日元的豪宅长什么样子” “鉴赏价值两千万的宝石！” 东京人来人往，人与人之间隔阂非常巨大，但从未有任何人的壁障比得上这样的差距。 一想到两群完全不同的存在，竟住在一起，然后有互相忽视，就不免令人伤心。 二者之间唯一的交集就只在冲突上。 多年以来，雇主们的目的就是把工作日延长到超过人所能忍受的一切极限，并通过采取合同制度和挑拨一部分社畜反对另一部分社畜的办法，把熟练社畜的工资压低到临时的工资水平，甚至直接将其贬低当临时工，然后再从临时工里提拔一部分成为社畜。 而社畜则会默默承受这一切，临时工则会拼命试图证明自己，让自己成为社畜。 这是双方唯一的，他们在这座城市里仅有的交汇点，除此之外，两边人就再也不会碰到一起了。 除这种金钱交易外，“上位者”们不承认人和人之间还有其他任何联系。甚至他们和自己的老婆之间的联系百分之九十九也是表现在同样的“现钱交易”上，通常体现在大家喜闻乐见的“政治婚姻”上面。 由于‘上位者’们的统治，使得他们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简单明了，那就是——金钱确定人的价值。 对下面的人，他们会说：“这个人值五百万日元。” 对和自己同等的人，他们会说：“他的身价是二十亿。” 这是他们唯一的评价方式。 由此诞生了一句名言。 “我死不起，我的灵魂都押给公司了。”1946年的煤矿工人所说的名言。 和其他四个阶层不同，“上位者”是一个具有专门过享乐生活这种特权的阶级，他们除了享乐之外并不从事任何生产或者劳动，这个阶级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噬下面四个阶层，从而享乐。 在他们这里，劳动和享乐已经分家。 下面的社畜与临时工，是一个被他们指定专门从事劳动的阶级，这些社畜所得到的享乐只是极少的极有限的，甚至是偶然才能得到的，要看他们主人，也就是“上位者”们的心情和其他偶然情况而定，而且不一定会被考虑到的。 在“上位者”阶层的统治下，享乐的形式取决于你处于什么样子的阶级。 因为“享乐”本身不再和劳动结合。 本来，享乐这一要素，应该是某个阶级在它不同发展阶段上通过劳动生产出来的物质资料决定的。 可现在，因为“上位者”的存在，享乐不再和劳动挂钩。 享乐被赋予了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无聊性质，这种性质是由个人以及享乐日益服从于金钱利润赋予的。 而他们为什么得以能够无限制的享乐呢？ 答案就在于“上位者”阶层的共性。 共性，是组成‘集体意识’的关键，其他的四个阶层都有对应的共性，“上位者”阶层当然也不例外。 共性是，吞噬。 在“上位者”看来，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不是为了“赚钱金钱”而存在的，连他们本身也不例外，因为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赚钱，除了快快发财，他们不知道还有别的幸福，除了金钱的损失，也不知道还有别的痛苦。 而金钱来自于什么呢？当然是来自于下面人们的劳动，一切的财富都是他们的劳动创造的。 于是，就需要吞噬。 供应和需求，这就是‘上位者’们所用的手段，他们用这个来判断是否吞噬，就好像是一套逻辑公式。 因此，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是自由竞争，因此，各种各样的“制度”支配着行政、医务、教育，甚至连宗教方面也会这样。 他们规定了，“竞争”不能忍受任何限制，这样他们就可以依靠竞争，依靠这一强力的武器使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人。 操控他们什么呢？ 剥削，吞噬他们的血肉，将这些社畜的血和汗丢进工位上，生产出源源不断的利益，生产出生生不息的金钱。 这就是第五支点的共性——对吞噬的追求。 无止境的追求，没有终点，永恒的吞噬。 还记得十方的“能力”吗？ 十方和这些“上位者”的共性是…… 吞噬。 —————————— 十方感觉自己已经被囚禁了一亿年。 也可能是一秒钟，他分不清楚。 恐惧情绪在增长，十方的心中泛起一种惝恍迷离的感觉，宛如置身于梦境一般，他根本难以言喻此时此刻的状况。 他总觉得刚才还是大白天，阳光明灿灿地照着，可是此刻他抬起头来，眼前却展现一片烟雾迷蒙的夜景，月色皎洁，景色极为迷人，就这样，不知道是多久过去了，这幅绮丽的画面持续了一刻钟后，夜色就完全占据优势，刚刚的白天好像消失了，在这片景色的转换中，只觉得眼花缭乱，白昼一下子变成黑夜，黑夜过后又是白天 不知道是十方睡着了，睡了一天，所以周围变成了晚上，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一眨眼周围的景色就变了。 他分不清楚，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时间对他而言没有了意义，他的所有时间观念都被摧毁了。 心理学时间上，人们有许多有趣的概念，一般认为，时间内容中的趣味和新奇之处，就是让它“流逝”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说，欢乐时光会使时光短促，而单调和空虚则会抑制时间的进程。 这种说法不尽适当。空虚和单调无聊固然会使每一分钟、每一小时延长，令人有“度日如年”之感，但它们也能将巨大和极大的时间单位缩小或使它飞逝，甚至化为乌有。反之，一个充实而有趣的时间内容，能使一小时，甚至一天的光阴缩短或轻松地逝去。 我们所说的寂寞无聊，其实只是一种由单调引起的，时间上一种反常的缩短感觉，生活老是千篇一律，漫长的时间似乎就会缩做一团，令人不寒而栗。 倘若一天的情况和其他各天一模一样，那么它们也就不分彼此。每天生活一个样儿，会使寿命极长的人感到日子短促，似乎时光不知不觉地消逝了。所谓习惯于生活，其实就是对时间有一种木然甚至麻痹的感觉；年青时的日子过得慢，而晚年的岁月却消逝得愈来愈快，也必然是这种“习惯于生活”造成的。 大家都知道，生活中引入一些插曲或变换一番新花样，是维持生命力，使我们对时间保持清新感以及使我们对时间不会感到漫长，厌烦或枯燥无味的唯一方式。 新环境能够让我们的生活有一种新的感受。 换环境，旅游，周末上温泉浴场，游乐园，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调换环境和生活中加入某些插曲就有消除疲劳的作用，当然，生活的插曲终了时，对时间的清新感也就随之消逝。 住到一个新的地方，头几天有一种清新之感，也就是说使人精神百倍——它能保持六天到八天左右。 接着，随着你“习惯于”这个地方，似乎渐渐觉察日子紧缩起来—— 谁依恋着生命——或者说得确切些，谁对生命依依不舍，谁就会恐惧地觉察到，日子的步子跨得越来越轻盈，无声无息地开始溜走，而在生命最后的几星期，简直飞逝的令人害怕。 小时候，人人都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因为年轻的人总觉得一切都有新鲜感，整个世界都是崭新的。 到了成年之后，一开始工作起来，恍惚之间，一年便过去了，明明什么也没做，下一个新年就来临了。 年老的时候，好像十年时间便是弹指一挥，人生马上就要步入终点。 十方现在，就是如此。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信 十方的时间观念被完全击碎了，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过去了多久。 他正在尝试突破这个监牢，尽管他感到空虚，疲箴，衰竭，嘴里发苦，但他还是尝试着打破这个封印。 他仅存的意识里，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封印了，所以，他竭尽全力的试图破开。 真的是竭尽全力，每一丝可以动用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尽管他能够感觉到只是稍一动弹，就有无穷无尽的痛苦袭来。 真正的痛苦，就好像是耳畔充斥着窃笑和尖叫，有东西在他的周围蹦跶着。 试图抵抗的代价是……灵魂正在被磨灭。 神魂的压迫，比一切肉体上的刑罚都更加痛苦。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一万年？ 不知道。 但无所谓。 一万年也好，十万年也好，哪怕是一百万年，总能打碎这一切的。 总能…… 十方早已神智模糊，只有些许的坚持在支撑着他的行动。 此时此刻，他的行为完全称不上“有意识的行为”，更像是青蛙被杀死剥皮之后的猛烈踢腿，一种本能的反抗。 但是下一秒。 有什么东西扯了他一把。 有东西抓住了他，就象有无数的恶魔，蓦地把他的心撕碎！ 但是，某种东西，勾起了他的记忆，激活了他的意志。 意志，是比神明更加崇高的东西。 “呃——啊啊啊啊！”十方下意识的吼叫起来，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一周之前，他勇猛的用楞严咒跃向天上院宫的那一刹那。 那一刻，他赌上了性命，觉得自己可以依靠集体意识的力量抗衡一二。 但他远远低估了天上院宫的力量，仅仅只是一瞪眼，他就直接被那令人惊怖的骇人意志给压垮了。 他根本不是对手，对方直接越过了集体意识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将十方碾碎了，一丁点反抗都没能做到。 如果天上院宫想的话，十方当时就死了。 但天上院宫不想，他要永远的折磨那个胆敢阻碍自己的人，所以十方现在才会在这里。 十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一团雷火猛烈的击中了。 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抖，在大声嘶嚎！ 难以置信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抖的就像一只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虾米，几乎动弹不得。 如果他还有身体的话，那么汗水肯定会在一刹那之间打湿三层衣裳。 这是天上院宫的目光所带来的的伤害。 但是，意志比神明更加崇高。 它在心里默默燃烧，浩瀚无边。 在这场无节制的残酷战斗中，意志仿佛是一道万能的符咒，能够把人推向如此遥远的目标。 十方的意识趁着这突然恢复的意识，念诵咒文：“嗡阿喇巴札那谛！” 南无大智文殊菩萨，这是文殊心咒。 文殊心咒，是菩萨的秘密藏中自然流露出的语言，当持诵者的心念集中时，就会得到文殊菩萨的加持和相应，而感召不可思议的力量。 文殊心咒，是大智慧法门，让人于恐怖处内摄心，遇大恐怖，念诵此咒即得除怖。 四众围绕加被，是慈无畏护法善神在其人前，十方彻底稳定住了自己的意识！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儿？”他立刻回过神来，但却依然感觉有重重压力束缚在身，动弹不得。 “自己好像……”十方在脑内挖掘记忆。 好在，他没有失忆。 很快，这中间发生的一切，和他失去意识的瞬间连接在了一起。 十方苦笑了一声。 差距太大了，大到难以置信。 就好像是尘埃面对恒星一样，他自以为可以挑动集体意识的力量伤到或者阻拦对方，但集体意识虽然和对方平级…… 可是，作为核心的他，实在是太脆弱了。 这就像是……高达驾驶员，被空间手段直接在驾驶舱里被刺杀了，外面的高达再强大也没有用。 而且那也不是什么空间手段，仅仅只是一个眼神。 他驾驶着高达，刚想发力，然后被人一眼瞪死了。 真是……丢死人。 不过有个问题，他是怎么苏醒的？ 按照之前的记忆，他应该永世不得超生才对，为什么会苏醒？ 但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结果来，非常突兀的，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十方大师。”这个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声音非常熟悉，是源小姐。 “当你听见这些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留下足够的声音，就留这么一段，当做防伪标记吧。” 话音刚落，一切的声音真的消失了，只剩下一封信。 是的，一封信，仿佛是因为文字所需要的力量比声音更少，所以源小姐选择了用信件的形式展现自己最后的遗言。 十方拿起那封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张便签，上面用很朴素的语言写着源小姐藏起来的话。 “十方大师，把你卷进来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我能够争取到的助力里，释怀恩与刘哲儒是最强的了，必须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能完成这个计划，为此让毫不知情的你来充当这个棋子，真是非常抱歉。” “不过放心吧，报酬也很丰厚，在一切结束后，【精神投影】将归你所有，你可以借此直接完成‘掌中佛国’的建设，跳过很大一个坎，甚至在未来有机会成就菩萨果位，这是补偿，我没有给你拒绝的权力，但这一切应该可以弥补。” “我想你现在肯定还觉得很茫然，不过其实包括当初‘王子’的事情，庄园的事情，都是我在背后策划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击败天上院宫。” “具体的安排，这里写不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一切结束后前往我的房子里看看，在那里有我所有的计划留档。” “事到如今，我心里唯一的彷徨就是我将离开这个世界，你知道吗，十方大师，我非常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但我却不得不离开它，因为只有我真正的离开它了，它才会真正属于我。” “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我想去滑雪，想去看看真正的精神世界，我出生的地方，真的很可笑，我常在想象中做出一堆事，把自己感动的快哭了，然而回过神来，事实我却一动不动坐着，面前是一堆人，我即将当做棋子的人的资料。” “好在，虽然做了很多该千刀万剐的事情，但我在世上还是做过一些好事，我用自己的才能尝试过，虽然做好事本身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我为自己坚持的事业已经战斗了七十六年，我相信，我如果在这里能够获胜，那么，在每个地方就都能获胜，哪怕是死后的世界，我一样可以像现在这样取得胜利，我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对自己的主人发起了至死的冲锋，我会为我，还有其他和我一样的奴隶们赢得自由，虽然我并不在乎他们，我只是对自己的境况感到悲哀而已。” “十方大师，你还很年轻，你要知道，世界是个美好的地方，值得你为之战斗，我是多么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啊，十方大师，你很走运，因为在你面对生命危险之前，你度过了这样美好的一生，你度过的一生和你师父释怀恩所度过的一样美好，虽然时间没有他的那么长，但光是凭着你幸福完整的童年，那么我可以说，你度过的一生比谁的都不差。” “你是这样的走运，以至于我都快要嫉妒死了，好在，我死后肯定没什么可抱怨的了，然而我希望能有什么办法把我这辈子的看见的东西传给后人，不管这个后人是谁，我只想是想留在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痕迹。” “可不能这样，我是第四支点，我必须没有任何人际交往，所以到了最后，我能够托付的人只有你，话说回来，被我拖进泥潭里的感觉如何？遇到这种事，你觉得那种人比较心里坦然些？有宗教信仰的人还是正视现实的人？” “你是有宗教信仰的人，我知道，宗教使人得到很大的安慰，然而我更清楚，直视现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糟的只是缺乏信念。” “死亡从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在拖了很久才来临，并且痛苦的会使你丢人，就像我一样，我已经预见到了我最后一刻的丢人现眼了，我的死亡拖了整整七十六年，并且在最后一刻一定会让我痛哭流涕，丢脸至极。” “你走运的地方就在这儿，明白吗？就算一切都失败了，但无论如何，你既不会拖得很久，也不痛苦。” “抱歉，说了一堆絮絮叨叨的话，不过……正如我所说，因为我很害怕，我的最终时刻就要来临了，我无法平静下来，在写这些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即将来临的死亡。” “或许，我的丑态此时此刻就已经暴露无遗了。” “不过无所谓了，一切已经定好了，还是来说说正事吧。” 这里涂改了一部分，十方看得出来，源小姐还想继续往下写，但很显然，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先讲正事。 十方隐隐约约似乎能够体会到源小姐心情，就是那种……受了重伤的老兵，在战场上十分安静地躺着，竭力坚持着，因为他觉得生命在悄悄离去，就像是人会留意到有时雪从山坡上开始悄悄融化—样。 然后，这个老兵静静的对自己说：“那就让我坚持到他们来吧。” 他们是谁？ 可能是援兵。 也可能是……死神。 谁知道呢？ 就是那么一回事，她在等待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等不来，希望和绝望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如果按照某些热血漫画里的发展，会有一个主角从天而降，怒吼着打碎恶棍们，然后拯救痛苦中的源小姐，以及那些麻木的奴隶们。 可十方知道，现实不是热血漫画。 十方有着一颗热血漫画里的心，但靠心意什么也做不到，他豁出一切跃向天上院宫，但仅仅被对方一个眼神就击垮了。 差距根本无法计量。 所以他继续往下读。 读“正事”。 “计划的最后一步，就在于你的天赋上，在你觉醒了超感知之后，你的‘力量’是吞噬，这是原本早就预定好的诱发计划。” “其原因，就在你的那颗麦穗里，那是一粒金麦穗，可以诱发‘食欲’，进而将你的超感知的能力朝着这方面诱导。” “那个死神的来历，则是我的另一个布置，不过你不需要知道那些，那不重要，总而言之，利用你的饥饿吞噬，引发贪欲，这是你下一步要做的。” “你会成为第五支点，‘上位者’集体意识的支点，然后发动吞噬，依靠上位者们的威压，会引动其他四个支点的暴动，毕竟‘上位者’们是真的统治者，比起高高在上的天上院家，他们才是实质上控制日本运行的人，天上院家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控制，只需要缴纳足够的资源就好了。” “天上院宫不会发现第五支点的存在，因为这一切的建设都是在他被战斗全面分心的时候发生的。” “没错，这就是我需要释怀恩和刘哲儒，以及玉藻前拼命为我拖延时间的原因，在那段时间，我完成了第五支点的建设，那时候天上院宫没有心思来关注这一切，他被战斗吸引了所有的心神。” “所以，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现在，尽情开启你的力量吧，不要担心会反噬变成怪物，一切的伤害都有【精神世界】为你承担，这个武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成为它的主人吧，用你的一切，用整个东京所有‘上位者’们内心的贪婪，撬动集体意识，然后——灭掉天上院宫！” “天上院宫死去惠州，掌控了【精神世界】的你，天上院家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他们被天上院宫保护的太好了，而且别说……我还有其他的伏兵。” “上吧，十方大师，时机由你自己决定，我相信你。” “祝愿你成功，当然，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拖得很久。” 信纸到这里就结束了。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饥饿 户井高利很高兴。 这是当然的，心腹大患都死了，顶头上司也死了，而且还多了无数任劳任怨的员工。 真是…… 爽死了。 但是，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发文件下去！以后改成十二……不对，十四小时工作制！” 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样会很快弄死许多人，反而会得不偿失，但是……忍不住。 没错，忍不住。 他感觉……好饿。 但吃再多东西也无法消除这样的饿感。 在医生说他再吃下去就会对健康有损害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后来，他发现，唯有“吞噬”那些人的血汗，看见账户上的数字跳动，他才能够得到暂时的满足。 他当然知道要怎么和平安稳的发展， 真正对‘上位者’们有利的是，让大部分穷有事可做，但要骗他们经常花光他们所收入的一切…… 让他们有还款的压力，有生存的压力只能，靠每天劳动为生。 用贫困，才能激励他们去工作，缓和这种贫困是明智的，想加以治疗则未免愚蠢，能使工人勤勉的唯一手段是适度的工资。 工资过低会使工人依各自的气质或者变得垂头丧气，或者变得悲观绝望，工资过高则会使他们变得傲慢不逊，好逸恶劳…… 要使社会（当然是上位者们的社会）幸福，使人民满足于现在的处境，就必须使大多数人既无知又贫困，知识会使他们产生更大和更多的愿望，而人的愿望越少，他的需要也就越容易满足。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可真正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 更多，他要更多。 所以，一周之后，他打电话给秘书：“虎太郎！十四小时也少了，改成十八小时工作制，成年人一天睡六个小时就够了！” “老爷……这样，在不久之后我们可能会亏损的，这样的话，人员会损耗的很严重。”电话那头的户井虎太郎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要管那些，现在先全力提高产能！我还有其他计划！”户井高利拍着桌子说道，语气暴躁，嘴角甚至喷出来了口水。 “是，老爷。”户井虎太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对于户井高利而言，这一周内，他有了新的计划。 要让数字加速跳动，加倍跳动，以十倍的速度跳动。 单纯的依靠下面的废物们，实在是太差劲了，太慢了，这不够。 怎样才能够迅速牟利呢？ 噢……对，对，只要击垮竞争对手，把他的公司吞掉不就好了吗？ 与其一点点的从那些穷鬼手里压榨，倒不如直接吃掉别人。 掠夺永远比慢慢生产的速度要快。 压迫现在的人，积累实力，战前动员，他要在商战里击溃曾经的那位盟友…… 八寻峻。 他要吃掉对方。 又是一周过去了。 户井高利看着这一周的财报。 看起来不错，积累的很厉害，虽然有些人员损耗，但都在预期之内，总体来说还是赚的。 最近的东京正在建设，街道在加宽，新的街道在开辟，新干线的铁路需要铺到市里。 因为，大批的游客，还有其他城市的人，都在成群结队的涌入这座奇迹般的城市的时候，可是在上面的主导下，住宅却在大批拆除，于是就突然出现了工人以及以工人为主顾的小商人和小手工业者的住宅缺乏现象。 这当然是上面早有预谋的，在户井高利这些人的控制下，住宅缺乏现象会在一段时间内具有急性病的形式，而且大部分时间内像慢性病那样继续存在着。 只有这样，不动产的价格才会始终维持高价。 上位者们和普通人关于“住宅问题”的解决办法的核心就是人们对自己住宅的所有权。 但是，明白了这点的上位者们，对这一点作了一个十分特殊的注解。 那就是债务。 是的，房子属于你了，但还没完全属于你，你还背着债务和贷款呢。 东京有一批集体意识所控制的人，但日本有更多，外国也有很多，还有很多人会掏钱买房子呢。 “下一步，就是挤掉八寻峻，他的负债很高，如果那块新楼盘续不上的话，他的资金链会断掉的。”户井高利盘算着应该怎么对曾经的盟友下手。 至于忠诚？ 嗤，他饿了，他忍不下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正准备站起来接。 然后，一个红点突然出现在他的头上。 啵儿的一声，他的头颅就像西瓜一样炸掉了。 就连十方倾尽全力都没能杀掉的户井高利，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在这里。 过了几分钟，正在八寻峻的办公室里。 “事情办完了吧？”八寻峻打着电话说道。 “嗯，钱到账了吗？”电话那头，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马上就到，希望我们下次合作愉快。”八寻峻笑的很开心。 户井高利？真是。 商战做什么，他死了，户井不动产自然大乱。 他很饿了，得吃掉户井高利的产业才能满足。 商战？ 那太慢了。 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此时此刻的东京，这样的战争，开始了。 恶意！ 滔天的恶意，在这无止境的互相吞噬中仿佛凝聚成了实体，亮起的天空甚至都被遮蔽的越发黑暗了。 你吃我，我吃你，好像和三周之前的东京没什么两样。 区别只是……一个见血，另一个不见而已。 不对，两个都见血。 只是一个流在街上，另一个流在豪宅里。 不经意间，集体意识再度笼罩了东京。 其他四个阶层都没有什么东京，他们完全服从于‘上位者’的驱策，一如往昔那般听话。 这是天上院宫自己安排的。 牧羊犬会帮他看管羊群，而他只需要吹着口哨，等着下山收割羊毛和羊肉即可。 温顺的羔羊哟，别作声。 做一只驯服的羔羊。 躬身走进那狭窄的门， 别作声，虔心祈祷，做一只驯服的羔羊。 羊儿只关心食物和水。它们的日子一成不变，在日升日落之间无止境地延续。 它们满足于食物和水，也慷慨地以它们的毛回报，甚至有时还奉献出它们的肉。 只因为‘上位者’能带它们到鲜美的草地去，它们就信赖，而忘了如何运用自己的本能生存下去。 明明，低头食草这件事完全不需要别人教。 羊群被牧羊犬驱赶着，而牧羊人却依然在原地，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能有什么感觉呢？毕竟牧羊犬们一贯如此。 只要听话，他并不在乎牧羊犬们的内战，他们天天内战，天上院宫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内战持续了三十天。 整整三十天。 曾经的六大财团，现在仅剩下一个。 东京街头已经没有行人了，几乎所有服务业都停滞了，因为没有人去享乐了。 仅有一些实力最强的服务业和风俗业，对游客和一些不知所谓的外地人开放。 真正的东京人，从不享乐。 或者说，他们的快乐就是工作，除了工作，对‘上位者’们奉献一切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到别的乐趣了。 而他们现在，就在‘上位者’们的驱使下，在商场上进行不眠不休的战争！ 每分钟都有人累得倒下，工厂里的工人干到昏迷，办公室的白领彻夜不休，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击败敌人！ 谋杀更是家常便饭，没有一个老板不是经历过数十次暗杀的。 好在，一切都在昨天停止了。 因为，昨天，最后一个竞争对手死在了岸田文首的手里。 他的“身体”，也就是他的公司，正在吞吃对手的所有资产。 一场难以形容的大逃杀。 满足感充斥岸田文首的内心，和胃部。 太舒适了。 现在，整个日本只有他一个财团了。 所有的“资本”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吃“饱”了。 ———————— 吃饱了……？ 真的如此吗？ 当然是真的，整个东京所有能“吃”的，都被他吃掉了，这当然吃饱了。 但是。 还不够。 远远不够。 不是没吃够，而是……不够引动集体意识的吞噬。 那么，继续饿吧。 十方毫不在意的继续加深饥饿的程度。 强烈的饥饿，席卷一切！ 足以摧毁最坚固的执着，压垮一切欲望。 食欲，贪婪，是刻在人性最深处的烙印，是基因赋予人类这一生物的原始本能。 没人可以抗拒。 当食物入嘴，来自历史之中的爽快就会征服人的大脑。 “继续，饥饿吧……”十方双眼通红，发出好像是死人一般的沙哑声音。 当然会这样。 因为已经快要两个月了。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承受着所有的饥饿，就算是以他的意志，也已经濒临极限了。 足以侵蚀大脑，麻痹神经的饥饿感，十方只能说还好自己现在只剩神魂，没有身体。 真的，如果有身体的话，他肯定早就把自己的舌头嚼了吃了。 说不定更过分，他会吃掉自己。 太饿了，太饿了。 十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坚持这么久，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这股饥饿提升到了什么地步，因为他已经分不清楚那些东西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虽然还没有失去神智，可他除了咬紧牙关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是生性再平和的人，再这样的饥饿下也不免焦虑而暴躁。 十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专注度和警觉性已经降到最低，反应也变得迟钝，他甚至对除了食物以外的所有事情失去兴趣。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念诵佛经转移注意力，但到了现在，他脑子里已经把佛经忘掉了，甚至连自己此行的目的都忘掉了，他脑子里唯一盘旋的思考都紧紧围绕着食物，他所有的想法都不可能离开食物。 而且，只有食物。 “再坚持三碗……对，三碗……”十方喃喃自语着，如果他有身体的话，口水肯定已经流到最底下了。 他开始用幻想之中吞吃食物的速度来计时，因为除此之外他根本无法维持思考。 无论想什么，最终都会拐到食物上去，倒不如一开始就想着食物。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常常出错，他根本记不清楚自己吃了多少，他总是沉浸于幻想里，因为他除了幻想什么也做不到。 不过，纵然如此，纵然在极度的饥饿之下已经几乎失去记数的能力，他还是没有中止能力。 这是他被强烈的进食欲望吞噬之后，仅存的坚持。 要坚持下去…… 再坚持三碗的时间。 三碗之后又三碗。 三碗之后又三碗。 他都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了。 只记得一件事。 不停的……提升自己的“力量”。 将自己的饥饿，扩散到整个东京！扩散到所有‘上位者’的身上。 这样的饥饿会被异化成吞噬的欲望。 然后，会促使集体意识引来新的变化！ ———————— 岸田文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应该是“吃饱”了才对。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又饿了？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他惊慌失措，但却没有去寻找食物。 他已经知道，食物是不可能阻止这种饥饿的，唯有吞噬“他人”才可以。 可是，可是，整个日本还有哪里是可以吃的？ 他太害怕那种饥饿了，那种直接击溃人类所有理智和尊严的饥饿。 虎毒都不食子，但饥饿却能让人易子而食。 无论什么底线，都会被饥饿轻易的击溃。 “快点，快点……想想办法，吃别人？吃什么？现在兑换外汇插足国外市场还有用吗？”他脑子里快速想着。 来不及了，绝对来不及了。 在那之前，他就会被饿死。 怎么办？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大脑在饥饿的催促下疯狂的运转。 然后，岸田文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谁说……全日本只剩他一个了？ 不是还有一个吗？ 那个开会的时候总是高高在上，神神秘秘的家伙。 从来不露脸，自以为掌控一切的那个人。 以前大家都被他操控，可是现在，自己才是掌控了全日本的人！连那些妖怪或者阴阳师都听岸田家族的命令！ 他肯定还有资产！用他填填肚子，然后趁这个时间，进军海外！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八十章 饥饿 在高天原。 正在观赏风景的天上院宮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嗯……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 【精神投影】有些不安分。 这不正常。 “还有人在搞小动作？”天上院宮有些不悦。 任何人都应该知道，【精神投影】的所有支点被掌握之后，就不可能再被动摇。 这时候想要对【精神投影】造成有效打击，那么就需要直接对组成【精神投影】的集体意识下手。 换而言之，就是大屠杀，要造出对数千万人而言依然能算是大屠杀的数字。 杀个上百万人，就能动摇【精神投影】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对人群的大规模屠杀，必然激起人道之力的反抗，那种反噬是谁也不愿意承受的，除非有十个以上天上院宮这种级别的人，愿意和天上院宮换命，才能做出这种事。 正因为如此，【精神投影】才是完美的武器，它不仅仅是安全，而且威力巨大，其本质就是人道之力与精神世界的，比正常情况下的人道之力强许多倍。 所以……对手是靠什么影响【精神投影】的？ 大规模宣传思想，或者干脆催眠？ 不太可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做到这点，因为现在的【精神投影】背后是精神世界，这一真正的超感知层面，牢固无比，位阶相当崇高，靠现在世界上的存在，不可能破坏精神世界的本质。 那么…… “还是得进去看看吗？”天上院宮叹了口气。 他不太想进去，因为【精神投影】内部对他而言也是相当危险的，毕竟是精神世界啊，充满恶意，癫狂的地方。 先等等看吧。 看看会不会自然平复。 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波动的话，还是得进去瞧瞧。 天上院宮打定主意。 但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手机响起来了。 这个手机平时不会使用，只是用来接紧急事件的。 毕竟天上院宮很少使用现代产品，他不习惯，但对于下面的狗来说，不用现代设备就无法沟通。 “紧急事件？”天上院宮看了一眼后面的响声。 这是给下面的狗用的紧急联络方式，不到万不得已的重大事件不会拨打这个电话，随便打的人都死了。 所以肯定是大事。 下面的大事…… 会不会和【精神投影】的波动有关系？ 很有可能，毕竟【精神投影】的力量实际上就是和那些贱种息息相关的。 想到这里，天上院宮一伸手，那个手机凭空而动，落到了他的手里。 他打开接通，但并没有贴在耳边，而是打开了免提。 “大人……”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可能需要您来会面处理一下，下面发生了一些事情，很多人，都变得很饿，吃什么都吃不饱，我请了一些阴阳师和高僧，但都解决不了。” “如果事态继续扩大，很有可能出现大面积的死亡，现在人心浮动，甚至连那些上班族都开始不听话了。”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天上院宮点点头，也不管那人的人看不看得见，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站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就到。”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果然，是下面的人出问题，导致了【精神投影】内部动荡。 突如其来的饥饿？怎么回事？ 是基督复临派？还是英诺肯提乙派？ 这两个一神教教派，都是崇信末日降临的教派，而末日之中，饥荒是很重要的一环，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饥荒”法门。 是因为自己和一位论普信派的合作关系吗？所以这两家过来使绊子？ 有可能，毕竟这可是整个神道教的信仰基本盘。 “呵，不管是谁，敢这个时候过来找事……那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吧。”天上院宮冷笑一声，目光冰冷，随后消失无踪。 几秒钟之后，他出现在了岸田文首的面前。 岸田文首还看着手机呢，此时距离电话挂掉不超过五秒钟。 他没想到那个神神秘秘的“大人”，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吓了他一大跳，差点跌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天上院宮懒得和这些人废话，如果不是事情涉及到【精神投影】，他都懒得亲自处理，肯定是随便吩咐一下朱雀家或者安倍家来处理。 他根本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当然也不认识他，天上院家向来高高在上，对手下养的狗不屑一顾，只有那些开启了超感知的人才有资格得知天上院家的存在，而且也仅仅只是得知，想要见面，起码做到朱雀家和安倍家这种家养狗的地步再说吧。 天上院宮扫视了一下周围，四周不少阴阳师，妖怪，鬼族，还有一些“高僧”。 净土宗，真言宗的都有，按照七级分类法，一个个多半都是六级左右的实力，在日本确实算得上高手了。 不过无所谓，应该是这个废物拉过来保护自己的吧。 “事情发生在——”岸田文首走过来，递给天上院宮一叠文件。 天上院宮接过来，分心查看的瞬间，四周那些人，全部出手了。 武士刀，长枪，弯刀，金刚杵，拳头，符咒，法器，甚至是子弹，一并涌来。 哪怕是十方在这里，面对这样的攻击也难免手忙脚乱，甚至因此受伤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强度的攻击，几乎可以刹那间摧毁一栋房屋。 而且非常的密集，完全没有闪避的空间。 但是，对于天上院宮而言，这些人自以为迅速的攻击就是慢动作，并且，这样的攻击强度基本等于不存在，所以他根本动都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打开文件。 “空的？”他皱眉说道。 攻击打到他的身上，无垢之体轻松的将所有攻击滑开，一点伤都没有。 再配合上四周的攻击，天上院宮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背叛？”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四周所有“高僧”“妖怪”“阴阳师”这些大名鼎鼎的存在全数血肉溃烂。 他们发不出哀嚎，因为声带是一个烂掉的。 强烈的痛苦让他们浑身上下颤抖的像是筛糠一样，汗水和血水一并从毛孔里冒了出来，连带着脂肪和溶解的肌肉一起。 在无声的强烈痛苦之中，他们全部都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人皮滑落在地。 血肉骨脏，全部融化消解，死的非常不安详，痛苦的难以置信。 化用金蝉脱壳之法，不过是倒着来而已，将秽炁分散，凶秽脱身而出，凡人肉身被戾气一侵，顿时生出五鬼，分青、黄、蓝、白、黑无色，代表杀、盗、淫、妄、贪五念，就算是神仙，若是沾惹着这五样是非，也会亏损道法，更遑论这些凡人，当然是就地变作脓血，死的无比疼痛，受尽折磨。 至于岸田文首。 天上院宮看见文件是空的之后，一只手扼住对方的喉咙，提了起来。 “背叛者，说说你背后是谁吧。”他直视着对方，如此说道。 正常而言，人类会被瞬间击溃所有心智，变成问什么答什么的傻子。 凡人的心智脆弱不堪，一触即溃。 不过…… “嗯？”然而，天上院宮惊愕了一下。 这人居然没有心智崩溃，而且还带着强烈的渴望看着自己。 岸田文首被扼住喉咙，但他双目通红，满是血丝，血管绷起，脸红的像是叉烧肉的皮，拼命的嘶哑着喊出了声：“我要吃了你！” “我要吃了你！” 他手脚并用，抓住天上院宮，想要用牙咬他，表情狰狞，似乎按捺不住了。 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人已经死了。 天上院宮看他这个模样，叹了一口气。 然后轻轻用力，喀喇一声，脖子应声而断，断成了两截。 背叛者该死，不过，背后应该还有主谋。 这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被催眠了？还是说心智种子，傀儡之道一类的手法？ 跟着痕迹找找看吧，这个关键时刻，他作为兄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此时的他已经拥有了【精神投影】的所有力量，还有什么比一个背叛者与背后的阴谋家更能彰显自己力量的呢？ 想着这些，天上院宮潜入了【精神投影】。 岸田文首死了没错。 但是，集体意识为何被称为集体意识？ 人的所有行动，都自然会被其他人记住。 最好的监控不是设备，而是一个个人。 去集体意识内部，很轻易的就能翻出来群体记忆之中的某些事件。 只是，刚刚落入集体意识内部，天上院宮就发现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 在这里的金色原本应该是草原和绵羊，绵羊们温驯的吃草，一如当初他所做的那样。 可是，现在这里的场景，是海洋。 长长的金色海滩和白色海滩，白得耀眼。 低头看去，海岬颜色深沉，褐色的海底山脉在海洋底部穿行。 整片海面以及其上的天空一片漆黑，似乎在海洋之上，连星空都不愿意睁眼。 海滩的极远处，远处的海面上，巨大的，如同鲸鱼一样的生物成群结队的“伫立”在海面上，仿佛一尊尊雕像，随着海波，以微弱的幅度摆动。 这些生物竖着在在海中漂浮，像是坐标，又像是……活着的城市？ 更远处、几乎在视线范围之外的海面，更为庞大的生物若隐若现，似乎是在驱赶着这些生物，将它们从深海远洋中赶出来，然后全都像刚刚描述的那样，矗立在海边，像是要包围陆地似的。 这一副画面，十方曾经在‘通感’之中看见过。（详情见第九十四章） 天上院宮在意识的世界中，能够听见拍岸海浪的隆隆声，鼻子里能闻到柏油的气味。 黑魆魆的深水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天上院宮背后发毛，眼神里却开始冒出怒火。 【精神投影】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人在捣鬼！ 他干脆了当的伸出两只手。 随手，他的身后猛然投射出一尊神像！ 神像法身，竟然是纯粹信仰香火凝聚而成。 天上院家不愿意被当做神像摆在案头，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不会动用信仰的力量。 身后神明法身，是全世界从未出现过的奇特神明，应该是天上院宮私藏的东西。 对于集体意识而言，没有比信仰更好用的武器了。 这就和之前十方用“佛”，天上院宮用一神教一样，集体意识就吃这套，被信仰的力量特攻，能打出双倍伤害。 法身长起，身高六丈，三头六臂，每臂有六指，指如竹节，每头各有九眼，眼瞳如灯，炯炯有火，照亮黑暗。 四周有二十七重金轮，环环相扣，按周围，分层次，像一个严丝合缝，运转有序的齿轮机械，行动中有金铁交鸣之声，铮铮作响，声音传播四周，顿时风止沙沉，云收雨散，金光罩世，火焰飞腾，镇压邪秽。 这是所有神明都通用的能力。 能称之为神，受香火祭拜，那镇压邪秽是天生应有的能力。 但是，天上院宮却感觉有些不不对劲。 这片海洋，并未有任何动静。 正相反，天上院宮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有什么东西盯上他了。 “躲在暗中窥视就有用吗？”天上院宮面容冰冷，手掌反复，地火风水齐动，正是当初镇压玉藻前所用的那一掌！ 掌中有天地，四大皆有，在意识世界之中翻起滚滚浪涛！ 既然信仰没用，那就用恐惧！ 恐惧是最能在集体意识之中蔓延的情绪。 但是，四周却依然没什么反应，天空幽幽，大海滔滔。 怎么回事？ 天上院宮这下是真的感觉到棘手了。 因为，他身上的感知，不仅仅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了。 他还感觉到，有人想吃了他。 这片意识世界，似乎在蠢蠢欲动，被某种特殊的欲望驱使着，对着他的意识露出了……口水？ 天上院宮作为【精神投影】的掌控者，他能够体会到这里氤氲着的……特殊的饥渴。 “深层虚空的渗透？是佛门饿鬼道的高人？出来一叙吧，是因为我镇压了你的分魂？”天上院宮举起手中一个小球。 那是镇压十方的囚笼。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反击 但十方根本没有听见天上院宮的话。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深层虚空的存在。 他用尽全力催动自己的力量，时至今日，这样的饥饿感已经彻彻底底的达到了极限。 十方的神魂里甚至都开始长出大口，开始吞噬自身。 他忍得住不吃自己，但身体已经忍不住了。 自噬，本身就是生命应有的本能，自我意识再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 当你饿了之后，自身的脂肪和肌肉就会变成身体的食物。 身体开始吞噬自己，弥补食欲。 现在的十方是神魂状态，肉身与神魂分离，所以只是单纯的神魂自噬，可看起来场景却分外骇人。 他的不同器官都分别长出了嘴巴，心肝脾肺肾互相攻伐，四肢手足各自为战，互相啃咬，你吃我一口，我吃你一口。 又看见“啵”的一声，十方的的两个眼珠竟然长出手脚，争相的从眼睛里爬了出来，留下两个黑洞洞眼窝，里面的视神经清晰可见。 两个眼珠争吵着，互相大骂，跳出囫囵，落入到了十方的肚子上长出的嘴里中，被肚子嚼碎了。 紧接着十方“yue”的一声，不自觉的将口中舌头吐了出来，这条舌头已经千疮百孔，他不止一次在饥饿中品尝它的味道。 这条不停蠕动的舌头好像一条泥鳅或者说长蛇，因为舌头其实不是看见的那样短，作为实际上一般人的舌头都有小半米长。 这条舌头游动着，似乎是被两个眼珠散发出来的香气引导，从喉咙里抽了出来，追随着两颗眼珠，落到了十方的肚子上，与肚子上的牙齿搏斗起来。 耳朵，鼻子，五指，肚皮，五脏，骨骼，纷纷起身，打成一团，吞噬对方！而且他们全都是十方神魂的一部分，每一点感觉他都清楚的 十方根本无法形容这是何等的痛苦！ 被饥饿支配，神魂自噬，整个就像是一条被打捞起来的鲭鱼，在空气里活蹦乱跳，但却根本阻挡不了身体的异变。 饿！ 太饿了！ 痛！ 太痛了！ 他被难以形容的剧痛刺穿身体，被驱赶着，哀嚎着走向死亡，在那神魂自噬的一瞬，十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之将临，直到生命耗尽。 支撑的太久了，他已经彻底的被自身的力量所浸染。 如果他还有肉身，如果不是【精神投影】在帮他承担大部分的副作用，他恐怕早就异化成怪物了。 人格在崩解，记忆在消退，脑海里唯有无尽的食欲和痛苦！ 只有吃，只有吃才能缓解这样的苦痛。 但吃什么？什么能吃？这个封印里除了自身之外，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 除了吃之外，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停止这样的折磨。 那就是解除自己的力量，让这饥饿消除。 他的神魂很坚韧，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足以让神魂溃散，只要解除力量，【精神投影】的饥饿消除了，那么，十方自身的饥饿也就消除了。 他可以恢复神智，因为剧烈的痛苦和饥饿全是因为维持这力量带来的后果。 只要放弃，所有的痛苦都会眨眼般消逝，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但他不会这么做。 维持这样的力量，是他能做的唯一，也是一切。 计划的成功与否，尽数系于此。 —————————— 天上院宮惊疑不定，环顾四周。 就连他的直觉里，都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惊惧感。 他也说不清那恐怖的确切来源，只是无时无刻不被这东西笼罩着。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这孤寂的夜里，一个人身处于北地雪原里面，站在雪地里，向四周望去，周围的大地和天空都是乳白色的，一些声浪和光晕在你的四周跳跃个不停。 然后，定睛一看，你才发现，恍惚之间，已经有无数只白熊包围着你。 他们饥肠辘辘，他们口水滴答，满心饥饿的看着你。 你不知道他们的感受，但你能够感受到那种食欲，你可以清晰的察觉到他想吃了你。 这时你的头脑会觉着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会觉着那简直是无数的白色的幽灵在游荡，试图吞掉你的灵魂。 这样的恐惧来的毫无征兆，但它却无时无刻不在威慑着天上院宮。 这种情绪看似轻飘，实则沉重地压在我们心里，使天上院宮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备感无力。 天上院宮完全无法躲避它们，甚至一定程度上都会对这种情绪屈服。 不过，他始终是那个天上院宮，并不在乎那些事情。 他的理智高高在上，那么心中悬念，恐惧再多，都根本影响不到他。 他只是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影响到他的心智？ 这是多么让人痛苦的负面情绪啊，居然都能够影响到自己了？换成常人恐怕早就直接疯癫甚至人格崩溃了。 他的不得不用理智去镇压自己的其他情绪，免得自己的之指甲不听话，把手掌掐得血肉淋漓。 好多次，他的理智都不得不从自己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爬起来，只有这样，其他的情绪才能够逃离那个叫人怎么也挣脱不出的梦境。 充满恶意的情绪在集体意识里酝酿，他们只想吃，他们除了吃和饿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种畏惧的心理使集体意识中那样晴朗的天气也变得让人疑惑起来，仿佛轻柔的空气中都增添了几分魔力。 只不过是坏的意义上的。 “不愿意出来吗？”天上院宮被这样的氛围笼罩着，说实话有些不太高兴。 他最强的是剑法，剑诗合一，用才气化剑气，才气盛则剑气盛，不过此时此刻并不在现实世界，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法门并不适合。 意识世界，还是神道法门最好用。 于是，他身后的神明法身，开始凝实。 既然日本神系都准备烂掉了，那也就无所谓藏着掖着了。 “敕令天神，唯我独尊。”他低声念道，手中掐诀。 神明法身消散，转而显出真身。 不是投影的法身，而是香火真身，本尊亲至。 金身灿灿，只见金光四射，但却没有带来光明，反而四周尘沙滚滚，溟溟濛濛，黯淡无光。 因为这本来就是什么好神。 这尊三头六臂二十七眼之神，其实是一个大杂烩。 诸多艺术作品，偶像，政治明星，乡间小神，神道教大神，诸多能汇聚信仰的存在，所引流而来的信仰，全数被凝聚在这一体，然后被天上院宮凝聚成这一尊神体。 放在现实里，这般虚幻的金身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各种信仰混杂，甚至连意识都没诞生，纯纯的一具傀儡罢了。 与其说这是一尊真神，倒不如说只不过是天上院宮为了方便储藏信仰，所以做了个收纳盒子。 看起来宏伟无比，实际上空虚的要命，全是虚假的。 不过……在寄托信仰之后，在意识世界，这样的神，能发挥出极大的效用，甚至比天上院宮的剑术威力更大。 这也是神在自己宫殿或者神国会更强的原因。 对于香火金身而言，意识的加成简直无与伦比的巨大。 天上院宮法诀一掐，敕令身后金身，那尊神明没有意识，被法令一使，立刻动身，足下生光，霞光四散，化作两朵灿烂的莲花，踩着金花忽忽悠悠，往上而起五彩祥光，来到空中。 然后，这尊三头六臂二十七眼之神，怒喝一声，伸手一抓！ 半空中，波浪滔天，整片诡异至极的大海，竟然像是地震一般，隆隆作响，四周昏昏黑黑，海浪怒号，波涛跳叫，大地颤动，天空动摇！ 一抓之威，像是撼天关摇地轴，整个意识空间都开始抖动起来！ 其原因也很简单，抓这一手的，不止是那尊杂烩神，还有天上院宮自己。 四个支点同时动摇了起来，在天上院宮的命令下，想要镇压在整个空间游荡的那股饥饿感！ 表现在意识空间里的场景，便是浓重的黑雾蔓延而出，一如当初对付刘哲儒那般的可怖黑雾席卷而去，淹没大海，覆盖大陆，诸多羔羊咩咩直叫，疯狂奔逃。 整个世界都好像在颤抖！ 不对，不是好像，【精神投影】本身就是在颤抖！ 这一精妙的武器被发动了起来。 四个支点直接化作实质，四道光柱冲天而起，顶天立地，仿若四根擎天龟足。 世界涌动，霜光分散，地喷烈火，黑雾愁云，遮天蔽日，移星斗转，乾坤动荡，黑雾仿佛是毒蛇喷吐的阴邪腥秽，快速蔓延整个【精神投影】。 按照设计之中的能力来看，这下足以镇压整个【精神投影】内部的古怪。 然而随着四根支柱的升起，天上院宮如遭重击！ 他的身躯瞬间鼓胀起来，直接将衣衫撑爆了！ 天上院宮的身躯像是着了火一般，变得通红通红的，血管绷起，肌肉扭曲，其中透露出古怪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凸起，仿佛是以后无数的妖魔在他的血肉里舞着，怪叫着，想要突破皮肤的束缚窜出来！ 这些妖魔们招呼着他，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啃吃掉了。 强烈的反噬，来自【精神投影】的反噬！ 这样的反噬直接涌入了天上院宮的体内，让他的无垢之体直接破损！刹那之间，起码五百年苦修化为乌有！ 再度修行出无垢之体，起码也要五百年。 天上院宮不管不顾，强行鼓动功体，迸发出强烈的力量！ 身后的三头六臂二十七眼之神，更是怒喝一声，黑云更加疯狂的溢出，愁云蔽日，杀气漫空，地覆天翻，神愁鬼哭。 但是，四周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不吉利，就像是在敲击棺材盖一样。 天上院宮的两只眼睛像箭一样盯视着前方，透出疯狂而恼怒的神色。 他怔怔的看着整个动荡的【精神投影】，身体上的痛苦和疲惫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肉体，【精神投影】的反噬更是一波接着一波。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动摇自己的意志，只不过，还是选择撤下四根支柱，将支点继续隐匿下来。 他隐匿支点的动机并不是恐惧，也不是自身内心弱点的暴露，而只是暂时脱离，歇了口气罢了。 但是，他并没有因为退却而变得怯懦。 一般而言，勇猛精进之人，锐势受阻，一定会气势变弱，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昂首挺胸走向死亡的人，打着视死如归心态的人，在第一波气势过后，就会衰弱下来。 但天上院宮正相反，他身上仿佛有着永恒的动力，不会因为任何挫折而改变，相反，经历了一遍反噬之后，他的身上的气魄反而更加坚定了。 就好像一件兵器被淬了火一样。 刺啦刺啦响，似乎遭受了折磨，但却愈发锋锐。 然后，他再次出手。 风云涌动！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涛汹涌，那些原本漂浮在原地的鲸群，竟然像是有了神智一般争相逃遁，互不相让，如一群群小艇，百舸争流，只不过是逃命而已。 明明只是意识世界具现化的东西，却被天上院宮吓到了！ 然后，又是四根支柱升起！ 四根支柱，像是四枝利剑，直插向鲸群。 鲸群仿佛离弦之箭，穷追不舍。 隆隆作响的涛声、支柱出现时候的尖锐激鸣、还有仿佛人声叫喊声、风气声，汇集在一起，像是一场万马奔腾万军厮杀的大战。 明明场面没有多么壮观，更没有先前那种地动山摇，乾坤动荡的模样，但却有一种使人心凉胆颤的感觉。 和他雷霆一击与之相对应的—— 集体意识，开始暴动了。 真正的暴动，不是之前的反噬！ 天上院宮似乎早有预料，立刻散去身后的神明金身，全神固守。 他感觉到了。 除了他掌握的四个支点之外……这个【精神投影】里，还有第五个支点！ 第五支点‘上位者’轰然降临！ 高高的光柱，给人一种海市蜃楼一样的错觉。 场面很是气势磅礴，叫人看了有惊心动魄之感。 但比起那些，天上院宮却是高喊一声，四根支点，牢牢的定在了第五支点的周围，将其锁死，动弹不得！ 随后，天地崩裂，【精神投影】居然被硬生生撕出三条裂痕！ 第一百八十二章 接敌 随着第五根支柱的出现，【精神投影】都出现了裂缝。 第五根支柱，真正的让天上院宮受伤了！ 天上院宮的身躯被撕裂，无垢之体的毁灭让他的防御力大减，此刻再度面临反噬，身体难以抗衡，伤势瞬间从肉体蔓延到神魂，让这一尊永生者的力量受到相当大的损伤。 然而，他也同时触摸到了第五支点。 随即——强行收束！ 不管第五支点背后的是谁，不管第五支点是谁制造的，不管他谋划了什么！全部无所谓！ 来！ 和我正面较量角力吧！ 想要第五支点的控制权，就得先过我这关！ 直面我，直面古老的掌控者，直面——天上院宮！ 霸道无比的力量强行涌入第五支点，强硬的逼迫对面的另一个第五支点掌控者和他正面对抗。 这样的对抗完全不是公平的交战，作为发起者的天上院宮不仅在动手之前就遭到了剧烈反噬，导致无垢之体破损，身体伤重，一身修为十成去掉四成，而且，仅仅是强行发起挑战，他就需要镇压‘上位者’支柱的反噬，事倍功半，一百分力量使出来，最多五分能落到实处，其他的全部浪费在路途之中，以及抵抗反噬了。 这就像是两军打仗，一边需要跋山涉水，远渡重洋，派出一百个人，四十个要死在路上，拿出一百斤粮草，九十五斤会在路上吃完。 然而另一边的对手，却以逸待劳，十成力量发挥圆满，优势无比巨大。 正常来说，不会有人选择这样蛮横的正面对峙，即使对上了，也只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可现在，天上院宮丝毫不顾任何后果，以极端蛮横霸道的气魄，强行推行！ 哪怕只剩下半成力，他一样有自信压服所有人！ 这是他的傲慢自负。 也是他的实力证明。 强硬伸手，直接介入，通过第五支点作为媒介，天上院宮的意识悍然入侵！ 他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而此时此刻的十方，却是根本毫无反应。 因为先前神魂自噬的痛苦不仅没有结束，而且空前剧烈地折磨着他。 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说是经受了一切骇人听闻的刑罚，这样的痛苦连十方都难以扼制，无止境的痛楚正泛滥成灾，不仅看不到战胜它的可能，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一二，根本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头脑里浮起千百个人的影子，如同鬼混一样在他的眼前迷乱。 看起来是因为十方被痛苦折磨而出现的幻觉，但是这不是幻觉，此刻的十方，就算出现幻觉，冒出来的也全都是食物，不可能出现人影。 这些人影，都是真的。 这些是集体意识的投射，是身处人间地狱里的，活着的冤魂。 这些人影还未死去，但【精神投影】的崩裂使得他们暂时脱离，只能依附于第五支点，也就是十方的身周。 这些活着的冤魂，来自其他四个支点，他们被上位者、检察官、老板关在压力弥漫的恶浊空气里，受尽凌辱。 他看见了很多人，有个老头，因为辱骂上司而被看作蠢货，丢了一切，他还看见含恨忿怒的人，有满脸菜色，疲惫不堪的人，他看见一个中年人，不停的对着自己大喊：“究竟是我疯了，还是那些自以为头脑清醒而干出那些勾当来的人疯了！？” 一群又一群的人影，在十方的面前飘忽不定，他们互相拉扯，互相拽住对方，不放手，形成了一条好像绳子般的浓烈黑影。 这条绳子勒住十方的脖颈，一路延伸，形成一条通道，直接连通到了天上院宮那边！ 联系已经建立，剩下的就只是角力而已。 虽然没能恢复意识，但十方还是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身处封印之中，暴烈霸道的力量汹涌而出，而且非常熟悉。 就和当初盯着他的那只眼睛一模一样。 曾经的那只眼睛，给十方的压力太大了，几乎击溃了他的神智，所以此时此刻，同源的力量涌来，就像是一盆凉水泼在了因为酷刑而昏倒的伤者身上，一下子把他激醒了。 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怖，让十方下意识的抵抗起来。 而身为第五支点，他立刻调动起了一部分【精神投影】的力量。 完全是出于本能和下意识的反抗，与天上院宮交手一击。 两股力量交战，发出了叮咚一声。 这声音非常悦耳。 因为……这是神魂破碎的声音。 在现实世界里，有接近一百个东京人。 他们全都是建筑工人，正在修筑一栋别墅。 那座房子确实很大，结构复杂，式样别致。坚固的脚手架用坚固的钢筋搭成，再用铁钩扣紧，围着正在兴建的大楼；一道板墙把它同街道隔开。 工人们身上溅满石灰浆，象蚂蚁似地在脚手架上来来往往，有的在砌墙，有的在劈砖头，有的在把沉甸甸的砖斗和泥桶提上去，然后把空斗和空桶放下来。 一个服装讲究的胖老爷，大概是建筑师吧，站在脚手架旁，指手划脚地对一个毕恭毕敬地听着的包工头说着什么，有些载货的大车从门里进来，有些空车从门里出去，都从建筑师和包工头身边驶过。 十方突然有一种明悟，这些人，做工的人也好，迫使他们做工的人也好，全都认为应该这样过日子。 尽管工人们的妻子怀了孕，还得在家里干着不能胜任的重活，他们的孩子连书包都买不起，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在学校里也会和小老头似的露出苦笑，乱蹬着细腿，他们自己还得为一个愚蠢无用的人，一个掠夺他们和迫使他们破产的人建造这么一座愚蠢无用的宫殿。 他不知道这个“明悟”是从哪儿来的，但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想法，因为十方没有闲心思去想那些，他的思考能力早就已经迟滞很久了。 或许是某个鬼影告诉他的？ 但这样的感想没有持续太久，这一副画面突然崩碎，这些建筑工人突然大喊一声，七窍流血，浑身如遭电击，身躯僵直，直挺挺的从脚手架上落下！ 扑通扑通的摔在地面，溅起一朵朵血花。 刹那之间，死了几十个人。 他们……神魂好像撕裂了？ 与之对应的，在十方身周缠绕的黑影开始寸寸断裂。 随着黑影的消失，外加天上院宮那可怖的力量涌来，十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清醒了。 但是，他睁开眼，顿时被一种奇异的景致吸引住了。 四周的组成勒脖绳子的黑影……这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一大团堆积在一起的人。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一个个被拉成了绳子，每个人都细长无比，竟有大概七八米长，纠结在一起，并且还从身体的中央辐射出了无数条细长的手臂来，这些手臂弯弯曲曲，七缠八绕的，一大群纠结在一起，纤维似的构成了麻绳。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怪物。 这怪物在空气间不住地浮游，缠绕着十方，又连通着天上院宮，构成了通道。 十方可以看见，这通道在不断的崩溃，又不断的涌来新人重建。 每有一条麻绳的“纤维”绷断，十方就可以清晰的看见有一个人像是刚刚那群工人一样，纷纷如遭雷击，身体僵直着倒下。 神魂撕裂，肉身不死也只不过是植物人而已。 这条通道！是【精神投影】构造的，那么，消耗的自然也是【精神投影】的组成部分，也就是几千万东京人！ 他可以看见这幅场景，那么……天上院宮也可以看见。 但这位高高在上的永生者毫不在意，对他而言，人的死亡本就是天经地义，他们就如同蚍蜉，一年一死，一年一生，死之不绝，本身就是消耗品。 和不死的永生者比起来，凡人就是会死的，该死的。 与其等放到过期，自然死亡，只能丢掉，倒不如物尽其用。 活八十年和三十年，差别也不大，不过都是弹指一挥罢了。 所以，比起死者来说，他更在乎眼前的敌人。 “报上名来，和尚，能够篡改【精神投影】，想来你也不是无名之辈，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你有资格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天上院宮耗费巨大力量，终于连通了与十方的通道。 但他却没有搞突然袭击那一套，反而开始和十方聊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些缠住十方的黑影，也缠住了天上院宮。 这些黑影绳索就像是无数条蟒蛇，眼花缭乱地缠满了天上院宮的全身。 当这些绳索被抛出去，链接十方的时候，反噬的危险也就随之而至了。 只是，这些勒住十方的黑影绳索，反而因为缠住了天上院宮咆哮起来，这些绳索组成罗网，上面的每一根绳子都颤抖着，高速飞滚运转起来。 就好像是风暴之中的船一样，绳索剧烈地摇晃起来，其中的每条纤维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平衡。 十方被这样的抖动牵着，甚至被拖拽了出去，像是上了绞刑架一样。 十方很惊讶于对方现身之时闹出来的动静，但却没有回话，而是抓住身上牵着的黑雾绳索，唱出一声佛号：“南无多罗树王胜德如来。” 佛号，就是唱诵真佛之名，各有功效，而南无多罗树王胜德如来，有减除现世过去世杀生业障之能。 佛号一出，四周黑雾消散，佛光熠熠，遍照大千，业障尽除，通道虽然依然链接，但却不需要消耗【精神世界】的神魂了。 “呵，还有慈悲心肠？没有这些东西阻拦，你这和尚拦得住我？”天上院宮笑了笑，但依然没有出手。 是的，那些黑影绳索，其实是【精神世界】的反噬，但十方用佛号佛光驱散这些，相当于直接释放了天上院宮被反噬的力量。 虽然外部仍有反噬，但却起码轻松了一半，虽然天上院宮隔空出手，撑开通道，也能发挥出一成以上的实力了。 而十方，不忍见那些人死去，所以出手驱散黑雾之后，天上院宮的力量就随之而上，在十方的面前，凝聚成一具法身。 看见天上院宮的脸，十方双手合十：“贫僧法号十方，天上院宮，我们终于见面了。” 是的，这其实是十方第一次和天上院宮见面说话，也是天上院宮头一次真正观察到十方的模样。 “十方？没听说过，不过，能够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出手，还能将力量投射到【精神投影】内部和我相对，虽然投射的力量羸弱，但确实称得上一代高僧了。”天上院宮夸赞道。 他还以为十方与他现在的法身一样，都是远程投射过来，所以看见十方为了平民不死，还驱散黑雾的连接，相当于消耗自己的力量，增长了天上院宮的力量。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让天上院宮错认为十方是某个得道高僧。 会有这种错觉也是正常，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能有人以如此孱弱的神魂，还能扛着【精神投影】的反噬说话。 要知道，那些绳子，也缠着十方，反噬也是会压在他体内的。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十方承受的反噬其实微乎其微，驱散那些黑雾靠的也不是佛咒，佛咒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心理暗示而已。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是第五支点。 天上院宮只不过是四个支点的掌控者，相当于持剑人。 而十方是第五支点，他就是剑本身。 “不过，和尚，你怎么不叫我施主？”天上院宮又问。 “天上院家何时对我佛布施过？天下间万万人，天上院家也从来只是掠夺，从不施舍，所以称不得施主。”十方则如此说道。 “噢？称天下人为我佛，果然是大乘佛教的人，所以你们神州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那个老僧，有伏魔罗汉果位的那个，以及青天的首席工匠刘哲儒，都不停的来阻拦我，到底是为什么啊？”天上院宮似乎很不理解，所以他的法身摊开手，对十方问道。 “为什么？为自己安心，为天下人安身，而已。”十方深吸一口气，如此回答道。 然后，双方突然出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合 为什么两个人要多说两句？ 不是因为闲得慌，单纯的是出于实际的因素考虑。 天上院宮需要时间回气，他强行以霸道的气魄冲了进来，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回气，所以搭话。 对方是佛门高僧，战前搭话，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这时候说话不仅不会有危险，还可以争取回气的时机。 天上院宮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没有察觉到这点，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 至于十方……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现在才刚刚清醒，脑子还不大灵光。 如果天上院宮直接突袭，他反倒可能因为苏醒后的脑子一片混沌而吃大亏，不过天上院宮偏偏和他多说了两句，和这位永生者的交谈，多方刺激下，反而让他彻底恢复了神智。 两边都觉得自己赚了，不过再怎样，也说明两边都恢复了战斗力。 两边交战，无关于现实里的实力，天上院宮隔空出手，浑身实力发挥不到一成，他才不会傻到真的用自己的力量动手。 这里是【精神投影】，他作为【精神投影】的掌控者，当然要发挥这一武器的力量。 而十方则更干脆。 他身为第五支点，除了【精神投影】的力量之外，其他的力量根本不配与天上院宮同台较量。 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用同一件武器，互相攻伐。 胜负，只看谁能掌控更多的【精神投影】力量而已。 天上院宮在平时的气质，给人一种泰山般的稳重，帝王般的傲慢，长辈般的庄严，还有贵妇人般的雍容。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他保持静止不动的情况下让你感觉到的。 等到他真正动手了，你所领略到的，就只有他让你最后再叹为观止的力量了。 为什么是最后？ 因为很少有人能在这力量面前活下来。 哪怕只剩一成力量，他也轻而易举的撬动了【精神投影】。 只见黑雾涌出，一尊巨人出现。 这个巨人顶天立地，身躯庞大到难以置信，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世界尽头。 天上院宮站在巨人肩膀上，光是这个肩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平原！ 只是这平坦而无垠的平原上有着些许的起伏，由闪烁着光怪陆离的颜色的碎片构筑的群山突兀的出现在墙壁的每一处角落。 这些群山，是巨人的毛发，再向前，“世界”随之断裂，四处皆为无底深渊，往下一看，不知道离地面几万万里？ 这个巨人，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世界一般。 这个庞大如世界的巨人，有着四条像是承天柱的足，令它得以在支撑自己巨大的身体移动的同时不至于倒塌。 它的皮肤如一块扭曲的漆黑皮革，被山丘般的老茧覆盖起来。 随后，这巨人撑起了头颅，没想到他脖子巨人延长出去，和蛇一般，上面的皮肤蜥蜴一样满是褶皱，整个身体虽然是人形，但整体来看，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爬行类躯体，但是因为其庞大的躯体，没人能看见全貌，即使尽力眺望，也只能看到它身躯的一小部分而已，甚至于到了站在它的肩膀上，就只能看见肩膀，很难看见手臂的所在。 这就好像是地球是个球体，但人类站在上面却只看见了平地一样。 当一个物件太大，站在上面，就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了。 天上院宮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顶天立地，不可一世。 而巨人一脚踏出，在意识世界之中震荡出波纹。 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大地裂开了一道囊肿一样，震人心魄，这声音传出好远，在方圆不知道多少里之内回荡。 十方就像是大海之中的水手，从船上跌落，落入惊滔骇浪的大海上。 他瞬间被狂风暴雨淹没，被席卷冲刷，身不由己。 狂风之后，雷雨也跟着来了。 那巨人只手遮天，整个【精神投影】陡然化作一片火海！ 火海烧遍天空！越来越旺盛，甚至有些疯狂了起来。 火舌不断地从烟囱里冒出去，一个个张狂的鬼魂，纷纷从火焰之中伸出头去打量着【精神世界】的模样，一个个青面獠牙，骇人莫名。 天空被映得红彤彤一片，无数张鬼魂的脸，组成了一张变幻莫测的脸，炯炯目光自天而下，紧紧盯着十方。 十方的脸上都被映得火红一片，整片天空都闪耀着。 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竭力控制着身体，身上金光灿灿，就像是战场斗士的雄心壮志化作实质一样，没过多久居然稳住了身躯。 但是，他看着天空焚烧的火焰，一时之间只是自保，没有出手。 这样的火焰，是【精神投影】的结局吗？ 十方看见，如果把这些火焰外面的浮华威势都去掉，直接观察内里的东西的话，实际上这火焰就成了一个大炉子而已。 天上院宮的力量，组成了条条个触须，就像是一个个伙夫，手里拿着粗大的铁叉柄，或站在炉火旁，或围着炉灶游荡着，铁叉柄在空中晃来晃去，不断的投入燃料。 燃料，就是里面的脸。 这些神魂，全都是一副烟熏火燎的样子，脸变成了赤红色的，眼睛都向外冒着浓烟和烈火，显得非常恐怖。 那些伙夫，他们一会儿搅动一下灶里的炉火，于是火舌从灶门冲了出来，冲向他们的双脚，同时成团成团的浓烟也滚滚而出，将他们裹在黑云之中。 他们一会儿又伸着叉子，翻弄起火炉子里的“燃料”。 燃料们嘶嘶地响着，在大油锅里冒着气，打着滚儿，那是他们的灵魂在受着痛苦的煎熬。 火炉里的灵魂滚沸着。 天空之中那巨大的火云，每一次颠簸都使这些神魂像海浪一般地涌动，每一次都几乎要涌出来，都几乎要泼到围在四周的伙夫们狰狞的脸上去。 而伙夫们却并不在乎。 他们一边忙着自己手中的活，一边任凭火舌在自己身边窜动，一边为自己的经历所陶醉。 他们不住地哈哈大笑着，这笑声和灶里窜动的火焰一样疯狂，一样的不安分。 风在不住地号叫，火焰在不住地翻腾。 而天空本身，它载着大火，载着灵魂的焚炉，像是在举行一个盛大的火葬仪式，不住地向黑暗的深处猛奔。 十方竟然忍不住落泪。 两米高的糙汉子，泪如雨下，眼睛通红。 可怜的人呀，天上院宮杀死了你，取了你的神魂，而这竟还不是最为残酷的。 最为残酷的，是他正是用你们神魂作为燃料，来炼取你们生命的精髓。 不管灶上的神魂还是灶下的燃料，它都来自于那些人啊！ 是在**吗？ 这是为什么？ 是为了殉道？还是厌世？ 不，都不是，十方分明听见炉火里传出了他们痛苦的呐喊，这是在遭受火刑呀！ 你们甚至不知到要用自己的火焰去焚烧谁，也许连同自己都将毁灭于这火焰。 他们被第一次点燃之后，就不再需要额外的燃料了。 因为随着神魂的炼就，这片火海新的燃料也随之而产生了。 这就是神魂在被炼出精华之后，剩下的一堆一堆的下脚料，其实也就是油渣儿一般的残骸与废料。 因为废料里还含有一定的神魂组成，所以没有什么比这更是上好的燃料了。 提炼完毕的神魂被不断地扔进灶里，神魂的精华被不断地炼出来，新的燃料不断地被供应上，这巨大的熔炉里——火势熊熊。 十方压住心头的情绪，坚定的在黑暗之中前进，丝毫没有半点的畏缩。 他双手合十，然后，猛地挥动。 身后的妖龙猛然跃出，龙吟荡荡，四周的火云被驱散了一大部分。 然后，这条妖龙猛地俯身向下一冲，从天空再度跃回十方体内！ 电闪雷鸣！仿佛一把利剑从天上射下来，一直射入海底去。 无数电光在海里蜿蜒，熄灭又产生。 十方面对漫天火云的镇压，满心恐惧，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手足无措起来，好像末日马上就要来临一般。 但是，和恐惧的内心比起来，他又毫不迟疑的发起了自己的挑战。 如果不发起挑战的话！又怎能充分地体会天空的雄伟？ 尽管被天上院宮的伟岸气概所震慑，并被其中的残酷压迫着心神，但十方反而却愈发的明白了对方的弱点。 别相信这用人类所点燃的火焰，它们只能在黑暗中装神弄鬼。 等太阳一出来，它们就完了。 十方的身躯直接溃散，膨胀。 “这一丝分魂不要了吗？居然直接融在了【精神投影】里，这样操控的力量虽然变多了，但你这个分魂可是没办法收回了。”天上院宮看见十方动手，忍不住传递了一丝意念。 思维的交涉速度非常快，所以这除了分心之外，完全影响不到战局。 十方也没办法和天上院宮解释，他其实不是分魂。 他是真的，把自己整个人都拆散，融入【精神投影】了。 没有退路，破釜沉舟。 而且，就算此战赢了，他也不可能恢复了，只能背负着【精神投影】持续生活下去。 肉身已然无用，不如拼死一搏。 所以，十方回复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毕，天空中的大火，突然被镇压了！ 十方身上的妖龙盘旋到足下，脚踏真龙，口诵真言，浩浩荡荡！ “诵我名者！屏除魔障，施以安宁，承佛咒力，除一切毒！” “仰自世尊，愿仗神力，普令一切众生常蒙加护！” “解脱一切，不空我愿，愿无障碍，所愿随心！” “破诸幽暗！破诸冤业！破诸灾厄！破诸冤害！破一切非命！” “解诸重难，伏诸厄难，伏一切恶道，伏一切苦运！” “此宣佛敕，仰如来力，汝等谛听，世间皆苦，吾当安之！” 听见这一串咒文，天上院宮眼神一凝。 这不是现成的任何佛咒。 现存的佛咒里面，没有这么一段！ 这是对方自己念的，也就是说，此人如果不是自寻死路，那就是有菩萨甚至可能是真佛果位！ 就连罗汉果位都没有这个资格，因为这个咒语的意思是，凡念诵他名者，一切非命苦厄，全部由他来承担，他仰仗世尊如来之力，为众生施以安宁，所以最后有一句“世间皆苦，吾当安之。” 世间皆苦，吾当安之！ 尘世间的所有苦楚，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为什么念咒有用？ 那是因为念咒之后可以从大菩萨，真佛那边得到回应，得到他们的加持，所以有用。 有一万个人念诵佛咒，就得支出一万份力量。 想到这点，天上院宮更加谨慎了起来。 没想到不只是以为高僧，更有可能是一位菩萨！ 十方菩萨？虽然没听说过这个尊号，但西天有三千伽蓝菩萨，担任护法神职位，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只不过是普通的护法神，但说不定真的卧虎藏龙，藏着有那么一两个大菩萨。 而十方这边，念诵完这段之后，天空之中被焚烧的神魂，纷纷齐声高唱十方法号！ 诵我名者！屏除魔障，施以安宁，承佛咒力，除一切毒！ 不知道多少万神魂齐声诵名，虔心参拜， 谁想要成为燃料？ 谁也不想！ 为了摆脱天上院宮的熔炉，他们疯狂的朝着十方涌去，同时高诵十方法号。 火炉里早就塞满了易燃的刨花，只需有一星火种，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数十万神魂齐声诵唱，火海熄灭，只听得见梵音阵阵，地生七宝，毫光闪闪，紫气腾腾，光现照人，妙不可言。 魂之精髓，溶溶漾漾，照耀得璀灿陆离，不可正视，居然将火海压了一压，让天上院宮被迫收手，身后巨人更是佛光照射，捂住双眼，连退几步。 天上院宮也不气恼，止住巨人后退的步伐，大袖一收，风定火止，燃烧的神魂消散，回归【精神投影】，天空洁净，沉陷一轮皎月悬挂太空，照耀得万顷烟波，光明皎洁。 第一轮交手，双方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自撰佛咒，查阅经文和资料耽搁了一点时间，见谅。）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论 第一轮交手，说时迟，但实际上也不过十来秒钟的事情，第二轮立刻再度展开！ 这一次，十方的力量大了不少！ 实际上，十方根本没有资格承载世人之愿。 大菩萨，真佛，无不是修行日久，有大毅力大智慧，能以身做舟，渡人苦海，所以显化出佛咒，念诵者皆有佛光护体，能辟除灾祸。 当然，如今这个时代，大部分佛咒即使念诵也是无用，因为哪怕是大菩萨，依然自身难保，分不出多少力量，须得有修为的人，以自身修为勾动咒文，才能发挥出一些神妙。 所以佛经记载的佛咒有诸多功效，其实曾经都有，只是现在没有罢了。 而且，大部分佛咒，都以菩萨或者真佛的称号命名，如月光菩萨咒，文殊智慧咒，地藏菩萨心咒，文殊菩萨心咒，观世音菩萨甘露咒，释迦牟尼佛本尊心咒，大吉祥天女咒等等。 这些佛咒，都是对应着某一位大菩萨或者佛，念咒即是求助。 此时此刻，正是如此。 数十万【精神投影】的建材，那些神魂，齐声念诵十方之名，汇聚成一股思潮！ 昔日有地藏王菩萨，在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无量阿僧祇世界，所有地狱处，分身地藏菩萨，俱来集在忉利天宫，以如来神力故，各以方面，与诸得解脱。 尔时地藏菩萨摩诃萨白佛言：“世尊！我承佛如来威神力故，遍百千万亿世界，分是身形，救拔一切业报众生，若非如来大慈力故，即不能作如是变化，我今又蒙佛付嘱，至阿逸多成佛已来，六道众生，遣令度脱，唯然世尊，愿不有虑，却后百千万亿劫中，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誓愿救拔，令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等，如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在无数世界，无数层面的所有“地狱”所在，都化身一个地藏菩萨身，在其中与受苦者以解脱。 地藏王菩萨愿意化身千万，藏身应有世界，所有地狱，然后誓愿救拔，令地狱恶趣，畜生饿鬼，如是罪报等等等等地狱众生，尽皆成佛，如此，他才成佛。 这也是很有名的一个典故，也就是地藏菩萨的经典语录：“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事情当然是真，不过略有夸大，地藏王菩萨所救众生并没有百千万亿世界，更不可能有恒河沙数。 而且到现在他也没成功，目前还在努力之中。 十方所做的，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事情。 不过，区别是地藏王菩萨是以己身渡世人，用自己的力量来超度地狱众生。 而十方，他其实是召集来了被天上院宮当做提取力量所消耗的柴薪。 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普度众生，众生只是被他聚集起来了而已，他十方又不是什么救世主，根本没有那样的力量去渡人。 但这不是骗人。 聚集起来的人，本身就能产生力量。 十方从始至终一直都认可的一个理论，也是他所相信的事情—— 众生无须菩萨渡，众生自己渡自身。 大乘佛教，本就追求的是……众生皆佛。 既然众生皆佛，那么何须他人来渡？ 聚集起来的众生围绕在十方身周，大声唱名，与天上院宮分庭抗礼。 甚至因为佛光普照，不断的有其他的神魂，脱离无间火海，加入十方身周的佛国，齐声高唱十方大名，让这一方佛国愈发璀璨，愈发真实。 天上院宮脚下的那个巨人，因为火海的缩减，体型也在逐渐缩小。 这个巨人，本身就是一坨天空之中的无垠火海燃烧神魂的力量才支撑起来的，力量虽然大，但消耗也很剧烈，此刻天空火海熄灭了一半，巨人的身躯也缩水了一半。 但巨人还是猛的打出一拳，狂躁的火焰凝聚压缩，最后化成实体一样的火焰结晶，最后随之喷发。 喷发出来的并非火焰，而是纯粹的力量。 以巨人的庞大体型，只需要稍稍挪动一下它的腿，就能毁灭一座城市，呼吸掀起飓风，行走引发地震，世界的根基将会动摇。 这一拳带着隆隆般的响声，声音铿锵、悠扬、洪亮，富于节奏感，就像是在吟诵对一个英雄的赞美诗。 很难想象拳头可以打出这样的声音，但这声音甚至让十方身周的梵音都变小了，让他身边聚集起来的神魂纷纷颤抖起来，吟诵十方大名的声音也变小了，不少神魂都剧烈哭喊起来，一时之间，佛国风雨飘摇，人心动荡。 十方则不管不顾，盘腿坐下，随后，身躯暴涨！ 他身化大佛，金身灿灿，身体变作金色，散发无量光。 同时，另一种声音从他的身边传来。 佛国展开，四周的神魂纷纷涌向他，然后端坐在十方掌中，分别执持种种妙宝缯彩，有的拿伞盖，有的持幢幡，有的手捧摩尼真珠，又有金、银、螺贝，璧玉、珊瑚、茷琉璃等，生色可染无量珍奇，从诸香华、宝饰、衣服，演出种种百千微妙**音声。 不止百千微妙**音声，十方身后更有神龙盘旋，以佛神力出大音声，其声遍满乃至有顶，随其类音普告众生： “如是我闻：是诸众生见闻是已，心大忧愁，同时举声悲啼号哭，呜呼哀恸。痛哉苦哉！举手拍头捶胸叫唤！其中或有身体战栗涕泣哽咽，尔时大地诸山大海，皆悉震动，时诸众生共相谓言，且各裁抑莫大愁苦！曰：‘复作是言。世间空虚。世间空虚。我等从今无有救护无所宗仰。’” 这是大涅槃经中的话语，意思是众生得知噩耗，于是大地海洋都震动起来，有人说：“世间空虚，从今以后我们就没有救护我们的人，我们也没有能皈依敬仰的人了，注定永远孤陋受苦了。” 这段佛经所描写的场景，恰似此时此刻的模样。 巨人仿佛魔神一样，似乎要摧毁佛国，震动天地，佛国内的那些神魂顿时鬼哭神嚎，一片绝望气氛。 所以，十方继续诵读：“所以，一切众生，为自心中随眠缠垢，自他军恼害侵逼，愁忧扰乱愚冥不安，起无量种执著断常。” “诵我名者！一切畜兽无能惊伏，一切众生无能惊伏！” “譬如朗日，能灭世间一切昏暗，能灭一切众生无明昏暗！” “众生乘苦轮，刀兵病饥馑，展转相违害，诵我名者，智慧顿开，皆得自由！诵我名者！光明照故，皆得解脱！” “诵我名者，智慧顿开，皆得自由！” “诵我名者！光明照故，皆得解脱！” “诵我名者，智慧顿开，皆得自由！” “诵我名者！光明照故，皆得解脱！” 随着十方的吟诵，他的金身愈发庞大，梵音更是愈发庞大，开始分化，有归敬三宝声、有受持学处声、有精进勇猛声、降伏四魔声、趣入智慧声。 诸多声音，遍满佛国、汇成海洋，如诸佛大海。 顿时四周各种声音鼓荡，十方站了出来，稳住了人心。 原本的惨状，原本的惨嚎纷纷化作佛音，诵唱他的法号。 而十方的金身似乎也愈发巨大了起来，有百千万丈，如山岳，屹立其中，盘腿而坐，宝相庄严，四周无数树木生长，并非是木质，而是由七宝构成。 有纯金树，纯银树，琉璃树，水晶树，琥珀树，美玉树，玛瑙树，唯一宝成，乃至七宝，转共合成，根茎枝干，华叶果实，各自异行，行行相值，茎茎相望，枝叶相向，华实相当，荣色光曜，不可胜视。 宝树开花，花也生七宝，流布万种温雅德香，流转佛国，风触其身，只感觉到安和调适，犹如坐定。 风流转不息，又复吹七宝林树，飘华成聚，种种色光，遍满佛土，随色次第，毫不杂乱，柔软光洁，如兜罗绵，诸宝树，周遍其国，自然相和，青风时发，出五音声，将巨人那一拳带来的诸多魔音全部抵消。 如此过后，天空清净，更雨新华，火海自消。 天空那焚尽一切的火海，竟然在以极快的速度转化为佛国。 十方的金身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顶天立地，竟然如同世尊如来那般，一手托起所有朝他涌涌过来的神魂们，他们在十方的手掌心虔诚膜拜，诵唱十方法号，为金身聚集力量。 金身又放眉间光，其光金色，遍照十方无量世界，还住佛顶，化为金台，如须弥山，诸佛净妙国土，皆于中现！ 真正的只手遮天！先前无比巨大的巨人，此时在他面前，就和一只兔子一般，先前的苍天，此刻被一掌托起，天上院宮宛若蝼蚁一般。 不过，这只是表象而已。 天上院宮看着自己的火海被熄灭，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有些讶异而已。 如此威势，而且还能以己身供养如此多的神魂…… 要知道，这片火海，可是足足有百万人在其中。 “十方和尚，你这样修为有成的大菩萨，何必和我拼死拼活？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吗？何必这么拼？”天上院宮没有阻止十方，相反，他一边招架不断扩张的佛国，一边与十方对话。 所谓招架，其实是四周涌现无边黑雾，宛若昏云、尘雾、烈风、暴雨，不断涌现邪业、邪语、邪意、邪归，四周魔雾腾腾，邪氛阵阵，如天魔降临，将十方笼罩其中，让金身的力量无法继续往外渗透。 双方僵持了起来，开始角力。 当然，这样的角力其实和本体的力量无关，双方都只不过是在操控【精神投影】的力量进行内战而已。 这样的内战，当然是以消耗【精神世界】的力量为代价的，所以，此时此刻的东京，每分每秒都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失去意识，神魂崩裂。 意识世界的战斗，凶险无比，每一次对决，都代表了一个人的死亡。 “天上院宮，如果贫僧不阻止你，那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十方却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答道。 “为什么你非要阻止我？阻止我有什么好处吗？如果你只是慈悲为怀，想要救东京这几千万人，那我们也可以好好商量嘛，大不了我把那些狗都处理掉，把东京打造成大同社会，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壮有所用。” “东京现在的格局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当然也可以促成新的格局，你是大菩萨，有慈悲之心，希望这些凡人过的更好，那我就让他们过的好，我们立誓为证如何？”天上院宮温文尔雅的对十方提议道。 十方不置可否，只是角力没有停下，然后反问道：“被人赐予的幸福，算幸福吗？” “被人赐予的幸福就不算幸福，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幸福吗？”天上院宮嗤笑一声。 “任何人弱小之时都要接受他人的施舍，孩子要被父母赐予东西，学生会被老师赐予东西，你们人类不断的对下一辈赐予物品，拜师礼，遗产，不都是你们对其他人的赐予吗？”天上院宮歪了念头。 “既然你们的东西都是被赐予的，你这样的大菩萨，难道就不曾在佛前聆听世尊教诲，收受世尊如来赐予吗？那为什么这样的赐予你们可以坦然的接受，我的赐予却要被诟病呢？”天上院宮笑道。 “对人类而言，什么不是赐予的呢？我想，我如果履行之前的那些承诺的话，东京人反而会是第一次支持我的吧？”天上院宮如此说道。 十方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自由。” “自由？嗤，大菩萨，你现在像之前我之前养的一条狗，我给她起名叫源，她的心里就总是念叨着自由之类的东西，可是，自由又是什么呢？”一边与十方角力，天上院宮一边继续用思绪传达着自己的话语。 “人类，不就是被自己种最强的那一批人保护者，好吃好喝，心满意足的养在名为星球的牢笼上的卑微存在吗？你们又何曾拥有过自由呢？” “你们总说家庭的束缚，社会的束缚，乃至于自我束缚，可你们又愿意主动去构筑家庭，构筑社会。” “你们人类，真的在乎自由吗？” 第一百八十五张 自由之论 人类真的在乎自由吗？ 恐怕大部分人是不在乎的。 他们被束缚着，而且甘之如饴，只需要食物，水，一个住的地方，偶尔一点的娱乐，就足以让他们自愿放弃本应该天生就有的自由。 设想一下，如果给你十个亿，代价是一辈子不能离开地球，你愿意吗？ 恐怕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么一点所谓的自由，不能离开地球根本就不能算是代价。 能接受这个，那个更苛刻的代价也未必不能接受，譬如在整个世界都有的情况下，只需要一点点工资，就可以主动让人放弃自由。 一个人当然是最自由的，但爱情或者干脆是金钱，地位之类的诱惑，可以让人放弃一部分自由，选择和两个人一起生活。 人类在乎自由，但又随时可以抛弃。 天上院宮赐予东京人的东西，足以让他们放弃自由。 是啊，如果东京变成大同社会，真的可以做到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壮有所用，那么放弃自由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他们现在也没有自由，不是吗？ 不过，十方却说道：“自己放弃自由，不也是他们的自由吗？” “哈哈，佛门还是这么喜欢狡辩，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人类还要自己制定法律，制定道德，来规范有什么能做，有什么不能做？反正现在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我倒也不介意和辩辩禅机，打打机锋，消磨一下时间。”天上院宮听完十方的话，哈哈大笑，然后打了一个响指，突然多出一个榻榻米，盘腿坐下，与十方对峙。 此时此刻，一方极大，一方极小，相对而立，但却势均力敌，并未因为大小而有差距。 极大的十方，金身大如须弥山，顶天立地，不知几万里长，一手呈拈花状，另一只手伸出，掌心向上，掌托佛国，佛国有数十万生灵，各个诵唱十方法号尊名。 极小的天上院宮，如同常人大小，也就一米七上下，盘坐在榻榻米上，显得吊儿郎当，但是神州邪氛四溢，黑雾腾腾，甚至将十方的金身都笼罩起来，让佛光无法照射出去，显得格外的阴郁。 “制定法律，规范道德，是为了更大的自由，因为绝对的自由，就等于绝对的不自由，因为必然会有人为了自己的自由而限制他人的自由，比如现在，就像是天上院家一样。”十方摇头：“自由绝不等于毫无拘束，毫无拘束的自由不是自由。” “嗤，大菩萨，所以你的观点就是，世间没有毫无拘束的自由，只有画地为牢一样的安然自乐？那样，又算得上什么自由？不过自我安慰罢了。”天上院宮似乎对十方的观点不屑一顾，语气之间带着嘲笑的意味。 “天上院宮，绝对的自由又是真的自由吗？喜欢某样东西，渴望能够拥有这一事物，于是就忽视律法去夺取它，看似自由了，实则不过是沉溺于渴望之中，被支配，说到底，也没有自由，不过是脱离了规则的束缚，然后又被自身束缚，随心所欲，绝非自由，只是身上的锁链从律法变成了罢了。”十方驳斥着天上院宮的说法。 “所以，真正的自由，是如世尊如来一般，所作所为随心如意，皆出自本心，不为欲念所操纵，也不以侵犯他人之自由为自己之自由。” “世尊有言：观自在，见如来，一切由心，自由自在，又有儒家至圣先师曾言：从心所欲，不逾矩，道祖又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可见，绝对的自由，无规无矩，则世界陷混沌矣。”十方又举出例子，与天上院宮论道，双方各不相让。 “混沌，难道就不是自由了吗？你用道祖之言辩论，那道祖还曾说过：混而为一，其上不皦（读jiǎo），其下不昧，绳绳（读ǐn）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道祖尚且言明混沌中，上不显得光亮，下不显得阴暗，无形无象，无状之状，你个佛门中人，又怎么敢说混沌是坏的呢？”天上院宮也随即引用道祖之言，驳斥十方。 活了一万多年的永生者，其学识不比任何人差，辩经论道自然也不落下风，他对道德经，诸多佛经，还有儒家典籍的了解说不定比十方还要深刻。 天上院宮，虽然喜怒形于色，但绝对不是草包，他的能力比任何人都要出众，是世间出类拔萃的英才。 “既然混沌不是坏的，那么自由到极致，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天上院宮以道德经反问十方。 这句话的意思是，混沌如同污浊的水一样，谁能使浑浊安静下来，慢慢澄清呢？谁又能使安静变动起来，慢慢显出生机？ 谁都不能，所以，保持这个“道”的人不会自满，正因为他从不自满，所以能够去故更新，保持进步。 绝对的自由，以人欲驱动的世界，才有进步的动力，因为为了满足，才会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去完成曾经无法完成的事情。 天上院宮正是用这句话来形容如今的世界。 十方明白对方的意思，也知道对方暗指什么。 自然界的诸多生物之间有绝对的自由，没有道德法律约束，所以自然界弱肉强食，诞生过无数的物种，但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经灭绝，能够生存到现代的物种，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生存精英，远比古老时代的祖先们更加适应这个世界，拥有更强的繁殖力，生存力。 这就是“保此道者不欲盈”。 以绝对的自由来维持进步，正如同自然界的残酷竞争一般，道祖所言自有其道理所在，所以才说“混沌无错”，才有“混兮其若浊，保此道者不欲盈”一说。 天上院宮一番言语，将十方的道理驳斥了回去，甚至就连十方掌心，那些听双方论道的神魂们也纷纷动摇了起来，停止了诵唱十方法号的行为，而是看向双方，犹疑不定，不知道该听信谁的好。 双方论道，本身就是在【精神投影】里的战斗，而且这战斗更凶险，这直接关乎于谁能够操纵这一武器更多的力量。 意识之争，便是如此。 看见十方掌心的神魂们动摇，天上院宮不等十方反驳，立刻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所以日本的社会有什么不对吗？竞争，吞噬，每个人都有自由，每个人都可以发挥自己的自由，不必约束自己，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道祖尚且崇尚此道，你不过一个大菩萨，又如何敢驳斥道祖之言论呢？” 天上院宮微笑的看着十方，等待着这位他眼中的大菩萨的反击。 但是十方却沉默了一刹那。 天上院宮一时之间，居然说的他哑口无言。 天上院宮认为他是隐藏在三千珈蓝之中的大菩萨，是个虽然无名，但却有本事的高僧，可实际上，他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孩子，哪怕是对人类而言也是青少年，与天上院宮论道还是多少有些难为他了。 被天上院宮借助道祖言论一通驳斥，他卡了壳。 这一卡壳，他手掌上的佛国顿时恐慌起来！ 先前手持依仗，高声唱名的神魂们，一脸惊恐，魂不守舍，乱作一团。 十方见状，立刻稳定心神，高声念道：“世尊如来在上，如是我闻，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 他先念了一段偈语，稳住人心，不至于佛国动荡。 神魂们看见十方金身开始辩论，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先前信心满满的程度，却也不再慌乱，静坐聆听，希望十方能够驳过天上院宮。 无他，实在是火焰炼狱之中过于痛苦，难以忍受。 十方急的汗都流下来，但表面依然镇定，即刻开始解释佛偈：“被所支配，于是厮杀至死，交配诞生下一代，继续重复，轮回，如此算得上自由吗？” “自然界延续了二十亿年，就是如此的自由吗？再说了，那些恶欲，又是全部吗？” “不是的，不止有恶欲，自然界弱肉强食，却也有互惠共生，如果自由的本质是弱肉强食，那就不会有爱、良善、慈悲、诚信这些美好品质，但正如先前所说，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自由，不管是厮杀还是互助，终归是为了满足，被支配者，不得开智，无有思考，是谓畜生道。” “所以，真正的自由，不是放纵，远离一切的束缚与捆绑，不被所牵绊，就能够远离贪婪，远离恐惧，无有执着，无有傲慢，无有任何挂碍，牵引，束缚，不被生死所怖，不被生灭之境所扰，彻底的解脱自在，认清本心，以本心而动，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十方故作高深的说出这番言论。 但实际上，这已经是落了下乘，他完全没有驳斥天上院宮的理论，只是转移了话题而已。 十方自己知道这点，天上院宮当然也听得出来。 大菩萨在辩经之时说出这种话，完完全全的有失水准，不过天上院宮既不疑惑，也不着急，在他看来，十方这番话肯定只是前奏，后面肯定还有印证之法。 一个大菩萨，怎么可能这么菜。 而十方，急的心火直冒，脑子里飞速运转，除了依然保持外表上的镇定，脑子里已经火急火燎，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的动过脑子。 但他毕竟是硕士毕业，而且满腹经纶，还是数学系的，头脑聪慧，脑子里装的不仅仅是自己思考所得，还有前人先贤毕生所得，绞尽脑汁之下，不过迟疑半秒不到，立刻就顺畅的往下继续说道：“所以，论自由之本质，还需回到‘本心’之上，自由的本质而不是放纵自己，不是无所不为，而是顺从本心，以本心作为行为之指导，若本心是坏，那为恶便是自由，若本心为善，为善也是其自由。” “你口中的自由，不过是被本能所囚禁，众生不开智慧，无有灵光，怎么会有自由？” “思考才能觉悟，觉悟方能成佛，思考吧，唯有思考才能解脱，人为何不是畜生，不是动物？正是因为思考，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思考的重压，但这正是我们为人的证明。” “如果连随心所欲的思考都做不到，如果只能依靠本能来决定自身的行动，那便是天上院家口中所言的‘混沌’了。” “道祖口中的混沌，乃是指的经过思考后的多种选择，就算做出的结果和那些没有思考的人做出的事情是一样的，但那样的行为也比本能驱使更有意义，只要经过你的思考之后的行为，无论做什么，都只需要承担后果，所以才能得以进步，不管是为善为恶，只要但这样的选择是通过你周全的思考得出来的，那对你来说就是对的，你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便是自由的，是不被束缚的。” “这才是贫僧口中的自由，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而是寻得本心，思考出本心所在，然后在本心的指导下行动。” “你赐予他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壮有所用，可那样，只不过是圈养动物而已，再好的生活也不过是笼中雀。” “如果东京人想以一个人，而非一个“长得像人的工具”而存在，那他们就必须拥有深究的权力，拥有思考的权力，因为思考是人类最后的尊严，因为思考是人类存在的意义，通过思考，人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十方如此说道。 这段言语，彻底令诸神魂信服。 于是，十方金身璨然，化顶上圆光，胜于日月之明千亿万倍，光中极尊，普照无量无边！ 此光亦号智慧光，常照光，清净光，欢喜光，解脱光，安隐光，超日月光，不思议光！ 十方的修为竟然在这一番言语之后，蹭蹭直涨！ 他的第二识，意识，也于此刻洞开！ 天上院宮微微皱眉。 果然，是大乘佛教的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顿悟 十方意识顿开，脑子里的许多晦涩，突然就清明了起来。 大乘佛教的中心思想，就是想让世人对这个世界形成一套自己的理解，所谓“觉悟见真”，其实就是让你抛开事物的外表，去思索其背后的本质，而“心中是如来”这么一句话也是这么来的。 大乘佛教的核心观念，是督促人去思考的，众生皆思考，众生皆见本心，见心中如来，如此，众生皆解脱，众生皆自由，最终便能达到众生皆佛。 当你放弃思考的时候，你就在放弃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也放弃了成佛的资格。 比如，有些人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某件事物上，比如追星，他看见自己喜欢的明星变得更好了，上了什么节目，人气提高了多少，又赚了多少多少钱，所以他们欢呼雀跃，自己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有时候，看见自己喜欢的明星炸圈了，倒霉了，起节奏了，所以他们也跟着沮丧了起来。 这样的快乐，有意义吗？你甚至都不是在为了自己而快乐，你的快乐不是出自你的思考，你的灵魂被别的东西所牵绊。 快乐是快乐了，但毫无自由。 当快乐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拿起一个金属玻璃组成的机器，跟着上面的提示点点点就可以得到的时候， 这快乐一定是廉价而不健康的，因为你的快乐和你自身无关。 连自己到底是否开心都不思考，那开心的意义是什么呢？ 很多人都觉得，开心就开心了，何必自寻烦恼去思考什么“开心的意义”？开心有意义吗？什么东西都要问，有什么意义，那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答案就是，这就是自由的本相。 人类必须思考，这是人类存在的意义，你应该对你的每个行为都思考，都深思熟虑，都探究背后的本因，最后，哪怕是做出相同的选择，也比不思考更有意义。 正所谓曾有“匹夫一怒，街头愤而杀人”，又有“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二者都是激怒杀人，结果上看毫无区别。 但实际上，匹夫一怒，街头怒火中烧，愤怒杀人，是头脑一热，是被怒火驱使，被本能驱使，被锁链绑缚着行动。 士之怒，是深思熟虑，是经过思考，他的怒火不是被本能驱使，而是明白怒火的来源，明白这怒火的起因，所以做出终结这一切的决定。 所以，有的人头脑一热，上去捅死了人，事后却会无比后悔，。 因为他没经过思考，他被怒火驱使过后，才发现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思考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杀人。 但士之怒却根本不会后悔，因为他动手之前就经过了深思熟虑，就已经明白自己做出决定的起因，过程，并得出了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于是毅然去做，虽九死犹无悔。 这便是“一腔血勇”与“义之所在”的区别。 只要经过你的思考之后的行为，无论做什么，都只需要承担后果。 就算你做出的结果和那些没有思考的人做出的事情是一样的，你的行为也比他们更有意义。 因为他们是误打误撞，而你是有的放矢。 这便是自由与不自由的区别。 去践行自己的道路，去实现自己思考得出来的结果，去使用自己思考得出来的方法，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自由的事情吗？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逍遥。 有了这样的自由，所以解脱，不畏生死，不惧强敌，可以以道为生，为道而死。 自由，就是人在觉悟之后达到了大智慧，从所有苦因中解脱。 众生是非颠倒，认假为真，沉沦在苦海中无法自拔，究其根本，就是因为几乎每一个生命，每一个人，都像奴隶一样，被重重枷锁奴役和束缚，没有一个众生能作得了自己的主，能真真正正做自己的主人。 所以他们不自由，身不由己的生，身不由己的死，身不由己的爱和恨，身不由己的奔波操劳一生，既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一切，只是惯性的生活着，生老病死着，在枷锁的束缚下，被诸多事物驱使，不得自由。 举例而言，世尊如来，佛祖释迦摩尼，本名是乔达摩·悉达多，他出身于最高的高种姓，父亲是一国国王，号称净饭王。 身为王子，佛祖自小就有三十二位侍女服侍，四季居住在不同的宫殿中，过着无比奢华的生活。 他的人生可以说是完美的典范，一出生就是王子之位，注定要继承王位，从小在群芳环绕的宫殿里享尽荣华，但却没有被养废掉，实际上正相反，他饱读诗书，身体高大健壮，面容英俊不凡，文武双全，而且性格温和善良。 他能令所有女人一见倾心，哪怕是邻国那美貌无比的公主看见他，也瞬间沦落。 他有着令其他勇士臣服的人格魅力，作为王的继承者，追随者无数，人人都愿意跟在他的身后。 他不仅娶到了温柔美丽的公主，还有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儿子，尽享天伦之乐，只需要继承王位，就可以享受贤王之名，然后圆满度过这样的人生。 这样的一生，已经是凡人们所能奢望的极致了吧！ 千般荣华，万种富贵，富足完满，不管是精神需求还是生活需求，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但是，在一个半夜，尚且年幼的释迦摩尼，悄悄起床，独自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宫殿，离开了他的国家，他走到河边，剃掉了自己的胡须和头发，抛弃了自己的贵族身份，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妻儿与父亲，抛弃了金银财宝，身无长物，独自朝着极远处的世界走去。 他开始了自己的旅行，开始了自己的思索。 一开始，他独自在树下结跏趺坐。他身无覆盖，不避风雨，目不瞬动，心不恐怖，摒除一切，全体放下，或限制呼吸，头脑发怵，如针刺骨，或牙舌顶颚，强压内心，汗如泉涌。 由于他净心守戒，不卧不起，乃至一只大雕在他头上结巢哺雏，粪污其身也听之由之。 佛祖独修苦行，六年之久，他由最初每日食一麻一麦，渐渐至七日食一麻一麦以至于不饮不食起来，终于，他身体变得极度消瘦，有若枯木，手摩胸腹，能触背脊。 他的身体在旅途中衰弱，因为苦修而生病，英俊的容貌逐渐变得沧桑。 他失去了一切，好像什么也没得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诸多凡人而言，他的生活已经完美无缺了，为什么他要放弃这一切，一个人在外面流浪，靠乞讨为生？ 搞得自己狼狈不堪，英俊的容貌被岁月所抹消，健壮的身体因苦难而瘦弱，甚至连家人与王位都失去了，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感觉到了“不自由”。 是的，不自由。 他天资聪慧，所以他可以感觉到不自由，他好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被无数的丝线缠住，然后拖向死亡，不得解脱。 这张网是什么呢？ 年轻时候的佛祖不知道，他只是隐隐约约感知到了，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不自由，被这张网所束缚，被这张网所捆绑，拖拽，在其中滚来滚去，却始终无法脱出其中，凡人沉沦红尘无法察觉，佛祖却天生智慧，察觉到了这张网的存在。 为了脱离这张网，他毅然放弃了一切。 可是，蹉跎半生，独自一人苦修，他失去了所有东西，整整六年过去了，缠绕他的网虽然数量变少了，可是依然存在，而他依然没有明白那张网是什么。 年轻的佛祖，起身，重新进食，然后继续远行，独自徒步来到菩提伽耶，坐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树下开始思考，他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他开始思考，老病死苦，种种不如意事，从何而来？ 菩提树上，月升日落，潮起潮歇。 菩提树下，结跏趺坐，静思默想。 他开始思考，快速的思考。 正如同十方现在一样。 因为他明白了，明白了当初佛祖于菩提树下的想通了什么！ 如果能识得自性，这一悟便可以直入佛地。 善！用智慧观照自身，是谓思索，有思索，就能里外光明澄彻，认识到自己本来的真心。 认识了自己本来的真心，即是得到本来无碍的自在解脱，如此，便成了佛！ 佛并不是什么超凡的存在，佛不能灭世，没有神通，甚至佛也可能是普通人，甚至不能去影响这世间的种种。 佛只是一个悟通了因果之法的智者，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将这些智慧带给他人。 佛，即觉悟者，仅此而已。 佛家修行，追求万般，分作无数支脉，有法华宗，真言宗，密宗，各有经义追求，其中有大乘一流，追求为何？ 无他，四字而已—— 众生皆佛。 人人皆可，开识，觉悟，于是，众生皆佛。 释迦摩尼到底悟到了什么？ 在菩提树下，他终于察觉到了，束缚自己的那张网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绝对独立的，任何事物都必然在某种程度上与其他事物相关联。 不在这张网上的东西，对其他事物而言就不存在，当你存在，你就已经落入了这张大网，你被看见，听见，碰见，干涉其他事物，便是落入这张网中。 众生皆在其中。 网是怎么来的呢？ 很简单，事，物，人，诸多存在之间，通过各种感官联系，一动便相互牵扯，譬如你今年栽下树木，明年他人就可以在此乘凉，又比如你昨天打了同桌一耳光，下课他就绊了你一脚。 如此种种牵绊，联系，便是因果。 有因就有果，果又成为新的因，因果流转，生生不息。 因果，仿佛是无数纵横交错的丝线，构成了无数的，飘飘扬扬，有聚有散的“网”。 这一张因果大网，笼罩一切，每个人都是这张网里的一根线，两根线相交，便是网。 这些交点就具现为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这种交点，佛祖称之为“缘”。 所谓缘起缘灭，便是一根根因果之线相交，后又分离。 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因缘而诞生出来的。有缘，故而有了一切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事物。 这也是佛教开识的根本，超感知的来源。 开识，不只是观测到，而是通过缘起缘灭，而感知到这一张因果大网，正如同佛祖感觉到这张大网的存在。 而佛祖当初菩提树下悟道的根本，便是“缘起性空”。 佛祖终于意识到了，这张大网是挣脱不开的，是不可能脱出去的，因为这大网便是组成世界的本身，大网本身并不存在，因果之间的交涉，因缘而起，缘尽而散。 所以，真正的自由，不是挣脱大网，而是照见本性，随缘而起，以本性为指导，方能在大网之中证得自在，无有拘束。 水有阻力，可鱼儿在水中依然自由。 因果之网阻力更甚，但通过思考，照见本性，通过本性引领行为，如此在因果之网中，也能如鱼得水。 十方端坐，身下莲花盛开。 意识已开，他却并无喜悲，一一手拈花，突然吟诵道：“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欲求见佛，须见自心佛性，但识众生，只因众生迷佛，非是佛迷众生！” “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 然后，他看向掌心的佛国，声如天龙，振聋发聩！ “佛在众生中，即是众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 “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得大自在！” 十方心中顿悟，照见本性，与掌中佛国里宣讲自己所悟！ 他金身威光赫奕，如融金聚，又如净明镜，影畅表里，现大光明！ 身下宝莲，放出光华，周满世界，有百千亿叶，其华光明，复有无量妙宝百千摩尼，映饰珍奇，明曜日月，彼莲华量至百千由旬，一一华中，出三十六百千亿光！ 天上院宮倒吸一口凉气！ 顿悟？！ 一朝顿悟，立证佛陀！这大菩萨，有了佛陀果位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起 佛陀果位，无有神通，无超凡之力，甚至无法延寿长生，昔日佛祖释迦摩尼，也就八十岁就寿终正寝，涅槃而去。 佛者，觉也，意为觉悟者，是其他修行者对觉悟者的尊称。 金刚经有云：“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须菩提，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 佛因远离因果过失所以是真语者，实语者，所以具有大平等心，平等性，因此在佛眼中连魔都可容纳，因为任运自成的大悲心故，在佛眼中一切人都是迷惑者，魔也不除外，是谓“众生平等”。 佛陀果位，唯一的作用，便是大智慧，大自在。 而且，这大智慧，大自在，能让其在因果之网中，脱离苦因，这也就是十方明悟中的结果： 自由，就是人在觉悟之后达到了大智慧，从所有苦因中解脱。 何谓苦因？ 外事万物，皆由因而起，然后因结成果，果又成为下一个因，一条一条，循环往复，形成笼罩整个世界的因果大网。 老病死苦，种种不如意事，皆有前因。 举例来说，世间有一名言，叫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老大徒伤悲，便是苦果，少壮不努力，便是苦因。 想要不要这苦果，就要在年轻时候种下勤学的因，如果天天玩游戏，那就别抱怨为什么挂科，为什么毕业之后徒伤悲。 佛陀果位，便是能够认识到这种善因善果，苦因苦果，正确认识到因果间的联系，采取正确的行为，这便是佛陀得以远离痛苦，能够随着本心而动，得到自由的办法。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世人真的能认识吗？ 释迦牟尼佛于菩提树下，初成正觉，所证悟到的宇宙人生的实相、奥秘，而后第一句话，即说：“奇哉！奇哉！此诸众生云何具有如来智慧，愚痴迷惑，不知不见？” 这句话的意思是，真是奇怪啊！原来众生都有和自己一样的智慧，为何愚痴迷惑，而不能证得呢？ 是啊，真相就这么简单，可为何众生还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呢？ 众生明明也知道，只要世间我为人人，那便可人人为我，如此，天下大同。 囚徒困境，大家都知道。 如果两人都抵赖，那么无罪释放。 如果两人都坦白，各判五年。 如果两人中一个坦白而另一个抵赖，坦白的放出去，抵赖的则判十年。 于是，每个囚徒都面临两种选择：坦白或抵赖。 毫无疑问，此时若要结善因，避免苦果，最好的方式就是抵赖，只要两个人都抵赖，彼此合作，坚不吐实，可为全体带来最佳利益，所有人都可以无罪开释。 但是，实际上，每个囚徒的最优选择是坦白：如果同伙抵赖、自己坦白的话，自己就能被放出去。 如果同伙坦白、自己也坦白的话，那各判五年，比起抵赖的判十年，坦白还是比抵赖的好，所以坦白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最差的情况，彼此出卖虽违反最佳共同利益，但是个人的最佳利益。 所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囚徒困境，却成了无法破解的难题，放大到整个社会，为小利而损大利的事情又有几何？为一己私利，将一国之国运推向死亡的，更不在少数。 又比如，好好读书。 这是一个百利无害的事情，任何人都知道，好好读书是善因，必能结出善果，但实际上真正好好读书的又有几人呢？ 善因就在眼前，但众生为何执迷不悟？ 因为众生皆不自由，众生天生即可见如来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著而不证得，妄想执着，真心被根本烦恼，贪嗔痴三毒遮蔽了，做出来的事都是颠倒的，所以沉沦苦海，轮回不断。 大同世界的根源就如此简单，就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谁也做不到。 众生心与佛心，无二无别，本来一体，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一切众生都具足佛性，但被大网捆住，被自己心中的贪嗔痴所蒙蔽，做事便如聋如瞎，有耳不能闻真法，有眼不能见如来，心中本性被遮蔽，就此沉沦。 永离妄想执着者，自于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是谓佛陀。 注：如来，乘真如之道，从因来果而成正觉者，名为如来，并非单指如来佛祖。 所以，佛陀果位说来简单，但又有几人能修成呢？ 摆在面前的善因，都有人视而不见，更遑论因果大网之中，那些扑朔迷离，真假难辨的因果了。 同一个考试分数，是上北边的大学，还是上南边的大学？ 有两个公司，同时发来了两份邀请函，去离家近的，还是去离家远的？ 觉得这些选择无所谓？ 这些行为，皆是种因，日后必会得果。 蝴蝶翅膀之因，尚且能煽动大洋彼岸风暴之果，世间无数因，无数果，果又成因，因又成果，循环往复，直至寂灭，又该如何分辨善因善果？ 这样一看，佛陀果位的本心通明，大智慧，大自在，说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却只觉得千难万难，甚至佛陀本人也未必能真正洞彻善因，只能自己推测而已。 世间事，难，也不难。 归根结底，无非一个词： 大公无私。 而已。 人人大公无私，那便人人私利全足。 囚徒困境，若是人人无私，那人人都能免罪。 天下诸事，尽皆如此罢了。 只是，想得通是一码事，践行又是另一码事。 知而不行，等于不知。 所以，佛陀果位，其实就只是一个象征，实际上没有任何神通，甚至连这个唯一的功能其实都不是果位赋予的。 是的，所谓大智慧，大自在，和佛陀果位一点关系都没有，修行者需要先达到大智慧的地步，然后才能拥有佛陀果位，而不是达到佛陀果位之后拥有这种能力。 佛陀果位，更像是完成了一种成就的象征，而不是凭空而降的任务奖励，看穿因果不是什么法则规定的被动，不是游戏设定里那种不可违抗的能力，而是佛陀自己具有的能力和眼光罢了。 所以天上院宮才会瞪眼。 一位大菩萨，立地成就佛陀，会很差吗？ 他可不这么觉得。 如果再和他牵扯下去，哪怕能赢，恐怕结果也不会很好看。 佛陀轻易不会与人诘难，为什么？ 佛陀能分清善因善果，心中如来指引，他永远知道自己所做事情的好坏。 如果佛陀下定决心要与某个人诘难，那只能说明两个可能性。 第一个可能性，事情已经坏到一种程度了，已经没有一个好选择或者坏选择之分，诸因皆苦，只能选择那个比较不苦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第二个可能性，那就是这位佛陀，为了一个更好的结局，选择自找苦吃。 “大菩不，十方佛，如今你借我之手，得证佛陀，我算是对你有半师之恩，这是善因，你我之间何不结个善果？你来此借东京众生，澄清迷惘，撇空嗔痴，证得大位，何不妨与我个方便？”天上院宮看着十方的金身澄澈，愈发恢弘，咬了咬牙，如此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很简单，他没把握能留下十方。 对方已经得证佛陀，要么就直接留下他，让这尊佛死在这里，这样就没有后患了，否则的话，多了一个佛陀的死敌，麻烦说不上大，但也不小。 所以，如果留不下来，那么就结个善缘，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难道这位佛陀就能奈何得了天上院宮吗？ 当然不可能，那位十方佛是分魂降临，他难道不是？一尊法身而已，坏了就坏了，两边相当于在借助精神投影打代理人战争，谁输了也伤不了根本。 两边都立于不败之地，那打来打去，其实都只是表个态度罢了，能谈就谈、 十方听见对方的话，原本处于顿悟之中的心神，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了改变。 他的思维从未如现在这般通达，想通了自由的道理之后，从前的畏畏缩缩在此刻消散无影，有大智慧指引，他的行为反而更加坚定无惑了。 何为大智慧？ 就是做事的时候，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明白利弊，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关乎这件事的所有东西。 能够思考，然后明白这一切，是谓大智慧。 何为大自在？ 在明白一切之后，不为贪嗔痴所迷惘，不为诸因果所羁绊，不为心中疑窦，恐惧，愤怒等情绪裹挟，知晓本心，并依照本心去做，是谓大自在。 正如之前所说 心中没有迟疑的去践行自己的道路，去实现自己思考得出来的计划，去使用自己思考得出来的方法。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自由的事情吗？ 这样都不能称大自在，那什么能叫大自在？ 非要胡作非为，任由自身欲望膨胀，才叫自由吗？那不过是欲望的奴隶，称不上半点自由。 都是被奴役，那么，是欲望在奴役，是奴隶主在奴役，是老板在奴役，是恐惧在奴役，还是别的什么，都没什么区别，反正人都得不到自由。 听见了天上院宮的话，十方叹了口气：“天上院宮，想让贫僧离开，也可，只是还是需要按照我们所说的，放他们自由。” “我先前所说，让他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壮有所用，还不够吗？对他们来说，这恐怕已经足够自由了吧？”天上院宮皱眉。 “贫僧所说，是真正的自由。”十方手托佛国，如此说道。 天上院宮表情一沉，脸色不太好看了。 真正的自由，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实际上，他虽然没有佛陀果位，做不到不被因果牵绊，但实际上，他依然早就摆脱了贪嗔痴，摆脱了颠倒，恐惧，疑惑，能够以自己的本心来做事。 他唯一被牵绊的，无非就是家人而已，有家人在，所以他跨不出最后一步。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十方的意思。 一旦真正给予这些人“自由”，那岂不是说，要他自己主动解散掉精神投影？ 荒谬！ 七十年谋划，就是为了这一件终极武器，说放弃就放弃？ 这个佛陀，不识好歹啊。 “十方佛，你当真是要与我为难了吗？就为了那帮猪狗？用你们的佛的眼光来看无比愚蠢，甚至做出无数荒唐之举的蠢货？” “就为了他们，你就要树我这个敌？”天上院宮语气不是很好的说道。 “普度众生，岂可因众生难度而起舍离之心，众生虽然愚痴蠢钝颠倒，也可以随其根器，方便说法，高智者为说高法，小智者为说小法，使普天下众生皆能受智慧的滋润熏陶，走向解脱之路。”十方如此说道。 华严经卷第五十一有云：“即教彼众生修习圣道，令离妄想；离妄想已，证得如来无量智慧，利益安乐一切众生。佛子！是为如来心第十相，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知。” 教导众生学会思考，学会利用智慧寻求本心，最终得到智慧与自由，这不正是大乘佛教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吗？ 众生皆佛，这既是十方的追求，也是他的本性所在。 既成佛陀，又怎么可能因为恐惧于敌人强大，路途艰难而放弃前进的脚步呢？ 二者都是有通透本心的人，知道自己的目的，明白根结所在，那么，既然双方有着绝对不可弥合的矛盾，那就只有 天上院宮深重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加大力度了。 于是，他在外面的本体，猛地爆发出了强大的威压，透过精神投影的反噬，强行把力量灌注到了这具法身身上！ 哪怕是传输进来的力量百不存一，绝大多步伐都需要留做镇压之用，也要这么做！ 这一战，务必要把这个新晋佛陀打的百年不能出门！把他打的心生疑窦，甚至是果位蒙尘，当场跌落！ 做不到击杀，那就打到他痛为止！ 敢跳出来作为天上院家的敌人，那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败势 战端再开！这一次，毫无试探之意，上手便是极招！ 豁命之战，没有任何保留，天上院宮直接爆发出了所有力量！ 哪怕他的力量灌输进来会被削弱无数倍，但那也无所谓，此时此刻已经不是需要计较战损比的时候了，所有的目的，唯有打到对面痛，甚至是死！ 地火风水齐动，剑意席卷而来，所有手段全部爆发，灿若天星，地火喷涌，四周的精神世界都开始动荡！ 是的，不是精神投影，而是精神世界！ 周围的精神世界直接被震的动荡不休。 天上院宮身体高高腾飞起来！ 两指并拢，如剑一般。 然后，对着十方一剑斩出。 天子巡狩驾六龙，旌旗耀日剑光冲 难以置信的庞然威势降临！ 庞大的帝威笼罩四周，化作狂风猛雨！ 四周景色顿时混混沌沌，冥冥荡荡。 犹光乎日月，而载乎列星，比夫不名之地犹突奥也，景色如洞濔之野，沉默之乡，窈冥之室，澒洞之光，其下无地，其上无天，视焉无见，听焉无闻，其外尤有泼泼之汜，无法辨明。 除了十方金身的之外的一切全部化作混沌，连之前的黑雾都不存在了。 混沌无法辨明，没有颜色，连黑色也没有。 因为地火风水全部被摧毁，此时的四周就如同玉藻前曾经遇见的那样，四周全是混沌一片。 然后混沌之中演化小世界，天上院宮吹气为风，飞沙扬石，以手指天，日月星辰即现，以手指地，山川湖泊顿出。 再后，轻拍一下，大地之上屋宇山林具现，内里壶器家什齐全。 再指之，顿时四周景色扩大数千里！ 他在小世界之中，嘘水兴云，奋手起雾，聚壤成山，刺地成渊，近乎无所不能！ 他脚下的巨人更是踏足进入世界，双手撑天，双足踏地，身形飞涨，眨眼之间，小世界便扩大到与佛国相同的地步！ 然后，他又口吐五色之气，方广万里，气上连天，气中无数神魂腾跃而出！ 这些神魂原先出来的时候还是人，但吸了一口天上院宮喷出来的五色之气，顿时化作六畜龙虎，立便能行，分形为数百千支队伍，朝着远方奔去。 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远处的佛国！ 天上院宮的气势依然没有停止，还在不停的往上攀升，身上那些杂乱玄奥的气息逐渐整合成一体，就像是被他消化了一般。 “所以说啊，我是不是一直都给你一种好欺负的感觉？”天上院宮看着不远处的佛国，挥了挥手。 他这般小世界，猛地撞了过去！ 天地大冲撞！ 天上院宮的小世界，与十方的掌中佛国，硬生生的碰撞在了一起， 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两者迸发的威压甚至让空气发出爆鸣，石头化为齑粉，从 轰！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如同流星一样的光芒划过。 天地湮灭！巨大的冲击波冲天而起！万里之内的云层统统被掀翻，地面下沉，一道深刻的划痕从星体的陨落之地诞生，就像一道无底深渊。 那坠落的流星体发出巨大的震动，然后尽数消解！全部崩散成基础的粒子，成为了一团雾状星云！ 星云之中，什么东西摩擦着火花冲了上来，在声音还没传到的情况已经后发先至，一拳轰在了十方的身上！ 是的，不是轰在佛国，而是打在了十方的金身之上！ 可这一拳下来，云开月明，星雾散尽。 那巨人的身体拉扯，变长，一拳掀起的飓风，都能够在地上摩擦出岩浆！ 无数的岩浆河流，沿着地面上巨大裂缝溢出地表，产生猛烈的爆炸，喷出大量的气体和火山碎屑，形成强大的火山碎屑流，大量岩浆令火山口崩塌！ 接着，一个个神魂，一个个从火山口冒了出来。 这些神魂，和先前化作六畜龙虎的神魂别无二致，只是他们似乎体内的能量更多，赤光绕体，晔晔而起，化作兵俑，有的拿冷兵器，有的则是用热兵器，甚至还有肩扛火箭炮的！ 这些神魂构成的士兵，与那些六畜龙虎，一并开始冲锋，冲锋的过程中，身体更是被异化，构成身体的血肉开始发光，发热，就像是一颗小太阳！ 巨人自己更是勇猛冲锋在前！每一步踏出，地面之上就会多出如同陨石坑一般的环形山，每一步踏出，他的身体都会往前前进数万米！速度更是早在第一步踏出就已经突破了音障！ 意识世界里，这巨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忽视！ 很快，巨人就奔袭到了小世界的边缘。 在小世界的边缘处，大地翘曲，大海坠入归墟，然后从归墟落进佛国之中！ 那巨人身躯拔地而起，抓起一座万丈高峰！速度极快，像残像般移动，穿梭在荒原之中，毁灭了身周所有擦身而过的任何事物，身后只留下焦黑的痕迹！ 挟泰山以超北海！ 呼长精而檄鬼神！ 热浪席卷周围的区域，形成微型的沙旋，随着挑衅般的怒吼，沸腾的战意和专注力将万物点燃，炽热的空气将大海沸腾，周围充满硫磺的气味，周身的黄色光芒变得越来亮，放出滚滚热浪，高温步步前进，炸裂出地狱的业火，周围的钢铁和岩石都渐渐熔化。 巨人的身躯愈发高大，脚步愈发沉重，最终如同遮天蔽日一般，在小世界的边缘，纵身一跃，跨出最后一步！ 这一步，直接踏入意识世界的虚空之中，然后，跨出千万里！直接砸入了佛国之中！ 在佛国里留下一个巨大的岩浆湖！ 没有五官的火焰巨人的身躯膨胀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然后，这巨人举起刚刚拔下来的山峰，像是拿起一根巨大的土棒子，猛地敲在了佛国的土地之上。 大地颤动，地核崩塌！ 爆炸带来了地狱般的呼啸，火焰和灼热的液体如淤泥般翻滚，佛国天空大地尽皆皲裂！ 没有声音，因为声音根本没有办法追上火焰的脚步。 很多人都能看见 方才，诸多七宝树还在风中摇曳，转眼间，就要接受高温的炙烤。 大火发生了！整片莲花，七宝树林，整片荒原都烧起来了，火焰在森林中起舞，烈火中，一切物质都被烧成了汤液，高温让它们激烈的碰撞，交缠。 万事万物都被点燃，自根源激烈燃烧。 所有的秩序，所有的造物，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基于何种规则而诞生的事物，生命，通通遭到了毁灭，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毁灭！ 难以找到能够形容此情此景的词语，如果非要找的话，只能说这是 世界末日！ 这是天上院宮的进攻！ 要彻底毁灭十方的掌中佛国！ 随着这巨人发起了进攻的号角，其他神魂所构建而成的兵俑，龙虎六畜，尽数奔涌进入佛国，如同潮水大军，冲向佛国中心！ 而十方轻叹一声。 佛国中心，那些原本诵唱十方大名的神魂惶惶不安，纷纷膜拜十方，祈求佛陀庇护。 “今日，我无能为力，难以庇佑众生。”十方轻声说道，佛国内每一个生灵都清楚的听到了这一点。 这下，佛国内直接炸锅了，胆子小的哭哭啼啼，心生恐惧，因为惊惧过度，全身的汗毛直立渗出了鲜血，变成血人。 胆子大的也面露忧愁，相继大声地哭泣，有的用手拍头捶胸的叫喊，有的身体战栗涕泣哽咽。 还有一些心中不知所思所想的，沉默不语，只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十方看见这一切的反应，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我愿披坚执锐，当在最前，众生可愿与我同行否？”十方说道。 此言一出，佛国寂静。 随后，就有神魂出列：“愿随佛陀身后！” 有一就有二，不多时，大概有一半神魂出列，口称：“愿随佛陀前去！” 剩下一半却也神情慌张，惴惴不止所言，既不愿意上前，却也不愿离开。 十方也不逼迫，看着这些愿意站起来的，不再说话，而是盘坐闭目，随后，天空飞来无数鸟雀！ 天空凭空出现无数鸟儿，口衔花菓来至此处，对众多神魂稽了一首，有凫雁鸳鸯，孔雀诸鸟。乾闼婆鸟，迦兰陀鸟，鸲鹆鹦鹉，俱翅罗鸟，婆嘻伽鸟，迦陵频伽鸟，耆婆耆婆鸟，如是等诸鸟持诸花菓，各自飞向一人。 那些愿意同行的神魂，各自骑上一只大鸟，飞腾向天。 忽大风起，发屋折木，声响如雷，篱落树木并败折，扑扇扑扇，朝着巨人所在之处飞去。 他们飞走之后，却见佛国一转，化作一番道场，中心立有菩提树，高四百万里。其本周围五千由旬，枝叶四布二十万里，一切众宝自然合成，挂坠其上。 华果敷荣，光晖遍照，复有红绿青白，诸摩尼宝，云聚宝锁，饰诸宝柱，金珠铃铎，周匝条间，珍妙宝网，罗覆其上，百千万色，互相映饰，无量光炎，照耀无极，一切庄严，随应而现。 十方端坐，掌托佛国，喃喃念道：“我已证得无上菩提，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当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 话语刚落，只见大小江海，丘陵坑坎，荆棘沙砾，铁围，山丘，土石全部消失，地面唯以自然七宝为地，宽广平正，不可限极，微妙奇丽，清净庄严。 十方再说：“其中无有地狱，饿鬼，禽兽，蜎飞蠕动之类，所有一切众生。以及焰摩罗界。三恶道中，来生我刹，受我法化，悉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更堕恶趣，如能开悟，乃作佛。” 话音再落，佛国再变，中央那颗菩提树被微风吹动，吹诸枝叶，演出无量妙法音声，其声流布，遍诸佛国，清畅哀亮，微妙和雅。 众生睹菩提树，闻声嗅香，触其光影，念树功德，顿得六根清彻，无诸恼患，住不退转，诸苦顿消。 十方又念：“众生听我言：须断除一切不善法，成一切善法，神足庄严故，恒令身心轻安快乐，五根庄严故，深信坚固，精勤匪懈，常无迷妄，寂然调顺，断诸烦恼，力庄严故，众怨尽灭，无能坏者，觉支庄严故，常善觉悟一切诸法。正道庄严故，得正智慧常现在前。” “大海尚可斗量，深渊尚可穷底，众生应有至心求道，精进不止，会当克果，何愿不得耶？汝等自思惟，自当知，清净佛国，汝应自摄。” 这话一说，诸多神魂羞愧难当，又有一大批站了出来，骑上鸟儿，奔赴前线。 随着越来越的神魂站了起来，十方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但容不得他更强，与天上院宮小世界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血肉飞溅，喊杀嘶鸣，断肢残躯洒落一片。 天上院宮也不愿意和十方过多言语，双方各施手段，战成一团。 一边是世界之威，动如雷霆，毁天灭地，遮日蔽月，山崩地动，瀑布流泉，霸道无对，映空起辉。 一边岿然不动，口嘘正气，霞生四境，如上天北极然，一线晶光，馥气凝人，任雷雨风云，纷扰多端，毫无转移。 两边打的不可开交，不过，十方却是渐渐落入下风。 大家都是利用精神投影的力量，而且各自五五分，但是天上院宮却不顾损耗，将本体的力量降临于此，开始只是略占上风，但这份力量越攒越多，竟然让战局的天平越来越朝着天上院宮倾泻。 终于，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加上那巨人的破坏，十方的掌中佛国咔啦一声，地面裂开一道大缝。 与此同时，十方的金身顿受重创，被天上院宮一剑斩中，剑意湮灭之下，金身直接被洞穿，刺穿了外部的防护，直接暴露了内里。 尽管只是瞬间就被修复，但天上院宮却不禁哑然失笑。 “我还以为为什么你怎么也不愿意加深投入，原来你本来就已经全副身家投进来了，你这佛陀，是被人灭杀了还是封印了？竟然虚弱如此！？” 他哈哈大笑，一下子看穿了十方虚弱的本质！ 察觉到了这点，战局几乎瞬间就定了下来！ 因为天上院宮立刻投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要把这佛陀留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外面 局势几乎是瞬间就劣到了最低！ 窥破了十方底细的天上院宫几乎是立刻就加大了投入。 本体所有力量尽出，这一次，这尊佛一定要留在这里！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尊佛陀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大难，体内空虚的就像是被虫子蛀空了的大米，外表看似饱满圆润，实则一捏就瘪，一搓就成粉，煮熟成不了饭，而是汤，干干脆脆的一个空壳子，半点不成样子！ 真的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劫难能让先前的大菩萨，曾经的佛陀变成这幅样子，这是给人斩了头颅夺了果位不成？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佛陀是个虫蛀大米，空心丝瓜的事实是不会变的，天上院宫也懒得去计较他为什么这么虚弱。 反正……这么弱，伤势这么重，内瓤空乏到难以置信，就这样还要来强出头，想做这个慈悲善举，那死了也活该。 于是，天上院宫毫不犹豫的……启动了自己所有的储备。 至于十方这边，不到二十秒，金身顿时溃散！ 差距还是太大了。 他立马重新凝聚金身，但这一次，他的失利却直接导致了佛国阵线上的全面崩溃！ 那些神魂看见佛陀的金身崩溃，有的直接吓的从鸟背上跌落，更多的也是惶惶然，虽然勉强稳住，但决战之意却是少了许多。 一来二去，阵线便随之崩溃，被那尊巨人直接冲垮，佛国一片狼藉。 局势突然就从均势变成了大劣势。 十方心中叹息，但也不动不摇。 时至今日，他早已明白了前因后果，更是因为顿悟而来的佛陀果位，彻彻底底的洞穿一切，明白此时此刻的缘由。 既然洞彻诸善因，有了大智慧，那么…… 不管结果如果，随着本心指引走下去，就是大自在。 士之怒，纵九死犹无悔。 士尚且如此，佛陀又怎么会怯懦呢？ 再说了，也不是全无胜算可言，他能洞彻诸多因果，看清其中的干系，所以自然也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只是……需要冒些风险，牺牲些东西而已。 很正常，但凡有重大之战，必有战前的一番博弈，甚至是更多的战争，投入无数，勾心斗角，小规模试探不断。 因为，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铺垫，都只是双方不断掷下筹码，为了给终焉之时来临之时，为决战时候的己方创造更好的条件罢了。 那么，就继续吧。 打到一方死为止。 当然，天上院宫是不可能死的。 他本体不在这里，而在外界，此处只不过是一尊法身，虽然得到了本体的全力支持，直接导致了天上院宫本体所处的虚弱。 但法身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死了也不会损伤到本体。 不然的话，道门的诸多敕神令，敕令神明过来，战死的颇多，也没见他们本体怎么样。 就一个月前那一战，刘哲儒敕令五方使者前来助战，五方使者法身被杀，本体却也安然无恙，根本没有半点损伤，只是力量有些许折损，需要时间来弥补。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十方是本体在这里，天上院宫却只派遣了一尊法身。 他当然不是怯战，而是【精神投影】深处，确实很难让他本体进入，被迫投影法身而已。 而且因为【精神投影】的反噬，导致他投影的力量百不存一，支出的力量，倒是大半都用来支撑通道了。 和十方以逸待劳比起来，这种作战条件确实是十分辛苦了。 毕竟，十方自身就是【精神投影】的一部分，作为第五支点的他，根本就不需要维持力量在投影上面，他是本体在这里。 但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再怎么失败，十方也没办法奈何他。 而十方输一次，就会死。 有好有坏。 不过，对十方而言，这是大好事。 如果天上院宫以本体降临，那根本不需要打，对方本体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碾碎。 既然已经占了这个便宜，那自然要把握住。 战斗仍在继续。 ————————— 但此时此刻，刘哲儒却站在释怀恩的身边。 就在天上院宫全力投入到【精神投影】之中的时候，刘哲儒的阳神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释怀恩的身边。 释怀恩此刻用果位自封，但在刘哲儒到来之后，封印自然消解，双方几乎都没什么言语，瞬息之间就离开了此地。 眨眼之间，两人立刻来到了东海。 仿佛是乾坤挪移，空间上的距离在一刹那就被跨越，离开了日本境内。 “果位自封太久，出现裂痕，你怕是要跌境了。”刘哲儒一手提着释怀恩，因为这老僧到现在还没有力气。 “你怎么救的我？你还有这本事？”释怀恩面色青紫，虚浮无力的瘫软着说道。 刘哲儒摇了摇头：“我是没这本事，给老天师磕了几个响头，他出的手。” 两个人都很清楚，在天上院宫手下，刘哲儒没可能把释怀恩拉出来。 但是，刚刚那一刹那，天上院宫全力施为，露出了一刹那的破绽，所以才有刘哲儒神兵天降，救了释怀恩一命。 “老天师愿意出手了？那为什么不直接降临？”释怀恩愕然。 “不愿意，他尚且要镇压青天，抵抗外面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但他也不愿意看你去死，所以趁着天上院宫分心刹那，让我来唤醒你，然后再把我俩挪移开。”刘哲儒叹息着说道：“就这一会，青天的反噬已经让老天师受创，人家二百岁的活神仙，你老了，他就不老吗？以后省点心吧。” “嗤，来这里不是你和我一起做的决定？怎么现在让我省点心？”释怀恩嗤笑一声，语气还是绵软无力。 “话是这么说，但兵行险着，总归是不好，而且，你那徒弟现在生死未卜，你就真的放得下心？”刘哲儒又说道。 释怀恩沉默半晌，但还是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样？你已经把话堵死了，老天师状态不好，小方在那边，我也管不了，生死只能由他自己争了。” “所以，你知道老天师走之前，对我们说了什么吗？”刘哲儒说道。 “老天师说什么？”释怀恩问。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刘哲儒语气有些苦涩。 “如果不是我苦苦相求，他恐怕连你都不会救。”刘哲儒话语之间，搀扶着释怀恩，在东海之上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凝水成块，立足在上，稍作歇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听见这话，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大辩不言，大仁不仁，老天师那种人物，看的是大局，些许地方上的波澜，却要劳动战略力量，怎么可能？ “是吗？那也无话可说了，有疗伤药没？”释怀恩感慨一句，对刘哲儒伸手。 “有倒是有。”刘哲儒看他伤势不轻，也摸了摸衣兜，从里递给他一个纸包。 里面有一粒丹丸，清香扑鼻。 “扫邪归正丹……好东西，你还会炼这个？”释怀恩一口吞下，有些惊讶。 “别问了，吃了就去吧。”刘哲儒倒是摆了摆手，催促他离开。 “你知道我要去？”释怀恩咽下丹药，一股红气升到脸庞。 “你徒弟在那里，以你这凶暴和尚的性子，忍得下来？怕是拼了这条性命，也是要把你徒弟救出来的，当初是你叫他过去，肯定不会让他待在原地等死，你我相交三十年，我能不知道你？”刘哲儒笑道：“我还能施展一次大枯荣术，可以陪你一次，但之后你可以豁命去玩儿，我却不行了，这术法榨力太甚，之后我怕是没有战力了。” “大枯荣术就不必了，你是千金之躯，命金贵的很，青天的总设计师，我一介武夫比不得你，不过今日……便是舍了这罗汉果位不要，也要搏一搏，把小方从里面拽出来。”释怀恩摇了摇头，药力逐渐发散。 却见他身上绛宫、关元、气海、海底、明堂、天桥气海等等地方，正气突生，居平味澹，恢恢荡荡，以元命之神驾驭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水火既济，龙虎交泰，伤势顿时痊愈，之前损失的力量也远远增长。 毕竟是根据金丹法炼制的正统外丹，服之可成金丹，炼这么一颗丹，就等于一个金丹道人一生修为的总和，怎么可能没用？ 道门修成金丹，有内丹与外丹两种，两种都是金丹，并无优劣区别。 内丹是性命交修，自身修为而生成。 如果修行者天赋不够，无法自力形成内丹，那就只有借助外力，通过外界力量，天地之气交汇形成外丹，吞服之后化为自身金丹。 这一颗外丹，如果不用来化为金丹，其中药力光用来疗伤，哪怕释怀恩身怀伏魔罗汉果位，恢复伤势也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东西的珍贵，自然也是看得见的，金丹真人是何等人物？这一口下去就吃掉一个，属实是奢侈的无与伦比了。 “说不上什么不必，你我老友有什么好说的，小方长这么大，因为你隐居的关系，我们没有见过面，但好歹也是我的子侄辈，此番也是因为我俩的谋划才深陷危机，怎么可能放下不管，这次逃出来，只是为了让你我有个喘息之机，又不是为了苟全性命而逃遁。”刘哲儒笑着说道。 “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动身？”刘哲儒站起来，挥了挥手，脚下凝聚出来的水块散开，化作一只龟鳖。 “骑王八有什么气势，我来。”释怀恩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声大吼！ 海浪爆涌，宛若鲸吟！ 很快，只见眼前金银宫阙，晶光射目，宫殿内珊瑚支棱，有珍珠花、琼花、玛瑙花，琳琅满目，明明是水中，却突然出现重重楼阁，层数无穷，愈数愈广，不下数百余层，有窗棂掩映者，有栏杆围绕者，五色晶光，入目炫人，更有珠宝，各显奇异。 波含岛影，绿光翠色，迭迭重重，盖世绘工亦所不及，还有种种水中雀鱼，游荡摆尾，美轮美奂，一眼不能及远。 “这是……？”刘哲儒抬起头，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蜃楼，没见过吗？”释怀恩说了一句。 “蜃楼啊……”刘哲儒点了点头，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会有蜃楼出现？”他又意识到一件事，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释怀恩反问了一句，然后一步踏出。 他走出这一步，开口喊道：“五十年不见，龙君可还安好！？” 于是，一声龙吼传来：“小龙亲自来迎罗汉矣，今承两位真人与罗汉辱临敝海，酒肴之设粗鄙，拜迎之礼荒疏，自觉汗颜，想罗汉夙抱慈根，生有善骨，佛心慈淑，器量宽宏，谅不见咎于异类也，兹者特备草函，迎得真人与罗汉入座！” 语罢，蜃楼中突然显现一长桌，诸多珍馐成列摆上，香气扑鼻，又有蚌女鲛人侍奉，盈盈而上，俨若琉璃世界。 刘哲儒看着这个阵仗，歪了歪头，聚音成线：“你打的？” “小惩。”释怀恩回头说了一句，然后走上前：“酒宴就免了，我和朋友有急事要赶路，正在东海，希望龙君稍微引领一二！”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立刻回答道：“这些小事，小龙自然无不允之道理，还请罗汉与真人上我背上来！” 这话一说，蜃楼突然烟消云散，之前的豪奢仿佛是一场梦境，但转眼一来，一条白龙从深海之中窜出，体长百丈，站立千人都绰绰有余。 释怀恩也不客气，拉着刘哲儒就走了上去。 然后，这条白龙身形一卷，以远超释怀恩的速度，在水底快速穿行！ 龙游深海，速度比释怀恩和释怀恩的速度快的多了。 刘哲儒是阳神，可以一瞬千里，但释怀恩却做不到，此刻龙行，却弥补了这一点，看起来，要不了五分钟，就能从东海赶到东京湾！ 这速度已经是超音速了，却在水底什么波澜都没掀起来！ 多少有点问题的除魔录 第一百九十章 可能 【精神投影】内。 战斗过去了十来分钟。 十方金身寸寸碎裂，不复光彩。 天上院宮却看起来毫发无损一般，大手一张，遮天蔽日，一时天地昏黑，狂风大作，雪雹如蝗，密坠而下，腾空而飞，宛若阴罗细网，竟将十方套于网内，悬吊在半空，浑身上下半点不能动弹。 十方凭空高吊，眉头紧蹙，拳头紧握，击之以锤，但阴罗如丝如绵，软而且牢，不能得破，连分毫破绽也没有露出来。 “你这佛陀，丢不丢人，怎么用得拳头？”天上院宮看的想笑，先前那般佛国，七宝树，璎珞林，馨香风，诸多迦楼罗鸟尚且算是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但堂堂佛陀，竟和蛮子武夫一般挥舞起拳头来，当真是走投无路，只能垂死挣扎了。 也确实是垂死挣扎，此刻佛国已经被彻底打碎，愿意与十方一同的神魂也全部被囚禁，镇压了起来。 倒不是天上院宮不愿意下杀手，而是这些神魂如果全杀，那【精神投影】肯定也要动荡一番，外面也肯定有几十万人要突然变成植物人的，怎么都不好解释，所以干脆关押。 反正，神魂之战，对他们来说就和一场潜意识的梦一样，或许会有些许零碎的记忆，但肯定不会有印象。 说来也可笑，对他们来说的生死存亡之战，他们却完全不知情，生不知怎么生，死不知为何死，全看上头两人心意而已。 如此的“自由”，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十方却也不言语，要说佛门神通，他确实是一窍不通，先前的不过是按图索骥，徒有其型，并未有真正法门。 不过，他本身也不擅长佛法，被嘲笑又怎样？难道就不动了？ 所以，他再度鼓起气血，用自己目前仅有的力量，催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十方最擅长什么？ 不是佛法。 而是武力。 他没有在乎天上院宮的嘲讽，而是稳稳立足，力从地起，经由腰身，脊椎大龙扭动，腿上大筋崩崩作响，随即力道汇集，一拳打出！ 力似龙，声如虎！ 怒气勃勃，愈肆狂奔！ 阴罗细网虽然绵软不着力，但被这血气一冲，竟然露出了一丝破绽。 破绽一出，十方顿时双手牵扯住，然后猛地一扯，撕开一个大豁口！ 天上院宮略微皱眉，但对方的反抗也属实在预料之中。 对方有佛陀果位，虽无神通，但本质却相当崇高，一时半会也难以杀灭，非得困住镇压，以水磨工夫炮制十几天，耗的对方力敝神疲，硬生生累死对面才是正途。 这也是高位存在互相之间很难分生死的缘故，双方保命手段都极多，又都极难灭杀，大都是镇压下来，然后布置阵法，借助天时地利，以自然之力缓缓消磨，花上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慢慢把对方磨死。 这种事情很正常，就连玉藻前不也是这样吗？天上院宮想要杀灭玉藻前，也需要多费一番手脚，他懒得，也不想速杀，所以将对方以忏仪之法囚禁起来，每日每夜敬献，焚烧神魂以贡献天上院宮，长此以往，花费上几十年，不仅一身修为尽数化作天上院宮的资粮，更是被长久折磨之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都是很正常的处理方法。 而现在，天上院宮想要速杀这尊佛陀，但这速杀，也是指的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对比几十年几百年的消磨，当然算得上“速杀”。 只不过是加快速度，将几十上百年的水磨工夫，加速到半个月而已。 看见封印被撕开一个大豁口之后，天上院宮也懒得修补，再一挥手。 却见香云密布，红裙蓝帔，香风散溢，遍空皆花。 无数位美人凭空出现，一个个貌殊娴雅，樱口喷香，花容含笑，旷世难寻，纷纷上前，一双柔夷抓住十方。 十方不理不睬，专心撕裂封印。 但那些美人，勾肩搭腿，香唇奉上，入口如兰，气香若桂，毫不害臊。 热时身凉，寒时身暖，于其体上出妙香气。犹若旃檀，限制十方的同时，那些香气更是让十方头晕脑胀，热血沸腾。 但根本没有理睬，而是继续撕开封印。 这阴罗细网组成的封印，就是无根之水，很快便被十方的血气冲散。 不过……血气方刚，固然能轻松的冲破邪祟，镇压阴渗，但是也有一个破绽。 美人之下，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这一记新的攻势，又恰恰撞在十方弱点之上。 不过，这也不可能动摇十方此刻的心智，他伸出手，抓住两个美人，然后用力双手合十，如同打蚊子一般。 两个美人的头壳宛如两个装满了血水的玻璃罐子一般，砰的一下撞了个当面。 血流满地，骨屑四散，红白之物漫天飞舞，溅了一身。 这一重攻势，也随之被化解。 以这种诱惑，完全不可能影响到十方的心智。 毫无疑问，天上院宮根本懒得修复这些，他完全不介意十方破解一层又一层的封印，这本来就是对方应有的实力，一层封印挡不住对方简直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能够质疑的地方。 但没必要。 但是，谁说只有一层了？ 就在十方撕碎阴罗细网，再拍碎那些惑心美人之时，抬头一看，却发现相同强度的封印已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积了数十层。 一层套着一层，破完一层还有一层。破完十层还有二十层，破完一百层还有五百层。 都说是水磨工夫了，怎么可能在乎一层两层封印的得失？破掉就让他破，看他穷尽身体内所有力量，累到死，能破几层？ 水磨工夫，水磨功夫，这便是叫水磨了。 十方却也不动不摇，继续往下破去。 他再往外突破，却看见，云霾月黑，悲风四号，眼前高墙俱竖，高不知道几千里，仿佛蔓延着无穷无尽。 宛若一道长垣，横亘世间。 忽高处仰见灯光，天上院宮居中坐在高处，身体不知多大，反正隔着极远处，依然能清晰看见面目。 十方也懒得看那些，根本不去爬墙，而是挥舞拳头，一拳将长垣墙壁打穿。 墙壁极厚，一拳只是开了个洞。 十方不管不顾，接连几拳，像个盾构机一样，硬生生在里面凿出十来公里，把这面长垣硬生生打穿，走了出来，越过第三个封印。 来到第四个封印，却看见一片地狱景象，上至虚空中，下到地面最深处，四处黑云大起，烟尘滚滚，天空雨落不止，却不是水，而是诸多炽火飞雹，上面焰火炽燃，猛热交加。 这地方还有地狱众生，全数是【精神投影】的神魂所塑，他们被捆死在原地，动弹不得，迎接火雹，几乎每分每秒都会被火雹打中，至皮烧皮，至肉烧肉，至筋烧筋，至骨烧骨，至髓烧髓，痛苦无比，烟焰极大，洞彻身躯，炽燃血肉。 受极痛苦，求死不得。 火雹打在十方身上，却根本没有作用，他身躯强健，这般火焰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这就是普通火焰而已，别说只是火雹，就是火海，他站进去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但这些神魂，却并非是如同之前美人一般，是虚假的。 这些都是真的神魂，他们是真的在受苦，只需要十方花费一两个小时，自然就可以完全破除此地的封印，把这上万神魂全部救下来。 但如果做这个事的话，就好像面对之前那一面长垣，不选择打穿底部走过去，而是选择爬上去翻越，费时费力。 十方的脚步停滞下来，看了一眼四周。 然后，毫不犹豫的闭上双眼，继续往前，这一层封印，以他的脚力，只花了一分钟不到就彻底穿越了过去，是所有封印里破解最快的一个。 再往外一层，有热粪屎泥地狱，粪泥热沸，没有通路，天空之中有刀刃悬浮，想要快速无损的通过其中，必须淹没其中，硬生生趟过去。 十方不做停留，毫不犹豫步入其中，屏息两三分钟，快速穿过。 再前一层，天降微雨，重云黑闇，电光闪烁，雷霆万钧。 这可不是先前那些纸老虎或者纯粹恶心人的玩意儿了，而切切实实的雷法天地。 道门雷法，是内丹之外用，实则是是静则金丹，动则霹雳。 雷法与内丹具有相通之理，包括神霄雷法、清微雷法在内的雷法都重视内丹修炼，主张“内炼为本，外用为末”，也就是说，只有炼成内丹才能具有运用“雷霆”之功能。 意思是……天上院宮也是有道门金丹的…… 天上院宮天人感应，人身小天地现出，人体各部分皆与大天地相符相应，其头象天，足象地，四肢象四季，五脏象五行，其精气神无不与天地相通相感，所以此刻这片先天祖炁，更是呈现一片冲盈之象，很明显是以脏之炁化为雷之神，与虚空之神混合。 呼沆瀣，吸风云，役鬼神，驱雷电，天空扬波鼓舞，云雷大兴，流铃掣电，仿佛剑戟交横，金铁大鸣，呈现涌波激浪。 顿时，日月藏辉，星昏斗暗，鬼哭神悲，山岳倾摧。 十方看了一眼这片雷云，知晓以这些封印的力量储备程度，这一片雷云必然不能持久，他坐上半个小时，雷云自散。 “唉……诸多算计，不就是为了拖延贫僧脚步吗？还能真的拖延住不成？事已至此，不就是拼是你封印的快，还是我破的快吗？那不妨试试，是我脱困而出，还是你把我耗死。”十方抬起头，对天空说道。 天空之中的雷云，突然显出一张大脸，随后更是整个身体出现，正是天上院宮。 整体由雷云铸成，左擎泰山，右执昆仑，蔽塞四溟，周边万鬼，雷声腾腾，震响万里，张开大口，大笑说道：“哈哈，那，十方佛陀，第一把你输得很惨，现在是第二把，看看你们能不能翻盘吧。” “我也不妨和你直说，我这雷池，半个钟头必定消散，但若阻你半个钟头，那我就能布置出十层一样的封印，如果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却肯定是要栽个大跟头的，不可越‘雷池’半步，这可是你们神州的俗语。” 话音刚落，这雷云铸造的人体消散，顿时天烁昏蒙，神威挟太空，重新化作方才现身的一片雷池。 十方叹了口气，没有迟疑，再度前进。 ————————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有……一天，还是两天？ 十方已经破了大概有一百多层封印了，有刀山，有火海，有雷池，有香风，有真虚，有符契，有木石，有囹圄，有坛庭，有迷神，有轮回，有开辟。 十方浑身是伤，心脏破碎，脑浆崩裂，血肉淋漓，内脏横流，整个身体基本上都是碎肉拼起来的。 一股重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感觉到世界仿佛被冰封凝固，眼睛开始模糊，看事情就像隔着一层水雾一样恍惚了起来。 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冰封世界的寒意灌入他的身体，冰凉，无情，仿佛是吹灭了他活着的实感。 痛苦……绝望，这…… 十方心里模模糊糊的念着，在这样的压力下，活着，似乎就是一种负担，而死亡……才是解脱。 然后他猛然惊醒，他突然从那种死亡的幻觉中清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佛陀果位的大智慧令他摆脱此刻的绝望，不禁晃了晃头。 但这个动作却让膝盖发出战栗的声音，应该是球关节碎了，所以才会这样。 “为了一群和你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有仇的人，何必做到这种程度，你可真是要死了啊，亲手杀死一个佛陀，这可真是让人感觉很兴奋啊。”天上院宮的声音在十方耳畔响起。 “搭上性命救那些人，究竟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你就算死了，也救不了他们，这可不像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该做的事情，把诸多的责任背在身上，人生如此痛苦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天上院宮嬉笑着说道。 十方则沙哑着嗓音回复：“活着有意义吗？有时有，有时没有，但活着，才有可能。” 他像是回答，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伏击 活着不一定有意义，但活着一定有可能。 纵使是天上院宮，听见这句话，也不禁赞叹一声，不愧是佛陀，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是啊，活着才有可能性，那你为何又苦苦寻死呢？”天上院宮继续布置下重重阻碍，挡住十方。 “地藏王菩萨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此算得上慈悲了吧？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搭上性命吧？你又何必搭上性命呢？”天上院宮叹息一声，如此说道。 他话是这么说，手底下却没有停下来，持续封印。 十方也没有力气多说话，继续破封而出。 这让天上院宮佩服之余，又有些庆幸。 佩服是，十方佛哪怕到了现在，也依然半点不退缩，每一层破封的时间，都只比他慢一点点，有时候甚至比他快，导致到现在为止，十方的面前仍然只有一层封印。 几乎是加封一层，他就破一层，速度极快，不惧任何代价，没有半点迟疑，就是要和天上院宮比拼速度，让天上院宮也感觉到压力阵阵，不得不加快速度。 如果真是让对方破封而出，那到时候，对方肯定会迅速汲取【精神投影】的力量，进而快速恢复力量，到时候又需要一番苦战才能把金身打碎。 这个层次的对战，就是这么麻烦，两边都是打不死的小强，不经过一番苦战，断然没有轻易获胜的道理。 而庆幸的呢，是因为对方这么主动的破封，直接导致了力量的急剧消耗，原本预定的水磨工夫，半个月时间，现在看起来，似乎能够缩短到三天以内了。 这可是好事，能节省大量的时间。 于是，拉锯战又开始了。 但是，这一次，没开启多久，天上院宮的本体猛地瞪大眼睛，朝着不远处看过去！ 不是法身，而是本体。 十方这边，却看见原本囚禁自己的天上院宮法身突兀的消失了。 封印啵儿的一声破开，居然把他放了出来！ “怎么回事？”十方惊讶之间，完全没有半点停留，立刻开始恢复伤势，借助自己第五支点的能力，快速汲取【精神投影】的力量！ 不管如何，天赐良机，绝对不可能放过！ ———————— 而在天上院宮那边，他扭过去头去，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一拳轰在脸上，牙齿再度掉落几颗，飞出去，打穿了四周的岩石。 “老和尚！你在找死！我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天上院宮暴怒，嘴里还含着血，却是张口大骂！ 一个不注意，全力投入到和那十方佛的斗法之中，没想到居然被这个老和尚跑了！ 跑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回来！ 天上院宮表情狰狞，怒气满溢，一手护住被一拳打断鼻梁的脸，另一只手则迅速还击！ 但是，之前被一顿暴打，此时又怎么会突然能打得过了呢？ 单论近身肉搏，天上院宮绝不是被施展了大枯荣术的释怀恩的对手。 年轻时候的释怀恩，肯定打不过天上院宮，因为虽然年富力强，但缺乏经验和时间的积累。 老了的释怀恩，也打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年迈力衰，气血枯败，虽然经验丰富，但终究是拳怕少壮。 不过，被施展了大枯荣术的释怀恩，就是没有弱点的释怀恩。 拳意流淌如水银，拳头坚硬似精金，拳速迅速像闪电，无孔不入，而且专门打脸，一通老拳，将天上院宮的脸打的不成人样。 伤是不重，但偏偏就是抵挡不住，近身之下，怎么样都防不住那般犀利的拳头。 这气的天上院宮暴跳如雷，但是却愈发冷静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瞬间移动到一公里外，然后站在荒野里，传音过去：“老和尚，你不怕死吗？你在大枯荣术期间，神气力足，一拳破万法，就算我比你强，也确实压不下你来，可你大枯荣术时间一结束，怕是没有机会第二次用果位自封吧？” 与此同时，他也在布置防御。 打不过，那就做个乌龟壳，顶住对方的攻击，不至于被打脸，然后拖到时间结束，最好对方直接老死。 没什么好丢人的，大枯荣术加持之下的伏魔罗汉，有这个资格，有这个水平。 释怀恩随即跟上，一拳一拳砸在龟壳之上，震起道道涟漪。 他也开口说道：“说这种话框我，难道我他妈不知道你现在肯定捉襟见肘？” 释怀恩开口就十分粗鄙，一脸凶相。 不过话糙理不糙，就连释怀恩现在也分得清楚形势。 “老衲能脱逃，是因为你分心了，什么情况下你会分心？当然是你这狗杂种遇到了麻烦，再说了，老衲刚刚潜入上来，亲眼看见你全力施为，正在和远处的敌人斗法！”释怀恩满脸横肉的继续攻击，同时大骂出口！ 咚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龟壳不住的颤抖，像是要被打碎，但偏偏就是抗住了每一下拳头。 “你在和人全力斗法，甚至连身边都忽视了，可见此事之重要，老衲在这边拖住你三四分钟，等你那个对手仇家找过来，坏了你此番谋划，难道还不能从容退走，你又能如何？”释怀恩语气极其嚣张的说道。 似乎完全不担忧自己三分钟结束之后的下场。 但天上院宮却一阵憋闷，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被这一打岔，之前所有努力全部付诸东流，那个佛陀现在肯定已经把所有力量恢复了，虽然本质依然虚弱，但恢复到先前掌托佛国，金身横亘天地的样子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真是……这帮秃驴，怎么偏偏就要和他过不去？！ 不过，事情还在把握之中，这边撑过几分钟，然后打死这个老秃驴，再进去，多废点力气，再把那个大秃驴一并打死。 他妈的，欺人太甚！ 天上院宮怒不可遏，行动却更加谨慎，小心放手，并且将鼻子再生出来，不至于沓在脸上，像个面饼一样。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传讯。 “哥哥……有人到高天原来了——！”话音未落，这一截语音戛然而止。 有人？ 到高天原来了？ 这声音是妹妹天上院绯的声音，传讯的痕迹也是她的，也就是说，妹妹受到了袭击。 而且能打断妹妹传讯，不是普通人。 这一下，他眼睛都红了！ 比起先前虽然暴怒，但行事依然冷静从容的模样，这一次，天上院宮是真的急眼了。 几乎是瞬间，他立马撤下所有防御，然后深吸一口气，卷起风暴，一拳硬撼释怀恩！ 他不会那种粗鲁的武道技艺，但他会现在更适合的道法。 自身肝胆心肾之精气混合，运合五行生克之机，则胆中丙丁三味真火发出，用一身之精气，在此时此刻运坎填离，阴阳造化二炁合一，呼嘘之间，电闪雷鸣，身动之时，走火奔雷，步青灵斗罡，真法合于窍，窍存于身，开于心，心合于咒，身合于罡，罡动于足，足力从腰而过，转过浑身骨骼，集结在拳头之中，直接正面迎向了释怀恩！ 顿时，眼前山川分野，大海中开，逢妖斩馘，遇鬼灭形，威炁雄雄，万魔荡迹！毫无阴柔之意，正正和释怀恩一拳对上！ 毫无花哨，拳拳对垒，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拳影密密麻麻，几乎密不透风，各自都毫无破绽，任何技巧都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因为无法在对方身上之上找到哪怕一丝弱点，所以战斗就单纯的，就衍化成了单纯的力量比拼！毫无花哨，地面承接巨力，脚下的地砖开始崩裂，随即……天上院宮自己的宫殿，更是应声而碎！ 没有闪躲和卸力的姿态！ 就是单纯的比拼谁的更强，谁的力量更猛！，就是一炮又一炮的拳头对轰！空气在这种较量之下发出巨响！脚下的土地也层层龟裂，山巅之上的岩石承受不住余波，一点点的碎裂开来！ 然而不止如此，天上院宮是真的怒了，所以毫无保留之下，战场迅速扩大！他完全不顾任何损伤，直接抓住释怀恩，猛的一丢！ 就像是被大炮轰出去一样，释怀恩的身体在空中发出剧烈的音爆，冲破云层，直飞天际。 而天上院宮两脚一塌，祥云覆履，急速升空，飞快的冲了上去！ 在释怀恩往天上直接被扔飞了数千米之后，天上院宮终于追上了被丢出去的释怀恩，随后……猛的一拳！将他横着击飞好几公里！一道坠落的弧线划过，释怀恩的身体远远的砸在了浮空岛的中心，溅起无数尘埃。 随后，天上院宮朝着释怀恩的方向猛的飞过去，两个人几乎同时落地，落地瞬间，他立刻准备按倒释怀恩！ 然而释怀恩早就在空中调整好姿势，在天上院宮到来之际，他的拳头早已准备好了，肌肉猛地鼓起，浑身骨骼噼里啪啦的一顿脆响，身形暴增一倍，整个人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头能不能算人的肌肉怪物！ 雄威凛凛，猛气堂堂！ 一口锯牙翻向外，一条袈裟裹脊梁，一对双拳舞如电，双目圆瞪有飞光，气势汹汹，期待无比，迫不及待的就正面迎上天上院宮！ 释怀恩巴不得天上院宮和他正面对垒。 因为对方此刻打不过他，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天上院宮如果龟缩起来，只求自保，那么释怀恩觉得，自己肯定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能缠住天上院宮，不让他走。 可是现在，天上院宮却急切的必须得走，因为——刘哲儒和龙海龙君，正在另一座浮空岛上，狙杀天上院绯。 和强大无比的天上院宮比，天上院绯就要弱的太多了，面对一位阳神真人，还有一条释怀恩靠脸面请过来的真龙龙君，绝对是捉襟见肘的。 其他的天上院家成员，总是被这位强大的兄长保护的很好。 只要对方急了，想要赶紧离开，那就不得不和他以伤换伤，伺机脱身，然后赶去救人。 这就是释怀恩的目的。 战斗仍然在继续，面对着宛若疯魔一般的天上院宮，即使是释怀恩也难以完全闪避这种肉眼完全无法看清的攻击。 他仅仅是接了几招之后就被近身压制了，天上院宮毫无顾忌的疯魔攻势，拳头上几乎是带着飓风的呼啸猛烈的击打着释怀恩的身体，但是这种足以让钢铁粉碎的攻击，仅仅在释怀恩的身上留下一些不怎么显眼的淤青，而且转瞬即逝，立马就被旺盛的气血给治愈了。 面对天上院宮这样技巧与力量并存的攻击，释怀恩索性放弃了防御，依靠身体的强韧强行以伤换伤！ 释怀恩那一身蛮横肌肉的强度超过了天上院宮的预料，这样的攻势没持续多久，他自己反而吐了一口血，攻势暂缓。 他的并没有那么强大，这样足以压制释怀恩的攻势，是压榨自己肝胆心肾之精气，短暂爆发出来的。 很显然，他要撑不住了。 但身体撑不住，他马上并指成剑，一剑斩出！ 两颗人体流星在浮空岛的其中一个宅邸战斗！ 战斗余波刮起的风沙将周围掀起沙尘暴，猛烈的风沙朝着四面八方吹去，而中心的土壤已经被完全削掉，面的沙子已经被刮掉一层，两个人一举一动也被看的清清楚楚。 这并不是优雅的决斗，而是野兽的撕咬，爪子，身体，牙齿，没有一个部位不是不能用来当武器的，两道螺旋交织上升的身影在天空剧烈碰撞着，发出隆隆隆一般的响雷声！天边一闪一闪的，那是二人能量炸裂带来的闪光。 天上院宮和释怀恩全部伤痕累累，短短一分钟，战斗烈度却提高了上千倍，两个人打的身躯爆碎，损伤都无比巨大。 但是，释怀恩终究是被压了下去，面对完全不记损失，狂暴了的天上院宮在一分钟之内就将他压制了！ 但天上院宮并没有恋战，而是在压制了释怀恩之后，一层封印盖上去，转身就准备走！ 不过，他还没跑两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他的皮肤变得乌紫，双目充血，连呼吸中都散发出了毒烟。 “玉！藻！前！”他握拳，愤怒大吼！ 第一百九十二章 阻拦 玉藻前！ 这喷出来的毒烟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玉藻前的虿毒！ 她应该被囚禁着，燃烧神魂，奉献己身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能出手？ 这帮废物不可能破解他亲自设置的仪轨，那个东西破解起来有多棘手他知道，绝无可能被这么简单的破解。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马上就想通了，丰富的经验和充足的知识积累让他刹那间就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知道了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奉献，是奉献！ 玉藻前，将一身修为化作虿毒，通过忏仪，传导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条狗，这个时候还在暗算他！ 如果放在平时的话，不过区区虿毒而已，虽然可以影响到他，但也绝对仅限于影响到一点而已，他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去除这样的影响。 他 可是此时此刻，这几秒钟的僵直，却成了他足以致命的破绽。 释怀恩冲了上来，就像是一条鲨鱼。 鲨鱼涌了上来，并且是成群结队的，直直地迫近天上院宮的身躯。 只一小会儿，那些鲨鱼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上院宮的四周，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之后，瞬间从深渊里升上来的一样。 释怀恩此时哪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嗜血的气息，在他的身边仿佛尸横遍野，杯盘狼藉。 释怀恩，在一开始，其实不是和尚。 他是武人。 “自碎罗汉果位！你——！”天上院宮咬牙切齿，瞪大双眼，语气不可置信。 是的，释怀恩毫不犹豫，自碎罗汉果位，脱离束缚，一身佛法溃散四溢，数十年苦修毁于一旦。 但与此同时，他的肉身力量也因此而直线上涨！ “老衲念经之前，也是武林中一位好汉啊。”释怀恩像是感叹一样说道。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鲨鱼”开始狠狠地咬起天上院宮身周，就像一群大海之中，一群鲨鱼围在捕鲸船旁边，撕咬拖在大船旁的死鲸一样。 天上院宮就是这只暂时被虿毒困住的巨鲸，而释怀恩就是这一群围上来的嗜血鲨鱼。 就在天上院宮因为虿毒而动弹不得的时候，那些鲨鱼的势头来得更猛了。 它们每咬一下就往水下一钻，过一下又冒出来接着咬，很有一种锲而不舍的劲头。 这时，海浪大了起来。 鲨鱼群杀气腾腾地冲上去，海水被它们激得浪花飞溅。 似乎闻到死亡味道的鸟群在上空盘旋着，一次一次地向下俯冲，想要夺取哪怕一点点这场战斗落下的皮肤碎屑，血滴，甚至运气好些还能抢到碎肉。 这些全都是投机来的鸟妖，想来第一批赶到的就是它们。 哪怕可能会死，但只要抢到一丁点血肉，就是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财富。 罗汉血肉，甚至是天上院宮的血肉！这是何等的运气？！ 和收获比起来，九成的死亡概率简直算得上恩赐一般。 又一个热闹甚至是激烈的场面，只不过不是弱肉强食，而是强肉弱食。 但战斗的两边并没有对这些涌上来的食腐者有任何反应，他们并不在乎，此时此刻，眼中唯有眼前之敌。 空气中被激起了许多大圈儿来，接着有什么东西向上迅速地冲上来。 被毒药捆住的巨鲸，与蜂拥而来的鲨鱼，在水中剧烈的激战。 但鲨鱼并不只是狂暴，释怀恩的手法更像是外科医生，对漂在浊水中并且不停地随水滚动的庞然大物实施手术。 一时之间，他把千仇万恨都集中在了那不能动弹的庞然大物身上，在他看来，那也许是一切灾祸的总根源。 是罪魁祸首。 天上院宮则更加干脆，他毅然转身，向狂暴的鲨鱼群扑去。 他的优雅不复存在，而是彻底化为疯狂的野兽，用它疯狂的大嘴，对着鲨鱼群开始乱咬乱嚼起来。 他痛快淋漓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这时候，一切都是他的仇敌，周围的一切都阻拦他的绊脚石，必须全部都毁掉。 为什么如此愤怒？ 不止是因为被屡次暗算，栽跟头，也不只是因为妹妹此刻面临危机。 还有就是，他被迫去“死”了。 现在的他，明明是被虿毒控制，四肢全部麻木如块垒，动弹不得，怎么可能回身反扑呢？ 当然可以，因为身体被虿毒控制了，但玉藻前的毒却不可能渗透进入他的神魂。 所以，在那一刹那，他就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身体的抵抗，任由虿毒侵蚀，将身躯腐坏。 然后，神魂脱体而出。 他虽然有道家修为，却还差一些才能够达到‘阳神’的地步，此刻神魂脱体而出，立刻受到天地正气与阳气的灼烧。 元神纯阳，是谓“阳神”。 达到“阳神”层次的神魂，可以抵抗天地间自然生成的阳气，能够远遁千里，化虚为实，拥有实际上的两地作战能力，顶着太阳光也不会受伤。 而没有达到阳神层次的神魂，就是阴神，不能离体太远，远遁千里就别想了，神魂也没有完全凝实，会被自然界的阳光等等所伤害，大部分都只能“夜游”。 这让天上院宮尤为恼怒，因为离开了身体，虿毒毫无遏制，迅速将身躯化作一滩脓水。 原本现在的他，应该掌控着应该力量无穷无尽，但是却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肉身都死了！ 神魂更是无所凭依，飘摇动荡！ 【精神投影】现在动弹不得，因为那只秃驴还在里面占据着第五支点，让他无法调用其中的能量来作战。 原本身体也无忧，但强行用五脏之精气与伏魔罗汉对垒，身体本就亏损了一波，又被玉藻前的虿毒侵蚀…… 如果这时候还能坐下来调养一二，其实还可以恢复如常。 就好像是普通感冒，歇息一会自然就好了，但如果感冒了还继续冒雨干活，后续肯定会发展成肺炎，甚至会发展成全身炎症，危及生命。 但现在，这个老秃驴肯定不可能给他修养的时间。 所以，他干脆的，毅然决然的和老秃驴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老秃驴选择自碎果位，断绝自己的佛门道路，全力发挥出他在武道一途的力量，殊死一搏。 那他，此时此刻也不能吝啬这一具肉身了。 所以，他舍弃了肉身，迸发出了绝对的怒火！ “来！要死的，全来！”他暴怒大吼！ 巨鲸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在大海之中，从未有任何动物能够撼动这伟大的存在。 鲸鱼就是大海的绝对霸主。 言语很难形容这样的愤怒，甚至就连画面都无法表现此时此刻的恐怖。 就好像是，只有亲自前往惊滔骇浪的大海，亲自去到小艇里，手拿鱼叉，然后独自向大鲸发起挑战！ 那种恐惧是无法形容的，但唯有如此，才能够充分的体会巨鲸的雄伟，以至于被它的伟岸气概所震慑，并从中完整无缺地领略大鲸那高贵的愤怒。 甚至足以令人的思绪返回到人类刚刚降临到地球的那最初的年代。 那时地球的表面处在一片洪荒和浑沌之中，人类连衣服都没有，只不过刚刚靠着双腿走上了安第斯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 “他”比人类更早一步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在海洋中，巨鲸是无法被挑战的王者。 亦如同在日本，从未有过任何生命能够承受天上院家的怒火。 他的声音愤怒着，颤抖着，叫人听了感到可怖。 四周的景色在这样的愤怒下，顿时死一般沉寂。 原本那些围着此地盘旋，试图啃点残渣的食腐者们纷纷想要逃离，可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攫住了，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身体凝固在半空， 连大自然本身都仿佛在这样的愤怒下屈服了，风停雨止，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的怒吼镇压了，连飞旋着的沙子都瑟瑟发抖的落到了地面。 整个世界，只有两个可以运动的事物。 那就是疯狂嗜血的鲨鱼，与傲慢忿怒的巨鲸。 是破戒了的释怀恩，与舍弃肉身只为脱困迸发出最极端战斗力的天上院宮。 持续不懈，猛冲不舍。 一大团一大团的光芒从他们的面前喷发出来。 报复心和雪耻心，唆使着天上院宮一往无前。 现在，它开始攻击起鲨鱼的中心。 巨大的能量在报复性的驱使下，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像一个非寻短见不可的绝望者，像是一个国王被侮辱后的歇斯底里。 大船上的水手们……或者说，那些食腐者们，他们被弄得站立不稳，有的其至面向着大地坠落下去，很快就全都葬身于海底。 食腐者胆敢插足巨兽的战斗，那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粉身碎骨。 余波从大地的裂口涌进天空。 仿佛间，似乎是能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就像是暴发了的山洪一般。 一个巨大的同心漩涡形成了。 能量漩涡搅动出气旋，大气都为之动摇。 周围的景物就像是龙卷风里的树叶一样，转呀转呀转呀，然后被逐渐撕碎。 天上院宮正在无尽的癫狂之中，却依然保持着理智，冷眼注视释怀恩！ 释怀恩察觉到，在这难以形容的暴乱之中，一个由不知道什么东西交织而成的狂暴生物飞旋着穿越这无尽混沌中的漩涡，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和那个生物正面撞了上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脸。 天上院宮的声音根本传不过来，但是可以看见……他将自身化为了一柄剑。 长剑一指，云雾高张。 一剑斩罗煞。 乾坤昏气，日月无光。 二剑敕贪狼。 江河枯竭，草木焦黄。 三剑赦计都。 雷光万丈，风雨八方。 四剑现威灵。 缚鬼斩精，追摄万神。 五剑气乘天。 丹霞赫冲，横身饮风。 六剑绝鬼门。 力重无边，剪缚阳魂。 七剑焦地岳。 照沸四海，映彻扶桑。 八剑敌天下。 背我者死，对我者亡。 第九剑，混沌浩荡，一气开分！ 天上院宮全力出剑，只见青白交射，始立上清，清气上腾，浊气下凝，三才四象，阴阳合形，又现日月五星，北斗七元！ 他如同合明天帝，敕令太玄，宣威三界，于四天中游行，有帝锺振响，鬼魔咸惊，顿时山倾木陷，百谷沸腾！ 只能问天下一句：何人敢当！？ 何人敢当？ “来！”释怀恩怒吼出声！ 说什么敢不敢的，你敢出剑，难道我不敢接剑！？ 来！说那么多，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你说你出剑无人敢当，那便尝尝我的拳头！ 你光靠剑意便摧垮了李俊的武者之心，那来试试老衲我的！ 在当和尚之前，我也是武人！ 天意自古高难问，拳意更比天意高！ 拳出，一往无前。 粗蛮武夫，所求无非四个字。 身前无敌。 却见释怀恩身躯张大，自碎罗汉果位的力量涌入体内，毫不在乎任何副作用，汇聚起来，一拳击出，正面对撼天上院宮的豁命一剑。 此时此刻，却看见他的躯体内，紫气升腾。 浑身上下十二万九千六百穴窍尽开，每个穴窍之中都有神灵气息存在。 如果此时此刻刘哲儒在这里的话，在他眼中，就能够看见释怀恩的肉体犹如天庭！全身穴窍之中升腾出无数的神灵！ 武道人仙！ 释怀恩拳出无敌的气魄，竟然让他在这个时候，临阵突破，成就人仙！ 穴窍之中，众相众仙各排执事，东西王母排御驾于中枢，四肢与头颅更有五帝降临镇守。 左手见玄武大帝，穴窍内驻诸天尊。 右手见青华帝君，穴窍内皆诸真人。 真仙列宿，各有排次。 拳剑相接。 只见四周的浮空岛，悄无声息的化为飞灰，湮灭为尘埃。 没什么别的动静，只是高天原的天之御柱被彻底摧毁了。 又看见一道剑光闪过，天上院宮以极快的速度离开战场，朝着天上院绯的方向飞去！ 在战场所在，释怀恩瘫倒在地。 是他输了。 天庭崩碎，道气弥散，大枯荣术甚至都提前结束，身躯再度枯朽。 好在杀他需要太多时间，而天上院宮最缺时间，所以没有继续赶尽杀绝。 “我尽力了……他神魂碎裂，交给你们了。”释怀恩哀叹一声，随后一歪头，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局势倒转 十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在尽可能积蓄力量，面对天上院宮随时可能到来的反扑。 但他有些奇怪，整整五分钟过去了，天上院宮居然还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奇怪也没用，他已经大不可能回归肉身了，一两个月了，肉身死了都很正常，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道阴神而已。 比普通人的阴神更加凝实，更能忍受阳光，仅此而已，并没有到阳神那种脱胎换骨彻底不同的地步。 所以，唯有掌控才是他现在的出路，一旦彻底掌握这一武器，他就可以真正脱离肉身而存活。 天上院宮应该是遇到了大麻烦，不得不从这里抽身离开，那是什么东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寻他的晦气？ 该来的应该早就来了，不该来的，也肯定不会突发奇想在这里冒出来。 还能是谁？源小姐留下来的后手？ “是方丈？”十方一边恢复力量，一边侵占【精神投影】的力量，同时脑子里盘旋着这些东西，琢磨天上院宮的情况。 佛光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迅速覆盖到整个【精神投影】内部，并且开始侵占其他四个支点，试图收束。 更有甘霖降世，其水甘美，具有八功德，落到地上即没，浸润地中，却水涝不现。 雨下，云雾消除，有清凉风，从水泽出，其润泽流散，吹到民众，触之皆受安乐，又彼甘泽润渍。 如此，【精神投影】内普使肥良，鲜明，光腻，譬如世间善作，以水洒散，令其悦泽花色光鲜。 此亦如是，待十方佛光出现世时，此世一切土地，自然沃壤郁茂滋液，仿佛是有人以苏油涂物，肥美膏腴津润。 先前因为天上院宮而堕入地狱的神魂们，也都得到解救，此时此刻被甘霖滋润，原先的痛楚得到缓解。 除了修复已经损毁的【精神投影】之外，十方还在加强防御，增强驻守，防止天上院宮再度入侵其中。 于是，心念一起，顿时佛国中一切天人众，知晓佛陀心所念已，各严种种铠甲器仗，乘彼天中种种骑乘，俨然而立，身着天中种种宝庄严铠，持众宝仗，与其无量百千万数诸天子俱，围绕来下，到佛国须弥山西面聚集，竖纯青色难降伏幡。 又有另无量百千万数诸天子众，各严器仗，乘种种乘，咸共来下，至须弥山，在其东面，竖纯赤色难降伏幡，依峰而立。 又如上白他化自在天王严持器仗，倍化乐天，与其无量百天子，无量千天子，无量百千天子，围绕来下，至须弥山，在其北面，竖纯白色难降伏幡，依峰而立。 还有帝释天王法身，即相诫力，着甲持仗，庄严身具，皆各服之，乘种种乘，诣帝释前。一面而立，复念其诸小天王并三十三天所有眷属，一是念时，并各着铠甲，严持器仗，乘种种乘，自着种种铠甲器仗，与空夜叉及诸小王三十三天，立于南面。 四面皆有天众守护，七宝所成，以此刀仗，阿修罗不得近身，算得上是一层非常可靠厚实的防御了。 一边完成这些，与此同时，他还在尝试透过探入现实世界，将感知蔓延到那个地方。 暂时有些难以做到，不过……他马上就要拥有两根支点了，有了两根支点，应该就可以将感知蔓延到现实，并且开始干涉现实了。 天上院宮到了第七分钟还没回来。 十方干脆的掌握了距离‘上位者’支点最近的‘社畜’支点。 在掌握了两个支点之后，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感知，像是触须一样，蔓延到现实世界层面了。 “说起来……这不就是【怪异】吗？”十方尝试了一下，然后露出些许苦笑。 因为，当他的感知蔓延到现实世界层面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凡人的脆弱。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察觉到凡人们。 无数神魂，不管是人类，妖物，鬼族，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整个东京都市圈里，他都清晰可见。 这些神魂，就像是排列起来的蜡烛一样。 就像是那种蜡烛海，一个接着一个的蜡烛，排在一起，形成星火点点，万丈红尘，整个东京尽收眼底。 而他，就像是一条行走过这片无边无际的蜡烛海的霸王龙。 往下看，是人间烟火。 往上看，是无底暗渊。 下方的星火仿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光芒，璀璨，美丽，但……脆弱无比。 霸王龙行走在蜡烛海里，需要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所有蜡烛，他尾巴轻轻一挥，就能够熄灭无数的蜡烛火光。 熄灭了，当然就是真的死了。 神魂尽灭，当场变成植物人。 单单是他的存在，就会在他行走时候的时候会留下痕迹。 很正常，哪怕是人行走的时候都会吹起风。 所以，如果他走快了，风就能吹灭蜡烛。 就算他已经很小心了，但哪怕是些许动作掀起的微风，也能让烛火摇摇欲坠，闪烁晦暗，虽然不至于熄灭，但却会陷入扭曲。 有些火苗扑闪两下就会恢复，有些却会被永久性的扭曲。 也就是……疯了。 而作为凡人的他们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够隐隐约约，在仿佛幻觉一样的梦境之中被不详环绕，逐渐压抑，逐渐扭曲，逐渐连自我都失去，变成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可真是……”十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感知抽离出来，生怕动作大了一些，一个不好，就让一片区域出现【怪异】。 而且还是等级极高的那种，寻常六七级的怪异事件处理部人员过去，恐怕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扭曲成疯子。 而这所谓的仅仅是他行走之时不小心带起的微风而已。 一切全因为他掌控着而精神投影的本质则是“精神世界”，这一充满恶意的层面，对普通人来说，从来都不可能有好事。 “现在掌控力还是有些不足，等第三个支点吧。”十方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快速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剩下的几个支点。 时间好像过的很快。 十方比不得天上院宮，他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完成收束，但十方花了几乎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将第一根支点完成了收束。 每完成一个，他的心情就低落一分。 他收束的第一个支点，是浅川歌。 这女孩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有无数的“虫子”在她身体里钻进钻出，那些虫子是集体意识的触须，通过支点互相沟通，凝结，共同构建了【精神投影】。 看见浅川歌之后，他勉强打起精神，收束完毕，前往第二个。 第二个，是个他不认识的小男孩，看起来十二三岁，招风耳，嘴角咧着笑，看起来相当活泼开朗。 但一如既往的，他成为了无数“虫子”进出的巢穴，成为了诸多恶念的核心。 第三个……也没差多少。 第四个暂时还没看见，但快了，马上就收束完成了。 这些人都被源小姐设计，或是被迫，或是自愿的成为了这恶毒武器的核心。 好事？ 坏事？ 不知道，十方只觉得很不舒服。 但再不舒服也得忍住，这是他唯一对抗天上院宮的方法和依仗。 不过就是有一点。 天上院宮呢？ 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十方还差最后一点就能收束最后一个支点，成功掌控这一完美的武器，如果成功的话，天上院宮也不大可能是他的对手。 十方明白这点，天上院宮怎么可能不明白？ 所以这更让十方不明所以了，为什么他真就那么放心？还是说，他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十方不得而知，但无所谓，再给他五分钟，最后五分钟，收束就完成了。 四分钟…… 一分钟…… 二十秒…… 十秒…… 三秒…… “结束了。”十方长舒一口气。 还好没有发生那种最后一秒钟起变数的卵事。 最后一个支点，拿下。 【精神投影】归他了，天上院宮亲自来，也抵挡不住这个武器，接下来，可以主动出击，将天上院宮拿下了。 不过，在此之前，先看看第四个支点，也就是“边缘人”支点。 边缘人就是那些几乎没有社会关系的流浪汉，被“封闭”这么一个关键词就能概括的人群。 正如之前所说，就是这个阶层的具体表现，他们完全和主体社会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社会关系不存在于主体社会。 如果有一个人，生存在社会以外，没有任何人认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那么这个人存在吗？ 对于社会来说，当然就不存在，比如外星人可能存在，但外星人对我们而言就是不存在的，因为外星人和我们没有生产关系的联系。 这些边缘人也一样，他们的关系独立于整个社会，对整个社会而言，他们看不见，摸不着，且不对整个社会造成影响。 他们和外星人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 十方很好奇，这么一个绝望的阶层里，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满足成为支点那个要求？ “哪怕是在绝境之中，依然对生活抱有近乎无限的热爱。”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笑中带泪的辛酸。 想着这些，他念了一声佛号，随后睁开眼，看向最后那个支点。 然后，十方猛地后退！ 【精神投影】迅速暴动！ “边缘人”支点，直接脱离了他的掌控。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随着一道剑光闪来，让十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 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在‘边缘人’支点那里，站了起来！ 是天上院宮，他正在出剑！ 剑光一剑直接摧垮了十方布置的东面防御！ 他甚至有些哮喘的症状了，不停的喘气，不停的深吸。 但，出剑却凌厉到难以置信！ 剑诗合一，毫不犹豫！ 十方甚至感觉到了对方是在燃烧生命在挥剑。 剑如黄河！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吼万里触龙门，波滔先！ 渡头恶天两岸远，波涛塞川如叠坂，白刃驱向前！ 何用将身自弃捐，蛟龙啮尸鱼食血，黄泥直下无青天！ 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龙伯驱风不敢见！ 旌旗缤纷两河道，战鼓惊山欲倾倒！ 蛟螭尽醉兮君血干，推出黄沙兮泛君骨！ 一剑雄图尽，千秋汗青开！ 杀气南行动坤轴，一气搏束，万物无态，天兵断斩馘沧海！ 难以置信的杀意，难以置信的决绝！ 十方瞪大眼睛，被无穷剑意直接贯穿，刹那之间，西面的天人众也被一剑横扫，直接俱灭。 “你们这些贱种！全都该死！全都该死！”天上院宮的暴躁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虚混溟涬，撼动昆仑柱，河渎翻四渊，关伯摧山岳，百川雨如渑。 天上院宮目眦欲裂，对十方发起了完全不明所以的冲锋！ 十方试图防御，但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直接再次被贯穿，整个人倒飞而出，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边缘人’支点的控制权。 局势仿佛是开始的模样，只不过完全逆转了。 这次，是十方掌控着四根支点，而天上院宮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拥有了‘边缘人’支点的控制权。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曾经的翻版。 十方突然拥有了‘上位者’支点的时候，天上院宮也是一样的惊讶。 但十方已经有了先前的经验，所以在倒飞出去的过程中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天上院宮和他一样……身体死了。 现在的他，只剩神魂了。 外面恐怕发生了天大的事。 而天上院宮能够获得‘边缘人’支点，也不稀奇。 整个日本，还有谁比他更“边缘人”呢？ 他甚至都不存在于历史之中，没有任何书籍记载过他的名字。 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他才是真正的“边缘人”。 他恐怕，是用了和十方相同的手段，将自己化身成为了支点之一。 这样一来，就必须杀了他，或者他主动离开，才有可能掌控【精神投影】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圈养 释怀恩和刘哲儒坐在一起，旁边是一条断掉的龙尾巴。 他们倚靠在龙尾巴上，相顾无言。 “阳神破碎，连跌三境……这下你可真是这辈子进不了羽客了，别说羽客，金丹还凝的出来吗？这次你可是连金丹都被砸碎了。”释怀恩费尽力气，终于歪头看了看身边的老友，语气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自嘲。 “那你就很好受吗？这辈子豁尽一切，甚至自碎罗汉果位，断掉了佛门的道路，终于运气好，靠一腔血勇撞进了人仙，然后又给人打烂了人身小天庭，身中神尽死，这下好了，佛门武道两条路，全给你从中间断了。” “我还能修儒道，有浩然正气养身，起码算是有条路可以走，你这老和尚呢？”刘哲儒啐了一口口水，推了推只剩个镜框的眼镜。 镜片早就在之前战斗的余波中被打碎了，能留个镜框也真是运气够好。 “都九十几岁的人了，还走什么路？回去就准备收拾收拾等死了，这一战之后，天庭崩碎，果位也消散了，我这个身体估计是撑不了几年了。”释怀恩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再说了，就算天庭不碎，以我的枯败肉身，武道之路难道就能继续往下走吗？” “倒也是，四十岁不成人仙，之后再踏足人仙，也只是条断头路而已。”刘哲儒摇摇头，说出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是的，武道之路，极度依赖身体，必须从小打根基，日日不辍，数十年如一日的打熬体魄，更要向死而生，在短暂的生命之中主动寻求生死之战，磨炼武者之心，如此才能成就高位。 就算条件已经如此困难了，摆在所有武夫面前的还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那就是寿命和逐渐老朽的身体。 一般而言，对人类来说，四十岁不成人仙，那几乎就没什么希望了，之后哪怕靠运气跻身其中，也完全不可能更进一步。 九十几岁的老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武道上走的远。 所以现如今武道衰落，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好在武道根本没有入门门槛，只要是人就能练，也没有灭绝之忧。 “你找的那条小龙，估计回去要找家里老人哭了……咳咳咳，堂堂龙君，被你蒙骗，给天上院宮打成这样，尾巴都断了，你之后怕是别想出国咯。”刘哲儒动了动身体，一边咳出一团污血，一边说道。 “龙君算个球？等他成东海龙王再来叫板吧，再说了，他家龙太子还在我徒弟身上挂着呢，不然这次他能这么拼命？要我说，他就算回去，多半也是带着另一群龙过来，把他家龙太子救回去。”释怀恩倒是显得毫不在意，似乎那不是传说中的真龙一族，而是一群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长虫。 “也是，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接下来，咱们俩就等结果？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大能，和天上院宮分出胜负来？”刘哲儒问道。 “不是分个胜负，而是等他去死。”释怀恩笃定的说道。 这就是他们两个在来的路上制定的计划。 天上院家的弱点，天底下知道他们家情况的人都明白，那就是其他的家人。 原本的打算是通过其他天上院家的成员，伺机发起突袭，调虎离山，然后救走十方的。 但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十方，却发现了天上院宮毫无防备的本体。 天上院宮所有的力量，都被某个特殊的，不知道跟脚来历的奇异存在给牵制住了。 除了能够体会到某种高层次的佛门气息之外，就连释怀恩这个佛门罗汉都察觉不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仿佛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大菩萨或者佛陀一样。 有了这一点，他们迅速改变了计划，决定去帮助那位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显然已经去和天上院宮正面火并的大能。 怎么帮助呢？ 那么……就抓住其中一个，然后逼迫天上院宮过去。 之后，就是正面战力最强的释怀恩去干扰天上院宮，同时，刘哲儒和龙君去狙杀天上院绯，让对方着急回防。 这一去一来，天上院宮的破绽就大大的露出来了。 或许会有其他的天上院家成员也被惊动，但他们肯定是不会过来的。 因为那个未知大能的威慑，还有龙君的气息，足以让他们选择去搬救兵，而不是来战场中间找死。 一个能和天上院宮正面对阵的佛陀或者大菩萨，外加不知道底细，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过来的东海龙族，这不可能忽视掉。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直接全员出动，来场大战。 那样的话，就只有一死而已了。 但和天上院宮战斗，本来就是豁命一战，生死由命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好在，他们赌对了，天上院宮宁可自己一人将所有压力承担下来，也不愿意让弟弟妹妹们出来冒险。 所以其他天上院家成员直接撤离了，天上院绯也被及时赶来的天上院宮救走。 至于代价嘛…… 刘哲儒连跌三境，从阳神一路跌到炼师，阳神和金丹都被打的稀碎，正儿八经的此生再难入羽客，伤势更是只有一口气了，要不是掐掉这最后一口气需要两三分钟，会耽搁与那个大菩萨战斗的时间，天上院宮绝对不会放过他。 释怀恩虽然侥幸踏足人仙，逼得天上院宮放弃肉身，用神魂全力开战，但这样的下场是他的人身小天庭直接崩碎，身中神全殁，刚刚成为人仙就直接掉了回去，之后哪怕恢复，估计也就只有十方的水平了。 因为身中神全殁，肉身就再无神异可言，武道本身就是开发精神与肉身的道路，肉身都没有神异了，还能发挥出什么能力来？ 而且，他的罗汉果位也被他自己散掉了，等于是武道和佛门两条路都断了，从此只能是个凡人，老迈的身体里还留了很多暗伤，就算活下去，也活不太久了。 东海龙君更惨，龙珠裂开，龙尾被剑气断掉，龙角都被削掉了，最后还是断尾逃生，堂堂真龙，弄得和个壁虎一样。 当然，天上院宮也不好受。 他的身体是真的死了，神魂更是连斩释怀恩，刘哲儒，东海龙君，受损颇重，而且他还没到阳神境界，神魂长久暴露在外，迟早也会被天地阳气给生生磨死，不过…… 还有【精神投影】存在。 如果他能够掌控依靠其中的力量，在意识世界中长存并不是很困难，失去肉身的影响也能被就此弥补。 不过，【精神投影】里，还有一位大菩萨或者佛陀等着他呢。 这也是释怀恩的底气之一。 他不相信，那个佛陀还会拿不下这么虚弱的天上院宮？ 就算是天上院宮全盛时期，佛陀也是能与之对峙的存在，更别说此时此刻了。 所以释怀恩才会笃定的说出：“不是分个胜负，而是等他去死。” 可惜的是，里面的并不是什么佛陀。 而是—— 十方。 —————————— 十方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压力。 天上院宮像是疯了一样，攻击已经不能是狂风暴雨来形容了，根本就是完全不计后果，也不在乎消耗！ 十方看着他逐渐碎裂的神魂，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力竭而死。 但他就是不死！ 十方覆手压下，掌中佛国横亘天地，天崩地裂，将天上院宮完全镇压。 但一道锐利剑意直接刺破苍穹，划开巽户裂，阴气上腾空，翻天倒岳，海沸山摧，硬生生在十方的手掌中央开了个洞，将所有的镇压与封印一剑破开。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神魂上的裂痕再度扩大了一些。 现在，他和十方的力量，是完全颠倒过来了的。 十方占据了【精神投影】八成以上的力量，而天上院宮只有两成。 再加之十方以逸待劳，天上院宮却是接连苦战，怎么看战局都已经注定了。 但是…… 就和十方的坚韧程度一样。 天上院宮的伤势越来越重，但他却一点乏力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神魂碎裂，像是被敲碎的鸡蛋壳一样，甚至连外部都已经脱落了。 凡人的神魂哪怕是有一点裂痕都会瞬间魂飞魄散，痛苦难当，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神魂都从中间碎成了无数片，却硬生生就是粘合在一起，怎么都不死。 他不仅遭受了无数次打击而没有崩溃，甚至于还有余力使用灵魂的威压来压制其他人，虽然濒死，但却没有半点落魄之像，反而尽显霸道威仪。 只不过，这霸道威仪之间，却有着无法掩盖的疯狂与歇斯底里。 又是一剑！ 南旋火府，北转河魁！ 砯崖转石万壑雷，横绝嘶风白练威。 剑花秋莲光出鞘，太白入月敌必摧！ 从南至北的一剑，将十方的所有防御布置全部摧毁，七宝叶落，杀气昼赤，枯骨夜哭，斫戟碎甲，无人可当。 但，纵然有此等威势，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现在的天上院宮，不过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 然而……仍然让十方心惊肉跳，身寒心寒。 他怎么还不死？ 这种伤势，怎么能不死的？ 凭什么不死啊？ 这难道是个唯心主义的世界吗？意志力可以决定一切？ 十方惊疑不定，但手里也没停下，这次……占绝对优势的可是他。 他跏趺而坐，但不是寻常的跏趺坐，而是先将右脚掌置于左大腿上，后再将左脚掌置于右大腿上，也就是反方向。 这个坐法，名为“降魔坐”。 十方坐下，念诵经文：“有起世经，叙活大地狱，生者有者出者住者，手指自然皆有铁爪，长而纤利，悉若锋铓，彼诸众生，既相见已，心意浊乱，心浊乱故，各以铁爪，自伤其身。” 但十方却没有停下。 “自擘身擘已复擘，乃至大擘，裂已复裂，乃至大裂，割已复割，乃至大割，诸比丘，彼诸众生，自割裂已，作如是知。” 话音刚落，天上院宮的身躯猛地长出无数铁钩，他的神魂在铁钩下愈发显得脆弱，这些铁钩不断的自我伤害，将他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神魂抓挠的更加稀碎。 天上院宮根本就没有管这些伤势，而是再度一剑刺出。 剑成剑花。 花发莲叶暗，秋月坠江波。 十方身周的金莲纷纷凋谢，佛陀金身变得光秃秃的。 又有一轮新月，在剑尖绽开，坠入十方的金身，在其中撕开一个大豁口，无数金色符文逸散而出，但很快又重新弥合。 十方硬受一击，金山黯淡，可是口中真言却不停歇： “受此苦已，尔当再入铁硙地狱，取来大石，从上压之，压已复压，因更研之，研已复研，遂成碎末，成碎末已，又更重末，末已复末，转成细末，取其细末，又更研之，研已复研，于是乃成末中之末，最微细末。” 天上院宮身躯之中，铁爪与无形重压相和，开始如同磨盘一样碾压绞杀天上院宮！ 他的神魂像是被尖刀剐蹭的玻璃一样，发出了刺耳的锐鸣。 天上院宮没有言语，只是再出一剑。 任你万法，我自一剑。 只是，这一剑里却带上了些许思维波动。 “为什么，你们这些秃驴非得和我过不去？”天上院宮疑惑的思绪传来。 交战仍在继续，但还是主动上来交流了。 “为什么，天上院家又非得和那些普通人过不去？”十方维持着“磨盘”，昔日，天上院宮用水磨工夫来磨他。 现在风水轮流转，处于磨盘里的，是天上院宮了。 “他们是我圈养的家畜，是我的羊群，是我的狗，我养了他们一万年！你们人类难道养的羊群不杀吗？你怎么不去管一神教？！他们的地上神国，圈养了整个欧洲一千年！你怎么不去阻止他们！？”天上院宮的思绪里都能感受到咬牙切齿。 “如果地上神国建立的时候，我在那边，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十方回答道。 闻言，天上院宮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下一刻，剑光如极光，直接崩碎了十方的金身！ 攻守瞬间逆转。 十方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这么强？！ 他不是半死了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意外 惨烈，除了惨烈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 十方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能坚持下去？按照一般的情况，天上院宮不是反派吗？ 反派虽然一开始强大，但怎么会有这么坚韧的意志，这么决绝的心念？ 他早该死了！ 可是……天上院宮不仅没有死，甚至还越战越强了！ 神魂碎裂成一万多份，连维系意识的根基都不存在了，可他的剑意却愈发犀利，毫无迟滞，剑出如太白，叱咤四海动，洪涛为簸扬。 十方现在掌握的力量比他强上四倍，但却硬生生被打到了下风！ 不只是坚韧决绝，而且更是精妙无比的剑术，靠着意志力与技巧，硬生生将数倍于他力量的十方压着打！ 哪怕……这样压着十方打的局面，其实是建立在他每分每秒都在流失的生命之上的。 说是如此。 可什么时候才流完啊？ 十方咬牙，再度顶住，却又被一剑横扫，金身再度开裂，随后又被缝补完成。 天上院宮淋漓飒沓，进退成行，一剑斩出，北斗戾，南山摧。 有裂犀兕之气，白刃如素雪，剑光天光同一色。 十方挥手，手指掐印，以拇指扣中指和无名指，食指和小指竖立，拇指压在弯曲的二指上。 这是期克印，佛门法印之一。 日常也非常常见，时常可以在忿怒金刚像上看见，乃是降魔摧邪，震慑恫吓的法印。 十方此刻也是呈忿怒相，面目可憎，怒火燃烧。 以法印对上剑招。 佛国崩塌，四处都是白热的熔岩、熔化的金属，破碎的七宝、沸腾的水。 原本的甘泉被毁灭，平坦的大地变得坑坑洼洼。 大批岩石，如雨般的灰土和火山岩烬，在火焰里被到处乱掷、摈弃、驱逐，并且被喷到空中，然后和雨点一样落下，砸在地面。 连续不断的爆炸、大地的震动、以及传到四周空气里的涡流的摇摆。在那如雨的岩烬里，大地都被咆哮的火焰包围着，随着熔岩浆的波浪而升降。 来自爆炸的一阵风吹起了这无边的火，天上院宮的面孔在火光中出现。 十方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了一门大炮的炮口，只需要点燃引线，一开炮就可以把他的肢体在空中打得四分五散。 所以他就任由自己的金身被打碎。 无数金色符文和碎沙飞舞。 与之一同破碎的，还有天上院宮的神魂。 十方的金身在【精神投影】的力量下迅速愈合，虽然更加黯淡了，但确实已经如实复原。 而天上院宮则做不到这样，因为只有一根支点的【精神世界】难以支撑他的神魂。 他的位阶极高，单纯靠一根支点的力量完全不可能支撑他长时间战斗。 十方深谙这一点，所以他继续以势压人，逼迫天上院宮和他强硬对碰。 这也是一种水磨工夫。 硬生生磨死天上院宮！ 你的意志力强大？你的技巧剑术碾压我？ 那我二换一，甚至三换一，总能换死你！ 于是，无边无际的金色，再度呈现。 金色汇聚成天轮宝，金身显是转轮王身，口诵：“未降伏处，为我降伏！”，随着言语，天轮宝应声即转，势要降伏未伏者。 天上院宮身处其中，被层层轮转碾压，磔其五体，让其受极大苦毒，先破其皮，次钻其肉，再撕其筋，又轧其骨，便化作铁虫，住于髓中，食天上院宮身躯精髓，令其遍身受严剧苦，其苦特异，不可思议，难以言喻。 天上院宮看着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的天轮宝，层层碾压，层层旋转，相磨，相打，作伽茶伽茶等声，覆盖自身，如痈如疮，犹如毒箭，钉在骨髓之中，吸收他的精髓。 但这些花哨而又有不同内涵的法门，统统都没有意义。 天上院宮没有别的招数，只是……又是一剑。 敌有万法，我只一剑。 敌从八面来，我只一面去！ 剑光璀然，天轮宝被切开，斩断。 一剑破万法。 无人可挡。 无人能挡。 无人敢挡！ 其剑无匹。 其势无敌。 其人无双！ 十方顿感棘手，强拿不下不说，竟然愣是顶住了他的诸多攻势，更是磨他不死！ 十方二换一，甚至三换一都可以换死天上院宮，可现在，天上院宮居然硬生生的达到了五换一的战损比。 但是，再怎么大的战损比，也意味着会有战损，会受伤，会死。 意志力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无法改变现实。 强撑的身体再怎样也有极限。 又一次碰撞。 再一次碰撞。 交战余波飞火万里，摧山挫石，日月交蚀，鬼哭神愁，天昏地黑。 天上院宮的剑意越来越锋锐的同时，也越来越脆弱。 互相斗法，手段尽出，但十方只能看着对方越来越虚弱，但就是怎么都不死。 怎么都不死！ 金身越来越黯淡，重新凝聚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都让十方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他会输。 是的，明明占据绝对优势，但他却生出一种自己会输的感觉。 之前十方是劣势的时候，他尚且没有这种感觉，但此时此刻，天上院宮步入绝境之后，却这种预感却愈发强烈了起来。 但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按照原计划，以水磨工夫，准备将天上院宮诛杀在此。 越是和天上院宮交手，他就越感觉到绝望。 是真的绝望。 如此强大，几乎毫无破绽，哪怕是步入绝境，也依然给他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好像落入绝境的是十方似的…… 明明是十方压制着他，但打来打去，反倒是十方的自信被打没了。 但十方也不可能放弃。 那么多机会，那么多巧合，七十年的谋划，集合在一起，才终于有了击杀天上院宮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那么多东西堆在一起，恐怕再来一万年，也不可能有机会杀掉他。 这是最后的机会。 所以，双方都豁出性命。 或许有恐惧，但绝对没有半分犹豫。 又是一次碰撞。 海沸五岳倾，雷电起龙章，风火登渊庭，忿怒日月昏，佛国甚至一度从中裂开，剑光纵横天地，斩落佛国日月，又劈断了参天菩提。 但剑光锐利的同时，却显得愈发纤薄，薄到光是挥舞就好像在发出呜呜呜的悲鸣一般。 这一次碰撞之后，双方同时停手。 不是不愿意继续战斗。 而是两个人都已经濒临极限，丝毫动弹不得。 十方金身破碎，根本凝聚不回来了，佛国崩塌，菩提树被劈断之后，没了撑天支柱，佛国直接塌掉了，想要重建还要时间。 天上院宮的剑刃已经到了不需要挥舞，单单是放在那里，被风一吹，就能听见“呜呜”的声响了，显然，只要再挥一剑，剑刃纤薄至极，锋锐至极的同时，也会同时崩断。 双方都瘫在原地，互相对视，各自运使法门，拼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试图恢复。 谁先恢复，就有有先机。 不过这段时间，天上院宮还是主动出声，与十方交流。 “我天上院家屹立一万年，只吃过一次这种亏，你让我输的很惨啊。”他叹息般的说道。 神魂中的裂痕越来越多，之后哪怕是再拿下十方，他估计也很难恢复原状了。 或许依靠【精神投影】能活下来，但肯定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强了。 对他而言，这算是跌落低谷了。 “惨吗？”十方摇了摇头：“你哪怕这次输了，甚至是死了，又能有多惨呢？被你圈养了一万年的凡人，被你视如猪狗，随意摆弄的凡人，不是比你惨得多吗？” “他们没有力量，从古至今便是在我们的庇佑之下长大，和我们相比，他们和猪狗又有什么区别呢？到了年关，该吃肉，就得杀了吃肉，天经地义，无可指摘。”天上院宮声音冷淡：“但你们这些秃驴，看见了我过年杀猪，却偏偏过来让我慈悲，说我残暴。” “当真是可笑至极，说我残暴也就罢了，结果还要过来杀了我，谋夺我的家产，偷窃我铸造了七十年的武器，你说你们可不可笑？一帮秃驴，自以为是。” 天上院宮语气轻蔑，嗤笑着对十方说道。 十方摇了摇头：“你是日本的实际掌控者，日本的君主，而且精通各个方面的只是，那你肯定知道一句话吧？”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你把人类当做猪狗不如的东西，人类反抗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世间因果，归根结底还是要归在一个位置上，位置在这里，善恶也就在了这里。”十方摇头：“你觉得我们是人，而他们是猪狗，是因为你以力量作为自己行事的准则，你看贫僧是同类，称我为佛陀，我救助了你的猪狗，于是你视我如寇仇。” “但在贫僧看来，你，和那些东京人，还有贫僧自己，皆是众生，众生平等，以一己之私将他人送入死地，炼为傀儡，贫僧不可能坐视不理。” 十方说着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试图驳倒天上院宮。 他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曾经，初入日本，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对着浅川歌说了一句：“小僧这次前来，便是要渡尽百鬼！灭除妖魔！东瀛不平，誓不成佛！” 现在十方已经知道了。 日本其实没有妖魔。 所谓妖魔鬼怪，其实和人类一样，都是天上院家豢养的家畜。 换而言之，日本其实只有一个妖魔，那就是天上院家。 只有不把自己当“人”的，才是真正的妖魔。 天上院家说十方是一帮秃驴，自以为是。 实际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众生能自渡，何须佛陀自作聪明来渡尽百鬼？ 只是，有人在中间阻隔，不允许任何人自渡而已。 “天上院宮，你把我看做同类，却把其他人类看做猪狗，其实……是因为你在害怕吧？”十方一边恢复着力量，突然说道。 “害怕？害怕什么？”天上院宮正在集结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试图动弹，甚至完全不顾海纳鲸吞的副作用，只为了快速恢复行动能力。 但听了十方的话，他还是如此回应道。 “你在恐惧，你看起来很勇猛霸气，但是你在恐惧，你在恐惧人类。” “你很清楚人类的力量，所以，你的强硬，你的骄傲，其实全部都建立在恐惧之上，你要维持你的傲慢，不断的重申，这样你才可以在内心里将人类踩下去。” “但你又做不到，所以，对于我们这些通过修炼之后，拥有了强大力量的人类，你又会把我们抬升一层，变成能和你平等对话的存在，刻意把我们和底层人类分割开来。” 十方凝神说道：“因为你很清楚人类的力量，你明白我们的潜力，你知道，天上院家迟早要被淘汰，要被人类撵下去，你们这些永生者，敌不过你们看不起的凡人。” “看看你现在创造的神器，【精神投影】，全程由人类构成，你最看不起的人类，恰恰是你必须仰赖的力量！你在恐惧人类的力量，所以你才会如此迫切，如此恐慌。” “荒谬！”天上院宮立刻打断了十方的话：“你们孱弱如蝼蚁，蠢笨如猪牛，我害怕你们？” 但十方却没有理睬天上院宮，而是大声高喊道：“因为天上院宮，你没有勇气面对人类的昭昭天命！你没有勇气面对那天上院家注定灭亡的未来！” “你的高傲，只不过是你在大势面前，无谓挣扎的扑腾而已！” 回应十方的，是一段剑光。 天上院宮竟然不顾自己没有恢复力量，强行提气，没有剑意，而是纯靠一口实体剑刺来，虽然看起来虚浮无力，但却一剑刺穿了十方的本体！ 因为十方的金身早已溃散，此刻暴露在外的，就是本体。 十方口喷鲜血，直接被一剑戳掉了半条命。 原本正在积蓄的力量也直接溃散掉。 他瞪大眼睛，却看见天上院宮直接是本体上前来，手里拿的是实体剑。 十方一咬牙！ 抓起腰后挂着的日本刀，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回敬了他。 一刀直接刺进了天上院宮的神魂。 那是朱雀铭死后留下来，被十方捡起的刀，朱雀家的家传名刀【破限】。（见一百零五章与一百二十一章） 拥有着能够砍出核裂变的诡异能力，虽然砍出来的爆炸威力非常小，连十方的肉身都伤不到就是了。 但是……核裂变，是大日真阳之力。 而此刻的天上院宮，他破碎的神魂，是阴神。（见第一百九十二章） 阴神，最惧大日之力！ 这一击伤势互换，带来的伤势完全超过了天上院宮的想象！ 他一直以来靠意志力压制的伤势，同时爆发！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苏醒 物质的裂变与聚变，能够释放出大日真阳之力。 这是一切阴神阴魂的克星。 天上院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一刀给捅进身体里。 这一刀，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天上院宮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十方，微微叹了口气。 他还有仅存的力量，但并没有对十方动手。 而是转身，弹出一道剑光，直接突破，冲进了现实世界层面。 “遗言？”十方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喘着气，身上还插着一把剑。 他不敢拔，拔了肯定死。 “遗言。”天上院宮做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坐了下来，身体开始逐渐化为飞灰。 看样子，这个过程能持续四五分钟的样子。 十方本来想去帮他加个速，但他挣扎了片刻，到最后也没力气动弹，只好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他的肉身很强大，朱雀铭一剑上去连个口子都没开，但天上院宮哪怕是之前的虚弱状态，也轻而易举的直接洞穿了他的肺脏，把他钉死在了地上。 现在他是真的起不来了，而且连喘气都困难，肺部出血导致他呼吸都带着血沫，支气管上涌上来的铁锈味道还顺便剥夺了他的体力。 意识世界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但对肉身并无加持作用。 “十方佛，你赢了，开心吗？这不是致命伤，我本来瞄准的是心脏，但被你的胸骨带偏了，我又没力气，算是让你捡了条命。”天上院宮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十方没力气说话，他喘气都难，现在一开口就往外喷血，不开口也在往外喷，天上院宮那一剑是奔着要命来的，他虽然还活着，但也就被这把剑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至于天上院宮，他的身上和十方一样，插着，只不过十方只是给他捅了个对穿，没有钉在地上而已。 这把古代名刀能够斩出真阳之力，正是这真阳之力成为了压垮天上院宮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人的处境是如此相似，天上院宮不断被真阳灼烧，最后一口气也泄掉了，真的是只剩下最后时分，很快就要死了。 十方也一样，他被钉在地上，靠自己脱身不得，那口剑不知道是什么，但被砍过的伤口却流血不止，眼见最多十来分钟也是会流血流死在原地。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想说点什么，所以咳了咳堵在嗓子眼的血块，吐了出来，接着说道：“算是赢了，我倒是很开心就是了，至于捡不捡命的……你看我现在像是能活的样子吗？” “是啊，两败俱伤，你这佛陀，本来你那时候收手，我能为天上院家谋一个生机，再来一万年的立足之本，你也能安安稳稳的回去当你的佛陀，大家皆大欢喜，你原本身为大菩萨也熬了很久吧？今日一朝顿悟成佛，不好好过日子，非要与我过不去。”天上院宮摇头：“好在我还有后手，只不过，没想到自己栽在这里了。” “呵。”十方冷笑一声：“贫僧曾经发下宏愿，要渡尽百鬼，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和过不去了吗？” 天上院宮听到这个答案一愣。 然后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些许气急败坏：“渡尽百鬼！你就这点追求！？我一句话就能帮你灭掉日本所有鬼祟！” 如果只是渡尽百鬼，这根本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这个佛陀处心积虑，居然和他同归于尽了！？ 但十方摇了摇头，又咳出一口血块：“百鬼的根源是你们，是天上院家。” “高高在上的天上院家不除掉，不从根子解决这个问题，那就算渡千鬼，万鬼，一样会有新的鬼出来。” “……”天上院宮沉默了一下。 是啊，他知道的。 他都知道，那么理论上来说，具有辨识因果的大智慧佛陀，自然更清楚。 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人世间无非就是如此，只是，你今日灭的了我，却灭不了天上院家，之前我的遗言已经让我留下来的所有后手启动。” “还是在日本？”十方一边问，一边挣扎着想要拔出长剑，却弄得手被划开一个大豁口，深可见骨，手筋都被切断了。 “不了，现实层面没有天上院家的容身之地了，掌握一国之权柄与气运，是有很大的好处，但没有我，他们握不住，应该会前往其他超感知层面。”天上院宮说道。 “那就好，否则贫僧怕是还不能死啊。”十方躺了回去，不拔剑了。 “……”天上院宮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最后问了一句：“佛陀，你真的觉得，搭上自己数百年修行，真的值得吗？”天上院宮的身躯越来越稀薄。 “贫僧只有二十六岁。”十方则认真的说道。 天上院宮瞪大眼睛，满脸怀疑和震惊。 “出家人不打诳语。”十方补充了一句，然后，他鼓起的力量耗尽，这下是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上院宮愣愣神，随后恢复了平静，无力的摆了摆手。 “也好，那就这样吧。”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而且，正如同眼前这位佛陀所说的。 他在恐惧人类的昭昭天命。 一万年来，他亲眼看着人类从羸弱的原始猿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先立神道，崇神尊巫，掌控神道之力，得以征服自然，从野兽成为文明。 再立仙道，有地仙，天仙，人仙，讲究修行自身，以自身获得伟力，然后发展出了很多套独特的修行办法。 还有……还有……他最忌惮的人道修行之法。 脱胎于神道，却不求诸神，不事祭拜。 又不同于仙道的只修自身，视红尘为毒药猛兽，宁可在山中修行一生，也懒得和凡人扯上关系，自始至终都很孤僻。 天上院宮不惧怕神道，他自己就是神道的掌控者之一。 他也不怕仙道，仙道追求个人超脱，但再怎么超脱，也很难强过他，而且更不可能活过他。 只有人道法门，让人类在短短两百年里，将天上院家压得喘不过气。 恐惧吗？ 的确是这样吧。 人类的崛起势不可挡。 试图拦截大势的大哥和自己都死了。 希望老三能肩负起当姐姐的责任，不要再沉溺在悲伤里了。 嗯……没别了，就这样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十方。 二十六岁的佛陀…… 这就是人类啊。 这就是人道之力啊。 曾经人类一百岁，能修出气就很厉害了。 但他们修为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前人琢磨一辈子的法门，后人只要几个月就能学会。 以后，不会真的如同大乘佛教所想的一样……众生皆佛吧？ 以前佛陀要参禅一生。 现在的佛陀却只需要经典，化为己用，就可以二十六岁得证大智慧。 只要众生自小就在大智慧之下受到教育，无量恒河沙等众生自出生起就发声闻心，从果知因，再由因知果，那众生皆佛，又有何难呢？ 想到这里，哪怕是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天上院宮依然止不住的感到一阵恐慌。 但没过多久，他的神魂就彻底消散，而这把刀也掉落在了地上。 十方努力瞪眼看着这一幕，确认这位几乎不可能被战胜的大敌终于死了，硬是卡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也散掉了。 呼…… 算是个好结局，是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十方彻底失去了意识。 —————————— “呃啊——！”十方猛地一个翻身，从地上翻身起来。 “等等……我不是失血过多死了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应该有天上院宮刺进来的剑才对。 “我佛，你脑子不太清醒啊？你难道忘了自己是被天上院宮直接攫住神魂，抓进意识世界了吗？为什么会产生自己会流血流死这种错觉？”一个女性的声音对十方说道。 “谁！？”十方猛地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在那里，坐着一个和服美人。 “源小姐？”十方愕然：“你不是死了吗？” “认错人了。”那个和服美人笑了笑，回过头来，露出了自己的容貌。 十方皱眉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认识。 “这位施主，你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美人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摇身一晃，和服脱落，露出下方的肌肤。 十方立刻闭眼。 但下一秒，温热滑润的毛发缠上了他的脖颈。 他睁开眼睛，眼前多出了一张脸。 狐狸脸。 温润的粉红色毛发，九条长长的，暖和的尾巴，一只一人高的狐狸，正在他面前，几乎贴上了十方的脸。 香风扑面，虽然是狐狸脸，但却有种异常的妩媚。 “玉藻前？”十方认出了这只粉毛狐狸的身份。 刚刚她虽然是美人模样，但十方并不认识，所以一时间没能察觉她的身份。 脖子上围着的几条尾巴很快散开。 退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十方摸了摸自己，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此时此刻好像正在一座高楼的房顶上，能够从这里俯瞰整个东京。 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他昏迷了多久？ 玉藻前想做什么？ 他满脑子疑惑。 “不用疑惑，堂堂佛陀，难道还会因为这种事情疑惑吗？”玉藻前却说道，随后，她恢复成了和服美人的样子，恭敬的坐在十方的面前。 作为佛门尊者，面对一位货真价实的佛，无论如何都是要表示尊敬的。 十方则没有太在意那些，他确认身体没事之后，站了起来，看向整个东京。 东京……好像还是，一如既往？ 没有丝毫变化，人来人往，人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十方握了握手，能够感觉到的力量，精神投影依然在运作，不过没有人操纵，所以和没有一样。 主动运作起来的，可是能把所有人都凝聚成一个蜂巢意识，所有人都会暂时失去自我，成为蚁巢中的一只工蚁。 “很奇妙吧，我佛，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结果东京除了死了一些人之外，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昏迷不过一周时间，东京已经恢复了正常。”身后的玉藻前对十方说道。 “……”十方没有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现在的东京。 天眼通被施展出来，目力触及到极远处。 一片祥和。 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地狱场景。 十方转身，走到楼梯口，不管玉藻前，径直走下了楼，然后按电梯来到了楼下。 玉藻前也就跟着他，在他背后一路前进。 十方在街头游荡。 看女学生笑嘻嘻的买珍珠奶茶。 看打着领带西装的社畜挠头，苦恼工作的事情。 看嘻嘻哈哈的年轻人们在柏青哥（一种日本赌博游戏）里玩的不亦乐乎。 看街道上行人匆匆。 看餐厅里香气袅袅。 一直到晚上，他站在天空树的最上面。 天上，是繁星点点。 地下，是红尘万丈。 十方双手合十，两眼紧闭。 玉藻前在他身后站着，她的大光明镜，映照出这位佛陀的心情不是很好。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了。 “荼吉尼天，源小姐之前曾经和我说过，她是为了自由才做这一切的，你说说，这些人，得到自由了吗？”十方回头问玉藻前。 这次，他不是称呼玉藻前，而是称呼其为荼吉尼天，也就是以佛门中的身份来询问。 “我佛……”玉藻前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她最后从自己的角度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其实没有变化，大光明镜映照的内心，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毕竟……对他们来说，天上院宮本来就不存在，而之前动荡的记忆也早就被修改了，所以对他们来说，生活没有变化，别的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这样吗……”十方颔首。 集体记忆本来就容易被修改，这点倒没什么好说的，真相向来都容易被埋没在人群里。 只是，东京，真的自由了吗？ 这三千多万人，真的自由了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世间无鬼（结局） 一周后。 十方双手合十，面前诸多鬼魂，有怨灵，有凶鬼，有意外横死的，有被仇杀的，有病死的，有救治不及时的。 这些鬼魂多半形象丑陋，有的全身浮肿如馒头，有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的面目全非，或者是身体残缺，或者满身血污，每有一个是被好好收敛的。 只是，诸多怨灵凶鬼，却无怨气凶气。 因为眼前佛陀端坐于此，身后立有七宝树，七宝华叶，无不具足。 珊瑚琥珀，一切众宝，以为映饰，于众叶间，生诸妙花，花上自然有七宝果，其叶千色，有百种画，如天璎珞。 有众妙华，作阎浮檀金色，如旋火轮，有大光明，化成幢幡无量宝盖，一切佛事，十方佛国，亦于中现。 座下有莲华，团圆正等十二瓣叶，演奏法音，其声微妙，演说苦空无常无我诸波罗蜜，涌出金色微妙光明，莲华每叶皆作百宝色，有八万四千脉，犹如天画，一脉有八万四千光，了了分明，皆令得见。 又有乐器，悬处虚空，如天宝幢，不鼓自鸣，此众音中，皆说念佛念法念比丘僧。 十方佛坐莲华座，演说妙法，度苦众生。 无数的鬼魂在其中，纷纷端坐，瞻仰宝相，其身也如阎浮檀金色，坐彼华上，见像坐已，心眼得开，了了分明。 十方正在超度东京最后一批恶灵。 都是在那一场浩劫之中死去的人，约莫有三十万左右。 这最后一批恶灵超度掉之后，东京就暂时没有任何鬼魂存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天上院家的安排，但东京……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日本，都没有一个良好的冤魂收容机构。 在神州有各地城隍，办事处也能兼职处理这些事情，在欧美也有当地教区和教会能够安抚恶灵。 但日本却什么都没有，这直接导致了这个地方的灵异事件出奇的多。 这一次下去，东京应该会安稳平和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也只能是一段时间。 最多两三年吧，恐怕新的怨灵就会再度成团，开始制造怪异事件了。 东京，其实和天上院家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还是人吃人，还是那般残酷的竞争。 这是七十年来的惯性，就算是佛陀也解决不了。 佛光之下，三十万怨灵面露喜悦，他们大多数是横死，并没有什么特定的仇家，所以仇怨可以被化解。 而那些是被谋杀，具有深仇大恨的冤魂，也暂时得到了抚慰，十方身体分化，诸多法身来到他们身边，与其交谈，有仇人死去的便化解，仇人生存的便裁断情况。 是谓身量无边，非是凡夫心力所及，但想佛像，得无量福，况复观佛具足身相。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连续做了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 仅存的鬼魂们纷纷手举头顷，往生极乐世界，十方座下莲华寻开，当华敷时，闻众音声，赞叹四谛，三明六通，鬼魂得具八解脱。 “诸罪消灭，我来迎汝。”十方手掐法诀，如此说道。 这么大规模的鬼魂超度，甚至引起了天象异动。 只不过此刻的东京，没人能来管而已。 不过其他地方也能察觉到如此大的动静。 十方突然抬头，停止诵经。 因为他看见了，有一比丘，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立于千叶青莲花上，朝着十方飘摇过来。 这个形象实在是过于经典，根本就不会认错。 十方立刻收起法诀，双手合拢：“地藏王菩萨……” 他刚想说什么，却被地藏王菩萨打断了。 “我佛功德无量，救千万人于苦难之中，但修为尚浅，超度这些冤魂怕是会伤了根基，还是交给我吧。”地藏王菩萨说道。 十方点头，看起来，整整三十万亡魂，已经能够惊动到这位试图清空地狱的大菩萨了。 “地藏王……”十方看见这位鼎鼎大名的菩萨，想要说些什么。 “我佛，你既有大智慧，已经能破透因果，知其一而了全貌，虽然知识尚且不足，可在这件事情，没有人比你知道的更多，连你都不明白的事情，我尚未成就佛陀果位，心中尚有无法放下的忧患，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没等十方说完，就提前堵住了他的话。 十方智慧通明，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智慧和知识虽然有一定的联系，但并不是绝对的。 地藏王菩萨或许知识更加丰富，阅历更加深厚，但也并不能解决十方的疑惑。 甚至他自己都没能堪破最后一层，得证佛果。 最后一层，人人都知道，地藏王菩萨发下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以宏愿来成佛，反而成为了他最后的阻碍。 他内心唯一的执着就是成佛，但就是这个执着阻碍了他最后的通达，使得他蹉跎到现在也只是一位大菩萨。 想要成佛，那就永远成不了。 只有真的不想成佛，放下最后的执着，才能真的念头通达。 算是讽刺吧。 哪怕渡空地狱，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十方在这方面倒是占了天大的好处，因为他没有盘踞在思想里的障碍，因为他还没有那么多的阅历。 越是单纯，成佛反而越是容易。 或许，放在过去，他能够被称之为“佛子”也不是不可能。 地藏王菩萨引领着三十万亡魂离开了。 没有十方那么大的排场，他就念了一句佛号而已。 如是至心，令声不绝，具足十念，称南无阿弥陀佛。 称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 命终之时，见金莲花犹如日轮住其人前。 闻佛所说，应时即见极乐世界之相。 眼前脚踏青莲之人消失。 十方怅然若失，因为困惑在心头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答案，而他在日本的最后一件事却做完了。 玉藻前早在四天以前就离开了日本，这个地方对她而言是持续了数百年的伤心地，她果断的抛弃了‘稻荷神’和‘御馔津神’的身份，离开了日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但她的业火和罪业并没有消失，应该是去寻找机缘，消除身上的业火了。 行走在都市里的前任神明，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罪恶和愧疚，其真身是一位绝世美人，正在寻找救赎的狐仙。 听起来就能单独拍一部动画了。 不过十方并不在乎那些。 此间事了，也是时候该回国了。 机票已经买好了，后天的，还要再住两天。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记得这个出租屋还是天宫薰帮他租的，可惜不知道天宫薰去哪儿了。 她的妈妈有些本事，应该不至于死在乱战之中，可能是逃走了吧。 整栋楼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空。 主要是房东运气好没死。 虽然其他房间的房客死了不少，但是空出来的房间，很快就被新的房客填满了。 东京就是东京。 不会因为些许灾难而改变。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死的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就只是一个听过就算的故事而已。 哪怕是至亲的死亡，也不过是一个比较悲伤，比较深刻的故事，没什么区别。 大部分人，是不会因为一段故事而停下前进的脚步的。 十方一如既往的买了一份便当准备解决饮食问题。 当初刚刚到的时候，买的是二百日元的便宜便当，现在买的是一千五百日元的豪华炸鸡排便当。 吃着工业化生产的速食便当，十方不禁有些怀念起天宫薰做的饭菜了。 吃完之后，他把盒子收拾了一下，丢进垃圾桶。 他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东京。 繁华的东京。 灯红酒绿。 十方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去看过东京。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远眺看过，匆匆路过的时候看过，透过窗外的时候注意到过，可从来没有真的用自己的目光看过这个城市。 “……”十方没说话，但还是决定下去走走。 平时他现在肯定是学习，练功，然后睡觉。 不过事到如今，去看看也好。 收拾了东西，换上一身便服，他走了下去。 一路上还是那样，周围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看见他，连手机都不看了，马上就收起来，快步跑远。 天生的亲和力还是那么有用。 走到街上。 霓虹灯闪烁。 没走两步就走到了银座附近。 方才灯红酒绿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看见了很多美人，很多很多，被各种装扮的男人搂住，嘻嘻哈哈，全然没有几个月前就经历过地狱的感觉。 不过没人来招惹十方，哪怕是那些看起来很凶恶的黑帮分子，看见十方的时候也后背一凉，慌忙让开道路。 没办法，两米多高，拳头和砂锅一样，肱二头肌像是篮球。 这种相貌，确实很难有人能对他起敌意。 美人更不会来招惹他，就算招揽到了生意，身体估计也吃不住。 所以，这里的繁华像是和十方无关一样，他就像是一颗灯泡游荡在黑暗里，走到那里，黑暗就消失在那里。 可他离开之后，黑暗又立刻充满了原地，和以往一样。 十方记得，东京原有的那些高层，那些‘上位者’们，已经在自相残杀里死了干干净净，全部死球了。 可是，这才几个月过去，那些公司，集团，似乎马上又有了新的头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个空位出现，马上就有人挤占进去。 就和他住的公寓一样。 一个房间空了，马上就会有人补上。 房东不会让房子空置太久的。 东京也不会让一个位置空太久。 就算把老板杀光了，马上又有新的人挤进去。 十方穿过银座，来到另一条街上，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也是忙忙碌碌，似乎是因为附近的商场在做什么庆祝活动，有公开表演。 十方看了一会，表演很精彩，是一个乐队在演出，看得出来是新手乐队，应该没有太多经验，很紧张，吉他手的腿都在抖。 但主唱站在他身边，鼓手也投来关心的目光，所以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演出很成功，他们的实力很好，观众们也很捧场。 结束之后，十方可以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欢呼。 看得出来，很高兴。 于是他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就在舞台旁边，他又看见一个呕吐了一地的社畜，西装散乱，公文包丢在一旁，他应该是喝的不行了。 公文包撒出来了一张解聘书。 十方扫了一眼。 然后继续踏步离开。 人类的悲欢向来如此，随意插手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可是，不插手难道就能改变吗？ 其实也不能。 本来就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很快，十方走到了一个公园。 这里附近是个保育园，所以没什么灯光，只有路灯撒在街上。 公园里的那种让小孩子钻进去玩的蘑菇小房子，里面坐着一个成年人，看起来是个老年人，约莫六七十岁，胡子花白，裹得严严实实的，正在收拾自己的报纸。 十方见状，走了进去。 然后在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可乐，一瓶热的麦茶。 日本的自动贩卖机可以出售热饮，这点倒是挺方便的。 十方把热茶的易拉罐放在老人的面前，自己也在蘑菇房子旁边的栏杆上坐了下来。 “谢谢啊，年轻人。”老人捡起麦茶，拉开，倒是很自然的就喝了起来。 十方也没回话，只是喝了一口可乐，感受气泡在舌尖爆裂。 “年轻人，心情不太好？遇到问题了？”老人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打量着十方的脸色。 “是啊，总感觉有很多事情摆在面前要做，但不知道从何做起，感觉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做都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十方倒也自来熟，也直接说了出来。 “所以，就很疑惑，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听完，说道：“问过你的前辈们吗？他们应该会有经验吧？” “他们都说教不了我，甚至说不如我。”十方说道。 “啊，那你一定很优秀吧，真羡慕你们这些优秀的人啊，我就是什么都做不了才在这里坐着的。”老人说道。 “优秀吗……或许吧，我应该算是有天赋那种。”十方点了点头。 “那我就没办法提建议了，毕竟我根本不如你啊，我只是个没人管的老头子而已，连发传单都没有人要。”老人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热茶。 “不过，如果非要说经验的话，我这失败的人生，大概也就总结了一个经验吧。”老人继续说道：“我用我一辈子的失败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行动，都要去做，如果和我一样犹犹豫豫，不知道选什么，那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变得像我一样。” 十方听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可如果，做的是错的呢？带来了坏的后果呢？” 老人则有些无所谓的说道：“那起码说明，其他的路可能是对的，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好过什么都没有做。” 十方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喝着可乐。 老人絮絮叨叨了几句，自觉无趣，喝完了茶，也就缩回去睡觉了。 晚风很冷。 十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坐在楼顶，整整一夜无话，也不睡觉。 看着月亮逐渐落下，甚至晨曦都开始出现了。 然后，他拿出手机，退掉了回去的机票。 再编辑了一封短信，发给方丈。 “师父，我就暂时不回去了。” “之前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现在想想，除掉了天上院家，其实东京什么变化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想试着改变这里，进而改变世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东京百鬼，只是暂时没有了，只要这个世界还是这个样子，百鬼不绝。” “徒弟就想试一试，能不能让这世间……永无怨鬼。” 点了确认，发了过去。 他站了起来。 日头也随之升起，金光灿灿，撒向世间。 那就干吧。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